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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恰好 作者:霜霖

    第17节

    父亲是因为一次投资失败,而赔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就在他临死的前一刻,所有股东把他围在中间,一个个怒发冲冠、颐指气使,要他给全公司一个交代,郗父的心脏一直不好,一时承受不住这种激烈的场面,两眼一黑,当场晕倒在会议桌上,等送往医院时,早过了抢救时间……

    远在伦敦的郗苓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中国,父亲却早已下葬,那天,他一个人跪在父亲的墓碑前,足足跪了一夜,那个夜晚也跟此时一样,漫天飘满大颗大颗的雨滴,郗苓没有撑伞,身子很快就被雨水浇得透凉,但他全然不顾,蚀骨般的哀痛早让他忘记了寒冷,他就跪在那儿,不停地磕头忏悔:“爸爸,对不起,爸爸,我不会再沉迷于考古,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学法律,我也不会再喜欢男人,我……”他本想说我会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简简单单的几句承诺,却哽在他的喉间卡得生疼,最后他使劲儿咬了咬下唇,改口道,“我发誓,我绝不会变成让您讨厌的同性恋,也绝不会跟他在一起,从此以后,我只会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过完这一生……”

    直到郗茯赶来墓地,才将这几近晕厥的弟弟拉回家,郗苓躺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

    醒来后,他的脑袋沉得像被嵌进一块铁钳,那晚发过的誓言就跟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他脑中,可是,等他再次回到英国,还是没能压制住内心的渴求,攻读法律的同时继续研究历史,他知道,他已经失掉了一半的诺言,另一半,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坚守到底。

    郗苓从小跟着姐姐长大,郗茯个性爽朗,做起事儿来风风火火,鲜有露出女人的娇柔,在郗苓有限的意识里,以为这世上的女孩子都是姐姐这样的,直到开始上小学,在学校里认识了形形□□的女生,他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跟姐姐一样大大咧咧,相反,像姐姐这般性格的女子实属异类,可当他终于认清这个事实后,他却再也没办法跟任何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接近,班里的男生几乎都有暗恋的女孩儿,而他因为相貌出众,总是被人喜欢,追求她的姑娘环肥燕瘦、千姿百态,他却对哪个都提不起兴趣。

    他以为自己天生缺乏爱人的本能,对女生没兴趣,对周边的男生也无好感,直到那个风和日丽的正午,那个洒满金光的身影毫无防备地闯入他的眼中……

    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他自己也闹不明白,大概就如那句非常梦幻的台词所说:那天阳光正好,而他恰好穿了一件白衬衫——这是初见时,常钦留给他第一印象,谁知当时只是那么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却万万没想到,会在抽身离去后,从此念念不忘。

    活了二十年,那是郗苓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可惜,那并不是一场愉快的邂逅。

    当时常钦坐在花园边的一张长椅上,眉头紧锁、双唇微抿,脸上挂着极不耐烦的焦躁,那个时候,他刚刚摆脱完一件烦人的心事……

    郗苓抽了抽鼻子,生生把自己从记忆里拉回来,这场初见过于动人心魄,以至当他再遇常钦时,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人跟温润如玉挂钩。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只要坚守底线,谁都能够轻松幸福,常钦也不必重蹈他的覆辙,在性取向上跟父母决裂,这样的撕心裂肺,他自己尝过、受过,就足够了,真的没必要,再把一个还来得及挽救的大好青年也拉下水。

    常钦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纸条,若无其事地将牛排切成一块一块,切好后,他用叉子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视线却停留在那块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看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拿起勺子,仔仔细细地品尝这块蛋糕,间或举起酒杯,仪态优雅地抿一口红酒,不大的蛋糕很快就吃完了,他这才扭头看向窗外,发现原来不知何时,竟然又下起雨来了。

    伦敦总依恋雨点,这句歌词一点儿不假。常钦无奈地笑笑,他来了两天,老天却吝啬地连一秒钟的好脸色都未赐给他。

    待吃饱喝足后,他掏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

    vi疯到半夜才回来,经过郗苓的卧室时,意外地发现房间里竟然亮着灯,他推门进去,看到坐在飘窗上的人,一只手举着红酒杯,另一只搭在弯曲的膝盖上,面色微醺,眼神迷离,双唇泛出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喝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直接走上前,拿过对方手中的杯子,忧心地说道:“你总这样借酒浇愁,很容易落下抑郁症。”

