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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山河泪 完结+番外 作者:歌德斯尔摩

    第19节

    项羽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猛然将虞楚昭环在胸前,感受着自己心口的位置被一滴滴温热的泪水打湿,心痛的无以复加,除了笨拙的轻拍虞楚昭的后背,项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虞楚昭心头却是悲怒交加,骤然捂住嘴猛烈咳嗽两声,登时掌心一滩血红。

    虞楚昭最后的视线中,是项羽陡然变色的脸,模糊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声传来,那一个“昭昭”那么温柔,充斥着他几乎所有的记忆空间,不过两个字,却瞬间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

    就让他暂时忘记苍生,忘记在坟前对亡父许下的诺言,安然在这个怀抱中入睡吧。虞楚昭心想,然后沉入绵长的黑暗之内。

    项羽包住昏倒的虞楚昭,脸色又变,面目狰狞:“滚出来!”

    蚩尤的影子缓缓从项羽身上抽离,变边做一个浑身染着火焰的男人。

    上古魔神幻身高达二丈,全身□□,只是腰间围着一块带着鳞片的蛇皮,他强健而完美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火焰一收,缠绕在他身上,变成狰狞的纹身覆盖住他的身体。蚩尤周身带着宛如可以焚烧空气的热度,瞬间将空气中的血色蒸发干净。

    蚩尤高大的幻身高傲的俯视面前渺小的蝼蚁,肌肉纠结的手臂平伸出去,指向项羽怀中的虞楚昭。

    项羽瞳孔收缩,猛然后退一步,收紧手臂紧紧搂住虞楚昭,戒备而恐惧的望着蚩尤,全身都在颤抖。

    蚩尤嗤笑一声,反掌一抬,落在项羽脚边的万鬼朝皇“倏”的一声凭空而起,落回蚩尤手中,万鬼朝皇愉悦的低吟,扬起漫天的血色和火焰,两种不同的红色交织,最终汇于蚩尤的手掌。

    项羽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蚩尤火焰一般的长发无风自动,在血色的空气中缓缓浮动,灿金色的眼眸之中无悲无喜,他抬起头来望向长空,万千血色丝线恐惧一般的倏而一收。

    项羽搂紧虞楚昭,蹙着眉望向蚩尤:“你干的!”

    上古魔神低头俯视项羽,眼眸平静无波:“你自己知道,非孤所为。”

    项羽重瞳之中映出漫天的血色丝线:“那是谁?”

    蚩尤薄唇开合,吐出意味不明的话:“你既然不知,孤自然不知。”

    蚩尤身形赫然暴涨,幻身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手中的万鬼朝皇爆发出淩县一战时那种一人敌万军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仿佛是空气中流转而出的狂风,摩擦之间燃起金色的火焰,一刀以开天辟地之势斩断天地间相连的血线!

    万鬼朝皇和漫天血线相撞,“铮”的一声巨响震彻天地,接着长刀重新化成实体,由万丈高空之中高速旋转着下落,“唰”的一声没入项羽脚边的石板路。

    蚩尤紧随万鬼朝皇,飞身而下,紧紧抿住双唇,盯着项羽的眼睛。

    项羽:“你还要寄宿在我身体内?”

    蚩尤不说话,只是看着项羽。

    项羽挣扎了一会,最后点头。

    蚩尤化成一道金光没入项羽前额。

    项羽表情狰狞,一会儿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为何”

    蚩尤没有声响。

    项羽叹道:“你这样……昭昭怕是又要嫌弃爷了……”

    蚩尤继续默不作声,一会儿后,突然道:“你若是不愿孤出现,那孤自然就是不存在的。”

    项羽抱紧虞楚昭翻身上马:“何解?”

    蚩尤声音在项羽脑海中响起:“你自己心中明白,何须来问孤……”

    九天之上,黄金殿内,众仙无所事事,凑在一块搓麻将。

    老君等着上家的女英出牌已经半个时辰了,只得先看那梳妆匣解闷。

    一会之后,老君缓缓合上梳妆匣,:“太一之轮真身的力量总算觉醒了。”

    重华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对麻将不感兴趣:“魔神的血在太一之轮上沾染了太久,性格烙印怎么样也洗不掉的,况且孤身上就有魔神的血脉,加上项羽真身就是太一之轮……”

    老君眉头紧锁,揣度道:“魔神性格暴戾……太一之轮能更迭历史,却一直束手束脚,未曾认识自己的力量,如此一来,也算好事……”

