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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逆灵 作者:透明体验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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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灵》作者:透明体验

    文案:

    封国大将军封宸被变相流放多年后,受命前往离国刺杀国师离奚若,结果发现两人相识多年,但他却毫无记忆。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离奚若,封宸 ┃ 配角: ┃ 其它:

    ==================

    ☆、刺杀

    空气中暗香浮动,漫天飞絮无风而起,以飘逸出尘之姿,翩跹为这万丈红尘间唯一的景致,也如雪般融进了封宸琥珀色的眼眸。

    封宸眨了眨眼,眼瞳中浮出一道无瑕身影,发黑如墨,披散在纯白的长衫上,衫上绣着淡青竹叶,修长苍劲,不染一丝尘俗,这本已应是世间最为风雅之物,却在衣衫主人睁眼的瞬间,被生生夺去了颜色。

    万千繁华尽褪,唯留下那双如水深瞳。

    封宸轻笑一声,怀抱长剑站在人群外,看着高台上的人低垂眉眼,再次将一双绝艳的眼眸藏于睫毛之下,然后对着祭坛缓缓跪拜。

    台下的众人匍匐在地,梦呓般小声地念着祭文,台上的人清瘦如菊,深情淡漠,周身缭绕的青烟和那一身雪白祭服,都将他与纷扰的外界隔离。

    没想到,离奚若,这位宛如嫡仙般的国师竟真如传闻般令人惊艳,甚至远胜于传闻。

    纵使是封宸,也一时间看得移不开眼。

    看了片刻后,各种□□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掠过。

    正在他心神荡漾,神游天外之际,身边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那人穿着寻常离国百姓的衣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皮肤略微黝黑,四肢修长匀称,看上去很是矫健敏锐,只见他凑到封宸身旁,用极低的声音说:“爷,主子可说了,让我好好看着你,不许你乱来,所以你最好安分些,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封宸笑了出来,然后似乎是有意捉弄身边那人般,偏过头,压低了声音说:“霄儿,你说,如果我不杀他,家里那位任性的小主子会不会把咱们都刮了。”

    被唤为霄儿的人身形一滞,哭丧着脸看向封宸:“爷,你别开玩笑了”

    封宸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不想杀他。”

    霄儿瞪大了本就圆溜溜的双眼,无力地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抽搐着嘴角说“爷,主子自然舍不得杀你,可我们跟你不一样”他咽了一下口水,一张俊脸皱的像包子:“您老回去后就直接准备准备,替小的们收尸吧。”

    封宸勾起一边嘴角,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放心吧,我舍不得你们死。”

    苍茫天际上,一轮红日烧得正如火如荼,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远处是祭坛和人群,再远一些,便是错落的楼宇。

    飞檐朱栏,雕梁画栋,在漫天飞絮下雕刻出一个如诗如画的国度。

    只是,在这绝美的画卷下,在房檐上背光的阴暗处,眼尖的人便能隐隐地看见,几道骇人的寒光不时地闪烁着,那是噬血的匕首在饮血前发出的难耐的嘶吼。

    封宸和封霄站在远离人群的暗处,身边还站着两个和他们一样身着离国百姓衣服的人,但他们的一只手却都藏在了袖子里,而袖口处,森然寒光隐约可见。

    本该宁静平和的空气中流淌着一丝不安的躁动,封宸深邃的眼眸越发深不见底,在苍白日光的照射下,仿佛流动着骇人的光。

    他紧紧地盯着高台上那个雪白的身影,视线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起伏,然后缓缓抬起手,五指微张,停顿片刻后,用力挥下。

    一柄长剑破空而出,呼啸着穿过人群,朝着离奚若毫无防备的后背直击而去,眨眼间,又有数道黑影窜出,以雷霆之势凌空向离奚若掠去,一时间,剑拔弩张。

    长剑划破无数落花飞絮,去势凌厉,气贯长虹,眼看就要刺进离奚若的胸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离奚若却突然转过了身,同时抬起右手,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扬,便不费吹灰之力般将长剑击落在地,然后脚尖点地,向后飞掠,躲过了数名刺客的攻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封宸差点想拍手叫好,他此时更觉全身血脉沸腾,压抑了良久的杀戮之欲在体内疯狂乱窜。

    他拔出长剑,足尖轻点,像潜伏已久的巨兽猛然发动攻击般向离奚若俯冲而去,排山倒海的煞气自体内汹涌而出,禁锢了空气,令人窒息。

    已退至高台一角的离奚若似是感应到那逼人的气势般,猛地转身,将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折扇举起,迎向封宸。