    郗苓抬起头,轻快地笑笑:“我哪有这么脆弱。”说着又调开视线,重新看向雨雾蒙蒙的窗外,低声沉吟,“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爸爸。”

    vi沉默了一会儿,走向飘窗的另一头,一只脚跪在软垫上,跟着整个人坐下去,就着这个放荡不羁的姿势,他清了清喉咙,看向郗苓线条明朗的侧脸,缓缓说:“有一件事儿,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郗苓重又转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vi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心中反复措辞,最后开口说:“读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暗恋过我的老师。”

    郗苓扬起眉,满脸的不可思议。

    vi笑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接着说:“她是附近学校的研究生,平日里勤工俭学,来我们学校当美术课的助教师,她画画超级棒,不用半小时,一幅近景素描就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她是我从小到大,除了我妈妈外,在伦敦接触的第一个中国女孩儿,可能我跟我爸爸一样,骨子里就喜欢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姑娘,所以我才会对她一见倾心,她长得非常漂亮,皮肤很白,眼神清亮,头发又长又柔,每次从她身旁走过,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水味。那时候,我每天都盼着美术课,盼着能听到她甜美的声音,盼着她手把手教我们画画。

    后来,我通过各种方式打听到她的生日,等到她生日那天,我用假期在爷爷的餐馆里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条铂金项链,上面还坠着一个银质的十字架,后来我把它改成了这个耳钉。”vi指指自己的一只耳垂,“我把礼物偷偷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没有留下姓名就走了,我不清楚后来她是怎么知道那礼物是我送的,上美术课时,她悄悄把我叫出去,将礼盒塞还给我,她并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松礼物给她,只是跟我说了句谢谢,嘱咐我以后不可以再乱花钱,当时我的心里非常难受,想也不想就脱口跟她表白,我呆呆地看着她,对她说老师我喜欢你。

    那时候,我虽然才上高一,但个子已经窜到了一米八,她站在我面前,需要抬头才能把我看仔细,她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审视了我好一会儿,听到我的告白也并不意外,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神色,我有些失望,干脆用破釜沉舟的眼神回视她,就在我几乎要沉醉在她清澈的瞳仁里时,她迟迟地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悦耳:‘你现在还年轻,等你长大了,我再回答你。’说完,没等我作任何回应,她就转身回了教室。

    没多久,她就毕业回国了,她离开的前一晚,我跑回学校,发现办公室里的灯亮着,她欣长的剪影映射在玻璃窗上,正俯身忙碌,我长舒一口气,推大门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进怀里,我一遍遍地跟她保证,等我毕业了,我就回国找她,我恳求她等我,等我长大,我一定会许他承诺,她转过身,温和地看了我许久,接着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跟着在我耳旁轻声说,她能给我的,只有这些。

    那是我第一次被女孩子亲吻,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吻,那么软,那么甜,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经历过的最心醉的吻,除了……”vi突然顿了顿,饱含深意地看了眼郗苓,后者却并未察觉他目光中的暗潮涌动,仍旧垂首聆听,vi轻叹口气,继续说,“她回国后我们就断了联系,而我的父亲却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得知我竟然跟学校的美术老师有染,他当天就把我从学校揪回家,也不管我细皮嫩肉的,抡起一根粗|长的棍子就往我身上抽,他觉得我伤风败俗,竟然喜欢上一个足足比自己大了九岁的女人,他气得不行,本打算第二天就让我转学,最后通过多方消息确认老师已经辞职回国,他才放下心来,放我回学校继续念书,但是,我想回中国的请求,他却死活不肯松口答应,要不是这次有你作保证,我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到自己的国家。”

    vi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爸爸打我的时候,我没有吭一声,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不知道当时是为老师的突然离去难过多一些,还是父亲无法理解我的感情难过多一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从那件事儿以后,我很少跟我父亲交流,放假的日子我几乎不在家里待着,不是跟朋友出去打篮球,就是一群人结伴旅行,读大学后就玩得越来越出格,泡吧、一夜情、嗑药我哪一样试过,甚至以此为傲,但是我也聪明,我贪玩,却不耽误学业,父母见我成绩可人,也就没办法发泄什么怨言,零花钱照样给得大方,而我又顺从父亲的意思选修工商管理,他对我便再无可挑剔,只是,我跟爸爸间的沟通也越发稀少,他忙他的生意,我忙我的学业,最夸张的一次,我们父子两个人一整年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到十句。”