    重华一摆手:“当初不就是魔神将万鬼朝皇扔下去的?本打算给那山河鼎,谁知道那小子不争气,才便宜了孤那不争气的后代……”

    老君叹息:“只是太一之轮已生心魔,还是以魔神之态出现,此次虽然化解了那位的法术,却不知这心魔如何能化去。”

    重华重新打开梳妆匣,镜中缓缓淡入虞楚昭沉睡的侧脸:“山河鼎气吞万象,包纳万物,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女英凑上来看一眼:“看样子这山河鼎还是懵懵懂懂的……”

    重华一笑:“山河鼎何须明察秋毫?就是糊里糊涂,不一样多得是穷追猛舍的人?”

    娥皇挽住身边女英的胳膊:“怕是自古以来被争夺的久了,看透了那人性,觉得还是糊里糊涂,自当做是个人来过的舒坦。”

    女英“噗嗤”一声笑出来:“也是,不然就是被追到手了,发现人家图的根本就是你那万里河山……”

    老君凑趣:“山河鼎这次怕是要和太一之轮吵翻了,这小子性格太倔,帝俊也不管管……”

    重华无奈道:“帝俊?他连搓麻将都不上来,哪里会管那山河鼎?”

    ☆、子魂归兮

    子魂归兮

    所谓是久旱必涝,大雨下了月余,巨野泽泛滥,道路积水过膝,泥泞难行。城阳外腐尸积野,乱葬坑被冲塌,淤泥和尸体混做一团,浮尸随水漂来荡去,晦气不散,终成天大雨,鬼夜哭之象。

    钟离昧卷着裤腿踩在淤泥之中,赤膊着强健的古铜色上身,和一众小兵一起打捞泡在水中的尸体,往高处的山上背运。

    项羽将城阳屠尽,随后一日,由薛县出发的大军由李信率领到达城阳,两路军队换防,李信、钟离昧从项羽处接手城防,戍守城阳,由此彻底切断东进过深的章邯后援及粮草供应,将章邯秦军陷入绝境。

    两日后,项羽带小队百人离军,随行一辆马车,快速冲出城门。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才发现小军师也不在城内,留给大军的就这有一座空城,还有满城尸首——包括三川郡守、前丞相李斯之子:李由。

    “项羽这事情做的……啧,虽说如今两军交战屠城是常事,但还是不地道。”钟离昧将一个全身已经肿胀的小孩的尸体捞上来,难免唏嘘一番。

    钟离昧将尸体放在边上的板车上,一手盖住小孩死不瞑目的双眼,给尸体合拢眼皮。

    项羽暴戾之名已在军中传开,然而百战百胜的英武名号也被叫响,所谓用兵如神。

    自离城阳后,项羽便犹如杀伐机器一般,秦军闻之色变。

    七月中旬,项羽汇同部分项梁兵力围守濮阳,三日屠城,后回军南下,略过项梁围守的定陶,八月汇同刘季军屠雍丘,再屠外黄,九月进军陈留,围城。

    大雨中的山路上晃晃悠悠下来一小孩,小孩全身湿透,牵着一匹无精打采的小毛驴,一路从难行的山上下来。

    李信卷着裤腿裤脚,光着双脚也淌在水中帮忙捞尸,就听见山上带着回音传出一声嘹亮的“鬼啊!”,接着就是一运送尸体上山掩埋的小兵连滚带爬的从山路上冲下来。

    李信莫名其妙抬眼一看,这才发现那山路上下来的甘罗。

    甘罗月余时间不敢下山去,藏在三标山老君讲道台旁的山洞内避难,活的不人不鬼,此时形同枯槁,再加上被这大雨一浇,全身湿透,当真是像一只水鬼。

    此时甘罗耷拉着眼皮往那捞尸的众人一扫过去,淡漠道:“人死如灯灭,还做这些劳什子干什么?”

    钟离昧抬头看一眼,认出来这小孩是跟在那流氓小军师身边的小孩,手下不停,接着继续动作:“不过活人一点心意罢了。”

    到了平地上,甘罗唤停了同样没精打采的小毛驴,侧坐上去,看一眼手掌上托着的罗盘,剑指比一个方向,稍微一转,骑着小毛驴就要往西北行去。

    李信两只放到唇间打了个呼哨,甘罗便朝他们望过来:“做什么?”