    剑身与铁制的扇骨相击,摩擦出刺耳的嗡鸣声,数点火花迸出,在烈日下金光四射。

    封宸身形一闪,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像刀一样打横砍出去,剑身擦过折扇,迎向离奚若的喉咙。

    然而,离奚若却并未如他所预料般做出反击,而是满脸愕然地看着他,就连动作都有了瞬间的停顿,不过还未等封宸进一步逼近,他就很快回过神,以凌波御水之姿向右飞掠,动作轻灵曼妙,速度极快,封宸在心里又不由得暗叹一声:这样的人,杀了当真可惜。

    台下的人群早已乱成一团,推搡着、哭喊着四散奔逃。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呵斥声,离国的官兵赶到了。

    封宸环顾四周,高台上早已堆了不少尸体,与离奚若随行的官员都逃的逃死的死,封霄站在他身后,和其余几名刺客一起手持利刃,静静地注视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而正前方是白衣胜雪的国师,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封宸,绝美的双目虽动人,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如此复杂难明,封宸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仿佛是被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眼瞳中。

    封宸回望着他,心中疑虑丛生。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封宸再次握紧剑柄,向离奚若刺去,果然,正如封宸所猜测般,离奚若依旧不愿还手。

    折扇与长剑轻触的瞬间,他就想再度飞身避开封宸的进攻,然后封宸却早有准备,离奚若的脚还未迈开,他就迅速伸出左手,一把揽住离奚若的腰,右手将剑灵巧地转了个弯,然后反手握住,抵在离奚若的颈间。

    “国师”封宸一脸坏笑:“没想到我会出这招吧?”

    怀中的人沉默不语,却也没扫了封宸的兴致,他低下头,轻轻在离奚若的颈间嗅了嗅,嘟囔着说:“原来真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刚才在远处就闻到了,真香,你擦了什么东西吗?”

    离奚若皱起眉看着他,形状姣好的嘴唇轻轻抿了起来,淡金日光从天洒落,轻柔地覆上他的唇线与嘴角。

    封宸看着他,突然,有些想吻他。

    “封宸。”他终于开口,说的那样小心翼翼,低低的声音如一丝银线,又如一缕青烟,缠缠绵绵地绕上封宸的心头。

    封宸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心跳如雷。

    他呆呆地看了离奚若一会儿,稳了一下心神,扯着嘴角笑了笑,搂在离奚若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还趁机摸了一把:“国师,你长得真好看。”

    言毕,他扬起头笑了几声,又轻佻地在离奚若的腰间捏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国师宝贝儿,今晚乖乖在家等我。”他收回手,圈起食指放在嘴里用力吹响,顿时,数道身影齐齐跃上屋顶,几个起落后,在赶来的官兵的怒骂声中,消失无踪。

    ☆、第 2 章

    是夜,月朗星稀,月华如练。此时正值华灯初上,各色彩灯高高悬起,灯火辉煌,笙歌处处。

    封宸站在曲折的回廊上,青黑暗影覆盖着他的面庞,月光流淌在他琥珀色的眼瞳里。

    回廊尽头处静静立着一人。

    离奚若换下了日间所着的繁复祭服,此时只随意披了一件月白长衫,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锁骨。水蓝色腰封在他腰间轻轻一绕,将他衬得离世出尘,一眼望去到真有几分像祭坛上万人供奉的神像。

    封宸看得几乎无法移开视线,他一边盯着离奚若,一边勾起嘴角,笑得怪模怪样:“国师大人竟亲自前来迎接。”他走上前去,看着离奚若的眼睛问,“你就这么急着想见我吗?”

    离奚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饷,淡淡地说道:“是。”

    封宸突然有种地痞恶霸想调戏良家妇女,结果却被反调戏了的感觉,他有些不爽,定了定神后,他捏住离奚若的下巴,像在报复似地用力捏了捏。

    “我说,国师大人,你爱上我了吗?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我进来。”

    离奚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封宸挑了挑眉,将食指曲起,沿着对方线条明晰的下颌刮过。

    离奚若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脸,眼睫轻颤。

    封宸突然觉得,这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暧昧,他轻轻吸气,眯起眼睛,说:“国师,你怎能如此冷静,你真的不怕我吗?”