    vi深吸一口气,也转而看向窗外,似自言自语道:“曾几何时,子女们跟父母之间的交流,就跟沙里淘金般稀有,我不知道我恨我爸爸什么,是他断送了我的初恋么?其实这件事儿完全跟他没关系,毕竟是老师拒绝我在先,爸爸训斥我在后,可我究竟为什么那么恨他?也许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股强烈的逆反心理在作祟,好像不做几件出格的事儿,就枉称男人,可是郗苓,自从我听了你昨天的话,我反思了很久,我忽然觉得,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跟老师在一起了,我爸爸却因此长别于世的话,可能,我这辈子也会无法原谅自己。”

    郗苓用力捏了下手指,不自然地低头笑笑,却听vi继续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人活于世,能遇上一个自己爱同时也爱自己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那个常钦,我看他对你有情有义,我猜他一定是非常喜欢你的,才会不顾一切跑来英国要你跟他回去,如果你就这样放手,以后回忆起来,真的不会后悔么?你爸爸的突然病逝已成事实,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挽回,可是常钦还活生生地站在你眼前,如果你不珍惜,等到他彻底死心回头离开,就真的来不及了。

    郗苓安静地听完vi的劝导,沉思良久后,突然低沉道:“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vi睁眼疑惑道。

    就在vi到家的前十分钟,郗苓收到常钦的信息:郗律师的要求,我统统答应,也劳烦郗律师,别再处心积虑地跟踪我了。ps:谢谢你的生日蛋糕。

    “没什么,”郗苓眨眨眼,收起失落的情绪,接着他从飘窗上跳下来,招呼vi离开,“你快去洗澡吧,我要睡了。”

    隔天,常钦收拾好行李,重新踏上回中国的飞机,这一趟长达八小时的旅程,他除了较来时越发身心俱疲外,其余一无所获。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自嘲地笑笑,至少,还收获了一个提拉米苏蛋糕。

    到达机场时,正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在旋转带旁等行李的间隙,他换回原先的手机号,刚一开机,几百条短信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他粗粗扫了一眼,发现一半是工作,还有一半是祝他生日快乐,他连着滑过几条,竟然从中发现郗茯的短信。

    郗茯:明天我会去机场接你。

    常钦正疑惑郗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贴心了,手机紧跟着震动起来,显示屏上赫然写着“郗茯”两个大字。常钦微微一怔,急忙接起来,郗茯问他出机场了没有,自己就在机场大门外。

    常钦拖着行李,来到跟郗茯约好的地方,只见一辆熟悉的白色私家车停在路边,正开着双跳等他,常钦两三步跑过去,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内,打开副驾驶座那边的门弯腰坐进车内,一旁的郗茯冲他温和地笑了笑,只见对方一如既往地端庄典雅,脸上妆容精致,灵动的双眼难得弯出如此好看的弧度,常钦受宠若惊,也对她付之一笑,张口便问:“郗姐姐,你怎么来了?”

    此时交警过来催促郗茯赶紧开车离开,郗茯暂时抛开常钦的问题,一踩油门,将车开出这恼人的交通要道,车厢内飘着好闻的清淡香味,因睡眠不足而头脑昏沉的常钦几乎要迷醉在这舒心的味道中,只听郗茯不慌不忙地回答:“是我弟弟担心你出机场打不到车,特意托付我来接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郗苓与常钦的初见不是bug,下章会解释╮(╯▽╰)╭

    ps:那时候,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有房有车,而是因为,那天下午,阳光正好,你穿了一件白衬衫。——这句话是我最爱的演员吴秀波波酥说的!

    还有一句我也很喜欢:你喜欢这里,与寂寞无关,只是又下雨了 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呆着,听一首不知名的歌,想着你倾国倾城般的容颜。

    第46章 四十六

    常钦忍不住朝出租车停靠点的方向瞟了眼,看着一辆接一辆的出租车缓缓开进又开出,撇撇嘴,暗叹这借口可真感人。

    郗茯却全然会错了意,趁转方向盘的间隙扫了他一眼,见对方满脸煞气,便带着些讥讽的语气笑道:“怎么,我弟弟让你吃闭门羹了?”