    钟离昧答:“运尸上山掩埋去。”

    甘罗“啧”一声:“不是问你……”

    李信:“去哪?”

    甘罗手指往西北面一点:“找你们小军师去。”

    李信拎着一具尸体的胳膊往旁边陷在泥里的板车上一扔,两手相互一拍:“走!”

    钟离昧动作一停,望过去只能看见李信的半面遮住脸的面具在泛着银白的光,面具之下,李信坚毅的嘴唇抿起来。

    李信又道:“走!”

    甘罗不理他,径自骑着小毛驴往前走。李信徒步在齐膝深的水里淌着走,跟在毛驴后面。

    一众戍守将士望着自家将军离开,均是摸不着头脑。

    行出二里地后,甘罗回头,眯着眼睛看李信,李信不走了,停在后方望着毛驴上的甘罗。

    两人在先秦的时候就是见过的。

    甘罗一会儿道:“我不带活死人。”

    李信一愣,呆呆望着甘罗,一会儿道:“你,我没死……”

    甘罗不耐烦的一咂嘴:“你命数早该绝了,是有不该死的替你顶了劫……”

    李信垂头不语。

    甘罗又道:“既然如此,何苦还留恋不属于你的人”

    李信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不是同一个?”

    甘罗轻轻用手一拍毛驴:“你说呢?那人早就魂飞魄散,哪里又有轮回转世”

    李信迷茫的望着甘罗离开的背影,跟着又追出两步,迷雾凭空而起,雾霭之中只见甘罗身形一闪,随即不见踪影……

    虞楚昭昏昏沉沉,再睁开眼,恍然又回到会稽山脚下。秋风落叶,一片凄凉。

    虞楚昭心中纳罕,明明是炎夏,一朝醒来却是已经入秋?虞楚昭正欲往前走走,绕出山林找人问个究竟,一脚踢上一坚硬之物,当下抱住脚趾头哭爹喊娘,觉得自己的大脚趾肯定是肿了。

    虞楚昭愤愤的低头去看自己踢到了什么玩意儿,只见枯草之中一柄长刀通体乌黑,正是项羽的万鬼朝皇!虞楚昭一愣,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又作甚?次次见你都没个正行!”

    一个声音自林间传来,带着调笑的意思,声音很是熟悉。

    “项梁?”虞楚昭诧异,扭头望过去。

    林中草木“沙沙”作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一袭水蓝色锦衣儒雅男人,男人眯着一双狡黠的狐狸眼,唇角带笑,一副翩翩公子哥儿的模样,正是项梁。

    比起在薛县点将台上的时候,项梁似乎更加年轻了。

    虞楚昭把万鬼朝皇抱回怀中,歪着头打量项梁:“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会稽山?”

    项梁笑着点头,继而又摇头:“羽儿以后就靠你照顾了。”

    虞楚昭莫名其妙:“做什么?向来都是他照顾我的。”

    项梁不理,只是自己往下说:“范增此人没坏心,但确实有些迂腐的,有时候战术战略上的,不听也罢,宋义野心不小,担心他和齐国勾结,齐王不好相与,讨好也还是白费功夫,熊心其实是个有本事的……只不过……”

    项梁顿了顿,随后一哂:“熊心不提也罢,你自己心中有数,不用我说。”

    虞楚昭:“都说的些什么?这事情你自己决断就好,再不济还有陈婴,项声也成,我向来不管这些的。”

    项梁也不解释,只是笑道:“你当真是大度,也不记仇……”

    虞楚昭这才想起来在薛县点将台发生的事情,张牙舞爪道:“谁说小爷不记仇了?我这都给你记着呢!”

    项梁失笑,摇摇头:“时候不早了,你也别一直在这呆着了……你且记着,羽儿的万鬼朝皇终究是你给的。”

    虞楚昭听的稀里糊涂,正待要细问,却见项梁身形倏然消失……

    “项梁!?”虞楚昭大叫一声,醒过来,呆愣的看着帐篷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个军帐里头。虞楚昭吁出一口气,放松身体重新躺下,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漫长无比的梦。

    身旁传来磨牙声,虞楚昭偏过头去,只见甘罗趴在床边上打呼噜,一会儿“哧溜”一声把流出来半悬在嘴角的口水吸回去,被虞楚昭刚刚那声大叫吵起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虞楚昭醒过来,愣一下:“这倒是醒的快,以为你还要再睡半个月的,那位的力量可不好受……”

    虞楚昭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半晌道:“什么叫还要再睡……”

    虞楚昭顿了下,大惊失色:“我睡了多久?”

