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识汝不识丁 > 识汝不识丁
错误举报

正文 第21节

    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

    第21节

    陶墨、金师爷:“……”

    顾射面不改色。

    郝果子、顾小甲和桑小土下来时,老陶已经出门了。

    三人看着桌上吃得七七八八的早点,心里头都有些忐忑。

    顾小甲低声道:“公子,我起晚了。”

    顾射道:“吃吧。”

    顾小甲见他没有怪责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桑小土和郝果子都一一落座。由于问心有愧,所以屁股只是沾了凳子的边,吃东西也是小口,如同新媳妇上门。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顾小甲吃着吃着,突然冒出一句,“公子昨晚去了哪里?”

    顾射道:“散步。”

    陶墨呛了下,飞快地看了顾射一眼。明明是很正常的见面,不知怎的,被顾小甲这样堂而皇之的问出来,让他心底生出几分心虚来。

    顾小甲疑惑道:“可是半夜……”他知道顾射的习惯,从不起夜的。

    顾射抬眸。

    顾小甲将话和馒头一起咽了下去。

    老陶正午回来的。陶墨将他上上下下详详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确定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

    老陶老来无子,早将陶墨当做自己的儿子,看他如此关心自己,老怀大慰,连带说话的口气也温和起来。“那个樵夫有两个儿子,都欠了一屁股的赌债。那个樵夫想必是被钱收买的。”

    陶墨听得心里直哆嗦,“可是,这是卖命。”

    老陶叹气道:“天下父母心。”

    陶墨想起自己的父亲,原本犹豫的心顿时坚定,“我要救他。”

    “以老陶的身手应该不是难事吧?”顾射突然道。

    64、新仇旧恨(一)

    想他堂堂魔教长老,怎就沦落成打手护院的角色?

    老陶心中大为不快,不冷不热道:“顾公子莫非想知法犯法?”

    顾射施施然道:“动手的是你,与我何干?”

    陶墨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老陶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尽管早知顾射为人,但是亲耳听他说出这等冷心冷情的话,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何况他口中说的无关之人正是他心中最关心之人。

    看陶墨为自己反驳顾射,老陶大为欢喜,连带也不计较他的小瞧,含笑道:“倒不是说不劫狱,只是还没有到劫狱这一步。顾公子是一锤先生的高徒,才思敏捷,口若悬河,要是由顾公子出马,翻案想必不是难事。”

    顾射道:“我从不上公堂。”

    老陶故作惊讶道:“顾公子既然不上公堂,又为何拜入一锤先生门下?”

    顾射道:“你身负绝世武功,又因何而入陶府?”

    老陶眼睛一眯。

    看来顾射之前的挑衅皆是为了这一句。顾射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如当初他将陶墨带到客栈,他也未多说什么,如今却处处针对自己,莫不是因为自己展露了武功,引起他的猜忌?

    老陶暗暗揣度他的心思,嘴上不咸不淡道:“陶老爷与我有恩。难不成一锤先生也对你有恩?”

    顾射道:“我仰慕一锤先生才华。”

    两人都说得滴水不漏,却看得旁人一阵紧张。

    金师爷站出来打圆场道:“言归正传,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帮那个樵夫吧。”

    陶墨惊讶道:“师爷也赞同帮他?”

    金师爷苦笑道:“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说不?”陶墨是他的东家,他要帮,他只能跟着。其实,不少人不喜欢衙门里头的师爷,觉得他们为虎作伥,作威作福,却不知他们之所以能为虎作伥不过因为里面蹲着的那只是虎。师爷是好是坏多半取决于县太爷的态度。当然,也有师爷架空县太爷的,这是极少。

    陶墨道:“那依师爷看,该如何翻案?”