    常钦调整了下坐姿,不冷不热地回答:“没有,不过……”他冷哼一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郗茯倒不觉得意外,反倒理所当然地勾起一边嘴角:“我早就提醒过你,可你偏不信,非要跑去白遭这份罪。”

    常钦垂下头,认命地闭了闭眼,嗫嚅道:“郗苓说……他说是他自己犯贱,已经有了vi,却还要来招惹我。”

    郗茯听闻沉默片刻,目视前方,却把话题移向另一边:“常钦,你还记得五年前的那天,你跟谢容儿还没分手的时候,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公园里,逮到你跟于小孜在一起的那件事儿么?”

    常钦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翻出这件陈年旧事,愣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记得。”

    “你知道,当时我突然撞见你跟于小孜在公园里偷情时,身边还有谁么?”郗茯继续问道,口气却逐渐变得尖刻。

    常钦满头黑线地纠正道:“郗姐姐,我都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那时候根本不在偷情,我跟于小孜啥事儿都没发生。”

    郗茯却听而不闻,自顾说道:“当时,郗苓跟我在一起。”

    常钦:“……”

    常钦回味了好久,才领悟到郗苓话里的意思,他皱起眉头,不安地说:“原来,原来那晚在包厢里,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于小孜是谢容儿的大学同学,也是住同一间寝室的好姐妹,长相属于普通,丢在人群中,极少能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类型,她跟谢容儿好得跟连体婴儿似得,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那时候,谢容儿跟常钦正处于热恋期,常钦时常会站在宿舍楼下等女朋友,久而久之,于小孜跟常钦也逐渐熟络起来,常钦长得招人,很少有女生能跟他走得这么近却仍然心如止水的——当然,郗茯是个例外——随着见面次数增多,于小孜对常钦的好感度也日益加深,于小孜心思藏得深,表面上时刻以电灯泡的身份自居,背地里却总爱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偷偷给常钦发短信,相比之下,谢容儿的心就大了很多,完全没注意到好姐妹跟自己的男友暗度陈仓,依然动不动拉着她去见常钦,至于常钦,自小到大,徘徊在身边的各色桃花多到数不清,对于于小孜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撩拨,他压根就没有当回事儿。

    大学毕业后,于小孜也留在了这座城市,非常巧的是,她上班的公司就在常钦所在的“晨曦”建筑事务所楼下,当时谢容儿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防备而是兴高采烈,她拍拍好友的肩,心胸极度宽广地托她替自己好好照顾男友。

    于小孜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看向常钦的眼神中,却蕴含着另一种深层的韵味。

    久居情场多年的常钦立马领悟了对方眼中的意味,不禁打了个寒蝉,他顿了顿,随即换上一张若无其事的脸,不动声色地陪笑道:“那就麻烦于同学了。”

    从此以后,于同学越发肆无忌惮,非常不避嫌地将“别人”男友照顾地无微不至,早上替常钦买好早点,早早等在写字楼楼下,中午去食堂打好饭送上楼,遇上常钦要加班的夜晚,她干脆陪在常钦的办公室门口,等他一起下班,得知常钦有饮下午茶的习惯,甚至心甘情愿地替他跑腿买点心。

    常钦这个人,原则性远远不及郗苓的千分之一,他之所以会放任于小孜帮他做任何事,心里想的就是有人免费替你干这干那儿,不用白不用,再加上从事建筑师这行,每日的工作量多到吐血,于小孜这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贴在自己身边般的照顾,确实替他省去不少除工作以外的烦心事儿。

    谢容儿则考上了公务员,刚入行时,每周都在外地培训,平时见常钦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出现在他的公司,久而久之,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常钦有个二十四孝女友,名叫“于小孜”而不是“谢容儿”,常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趁一天中午午休时,他把于小孜约在公司楼下的公园里,跟她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讲清楚。

    于小孜这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她软硬不吃,粘人的功夫倒是一流,任凭常钦怎么好言相劝,她就是不答应放手,抽抽噎噎地说:“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儿,那个谢容儿有什么好的,每天只管自己工作,一个星期见不到她来关心你一句。”说着说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搞得常钦心力交瘁。

    大中午那个时间,公园里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过路行人看一清秀姑娘坐在长椅上哭的梨花带雨,纷纷侧目丢给常钦一个不甚友好的眼神,常钦被瞪得避无可避,只好羞愧地埋下头,任由于小孜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脸埋在他的长袖子上,没一会儿,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上便印满了大颗大颗的泪痕。