    甘罗打了个哈欠坐直起来,气定神闲:“没多久,也就两月余吧……”

    虞楚昭一愣,瞬间面色惨白,连滚带爬掀了被子从榻上趴下来,掀开门帘赤着脚冲出去。

    天际乌云翻滚,光线灰暗。大雨之中,一众楚军正兵荒马乱的撤离,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你们将军呢?”虞楚昭一把扯住正要蹿上马的一个裨将,认出来是项羽身边常跟着的人。

    “不知,将军有令,即刻撤退,回都城!”裨将语焉不详,神色慌张,挣脱了虞楚昭翻身上马,打马向前整合军队。

    虞楚昭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再度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楚军军旗倒拖在满地泥水之中,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虞楚昭正前方打马而来一满身盔甲的将士,雨水顺着盔甲滴下来,将粘着血迹的铠甲重新洗亮,虞楚昭一见那人,顿时心神大乱,不知道项羽怎么会和刘老三的军队汇集在一处。

    虞楚昭大叫:“刘季!”

    刘季从那紧闭的城门处狂奔而来,在虞楚昭跟前猛然勒马:“表弟?你醒了?”

    虞楚昭抬眼望刘季,只见其神色慌张,不似算计人之后的镇定模样。

    虞楚昭:“发生了何事?”

    刘季神色不明,面色有些阴郁:“大王命令军队即刻回撤,入都城。”

    虞楚昭见刘季在度露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狐疑的眯起眼睛,正欲再问。

    就在这时候,樊哙、彭越等一众武将打马冲上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横马上前,将自己和刘季隔开来,对满身泥水的虞楚昭视而不见,只是道:“将军快走!”

    刘季细长的眼睛垂着,再看虞楚昭一眼,就在几个武将的簇拥下匆匆打马离去。

    几个“都城”让虞楚昭隐约间明白了什么,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虞楚昭深呼吸,一手抹去粘在眼睫上的雨水,只见城楼牌匾上一个巨大的“陈留”二字!

    二世二年九月,暴雨,项羽、刘邦征陈留,久攻不下。

    适时,项梁征定陶,战事胶着。

    王离,司马欣举兵数万南下驰援章邯军。

    项梁侧锋定陶遭遇章邯正部,兵力不敌,全军溃退,项梁败亡。

    楚怀王熊心为稳定军心,迁都前线彭城。

    章邯顺势做出南下之举,直取彭城,实则注意力早已转向河北战场,瞄准赵地巨鹿。

    项羽,刘邦慌忙回援彭城,放弃久攻的战略要地陈留。

    虞楚昭呆立原地,天际一声炸雷,虞楚昭赫然惊醒,一路逆着慌乱撤退的军队往前狂奔,寻找项羽的踪影。

    一双强健的手臂一把将虞楚昭捞上马去,身后结实胸膛有虞楚昭熟悉的气息。

    “不要退军!”虞楚昭大吼。

    项羽眼眶通红,满身戾气:“不退?军心已乱!”

    虞楚昭抬手欲抢项羽手中缰绳:“乱的不是军心,是你自己心乱了!”

    陈留是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况且进可攻,退可守,更重要的是城内粮食数量众多。

    项羽单手掐住虞楚昭两只手腕:“眼下先守住彭城再说!走!”

    虞楚昭被项羽挟着一路狂奔,当下又气又急,却无半点办法,只能被带着一路向南撤退。

    项羽缓缓在虞楚昭耳边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项梁已死,楚军军心不稳,如今……”

    虞楚昭浑身一震,之前的猜测应验了——项梁败亡,楚军南撤。

    一会儿之后,虞楚昭感觉滴落在脖颈上的雨水中多了滚烫的液滴。虞楚昭仰头望着天上的瓢泼大雨,叹了口气,那梦境之中,来找他的,当真就是项梁的魂魄么?

    不管项羽和项梁之间隔阂有多少,毕竟是血亲,而且项羽还是项梁一手抚养长大的,几乎就是父亲的角色。项梁败亡,尸首也在乱军之中,寻不回来,项羽无心恋战也是正常,只是……

    虞楚昭一手握住项羽把持着缰绳的手,最后还是开口:“我知道你……但是……陈留不能弃……”

    项羽身体一僵,一把将手从虞楚昭手中抽出来,虞楚昭一愣,随即又伸手握住,紧紧的扣住项羽修长的手指。

    项羽没在动,只是胡乱抹脸,不管虞楚昭如何说辞,执意打马往前冲:“必须回去,怀王迁都往彭城……不然你道如何?”

