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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人鱼养龙进行时 作者:童格

    第20节

    ☆、第60章 女装(二)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因丢失将在狂欢节展出的“艺术品”——银尾,超过二十几名失职狱卒惨遭革职;又比如韦恩队长伤口恶化,再加连日搜寻“少年金矛刺客”未果,他一怒之下发出最高通缉令,将少年的画像贴满了每个街头巷尾;再比方说只因少数囚犯趁乱成功逃狱,为杀鸡儆猴警告剩下的人,有大批无辜囚犯惨遭毒手,盖林塔地板上的鲜血连续清洗了三日三夜也没洗干净。

    一时间,全城戒严,都城守备队倾巢而出,整个大卫堡被折腾得沸沸扬扬。

    但与此同时,他们重点搜捕的对象,却在废弃的客栈睡得又香又沉。

    野狼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死过了。他是个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被惊醒的人,就算握着刀也不一定能睡得安稳,总有一根神经绷着随时准备战斗。毕竟,他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如果警惕性那么低的话,那么也很难活到今天。

    可今天却奇怪得很,他居然一觉睡到日晒三竿。直到太阳都晒屁股了,失灵的生物钟才懒洋洋地敲了两下。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很舒服,野狼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来。结果他向上一用力,咦,居然没坐起来,什么人正重重地压着他。

    野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到结实精壮的胸脯,然后是紧密强健的八块腹肌,气势逼人的男性部位,嗯……这个尺寸有点惊人,最后是修长完美的双腿。

    野狼缓缓抬头。男人看上去要比他大个七八岁,他似乎害怕被阳光刺了眼睛,侧偏着头睡着,大半张脸都朝下。一头火热的番红长发披散下来,隐隐露出高耸的鼻梁和英俊的面孔。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阿斯蒙蒂斯。野狼不由松了口气。

    阿斯蒙蒂斯似乎是感觉到动静,习惯性地收紧手臂,下巴抵着野狼发顶的漩涡,把他搂得更紧了。野狼枕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哈欠,侧头重新合上眼皮,准备继续睡去。

    然后大约过了五分钟,野狼迟钝的大脑这才缓缓开始运作。刚才看到的画面快速掠过,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咦?

    为什么是成年人版的阿斯蒙蒂斯?

    而且还是梦里的的那个阿斯蒙蒂斯?

    我记得昨晚和我一起睡的明明是……

    卧槽!

    野狼迷糊的大脑瞬间被惊醒。他猛地坐起来,扭头死死瞪着身边的男人,满脸的惊讶简直连掩饰都掩饰不了。

    等等,等等等等!

    怎么是你!?你怎么突然从梦里跑出来了!?这里应该是现实吧,我应该不是又跑到塞壬的梦里了吧。

    还有,昨儿晚上兽化的阿斯蒙蒂斯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我记得昨晚替他拔箭处理伤口后,他痛得受不了,而且不停撒娇,我一时心软,所以就让他趴在床上和我一起睡了。反正这是废弃的客栈,虽然没有被子而且布满灰尘,但好歹有张够大的通铺,能够容得下那头巨兽。现在他人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你又从哪里钻出来的?

    这意外实在是太过超乎想象之外了,尤其是在半睡半醒、神志不清的早晨,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裸|男拥抱着同眠……请原谅野狼还没有发育成熟到能轻松应对这种事情。

    野狼抓狂的揉乱自己的头发。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太乱了,太乱了,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阿斯蒙蒂斯丝毫没感到他内心的纠结,还是那副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表情,但因人形抱枕的突然消失而皱起了眉。

    他闭着眼睛伸手四下摸索了半响,指尖总算碰到野狼的身体,也不管那是什么部位,用力一揽,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一声清脆响亮的“啪”,回荡在空旷的客栈。

    客栈门口,睡在自己呕吐物里的尼克被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视线一片光亮,他觉得自己被正午的太阳刺得眼疼头疼腰疼胃疼脚疼……总之哪儿都疼。

    啊啊啊,好难受啊,他捂着脑袋想要站起来,但强烈的晕眩感却使得他不得不靠墙坐下。宿醉不是没有代价的,喝的当时只觉得人生痛快再来三杯,但喝完以后的第二天早上,偿债的感觉却总能叫人痛不欲生。

    昨晚上发生什么了?

    我怎么躺在这里?

    尼克困惑茫然地抓着头发,结果抓到一手的粘稠食物,恶心地把手在墙壁上擦了擦。

    他记得把约克特埋掉以后,在酒肆独自喝闷酒,然后找野狼来讲故事。后面呢?后面就记不清了,好像看到了火焰?什么火焰?啊啊啊,头好疼,早知道就不要喝那么多了。

    尼克头疼地揉着额头,便在此时,野狼的咆哮从头顶的窗户冲出来。

    “妈的你摸哪里呢!!!”

    尼克困惑地抬起头,然后听到了第二声更加清脆响亮的“啪”。

    阿斯蒙蒂斯捂脸坐在床上,眼神那叫一个又无辜又茫然。脸颊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那叫一个又红又整齐。

    野狼面红耳赤地站在床头十米外,眼睛上下左右到处转圈,就是没办法停在阿斯蒙蒂斯的身上。这混账玩意儿裸得可真够彻底,野狼都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放了。

    啊啊啊,他简直要崩溃了!

