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绝色半妖国师 完结+番外 作者:沧海浮生泪
第8节
“陛下……请讲……”何欢咬牙应下，虽然已经可以料想到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不知道云峥将要用什么样的难题来考验自己。
“太后……”过了半晌，云峥才从口中幽幽吐出这两个字来。只是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让何欢头皮发麻了。
“太后的娘家……”云峥话没说完，幽幽叹息出声，似乎内心也在激烈挣扎。“孤有意清理余党，只要你全力相助，令孤能够扫清余孽，你那妹妹的事就可一笔勾销。”咬牙开口，云峥蓝色的眼睛盯住了何欢的眼睛，目光炯炯，竟然亮得有些怕人。
“陛下……”被那样的一双眼睛盯着，何欢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却也本能地知道云峥的话不能不答应。即便是万劫不复，那也要等到先答应下来再说，否则只怕就要立即灰飞烟灭在当场。
“寡人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不满于何欢的犹豫，云峥挑眉，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猜忌，几分残忍。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事已至此，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何欢也就只能答应下来。
“好……事不宜迟，你这就带兵包围老国丈的府邸，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至于太后……就由寡人亲自去问好了。”云峥再次叹息出声，抬手示意何欢可以离开行事。
虽说云峥交给自己的任务让何欢有些头疼，但却远比他意料之中要好得多。本以为云峥是想要将逼宫太后这样罪大深重的事情交给自己，何欢却也没想到云峥竟然敢亲自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全然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何欢自然不知道云峥的想法。“与其让别人去做，万一因为对方有所顾忌而出了什么疏忽的话，必然是不可挽回的大错。反正她和我从未有过半点母子之情，我又何必要顾忌‘母亲’这如同虚设的名号？”云峥横下心来，决定亲自率人去找母亲月姬算账。
并不知道何氏已经事败身死，月姬仍然安坐在她的寝宫之中。深宫寂寞，应该没有几个人比她更能体会到这其中的酸楚滋味了。当云峥全副盔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看上去倒也并不十分惊讶。
“我果然猜得不错，她的确不是能够成就大事的材料。”月姬慢慢起身，面对云峥淡淡一笑。虽说她的话无疑已经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只是这淡淡的一笑，云峥的心里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你没有死，也好……”不等云峥开口，月姬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么就刺向这里好了。”月姬微笑着将用手指向了自己的小腹。那里，正是曾经孕育过云峥的地方。如果可能，她还是情愿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孩子，可现在看到云峥没死，她竟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难过还是高兴。
“你认为我不敢杀你？”云峥慢慢开口，只觉得想要说出每个字都无比艰难。
“我并没有那样想。”月姬发出一声好似叹息般的轻笑。“也许，你和我早该有个了断。你不杀我，或许我哪天还是要杀你。”
“你……难道你心中对我全然没有过半点母子之情？”云峥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竟然会坦然说出像这样绝情的话来，只觉得气血翻腾，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杀了我，杀了我你才能从此之后高枕无虞，也算是对我的报应……”月姬突然发出一串狂笑，只不过这狂笑声却被云峥突然打断。
“你错了。”云峥的表情虽然冷淡，蓝色的眼睛却像是燃着的磷火。
“你说什么？”正在狂笑的月姬停了下来，不解地看向了这个始终让她情绪复杂的儿子。虽然她并不承认，不想承认，却也始终都还是她的儿子。
“想杀我的远不止你一个，就算是杀了你，我也不会真正的高枕无忧。”云峥笑了。“更何况，杀了你之后，我还要背上弑母的暴君的恶名。只怕，那才是上了你的当。你想死，我却偏不杀你，就让你长命百岁地活下去好了，活在痛苦的思念和仇恨之中。只不过，你的那些亲人党羽，我绝对一个也不会留！你就那样永远孤独地活下去好了。”改变了初衷，云峥转身率众离开了。
“你不想我死，我若是偏要去死呢？”月姬目送云峥离去的方向恨恨开口，随即又发出一串狂笑。“不，我不会死的，我要亲眼看着你这昏君究竟如何灭亡？”狂笑着的月姬奔出了自己的寝宫，发狂般奔跑着，甚至连自己的鞋子丢掉了都未察觉到……
第69章 萌发
当今的皇帝竟然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外，在一夜之间诛尽了自己的母族。这样的消息可谓令满朝皆惊，虽说众人早知皇帝与太后素来不睦，却也没料想到云峥竟然会下如此的狠心。皇后何氏因病身故的消息在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之下似乎也显得无足轻重了。虽然也有人私下猜测此时会不会与太后之事有所关联，但碍于云峥的威慑，却也只能将猜测埋在心底。
云峥那张满布冰霜的脸，只要稍微长了眼睛的人一看就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不佳到了极点。虽然最终还是无法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月姬杀死，但云峥却严令所有宫人：“但凡有敢和太后说一言者，立斩。”他要让月姬即使活着，也只不过是无法和任何人沟通的鬼魂，让她活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只是有一件事，云峥迟迟无法拿定主意，那就是他究竟该拿云重，自己的侄儿怎么办？“他的父母终究是因我而死，即便是现在年纪尚小，还并不怨恨我，长大之后也未必就能不被他人挑唆……”杀机突然升起，云峥强迫自己压下了这渐浓的杀意。
“无论如何，他都是哥哥的孩子。这天下我早晚是要还给哥哥的，就等他长大到足够威胁我的时候再说好了……”心乱如麻，却连个商量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云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又已来到了萧秦的住处。“好像，自己这段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来到这里……”这样想着，有些懊恼的云峥本打算趁萧秦还没发现的时候悄悄离开，却被院子里的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了视线。
院子里有一张不应该出现在室外的宽大躺椅，躺椅上那颜色鲜艳，好像五彩流云一样的颜色鲜艳的一大团东西却让云峥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名堂。如果说是萧秦在晒被，虽说方式古怪了点，但是为什么不将被子摊开来晾晒？如果说萧秦是在院中午睡，那与其堆了这么多的被褥在这不时有冷风阵阵的院中，为什么他不选择在屋内安睡？
无法战胜强大的好奇心，云峥悄悄走近了院中，接近了那团好像流霞般颜色绚烂的东西。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萧秦果然就在被褥堆积成的小山之中。
萧秦的本意其实是想要晒太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晒越冷，于是干脆拿出了屋子里所有能盖的东西。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能感觉到温暖。血，似乎一点点在变凉，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机能似乎随着体温的降低也在降低，他也越发变得懒洋洋提不起精神来。
“你难道不知道，丝绸是不可以像这样放在阳光下曝晒的？”云峥带着几分冷淡，几分讽刺的语气让萧秦稍稍睁开了眼睛。
“所以，你是在心疼你的这些丝绸吗？”虽然懒得和云峥说话，但是萧秦却也不愿意忍受云峥的奚落。
“哼，这天下的所有都是我的，这点丝绸又何足挂齿？我只不过是不忍心看见有人暴殄天物……”云峥冷笑着开口，话还没说完，却被萧秦突然从锦被中伸出的手牢牢捉住了手腕。“你……做什么？”突然遭受袭击和疼痛，让云峥蓝色的眼睛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也让那双眼睛的颜色看起来显得更深了。
萧秦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将云峥拉向了自己，拉到了那张巨大的床铺上，那一团锦被之中。其实他本来是嫌云峥在他耳边啰嗦，想要吓吓他让他闭嘴而已。但云峥惊恐的表情却大大激发了萧秦的兴趣，也让他想要更进一步吓吓这个令人烦躁的家伙。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云峥被萧秦突然的举动完全打乱了阵脚，老实得甚至忘记了抵抗。
“没什么。不过是想要取暖而已。”萧秦这样说完，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了云峥，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凉？”虽然萧秦的举动让云峥觉得有些别扭，却也这才发现萧秦的身体似乎的确有点不对劲。
“不如，我们一起做些能够让身体热起来的事吧。”萧秦突然睁开了眼睛，起身将云峥压在了身下。
“什么？我不明白……”突然被萧秦压倒，云峥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睁大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看萧秦，让萧秦突然想起了两个人初见之时，云峥似乎也曾经这样地看着自己。那时候的云峥，还只不过是个孩子，虽然不太可爱，却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没什么……”萧秦突然放弃了想要继续捉弄云峥的念头，重新变得懒洋洋起来。
“知道了……”云峥突然冷笑出声。“你是说这个吗？”让萧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峥这样说完之后，竟然吻上了他的双唇。“想要这样是吗？如果我和你那么做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背叛我？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如果是这样，真的可以那样的话，就全都随你好了。”云峥看着萧秦，露出一个有些怪异，又异常坚决的笑容。
劲风，送来了远处残花的香气，几片花瓣被秋风吹来，挂在了萧秦那长长的头发上，再也不肯离去。一缕残云遮住了阳光，让云峥看清了萧秦的脸。本以为正坐在自己身上披头散发的萧秦应该如同初见时那般面目狰狞，云峥此时才发现，原来萧秦竟然有一张相当美丽的脸。那绝世的姿容，让云峥想起了桑嶦国的公主和那一世难解的痛苦、歉疚。
“起来吧。”萧秦突然起身推开了那花团锦簇的锦被，伸手拉起了云峥，云峥可以看到萧秦的眼睛好像爬虫一般奇妙地收紧了。虽然很想再仔细看清那双眼睛，云峥却被重新露出的阳光晃疼了双眼。为了躲避这刺目的光线，云峥闭上了眼睛，而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见了萧秦的人影。
举目四望，当云峥终于找见了那有些熟悉的背影的时候，萧秦的身影似乎已经迅速溶解在了那一片夺目的光线之中。
第70章 问情
萧秦走了，云峥就那样怔怔地坐了许久，坐在那一团繁花般的锦被之中，脑海中空白一片。萧秦什么都没做，却比做了任何事都更加让他感到了恐慌。什么都不做，就代表自己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不被需要，也就变相意味着没有价值。
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萧秦也许就真的会这样一去不回，云峥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已经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像是要冻结了般冷得难受，让他钻进了那团锦被之中。即使在那次真实地面临着死亡的时候，他也未有过如此的恐惧。
即便如此，也不能获得任何温暖，明明被一层层的锦被包围着，云峥却打起了冷战。突然觉得也许这被子里还残留着萧秦的气息，云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也神奇般感到了些许心安。
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狗。从出生起就被母亲遗弃，之后是兄长……如果说萧秦是那个捡到并拯救了他的那个人，对萧秦来说，自己却不过是一个同情、施舍的对象，是一只随时都可能会丢下的狗，而只能靠嗅着熟悉的气味来获得可怜的自我安慰，而已……
萧秦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只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再留下，任由气氛向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并没有太多思考云峥那近乎不择手段的行动之后的含义，烦躁和不适的感觉让他只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一个黑暗、隐蔽，足够安全的地方。
多少明白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不舒服，萧秦却还是十分诧异。蛇类需要经常蜕皮，但只有一半蛇妖血统的他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蜕皮的现在。只不过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推测，他应该的确是要蜕皮了。虽然不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需要蜕皮，但比起这个来说，更重要的是选好一块藏身之地。
这个时候也是蛇一生之中最脆弱的时刻之一，没有了强大妖力的保护，也许萧秦最明智的选择是回到宫中寻求云峥的庇护。但萧秦却并不打算这么做。自己一直以强者的身份出现在云峥面前，他就算是死也不打算让云峥看到他竟然也会有脆弱的一面，更不希望从云峥身上获得可耻的保护。
“生死由命。”打定了这样的主意，萧秦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寻找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洞窟，当做了自己暂时的安身之处。
云峥当然不知道萧秦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只当是自己突然失控的行为引起了萧秦的厌恶，感觉到似乎被所有人和整个世界都遗弃了的他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方法来发泄这心中的苦闷和愤怒。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精心策划，以确保自己绝对的安全。
通常当他在做一件重要的决定之前都会很紧张，而舒缓紧张情绪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悦耳的音乐，所以云峥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楚云袖。与其说楚云袖是他的妃嫔，到不如说是他心中的乐师更加贴切。