    “分兵走……”

    虞楚昭刚开口便被项羽打断,语气冷硬:“不可能。”

    一时间项羽再度陌生起来,就像是那日在城阳的时候一般,虞楚昭只得不再开口,心中却转个不停。

    刘季提及“大王命令”时候的表情、迁都彭城的熊心、出征时候遇上的归去盱眙的宋义和夏侯婴,再加上一个陈留的地理位置……

    虞楚昭望着眼前被大雨覆盖的天地出神,仿佛嗅到了一个政治上的阴谋正在缓缓酝酿而成的气息。

    前方刘季回首望过来,细眯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刘季扭过头继续往前,心道吕雉和侯生的这步棋当真走对了,项羽那厮是当真在乎虞楚昭,接连屠城为的也就是无人寻仇,可惜就是不知道项羽那日在水中看见的到底是个什么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说……又更新晚了……好吧,日期记错了,以为12月是30天……

    ☆、一杯蒙汗药

    是夜,军队扎营,秋雨连绵。项羽在坐在林间一枝桠上,任由雨水冲刷而过。

    项梁战死,对各路义军而言都是个打击。两月之前东阿一战,将围齐的秦军一路打散,这是章邯挑起秦帝国国防之后唯一一次失败,对义军的鼓舞可想而知。如今,项梁兵败身死,楚军一蹶不振……

    项羽叹了口气,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昨夜入梦,项梁依旧还是年轻的样子,说话却不似以往的模样,倒是有些长辈的样子了。

    “人死如灯灭而已。”蚩尤的声音在项羽脑海里回响着。

    项羽抱着万鬼朝皇又发呆一会:“嗯……确实。”

    一会儿,一坛酒从树下被扔上来。

    “一醉方休?”

    项羽一脚架在树丫上,抬手拍开封泥:“爷还用不着借酒消愁。”

    韩信翻身踏上树丫,手中酒坛举起来喝一口:“武信君确实是真英雄,救齐国东阿,纵使身死,亦是鬼雄。”

    项羽嘲道:“人死如灯灭……”

    韩信却道:“将军也是人间伟男子,武信君的一切都将继续在将军身上展现,谈何人死如灯灭?”

    项羽漠然,不置可否,随即仰头喝酒。

    一会儿,韩信对项羽拱手:“将军,这就别过了。”

    项羽眯着眼睛:“你,刘季要走?”

    韩信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总就是往其他地方屯兵去了。”

    项羽“嗯”了一声,重新望向韩信的目光神秘莫测。

    韩信道:“你和刘将军都是生死与共过的战友了,多的话也不用我来说,明天就拔军往砀郡去了。”

    项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嗯……你有点意思,往后……”

    韩信直视着项羽的眼睛,目光毫不躲闪:“往后怕是要请将军赐教了。”

    军帐之中,虞楚昭半光着身子将小孩模样的甘罗压在地上,一手伸进甘罗的衣裳里头:“你给不给!”

    甘罗笑地满脸通红,誓死不屈:“不给!”使力就要把虞楚昭反压回去。

    虞楚昭气急败坏的按住甘罗两手:“不给小爷挠死你!”说着就作势去挠甘罗的痒痒。

    甘罗最后无奈,悻悻的伸手出去,把一小包粉末递给虞楚昭,随后翻身起来。

    “你这招太缺德了……”

    虞楚昭爬起来往桌子边上一坐,没好气道:“那你说如何?陈留离韩地近的很,不然最后满城粮草便宜了那便宜韩王韩成?还是刘季去算计一番,最后落他手里?”

    甘罗双手托着下巴看虞楚昭把粉末和进一杯水里:“但是现在韩王韩成不是已经还军投奔怀王了么?”

    虞楚昭食指一点甘罗的前额:“你别当做不知道的样子,里头几分真几分假你能不知道?”

    虞楚昭又托着腮帮子叹气:“恐怕张良那厮是又要回来了……”

    甘罗也一个动作叹气,眼睛直瞅着那被虞楚昭下了药的水:“你这……真能成?项羽又不傻……”

    虞楚昭眼眸垂着:“但是他不会怀疑我递过去的任何东西……”

    甘罗打门帘往外走,一会顿住步子,在夜雨中哑着嗓子开口:“拂臣都没什么要下场的,你这是要学那信陵君不成?你看他最后如何?”