    为什么这家伙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害得我刚刚还低头看到了他的……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是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别人的……而且他的为什么可以那么……啊啊啊,现在不是讨论男性长根问题的时候。

    关键是,这混账为什么光裸着身体,还一副理所当然、大大咧咧的样子!拜托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好吧,请你有点礼仪荣辱稍微讲究一下好吧!就算你不是贵族,起码也应该有做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吧。

    不不不,也不是尊不尊严的问题,更加关键的是,我是男人好吧!凭手感就不一样好吧!你怎么能那么随便就对我……

    啊啊啊,野狼真心是要崩溃了。

    门外传来尼克的声音:“发生什么了?谁摸了你哪里?”

    声音由远而近,片刻,尼克的脸出现在门口。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把手撑在门框上,“嗳,你知道我为什么睡在门口外吗,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尼克抬起头来,结果还不等他看清屋内的情况,门就“嗙!”地一声重重关上。

    “别进来!”野狼愤怒地咆哮。

    他凶狠的瞪着阿斯蒙蒂斯,咬牙切齿的说:“你还想光着身体到什么时候?快点把衣服穿上!?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下意识地不想让尼克知道阿斯蒙蒂斯现在没穿衣服,也不想别人看到阿斯蒙蒂斯的躶|体。至于背后的原因,他暂时只顾着生气,还没有那个精气神去思考。他人是醒了,但理智还在呼呼睡大觉呢。

    阿斯蒙蒂斯则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没有衣服啊,我一直都不穿衣服的。之前兽态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人叫我穿衣服啊。而且我昨天晚上也没有穿衣服啊,你不也是又搂又抱的吗。

    尼克的满腔关心却换回了一鼻子灰。他先是一愣,继而眉毛上挑,“关心你而已,干嘛那么大的反应。而且凭什么不让人看,难道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尼克用力踹开门,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屋里的情况。但他只隐约看到一个坐在床上的人影,模模糊糊啥都没看清,门就以更快的速度阖上了。

    紧接着一把匕首从门□□出,如飓风般擦过尼克的左耳。

    “不要进来。”

    野狼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句警告,而是威胁了。如果违背的话,那就要做好以生命为代价的准备。

    尼克浑身僵硬地立在门口,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颤抖着摸上自己的左耳。

    幸好幸好,耳朵还在,也没有流血。尼克这才找回呼吸,重重松了一口气,肩膀抖动,几根断了的头发缓缓飘落下来。

    尼克瞪着地上的短发,条件发射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如果刚才稍微偏上那么一点点的话……他终于开始觉得后怕。

    至于吗?多大点事儿,你居然直接动武。不看就不看嘛,男人的果体而已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好心没好报。尼克愤愤地走开了。

    屋内,野狼也终于迟钝的意识到衣服的问题,只好用黑貂皮披风裹着阿斯蒙蒂斯。

    可是……妈蛋!这家伙为什么手脚要长这么长?能将野狼整个儿包起来的披风,他披着居然还露出好长一截在外面。而且他只要一动,又什么都露出来了。

    这里没有别的衣服,野狼万般无奈,只好把自己的衣服裤子脱给他穿。虽然他现在一肚子疑问,但对着不穿衣服的阿斯蒙蒂斯,他实在是无法正常思考。

    “你先穿我的吧,总不能让你这么光着出去。其他的等出去以后再想办法。”幸好大卫堡天气冷,所以野狼穿了不止一件。

    野狼把衣服给他了,但麻烦又跟着来了。阿斯蒙蒂斯居然拿着衣服裤子翻来翻去就是不穿。野狼等啊等啊,等得都不耐烦了,结果最后等到一个“这是神马,能吃吗”的天真表情。

    野狼好想哭。

    “你以为你是婴儿吗?为什么连穿衣服都不会。”野狼无力,只好耐着性子做手势,“这是裤子,你看我脚上穿的这个,裤子,明白吗。把它穿上去,像这样,先把一只脚伸进去,然后再把第二只脚伸进去。”

    野狼比划着穿裤子的动作,结果阿斯蒙蒂斯看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但看完以后却把裤管往脖子上套去,脑袋差点被卡住。而且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搞错了,居然还继续用力向下扯,长长的裤腿耷拉下来,这人立体的五官都要被压成平面了。

    “你是笨蛋吗!?”野狼简直就是哭笑不得,一时顾不上害羞和生气,赶紧冲过去,抓着头上的空裤管扯出来。如果他再不帮忙就来不及了,这家伙一副要被裤子憋死的样子。

    阿斯蒙蒂斯的举止十分的笨拙,但一感到野狼的靠近后,却忽然灵敏起来。他迅速松开裤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搂住野狼的腰,用力将他拉近自己。那反应和力度,野狼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野狼向上用力,裤管实在是太窄了,阿斯蒙蒂斯的脖子至少被扯长十公分,这才把裤管从他头上抽出来。

    裤子离头的瞬间,一头稠密的红发冒了出来,紧接着露出一张英俊的笑脸。阿斯蒙蒂斯坐在床上,紧紧搂着野狼的腰,把他夹在自己双腿之间,仰头朝他裂开笑容。

    这是一张很霸气的脸,但却有着孩子才有的天真,以及邪恶。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却十分奇妙的冗杂在一起,变成一张邪性十足的脸。

