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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月醒河央 作者:中秋

    第4节

    “小姐,快进屋,用冷水敷一下,走。”叹息,王宫中身份卑微的侍女,都被朵芙欺负过,打打骂骂都是常事。

    “嗯。”半边脸都麻了,伸手摸了一下,痛的轻轻抽气。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现代如此,古代亦如此。

    权势、身份、地位,高人一等的人就能为所欲为,相反的,普通人就要被欺负。

    不认同这个现象,却也无能为力。

    ★★★ ★★★ ★★★

    “脸怎么了?”坐在桌边,图萨西塔皱起浓眉,看着半边脸红肿隆起的夏月白,声音沉冷地问。

    “我说是摔的,王信吗?”十天没见到的人,没想到竟然会在入夜时分走进小院,即惊讶,又有点尴尬,因为自己现在这幅惨兮兮的模样。

    “如果摔倒时,你特意让脸先着地,那我相信这是摔的。不过,你没有这么傻吧。”

    “王,您很会开玩笑。”

    “谁动的手?”眉头动了一下,连带着眼底的棕色也暗了几分。

    “不重要,反正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算了?”

    “王,不要追究了,都是误会。”

    “我能杀了你,但是别人绝对不能碰你一根汗毛,明白吗?”

    “明白了,王的话非常能安慰人。” 自嘲地说,想笑,刚咧开嘴,脸颊的肌肉就传来钝钝地痛。

    “软弱也要有个限度,你不懂反抗吗?”今天好不容易打发巴比伦使节回去,晚上接到乌纳斯的信,他说阿尔尼斯要随他一起回来。这个四年以来,未曾踏足底比斯城的亲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一直派人去请他回来,可都被他回绝了。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主动提出要回底比斯,让人意外之余,的确更加喜出望外。

    结束了会议,图萨西塔想起被搁在埃什克宫角落的人,准备将阿尔尼斯回来的消息告诉她,虽然夏月白压根不认识阿尔尼斯。图萨西塔单纯只是想找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罢了。

    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张脸,顿时一肚子的好心情全没了。

    “在王的眼里,我是软弱。在我的眼里,我是在忍让。还没有找到回家的方法之前,我不想惹事生非。王,您不是也这样想的吗?”

    “叫你的侍女进来。”

    “为什么?”一惊,她想干嘛?脑中闪过一些可怕的画面。

    不在看她,偏开脸,语气冷漠。“你没资格向我提问。”

    犹豫,皱眉,轻声唤道:“佩妮,进来。”

    佩妮弯着腰走进来,跪下。“王。”

    “收拾东西,换个地方。”

    “是。”

    看着桌边的人起身准备离开,夏月白急切地出声。“换去哪里?”

    脚步未停,声音从她高昂的脸庞传来,十足傲慢的狂妄调子。“我说过了,你没资格向我提问。”

    “……”

    “阿蒙宫。”后脚跨出的瞬间,她丢下一个名字,门旁微热的晚风卷着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月影憧憧的夜色中。

    “阿蒙……宫。”怔了一会儿,夏月白坐回床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佩妮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佩妮,那是什么地方?”

    佩妮笑的像一朵太阳花,整个脸都亮起来了,她兴奋地开口。“小姐,那是王的寝宫。”

    “什么?她王的……”

    唉,这下麻烦了,那不是会引来更多人的注目吗?

    她不要被关注,她要悄无声息地窝在这里等待找到回家的方法,现在怎么办?