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聪明的楚云袖却也和云峥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知道自己和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之间唯一重要的联系就是这琵琶，楚云袖并没有过多废话就弹响了琵琶。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直觉让楚云袖选择了一首舒缓、宁静的曲子，而并没有急着试图更多扰乱云峥的情绪而让他落泪。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教你琵琶？”一曲终了，看上去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云峥慢慢睁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那双既让人觉得梦幻，也会让人感到残忍的眼睛。
“陛下若肯成全，臣妾自然是求之不得。”事到如今，出宫这件事对楚云袖来说似乎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只是单纯为云峥突然松口要教她这件事本身而感到欢喜。
“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先如实回答寡人一个问题。”云峥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看楚云袖。
“陛下请讲，臣妾定当据实相告。”楚云袖对云峥已不再那么畏惧了，只是好奇这行事乖僻的君主不知又生出了怎样的奇思妙想。
“你……”云峥看了楚云袖一眼，半天才重新开口。“你不是喜欢那个柳尙清吗？”
“是……”楚云袖回答得犹犹豫豫。虽然她现在也不能够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柳尙清，却也不能不做出肯定的回答。
“那你来告诉寡人，什么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感觉？”云峥蓝色的眼睛带着几分渴求，几分期盼地看着楚云袖，让楚云袖突然觉得眼前这被人冠以冷酷之名的君主也许远非传说中那样无情，甚至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单纯。
“这……”楚云袖这次是真的有些为难，只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远非三言两语才能说清，还必须亲身感受才能体会。“就是想要看到他，只要看见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之情。如果许久都不能见到的话，心中就好像是失落了什么一样的提不起精神……”楚云袖尽量回想着自己当初的感觉，希望能够给出云峥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只要见不到，就会失落……是吗？”云峥蓝色的眼睛变得迷离起来，表明他正陷入了沉思之中。
“的确……如此。”虽然不知道云峥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楚云袖还是认真回答了云峥。“难道说云峥是爱上了哪个嫔妃？”这样的想法突然让楚云袖感到好像有一根细小的钢针突然刺入了心脏，并在其中不断游走，让她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痛苦。
“原来……如此吗？”云峥轻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楚云袖。正在楚云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回答的时候，云峥蓝色的眼睛慢慢转向了她。“也罢……”云峥再次叹息之后，重又开口。“且待寡人略教你一二。”慢慢起身，云峥走向楚云袖，从她的怀中接过了那仿佛犹带着体温和余香的琵琶……
第71章 盘问
经过何氏一事，云峥对身边所有人的信任度也急剧降低，开始怀疑起了这本就不十分信任的满朝文武的忠心。苦于不能将所有大臣统统杀光，又不能保证杀掉这批之后的继任就一定会对自己忠诚，云峥在宫中摆下筵席，邀请的是朝中的重臣，前朝云徊的遗老。
虽然人人都知道云峥摆下的是鸿门宴，却也都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参加，只因为一句“君命难违”。云峥反复打量着这些衣冠楚楚的臣子们，猜测着在他们那优雅的举止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丑恶和阴谋。君主和大臣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却推杯换盏，祥和一片，直到云峥突然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掷在了地上。
有全副武装的武士突然自帷幕后鱼贯而出，将整个会场团团围住，一时间人人自危，不知道云峥究竟意欲何为？武士们却只是将众人包围，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而是原地待命，等候云峥的进一步指示。
“众卿不必惊慌。”云峥脸上含笑，一双蓝色的眼睛却冷的怕人。“寡人今日之所以会有如此非常之举，不过是想要听众位卿家说说实话。”云峥此言一出，立时间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云峥想要听的实话究竟是什么。
云峥举目环视了一下战战兢兢的众人，目光落在了尚书郎江勋的身上。“不若就从尚书郎开始如何？”云峥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尚书郎的身上。
“寡人想要知道的不过是众位之所以为官是为了什么？只要众位据实言明，自当安全无虞。若是有谁想要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寡人……可就休要怪寡人无情了。”说完，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又落在了尚书郎的身上。
“臣……臣……”尚书郎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才能成功逃过一劫。
“怎么？尚书郎难道是在想用什么样的谎话来答复寡人，才能让寡人满意吗？”云峥冷冷一笑，看向了一旁正在待命的武士。
“臣不敢……”尚书郎早已腿脚发软，跪倒在了地上。“十年寒窗，无非就是为了光宗耀祖，扬名天下……”
“哦？”云峥笑而不答，不置可否。“想要扬名立万、光耀门楣，倒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放他走吧。”云峥微微抬手，示意众武士为尚书郎放行。
“下一个不如就是中郎将好了。”云峥那平稳而不带感情的语气听在所有人耳中，却好像是魔鬼发出的召唤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臣为官虽不能说是为了黎民苍生，却也是为了学以致用，方能不辜负父母对臣的苦心栽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所读的满腹诗书……”中郎将一身凛然正气，说起话来也是一样，只不过他的慷慨陈词却被云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中郎将这番话倒是堂而皇之，这也不负，那也不负，只是不知先帝若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像是觉得听到了个最好笑的笑话般，云峥大笑出声。
今天在座的所有大臣本就曾是云徊的旧臣，云峥这番话在众人听来也是格外的刺耳。只当中郎将此番定时在劫难逃，却不想笑够了的云峥长叹一声，淡淡开了口。“只希望日后中郎将也莫忘今日之言，更望你在对得起这许多人的同时，也还能对得起寡人。”不再说话，云峥抬手示意武士放行。
死里逃生，方才还振振有词的中郎将此刻竟然瘫倒在了地上，竟然再也站立不起。云峥也懒得多看出丑的中郎将一眼，蓝色的眼睛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太师，寡人倒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陛下……臣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幼子待哺，为官也不过是为了那点俸禄。”太师眼珠微转，说出的是最简单，却也是最无法让人挑出毛病来的理由。
“哦？”云峥微微挑眉。虽然他也知道太师说的并不是实话，一时间却也找不出驳倒他的理由。“既然如此，还望太师你今后也要对得起自己所领的那点俸禄。”云峥冷哼一声，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得不放行。
云峥就这样问了一个又一个，得到的也是五花八门的理由。越问越生气，越看这些道貌岸然的大臣越不顺眼，云峥突然有种想法：“不如将他们统统杀光来得干脆。死了，他们就再也没法背叛我，也只有死人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
萧秦就是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候回来的。顺利完成了蜕皮的他刚刚回到宫中，就发现自己的住处有云峥的心腹内侍正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什么人。
“国师，你总算回来了吗？”好像看到救星般，宫人扯住了萧秦的衣袖。
“怎么？宫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萧秦冷不防被宫人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
“陛下，陛下他……”宫人看着萧秦，欲言又止。
“陛下怎么了？”突然听人提起了云峥，萧秦的心中突然产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愿去想起云峥，但却又无法不去关心云峥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情况，矛盾的心情让萧秦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陛下在殿中设宴众大臣，却……”宫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得太清楚。
“却又如何？”宫人吞吞吐吐的态度让萧秦更加烦躁了几分。
“还是……还是请国师您亲自去看看吧。只有您才能劝动陛下……”宫人既然是云峥的心腹，早已将云峥和萧秦的关系看在眼里。知道云峥对萧秦虽然不能说是言听计从，却也算是相当倚重，只有拜托萧秦来解决眼前的混乱局面。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云峥，只因为心中清楚自己的主子若是垮了台，连带着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带着满腹疑问，萧秦在宫人的引领之下，总算是到了事发地点。施展法术隐匿身形，萧秦看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云峥在搞什么名堂。
“真是胡闹……”心中这样暗想，萧秦突然现出了身形，出现在了目瞪口呆的众人之前。“陛下酒醉，让列位受惊了。”萧秦对众人微微颌首施礼，拉住了云峥。“陛下，狂饮伤身，不如随我回宫歇息去吧。”
“谁说寡人醉了？”云峥并没有想要借坡下驴的意思，扬眉怒视着萧秦。萧秦不出现他心中气恼，此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愤怒，反倒让他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第72章 情动
“陛下……”萧秦看着云峥，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可能，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打在云峥的脸上。只不过虽然很想，他也知道必须在众位大臣面前为云峥保留他的体面和尊严。“你醉了。”
萧秦的出现在众人眼中无异于救星降临一样，众人纷纷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萧秦，却都在心中暗自奇怪：“怎么许久未见，这国师大人看上去反倒是愈发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了？”
“我没醉，不用你来管……”为了赌气般，云峥从案上拿起一壶酒，将一壶酒全部倒入了自己口中。
“陛下……”萧秦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云峥却好像全然没有发现萧秦的愤怒般，笑着又拿起了另一壶酒。
“你们，都下去吧。”云峥突然着看向了面无人色的众大臣们。“寡人有事要与国师相商。”云峥带着几分醉意的笑语听在众位大臣耳中却好似最悦耳的仙乐一般，顿感如蒙大赦，众人迅速逃离了这可怕的人间地狱。
“你们也都下去吧。”云峥微微凝眉，带着几分不悦，看向了仍立在原地的众武士们。
“是，陛下。”得到了云峥的命令，武士们这才次第有序地走出了大殿。
“你醉了。”萧秦带着几分嫌恶看向了云峥。
“你来干什么？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还要回来？”并不理会萧秦的态度，云峥嬉笑着又拿起了一壶酒。如果说萧秦方才说云峥醉了不过是给众位大臣听的，现在他是真的感觉到云峥的确是已经醉了。
“看来，我果然不该回来。”萧秦夺下了云峥手中的酒壶，明亮的眼睛对上了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
“你……果然也要背叛寡人吗？”云峥蓝色的眼睛的瞳孔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迅速缩紧了。他和萧秦从来只是用“你”、“我”相称，此时却突然自称“寡人”，无形中表示出了一种距离。
“怎么？我难道没有来去的自由了吗？”萧秦只是冷笑一声，推开了云峥。
“我果然还是该杀了你吗？”云峥蓝色的眼睛盯着萧秦，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
“如果你有那个本事，就尽管杀了我好了。”萧秦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只是把云峥发出的狠话当成了一句戏言。
“你……”云峥咬牙。他的确没有把握，没有那个本事能杀得了萧秦。
“比起那些大臣，你更想要杀的人是我吧？”萧秦笑着看向了云峥。
“我是想……但是我却还是杀不了你……”平生难得说出了一次实话，没来由的不安感让云峥咬紧了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他的确是想要杀萧秦，因为萧秦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无疑等于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存在，可能够被人了解却又让云峥觉得幸福，并且贪恋上了这种幸福。
“所以，这让你感到痛苦，是吗？”萧秦慢慢靠近了云峥，将手伸向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眼睛，是人体最娇嫩的器官之一，此刻的云峥却并没有丝毫的闪躲，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怎么，你也能了解那种痛苦吗？”云峥苦笑。“我果然还是没用，果然还不能真正享受孤独，只属于王者的孤独……”
“我不明白……”萧秦的手停住了，就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云峥的睫毛的时候停住了。“如果你不想我离开，如果那么害怕我会离开的话，为什么不开口挽留？”
“我挽留你的话，你就会因此而留下来吗？”云峥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比最璀璨的宝石还要更加夺目。
“不会。”虽然说出的话还是依旧残忍无情，看着云峥的眼睛的萧秦却突然感到了一种陶醉。
“所以，你只不过是为了一再的羞辱我，看我的笑话？”云峥猛然感到了一种羞愧，继而是一种恼怒。受够了，他实在是已经受够了自己在萧秦面前这样屈辱的地位，必须做点什么来将这一切终结。
“你难道不知道，不管我走多远，又去了多久，都一定还会回来吗？”并不在意云峥的恼怒，萧秦突然笑了。即使是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萧秦的脸上也会现出像这样的笑容，以至于云峥也看傻了眼，方才的种种羞愧和恼怒此时也丢到了九霄云外。
“我答应过你对吧？”不满于云峥的惊讶，萧秦继续淡淡开口。“即使是杀了你，也不会背叛你。既然我那么说了，也就一定会做到。”
“我又怎么相信？如何才能相信你能……”云峥蓝色的眼睛里现出了难言的痛苦。
“我就那么不值得相信吗？”或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萧秦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被萧秦这么一问，云峥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说不相信，他怕惹恼了萧秦，可要说相信，他又的确就是不能相信。