    野狼愣住,低头看着阿斯蒙蒂斯的脸,双手还保持着抓裤子的姿势,却忘了要放下来。

    二人对视。

    那笑容太过灿烂,有点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又调皮,又单纯,竟然看得野狼转不开眼睛,整个儿傻掉了。

    阿斯蒙蒂斯迷人的眼睛深情的凝视着少年,缓缓的直起上身,一点点地仰起脖子,和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野狼忽然觉得有些晕。

    这是一个适合接吻的姿势。

    这也是一个适合接吻的距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二人身上。暖橘色的光线将气氛染得很温暖,二人一上一下深情凝视,宛然成了一幅美好的画面。

    周围安静得很,野狼能够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那声音渐渐和另外一个心跳声汇合在一起,而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就在阿斯蒙蒂斯即将吻上的一刹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叽咕”破坏了这美好的一刻。

    阿斯蒙蒂斯饿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饭桶?”野狼眨了眨眼睛,猛的回过神来。紧接着,他错愕地看到阿斯蒙蒂斯背后的三个伤口。

    野狼惊讶地大力把他的后脑勺摁下去,伸手抚上后背的伤口。虽然已经逐渐愈合,但还是能够分辨得出,那是三个箭伤。

    阿斯蒙蒂斯被野狼一巴掌按下头去,顿时整张脸都黑了。差一点就可以亲到,结果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野狼又发现了几个熟悉的伤口,昨天他替阿斯蒙蒂斯亲手处理的伤,所以大概还有些印象。

    而且,他发现了被藏在角落的亚麻布,他把那些碎布拿出来,果然是昨晚替阿斯蒙蒂斯包扎伤口的麻布,上面还染着他的血,再眼熟不过。估计昨晚他变身以后,身体变小,绑在伤口上的麻布也掉了下来。他没有重新绑回去,随手塞在角落了。

    中箭的是现实里的阿斯蒙蒂斯,而不是梦里的阿斯蒙蒂斯。

    所以……

    “阿斯蒙蒂斯?”野狼惊讶地捧起阿斯蒙蒂斯的脸,“你是阿斯蒙蒂斯!?不是梦里的那个混账,而是我救回来的小家伙?”

    梦里的混账是怎么回事?阿斯蒙蒂斯温顺地把脸在野狼手心蹭了蹭。

    那姿势十分的熟悉,野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阿斯蒙蒂斯舒服地眯起眼睛。

    “所以你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喉咙伤了说不了话。而不是故意捉弄我。……”野狼这下稍微有些明白过来了,但为了证实心里的想法,他说,“你把翅膀打开,让我看看。”

    阿斯蒙蒂斯看了野狼一会儿,野狼说:“我知道你饿了,但是这里没有吃的,待会儿再带你出去。还得给你弄套衣服,希望尼克认识医术靠谱的人,你的喉咙也要去看看,箭伤也再看看。嗳?你的腿怎么突然好了。”

    阿斯蒙蒂斯缓缓坐直身体,一对巨大的翅膀蓦地展开,屋内凭空扬起一阵飓风,将野狼的头发扬起,凌乱的稠密金发挡住了他的视线。

    须臾,风停,头发缓缓落下,一只银色的兽出现在了野狼的面前。

    和昨晚糟糕的状况相比,他的情况已大有改善。不但从形体上得到了进化,变得更加像龙了;而且遍布全身的狰狞伤口已经愈合,小伤口已经消失不见,新的鳞片重新长了出来,但背后那三箭留下的窟窿还是霍霍夺目。

    野狼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兽化的阿斯蒙蒂斯,阳光照耀在他的鳞甲上,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夺目亮光,简直就像来自远古的艺术品。

    天呐!野狼目不转睛地看着银龙,忍不住赞叹:“太美了……”

    这是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与其说艺术品,不如说是战甲,或者武器,足以令每一个男人不由心生向往。

    阿斯蒙蒂斯傲然站立,看了野狼一眼。野狼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缓缓上前,将手放在他的头上。

    上一秒还桀骜不驯的银龙,瞬间软倒。再摸两下,好舒服,好舒服。银龙向野狼主动低下头来,脑袋在他手心蹭来蹭去,尾巴快乐地左右扫动。

    野狼温柔地抚摸它的长颈。顺着鳞片生长的方向,以欣赏艺术品的眼神,一寸寸摸过去。虽然龙身上耸立着狰狞的尖刺,但却在他的指尖触碰到之前,主动缩了回去。

    虽然他的鳞片是偏冷的银色,但摸上去却一点也不冷。野狼恍然觉得那层鳞甲下,蕴含着一座活火山,血液里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热情澎湃奔流不止。不知道是不是野狼的错觉,当他凑得很近的时候,鼻尖似乎闻到了火焰的味道。

    “真是太美了……”野狼忍不住再一次感慨。

    阿斯蒙蒂斯快乐地甩动尾巴。

    再多夸两句吧。他快乐地想着。结果下一秒,野狼就转移阵地,一把抓住他的翅膀:“果然是你。”翅膀上有洞,那是阿斯蒙蒂斯被关在盖林塔时,残酷的镣铐穿过它翅膀时,留下的伤痕。

    本来就是我嘛,一直都是我。阿斯蒙蒂斯展开翅膀,重新覆盖在身体上。一阵红光闪现,他又重新恢复了人类的形态。

    “不过……”野狼困惑地盯着他肩胛骨的位置,“你的伤口是不是变小了很多。这可真奇怪,莫非你的伤能够自动愈合吗?可是,到底是怎么样才能……”