    金师爷道:“要翻案,说难也不难。这是命案,必会先呈报知府,然后专呈总督审勘具题,若他们都觉无误,才送交京城。这里头看的人越多,翻案的机会自然越多。”

    陶墨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先找知府。”

    顾射道:“不可,你要先找知县。”

    陶墨怔忡道:“可是知县明明已经定了案。”

    金师爷颔首道:“我朝律法严禁越级上告。若想翻案,需从知县起。若他审断不公,才可上诉。”

    陶墨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金师爷道:“请讼师,写状子。”

    所有人看向顾射。他虽然不上公堂,但是找一个同门接这桩案子并非难事。

    顾射也不推辞,向顾小甲交代了几句。

    顾小甲一脸的不情愿,拉着桑小土到一旁,殷殷叮嘱了许久,才不放心地离开。

    陶墨道:“不知顾小甲什么时候能请得讼师回来,我们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金师爷道:“不能歇息。”

    “为何?”陶墨紧张地问。难不成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金师爷道:“东家既然要翻案,就要拿出翻案的证据。不然纵然讼师巧舌如簧,上不了公堂也是无用。”

    老陶道:“你是说,知县不会接这桩案子?”

    金师爷点头道:“除非有新的证据,或是犯人翻供,不然县令可以拒接。”

    老陶沉吟道:“其实,想让犯人翻供并不难。”

    “翻供的确不难,但翻供无用。”金师爷道,“我接过这么多桩案子,只靠犯人一面之词翻供翻案的,从来没有。人都怕死,犯人也是人,所以无论他们承认罪行多么痛快,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死亡的恐惧会越来越深,然后就会慢慢地想各种办法或借口推翻供词。这种情况下,县官多半是不信的。”

    陶墨道:“那我们要找到什么新的证据呢?”

    金师爷道:“若是能找到疑犯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找不到,那就找樵夫不可能杀人的理由。”

    郝果子击掌道:“比如说证明他当时不在场的证据。”

    金师爷笑道:“就是这样。”

    陶墨道:“那,那我们去找他的两个儿子。或许他们能够作证。”

    金师爷道:“儿子是要找的,最好还有与他没什么关系的路人。毕竟儿子是他的血亲,也有可能为着一片孝心做假证。”

    郝果子冷哼道:“爹为了替自己还赌债去当替死鬼,他们却从头到尾都不露面,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什么孝心?”

    金师爷道:“且不忙着下定论,是非曲折不如找到他们再说。”

    老陶道:“既然如此,我们兵分两路。”

    “不是两路,是三路。”金师爷道,“你们去找证据,我去找人。”

    “谁?”

    “侯师爷。”金师爷叹气道,“他在公堂之上已经见过了我,我若是不去向他打个招呼,只怕会引起他的疑心。而且,说不定我还能从他的嘴巴里探听些消息。”

    老陶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兵分三路。少爷,你……”

    陶墨两只脚默默地朝顾射挨了挨。

    “你与我一路吧。”老陶视而不见,“就请顾公子与桑小土一路。”

    顾射淡淡道:“我几时说要去?”

    老陶一窒,随即发狠道:“既然如此,少爷与郝果子一路,去案发附近打听。我自己一路,去找他的两个儿子。”他顿了顿,瞥了顾射一眼道,“顾公子就请好好在客栈里休息。”

    顾射不置可否。

    金师爷与老陶风风火火地前后脚离开。

    陶墨让郝果子先去打听路线,问明白之后正准备租辆马车,却看到顾府的马车悠悠然地停在他们面前。驾车的是桑小土。

    车门打开,顾射端坐在里面,朝他一勾手指,“上来。”

    陶墨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

    郝果子原本想与陶墨一同去车厢里面,却被桑小土一把拉住衣摆。

    “我不认得路。”桑小土小声道。

    郝果子看看车厢,又看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缰绳。

    车厢里,陶墨在顾射身边和自己之前的宝座之间挣扎了下,最终选择原来的宝座。

    “你不是说不去?”

    顾射慢条斯理道:“我几时说过?”

    陶墨想了想,他当时说的似乎是“我几时说要去?”也就是说,他既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他看着他,心里荡漾着淡淡的欢喜,垂着头,低声道:“我原以为你不愿意管这桩闲事的。”

    “的确是桩闲事。”顾射道。

    陶墨抬头看向他,“那你为什么要管?”

    顾射道:“我几时说要管?”

    陶墨又愣住,“可是你现在不是……”

    “我只是顺路送你一程。”

    陶墨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本不应该把你卷进来的。”

    顾射默然。

    “也许会有危险。”陶墨声音低沉,“那个人能买通知县,想必财雄势大。他敢杀晚风,说明心狠手辣。万一真动起手来,只怕会连累你。”

    顾射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管这桩闲事?”