“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相信？”萧秦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冷淡，就好像刚才的笑容不过是昙花一现，又或者根本就是云峥的错觉一样。
“我……”对于萧秦的问题，云峥再一次无言以对。
“也罢……”萧秦突然叹息出声，再也不发一言，慢慢转过了身体。
云峥知道，萧秦要走了。如果这一次走了，也许就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人离开自己，即使用最拙劣的方法！”这样的念头在云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云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一切，冲上去抱住了萧秦。
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本能般想要抓住一个即将离自己而去的物体而做出的近乎下意识的动作，云峥并没有想过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陛下……”萧秦幽幽地开口。云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勒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是为何？”
“为何？为何……”云峥被萧秦这幽幽的一问，问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将双臂环得更紧。
“我原来这么不能让你信任吗？”好不容易挣脱了云峥的怀抱，萧秦转身面向了云峥。“如此说来，倒真还有些对不起你呢。”萧秦捧起了好像孩子撒娇不肯离开母亲一般的云峥的脸，凝视着那双奇妙的蓝色眼睛。“为什么明明已经是大人了，却还好像孩子一样？”
眼前的云峥突然好像和过去的自己重叠了般，让萧秦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怜惜之情。也许，眼前的这个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过是个内心充满寂寞的人，和自己一样……
对于云峥来说，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萧秦似乎也和某人重叠了。他知道，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哥哥，那个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怨恨起来的哥哥——云徊。
第73章 羞愧
“别走……”云峥低下头揽住了萧秦的腰。
“知道了。”萧秦伸出手，轻轻抚摸云峥的头，小心得像是在试探着去抚摸一只还并不熟悉的野猫。
“哥哥……”云峥几乎是无意识地发出了这样一声轻唤。
“你说什么？”萧秦用指尖捏住了云峥的下巴，强迫云峥看向自己。那双看起来迷离而笼罩着一层雾气般的蓝色眼睛，明白显示出了主人的醉意。
“嗯？”云峥看着萧秦，露出了一个相当困惑的表情。
“还真是兄弟情深……”萧秦松开了手。“就算是他一直想要杀了你，也到底还是你的哥哥，是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云峥皱眉，渐浓的醉意让他已经无法顺利地进行思考了。
“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萧秦只是微微垂下眼皮，拉开了仍然搂紧了他的腰的云峥。
“回去？去哪儿？”云峥不满地推开了萧秦，谢绝了他的好意。
“醉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难看啊。”萧秦语带讥讽，加大了几分手劲，重新抓住了云峥。
“与你何干？”醉酒的云峥却突然不识好歹地发起了脾气。
“我若是偏偏要管呢？”被云峥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惹得有些恼火，萧秦也和云峥较起了劲。
“我要杀了你……”云峥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是吗？那你倒是杀杀看！”萧秦没有闪躲，冷笑一声挺直了胸膛，单手指向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就向这里刺过来好了。”
“你当我不敢？”云峥抬起手中佩剑，竟然真的直直刺向了萧秦的心脏。
冰冷的剑尖刺破了肌肤，带来灼热的痛感，萧秦却还是没有躲闪。他在试探，也是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么眼前无疑是一个考验云峥的大好机会。
剑，在划破肌肤的那一刻止住了，只要再加重一分力道，也许云峥不止曾多少次在脑中幻想过的场面就会变成现实，但他却在关键的时刻退却了。
“我果然还是杀不了你……”颓然丢下了手中的剑，云峥的脸上一片茫然。
“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不要错过。”萧秦却仿佛不怕死般继续劝诱着云峥。
“我的机会……难道还不都是在你手中？”云峥蓝色的眼睛里的雾气渐渐散开了。
“呵，原来你都知道吗？”萧秦此时才低下头，用手轻触胸前云峥刚才那一剑所留下的伤口。
“你是在考验我？”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的云峥怒视着萧秦。
“看来，你也并没有醉得那么厉害嘛。”丢下这句话，萧秦转身离开了大殿。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留下了鬓发凌乱，面色惨白的云峥……
云峥其实是真的醉了，虽说并不是醉得十分厉害，但他却是真的醉了。所以，当他回想起了自己醉酒后的种种行径之后，连想去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并不清楚明白记得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但他对发生过的一切，大体上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只是，他越是不堪回首，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却偏偏要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正在他为此而羞愧难当，意乱心烦的时候，回忆中的主人公萧秦却偏偏主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以为萧秦是为了那一剑才会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云峥面带羞愧地主动和萧秦打起了招呼。
“不知国师到此，可是有要事与寡人相商？”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萧秦的表情看起来不阴不晴，语气也不阴不阳，让云峥实在难以捉摸出他此刻的心情。
“寡人昨日贪杯醉酒……若是有冒犯国师之处，还望国师原谅。”事到如今，云峥也只好低头认错，以求得萧秦的原谅。
“哦？身为一国之君，贪饮无度，可是应该？”萧秦冷哼一声，看向了云峥。
“寡人已经知错，国师又何必……如此纠缠不放？”心虚使然，云峥难得地对萧秦陪起了笑脸。
虽然云峥也算是一再退让，萧秦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半分。从刚刚开始，云峥就已经连用了几个“寡人”，这让萧秦感到了相当地不满。
“你若得罪于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得罪了那些重臣权贵，只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萧秦说完，静观云峥脸色。
“哼，你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被萧秦这么一说，云峥感到一阵愤怒，也正多亏了这怒火，将方才的羞愧完全抛在了脑后。
“话不能这么说……”萧秦挑眉看了云峥一眼，却又不继续开口，倒像是在等云峥开口解释。
“没什么。那些个见风使舵之人，本就毫无任何忠诚可言。若是知道了他们所求为何，倒也方便掌握。”云峥对萧秦表示出的担忧不以为然。
“既然你也知道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又怎么能保证他们所说的都是实话？”萧秦轻笑一声，表示出了自己的异议。
“所以才要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虽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说真话，但我的眼睛却也不是白长的。”云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但愿如此。”对于云峥的解释，萧秦既不反驳，也没有表示出赞同，只是像个真正的旁观者一般冷淡。
“多谢国师担忧。”云峥的话虽然客气，却也表明了他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与萧秦多谈下去。
“陛下倒是客气了。只是昨夜，你那一剑刺来的时候，可远没有今日这般客气呢。”萧秦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峥。
“寡人……”被萧秦这么一奚落，云峥几乎是瞬间涨红了脸。
“我也很是迷惑……明明之前还拉着我说什么不要离开之类的话，下一刻却突然那般翻脸无情……”萧秦好像还没看够云峥的窘态般，继续慢条斯理地为云峥回放昨日的一幕幕场面。
“昨日之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好了。”虽然恨不得一剑下去让萧秦闭嘴，云峥还是抬起头看向了萧秦。
“那我倒要问你，就是杀了你又能怎样？”萧秦盯着云峥，突然有些欣赏他这突然间拿出来的敢于面对过去的勇气。
“那你又想怎样？”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让云峥很难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突然生出来的气势也不由弱了几分。
“你问我想怎样？这我倒还真未想好，就等到我想好的时候再来找你好了。”萧秦就好像他来得突然一样突然间消失在了云峥的面前，云峥那颗被搅乱的心却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得以恢复平静……
第74章 重逢
萧秦用手轻触胸口那曾被云峥刺过的地方，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他也清楚地知道伤口早已痊愈，甚至都没有留下丝毫的疤痕。在引诱云峥来杀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把心脏的位置移动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云峥那一剑果真刺得结结实实的话，那么死的人就定会是云峥无疑。
完成了蜕皮之后，萧秦觉得自己好像重获新生了一般，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让他甚至开始盼望着下一次蜕皮期的来临。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还有下一次？
冷风，吹在萧秦的身上，带来的不是寒意，反倒是一种令四肢百骸都感觉到莫名舒爽的惬意。带着这份惬意，萧秦走向了那专属于他的处所。还未曾走进院门，白色的离尘就盘旋着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冷淡中带着几分隐忍，令萧秦的心几乎就要跳到了嗓子眼。
“你？师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自己曾经日思夜盼的人此刻就近在眼前，即使是冷淡如萧秦，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既然你能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吗？别忘了，我始终是你的师兄。”说到“师兄”这个词，段破尘那张平静而端正的脸上现出了一个苦笑。
“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即使听起来还是那样的缺乏感情，萧秦的声音却也已经开始颤抖。
“为了研究这‘寻人之术’，我可是的确下了一番苦功。”段破尘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了萧秦，看得萧秦的眼睛开始变得潮湿。
“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感兴趣了？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永远都不会去碰那些糊弄人的小方术呢。”萧秦的话听起来始终带着那么几分挖苦和讽刺，好在段破尘对此早已习惯“世上无难事，我若是有心一定要寻到你，当然也会下一番功夫。”段破尘轻轻一笑，看起来却仍然心事重重。
“哦？ 不知道师兄你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找到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依旧语带讽刺，但萧秦心中也暗暗好奇。想不到自己这个只对鬼魂有兴趣的师兄竟然也会关心其它东西，而能够让段破尘如此关心的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你是不是记得，你上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段破尘突然停下来不再说话，观察着萧秦的反应。
“果然……果然和那个女人有关吗？”萧秦冷笑一声。虽然刚刚他也在心中设想出了种种可能，却没有想到从来清高的段破尘竟然也会落了俗套。
“怎么，你见过她？”说到柳凝翠，段破尘那一向冷淡、清澈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一丝痛苦。
“是啊，我的确见过她。她不只是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妖界之王。”说到这里，萧秦忍不住皱眉。他对柳凝翠的行为并不赞成，更加看不惯，只不过因为不干己事，才懒得去惹麻烦。
“我正是为此事找你……”段破尘叹息出声。“你能不能带我找到她？”
“你既然能找到我，难道就不能找到她？”萧秦冷笑一声，反问段破尘。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想要找到你都用了如此功夫。若是想要找到她，更是不知要再花上多少时间……我只不过是想要劝她，不要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想到了令人忧心之事，段破尘若有所思地揪紧了眉头。
“你敢保证……和她之间并无私情？”萧秦脱口而出，但随即又立即后悔了。段破尘与柳凝翠之间有没有私情本就与他无关，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相信，更无法接受段破尘竟然会和什么人产生出情感纠葛这样的事实。
“我保证！”段破尘看向了萧秦。那双眼睛，熟悉的眼睛，不知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眼睛，那和记忆中一样干净、清澈的目光绝不会骗人。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段破尘的眼睛不会撒谎，心虚的人反倒成了萧秦。
“她的脸是因我而毁，我也因此而答应她，即便是放弃所学多年的道术也要照顾她一生。”想到柳凝翠之所以会毁容的原因，段破尘的表情因为内疚而变得有些痛苦。
“可是……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脸是好好的……”萧秦皱眉，他不信自己的记忆会出现差错。
“那是因为‘妖王之印’的力量。”段破尘叹息出声。“难道你竟然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
“你是说，她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容颜，才执意将那颗‘妖王之印’带在身上？”萧秦狐疑地看了段破尘一眼。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她还有别的理由。”段破尘苦笑着看了萧秦一眼。