    他吃的比常人多,饿的比常人快。但同时,伤口却也好得更快,身体的成长速度也更快。或许这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的。野狼若有所思地看着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尖叫。

    “给,快点穿上。”野狼把裤子递给阿斯蒙蒂斯,“穿好以后,带你出去找东西吃。”

    阿斯蒙蒂斯不接裤子,只是眼巴巴地瞅着野狼。

    “真麻烦,我只帮你这一次,以后自己穿。”野狼突然既不脸红了,也不害羞了,一手抓着他的脚,一手抓着裤管,干脆麻利地往里头套。

    咦?怎么态度改变这么快?阿斯蒙蒂斯惊讶地看着他。

    他哪里知道,现在的野狼已经清醒冷静下来,不再是刚睡醒时迷糊易暴的状态,理智已经重新上线。而且,他在知道阿斯蒙蒂斯不是别人后,对他的态度,自然就变回了对待自己人的态度。对自己人有什么好脸红害羞的,赶紧麻利地穿好衣服出去,今天还一大堆事儿要干呢,没空跟你瞎耽误。

    阿斯蒙蒂斯怎么样也没有预料到,此时的他在野狼眼里,跟婴儿差不了多少。

    也不过就是个头高一点,多一种兽化的形态而已。婴儿还是婴儿,什么都不懂需要别人照顾的婴儿。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丝|不|挂的,早看光了。野狼面无表情地把衣服套到阿斯蒙蒂斯的头上,然后抓着下摆用力向下扯。

    阿斯蒙蒂斯的脑袋从衣服洞里冒出来,头发凌乱地看着野狼。

    啊咧,他好像无意间干了件蠢事。可到底是什么蠢事呢?

    野狼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回头说:“快点过来。”

    不想了。阿斯蒙蒂斯从床上跳下来,朝野狼走过去。

    野狼抓住他的手,然后朝外走去。

    ☆、第61章 女装(三)

    这真是日了狗了。

    尼克目瞪口呆地看着陌生的高大男人。长得倒是英俊成熟很有男人味,可问题是,不管他再怎么英俊,也掩饰不了脸上那两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再联想刚才那两声“啪”“啪”,很明显是意图不轨,结果被野狼给打了。

    好吧,被打了也不要紧,美色当前,男人偶尔犯个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被打了以后,你好歹也要羞愧自责一下吧。这家伙倒好,顶着俩巴掌印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蹲在野狼身边,好奇地看着他修理马车的车门。

    还有这个姿势……额的神呐,槽点太多,尼克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吐起。拜托,你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男人,生得牛高马大,站起来比所有人都高,野狼的裤子穿在你身上甚至都成了七分裤,衣服都被你撑破了,露出你那一身紧致的肌肉……宽厚的肩膀……古铜色的肌肤……

    尼克忍不住看得走了神,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唾沫,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用力摇了摇头。

    不不不,重点不是身材,重点是,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能不能不要学小孩那样,双手捧着腮,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蹲在野狼的身边。拜托你是大男人好吧,求求你不要做出这么小朋友的举动!

    而最最最让尼克难以接受的是,他居然不是野狼的哥哥,而是弟弟!

    弟弟!

    弟弟!!!!!!!!!

    就算尼克当场自戳双眼,再把三观摔碎,他也难以接受弟弟的这个说法。

    “你确定你真的没搞错人?这人真的是你弟!?”尼克一脸“快告诉我你在说谎”的表情,朝野狼发出了第一百零一次询问。

    被质疑身份,阿斯蒙蒂斯抬起头,既不生气,也不反驳。他还是那副蹲在地上的姿势,只是随意间瞥过去的戏谑眼神,竟把尼克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野狼倒是没有看尼克。他从嘴里取出最后一枚铁钉,用锤子敲进木板,拉了拉确认车门已经牢固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是的。”

    尼克等了老半响,都没有听到后面的话,这才知道他已经回答完了。“‘是的’,‘是的’就完了?两个字你就准备把我打发掉了!?老天呐,你这不是故意要憋死我吗!?”

    尼克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个比野狼还要高一个脑袋的男人,居然是他的弟弟。他内心的八卦之魂痒得他抓耳挠腮,他憋了又憋,忍了又忍,一长串的疑问终于还是没能憋住,如子弹般朝野狼射去。

    “我承认,我确实是孤陋寡闻,对异族了解不多。可就算再不了解,那也不至于相信你的这套鬼话啊!我见过你弟的好吧,奶娃娃一个满地到处爬,站起来还没有我膝盖高。怎么可能一个星期就突然长成这么高的一个成年男人!?你就算想要敷衍我,拜托也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吧。而且银尾呢,昨天晚上的银尾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会忽大忽小,忽人忽兽?你们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异族啊?不要以为我宿醉就好欺骗,我告诉你,我的酒早就醒了……”

    其实,尼克说的这些问题,野狼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并不怀疑阿斯蒙蒂斯的身份,但却不得不为他的生长速度而感到奇怪。距离在洞窟捡到婴儿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可他却已经长成一个成年男人。这生长速度,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但不管他怎么觉得奇怪,却始终认为这是他和阿斯蒙蒂斯之间的事情,与别人无关,别人也没有资格来说三道四。尤其,当这些疑问是以唠唠叨叨烦死人的方式问出来时,野狼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直接选择了忽视。