    陶墨毫不迟疑道:“我说过,我要当个好官。”

    “你现在做的并不是好官要做的事。”

    “或许吧。”陶墨头靠在车壁上,随着车轮滚动而轻轻摇晃,“无论如何,我想救他。”

    车厢沉默下来。

    陶墨感到一阵睡意袭来,正要入睡,朦朦胧胧间却听到清冷的男声道:“我帮你。”

    65、新仇旧恨(二)

    一路颠簸,陶墨睡得却出奇得安稳。马车停下来时,顾射甚至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少爷。”门被重重推开。

    顾射眉头一皱,陶墨已经惊得坐起,满眼迷茫,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啊,到了?”

    郝果子道:“据说就是这里。”

    陶墨缩着身子往外钻,脚伸出车厢,突然又回头看顾射道:“我适才是做梦还是……”

    顾射回望着他,波澜不惊。

    陶墨失望地干笑数声,道:“果然是梦一场。”他伸开腿,正要往下跳,就听身后悠悠然道,“我帮你。”

    一只脚已经下去了,但另一只脚因这句话依旧流连在车厢内,两只脚的陌路使得陶墨一下子失重栽了下去。幸好郝果子就站在他旁边,急忙用手扶住他,才让他免于摔个狗吃屎。饶是如此,也颇为狼狈。

    陶墨单脚跳了好几下,两只脚才落地站稳,抬眸却见顾射下车,姿态优雅惬意,与自己的狼狈简直云泥之别。冒出头的喜悦还来不及捂热就被这一天一地的差距给重新冻住,半天没缓过来。

    好在顾小甲不在,没人拿他取笑,总算是风平浪静地掀了过去。

    一行三人顺着河流朝下游走去。

    桑小土驾着马车,跟在他们身后。

    郝果子道:“这里荒郊野外的,连蚊子都没有,哪里来的过路人?更不用提人证了。”

    陶墨道:“说不定有人赶路路过,又或者……”

    顾射道:“案发是什么时辰?”

    陶墨记性极好,当下回忆道:“县老爷审案的时候提过,是子时。”

    郝果子道:“哈。半夜三更,就更没人了!”

    顾射道:“既然半夜三更无人,那樵夫又如何会在路上伏击?”

    郝果子一怔,随即道:“因为他不是真凶,只是一只替罪羊呗。”

    顾射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陶墨恍然道:“这是案子的疑点。”

    郝果子精神一振道:“不如用它来逼县令重审?”

    顾射道:“不足。”

    郝果子叹气道:“半夜三更谁回来荒郊野地?即便是来了,只怕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哪里会承认?”

    陶墨怔忡道:“不可告人?有何不可高人?”

    郝果子耳朵一红,讷讷道:“坊间不经常写夜半无人处,碧草深深,寒月映照下,白浪翻滚。”

    陶墨茫然道:“这与不可告人之事有何关联?”

    郝果子支支吾吾,应对不过去,只好看向顾射。

    顾射道:“樵夫会被寻来当替罪羊自然有他当替罪羊的道理。他极可能住在附近。”

    郝果子转头看了看周围,“若是樵夫,应当住在山上。不过即便寻到他的住处有什么用?这种地方,总不会几家几户一起住吧?”

    陶墨道:“既然来了,不如四处看一看,指不定就有什么线索落下了。”

    郝果子听他这样说,只好招呼桑小土下来,一起往山上跑。

    陶墨偷偷看顾射。

    顾射站在河边,望着悠悠河水,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有点冷。”陶墨没话找话地蹦出一句。

    顾射侧头看了他一眼,漫应了一声。

    陶墨心头有几分悸动,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顾射脸色蓦然一变,突然一把推开他。

    一道银光闪过。

    陶墨眼睁睁地看着血花从顾射的胳膊上迸溅出来!

    是箭!