“也许，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了解她。”萧秦沉思片刻，慢慢看向了段破尘。
“此话怎讲？”段破尘看上去有些惊讶。
“妖王凤合，有着可怕的妖力。即便是她把那颗‘妖王之印’还给凤合，凤合也有能够让她恢复容貌的能力。”想起了凤合，萧秦的态度未免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敬意。
“你说的可是真的？”虽然这样问，但显然从未怀疑过萧秦所言的真实性的段破尘陷入到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你连我都不信？我又为什么要骗你？”萧秦扬眉，脸上现出了几分怒意。自己的师兄竟然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就已经够让他心情不佳的了，现在竟然对自己表示怀疑，实在是让他不能不怒。
“我当然信你。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她那么做的原因。”了解萧秦的脾气，段破尘试图想要平息萧秦的怒火。
“那恐怕就只有你自己亲自去问问她了。只不过，我倒是认为，就算是那样，她也未见得就会说实话。”萧秦斜斜瞟了段破尘一眼，看上去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第75章 违心
“想要找到那个女人，还得先找到妖王的宫殿才行。”知道段破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萧秦慢慢开口。
“怎么，她在那里？”段破尘清冷的声音带上几分担忧到时候，比平日里听上去更加悦耳了几分。
“不错。妖王的宫殿虽说不是什么禁地，但却经常变换位置，只有妖精才知道在哪儿。”萧秦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需要抓个妖精来问问，是吗？”段破尘凝眉苦笑。
“也不一定非要抓，我们也可以找个妖精问问。”萧秦勾起嘴角，摸出了一小撮火红色的毛。那正是当初他趁着小狐狸还没睡醒的时候悄悄剪下的，为的就是说不定哪天可以派上用场。只不过就连萧秦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凤合当然不知道有人想要找到他的栖身之所这件事。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头疼的，也就只有“妖王之印”竟然旁落他人之手这件事了。虽说心中多少已经有了计划，但他知道这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如果可以，就算是把我的力量全部给你，我也愿意。”自从发生了那天晚上的那件事，龙交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为凤合做些什么才对。
“只怕你是明知道不可能，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对于龙交突然表现出来的好意，凤合却并不领情。
自从那天晚上起，他就一直在有意无意躲着龙交，只是龙交就好像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瘟神一样神出鬼没，却偏偏总是要绕在自己身边。因为那天晚上的经历，在某些方面异常纯真的凤合总觉得龙交好像是已经掌握了可以战胜自己的方法，也就更加不愿意和龙交发生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难道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看我的？我虽然没有像你那样强大的力量，却也还是一言九鼎的魔界之主。”凤合的冷淡让龙交火冒三丈，偏偏又奈何不了凤合。
“我怎么看你又有什么重要？你还是好好想想魔界的事情，做好你那魔界之王为好。”急于支走龙交，凤合的话也越说越不客气。
“凤合……”龙交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让从未见过龙交有过如此表情的凤合也感到了几分好奇和疑惑。“你所自傲的，不过是那强大的妖力。难道你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这妖力，你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倒是不劳你来费心，我的妖力是与生俱来的，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凤合轻轻挑眉，抬了抬眼梢，对龙交的话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够倚靠我的力量。虽然……”龙交看着凤合那张美丽的侧脸，咬了咬牙。
“放心，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就算是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天，我宁可去死……”凤合的话还未说完，却被龙交用手掩住了嘴。
“别说那种话啊……傻瓜……都说了我会保护你的，一直在你身边……”龙交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在凤合耳边低语。
“喂……为什么我觉得你突然好像变得很奇怪的样子？”不满于龙交竟然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这件事，凤合用力拉开了龙交的手。“即使是那枚该死的‘妖王之印’不在我手中，我的妖力也足够强大，用不着任何人来保护。”误以为龙交是在将自己当做弱者来同情，凤合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恼怒。
“我……奇怪？”龙交自言自语着。的确，在那天晚上，他的确分明地感到有一种一直在被刻意压抑、隐藏着的东西被释放了。对于这一点，他并不后悔，反倒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唯一令他苦恼的却是凤合的态度。
似乎与自己截然相反，自那晚之后，本来就冷淡的凤合似乎更加冷淡了，冷淡到近乎可怕。如果是在过去，无论自己挑衅多少次，凤合也总会带着一脸的不耐出来迎战，像这样明显的躲避态度，却是从未见过。
如果你真的厌恶一个人到了极点，那么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往往并不是和他吵架，而是懒得理睬。宁可被凤合怨恨，也绝不想要被漠视的龙交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强大的痛苦，似乎可以令心脏碎裂般的痛苦。
“你那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龙交的痛苦表现得太过明显，又也许是多少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凤合总算发现了龙交的不对劲。
“没什么。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想说的并不是这样的话，明明想要得到凤合的关心想到要死，龙交却言不由衷地说出了违心的语言。
“……”大概从未想过龙交也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凤合短暂地愣了那么一下，却不过只是那么一下而已。“也是，是我多管闲事了。”虽然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确是被龙交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刺伤了，但凤合还是努力伪装着，不想让龙交看出任何马脚。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就要达到冰点，一切都在向着和预想中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龙交是真的混乱了，一种因混乱而生出的乏力感觉迅速包围了他。
“我走了。”无话可说，或者再说什么只会适得其反，龙交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告别。
龙交会主动开口和自己道别，还真就是破天荒头一次，所以就连凤合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等等。”凤合开口叫住了龙交。
通常一个人真正想要离开的时候都会不告而别，而主动道别除了客套的礼貌之外，更多的是表示一种不舍的情绪。虽然对于某些方面的确是过于单纯了些，却也不等于凤合连正常的情感交流都不懂。
“谢谢……”终于反省到自己刚才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妥，凤合决定还是先缓和一下气氛再说。拜这强大的妖力所赐，虽然一直不断被崇拜着，却也一直被人畏惧着的凤合身边别说朋友，就连个能好好说上两句话的人都没有。
或许过去还有父母能够可以和他进行些简单的交流，可如今自己的父亲已经带着母亲四处游山玩水去了，也就等于除了龙交，他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了。虽然也许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对谁倾诉，但龙交却好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虽然也许一生都不会有去吃的机会，但若是没有，就总会像是少了些什么般令人不舒服。
第76章 忧虑
“谢？谢什么？”龙交冷笑出声，却也当真停住了脚步。
“感谢……你一直为我着想……”凤合突然觉得有些恼怒，明明刚刚是龙交自己言之凿凿，说什么希望可以倚靠他之类让人肉麻的话，怎么现在却突然又变成了这样的态度？
“是吗？我倒是认为你说得才不错，我还是专心管好魔界的事务才是正经。”虽然凤合已经主动示弱，龙交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半分。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不想再继续面对凤合，只想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平静下来的龙交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去。
“你……”自己好不容易才选择了妥协低头，却没想到龙交却并不领情，凤合咬牙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下如此丢脸的错误。
而虽说多少也让凤合感到了难堪，算是成功扳回一局，龙交的心里却并不痛快。东游西荡了半天却什么都不想做，也完全没有做任何事的心情，龙交还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魔宫。
“龙交，我有话要对你说。”才刚踏进魔宫之中，龙交就被自己的父亲湛金叫住了。
湛金的名字和曾经的妖王焕银的名字听起来有种异曲同工之妙，但这却仅仅是个巧合，也正因为如此的巧合，妖王和魔君才共同认为或许将两个孩子的名字配成一对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个主意还真是糟到不能再糟。
“父亲……”龙交有些不情愿地跟在了湛金身后。他现在可并没有想要和谁交谈的心情，但自己父亲的命令却又实在是难以违背……
“凤合的事，你就再不要插手了。”湛金突然的一句话，让龙交顿感如雷轰顶。
“父亲？”龙交疑惑地看了湛金一眼，不明白湛金究竟是从何处得到了如此准确的消息。自己想要为凤合做些什么也不过是刚刚才有的想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父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你以为你的事我就全都一无所知？”湛金瞥了龙交一眼。“无论如何，那都是妖界和妖王自己的事，你就不要从中搅和了。”
“但……若是妖王之位真的落入人类之手，那我们……”不死心的龙交努力寻找着能够说服湛金的理由。
“你是说联姻之事？那不是更好？妖王之位落入人类之手，或许你正好可以娶了那个女人。”湛金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龙交。
“我对人类没有兴趣。”龙交这句话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所以，你是对凤合有兴趣，我说的可是不错？”湛金一双金色的妖瞳盯住了自己的儿子。
“父……亲……”魔怪的身体并不是真正的实体，所以也不会流汗，可龙交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分明已经冷汗、热汗流了一身。
“你真的以为你的那点心思我会看不出来？”湛金金色的瞳子里像是可以散发出妖异的魔力一般，看得龙交竟然也有些心神恍惚。
“那……父亲……”龙交突然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好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般，除了叫自己的父亲之外，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既没有反对，也并不支持，湛金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龙交过多计较。“但妖王之印的事，你无论如何都不许插手。”
“知道了。”龙交明白父亲的条件是在表明一种交换的态度——“你若是听话，我就可以对你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应承下来倒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你既然是我的儿子，这魔界未来的主人，就应该知道言出必信的道理。”湛金的声音在龙交耳边响起，听起来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
“是，父亲。”深施一礼，表示出自己服从的态度，龙交告别湛金，退了出去。反正就算自己想要插手，凤合也并不领情，倒不如老实听父亲的话，换取父亲的宽容态度才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你都看见了吧？”龙交刚刚走出，湛金就转身看向了厚厚的帷幔之后。
“怎么，龙交原来对我家凤合有那种意思吗？”帷幔之后，缓缓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对外宣传已经游山玩水去了的焕银。
“那也都是你的错。我真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当初看走了眼，而是蓄意所为。”湛金眯起了眼睛看焕银。
“就算我是故意的，难道龙交要喜欢谁也是我可以安排的吗？”焕银并不生气，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看湛金。
“哼……”湛金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了别处。
“明明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像小孩一样喜欢闹脾气？再说，我家凤合有什么不好？”焕银收起了笑容。他那双银色的眸子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未免显得过于冷淡，喜怒无常的脾气更是就连凤合见了都要头疼几分。
“凤合……”说到凤合，就连湛金的表情也添上了几分忧虑。“如果凤合知道了妖王之印其实是你有意要他弄丢的，难道不会怨恨你吗？”
“就算他知道了，我也还是他父亲，他难道还会把我怎么样吗？”焕银不以为然地一笑。
“他是尊敬你这个父亲不错，但你这身为人父之人却帮助别人算计自己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湛金显然并不认同焕银的诡辩。
“你也知道吧……凤合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想起了令自己忧心之事，焕银银色的眸子变得更加凌厉了几分。
“不错……”想到了凤合那惊人的力量，湛金不免也锁紧了眉头。
“妖王之印并不是外界所认为的那么好的东西，它身上带着历代妖王的力量，也聚集着历任妖王的邪念。如果凤合本身的力量再加上它所带着的邪恶的话，只怕一切就并非是我们所能掌握的了……”焕银那双凌厉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去，仿佛生锈的金属般瞬间失去了所有慑人的光彩。
“真有那么可怕？”湛金似乎也被焕银的忧虑所感染，金色的妖瞳好像冬天的宝石上透出了一层薄霜一样变得有些迷蒙。
第77章 苦寻
第8节
恋耽美
第8节