    他甚至都懒得听完,尼克刚开了个头,他就低头对蹲在身边的阿斯蒙蒂斯说,“应该已经没问题了,你重新把车门抱回去,然后就开始装车吧。”

    阿斯蒙蒂斯食量大得恐怖,昨晚的两筐肉只够他塞牙缝的。为了能够一次性带回大量的食物,好让他彻底吃个饱,野狼决定驾车前往市集。

    但因为四轮马车被蠢龙给弄坏了,所以他不得不临时充当一下木匠,敲敲锤锤弄了半响,这才勉强算是拼出了一个不会散架的车门。

    阿斯蒙蒂斯对野狼的态度,和其他的人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浑身上下的刺都收了起来,圆润乖巧得像一只大型家养犬。

    阿斯蒙蒂斯站起来,野狼后退两步让出位置来,他弯腰抱起车门。沉重的车门在他手里,轻得就跟玩具似得。他三步并作两步,轻轻松松的就把车门抱回车厢前。他双手举高门板,抬高到车门的位置上。

    野狼明显不是个新手,他负责连接工作,动作熟练又快速,还不等尼克说完,车门就已经装好了。

    阿斯蒙蒂斯来回用力拉了几下车门,灵活轻快,除了外表不太美观外,完全没有其他问题。

    太棒了!太厉害了!我们居然一起把车修好了!

    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阿斯蒙蒂斯却十分的开心。野狼扶着车门正准备下车,结果被兴奋的阿斯蒙蒂斯一把抱住,举起,竟然双脚悬空被他抱下车来。

    野狼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一连狂敲了阿斯蒙蒂斯好几下脑袋。

    阿斯蒙蒂斯委屈地抱着头,野狼懒得搭理他,径直坐到驾驶位上,抓着缰绳调转马车车头,驱使马儿跑到平坦的道路上。

    另外两个人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马车离开院子,然后越跑越远,越跑越远,迟钝的二人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尼玛!他不是在调整车位,而是准备直接出发啊!

    “喂!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不管了吗!?等等我,别走啊!”尼克扯着嗓子狂喊,喊完之后他发现,马车好像是不是……跑得更快了?

    “你有没有觉得,马车在加速啊?”尼克转头,想要问旁边的阿斯蒙蒂斯,却错愕地发现,身边竟然空了!?

    尼克再把头扭过来,一行尘埃笔直朝马车狂追而去,扬起的朦胧尘雾中,隐约能够看到阿斯蒙蒂斯的身影。

    尼克:“……”

    苦命的尼克只好迈开双腿追了上去。

    真可惜,这双雪白笔直的大长腿,这双往日在客人们中大受好评的有名的大长腿,似乎,在追马车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卵用。嗯,锻炼也分很多种,不是每一种锻炼都意味能跑得快的。

    十五分钟后。

    尼克气喘吁吁地倒在车厢里,寒冷的天气,他居然汗流雨下整个人都湿透了。“呼——呼——不,不行了。”他说,“我快热死了,你把车窗给我打开。”

    “车窗坏了。”野狼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替他把整扇车门打开。寒风吹进来,尼克舒服地一声长叹,软倒在座位上。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蓝天白云。马儿低头,将路边的野草连根拔起,开始咀嚼起来,一团雪白的雾气从它的鼻子里喷出来。

    “你跟过来干什么?”野狼低头看着尼克。

    尼克翻了个白眼:“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就不能让我搭个顺风车吗?”

    “不能。”野狼拒绝得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而且我们也不熟。”

    尼克一咕噜坐起来,生气地瞪着他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们都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了,我都已经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让我搭次便车会死吗!?我都替你保存那么多秘密了,送我回趟家会死吗!?啊!会死吗!?”

    阿斯蒙蒂斯的眼睛顿时就警惕的竖了起来。等等,一起经历过很多次生死是怎么回事,你和野狼到底什么关系!?

    野狼无语:“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经历生死了?”

    “怎么没有!?还不止一次呢。”尼克掰着手指开始算起来,“你看,你刚进入大卫堡的时候,是我帮你摆脱都城守备队的麻烦,对吧。不然你还准备傻乎乎的放跑约克特,金矛的徽章也是我给你的。然后上一次,你在冰湖里的那一次,你差一点跑出去被守卫杀死,是我提供了湖底隧道的路线的,对吧!还有还有,昨天晚上,那也算的对吧。你看咱们在一起都经历这么多了,你怎么狠心一转头,就说不认识我了呢。我真伤心,我伤心死了。呜呜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伟大的光明之神啊,你听我说,这个男人啊,好狠心啊,他居然……”

    尼克越说越带感,已经成功进入了“被负心汉狠心抛弃”的演戏模式。野狼不怕他动手,就怕他这么没完没了的吵,吵得他头都疼了。

    “行了,别演了,我送你一趟就是。”野狼打断尼克的激情表演,“你要去哪里。”

    “回家。”上一刻还凄惨伤心的尼克,瞬间大变脸,笑得那叫一个阳光明媚,“一个晚上没回去,小缇娜肯定担心死我了。”

    “小缇娜?”野狼听过这个名字。第一见面的时候,尼克也是说,怕小缇娜会因为他晚归而担心。

    “是的,我可爱的小缇娜,她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尼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温柔的表情,片刻,忽然竖起眉毛瞪着野狼说,“嘿!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提前警告你,不准对她出手!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的话,我哪怕拼着不要自己的命,也会杀掉你的!所以别胡思乱想了。”