    离奚若颦眉,认真地看着封宸眼睛,似是在寻找着什麽,然后他漆黑的双目中渐渐透出了一股失落的神色:“封宸”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封宸一愣,心里疑虑丛生,戏弄对方的心思顿时退去,他盯着离奚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讪讪地收回手。

    他对离奚若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自说自话般说道:“国师,我来这里有两件事,其一,我想知道,今天早晨交手的时侯,你为什么一再退让?”

    “我们曾经认识。”离奚若缓缓开口,他的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显得有些痛苦,“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封宸看着他,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戏弄玩笑的心思,他认真地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

    离奚若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意,他垂眼望着地面,半响,抬起头看向封宸,眼里满怀期待地说:“那你还记得七年前,你领兵渡晗河吗?”

    晗河?

    封宸诧异地看着他。

    当年先王下令攻打覃国,封宸亲自率军,本想由东至西横穿寻国,直奔覃国国都,不想在燕寒山受到流寇围攻,军队被困于山上,封宸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幸好遇到了隐居于此的狄族人,在他们的救助下,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大军于村寨中隐匿十日后,在狄族人的指引下由燕寒山北边的晗河离开。

    封宸率军日夜兼程抵达覃国时,封国派出的另一只军队正在攻城。

    封覃两军势均力敌,已胶着了整整十日。封宸的到来无异于天降神兵,一日一夜的围攻后,覃国军队弃城投降,封宸领军长驱直入,攻入皇城,斩覃国君主首级于殿上,至此,覃国灭亡。

    攻下覃国后,封国国君宣称,封寻两国本已达成协议,让封国军队自寻国境内穿过,前往覃国,熟料寻国言而无信,将寻军伪装成流寇困封国军队于燕寒山之上。此等背信弃义之举断不能饶,遂命军队即日前往寻国,取寻国君主项上人头。

    一个多月后,封国军队攻入寻国,寻军拼死抵抗,五日后,寻军战败,被逼退至怀河,寻国君主投水自尽,寻国灭亡。

    封国在短短两个月内吞并了两个国家,举世皆惊。

    这一段历史很多人都知道,但人们所不知的是——封宸的军队并非如传言般击败了流寇,由燕寒山下的玉明关离开寻国。

    封宸在离开燕寒山时曾对狄族人立下誓言,绝不将其隐居于此的事透露给任何人,所以除了当时和他一起被围困的军队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遇到过这样一群与世无争的人,并在其指引下横渡波涛翻滚的晗河。

    封宸十分不解,身在离国的国师,怎么会知道这件连封国国君都毫不知情的事。

    离奚若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声说道:“当时离国内乱,我和师傅为避杀身之祸而逃到了那里。”

    封宸恍然大悟,原来大家多年前就已经见过了,难怪交手时这位国师处处退让,想必当时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离奚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封宸眨了眨眼,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却始终看不真切。

    最终,他泄气地摇了摇头,看向离奚若,离奚若楞楞的和他对视片刻后,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低声说:“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封宸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只觉这句话格外耳熟,眼前朦朦胧胧地漫上了一层雾气,雾里是一片如画的景致,落英缤纷,莺歌燕语,千树万树上梨白如雪桃红如霞,树下一汪清泉,泉水叮咚响。

    有一个人站在泉水里笑着看向他,笑声清脆如银铃,声声入耳,令人心神荡漾,清浅的泉水流过那人白皙的脚踝,旋转出缱绻的水纹,可是那个人的脸,却模糊一片。

    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唤道:“若儿。”

    那个声音,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封宸忍不住皱眉,他记得那个地方,就是当年在燕寒山上他和军队的隐匿之处,虽已过去七年,但午夜梦回时,他还是会依稀想起,但是他完全不记得,他曾站在泉水边,看到过这样一个人。

    这人到底是谁?这些情景是真实地存在过,还是自己的臆想?

    封宸绞尽脑汁,把当时在狄族村寨里发生的事都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他有些沮丧。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记忆,而且也从未试过将一件事忘的如此彻底,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发生过,这其中必有蹊跷,而这蹊跷的源头,或许就在这看似远离尘世的国师身上。

    若儿若儿

    封宸在心里默念了几次这个称呼,然后看向眼前依旧抓着他衣袖的国师,试探着说道:“若儿。”

    ☆、第 3 章

    离奚若怔松片刻,突然长舒一口气,像从梦魇中醒来般喃喃自语地说道:“封宸,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他抓着封宸的手却越收越紧,将那柔韧的肌肉抓得凹陷下去。