    图萨西塔到底在想什么?干嘛把她推到众人的眼前,捉摸不定的人,真是一点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 ★★★ ★★★

    直到站在阿蒙宫的房间,夏月白才真正体会了刘姥姥当初走进大观园的那种卑微心情……惊奇,震慑,诧异,胆怯,渺小。

    丰富多彩的颜色,五彩斑斓的装饰,精美绝伦的家具,还有那一整面铺满了金铂的墙面,以及墙上用红蓝宝石、绿松石和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珠宝拼凑出来的,在阳光中绽放着璀璨光华的巨大壁画。

    目不暇接,不可思议,赞叹不已。

    岁月的风沙,摧毁了这些美仑美奂的艺术品,留给后世人们的只有一些残垣断壁的粗糙影子。然而,仅凭这些隐藏在沙漠中被遗弃的石头城市,现代人已经被古埃及的精湛技艺和雄心壮志折服了。

    可是,只有当你真正站在这个辉煌年代的面前,你才能从内心敬畏这些伟大的古人,他们创造的不仅仅是改变人类文明的历史,还有不可复制的智慧。

    缓缓地,移动脚步,聆听着心跳宛若鼓声的巨大震颤,夏月白痴迷地陷入恍惚的状态。

    立志成为一个优秀室内设计师的她,站在这样一间非凡绝美的房间里,内心的震撼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佩妮说侍女不能住在阿蒙宫,所以这个寝宫里的房间,除了图萨西塔住的那一间,其他都是空的。

    空的……如此美丽的地方,竟然只有穿梭往返的阳光和微风才能领略,实在太可惜,太浪费了。

    忽尔,很好奇图萨西塔的寝室是什么样子。

    一间普通的房间尚是如此的奢华迷人,那么埃及女王所住的寝室,岂不是用黄金堆砌而起,然后在填满各色稀世珍贵的宝石,恐怕这还嫌不够。

    安顿好一切,来到窗边坐下,托着下巴,眼神痴痴地望着窗外另一番美到令人惊叹的风景……

    夏天的阳光,毫不费力就穿透了茂密枝叶的缝隙,斑斓的光晕落在翠绿色的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随着微风来回变化着形状。

    草地边缘是一个水池,雕工精细的狮头将地下的清水送入池内,很轻很浅的涟漪,偶尔被风吹皱几层,很快波光粼粼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池边依栽着一片睡莲,这种在埃及被视为圣物的花朵,王宫各处都能看见,它们随水飘动,遇风摇曳,悠然自在的享受着盛开的时光。

    曲起手臂垫着下巴,趴在雪白的窗台,视线留恋在那片睡莲之间,目光随着它们迎风舞动的身姿,渐静渐醉……

    “小姐,朵芙来了。”佩妮小声在身后提醒。

    愣,脸颊的皮肤好像有记忆似的,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重重痛了一下。

    “奴婢来给小姐请安,如果”蓦地,朵芙的声音噎在半张的口中,献媚的笑容硬生生僵在脸上。

    无助地看了看佩妮,夏月白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地看着一脸震惊呆滞的朵芙。

    偃旗息鼓的朵芙,彻底被眼前的情况惊到了,那个小破院里的侍女,怎么会是搬进阿蒙宫的人?

    这座宫殿除了埃及女王,其他人一律不能居住,别说是侍女,就算是身为王子的阿尔尼斯也不曾住过。

    这个进贡来的侍女,她凭什么!

    “我没什么需要的,如果有事情佩妮会去找你,谢谢。”开口,刚想站起来,肩膀被佩妮按住,她又坐回软椅。

    “是。”颔首,仍然处于巨大的惊骇,朵芙无法快速地回神,匆匆地行礼退出了房间。

    “小姐,别对她客气,你不知道她欺负过多少侍女,现在也轮到她被欺负了。”冲着门口冷哼一声,今天真是大快人心的日子。

    “算了,你看她吓的,她虽然是讨厌的人,我们也不必为难她,不理她就是了。”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她采取的方法就是视而不见,见而不理。

    “小姐,你真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了,王出城去了,今晚说不定就不回来,让奴婢带您在寝宫逛一圈吧,您也好熟悉一下地形,以后别迷路了。”