    虞楚昭在帐篷内,将湿透的衣裳脱下来往火盆边的架子上一搭:“拂臣?我可不是能顾全大局的人,考虑的不过还是自己而已,哪里就能成了那名垂青史、拯救危局的拂臣?”

    甘罗歪着脑袋,一会儿后道:“其实你本来就是。”

    虞楚昭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外头大雨,军帐中生着火,驱赶走湿气,却也因此变得闷热难当。

    项羽喝完酒,又和众部将议事结束,打开门帘便见到虞楚昭浑身□□,腰间只搭着一条薄被,宛如在暗示着什么,当下一愣。

    虞楚昭翻身侧过来趴在枕头上,可怜兮兮的望项羽:“你们议事都不叫我了咩……”

    项羽:“本就是不相干的事情,没要搅了你睡觉。”

    虞楚昭眯着眼睛“哦”了一声,望着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往床边走的项羽,抬腿一绊,项羽装作没看见,往榻上一摔。

    项羽漠然道:“做什么?”

    虞楚昭嬉皮笑脸的翻身,往项羽身上一压,死皮赖脸的脱项羽衣裳:“你说小爷要做什么?”

    百里之外彭城,熊心独自坐在案几边,几上一点烛火如豆,在透窗而过的秋风中颤颤巍巍的一晃,跳跃在熊心琥珀色的眼眸之中,宛如冻结在其中一般。

    一会儿,一个侍从躬身进来,犹豫:“大王……”

    熊心一手撑在前额上,不耐道:“说!”

    侍从:“各位大人还是在外长跪不起,想请大王为安全着想,还是迁都回盱眙……”

    熊心狭长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狠戾,但出口的话却是轻飘飘的:“既然喜欢跪,那就这么跪着吧……”

    侍从一愣,抬眼观察熊心的神色。

    熊心一会儿又道:“一般老臣年岁不小了,着人给他们撑伞去,别在雨里跪出毛病来。”

    侍从本以为众大臣联名上书能叫大王收回成命,谁知道结果是这样的……

    “还不快去难不成本王连你也使唤不得了?”熊心眯起眼睛,一手把玩着腰间佩剑,望着那侍从的眼底透出一股冷冽。

    侍从打个哆嗦,不敢直视熊心阴鸷的双眼。

    熊心却倏然笑道:“你下去吧。”

    侍从赶紧退出去,生怕糟了莫名其妙的杀身之祸。这个楚怀王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熊心将半出鞘的佩剑缓缓推回去,初具棱角的面容上终于露出狠戾:“武信君既已战死,还想本王受你们操纵不成!?”

    盱眙三个月,他这个傀儡王算是当够了!幸而如宋义所料,项梁兵力不及秦军,战死沙场……一时间,熊心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庭院中,一众老臣在暴雨中跪着,等着他们年幼的王改变主意,却只见王的贴身侍从战战兢兢的从内退出来。

    那侍卫缓缓对宋义一摇头,随即朗声道:“大王怜惜诸位年老,叫送伞来……”

    侍从话未说完,便引得下头跪在大雨之中的老臣一片窃窃私语。

    宋义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缓缓眯起来。看样子幼虎是要长大了……

    夏侯婴在在侧旁的回廊之中停了停脚步,望向庭院中跪着的文臣,自己的身影隐在暗处。一会儿后,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这般老头子还真天真,都已经迁都来了前线的彭城,再要楚怀王迁回那盱眙去

    张良一抖衣服下摆,从楚怀王的门内退出来,迎面遇上夏侯婴:“大王正在等你,快去吧。”

    夏侯婴是突然接诏而来,不明状况,犹豫道:“先生”

    张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好事,至少对你家将军来说……”张良停顿一下,“是好事。”

    熊心手指点在地图上的砀郡,一路往西划去,直至咸阳,随后又看东线,目光一路略过赵地,再次落在咸阳上……

    张子房此人要说是神机妙算也不为过,不过熊心可不想脱离了项梁的掌控,再落进了张良手里。

    熊心眼底青黑,显是长期都是夜不能寐。熊心最后疲倦的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昭昭……”

    一会儿后,夏侯婴进来,掩饰住脸上的狐疑之色,单膝下跪:“臣,参见大王。”

    熊心缓缓睁开眼睛,透过交叉的十指望着地上跪着的人,走神一般,一会儿之后方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你家将军年长,到底作战能沉稳些,让他往西进攻……”

    夏侯婴先是不解,接着恍然大悟,当下狂喜道:“谢大王!”