    封宸只觉得手都快被捏断了。

    想不到这位看似弱不经风的国师不只武艺高强,气力也大的惊人。

    封宸手上吃痛,却又不知为何有些不忍甩开他,于是只好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头发,低声安慰到:“不要难过了,我一直都记得你。”

    离奚若嗯了一声,牙齿咬着下唇,封宸总觉得他随时都会把嘴唇咬出血。

    封宸叹了口气,拦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夜晚凉风呼呼直吹,吹得花枝也不禁微颤,封宸摸了摸离奚若冰冷的发丝,忍不住将他抱紧了一点,沉思片刻,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吧。”

    离奚若抬起头,双目失神地看着他,缓缓点头,点了一会儿,身体却突然直直往下坠,几乎跌坐在地。

    封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却也被下坠的力道带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扑向离奚若,封宸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他竟没有先稳住身形,而是伸出手将手掌垫到离奚若的后脑上,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麽蠢事的时候,两人已经抱成一团摔在地上。

    封宸的手压在地上,离奚若的脑袋则狠狠地砸在他手上,顿时让封宸痛得吸了一口冷气。

    “没事吧?”封宸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拖着声音问。

    离奚若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封宸摸摸他的头:“疼吗?”

    离奚若依旧看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逡巡,仔细地看着他的每一个部份,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封宸只觉得心里突然仿佛有一根弦被人拨动了一下,又仿佛有一颗石子掉落,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离奚若的脸,轻声问:“没事吧?”

    离奚若摇了摇头,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间,紧紧地抱住他,仿佛真的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封宸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

    “封宸。”离奚若的声音从他颈间传来,像一缕青烟,又如一根细线,缠缠绵绵地绕上了封宸的心:“我好想你。”

    封宸顿时觉得心里好像有无数冰川融化了一般,离奚若的气息化作暖暖的泉水,流进他的血中,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暖。

    封宸不禁笑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很喜欢我,对吗?”

    离奚若没有说话,耳朵却已经红了。

    封宸笑了起来,俯身抱起他,向屋里走去。

    一进到屋里,便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像极了离奚若身上的味道,却又有些不同,似乎,少了温度,如腊梅的冰肌雪骨般,冷冽到了极点。

    封宸皱了皱鼻子,打量了一下四周。

    “放我下来吧。”离奚若环在封宸脖子上的手臂垂了下来,轻轻推了推封宸的胸膛。

    封宸突然全身僵硬了一下。

    怀里的人此刻的表情,动作,甚至手上的力度,都如此熟悉。封宸甚至敢肯定,曾经,他确实像现在这样抱过离奚若,而对方就这样轻轻地推着他。

    他们曾经是如此的熟悉。

    心里蓦地涌上一股不安,封宸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封宸,你怎么了?”离奚若仰头看着他,脸上有担忧,不安,各种神色混杂在一起,每一分都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封宸心里又是一跳,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嘿嘿地笑了两声,将他放了下来,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事。”

    离奚若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麽,走到桌边点亮了一盏油灯,手里的火石冒着一点青烟,袅袅娜娜的,四处飘散。

    他俊美的脸在跳跃的橙红火光下被照出透明的美感,封宸看了他一会儿,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前已经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离奚若没有反抗,像猫一样轻阖双目,微侧着脸,蹭了蹭封宸的掌心。

    略微冰凉的温度如藤蔓,沿着掌心开始向上缠绕,像在诉说,在感怀,所有的情愫都在这缠绵的触碰中,汹涌而出。

    “封宸,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和你一起走。”

    “对不起。”

    “封宸,封宸,封宸”

    低回婉转的声音自虚空中而来,带着笑,带着泪,带着不舍,点点滴滴如春雨入梦,漾作最静谧的哀思。

    声音的主人破碎在遥远的时空,于黄泉碧落中孤独徘徊,于亿万斯年后再次聚作星光划空而来,缓缓落地,渐渐成型,光华四溢,最后生出动人的眉眼,挺拔的身资,在昏黄暧昧的烛光下,摄人心魄。

    封宸伸出手将灯下的人拉近,揉进自己怀里,冰冷的衣物阻隔在身体间却抵不住炽热的温度。

    嘴唇相触。

    烛光将人影投于窗上,摇摇曳曳,明明灭灭。

    衣物被褪下,洁白如玉的肌、肤渐渐泛出微红的光泽,沉香四溢,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封宸忘情地亲吻着他,越来越多的渴望冲击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远处玉笛声飞,时高时低,珠滚玉落,散入浓浓夜色中,如风过水无痕,融入灯火阑珊处。