    点头,佩妮的提议完全说中了她的心思,拉起佩妮的手,夏月白急不可待地快步出门。

    “小姐,别急,慢点走。”佩妮被拉着小跑,气喘呼呼地说道。

    “去那里,那个石亭漂亮,快点,佩妮!”兴奋的说道,微微涨红的脸庞迎着阳光,黑色的长发成片连潋地飞散在身后。

    暂时忘记了背井离家的痛苦,夏月白纵容自己享受着平凡却短暂的快乐时光。

    ★★★ ★★★ ★★★

    风变小了,比白天掺杂着阳光的烈风柔和许多,日落以后,温度也明显降低不少。

    吃过晚饭,佩妮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洗澡水。

    足能坐下两个人的半人高的大浴桶,清澈的水面飘着花瓣,淡淡的香气溢满呼吸,夏月白来到古埃及以后,第一次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泡到皮肤都发白了,她恋恋不舍地爬出浴桶,穿上新衣裙,细腻的亚麻料子凉凉地贴着皮肤,即透气又舒服。

    倏尔,想去散步,滑入窗边的月光,似乎正在摇动着雪白色的诱|惑,诱导她步入它的怀中。

    佩妮要陪着,夏月白没同意,想要独自出去走一走,借此晾一晾不知为何略显粘腻潮湿的心情。

    跟随着月光,漫步在充盈着淡香的晚风里,长裙划过地面投下模糊的白色阴影,同时有些模糊不清的,还有夏月白的心情……

    来到这里,就快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害怕排斥,到坦然接受,她在一点一滴的改变。

    忘不掉身处刑司的那两天,它们就像恶魔的角,每一次想起,都会扎进心里,痛得她连呼吸都会暂停。

    然而,剩下的日子,却充满了平淡而安逸。佩妮无微不至的照顾,乌纳斯温柔英俊的笑容,以及那位不可一世的埃及女王看向自己时,半是怜悯半是淡然的目光,都让她感觉到了平静。

    相比之前发现自己穿越时空的惊恐,现在的自己,已经平静了许多,她不在强迫自己去接受一切,而是顺其自然地面对。

    绕过院子,沿走廊两个右转一个左转弯之后,是一个室内人造湖。

    一道两米宽的长廊由门口直达湖中心,湖中心有一个人工环状的小岛,错落放置着几条藤质长椅,雕工精致的兽形水口探出岛外,朝湖里缓缓喷洒着地底的甘泉。

    此时这里一片寂静,除了水花洒落在湖里的声响,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夏月白沿着长廊慢慢走着,廊下水面清晰地投着她的倒影,一袭白色的衣裙,看上去很淑女。

    笑,夏华天总说她穿得不像女孩子,如果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很高兴。

    眼中泛起泪光,模糊了路面,抬手揉着酸涨的眼眶,向前望去。

    一瞥之间,夏月白愣住了。

    湖边坐着一个人,月光依着她的发,洒落在她的肩上,如流水般耀眼的银茫迤逦在她的周身,宛若用了一把叫做夜风的刀,将月光雕琢出令人沉醉的轮廓,随意而慵懒的气息,挥洒着放肆张扬的美……

    心脏,漏跳了一拍,就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截好似雕像般美丽的身影时,呼吸辗转之间竟然生出一种起伏不定的茫然感觉。

    一点淡,一点涩,还有一点尝不出的微甜。

    ☆、第 九 章

    该走,还是该留。踌躇不前,心里也乱成一团,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那双棕色的眼睛缓缓看向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夏月白好像看见图萨西塔的眼中溢出一道灿金,绚烂无比的金,宛若阳光,却是冰雪的温度。

    “我不知道您在这里,抱歉,打扰您了。”低下头,藏起自己的局促不安。

    “既然已经打扰了,就多待一会儿吧,坐。”

    “是。”来到她的身边,左右瞧了瞧,在离她半米远的草地坐下。

    “新地方,喜欢吗?”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一手撑着浅及手背的草地,安静地凝视着水面。

    将头发掖到耳后,充满感激地笑起。“很喜欢,谢谢您安排了这么好的地方给我住。”

    图萨西塔侧目看了她一眼,调开视线,不语。

    “王,干嘛让我住到这里,万一引起别人的怀疑,怎么办?”