    是谁刚刚还说大家都是朋友来着,这才几句话,你就要和我拼命了。野狼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重新回到驾驶座上,然后愣住了——不知何时,阿斯蒙蒂斯居然占据了他的位置。

    驾驶位太窄了,只能同时坐一个人,所以野狼叫他走开。但阿斯蒙蒂斯非但没有走开,反而仰头坏笑,然后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那意思再明确不过。

    野狼表情不明地低头看着他:“你想让我坐在你的腿上?”声音已经结冰。

    阿斯蒙蒂斯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反而欢心雀跃的朝他张开双臂,等着野狼坐下后,好能够抱着他。

    野狼简直受够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你给我滚下去!”他直接抬脚,用力把阿斯蒙蒂斯给狠狠踹了下去。

    他的动作看上去凶狠,但速度其实放得很慢。阿斯蒙蒂斯果然躲开了,不过也因此下了马车,站到了泥土上。

    野狼双手抓着缰绳,准备启动马车,但一声沙哑的呐喊,却生生逼得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其实,阿斯蒙蒂斯并没有发出声音来,但野狼还是听到了。不但听到了,心还蓦地绞痛了一下。

    他想起了被火炭烫坏的喉咙。

    野狼放下缰绳,沉默片刻,扭头对阿斯蒙蒂斯说:“你过来”。

    阿斯蒙蒂斯没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表情,乖乖走过去了,却没想到竟然被野狼捧起了脸颊,不由愣住。

    “张开嘴巴,让我看看。”野狼双手托起他的脸颊,让他仰天抬起头来。

    阿斯蒙蒂斯深深地看了野狼一眼,然后张开嘴巴。

    野狼没看出点什么究竟来,不得不叫他“嘴巴再张大一点”。

    二人的距离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近。阿斯蒙蒂斯看着越凑越近的少年,野狼满脸严肃认真,但阿斯蒙蒂斯却心不在焉地数着野狼的睫毛。

    野狼不是游医,没办法做出专业的判断。可是,初步看上去,阿斯蒙蒂斯的喉咙既不肿,也没有伤痕,完全没看出任何被烫伤过的痕迹。似乎,他的喉咙已经自己愈合了。

    野狼不知道为什么阿斯蒙蒂斯发不出声音来,眉头越皱越深,一时陷入了学术探究的钻牛角尖状态。他嫌阿斯蒙蒂斯嘴巴张得太小,看不清楚,忍不住把手指伸进他的嘴里,调整了一下角度,好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阿斯蒙蒂斯完全随他去,乖乖的张开嘴巴,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嘴里瞎捣鼓。但当野狼准备抽出手指时,他却忽然闭上嘴巴,咬着野狼的手指笑了起来。

    野狼愣住,阿斯蒙蒂斯笑得眉眼弯弯。野狼皱眉,再次用力抽手指,但阿斯蒙蒂斯却调皮地摇了摇头,野狼被咬着的手也跟着摇了摇。

    野狼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暴了起来,“松手!”他生气地用力一抽,咦?手指居然抽出来了。

    趁着野狼惊讶的一刹那,阿斯蒙蒂斯抓住机会,双手用力撑着马车,倾身吻了上去。

    今早没能偷到的一吻,他终于得手了。

    虽然是亲在脸颊上。

    阿斯蒙蒂斯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野狼条件反射地一巴掌甩了过来。

    又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啪”。

    没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垂头丧气地钻进了车厢,左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这一次,野狼可是一点儿都没留情。阿斯蒙蒂斯的动作太快,他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居然有些……被吓到了。

    尼克发现了新的巴掌印,拖长音调地“嗳——?”了好长一声,顿时忘了全身的疲倦,兴奋的坐了起来:“弟弟弟弟,快告诉我,你干什么坏事啦?”他伸长脖子凑到阿斯蒙蒂斯跟前,满脸的求八卦。

    别瞎叫,谁是你弟弟!阿斯蒙蒂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可惜口不能言,没办法把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尼克还在叽叽喳喳,他懒得搭理尼克,扭头,看向右侧的车窗。

    这半边的车门是好的,透过中间的彩绘玻璃,能够看到外面的场景。

    大卫堡的生活从晚上才开始,此时是中午,所以路上的人很少,不少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一只大肥猫趴在路边打瞌睡,脑袋靠着一盆开的很明媚的黄花。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的大卫堡,竟与寻常的城镇并无太大区别。

    阿斯蒙蒂斯仰望天空,那一片自由的蓝天,中间却隔着图案烂俗的彩绘玻璃。玻璃上,神祗散发着万丈光芒,低头朝信徒们露出慈祥的表情。

    阿斯蒙蒂斯面无表情地盯着玻璃上的白胡子老头儿,半响,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拉上了窗帘。

    窗帘隔绝了街道上的景色,身后,一队都城守卫队的士兵从巷道里冒出来。

    领队的手里抓着一幅画像,用脚狠狠踹开了客栈紧闭的门,身后的士兵们冲了进去。

    片刻,安静的客栈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少熟睡的人被吵醒,尖叫和喊骂不绝于耳。

    “大清早的,肯定又是守备队的人在发神经。”尼克懒洋洋地软倒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这些没人性的吸血虫,非得把我们折腾成干尸吗。迟早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他反复抚摸着脖子上的烙印。