    笛声、箜篌声、嬉笑声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封宸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已经分不清各种声音到底是来自现实还是梦境。

    缕缕青烟自金兽中升起,桌上一只青瓷瓶,瓶里一枝寒梅,在满室旖旎的春光中独自绽放,一片花瓣飘落,飘飘摇摇落于地上,像纯真的婴儿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般,兀自沉睡。

    ☆、第 4 章

    按原计划,封宸等人于三月初七,既离国的祭天之日进入离国国都——羌城,七日内杀死离奚若。

    封国的军队于三月十日起潜入离国,而后兵分两路,一路藏军于琼国的采薇岛,该岛位于离国国都正东方;一路往南混入与羌城相距数百里的浣城。

    杀死离奚若后,封宸将向采薇岛上的军队发出信号,然后里应外合,助其横穿大海攻向羌城,与此同时,南面军队挥师北上,依次攻下浣城、净角城、骶城,而后会师北军于羌城。两军发动攻击后,封国将增兵五千至离国,其军分三路,一路至羌城,一路至浣城,一路前往离国东南面的军事重地——岇苓城。

    离国东南面有部分国土与中原接壤,其余部份皆环海,故此,离国集大量精兵于东南方,其中又以岇苓城守军最为骁勇,一旦此处守军溃败,离国境内将再无军队能与封国军队抗衡。而浣城则拥有离国最大的港口,是离国与外界往来的主要通道,若是控制了浣城,则等于断绝了其它国家对离国的支援。

    封宸将手中的一枚铜钱抛入水中,“咚”的一声,击起一片涟漪。钱币在清澈的池水中缓缓下沉,一条小鱼从石缝中游出,张口吞下了铜钱。封宸手一挥,又一枚钱币跌落池中。

    封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愉悦地剥着手里的桂圆,手边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似的桂圆皮。他捏住一个滑溜溜桂圆,抛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望向封宸,口齿不清地说:“将军,你别再扔了,池子都快被你填满了。”

    封宸伸在半空的手一顿,然后把手中的几枚钱币抛给旁边的人,一脸恹恹地走向封霄。

    落座后,封宸拿过桌上封霄剥好的一碟桂圆,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封霄龇牙咧嘴地扑上去抢了半天,未果,只得撇着嘴,一脸委屈地坐回去继续剥。

    封宸志得意满地嚼着桂圆,翘起二郎腿,晃着脚说:“霄儿啊,你说这离国的花怎么就特别红,这离国的水怎么就特别清,这离国的鱼怎么就特别蠢呢?我每次扔钱币下去,它们都以为是吃的,一群一群地涌过来,换作封国的鱼,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

    封霄撇了撇嘴,继续默不作声地剥桂圆。

    封宸摇晃了一下脑袋,自言自语般说道:“这离国的君主也特别傻,怎么就敢把那么多权,交到同一个人手上?”

    “将军是指离国国师吗?”

    “诶,你在听啊?”封宸回头:“我就知道,霄儿你表面冷淡,实际上对我是情深意重,我说的话你句句都听到心里去了。”

    封霄气一岔,顿时咳得差点断了气。

    封宸仰头大笑。

    封霄好不容易止了咳,擦了擦嘴,眉头皱成了一团:“将军,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嗯?”封宸愣了一下:“我没受什么刺激啊?”

    “咳咳。”封霄捂着嘴,挥了挥手说:“你每次受了刺激,回头就会来恶心我。”

    封宸看了他半响,抬头看着天空,一句话也没说。

    封霄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递到封宸眼前,眨巴着大眼睛说:“没事儿,将军,你还有咱们这帮兄弟呢,有什么问题就尽管说出来,兄弟们一定两肋插刀,舍身相助!”

    封宸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封霄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问:“将军,此话怎讲?”

    封宸拂了拂额前的一缕头发,将杯子递给封霄:“斟茶。”

    封霄提起茶壶,乖乖地往茶杯里倒茶。

    封宸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喝光了茶,然后无限惆怅地说:“离国‘政教一体’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我没想到,离国国师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朝野上下皆为令是从,那个叫离卿的国君根本就只是摆设。”

    “呃,这些事全天下都知道,离国国君才九岁,你能指望他懂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昨晚我夜探王宫,离奚若完全不用将此事通报离卿,今早我走的时候,他也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送我安然离开,那些侍卫,跟摆设没区别。”