    陶墨浑身冰冷,想也不想地朝顾射扑去。

    顾射似乎没想过他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他,然后两个人同时倒了下去。

    又有两支箭射来,不过半途就被人截住了。

    顾射强忍着痛朝旁边看了一眼。

    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汉子正在攻击那个弓箭手,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你怎么样?”陶墨的声音都变了调,颤得不像话。

    顾射白着嘴唇,努力平稳气息,“你……起来。”

    陶墨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压着对方,忙不迭地撑着地站起来,然后再去扶顾射。

    顾射痛得额头直冒冷汗。他一向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的皮外伤对他来说是人生头一遭,一时吃痛无语。

    他这般表情,看的陶墨更是紧张。他拼命地咽着唾沫,道:“我送你去看大夫。”

    顾射看了眼纠缠中的刺客与侠客,慢慢地点了点头。

    陶墨立刻冲过去赶马车。

    其实赶马车他也是打从出生头一遭,坐上去之后想象着顾小甲和和郝果子的样子,努力地挥着缰绳,马却纹丝不动。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这一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

    “抓好缰绳。”顾射皱着眉头来到车辕边,单臂支撑上马车。

    陶墨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射,焦躁蓦然沉淀下来,一抖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拉着车缓缓向前行去。

    陶墨虽然记忆惊人,但来的一路他都是睡着的,所以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幸好身边坐着顾射,每每在他无措之时指明方向。饶是如此,他还是因为驾车不利索而走了不少冤枉路。

    到邻县时,街上食物香气混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陶墨越发束手束脚,不敢放开马蹄。好在医馆就在不远处,顾射不等他勒停马,就径自跳了下去,又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在旁人的帮助下安置好马车,顾射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大夫正拿着药方抓药,回头看到他进来,大吃一惊,放下药就奔过来把脉。

    陶墨被他抓得一愣,“怎么了?”

    大夫道:“我看你气色不佳,虚汗如雨,以为得了大病,原来只是虚惊。”他说着就反身继续抓药,却被陶墨反手抓住道,“他如何?伤势要不要紧?”

    大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顾射正泰然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道:“只是皮外伤,无妨。”

    “可是他流了很多血。”陶墨犹不放心。

    大夫施施然道:“这算什么很多血?死不了人的。”

    陶墨见他神情悠闲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

    等大夫抓好药,付了钱,才走到顾射身边,低声道:“你要不要紧?是再歇息一会儿,还是先回去?”

    顾射慢慢地睁开眼睛,按着扶手站起来道:“走吧。”

    陶墨见他身形摇晃,急忙扶住他。

    顾射胳膊微微一缩,终究没有推开他。

    陶墨将他送上马车,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回客栈。

    金师爷、老陶都已经回来了,看到顾射包着胳膊走进来,都是大吃一惊。

    金师爷道:“怎会如此?”

    顾射道:“遇袭。”

    金师爷与老陶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

    老陶焦急道:“少爷和郝果子他们呢?”万一陶墨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后九泉之下如何向陶老爷交代?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压抑许久的嗜血冲动再次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止。

    他正在心里发着狠,便见陶墨一脸疲倦地从外面进来了。

    “少爷。”老陶上前一步,确认他上上下下毫发无伤之后,才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他是一个人进来的。“郝果子呢?”

    陶墨一愣,才记起郝果子和桑小土还在山上,叫了一声糟糕就往外跑。

    老陶立刻追了出去。

    金师爷望着面色苍白的顾射,低声道:“顾公子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顾射点点头。此刻就算金师爷想问什么,他也是懒得回答的。

    66、新仇旧恨(三)

    老陶和陶墨驾车赶到河边。

    郝果子和桑小土正沿河垂头丧气地走着,看到马车,先是一惊,随即欢呼扑来。

    老陶停下马车。

    陶墨等他们走到近前,满含歉疚道:“你们久等了。”

    郝果子急躁道:“少爷!你和顾射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

    桑小土跟在他身后,虽然未说什么,却也满脸的忧色。

    老陶摆手道:“的确出了点事,回去再谈。”

    郝果子看陶墨和老陶脸色不虞,不敢再问,拉着桑小土上马车。

    有了郝果子和桑小土赶车,陶墨与老陶自然回到车内。

    在来的路上,陶墨已将遇袭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老陶,只是当时赶得急,不及细想,如今老陶才得空回想此事。“那刺客作何打扮?”

    陶墨想了想道:“穿着平常的衣服,脸上蒙着布。”

    老陶道:“这青天白日的,想来也不会穿夜行衣。”

    陶墨道:“啊,还不知那个半路杀出来的侠客是谁,如今怎么样了?”