    “你知道,如果想藏起一个人,最好把他藏在哪里吗?”她笑着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盛开着月光的平静湖面,她的眼,亦平静的让人害怕。

    “不知道。”摇头,蹙眉。

    低笑了两声,喉咙里滑出一丝叹息,微不可闻。“人群里,全是人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离她越近,对她越迷惑,仿佛因为靠得太近,反而看不清真实的图萨西塔,这让夏月白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可我听说,阿蒙宫不允许侍女居住,您让我住在宫里,很多人会有异议,恐怕……”

    “这个你不必担心。”

    “……”

    “还在担心?”

    “不是,住这里太惹眼,我怕给您带来麻烦。”

    “还说没有担心。”手腕一翻,掌心里多出一枚小石头。抬手抛出,饱满的弧线划过半个湖面,石子落入水面的刹那,惊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抖散的月光漂浮在波浪上,她淡淡的声音跟着飘来。“行了,你只管安心住着,等阿尔尼斯到了,看他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送你回去。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点头,敛着眼,她并没抱太多希望,否则失望会更大。“嗯,我明白。”

    沉默,一同注视着涟漪还未平息的湖面,忽尔而来的沉寂,就连细微的风拨动草尖的悉嗦声,都能清晰的传入耳中。

    “您……”犹豫了一下,道:“您要结婚了?”

    眉峰轻轻一挑。“怎么,很奇怪吗?”

    “当然不是了,我是想恭喜您。”突然,不知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夏月白咬了咬唇,习惯性的小动作,只在紧张或者不安时。

    牵起嘴角,不紧不慢地笑出声,极轻的笑声,像夜幕里火把下静静流动的空气。

    “我先回去了。”没等她允许,夏月白已经站起身。垂下的黑眸,映出同样漆黑如夜的黑发,微风中猎猎摇曳的发丝,给周遭停止的空气注入了一丝鲜活。转身,夏月白踏上长廊,脚步轻轻。

    “那个……”身后响起图萨西塔的声音,欲言又止。

    停下,回头。“什么?”

    在夏月白转头的瞬间,图萨西塔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望着长廊尽头,道:“没事,回去吧。”

    说不清,些许的失望,挺可笑的想法。“是,王也早点休息。”

    一动不动的坐着,染上夜色的湖水渗入棕色的眸底,漾起另一片稀疏璀璨的银色月光。

    ★★★ ★★★ ★★★

    佩妮端着新鲜的果盘走进屋,看见夏月白趴在桌上,又在纸莎草纸上涂着奇怪的画,轻轻放下果盘,佩妮选了一个果皮金中带青的大鳄梨,用软布仔细擦干净。

    “小姐,给。”将果色饱满的鳄梨放在夏月白的手边,佩妮瞅着纸莎草纸上的画,不语。

    “谢谢。”抬头一笑,专心致志在纸上的设计,就算不能去学校上学,她也不想荒废了学业。

    “一上午你去哪里了,都没看见你的影子?”随口一问,拿过一张空白的纸,几笔勾出一个轮廓。

    “我去厨房拿水果,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朵芙。”

    “她为难你了?”微惊,仰头打量着佩妮,关心的问。

    “没有,但是……”双手绞着,低下头。

    “怎么,她又说难听话了,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难听的话,但是……”

    “佩妮,你打算一直‘但是’下去,还是直接告诉我,朵芙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您是王的侍寝。”

    “你说什么我是什么?”诧异的问,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您是……王的、的侍寝。”佩妮皱着眉,小声地又说了一遍。

    没听错,只是她不信。一时之间,乱糟糟的思绪致使她的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在说一遍,什么寝?”

    “小姐,是侍寝,就是”以为她不懂,佩妮正想解释,被夏月白突兀地抬手阻止了。

    “停,不要说了!”就算她在傻,也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不明白的是,她怎么去给图萨西塔侍寝她们都是女人,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瞎了吗?!

    “是谁这样乱说的?怎么能这样诋毁王和我的名声?我们都是女人,怎么能编造这种荒谬的谣言,太过分了!”气的快爆炸,脸颊涨得通红。

    苦笑,显然夏月白激烈的反应,不在佩妮的意料之中。“是……王。”

    “王?!”这一次,她听的很清楚,惊得目瞪口呆,半张嘴,脑中半天没能理出头绪。

    半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佩妮,声音些许的干涩。“是王说的?”