    巧合的是,同一天中午,郗茯跟刚回国的弟弟郗苓在附近的餐厅吃完午饭,准备去停车场取车,正好路过公园,便打算随便逛逛,顺道消食儿,猝不及防地,就撞见了眼前这一幕情景。

    这就是郗苓见到常钦的第一眼,明媚的阳光下,那个人毕恭毕敬地坐在长椅上,虽然耷拉着脑袋,但依稀能看清他浓密的眉毛和深邃的大眼睛,头发修理地干净利落,发旋处隐隐泛着金光,身上穿着一件白到发亮的衬衫,刹那间,好像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郗苓非常随意地扫了一眼,在心里轻轻感叹了句:跟女朋友吵架啊。

    当时的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成为他终其一生的羁绊。

    喟叹过后,他转过头,却见姐姐目露凶光,一副随时要冲上去杀人的样子。

    “……”于是郗苓好奇地问,“姐姐,那个人,你认识?”

    “他是你蓉儿姐姐的男朋友。”谢容儿跟郗茯打小就是同学,郗苓自然也认识,只听郗茯漫不经心地丢下这句话,眼睛却并未看向他,依然牢牢地盯住长椅的那对男女,鼻腔里发出一阵非常鄙视的冷哼,接着对身边的郗苓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未等郗苓作出回应,她就两三步冲过去,一把拉起仍然低头躲避的常钦,指着对方的鼻子就骂。

    躲在树荫下的郗苓非常乐享其成地观赏完这一场“捉奸”大战,看常钦被姐姐骂得狼狈不堪,浓密的眉头紧紧蹙成一团,脸上表情狰狞得能挤出苦汁来,最后连连点头保证,然后领着刚刚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于小孜溜之大吉。

    郗苓不知道后来常钦是怎么处理于小孜这件事儿的,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有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谢容儿,不过当他再次遇见常钦时,见谢容儿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想必这件事儿应该是被姐姐和常钦双双压下来了。

    可是,谢容儿不介意,并不代表他也能够无动于衷。

    三心二意,对感情不负责,花心——这是常钦留给他的全部印象。

    可悲的是,明明知道对方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动了心……郗苓这才明白,这世上最可悲的事儿,便是没办法操控自己的心,指引它应该去喜欢一个怎样的人,等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早已于事无补。

    能道出前因后果的心动,又怎能算得上刻骨铭心。

    郗苓小时候经历过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儿,那时候他爸爸的事业风生水起,又是黄金单身汉,觊觎郗爸爸的女士数不胜数,而郗父雷厉风行惯了,对任何一个想借此攀高枝儿的女人一概不理,她们见本人攻破不下,便动了心思,转而将目标对准仍在上小学的郗苓,郗茯自小威风凛凛,脾气跟她爸爸一样生人勿近,相较之下,郗苓就平易近人多了,这些陌生阿姨常常会把他堵在放学路上,仅靠几句甜言蜜语就把郗苓哄得一愣一愣地,单纯的郗苓便顺着对方的意思,将陌生女子领回家中,最夸张的一次,等父亲办完公事回来,疲惫不堪地洗完澡,正要上床睡觉时,竟然发现床上躺了一位全身□□的女子,吓得他立马摔门而出,在空旷的客厅内厉声质问管家,这莫名其妙的女子究竟从哪何冒出来,管家支吾半晌,最后不得不坦白,正是郗苓在放学路上偶遇了这个女人,从而将她领回家中。

    郗父听闻,气得两眼冒烟,直奔郗苓的卧室,单手将早已入睡的儿子拎出被窝,后者穿着单薄的背心裤衩杵在卧室中央,足足被训了一个小时,才允许爬回被窝中。

    从此以后,郗苓就养成了克制自己感情的毛病,遇着任何事儿,也都习惯隐忍不说,而当时他拉常钦假扮自己男友,之所以能够秘而不宣,除了惯性使然外,还因为对方已经有谢容儿这个正牌女友。

    郗苓再留恋对方,不拆散一对小情侣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见常钦一直沉浸在回忆中,郗茯开口将对方拉回现实:“其实,郗苓要你假扮他男朋友,说给爸爸打预防针都是骗人的。”