“陛下……请讲……”何欢咬牙应下，虽然已经可以料想到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不知道云峥将要用什么样的难题来考验自己。
“太后……”过了半晌，云峥才从口中幽幽吐出这两个字来。只是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让何欢头皮发麻了。
“太后的娘家……”云峥话没说完，幽幽叹息出声，似乎内心也在激烈挣扎。“孤有意清理余党，只要你全力相助，令孤能够扫清余孽，你那妹妹的事就可一笔勾销。”咬牙开口，云峥蓝色的眼睛盯住了何欢的眼睛，目光炯炯，竟然亮得有些怕人。
“陛下……”被那样的一双眼睛盯着，何欢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却也本能地知道云峥的话不能不答应。即便是万劫不复，那也要等到先答应下来再说，否则只怕就要立即灰飞烟灭在当场。
“寡人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不满于何欢的犹豫，云峥挑眉，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猜忌，几分残忍。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事已至此，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何欢也就只能答应下来。
“好……事不宜迟，你这就带兵包围老国丈的府邸，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至于太后……就由寡人亲自去问好了。”云峥再次叹息出声，抬手示意何欢可以离开行事。
虽说云峥交给自己的任务让何欢有些头疼，但却远比他意料之中要好得多。本以为云峥是想要将逼宫太后这样罪大深重的事情交给自己，何欢却也没想到云峥竟然敢亲自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全然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何欢自然不知道云峥的想法。“与其让别人去做，万一因为对方有所顾忌而出了什么疏忽的话，必然是不可挽回的大错。反正她和我从未有过半点母子之情，我又何必要顾忌‘母亲’这如同虚设的名号？”云峥横下心来，决定亲自率人去找母亲月姬算账。
并不知道何氏已经事败身死，月姬仍然安坐在她的寝宫之中。深宫寂寞，应该没有几个人比她更能体会到这其中的酸楚滋味了。当云峥全副盔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看上去倒也并不十分惊讶。
“我果然猜得不错，她的确不是能够成就大事的材料。”月姬慢慢起身，面对云峥淡淡一笑。虽说她的话无疑已经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只是这淡淡的一笑，云峥的心里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你没有死，也好……”不等云峥开口，月姬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么就刺向这里好了。”月姬微笑着将用手指向了自己的小腹。那里，正是曾经孕育过云峥的地方。如果可能，她还是情愿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孩子，可现在看到云峥没死，她竟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难过还是高兴。
“你认为我不敢杀你？”云峥慢慢开口，只觉得想要说出每个字都无比艰难。
“我并没有那样想。”月姬发出一声好似叹息般的轻笑。“也许，你和我早该有个了断。你不杀我，或许我哪天还是要杀你。”
“你……难道你心中对我全然没有过半点母子之情？”云峥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竟然会坦然说出像这样绝情的话来，只觉得气血翻腾，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杀了我，杀了我你才能从此之后高枕无虞，也算是对我的报应……”月姬突然发出一串狂笑，只不过这狂笑声却被云峥突然打断。
“你错了。”云峥的表情虽然冷淡，蓝色的眼睛却像是燃着的磷火。
“你说什么？”正在狂笑的月姬停了下来，不解地看向了这个始终让她情绪复杂的儿子。虽然她并不承认，不想承认，却也始终都还是她的儿子。
“想杀我的远不止你一个，就算是杀了你，我也不会真正的高枕无忧。”云峥笑了。“更何况，杀了你之后，我还要背上弑母的暴君的恶名。只怕，那才是上了你的当。你想死，我却偏不杀你，就让你长命百岁地活下去好了，活在痛苦的思念和仇恨之中。只不过，你的那些亲人党羽，我绝对一个也不会留！你就那样永远孤独地活下去好了。”改变了初衷，云峥转身率众离开了。
“你不想我死，我若是偏要去死呢？”月姬目送云峥离去的方向恨恨开口，随即又发出一串狂笑。“不，我不会死的，我要亲眼看着你这昏君究竟如何灭亡？”狂笑着的月姬奔出了自己的寝宫，发狂般奔跑着，甚至连自己的鞋子丢掉了都未察觉到……
第69章 萌发
当今的皇帝竟然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外，在一夜之间诛尽了自己的母族。这样的消息可谓令满朝皆惊，虽说众人早知皇帝与太后素来不睦，却也没料想到云峥竟然会下如此的狠心。皇后何氏因病身故的消息在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之下似乎也显得无足轻重了。虽然也有人私下猜测此时会不会与太后之事有所关联，但碍于云峥的威慑，却也只能将猜测埋在心底。
云峥那张满布冰霜的脸，只要稍微长了眼睛的人一看就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不佳到了极点。虽然最终还是无法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月姬杀死，但云峥却严令所有宫人：“但凡有敢和太后说一言者，立斩。”他要让月姬即使活着，也只不过是无法和任何人沟通的鬼魂，让她活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只是有一件事，云峥迟迟无法拿定主意，那就是他究竟该拿云重，自己的侄儿怎么办？“他的父母终究是因我而死，即便是现在年纪尚小，还并不怨恨我，长大之后也未必就能不被他人挑唆……”杀机突然升起，云峥强迫自己压下了这渐浓的杀意。
“无论如何，他都是哥哥的孩子。这天下我早晚是要还给哥哥的，就等他长大到足够威胁我的时候再说好了……”心乱如麻，却连个商量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云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又已来到了萧秦的住处。“好像，自己这段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来到这里……”这样想着，有些懊恼的云峥本打算趁萧秦还没发现的时候悄悄离开，却被院子里的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了视线。
院子里有一张不应该出现在室外的宽大躺椅，躺椅上那颜色鲜艳，好像五彩流云一样的颜色鲜艳的一大团东西却让云峥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名堂。如果说是萧秦在晒被，虽说方式古怪了点，但是为什么不将被子摊开来晾晒？如果说萧秦是在院中午睡，那与其堆了这么多的被褥在这不时有冷风阵阵的院中，为什么他不选择在屋内安睡？
无法战胜强大的好奇心，云峥悄悄走近了院中，接近了那团好像流霞般颜色绚烂的东西。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萧秦果然就在被褥堆积成的小山之中。
萧秦的本意其实是想要晒太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晒越冷，于是干脆拿出了屋子里所有能盖的东西。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能感觉到温暖。血，似乎一点点在变凉，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机能似乎随着体温的降低也在降低，他也越发变得懒洋洋提不起精神来。
“你难道不知道，丝绸是不可以像这样放在阳光下曝晒的？”云峥带着几分冷淡，几分讽刺的语气让萧秦稍稍睁开了眼睛。
“所以，你是在心疼你的这些丝绸吗？”虽然懒得和云峥说话，但是萧秦却也不愿意忍受云峥的奚落。
“哼，这天下的所有都是我的，这点丝绸又何足挂齿？我只不过是不忍心看见有人暴殄天物……”云峥冷笑着开口，话还没说完，却被萧秦突然从锦被中伸出的手牢牢捉住了手腕。“你……做什么？”突然遭受袭击和疼痛，让云峥蓝色的眼睛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也让那双眼睛的颜色看起来显得更深了。
萧秦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将云峥拉向了自己，拉到了那张巨大的床铺上，那一团锦被之中。其实他本来是嫌云峥在他耳边啰嗦，想要吓吓他让他闭嘴而已。但云峥惊恐的表情却大大激发了萧秦的兴趣，也让他想要更进一步吓吓这个令人烦躁的家伙。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云峥被萧秦突然的举动完全打乱了阵脚，老实得甚至忘记了抵抗。
“没什么。不过是想要取暖而已。”萧秦这样说完，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了云峥，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凉？”虽然萧秦的举动让云峥觉得有些别扭，却也这才发现萧秦的身体似乎的确有点不对劲。
“不如，我们一起做些能够让身体热起来的事吧。”萧秦突然睁开了眼睛，起身将云峥压在了身下。
“什么？我不明白……”突然被萧秦压倒，云峥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睁大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看萧秦，让萧秦突然想起了两个人初见之时，云峥似乎也曾经这样地看着自己。那时候的云峥，还只不过是个孩子，虽然不太可爱，却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没什么……”萧秦突然放弃了想要继续捉弄云峥的念头，重新变得懒洋洋起来。
“知道了……”云峥突然冷笑出声。“你是说这个吗？”让萧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峥这样说完之后，竟然吻上了他的双唇。“想要这样是吗？如果我和你那么做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背叛我？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如果是这样，真的可以那样的话，就全都随你好了。”云峥看着萧秦，露出一个有些怪异，又异常坚决的笑容。
劲风，送来了远处残花的香气，几片花瓣被秋风吹来，挂在了萧秦那长长的头发上，再也不肯离去。一缕残云遮住了阳光，让云峥看清了萧秦的脸。本以为正坐在自己身上披头散发的萧秦应该如同初见时那般面目狰狞，云峥此时才发现，原来萧秦竟然有一张相当美丽的脸。那绝世的姿容，让云峥想起了桑嶦国的公主和那一世难解的痛苦、歉疚。
“起来吧。”萧秦突然起身推开了那花团锦簇的锦被，伸手拉起了云峥，云峥可以看到萧秦的眼睛好像爬虫一般奇妙地收紧了。虽然很想再仔细看清那双眼睛，云峥却被重新露出的阳光晃疼了双眼。为了躲避这刺目的光线，云峥闭上了眼睛，而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见了萧秦的人影。
举目四望，当云峥终于找见了那有些熟悉的背影的时候，萧秦的身影似乎已经迅速溶解在了那一片夺目的光线之中。
第70章 问情
萧秦走了，云峥就那样怔怔地坐了许久，坐在那一团繁花般的锦被之中，脑海中空白一片。萧秦什么都没做，却比做了任何事都更加让他感到了恐慌。什么都不做，就代表自己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不被需要，也就变相意味着没有价值。
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萧秦也许就真的会这样一去不回，云峥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已经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像是要冻结了般冷得难受，让他钻进了那团锦被之中。即使在那次真实地面临着死亡的时候，他也未有过如此的恐惧。
即便如此，也不能获得任何温暖，明明被一层层的锦被包围着，云峥却打起了冷战。突然觉得也许这被子里还残留着萧秦的气息，云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也神奇般感到了些许心安。
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狗。从出生起就被母亲遗弃，之后是兄长……如果说萧秦是那个捡到并拯救了他的那个人，对萧秦来说，自己却不过是一个同情、施舍的对象，是一只随时都可能会丢下的狗，而只能靠嗅着熟悉的气味来获得可怜的自我安慰，而已……
萧秦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只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再留下，任由气氛向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并没有太多思考云峥那近乎不择手段的行动之后的含义，烦躁和不适的感觉让他只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一个黑暗、隐蔽，足够安全的地方。
多少明白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不舒服，萧秦却还是十分诧异。蛇类需要经常蜕皮，但只有一半蛇妖血统的他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蜕皮的现在。只不过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推测，他应该的确是要蜕皮了。虽然不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需要蜕皮，但比起这个来说，更重要的是选好一块藏身之地。
这个时候也是蛇一生之中最脆弱的时刻之一，没有了强大妖力的保护，也许萧秦最明智的选择是回到宫中寻求云峥的庇护。但萧秦却并不打算这么做。自己一直以强者的身份出现在云峥面前，他就算是死也不打算让云峥看到他竟然也会有脆弱的一面，更不希望从云峥身上获得可耻的保护。
“生死由命。”打定了这样的主意，萧秦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寻找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洞窟，当做了自己暂时的安身之处。
云峥当然不知道萧秦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只当是自己突然失控的行为引起了萧秦的厌恶，感觉到似乎被所有人和整个世界都遗弃了的他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方法来发泄这心中的苦闷和愤怒。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精心策划，以确保自己绝对的安全。
通常当他在做一件重要的决定之前都会很紧张，而舒缓紧张情绪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悦耳的音乐，所以云峥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楚云袖。与其说楚云袖是他的妃嫔，到不如说是他心中的乐师更加贴切。
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聪明的楚云袖却也和云峥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知道自己和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之间唯一重要的联系就是这琵琶，楚云袖并没有过多废话就弹响了琵琶。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直觉让楚云袖选择了一首舒缓、宁静的曲子，而并没有急着试图更多扰乱云峥的情绪而让他落泪。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教你琵琶？”一曲终了，看上去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云峥慢慢睁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那双既让人觉得梦幻，也会让人感到残忍的眼睛。