    “嗯,朵芙亲口告诉我的,她说今早在议事厅有人问起为何小姐会住在阿蒙宫,王说你是……侍寝,所以住在这里。”

    “她干嘛这样说!这、这我的神啊,这不是自毁名誉吗?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吗?”

    乱了,全乱套了。

    图萨西塔这样向人解释她的存在,根本就是越描越黑,现在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了……埃及女王的侍寝!

    这都什么和什么东西!

    “王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况且,您也不是……第一个侍寝了。所以,大臣们早就习惯了,不会更不敢随便议论王。”佩妮想安抚情绪激动的夏月白,但是说出的话,显然令处在骇然阶段的夏月白,不仅迷茫,还添了更多的混乱。

    “不是第一个?!”今天的震惊太多了,接二连三轰炸机似的,让夏月白失去了正常的理解力。

    “小姐,我不能说这些话,这是死罪,你饶了奴婢吧。”不能随便议论法老的私事,这是律法规定。像她这种低贱的奴隶,连直视着埃及法老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更何况是私下议论图萨西塔的生活。

    “好,你不用说,我去问王。”丢下笔,夏月白朝外走去,步履急切仓促,如同心情。

    “别、别去,千万不要去。小姐,你会害死我们俩人的,快回来!小姐!小姐!”吓的脸色惨白,佩妮看着夏月白小跑着消失在门边,她赶紧追了出去。

    ★★★ ★★★ ★★★

    脚下的步子,略微凌乱,跑出阿蒙宫,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图萨西塔。

    佩妮赶来,拉着夏月白的手,苦着一张脸乞求道:“小姐,回去吧,不要去找王了。”

    “告诉我,她在哪里?”根本不听劝,脑中只有一根绷紧的弦,嗡嗡作响。

    “小姐!”佩妮快哭了,都怪自己多嘴,这种事应该等图萨西塔亲口告诉夏月白。

    “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议事厅,或者什么殿,我自己去找。”甩开佩妮的手,她选了左边的长廊,径直奔去。

    身后波浪般起伏的是一片黑若夜幕的长发,伴随着奔跑的脚步,丝丝缕缕的宛若一道黑云,急速翻飞在越过廊檐投在身侧的明亮阳光中。

    ★★★ ★★★ ★★★

    半猜半蒙,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位于王宫主殿左侧的议事厅。

    气息微乱,几缕头发粘在汗湿的脸庞,拨开。夏月白跨上台阶,接近正午的阳光,刚猛带火,雪白的台阶被晒的发烫,隔着鞋底仍能感觉到那种火烧一般的温度。

    “我想见王。” 气喘吁吁地朝门旁的侍卫说,因为奔跑胸腔剧烈起伏,脸色微红。

    年轻的侍卫愣了一下,看向门的另一边值班的人,两人面面相觑,眼神古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从穿着能判断她不是侍女,况且哪个侍女敢跑到议事厅门口,直接来一句“我想见王”。

    “我住在阿蒙宫。”见侍卫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有些急,脱口而出的话,着实令自己都吓了一跳。

    侍卫在听到“阿蒙宫”时,神色陡然一怔。

    从清晨他们就在议事厅的门口值班,在门外听见了里面的所有谈话,除了每天常规的国事和邻邦情况,今天还听说了女王寝宫住进一个侍寝,这算是上午枯燥乏味的值班中,听见的最意外的事情了。

    这个纤瘦的女孩说她住在阿蒙宫,那她就是那个……侍寝。

    “能不能让我进去,我有急事要见王。”她再一次恳求,目光急切地在两个侍卫身上徘徊。

    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放她进去……不放,万一真有急事,他们就得罪了这位侍寝,她在图萨西塔的耳边吹一吹风,他们的小命就吹散了。放,万一图萨西塔怪罪下来,他们也担当不起。