    常钦不解地转过头。

    “那时候,我弟弟一心想学考古,跟爸爸申请了好多次,可他老人家就是不答应,爸爸一直对郗苓寄予厚望,希望待他学成归来后,能够替他管理公司,就算不学市场营销,法律至少也是一种保障,怎么都好过考古这种不知所云的专业,回国不知道能干嘛不说,还得常期奔波在外,大半年都见不着一次人影。后来我就跟他一起想了个主意,让郗苓假装是同性恋,以此分散爸爸的注意力,甚至用这件事儿来刺激爸爸,如果他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这个残酷的事实,或许在选择专业上,他能够让步。”郗茯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事后证明,我们出的这个主意确实馊得可以,爸爸非但未在学业的问题上有过半分妥协,还因为这两件事儿闹得心力衰竭,可惜,那时候我弟弟远在英国,我也整日忙于工作甚少回家,对爸爸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直到他突然猝死,医生在病房外告诉我们病发原因,我才明白,爸爸生前心脏一直都不好……因为这件事,我弟弟自责至今,他认为是他的任性害死了爸爸,可我不明白的是,他同性恋的身份本就是假扮的,可当爸爸以此要挟他,让他在学业跟性取向上二选其一时,他却并未退而求其次……”

    身下的皮椅柔软又舒适,常钦坐在上方,背脊却绷得笔直,全身没有一处肌肉是放松的,脸上的表情同样也精彩不到哪儿去,郗茯就算匆匆一瞥,也将这万般纠结尽收眼底,她无情地打断常钦的幻想,好不掩饰地说:“我猜想,郗苓可能真的遇到了让他心动的人,才会在性取向这件事儿上,三缄其口。”说着又瞟了眼常钦,冷冷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希望不是你。”

    常钦的心跟着一沉,只听郗茯顿了顿,继续说:“如果真是你,于郗苓,于你来说,都不是件好事儿。”

    “为什么?”常钦脱口而出。

    郗茯笑笑:“我弟弟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动过心,一旦动心,就打破牙齿和血流,一条路走到黑,爸爸去世后,他越发压抑情绪,压抑到几近变|态的地步,你跟谢容儿在一起时,谢容儿只要受到一点感情创伤,就会跑到我家里哭诉,那时候我跟曾默还没有结婚,我们家的房子也没有抵押给银行,我跟郗苓还住在一起,谢容儿因你而流的所有眼泪,我弟弟全看在眼里,再加上他第一次见你时,你正跟人‘劈腿’,我想,你要改变他对你的坏印象,实在难如登天。如果我弟弟真对你一见钟情,多半也只会选择沉默,甚至逃避。”

    常钦哑口无言。

    末了,郗茯又冰冷地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道轮回。”

    郗茯虽未把话补充完,常钦却猜到了对方隐含的层层意思。

    他曾经在喜欢他的女孩心上划过的所有伤痕,现在都一一回敬给了他,以前,他总嫌谢容儿患得患失,对自己缺乏信任,对他俩的感情没有安全感,他也嫌对方过于黏自己,有时甚至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他总会感到不可理喻,想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为何要如此极端。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同身受。

    现在,同样的报应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也想要黏着郗苓,也恨不得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对方温顺的睡脸,等到了晚上,再把人紧紧搂在怀里睡去,他有时觉得自己对郗苓的痴迷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对方就挨在自己身旁,他也会害怕这个人随时消失,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得时时将人栓在身边。

    这种迷恋,他没法张口说,也没有颜面说,就像郗茯说的,初见时,已经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糟糕印象,现在说什么都像在强词夺理,在对方听来,更显矫情。

    常钦侧过脸,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忽而笑了几声,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跟着放松下来,他缓缓说道:“幸好,他看上的人并不是我。”

    回到家,常钦洗去一身尘埃,换上休闲的家居服走出浴室时,手机在茶几上欢快地震动起来,他俯下|身一看,原来是老妈的电话。

    常钦眼皮跳了跳,缓冲了下情绪,摁下通话键。

    “钦儿,昨天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呢。”常妈妈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急不可耐地抱怨道,“害我跟你爸爸担心了一整晚。”

    常钦这才想起来,昨天生日时自己在伦敦,手机收不到电话,每年过生日,亲妈必定会打电话提醒,常钦工作忙,生活上也非常随心所欲,重要的日子从来不记,亏得有老妈提醒,他才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

    他急忙编了个理由搪塞道:“前几天公司派我出国了一趟,国内的号码暂时不能用,所以没接到您的电话,我们出差又特别忙,压根没想起来昨天是我的生日,对不起啊,妈,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常妈妈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跟着又提醒道,“昨天既然没过成,今天就补过一个吧,肖露在你身边吗?她有没有给你准备蛋糕?”