    老陶眼神闪了闪,半晌方道:“那人,或许是我的手下。”

    陶墨怔忡地看着他。老陶模样未变,但是自从来了邻县,他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无论是那一掌碎碗的武功,还是他口中的手下。

    老陶见他如此神情,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口中的东家,就是魔教的明尊。”

    “魔教?”陶墨一惊。他虽对江湖事知之甚少,但魔教二字却不陌生。如今魔教正是如日中天,茶馆酒楼哪处说书的不提?或褒或贬,或真或假,莫衷一是,他从未放在心上,不想相处了两年的老陶竟然是魔教中人。“那,木春呢?”

    老陶道:“他原姓端木,名回春,是魔教新一代的长老。”

    陶墨气息略急,显是一时未能接受。“那你……”

    老陶道:“我原名卢奇园,是魔教长老。若非我后来……”他顿住。那一段与他而言,是不堪回首的往事。纵然明尊大肚,不再计较,但他的所作所为到底让魔教元气大伤,弟子损伤无数。可叹,他自怨自艾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竭尽所能为魔教效力。只是如今细细算来,他回到魔教之后,还不曾为魔教做过什么,却一直在动用魔教子弟为他做事。

    陶墨看老陶神情委顿,面有郁结之色,知他不愿重忆往事,忙打岔道:“不知你的手下有没有抓住刺客?”

    老陶回神,摇头道:“还未及联络。等回客栈再说吧。”

    陶墨听他提到客栈,不由想起顾射,心里顿时像装了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恨不能撞上一对翅膀飞回去。

    老陶道:“对了。关于我出身魔教之事,你莫要对第二个人提起。”

    “任何人?”陶墨踌躇。顾射说不定会问起那个侠客,若是不能言明,只怕他要胡乱猜测,走许多歪路。

    老陶道:“郝果子、顾射都莫要说。”

    两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倒也不怕外面听见。

    陶墨愕然。他以为他要瞒着顾射,不想竟连郝果子也一同瞒着。

    老陶道:“朝中局势晦涩不明,魔教处境玄妙,越少人知道我的身份越好。”

    陶墨想到关于魔教的重重传闻,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我说与你知,但你只可藏在心里,千万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去问顾射。”老陶慎重地叮嘱。

    陶墨见他说得正式,也不敢大意,忙问道:“和顾射有关?”

    “是和顾射的父亲有关。”老陶见他一脸茫然,蓦然想起陶墨还不知顾射家世,话到咽喉又掉了包,“他的父亲似乎与黄广德是旧识,有几分交情。”

    陶墨脸色一白。

    “此事顾射应当不知。”老陶想了想还是决定替顾射开脱,“不过顾射之父也非等闲之辈,你与顾射相交要拿捏好分寸。”

    陶墨定了定神道:“他父亲是谁?”

    “你与顾射交浅,何必言深?你若知道他父亲是谁,日后与他见面不免束手束脚,倒不如不知。”

    老陶虽然未明说是谁,但是这口气分明暗指顾射之父来头非同小可。陶墨想到顾射平日吃穿用度和言行举止,心头凉了半截。

    马车回到客栈,金师爷正在堂中等候,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不由舒了口气。

    老陶道:“顾射呢?”

    金师爷道:“回房睡了。不知他伤势如何。”他看向陶墨,陶墨心不在焉。

    桑小土听到顾射受了伤,脸都吓白了,连忙跑到楼上去伺候。

    “罢了,都累了,不如都歇下吧。有事明日再说。”老陶道。

    金师爷等陶墨回来原本是想解开谜团,但听老陶这么说不由有些不太甘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满腹疑问暂且搁下,与他们一同回房休息。

    郝果子原本想从陶墨口中打听点什么,但见他回到房间便闷头倒在床上,不敢再问。

    一宿无言。

    至清晨,金师爷等人陆陆续续下楼。

    陶墨和郝果子又是最后一批。

    陶墨下楼看到顾射在座,不由一怔。尽管昨夜心中将老陶的话翻来覆去想了数遍,并暗暗下定决心要与顾射划清界限,但一见到他,那些保证那些决心瞬间破了功,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就挪到他的面前,嘴巴自顾自地张开道:“你的伤怎么样了?痛吗?”