    算了,里外都是错,不如赌一次。

    侍卫朝她点头,抬手示意夏月白进去。

    “谢谢。”对他们笑着道谢,没来及看一眼侍卫惊诧的脸色,她已经拉着裙子跨进门。

    议事厅明显比外面凉快许多,通风良好的落地窗,引入树荫中凉爽的风,最奇特的降温方法是窗前的水幕墙……从房顶与墙面接缝处落下一排水幕,透明的水帘折射着室内的光线,晶莹剔透像一面水晶做的墙。轻薄的水幕落入地面一道半米宽的水槽,水流经过引导流入墙边的小洞,继而消失在墙外。然后,经过水车的循环系统,再一次从房顶落下,往返使用一天之后,第二天会从尼罗河运来干净新鲜的河水。

    这种制冷方法,有点像空调的原理,但比空调简单很多,而且很环保,只需要风力带动水车而已。

    凉爽的风从水幕墙透过来,吹散了唇边急促的呼吸,夏月白朝议事厅中间走去,前面站着几排身穿埃及服饰的男人,有长袍软鞋的人,有短袍带剑的人,文武官员不同的装扮。

    视线透过影影绰绰的缝隙,依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图萨西塔披着斗篷斜靠在王座里,正在聆听官员的汇报。黑发从微垂的脸庞滑过,手里握着酒杯,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能猜到她此刻正注视着手中的酒杯。

    喉咙一紧,深吸气,随着热乎乎的气息滑出来,她开口。“王。”

    突然间,在场的人都循着声音看去,鸦雀无声。

    在这些质疑的惊讶目光中,夏月白没有退缩,她依旧一步一步踏入人群,黑色的眼直视着图萨西塔,在她略微一怔的神色中,夏月白在人群前排停下脚步。

    “什么事?”

    “我”

    “都出去。”开口,有些粗鲁地打断了夏月白的话。

    巴哈里朝夏月白投去一瞥,精明的眼底藏着疑惑,他率领众人朝图萨西塔跪拜行礼,倒退着离开议事厅。

    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门边,图萨西塔朝侍卫做了一个关门的手势,两名侍卫伸手合上了大门。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夏月白急迫地出声,带着质问的语气。“干嘛要说那样的话?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侍寝,他们会误会的。”

    “你怕谁误会?乌纳斯吗?”仰头喝光一杯酒,放下杯子。

    “不是!”这和乌纳斯有什么关系,越扯越远。

    “如果你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何必怕这里的人误会。如果不能回去,你住在我的寝宫,除了这个借口,你还能找个更好一点的理由吗?”微蹙眉头,不明白这个异国女人闯进议事厅来找她,到底是要计较什么,她都不嫌弃她,以侍寝的名义保护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哑然,眼神闪烁。

    “回去,让人给你梳洗打扮一下,晚上陪我去宴会。”为空掉的酒杯倒满葡萄酒,脸色僵硬地说,十足的命令口吻。

    “不去。”

    “我像在请求你吗?”

    “不去。”

    “闹别扭也要分时候。”

    “不去。”

    “夏月白。”真的生气了,手中酒杯重重落在桌面,金属与石料撞击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我不是三陪小姐!”吼回去,不知为何,心里积攒了多日的痛苦和怨气一股脑喷涌而出……为什么这些倒霉事都让她碰上了,为什么不是一场梦?

    深吸气,修长的指握着金杯,悄然使力。“随便你。”

    “我要搬出阿蒙宫,马上就搬。”忍着,让着,被打被骂,随便他们折腾自己。长这么大,她从没这样无助凄惨,即使幼年时父母离异,她都坚强地面对了,不哭不闹地看着母亲搬出了那个原本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家。

    麻木的脸颊滑过滚烫的液体,在她肆无忌惮的朝着图萨西塔大喊出声的刹那,眼泪像是急于找到出口的河水,汹涌地溢出眼眶,以一种迅猛而无法阻挡的速度。

    去他的埃及法老,去他的规矩,去他的命运!