    常钦摸摸鼻子,心虚道:“肖露不在我这里,不过——”他顿了顿,嘴角突然挂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我吃过生日蛋糕了。”

    “吃过蛋糕了?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常妈妈口气轻松起来。

    “妈。”常钦犹豫良久,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我跟肖露已经分手了。”

    “什么?!”常妈妈的尾音拖了足足有半分钟这么久,常钦就算看不到她的脸,也能感受到对方满脸的不解,“你俩不是一直都相处地挺好的么,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啊。”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常钦想也没想,便开口承认道。

    “你又三心二意,看上别人了对不对?不喜欢肖露了,就把人家给甩了。”常妈妈一针见血道。

    常钦暗暗叫苦,心想不愧是亲妈,了解亲儿子的脾性比了解自己还清楚,他自我反思了一番,最后支支吾吾地“嗯”道。

    常妈妈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责骂:“你啊你……我说你什么好。”

    “妈……”常钦想开口辩解,却被亲妈直接打断。

    “其实过年的时候,肖露来我们家,我跟你爸爸就看出你对人家不冷不热的,但那时候我们都没多想,你觉得我们性子急,才交往没多久就逼你结婚,我们也反思了,让步了,最后也没有硬要求你把肖露的爸爸妈妈约出来见面,因为我跟你爸爸都觉得,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个女朋友既然是你自己选的,怎么都该有分寸,可没想到,这还不到半年,就……钦儿啊,你都三十岁了,古人都说三十而立,虽说你在事业上已经有了一番建树,我跟你爸爸都为你感到骄傲,可对待感情,怎么还是这么不成熟,你想想这三十年下来,你都交往几个女朋友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姑娘看下来,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想要安定下来,老老实实地跟她过完一生的么?”

    常钦听妈妈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教育自己,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电视遥控器,当听到“过完一生”时,眼前不受控制地闪现出郗苓那张一丝不苟的冷漠面庞,终了,他深吸一口气,痛定思痛道:“妈,你……你听过同性恋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章有点难写,再加上最近杂事儿多,想尽量保证质量,可能没法保持每日一更的速度,大概两到三天一更吧,见谅~~

    另外,收到几条私信,我设定的更新时间是早上7:00,害得一些朋友只能早起看文,考虑到朋友们的作息,还是打算改为12:00,当然,还得看各位意见\(o)/~

    第47章 四十七

    “妈,你……你听过同性恋么?”常钦问道。

    “什么?什么恋?”老妈一头雾水道。

    “就是,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常钦耐心地解释说。

    常妈妈沉默半晌,跟着说道:“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人?”说着,突然担心道:“钦儿,你该不会是……”

    常钦正打算硬着头皮承认下来,只听老妈毫无征兆地在电话那头惊呼一声,吓得常钦差点甩掉手机,“你可千万别给我乱搞事,”老妈说,“你已经三十岁了,就老老实实给我找个贤惠的媳妇回家,别乱起什么歹念,去给我瞎找什么男人回来,小心到时你爸爸打断你的腿!而且,同性恋这种人,走到街上是要被人翻白眼的,你好好一个设计师,现在正处于事业黄金期,当前最应该把握住的是自己的前途,别没事儿找事儿,白白把大好的前程都给赔进去,钦儿,你身边是不是有这种不正常的朋友?如果有,趁早断了,别看人家玩新鲜的感情游戏就心痒痒地瞎凑热闹,知道没?”

    老妈再次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好一通,常钦听着,心却渐渐寒了下来,他舔舔干燥的嘴唇,保证道:“放心吧妈,我不是同性恋,您就别瞎想了啊。”

    那头的常妈妈总算放下心来,又絮絮叨叨了一堆琐事儿,嘱咐儿子要照顾好自己,最后关心了几句肖钰和郗苓的状况,听到“郗苓”这两个字儿,常钦的心尖像被利刃剜过般一阵刺痛,他调整了下呼吸,简单地回答:“他们两个也很好,您放心吧。”