    这无疑是个名正言顺积攒威望和填充兵马的机会!当然,还可以占地盘!往西入关中,此时秦军几乎倾巢而出,都送进了河北战场……

    夏侯婴仿佛已经看见了荣华富贵和极致的权利在向自己招手……

    熊心不动声色的望着夏侯婴,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些。

    虞楚昭缓缓平复鼻息,身上一层薄汗。项羽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显然是甘罗的“特级”蒙汗药发挥作用了。

    虞楚昭赤脚下床,费力的将项羽拖回床上放好,低头吻吻项羽高挺的鼻梁,又将手指抚上项羽微微皱着的眉心。

    虞楚昭轻声道:“小爷不是吃软饭的,先替你拿下陈留,免得张良那厮捷足先登了,日后……”虞楚昭顿了顿,本想说日后楚汉相争才有点粮草基地,省的打来打去最后还是窝在彭城一处,又想到现在还未到那楚河汉界的时候,不提也罢。

    虞楚昭将事先标注好了的地图折起来,压在项羽枕头下面,一面唠唠叨叨的,就像个给外出丈夫送行的妻子。

    想到这虞楚昭笑起来:“这回倒又是小爷先离开了。”

    项羽“哼”了一声。虞楚昭浑身一僵,不敢动的望着项羽,就怕他会在这时候醒过来。谁知道项羽只是梦呓。

    虞楚昭松口气,接着道:“路线都在地图上画着呢,行军打仗你比小爷懂的多,你看着办就是,地图后面也给你写了,记得提放那刘老三,这人就是同生共死过了,也别轻易相信,他身边的韩信……算了,你看不惯,不提也罢。倒是当心宋义,不搭理他就是,小心他儿子去和齐国通风报信……”

    外头传来小狗的叫声。

    虞楚昭:“来了!这大的雨,哪来的小狗叫……你也不换个动物。”

    甘罗在外头炸毛道:“你罗里吧嗦的,我在外头淋雨!”

    虞楚昭尴尬的摸摸鼻子,随即在项羽散落在地的衣裳里面一通翻找,将那虎符摸出来,套上衣裳便朝外走去。

    一小队骑兵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列队,他们的同袍尚在熟睡。

    甘罗骑上小毛驴:“你另外找匹马就是,毛驴经不起再加个人上来……”

    虞楚昭一手勒住缰绳:“哪来的马小爷那卷毛和剑都在城阳呢!”

    甘罗往后头马上看那小队百人军,莫名其妙:“你不是和我私奔啊?”

    虞楚昭在背后给甘罗一记爆栗:“小爷对项羽之真心可是天地昭然的,莫要污蔑小爷。”

    甘罗笑:“你这莫名其妙带着人是要上哪去”

    虞楚昭不答反问:“你看着雨还要下多久”

    甘罗两手搭在虞楚昭腿上,仰头往天上看:“估计下去远了,没个再十天半个月的,停不了。”

    虞楚昭带着甘罗往北狂奔:“那不就结了,当然是打陈留去!”

    甘罗呆愣片刻,随后大叫:“你放我下来!我不要和你送死去!”

    虞楚昭:“怎么会送死放心,保管把陈留拿下来!”

    虞楚昭心道这地方可不能便宜了刘季那厮,何况和故韩相接,往后若是要扼守韩地,此处是定然不可不顾及的。

    甘罗惨叫:“你要做什么?百人兵马去打陈留章邯手下集军百万,分分钟把它变成屯兵要塞的好不好!”

    虞楚昭捏着小毛驴的耳朵在手心搓来搓去:“不会……章邯就是做个样子,迟早北上往赵地去。”

    甘罗哆哆嗦嗦:“这样……怎么打”

    虞楚昭朗声:“草木皆兵!”