“陛下若肯成全，臣妾自然是求之不得。”事到如今，出宫这件事对楚云袖来说似乎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只是单纯为云峥突然松口要教她这件事本身而感到欢喜。
“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先如实回答寡人一个问题。”云峥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看楚云袖。
“陛下请讲，臣妾定当据实相告。”楚云袖对云峥已不再那么畏惧了，只是好奇这行事乖僻的君主不知又生出了怎样的奇思妙想。
“你……”云峥看了楚云袖一眼，半天才重新开口。“你不是喜欢那个柳尙清吗？”
“是……”楚云袖回答得犹犹豫豫。虽然她现在也不能够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柳尙清，却也不能不做出肯定的回答。
“那你来告诉寡人，什么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感觉？”云峥蓝色的眼睛带着几分渴求，几分期盼地看着楚云袖，让楚云袖突然觉得眼前这被人冠以冷酷之名的君主也许远非传说中那样无情，甚至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单纯。
“这……”楚云袖这次是真的有些为难，只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远非三言两语才能说清，还必须亲身感受才能体会。“就是想要看到他，只要看见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之情。如果许久都不能见到的话，心中就好像是失落了什么一样的提不起精神……”楚云袖尽量回想着自己当初的感觉，希望能够给出云峥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只要见不到，就会失落……是吗？”云峥蓝色的眼睛变得迷离起来，表明他正陷入了沉思之中。
“的确……如此。”虽然不知道云峥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楚云袖还是认真回答了云峥。“难道说云峥是爱上了哪个嫔妃？”这样的想法突然让楚云袖感到好像有一根细小的钢针突然刺入了心脏，并在其中不断游走，让她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痛苦。
“原来……如此吗？”云峥轻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楚云袖。正在楚云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回答的时候，云峥蓝色的眼睛慢慢转向了她。“也罢……”云峥再次叹息之后，重又开口。“且待寡人略教你一二。”慢慢起身，云峥走向楚云袖，从她的怀中接过了那仿佛犹带着体温和余香的琵琶……
第71章 盘问
经过何氏一事，云峥对身边所有人的信任度也急剧降低，开始怀疑起了这本就不十分信任的满朝文武的忠心。苦于不能将所有大臣统统杀光，又不能保证杀掉这批之后的继任就一定会对自己忠诚，云峥在宫中摆下筵席，邀请的是朝中的重臣，前朝云徊的遗老。
虽然人人都知道云峥摆下的是鸿门宴，却也都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参加，只因为一句“君命难违”。云峥反复打量着这些衣冠楚楚的臣子们，猜测着在他们那优雅的举止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丑恶和阴谋。君主和大臣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却推杯换盏，祥和一片，直到云峥突然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掷在了地上。
有全副武装的武士突然自帷幕后鱼贯而出，将整个会场团团围住，一时间人人自危，不知道云峥究竟意欲何为？武士们却只是将众人包围，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而是原地待命，等候云峥的进一步指示。
“众卿不必惊慌。”云峥脸上含笑，一双蓝色的眼睛却冷的怕人。“寡人今日之所以会有如此非常之举，不过是想要听众位卿家说说实话。”云峥此言一出，立时间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云峥想要听的实话究竟是什么。
云峥举目环视了一下战战兢兢的众人，目光落在了尚书郎江勋的身上。“不若就从尚书郎开始如何？”云峥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尚书郎的身上。
“寡人想要知道的不过是众位之所以为官是为了什么？只要众位据实言明，自当安全无虞。若是有谁想要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寡人……可就休要怪寡人无情了。”说完，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又落在了尚书郎的身上。
“臣……臣……”尚书郎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才能成功逃过一劫。
“怎么？尚书郎难道是在想用什么样的谎话来答复寡人，才能让寡人满意吗？”云峥冷冷一笑，看向了一旁正在待命的武士。
“臣不敢……”尚书郎早已腿脚发软，跪倒在了地上。“十年寒窗，无非就是为了光宗耀祖，扬名天下……”
“哦？”云峥笑而不答，不置可否。“想要扬名立万、光耀门楣，倒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放他走吧。”云峥微微抬手，示意众武士为尚书郎放行。
“下一个不如就是中郎将好了。”云峥那平稳而不带感情的语气听在所有人耳中，却好像是魔鬼发出的召唤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臣为官虽不能说是为了黎民苍生，却也是为了学以致用，方能不辜负父母对臣的苦心栽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所读的满腹诗书……”中郎将一身凛然正气，说起话来也是一样，只不过他的慷慨陈词却被云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中郎将这番话倒是堂而皇之，这也不负，那也不负，只是不知先帝若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像是觉得听到了个最好笑的笑话般，云峥大笑出声。
今天在座的所有大臣本就曾是云徊的旧臣，云峥这番话在众人听来也是格外的刺耳。只当中郎将此番定时在劫难逃，却不想笑够了的云峥长叹一声，淡淡开了口。“只希望日后中郎将也莫忘今日之言，更望你在对得起这许多人的同时，也还能对得起寡人。”不再说话，云峥抬手示意武士放行。
死里逃生，方才还振振有词的中郎将此刻竟然瘫倒在了地上，竟然再也站立不起。云峥也懒得多看出丑的中郎将一眼，蓝色的眼睛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太师，寡人倒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陛下……臣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幼子待哺，为官也不过是为了那点俸禄。”太师眼珠微转，说出的是最简单，却也是最无法让人挑出毛病来的理由。
“哦？”云峥微微挑眉。虽然他也知道太师说的并不是实话，一时间却也找不出驳倒他的理由。“既然如此，还望太师你今后也要对得起自己所领的那点俸禄。”云峥冷哼一声，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得不放行。
云峥就这样问了一个又一个，得到的也是五花八门的理由。越问越生气，越看这些道貌岸然的大臣越不顺眼，云峥突然有种想法：“不如将他们统统杀光来得干脆。死了，他们就再也没法背叛我，也只有死人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
萧秦就是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候回来的。顺利完成了蜕皮的他刚刚回到宫中，就发现自己的住处有云峥的心腹内侍正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什么人。
“国师，你总算回来了吗？”好像看到救星般，宫人扯住了萧秦的衣袖。
“怎么？宫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萧秦冷不防被宫人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
“陛下，陛下他……”宫人看着萧秦，欲言又止。
“陛下怎么了？”突然听人提起了云峥，萧秦的心中突然产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愿去想起云峥，但却又无法不去关心云峥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情况，矛盾的心情让萧秦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陛下在殿中设宴众大臣，却……”宫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得太清楚。
“却又如何？”宫人吞吞吐吐的态度让萧秦更加烦躁了几分。
“还是……还是请国师您亲自去看看吧。只有您才能劝动陛下……”宫人既然是云峥的心腹，早已将云峥和萧秦的关系看在眼里。知道云峥对萧秦虽然不能说是言听计从，却也算是相当倚重，只有拜托萧秦来解决眼前的混乱局面。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云峥，只因为心中清楚自己的主子若是垮了台，连带着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带着满腹疑问，萧秦在宫人的引领之下，总算是到了事发地点。施展法术隐匿身形，萧秦看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云峥在搞什么名堂。
“真是胡闹……”心中这样暗想，萧秦突然现出了身形，出现在了目瞪口呆的众人之前。“陛下酒醉，让列位受惊了。”萧秦对众人微微颌首施礼，拉住了云峥。“陛下，狂饮伤身，不如随我回宫歇息去吧。”
“谁说寡人醉了？”云峥并没有想要借坡下驴的意思，扬眉怒视着萧秦。萧秦不出现他心中气恼，此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愤怒，反倒让他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第72章 情动
“陛下……”萧秦看着云峥，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可能，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打在云峥的脸上。只不过虽然很想，他也知道必须在众位大臣面前为云峥保留他的体面和尊严。“你醉了。”
萧秦的出现在众人眼中无异于救星降临一样，众人纷纷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萧秦，却都在心中暗自奇怪：“怎么许久未见，这国师大人看上去反倒是愈发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了？”
“我没醉，不用你来管……”为了赌气般，云峥从案上拿起一壶酒，将一壶酒全部倒入了自己口中。
“陛下……”萧秦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云峥却好像全然没有发现萧秦的愤怒般，笑着又拿起了另一壶酒。
“你们，都下去吧。”云峥突然着看向了面无人色的众大臣们。“寡人有事要与国师相商。”云峥带着几分醉意的笑语听在众位大臣耳中却好似最悦耳的仙乐一般，顿感如蒙大赦，众人迅速逃离了这可怕的人间地狱。
“你们也都下去吧。”云峥微微凝眉，带着几分不悦，看向了仍立在原地的众武士们。
“是，陛下。”得到了云峥的命令，武士们这才次第有序地走出了大殿。
“你醉了。”萧秦带着几分嫌恶看向了云峥。
“你来干什么？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还要回来？”并不理会萧秦的态度，云峥嬉笑着又拿起了一壶酒。如果说萧秦方才说云峥醉了不过是给众位大臣听的，现在他是真的感觉到云峥的确是已经醉了。
“看来，我果然不该回来。”萧秦夺下了云峥手中的酒壶，明亮的眼睛对上了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
“你……果然也要背叛寡人吗？”云峥蓝色的眼睛的瞳孔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迅速缩紧了。他和萧秦从来只是用“你”、“我”相称，此时却突然自称“寡人”，无形中表示出了一种距离。
“怎么？我难道没有来去的自由了吗？”萧秦只是冷笑一声，推开了云峥。
“我果然还是该杀了你吗？”云峥蓝色的眼睛盯着萧秦，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
“如果你有那个本事，就尽管杀了我好了。”萧秦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只是把云峥发出的狠话当成了一句戏言。
“你……”云峥咬牙。他的确没有把握，没有那个本事能杀得了萧秦。
“比起那些大臣，你更想要杀的人是我吧？”萧秦笑着看向了云峥。
“我是想……但是我却还是杀不了你……”平生难得说出了一次实话，没来由的不安感让云峥咬紧了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他的确是想要杀萧秦，因为萧秦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无疑等于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存在，可能够被人了解却又让云峥觉得幸福，并且贪恋上了这种幸福。
“所以，这让你感到痛苦，是吗？”萧秦慢慢靠近了云峥，将手伸向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眼睛，是人体最娇嫩的器官之一，此刻的云峥却并没有丝毫的闪躲，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怎么，你也能了解那种痛苦吗？”云峥苦笑。“我果然还是没用，果然还不能真正享受孤独，只属于王者的孤独……”
“我不明白……”萧秦的手停住了，就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云峥的睫毛的时候停住了。“如果你不想我离开，如果那么害怕我会离开的话，为什么不开口挽留？”
“我挽留你的话，你就会因此而留下来吗？”云峥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比最璀璨的宝石还要更加夺目。
“不会。”虽然说出的话还是依旧残忍无情，看着云峥的眼睛的萧秦却突然感到了一种陶醉。
“所以，你只不过是为了一再的羞辱我，看我的笑话？”云峥猛然感到了一种羞愧，继而是一种恼怒。受够了，他实在是已经受够了自己在萧秦面前这样屈辱的地位，必须做点什么来将这一切终结。
“你难道不知道，不管我走多远，又去了多久，都一定还会回来吗？”并不在意云峥的恼怒，萧秦突然笑了。即使是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萧秦的脸上也会现出像这样的笑容，以至于云峥也看傻了眼，方才的种种羞愧和恼怒此时也丢到了九霄云外。
“我答应过你对吧？”不满于云峥的惊讶，萧秦继续淡淡开口。“即使是杀了你，也不会背叛你。既然我那么说了，也就一定会做到。”
“我又怎么相信？如何才能相信你能……”云峥蓝色的眼睛里现出了难言的痛苦。
“我就那么不值得相信吗？”或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萧秦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被萧秦这么一问，云峥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说不相信，他怕惹恼了萧秦，可要说相信，他又的确就是不能相信。