    “嗯,替我跟干儿子说一声,让他今年来我们家过年,我跟你爸爸都挺想他的。”提起郗苓,常妈妈方才一直环绕在心头的低气压忽然烟消云散,语气轻快无比。

    常钦想了想,缓缓回答说:“好的。”

    挂了电话,他仰靠在沙发上,久久地舒出一口气。

    我不是同性恋,常钦在静谧的房间里,这样想道。

    虽然他确实喜欢郗苓,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可他不是同性恋,他坚信自己的性取向,如果没有郗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这片禁区。

    而郗苓是特殊的,在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神秘吸引力,是较之周围这些糙汉子们完全不同的一种气场,好似这人自带光圈,就算站在人群中央,也能自然而然地与一众人区别开来。

    可惜,他自己心里明白,并不代表父母就能够理解,这种感情在外人看来,总归还是“不正常”。

    常钦痛苦地捏着眉心,忽然发觉自己发愁发得可笑,事已至此,姑且谈不上什么“路慢慢其修远兮”,他就连得都得不到,还异想天开什么跟父母“出柜”,“这是在出哪门子的柜啊?白痴!”他低声自骂。

    周末,常钦的休息时间理所当然地被强行霸占,一家建筑杂志社邀请他拍照采访。在化妆间里,常钦遇上了正从摄影棚出来的付圣谕,只见后者一身笔挺的高档西装,脸上妆容精致,看来,对方也同样受邀前来拍摄硬照。

    付圣谕一见着他,立马展露笑颜,热情道:“好久不见,常钦。”

    常钦微笑着点头回应:“好久不见,想不到,付大师今天也来拍照啊。”

    “刚拍完照片,正打算去接受采访。”付圣谕刚回答完,就见常钦被一众工作人员引向化妆镜前,拿出化妆包准备给他上妆,正想说你先忙着,我走了,忽然灵机一动,跟随行的负责人提议道,“不如把我跟常钦的采访放一块儿吧。”

    常钦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傻站在那儿,一旁极富工作经验的主编却顿悟,双眼泛出不可思议的金光:“付老师,你是说,你打算跟常老师一起接受采访?”

    付圣谕肯定地点点头。

    杂志主编没料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两个当前最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一起登上杂志,下期销量绝对爆棚,其实他们私底下也不是没有这样策划过,可是付圣谕日理万机,平时难得来趟大陆,采访时间掐得堪比国家领导人,再加上杂志社的人不了解这俩人私底下的关系,总觉得把一个香港设计师和一个内地设计师硬生生凑在一起接受采访,现场氛围会尴尬到无法直视,商议来商议去,最终决定还是将俩人分开采访,再发表在同一期的杂志里。

    结果现在付圣谕竟然主动要求把俩人安排到一起,主编乐不可支,急忙通知下面的人手提早做好准备,没一会儿又忧心道:“可是,常老师还没开始化妆,等常老师化好了妆,还要先拍几张硬照,如果等他一起采访,恐怕要等好一阵。”

    付圣谕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我今天没有别的安排,要等多久都可以,况且,如果我们两个一起接受采访,是不是有必要也一起拍几张合照呢?”说着看向常钦,试探性地说,“当然,这还得先征求常总监的意见,不能我一个人在这儿自作多情。”

    主编听闻转而看向常钦,后者毕竟是新起之秀,架子没有老前辈付圣谕大,主编觉得连付圣谕都主动开口了,常钦没理由能拒绝,便干脆懒得开口,只是直直地看向他。

    常钦没有察觉主编的轻视,耸耸肩道:“我当然没意见了。”

    付圣谕听闻,立马改道回头,坐在另一面化妆镜前,主编手一挥,紧跟着就有几个闲置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跑来替他补妆。

    付圣谕刚刚拍完照,不需要怎么补妆,简单补了点粉,他就无所事事了,见常钦正被两三个化妆师围着上下其手,忍不住笑了笑,随手抓过一本杂志安静地翻阅起来。

    约莫一小时后,常钦化完妆,试好衣服,被工作人员领向摄影棚,先替他拍了几张单人照,常钦站在白色的背景板前,按摄影师要求摆出各种姿势,没多久,就摆得腰酸背痛,等摄影师一收回镜头,常钦连忙弯腰反手托住老腰,暗暗叫苦,付圣谕站在摄影师身后,好笑地看他龇牙咧嘴。

    “你别幸灾乐祸,等会儿有你受的。”常钦咬牙切齿道。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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