    ☆、分道扬镳

    虞楚昭面上虽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模样,内心却依旧担忧。

    历史在他手中不断转折着,却又一次次走向原本的结局。就像是天道睁眼再看,笑着蝼蚁苍生不自量力,在最后关头给予你致命的一击。

    宿命早已写下,无可变更。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将虞楚昭带来的改变拨回原位,保证着那所谓“正史”的走向。

    就像是项梁败死定陶,虞楚昭纵使执意阻拦项梁发兵,项梁却仍旧是一意孤行,就像是虞楚昭本欲通知项羽回战定陶,却偏偏又再城阳之屠后昏迷,直到项梁战死定陶……

    虞楚昭心中也疑惑,总觉得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太过巧合,不知道和城阳那接连天地的红线有无关联。

    虞楚昭回首望着漫天大雨之中的军营,神情迷惘。

    如果天道宿命无可改写,那项羽的结局……

    “不,若要是这样,那黄金殿中的人又为何要小爷穿回来?”

    虞楚昭眼神再度变为坚定,终于一抖缰绳,冒着大雨追上前方的小队。

    就算是宿命,他拼尽全力一试,不为青史虚名,而是为了项羽……

    百里联营之中,几乎是微不可闻的马蹄声最终彻底消失在夜雨“哗啦哗啦”的冲刷声中,郊野上,天地间唯有沉寂。

    油灯发出轻微的“噼啪”一声,灯花一闪,项羽双目紧闭,浓黑英挺的眉毛紧紧皱着,冷汗从发际淌下来,将枕席浸湿了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迷蒙的梦境真实如亲眼见证。乌江畔,兵败如山倒,浪花拍碎在岸边礁石之上,虞楚昭横剑自刎……

    “呵!”

    项羽猛然惊醒,大口喘息,躺尸一般瘫在榻上,直愣愣的盯着军帐顶,被梦魇住了一般,眼珠子一动不动。良久之后,他缓缓吁出一口气。

    不管他如何说,如何做,虞楚昭终究还是从他身边离开,奔向最是让他心惊胆战的战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宿命?

    项羽翻身坐起来,弓起的脊背上强健的肌肉线条绷紧着,兀自望着桌子上的那杯水出神。

    项羽想着若是今晚不喝下那杯水会怎么样?

    种种假设之后,项羽得出结论——后面的必定会是虞楚昭和自己吵翻,结果依旧是他的昭昭独自带兵离开,前往陈留。

    项羽咳嗽一声,屈起一膝坐在榻上,单手握拳抵住酸涩的鼻梁。这个伟岸的男人眼眶通红。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让虞楚昭听话的呆着,他爱上的这个人有野心、有抱负,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

    军帐一角,燃烧半夜将近熄灭的火盆中,几缕余烬猛地蹿起来丈余,金红的火焰宛如一条火龙,瞬间舔上帐壁,却未有一丝烧灼过的痕迹。

    项羽漠然,一动未动:“你来了……”

    项羽脸孔扭曲起来,一会之后,上古魔神的幻身燃烧着火焰,如同一道虚影,从项羽身体上分离出来。

    项羽死死闭着眼睛,面容抽搐,额上冷汗滚落下来。一会之后方平复呼吸,缓缓扭头。

    魔神的身体宛如鲜血和火焰组成,灿金色的双眸冰冷不带感情。

    项羽和蚩尤对视着,谁都未先开口。

    项羽的脸上缓慢而犹豫的露出一个狐疑的神色——怀疑是否是魔神蛊惑他喝下了那杯中的被下药的水。

    蚩尤冷漠的面容如同石雕,半晌开口:“莫问孤,你知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项羽抿着嘴唇,俊美立体的五官在烛光之下带出一片阴影,眼眸中孤狼一般的光亮一闪。

    若是现在再选择一次,项羽估计依旧会喝下那杯水。因为不想和虞楚昭争执,亦或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虞楚昭——只是因为,那是虞楚昭想去做的。

    蚩尤的面容如同融化了的蜡像,肌肉面目逐渐坍塌,然后再度重铸,缓缓变作项羽的脸庞。

    项羽瞬间动容:“你……”

    蚩尤冰冷的脸与项羽一模一样,却又带着项羽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冷漠。

    那种表情不是冷酷,也不是项羽平日无所谓的那种漠然的神情,而是完全置身事外的神性的超脱,那不是人类能表现的出来的。

    项羽看着不动如山又沉默寡言的魔神,犹豫的蹙眉,而后又重新合上眼睛,往后重重一靠。

    项羽:“你既然是我心念所生,为何我却无法让你消散?”

    蚩尤:“你自己心里清楚。”

    项羽嗤笑:“知道?逃脱不了你,又有何用?”

    蚩尤:“心之所感,意之所向。”

    项羽垂首,不再去管这个自己心念所化的魔。

    蚩尤却缓缓开口道:“你打算如何”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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