    “出去。”棕色的眸闪了闪,当夏月白哭出来的刹那,移开视线,咬着牙丢给她两个字。

    没错,历史永远不会骗人!

    这个才是真正的图萨西塔,她就是历史上那个残暴无情的埃及女王……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决定,在她的眼中,所有人都微如尘埃,不值一提。

    呼吸在颤抖,也许是因为自己无法回避的悲伤,也许是因为自己看清了真相,自己怎么会傻到以为这位埃及女王是被历史误会了,怎么能白痴到这种无知的程度?

    “图萨西塔,你没权侮辱我,就算是为了保护我,也不行!”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义正词严的说,泪光潋滟,心却很静。

    “滚!”女人的眼泪,她看多了。然而,这个女人的眼泪,实在叫她心烦。

    倒退了两步,忽然转身,大步朝紧闭的大门走去。

    “站住!”

    才起了几步,身后响起图萨西塔的声音,严厉冰冷的高傲语气。

    步子没停,继续向前,鞋底踏着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坚决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殿堂,连风都静止的时刻,这样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大门就在眼前,不到两米的距离,夏月白抹了一把眼泪,用力吸着鼻子,朝门伸出手。

    陡然,手腕上传来一股外力,力量太大,直接将她的身体拽向门旁的墙壁,后背重重撞上铺着金铂的坚硬墙面,钝钝的痛从背部蔓延传来。

    右手被图萨西塔扣住拧在身后,身体被固定在她与墙壁之间,两个身躯间只剩一点狭小的缝隙,涨满了图萨西塔暴戾肃杀的气息。

    咽喉,蓦地一紧。

    有力的指捏着白皙的喉,棕色的眸望着紧绷的脸。

    夏月白用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瞪着她,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深雕浅刻的优雅轮廓,幽黑的发丝悠然地划过这张线条分明的脸,几乎能让人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

    金色斑斓的瞳孔,烈烈燃烧着滚烫的色泽,仿佛一把火在夜幕下流动。

    而她钳制在自己咽喉的指却是冰冷的,连带她褪去斗篷露在外面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玉一般光滑,亦如玉般冰凉彻心……

    图萨西塔突然用力收紧五指,眉心微蹙,淡漠的眉头现出一丝烦燥的皱褶。

    说不出话来,夏月白用仅有的那只自由却不灵活的左手,顾不得骨折的手指还未康复,她扣住图萨西塔的手腕,试图逼迫她松手,但并没见效。甚至带来相反的效应,因为在夏月白的手指握上她手腕的刹那,图萨西塔眼底沸腾的金斑更尖锐了,宛若无数柄锐利的剑,直接地刺破她的瞳孔,扎入夏月白墨色黯然的眼底。

    空气被抽出肺部,缠在喉上铁索般的钳制,令夏月白呼吸困难,视线逐渐变得浑浊。

    直到她忍不住突然从喉咙中溢出一声闷哼,喉咙上的力道猛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那幅修长的身躯退后一步多出的空间,以及大量涌进口中的新鲜空气。

    扶着墙壁,猛烈地咳嗽,太快吸入空气,导致喉咙麻得发痒,咳嗽一时竟然难以停下。

    “你最好明白一件事,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轻轻地张口,依旧冷漠平静的调子,风轻云淡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说完,她走到门旁,用力拉开大门,在侍卫听到动静朝她看来时,图萨西塔毫不犹豫地迈出议事厅。

    修长的白色背影,模糊在灿烂的阳光与绝望的泪水混合的黑色眸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晚了,亲们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哈,嘻嘻!