    顾射淡淡地摇摇头。

    怎会不痛?他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去世的心痛之外,就属这次最痛。但痛是感觉,说与不说都会痛,既然如此,他何必说出来?

    他虽然没说,陶墨看他不同以往的苍白脸色也能猜出大概。“你,你吃清淡些吧。”他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金师爷听他说得缠缠绵绵,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不由有些上火,抢话道:“不知何方鼠辈这样大胆!不如我们报官捉他?”

    老陶道:“只怕拿不住。”他说着,朝陶墨看了一眼。

    陶墨心领神会。老陶是在暗示他没有捉住。

    金师爷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这里的县令不叫人拿住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能拿住别人。”

    陶墨在顾射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两只手自发地帮他布菜,眼睛却看着金师爷,问道:“你昨日不是说去见侯师爷?如何?”

    金师爷道:“我说我是东家派人打听案子的,他虽有些不大高兴,倒也未曾起疑。”

    老陶道:“这便好。他可透露了什么消息?”

    “可风紧得很。”金师爷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才接道,“不过口风再紧也没用。只要有风,我就能听出味来。他让我不必担心此案,说是上上下下毫无疑点,定能定谳。”

    郝果子冷笑道:“放屁。这样还叫毫无疑点?”

    “这说明什么?”金师爷冲他一眨眼睛。

    老陶接话道:“毫无疑点是虚的,上上下下才是真的。”

    “什么意思?”桑小土悄悄问郝果子。

    金师爷道:“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

    老陶皱眉道:“莫不是连刑部都打点妥了?”

    金师爷道:“何必打点刑部?只要打点好通着刑部的关系,这就算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再说,樵夫是自愿认罪,再清楚明白不过的案子,就算没打点,以刑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风,只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眼。”

    陶墨沉下脸道:“这是一条人命!怎么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睁一只眼闭一眼?”

    金师爷道:“东家是新官上任,见过的案子少。刑部是什么地方?天天听得看得都是大案,他们手中多的是灭门惨案。一条人命与满门几百条人命相比又如何?”

    陶墨下意识地反驳道:“话不可这么说。一条命也很珍贵的。”他说完之后,又自觉反驳无力。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顾射突然开口。

    陶墨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金师爷长叹,“可惜,天下做如此想的官太少了。”

    郝果子道:“少又不是没有。有我家少爷不就好了。”

    金师爷忽而笑道:“我突然希望东家有朝一日能官拜刑部尚书,或大理寺卿。”

    陶墨听得连连摆手,“我,我当个县官尚且不济,怎敢如此奢望?”

    金师爷哈哈一笑。他原本只是随口一句,倒也并非真有此意。陶墨目不识丁,当个县官已是勉强,想上达三公九卿的确是异想天开。

    顾射看着陶墨帮他剥着蛋壳的侧脸,眼神一柔。“京官束缚甚多,倒不如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来的痛快。”

    陶墨闻言抬头,见他眼波温柔,一时竟痴了。

    “咳。”老陶干咳一声,“金师爷他们还不知昨日发生之事,少爷不如说一说吧。”

    陶墨慌忙回神,脸上红晕阵阵,支支吾吾半晌才定下神,将昨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他口才平平说得并不精彩,但郝果子和桑小土一看顾射包扎的伤口,眼前就仿佛出现了昨日惊险的画面,个个大惊失色。

    陶墨说着说着,想起昨日顾射推开自己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当时顾射没有发现那支箭,又或是发现了却没有及时推开,那他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老陶昨日听陶墨说起这件事只是当事来听的,不曾有特殊感觉,如今再听一遍,看旁人变幻多端的神情,才惊觉顾射竟是舍身救了陶墨的。毕竟顾射再聪明,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那种情况下断不可能靠一张嘴说退对方。推开他应当是出自顾射本能的反应。

    也就是说,顾射的下意识是在保护陶墨的?

    老陶很快推翻这种轩想法。或许只是顾射救人的本能罢了。

    陶墨看到众人都沉默不语,知他们都被昨日之事吓住,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人说不定是附近的强盗。”

    顾射道:“并非强盗。”

    众人目光齐齐朝他看来。

    “这样身手的强盗何必在荒郊野外守株待兔?”顾射道。

    老陶道:“那依你之见?”

    第2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