    “这”封霄也颇感惊讶:“国君让我们来杀他的时候,我还只道是因为他军权在握,杀了他,羌城的守军就失去了统帅,形同虚设,没想到,他根本就等于离国的国君嘛,杀了他,离国就彻底没救了。”

    “就是这样,我才觉得烦。”

    “为什么啊?这样不是更好吗,只要杀了离奚若,离国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将军,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啊。”

    封宸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封霄,静了许久,才继续说:“我不想杀离奚若,却又非杀不可。”言毕,他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又低头吹了吹茶叶,等着封霄接话,不想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听见封霄的声音,他抬起头,却见封霄卷着衣袖,拿着抹布,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封宸不解:“霄儿,你怎么开始收拾收东西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封霄自顾自地收着东西,漫不经心地答道:“听见了,将军舍不得杀离奚若。”

    “那就怪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没什么反应呢?”

    封霄继续抹着桌子:“将军,国君已经交代过我了,你要是敢乱来的话,就让我直接把你打晕,然后绑了送回国。”

    封宸眨了眨眼,在怡人的微风中变成了一尊石像。

    半响后,他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你小子真是反了,到底谁才是你爹?”

    封霄充耳不闻,端起碗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

    封宸颓废地向后一倒,靠在石桌上,紧锁着双眉。

    不远处,一树梨花正开的如火如荼,花朵缀满枝桠,素雪点点,幽香阵阵,在微寒的清风中凝成大簇雪白,远远看去,像极了某人雪白的面庞。

    即使他们是敌人,即使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缠满了阴谋,封宸却突然很想见他。

    “有病。”想到这,封宸咧着嘴自嘲地笑了笑,用力将手里的茶杯砸在桌上,然后起身回屋。

    房门“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门外的院子里,梨花落了满地,一阵风起,数朵雪白花瓣随风而逝,悄无踪迹。

    ☆、第 5 章

    烟葓露蓼,飞尘酿玉。离国地阔千里,江淮水网纵横如织,湖泊星罗棋布,乐壁、泯江两大江河由北至南奔涌而下,玄岩江贯穿东西,江河两岸尽是湖泊鱼塘和耕耘沃土,丰饶至极。

    环山绕水之下的离国,初春之际更是一派空翠烟霏 ,烟雨朦胧之景,美如仙境。

    此时正值旭日东升之际,沿河的楚馆秦楼无不沐浴在烟雨中,微光下,朱户掩,绣帘垂,曲院水流花谢。

    高楼上,透过重重珠帘帷幔,依稀看到歌女轻舞水袖,低声吟唱,桌旁数名风流才子正把酒言欢,高谈阔论,脸上还带着了些许彻夜享乐后的疲倦与满足。

    歌女鬓如云,腰似柳,舞袖频回雪,歌声几动尘。

    “离国真是个好地方,连歌女都特别像歌女。”封宸望着不远处的歌女大发感慨:“我现在算是知道这个国家的国号为什么是‘离’了。”

    “为什么?”纯真的封霄小兄弟仰起稚嫩的小脸,一脸认真地问封宸。

    封大骗子咧嘴一笑,说道:“知道什么是‘和离’吗?既指夫妻和谐离异。你看看离国的女子。”他抬起头,向正在溪边浣洗衣裳的女子抬了抬下巴,继续说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在这样一个美女如云的国度里,试问,谁人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沾了之后呢?自然只能回家和离去了。现在明白这儿为什么叫‘离国’了吧?”

    封霄看了他半响,默默地低头,一声不响地啃手里的包子,他们身后的随行将士集体面部肌肉抽搐。

    封宸自得其乐,将长剑环抱在胸前,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离国是岛国,四面环水,远离中土,其风土人情、礼仪教化都于中原大相径庭。似乎正是因为这一独特的地理环境,离国总是像个世外桃源般,处处都显露出一派远离纷争,宁静祥和之姿。

    离国的人都信奉属于自己国家的神明,每日冥想跪拜,心静如水,个个都像超然于世的高人。

    离国的女子温婉动人,离国的男子也很温柔。

    封宸在怡人的微风中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扭了扭脖子,一边说道:“我本来觉得那个国师像个女人,现在把他和离国的男人一对比,我觉得他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封霄三口两口啃完了手里的包子,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说:“离国人确实温婉,中原男子皆以娶离国女子为幸。”

    一名将士咬着芦苇杆,接道:“封国尚武,无论老幼妇孺皆能骑马射箭,把封国的女人拉到这儿来,可以当男人用。”