    野狼用力挥了一下鞭子,马车加速向前,将声音抛在脑后。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扰民的士兵们重新回到了门口,朝队长摇了摇头。队长点头,整理队形,然后朝下一家走去。

    整齐的士兵踏在石板路上,发出铿锵的声音,盔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当他们离开后,客栈里的人才战战兢兢地冒出头来。紧接着他们发现了贴在门上的两张通缉令,惊呼之下全都围在了那张画像边。

    “哎呀,看上去好年轻,没想到居然那么厉害,敢暗杀韦恩队长。”

    “吝啬鬼这次可是大出血啊,居然悬赏一个金币!这是要发啊。”

    “这头长翅膀的怪物更贵,两个金币!不过,看上去很凶残的样子,我觉得还是人类好对付一点。”

    “你们看,这里居然还放了一沓同样的通缉令。”

    “给我一份,说不定我能遇到他大赚一笔呢……”

    “我也要,我也要……”

    人们纷纷开始争抢起通缉令来,客栈门前顿时乱成一团。

    阳光照射在门上,一左一右,野狼和阿斯蒙蒂斯像门神一样,冷漠地注视着底下疯抢的人群。

    ☆、第62章 女装(四)

    尼克的房子很有个性。野狼至今走过那么多地方,还从未见过有人会在自家大门口,放置一尊船头的青铜海妖像。

    因岁月流逝,海妖雕像已有多处剥落,但依稀能够看得出当年盛况时的美丽。海妖像约莫五米高,有着稠密卷曲的及腰长发,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是优美的鱼尾。她左手抚摸胸口,右手遥指远方,仿佛在为迷航的船员们指路。

    野狼将雕像上下打量一番,漂亮倒是挺漂亮,可出现的地方却搞错了。她应该出现在贸易商船的船头,而不是密集住宅区的大门口。

    这条路本来就窄,雕塑差不多把一半的路都给挡住了。一个人从拐角走出来,没看路,一抬头就猛地撞在了海妖像的手上,顿时捂着鼻子蹲了下来。

    “该死的尼克,你什么时候才把这倒霉玩意儿弄走。我的鼻子都要被它戳烂了!”那人刚扬起脸,两行鼻血便哗哗的往下流,他气得跺脚威胁,“妈的,今天我跟它没玩了。要么拆它,要么拆你房子,尼克,你自己选择吧。”

    然而话音刚落,尼克便嘶声裂肺的一声:“不——”,紧接着眼泪说掉就掉,另外三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我尊敬的曼特斯先生,求求你行行好吧。这可是父亲唯一留给我的遗物,我失去什么都不可以失去它啊。”尼克眼泪汪汪地抱着海妖雕像,悲戚戚地说,“我母亲早逝,是父亲一手把我兄妹二人拉扯大的。在我十五岁那年,他突然海上失事,我也因此沦落到花街,从此我的生活只有黑暗。只有海伦娜才能给我带来光明,求求放过她吧。”尼克越说越悲伤,扭头竟然泣不成声。

    那男人讪讪的站起来,被他哭得各种过意不去,“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呃……那,那算了,我以后走路小心一点吧。总之,你,你别哭了。”尼克哭得他实在是尴尬得不行,他摸了摸鼻子,擦得满脸鼻血。

    尼克还在背对着他流眼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男人左右环顾一圈,尴尬的挠挠头发,转头走了。

    他后脚刚离开街道,尼克便转回头来,布满泪水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野狼:“……”

    “每次都这么蠢,真是个笨蛋。”尼克把眼泪一擦,朝男人离开的方向给了个飞吻,“再见啦,笨蛋先生,希望咱们不要再见面。”

    “骗子。”野狼面无表情地说。

    “啊,这真是莫大的赞扬,谢谢你了,高贵的爵士先生。”尼克居然学着贵族淑女那样,捏着并不存在的裙摆,朝野狼做了个屈膝弯腰的姿势。

    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野狼也只能无语了。

    “遗物什么的,也是骗人的吧。”

    “谁知道呢。”尼克耸了耸肩膀,然后扭头大大地啵了一下青铜海妖,大笑着朝屋内跑去,“小缇娜,我亲爱的小宝贝,我回来啦。”声音里的快乐,即使站在门口也能听得很清楚。

    或许是被尼克回家的快乐所触动,野狼想起了远方的母亲,不由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既然已经把尼克送回家了,那么接下来总算可以干正事儿了。

    野狼扭头准备招呼阿斯蒙蒂斯离开,结果发现后者正仰着头,馋得口水滴答,眼放绿光地盯着树上的小鸟,一副跃跃欲试准备抓鸟吃的姿势。

    野狼:“……”

    阿斯蒙蒂斯膝盖弯曲,双腿正准备向上跳去,忽然横空一巴掌,猛地甩在他的后脑勺,甩得他往前连续几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为什么要打我?阿斯蒙蒂斯捂着头,可怜兮兮的扭头看着野狼,结果只看到一个离开的背影。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好像自从亲到野狼之后,野狼的巴掌就越来越重了。阿斯蒙蒂斯困惑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

    远处的野狼走着走着,忽然又停下脚步,沉默地等待一会儿,终于不耐烦地旋身:“你不是饿了吗,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跟上。”