“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相信？”萧秦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冷淡，就好像刚才的笑容不过是昙花一现，又或者根本就是云峥的错觉一样。
“我……”对于萧秦的问题，云峥再一次无言以对。
“也罢……”萧秦突然叹息出声，再也不发一言，慢慢转过了身体。
云峥知道，萧秦要走了。如果这一次走了，也许就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人离开自己，即使用最拙劣的方法！”这样的念头在云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云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一切，冲上去抱住了萧秦。
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本能般想要抓住一个即将离自己而去的物体而做出的近乎下意识的动作，云峥并没有想过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陛下……”萧秦幽幽地开口。云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勒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是为何？”
“为何？为何……”云峥被萧秦这幽幽的一问，问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将双臂环得更紧。
“我原来这么不能让你信任吗？”好不容易挣脱了云峥的怀抱，萧秦转身面向了云峥。“如此说来，倒真还有些对不起你呢。”萧秦捧起了好像孩子撒娇不肯离开母亲一般的云峥的脸，凝视着那双奇妙的蓝色眼睛。“为什么明明已经是大人了，却还好像孩子一样？”
眼前的云峥突然好像和过去的自己重叠了般，让萧秦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怜惜之情。也许，眼前的这个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过是个内心充满寂寞的人，和自己一样……
对于云峥来说，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萧秦似乎也和某人重叠了。他知道，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哥哥，那个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怨恨起来的哥哥——云徊。
第73章 羞愧
“别走……”云峥低下头揽住了萧秦的腰。
“知道了。”萧秦伸出手，轻轻抚摸云峥的头，小心得像是在试探着去抚摸一只还并不熟悉的野猫。
“哥哥……”云峥几乎是无意识地发出了这样一声轻唤。
“你说什么？”萧秦用指尖捏住了云峥的下巴，强迫云峥看向自己。那双看起来迷离而笼罩着一层雾气般的蓝色眼睛，明白显示出了主人的醉意。
“嗯？”云峥看着萧秦，露出了一个相当困惑的表情。
“还真是兄弟情深……”萧秦松开了手。“就算是他一直想要杀了你，也到底还是你的哥哥，是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云峥皱眉，渐浓的醉意让他已经无法顺利地进行思考了。
“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萧秦只是微微垂下眼皮，拉开了仍然搂紧了他的腰的云峥。
“回去？去哪儿？”云峥不满地推开了萧秦，谢绝了他的好意。
“醉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难看啊。”萧秦语带讥讽，加大了几分手劲，重新抓住了云峥。
“与你何干？”醉酒的云峥却突然不识好歹地发起了脾气。
“我若是偏偏要管呢？”被云峥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惹得有些恼火，萧秦也和云峥较起了劲。
“我要杀了你……”云峥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是吗？那你倒是杀杀看！”萧秦没有闪躲，冷笑一声挺直了胸膛，单手指向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就向这里刺过来好了。”
“你当我不敢？”云峥抬起手中佩剑，竟然真的直直刺向了萧秦的心脏。
冰冷的剑尖刺破了肌肤，带来灼热的痛感，萧秦却还是没有躲闪。他在试探，也是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么眼前无疑是一个考验云峥的大好机会。
剑，在划破肌肤的那一刻止住了，只要再加重一分力道，也许云峥不止曾多少次在脑中幻想过的场面就会变成现实，但他却在关键的时刻退却了。
“我果然还是杀不了你……”颓然丢下了手中的剑，云峥的脸上一片茫然。
“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不要错过。”萧秦却仿佛不怕死般继续劝诱着云峥。
“我的机会……难道还不都是在你手中？”云峥蓝色的眼睛里的雾气渐渐散开了。
“呵，原来你都知道吗？”萧秦此时才低下头，用手轻触胸前云峥刚才那一剑所留下的伤口。
“你是在考验我？”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的云峥怒视着萧秦。
“看来，你也并没有醉得那么厉害嘛。”丢下这句话，萧秦转身离开了大殿。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留下了鬓发凌乱，面色惨白的云峥……
云峥其实是真的醉了，虽说并不是醉得十分厉害，但他却是真的醉了。所以，当他回想起了自己醉酒后的种种行径之后，连想去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并不清楚明白记得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但他对发生过的一切，大体上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只是，他越是不堪回首，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却偏偏要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正在他为此而羞愧难当，意乱心烦的时候，回忆中的主人公萧秦却偏偏主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以为萧秦是为了那一剑才会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云峥面带羞愧地主动和萧秦打起了招呼。
“不知国师到此，可是有要事与寡人相商？”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萧秦的表情看起来不阴不晴，语气也不阴不阳，让云峥实在难以捉摸出他此刻的心情。
“寡人昨日贪杯醉酒……若是有冒犯国师之处，还望国师原谅。”事到如今，云峥也只好低头认错，以求得萧秦的原谅。
“哦？身为一国之君，贪饮无度，可是应该？”萧秦冷哼一声，看向了云峥。
“寡人已经知错，国师又何必……如此纠缠不放？”心虚使然，云峥难得地对萧秦陪起了笑脸。
虽然云峥也算是一再退让，萧秦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半分。从刚刚开始，云峥就已经连用了几个“寡人”，这让萧秦感到了相当地不满。
“你若得罪于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得罪了那些重臣权贵，只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萧秦说完，静观云峥脸色。
“哼，你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被萧秦这么一说，云峥感到一阵愤怒，也正多亏了这怒火，将方才的羞愧完全抛在了脑后。
“话不能这么说……”萧秦挑眉看了云峥一眼，却又不继续开口，倒像是在等云峥开口解释。
“没什么。那些个见风使舵之人，本就毫无任何忠诚可言。若是知道了他们所求为何，倒也方便掌握。”云峥对萧秦表示出的担忧不以为然。
“既然你也知道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又怎么能保证他们所说的都是实话？”萧秦轻笑一声，表示出了自己的异议。
“所以才要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虽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说真话，但我的眼睛却也不是白长的。”云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但愿如此。”对于云峥的解释，萧秦既不反驳，也没有表示出赞同，只是像个真正的旁观者一般冷淡。
“多谢国师担忧。”云峥的话虽然客气，却也表明了他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与萧秦多谈下去。
“陛下倒是客气了。只是昨夜，你那一剑刺来的时候，可远没有今日这般客气呢。”萧秦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峥。
“寡人……”被萧秦这么一奚落，云峥几乎是瞬间涨红了脸。
“我也很是迷惑……明明之前还拉着我说什么不要离开之类的话，下一刻却突然那般翻脸无情……”萧秦好像还没看够云峥的窘态般，继续慢条斯理地为云峥回放昨日的一幕幕场面。
“昨日之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好了。”虽然恨不得一剑下去让萧秦闭嘴，云峥还是抬起头看向了萧秦。
“那我倒要问你，就是杀了你又能怎样？”萧秦盯着云峥，突然有些欣赏他这突然间拿出来的敢于面对过去的勇气。
“那你又想怎样？”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让云峥很难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突然生出来的气势也不由弱了几分。
“你问我想怎样？这我倒还真未想好，就等到我想好的时候再来找你好了。”萧秦就好像他来得突然一样突然间消失在了云峥的面前，云峥那颗被搅乱的心却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得以恢复平静……
第74章 重逢
萧秦用手轻触胸口那曾被云峥刺过的地方，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他也清楚地知道伤口早已痊愈，甚至都没有留下丝毫的疤痕。在引诱云峥来杀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把心脏的位置移动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云峥那一剑果真刺得结结实实的话，那么死的人就定会是云峥无疑。
完成了蜕皮之后，萧秦觉得自己好像重获新生了一般，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让他甚至开始盼望着下一次蜕皮期的来临。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还有下一次？
冷风，吹在萧秦的身上，带来的不是寒意，反倒是一种令四肢百骸都感觉到莫名舒爽的惬意。带着这份惬意，萧秦走向了那专属于他的处所。还未曾走进院门，白色的离尘就盘旋着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冷淡中带着几分隐忍，令萧秦的心几乎就要跳到了嗓子眼。
“你？师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自己曾经日思夜盼的人此刻就近在眼前，即使是冷淡如萧秦，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既然你能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吗？别忘了，我始终是你的师兄。”说到“师兄”这个词，段破尘那张平静而端正的脸上现出了一个苦笑。
“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即使听起来还是那样的缺乏感情，萧秦的声音却也已经开始颤抖。
“为了研究这‘寻人之术’，我可是的确下了一番苦功。”段破尘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了萧秦，看得萧秦的眼睛开始变得潮湿。
“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感兴趣了？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永远都不会去碰那些糊弄人的小方术呢。”萧秦的话听起来始终带着那么几分挖苦和讽刺，好在段破尘对此早已习惯“世上无难事，我若是有心一定要寻到你，当然也会下一番功夫。”段破尘轻轻一笑，看起来却仍然心事重重。
“哦？ 不知道师兄你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找到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依旧语带讽刺，但萧秦心中也暗暗好奇。想不到自己这个只对鬼魂有兴趣的师兄竟然也会关心其它东西，而能够让段破尘如此关心的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你是不是记得，你上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段破尘突然停下来不再说话，观察着萧秦的反应。
“果然……果然和那个女人有关吗？”萧秦冷笑一声。虽然刚刚他也在心中设想出了种种可能，却没有想到从来清高的段破尘竟然也会落了俗套。
“怎么，你见过她？”说到柳凝翠，段破尘那一向冷淡、清澈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一丝痛苦。
“是啊，我的确见过她。她不只是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妖界之王。”说到这里，萧秦忍不住皱眉。他对柳凝翠的行为并不赞成，更加看不惯，只不过因为不干己事，才懒得去惹麻烦。
“我正是为此事找你……”段破尘叹息出声。“你能不能带我找到她？”
“你既然能找到我，难道就不能找到她？”萧秦冷笑一声，反问段破尘。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想要找到你都用了如此功夫。若是想要找到她，更是不知要再花上多少时间……我只不过是想要劝她，不要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想到了令人忧心之事，段破尘若有所思地揪紧了眉头。
“你敢保证……和她之间并无私情？”萧秦脱口而出，但随即又立即后悔了。段破尘与柳凝翠之间有没有私情本就与他无关，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相信，更无法接受段破尘竟然会和什么人产生出情感纠葛这样的事实。
“我保证！”段破尘看向了萧秦。那双眼睛，熟悉的眼睛，不知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眼睛，那和记忆中一样干净、清澈的目光绝不会骗人。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段破尘的眼睛不会撒谎，心虚的人反倒成了萧秦。
“她的脸是因我而毁，我也因此而答应她，即便是放弃所学多年的道术也要照顾她一生。”想到柳凝翠之所以会毁容的原因，段破尘的表情因为内疚而变得有些痛苦。
“可是……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脸是好好的……”萧秦皱眉，他不信自己的记忆会出现差错。
“那是因为‘妖王之印’的力量。”段破尘叹息出声。“难道你竟然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
“你是说，她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容颜，才执意将那颗‘妖王之印’带在身上？”萧秦狐疑地看了段破尘一眼。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她还有别的理由。”段破尘苦笑着看了萧秦一眼。
“也许，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了解她。”萧秦沉思片刻，慢慢看向了段破尘。