    “封国的女人确实很强悍。”封霄眉开眼笑地接了一句,转头开始啃冰糖葫芦。

    封宸看了他一眼,挥手招来一名将士,让他去街边的小店里买了一袋糯米糖,递给封霄。

    一行人边吃边看,走走停停,终于在巳时前抵达城郊。

    离国景美人美城也美,城中繁华,城郊清静,此时放眼望去,只见绿水绕青山,风车悠悠转,花香缕缕飘。

    封宸在这如梦的景致中踢飞了一只鸡,打跑了两只狗,吓哭了三个孩子,最后长腿一伸,跨进了一间竹舍。

    竹舍外花香怡人,酒旗飘扬,竹舍内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此时,竹舍里坐了大概十余人,大家一如既往地各行其事,吃喝的吃喝,交谈的交谈,似乎并无不妥,但一部人的目光却总是似有似无地往封宸身上飘,就像丛林中的野兽忽然相遇,带了些好奇,又带着些畏惧和敌意地彼此互相试探。

    封宸仔细看着这些人的手臂、动作,嘴角渐渐抿了起来。

    封霄越过封宸的肩膀往里张望,看了一会儿后,眼神闪了闪,默默地缩到了封宸后面,让封宸的背遮住自己的脸。

    小二笑着凑了上来,白布往肩上一搭,腰一弯,手一伸,高声说道:“几位爷,里边儿请~”

    封宸打量了他一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进去。封霄拿过小二手里的一碟花生米,一溜烟地往楼上蹿。

    封宸把手按在剑柄上,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在即将上到二楼时他微微低头,视线扫过楼下的众人,发现有几个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窗边一个做剑客打扮的人的眼神更是分外意味深长。

    落座后,封霄开始兴奋地点菜,八珍豆腐、油皮饺子、酱鲈鱼、七鲜汤零零总总点了十几个菜,引得附近的客人无不侧目。小二乐成了一朵花,左一声公子,又一声爷,叫得封宸毛骨悚然。

    小二离开后,封宸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感慨道:“看来我这辈子不是战死的,是给人恶心死了。”

    封霄大笑,朝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封宸也扔了一颗进嘴里,又马上皱着眉吐了出来,封霄看着地上的花生米,惋惜地直叹气。

    菜一碟接一碟地端了上来,封霄和其余三名将士看着满满的一大桌珍馐,都不禁两眼放光,口舌生津,吃得津津有味。

    封宸没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倒在椅子里,盯着对面的封霄。封霄正吃得不亦乐乎,鸡肉鸭肉塞了满嘴,手里还抓着一个田螺,他突然打了个哆嗦,抬起头,看见封宸正盯着自己,哀怨的两眼直泛泪光:“爷,你干嘛老盯着我啊”

    “你只管吃饭,不用理我。”

    “可是你看的是我啊”

    封宸不耐烦地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怎么,我还不能看了?”

    封霄的表情越发哀怨了:“没想看就继续看吧”

    封宸看了他一会儿,凑上去压低了声音说:“你觉不觉得,楼下的那帮人,不太像离国人?”

    封霄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咬了一口鸡腿,用力摇头。

    封宸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伸手抢过封霄手中的鸡腿,往盘子上一扔,龇牙咧嘴地说:“就知道吃,我真该把你养在猪圈里。”

    封霄一愣,东西也不吃了,撇着嘴,低下头,委屈地看着地面,周围本来就有不少人一直往这边张望,此时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封宸耳力好,尽管议论的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谈话的内容还是让他听了个大概。

    靠门的那一桌,有人问道:“那高个的是什么人啊,还把不把别人当人看了,连饭也不让好好吃。”

    一个壮汉说:“我估计啊,那个高个的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矮个的是他的那个。”

    旁人追问:“哪个啊?”

    “这个。”壮汉竖起小指,满脸深沉笑意。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白衣书生说道:“我看那高个的不像少爷,身上一股流氓地痞之气,倒是那矮个的,颇有世家公子之风。”

    众人说:“不会吧,哪有少爷让下人欺负的?!”