    阿斯蒙蒂斯顿时笑了起来。

    “咦?都已经到门口了,你们不进来坐坐吗。”尼克重新出现在门口,“小缇娜做了午饭,一起趁热吃点吧,也算是感谢你送我回来,如何。”

    野狼本来是准备拒绝的,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从屋子里飘出来,瞬间就把阿斯蒙蒂斯的灵魂给勾走了。野狼眼睁睁的看着那牛高马壮的汉子,以一种类似于飘的姿势进了屋,尼克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野狼:“……”

    野狼头疼的揉着眉心,真心考虑把阿斯蒙蒂斯就此抛下,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进了尼克的家门。

    尼克家里的风格,呃……如果客气一点的说,那就是很个性;如果实话实说;那就是垃圾场。船的垃圾场。

    墙上贴着各式船型的牛皮画,小到河上浆船,大到五层战舰,各种生锈的船体零件更是到处都是,连窗帘都是船帆改造的。野狼脚踩着不同颜色甲板拼成的地板,头顶着船舵改造成的吊灯,坐在锯断的桅杆上,忍不住再一次头疼地揉着眉心。

    不用说都知道,尼克绝对是个爱好船的狂热分子。

    这样乱糟糟的装修风格,野狼简直就不忍直视,阿斯蒙蒂斯倒是觉得挺有趣。他将一个划船用的木浆抓在手里,随意在虚空划了两下,然后那个足足有手臂粗的木浆就断了……

    端着肉汤的尼克从厨房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喂喂!这可是纯实木做的木浆啊!”

    尼克将汤锅放在桌上,将断裂的木浆拿在手里,一边观察断裂口一边啧啧称奇:“我平视拿它当武器,从来都没有坏过,结实得很。你怎么随便挥两下就断掉了,巨人族也做不到你这样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更重要的是……”

    “这花了我一百个铜币啊!”

    尼克一声咆哮,愤怒地瞪着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将头扭向野狼。

    野狼迅速假装看风景。

    小缇娜捧着菜盘站在他们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三个统一把头扭到一边的人。

    他们是不是全都脖子抽筋了?

    尼克的妹妹小缇娜,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又乖又萌,简直可爱到不行。

    她年纪虽小,但却意外的能干利索,洗衣做菜收拾家务样样擅长。尼克也很宠爱她,她身上这套漂亮就是这个月新买的。钴蓝色的蕾丝裙,裙纱上点缀着无数小珠子,当她跑来跑去的时候,背后两根长长的亚麻色麻花辫一甩一甩,显得活力十足。

    洋葱番茄牛肉汤、黄油面包、黑香肠和葡萄酒,还有一个用坚果烤的小蛋糕。虽然都不是什么很昂贵的菜,但味道都很不错,难以想象这些居然全都出自一个孩子的手。

    甚至为了点缀黯淡的餐桌,小缇娜在做完菜后,又临时跑去摘了几朵不知名野花回来,放在桌子旁边当摆设。黄灿灿的野花开得很艳丽,瞬间就增添了不少温度。

    小缇娜也有着花儿般温暖的笑容,只是不管她笑得多灿烂,人们首先注意到的,还是她脸上那道狰狞的巨大伤疤。

    脸是人的第一门面,尤其是女孩子,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更加重要。小缇娜脸上这一道狰狞豁口,相当于将她的平坦人生道路给劈断。

    不过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却十分干净,并没有伤疤带来的阴霾。

    尼克注意到野狼的视线,趁小缇娜去厨房拿香肠的时候,笑着问:“好看吗?”

    野狼阻止阿斯蒙蒂斯直接用手吃东西,替他擦干净爪子,又递了一个叉子给他,这才困惑的看向尼克:“什么?”

    “伤。”尼克右手虚空一划,从右眼划到左下巴,与小缇娜脸上的伤疤正好相同,“我划的。”

    野浪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错愕地瞪着他:“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把你妹妹的脸划伤?”就算你是他的哥哥,也没有这个权利吧。

    尼克却没有直接解释理由,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小缇娜她也是个哑巴,跟你弟弟一样。”说完,他居然朝阿斯蒙蒂斯抛了个媚眼。

    阿斯蒙蒂斯正忙着从汤里头挑肉吃,所以刚好一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倒是野狼从头看到尾,瞬间脸就黑掉了。

    “他不是天生的哑巴。”野狼冷冷地说,“还有你,如果不想变盲人的话,就管住自己的眼睛,别到处乱看。”

    “我的眼睛?你是指这样吗。”尼克无视威胁,居然又抛了个媚眼。

    不过这一回的对象却不是阿斯蒙蒂斯,野狼大意之下中招,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而上一秒钟还在埋头苦吃的阿斯蒙蒂斯,也不知道怎么就感应到了,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瞳孔已经竖起,警告十足地瞪着尼克。

    “哇,真不愧是两兄弟,这么呵护对方。”尼克夸张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葡萄酒,沉默片刻,笑着说,“你说你弟弟不是天生的哑巴,那难道我的小缇娜就是吗?要知道,她的歌喉,可是远近闻名年年第一的。”

    “那为什么……”

    “她是被吓哑的。”

    野狼愣住。居然能被吓成哑巴,这得是多大的惊吓啊。

    “那么,你猜她是怎么被吓哑的呢?”尼克笑得很夸张,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难看,“就在这里,这间屋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被强|暴了。”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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