“此话怎讲？”段破尘看上去有些惊讶。
“妖王凤合，有着可怕的妖力。即便是她把那颗‘妖王之印’还给凤合，凤合也有能够让她恢复容貌的能力。”想起了凤合，萧秦的态度未免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敬意。
“你说的可是真的？”虽然这样问，但显然从未怀疑过萧秦所言的真实性的段破尘陷入到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你连我都不信？我又为什么要骗你？”萧秦扬眉，脸上现出了几分怒意。自己的师兄竟然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就已经够让他心情不佳的了，现在竟然对自己表示怀疑，实在是让他不能不怒。
“我当然信你。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她那么做的原因。”了解萧秦的脾气，段破尘试图想要平息萧秦的怒火。
“那恐怕就只有你自己亲自去问问她了。只不过，我倒是认为，就算是那样，她也未见得就会说实话。”萧秦斜斜瞟了段破尘一眼，看上去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第75章 违心
“想要找到那个女人，还得先找到妖王的宫殿才行。”知道段破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萧秦慢慢开口。
“怎么，她在那里？”段破尘清冷的声音带上几分担忧到时候，比平日里听上去更加悦耳了几分。
“不错。妖王的宫殿虽说不是什么禁地，但却经常变换位置，只有妖精才知道在哪儿。”萧秦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需要抓个妖精来问问，是吗？”段破尘凝眉苦笑。
“也不一定非要抓，我们也可以找个妖精问问。”萧秦勾起嘴角，摸出了一小撮火红色的毛。那正是当初他趁着小狐狸还没睡醒的时候悄悄剪下的，为的就是说不定哪天可以派上用场。只不过就连萧秦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凤合当然不知道有人想要找到他的栖身之所这件事。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头疼的，也就只有“妖王之印”竟然旁落他人之手这件事了。虽说心中多少已经有了计划，但他知道这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如果可以，就算是把我的力量全部给你，我也愿意。”自从发生了那天晚上的那件事，龙交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为凤合做些什么才对。
“只怕你是明知道不可能，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对于龙交突然表现出来的好意，凤合却并不领情。
自从那天晚上起，他就一直在有意无意躲着龙交，只是龙交就好像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瘟神一样神出鬼没，却偏偏总是要绕在自己身边。因为那天晚上的经历，在某些方面异常纯真的凤合总觉得龙交好像是已经掌握了可以战胜自己的方法，也就更加不愿意和龙交发生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难道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看我的？我虽然没有像你那样强大的力量，却也还是一言九鼎的魔界之主。”凤合的冷淡让龙交火冒三丈，偏偏又奈何不了凤合。
“我怎么看你又有什么重要？你还是好好想想魔界的事情，做好你那魔界之王为好。”急于支走龙交，凤合的话也越说越不客气。
“凤合……”龙交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让从未见过龙交有过如此表情的凤合也感到了几分好奇和疑惑。“你所自傲的，不过是那强大的妖力。难道你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这妖力，你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倒是不劳你来费心，我的妖力是与生俱来的，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凤合轻轻挑眉，抬了抬眼梢，对龙交的话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够倚靠我的力量。虽然……”龙交看着凤合那张美丽的侧脸，咬了咬牙。
“放心，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就算是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天，我宁可去死……”凤合的话还未说完，却被龙交用手掩住了嘴。
“别说那种话啊……傻瓜……都说了我会保护你的，一直在你身边……”龙交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在凤合耳边低语。
“喂……为什么我觉得你突然好像变得很奇怪的样子？”不满于龙交竟然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这件事，凤合用力拉开了龙交的手。“即使是那枚该死的‘妖王之印’不在我手中，我的妖力也足够强大，用不着任何人来保护。”误以为龙交是在将自己当做弱者来同情，凤合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恼怒。
“我……奇怪？”龙交自言自语着。的确，在那天晚上，他的确分明地感到有一种一直在被刻意压抑、隐藏着的东西被释放了。对于这一点，他并不后悔，反倒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唯一令他苦恼的却是凤合的态度。
似乎与自己截然相反，自那晚之后，本来就冷淡的凤合似乎更加冷淡了，冷淡到近乎可怕。如果是在过去，无论自己挑衅多少次，凤合也总会带着一脸的不耐出来迎战，像这样明显的躲避态度，却是从未见过。
如果你真的厌恶一个人到了极点，那么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往往并不是和他吵架，而是懒得理睬。宁可被凤合怨恨，也绝不想要被漠视的龙交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强大的痛苦，似乎可以令心脏碎裂般的痛苦。
“你那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龙交的痛苦表现得太过明显，又也许是多少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凤合总算发现了龙交的不对劲。
“没什么。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想说的并不是这样的话，明明想要得到凤合的关心想到要死，龙交却言不由衷地说出了违心的语言。
“……”大概从未想过龙交也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凤合短暂地愣了那么一下，却不过只是那么一下而已。“也是，是我多管闲事了。”虽然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确是被龙交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刺伤了，但凤合还是努力伪装着，不想让龙交看出任何马脚。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就要达到冰点，一切都在向着和预想中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龙交是真的混乱了，一种因混乱而生出的乏力感觉迅速包围了他。
“我走了。”无话可说，或者再说什么只会适得其反，龙交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告别。
龙交会主动开口和自己道别，还真就是破天荒头一次，所以就连凤合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等等。”凤合开口叫住了龙交。
通常一个人真正想要离开的时候都会不告而别，而主动道别除了客套的礼貌之外，更多的是表示一种不舍的情绪。虽然对于某些方面的确是过于单纯了些，却也不等于凤合连正常的情感交流都不懂。
“谢谢……”终于反省到自己刚才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妥，凤合决定还是先缓和一下气氛再说。拜这强大的妖力所赐，虽然一直不断被崇拜着，却也一直被人畏惧着的凤合身边别说朋友，就连个能好好说上两句话的人都没有。
或许过去还有父母能够可以和他进行些简单的交流，可如今自己的父亲已经带着母亲四处游山玩水去了，也就等于除了龙交，他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了。虽然也许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对谁倾诉，但龙交却好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虽然也许一生都不会有去吃的机会，但若是没有，就总会像是少了些什么般令人不舒服。
第76章 忧虑
“谢？谢什么？”龙交冷笑出声，却也当真停住了脚步。
“感谢……你一直为我着想……”凤合突然觉得有些恼怒，明明刚刚是龙交自己言之凿凿，说什么希望可以倚靠他之类让人肉麻的话，怎么现在却突然又变成了这样的态度？
“是吗？我倒是认为你说得才不错，我还是专心管好魔界的事务才是正经。”虽然凤合已经主动示弱，龙交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半分。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不想再继续面对凤合，只想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平静下来的龙交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去。
“你……”自己好不容易才选择了妥协低头，却没想到龙交却并不领情，凤合咬牙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下如此丢脸的错误。
而虽说多少也让凤合感到了难堪，算是成功扳回一局，龙交的心里却并不痛快。东游西荡了半天却什么都不想做，也完全没有做任何事的心情，龙交还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魔宫。
“龙交，我有话要对你说。”才刚踏进魔宫之中，龙交就被自己的父亲湛金叫住了。
湛金的名字和曾经的妖王焕银的名字听起来有种异曲同工之妙，但这却仅仅是个巧合，也正因为如此的巧合，妖王和魔君才共同认为或许将两个孩子的名字配成一对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个主意还真是糟到不能再糟。
“父亲……”龙交有些不情愿地跟在了湛金身后。他现在可并没有想要和谁交谈的心情，但自己父亲的命令却又实在是难以违背……
“凤合的事，你就再不要插手了。”湛金突然的一句话，让龙交顿感如雷轰顶。
“父亲？”龙交疑惑地看了湛金一眼，不明白湛金究竟是从何处得到了如此准确的消息。自己想要为凤合做些什么也不过是刚刚才有的想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父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你以为你的事我就全都一无所知？”湛金瞥了龙交一眼。“无论如何，那都是妖界和妖王自己的事，你就不要从中搅和了。”
“但……若是妖王之位真的落入人类之手，那我们……”不死心的龙交努力寻找着能够说服湛金的理由。
“你是说联姻之事？那不是更好？妖王之位落入人类之手，或许你正好可以娶了那个女人。”湛金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龙交。
“我对人类没有兴趣。”龙交这句话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所以，你是对凤合有兴趣，我说的可是不错？”湛金一双金色的妖瞳盯住了自己的儿子。
“父……亲……”魔怪的身体并不是真正的实体，所以也不会流汗，可龙交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分明已经冷汗、热汗流了一身。
“你真的以为你的那点心思我会看不出来？”湛金金色的瞳子里像是可以散发出妖异的魔力一般，看得龙交竟然也有些心神恍惚。
“那……父亲……”龙交突然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好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般，除了叫自己的父亲之外，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既没有反对，也并不支持，湛金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龙交过多计较。“但妖王之印的事，你无论如何都不许插手。”
“知道了。”龙交明白父亲的条件是在表明一种交换的态度——“你若是听话，我就可以对你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应承下来倒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你既然是我的儿子，这魔界未来的主人，就应该知道言出必信的道理。”湛金的声音在龙交耳边响起，听起来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
“是，父亲。”深施一礼，表示出自己服从的态度，龙交告别湛金，退了出去。反正就算自己想要插手，凤合也并不领情，倒不如老实听父亲的话，换取父亲的宽容态度才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你都看见了吧？”龙交刚刚走出，湛金就转身看向了厚厚的帷幔之后。
“怎么，龙交原来对我家凤合有那种意思吗？”帷幔之后，缓缓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对外宣传已经游山玩水去了的焕银。
“那也都是你的错。我真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当初看走了眼，而是蓄意所为。”湛金眯起了眼睛看焕银。
“就算我是故意的，难道龙交要喜欢谁也是我可以安排的吗？”焕银并不生气，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看湛金。
“哼……”湛金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了别处。
“明明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像小孩一样喜欢闹脾气？再说，我家凤合有什么不好？”焕银收起了笑容。他那双银色的眸子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未免显得过于冷淡，喜怒无常的脾气更是就连凤合见了都要头疼几分。
“凤合……”说到凤合，就连湛金的表情也添上了几分忧虑。“如果凤合知道了妖王之印其实是你有意要他弄丢的，难道不会怨恨你吗？”
“就算他知道了，我也还是他父亲，他难道还会把我怎么样吗？”焕银不以为然地一笑。
“他是尊敬你这个父亲不错，但你这身为人父之人却帮助别人算计自己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湛金显然并不认同焕银的诡辩。
“你也知道吧……凤合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想起了令自己忧心之事，焕银银色的眸子变得更加凌厉了几分。
“不错……”想到了凤合那惊人的力量，湛金不免也锁紧了眉头。
“妖王之印并不是外界所认为的那么好的东西，它身上带着历代妖王的力量，也聚集着历任妖王的邪念。如果凤合本身的力量再加上它所带着的邪恶的话，只怕一切就并非是我们所能掌握的了……”焕银那双凌厉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去，仿佛生锈的金属般瞬间失去了所有慑人的光彩。
“真有那么可怕？”湛金似乎也被焕银的忧虑所感染，金色的妖瞳好像冬天的宝石上透出了一层薄霜一样变得有些迷蒙。
第77章 苦寻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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