    “这你们就不懂了。”一名红衣女子说道:“我看那矮个的确实是少爷不假,那高个的才是他的那个。”

    众人一脸惊诧,连连追问。

    不想那女子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不肯再细说,只道了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同道中人,自会明了。”然后转头,看了封宸一眼,目光幽深,如老虎见了山猪。

    封宸霎时间如芒刺在背,一身冷汗,连忙转身将桌上的菜往封霄面前一推,说:“你快吃吧,否则我怕我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封霄欢天喜地地捧起碗。

    封宸掩面叹息:“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半个时辰后,众人,除封宸外,终于酒足饭饱,拍着肚皮,往楼下走。

    此竹舍虽地处偏僻,布置简单,却是远近闻名的酒家,其独家酿制的竹叶酒更是令不少江湖人士心驰神往,封宸一行人刚到离国就不时听到车夫、船夫、酒保、市集小贩、街坊大婶等人到处向游人念叨此酒楼如何如何好,此处的饭菜如何如何香,让封霄馋得红了眼,胡搅蛮缠地赖在封宸身上,非要他带自己到此一探究竟,美其名曰:刺探离国国情。

    封宸拗不过他,昨晚向离奚若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带着封霄到此一游。

    下到一楼时,原本在座的客人已经走了不少,掌柜正在算帐,算珠拨的啪啪响,封宸“啪”地将银票往柜台上拍,吓得掌柜一哆嗦。

    “我问你一件事。”封宸斜倚在台上,俯视着吓白了脸的掌柜。

    “您问,您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封宸扫视了一圈竹舍,问道:“刚才在这里的人都是一起来的吗?”

    “也不全是。”掌柜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伸出手指指着几张桌子说:“最里面的那几桌人是一起来的,哦,还有窗边的一桌。”

    “嗯,人不少。”封宸点点头:“掌柜的,依你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这”掌柜又抹了抹汗,在脸上堆出笑:“这我可不好随便说。”

    封宸又扔出一张银票,掌柜看直了眼,支吾着说:“应该不是离国人吧,离国人吃饭都很讲究:左殽右胾,毋抟饭,毋流歠,毋咤食”

    “行了行了。”眼看着掌柜的越说越起劲,封宸连忙打断他:“你说,他们明明不是离国人,却作离国的打扮,有何企图?”

    “这”掌柜也一脸疑惑,抓了抓头:“应该没什麽企图吧,这在天子脚下,谁会敢造次,不过他们的样子看着有些像北四国的人啊,不,覃寻两国已经亡国了,难不成是封国人?哎呀,那可就不得了了,那些蛮夷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封宸哼了一声,说道:“你猜对了,他们是封国派来的探子。”

    “啪!”掌柜的手一抖,算盘跌落到地上。

    封宸把剑往腰间一别,大摇大摆地撩开竹帘往外走去,边走边说:“我看这离国的天那,也快变了,这些银两,就当我送你逃命的盘缠吧,后会无期。”

    竹舍内的客人面面相觑,小二又摔了一个酒壶,急得直跳脚。

    封霄跟在封宸身后,小声问:“将军,那些人真的是封国的探子吗?看着不像啊。”

    “当然不是,我只是闲着无聊和他开个玩笑而已。”封宸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你看他们的动作和身形,他们都是军人,而且都不是泛泛之辈。看来潜入离国的不止是我们”封宸眨了眨眼,缱绻流云在他眼中流过:“离国这下是真的要‘四面楚歌’了。”

    ☆、第 6 章

    雨晴山有态,风晚水无痕,初春的离国,美得令人心碎。

    封宸对这美好景致视若无睹,孤身一人在离国的宫殿外绕了一圈,然后足尖一点,跃上了宫墙。再美好的景致他也无心欣赏,他今晚有重任在身。

    封宸飞檐走壁,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地,片刻之后,已经越过了重重宫墙,抵达逆灵宫。

    绯红的花烧红了苍天古木,粗壮的树干拔地而起,一棵接一棵,合抱成圆,绝艳的花瓣婀娜地旋转着落入树下碧池里,池水波光粼粼,明晰如镜。

    池中有一座古亭,在潋滟波光的映衬下恍若瑶池仙台,一道雪白的身影立于古亭中,融在了万紫千红里。

    封宸坐在树枝上,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亭中的人,正看得出神之时,那人却突然抬起了头,直直地向封宸望去,墨色的眼眸沉如秋水,看得封宸一楞,差点从树上摔下。

    封宸正要开口,离奚若却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亭下的幽幽绿水,封宸顿感失望。他悻悻地从树上跃下,如飞鸿般在水面上掠过,闪身进到凉亭里。

    亭子里的石桌上放了一壶酒,两个酒盏。

    封宸又是一愣,哑然失笑:“我说,国师,你不会是专门在此处等我的吧?你就这么想我吗?”

    离奚若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封宸盯着他清瘦的背影,猜想他是在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想了片刻,想不明白,只好在石桌旁坐下,开始喝酒。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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