    本秋今天过寿,中午吃了顿好的,晚上吹蛋糕。。。。。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枝傲娇梨花压死那朵白嫩海棠,哇卡卡卡~~~~

    祝我生日快乐,么么哒么么哒。。。。。

    ☆、第 十 章

    晚宴很热闹,底比斯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到场了,为了庆祝大宰相巴哈里的儿子塞普与将军霍克提莫斯的妹妹定婚。

    两人的赐福仪式开始,底比斯的祭司读着冗长的铭文,祭司僧侣们跪在大厅中央,将男女主角围在中间,最后由图萨西塔将一枚符号似的护身符给塞普戴上,又拿起一朵沾着尼罗河水的睡莲放入准新娘的手中,整个定婚仪式完成。

    夏月白坐在宴会厅的一角,看着含羞的少女眉眼带俏地抱着睡莲,由侍女扶着坐回位子,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围拢过来,争相向她讨要这朵点缀着水露的清香睡莲。

    少女笑的很幸福,娇艳甜美的模样,比她手中的睡莲还要醉人,将要嫁作人妇,对于每一个女人而言,都是人生中最艳丽的时刻。

    更何况,准新郎是大宰相的儿子。塞普虽没有乌纳斯的英俊倜傥,可也算是仪表堂堂的男人。然而,夏月白总觉得塞普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阴寒的戾气,可自己总不能仅凭长相,就武断的判断第一次见面的人。

    如同,那个与自己相处了几天的年轻王者,她的喜怒无常也是夏月白无法猜测的。

    抬眼看她,王座边围着几个美艳的侍女,她们精心温柔地伺候着侧卧软榻的埃及女王,小心翼翼的动作,情迷意乱的眼神。

    纯金软榻上那位金冠白衣的年轻女人,只是懒洋洋地拿着杯子,将酒缓缓倒进喉咙,修长的颈子仰着漂亮的弧度,手指扣着杯沿,一双棕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歌舞喧闹的舞台。

    身为王的侍寝,夏月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她的坐位在台阶下的第一排长桌,对面是巴哈里和霍克提莫斯,旁边是马里埃。

    她不认识这些人,多亏佩妮在身旁一一为她小声介绍,她才知道这些带着鄙夷目光的男人们是谁,从那些看向自己满是不屑地目光里,她隐隐看出了一星半点的敌意,不知为何。

    淡黄色的面纱遮住了夏月白的大半张脸,亦遮住了上午被图萨西塔扼住咽喉留下的一大片青紫瘀血。

    脖子下午肿了起来,痛的无法开口说话,连吞咽唾液都很困难,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喉咙深处塞着一块粗糙的石头,随着喉头的上下蠕动,用劲摩擦着咽喉内壁。

    从中午开始,她滴水未沾,更别提吃东西。

    有些虚弱,是身体,还有心。

    精致的菜肴,娇媚的歌舞,热烈的交流……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气氛。

    好累,想睡觉,昏昏沉沉的大脑,被微热的气温和喧闹的声音来回折磨着,夏月白抑制不住地叹息,惹得喉咙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月白,回去吧。”图萨西塔的声音适时的传来,俨然还是那种冷漠的命令口吻,她淡扫夏月白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

    反应略慢,由佩妮搀扶着起身,朝王座颔首,两人绕过身后散落的宾客,由红色幔帘掩映的一道小门离开了正殿。

    “小姐,你快一天没吃没喝了,回去我煮些粥给你喝。”慢慢走出来,佩妮扶着身形不稳的夏月白,手臂里的身体,好像一阵夜风就能吹散的单薄。

    “好。”虚弱地笑了一下,艰难地嚅动嘴唇,这样一个单音节的字,都说的分外痛苦。

    “你慢一点。”小心地扶着她,两人缓缓朝着夜色深处的阿蒙宫走去。

    ★★★ ★★★ ★★★

    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已经入睡却眉头紧锁的人……夏月白两道细致的眉,在眉心打了一个深深的结,盘着晚风吹不散,月光揉不开的悲伤。

    她那一丝痛苦的皱褶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迎着窗畔流泻进屋的水样月色,叫人有些手足无措。

    宴会结束,图萨西塔觉得今晚不想回阿蒙宫,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过一夜,她一个埃及法老,难道还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吗?

    说出去,会被人活活笑死。

    慢悠悠地走,懒洋洋地晃。

    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女,她们垂首安静地陪着她走在夜深人静的王宫,就这样漫无目的走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沙漏时。

    仰头看着廊外硕大明亮的月亮,一阵失神,最终还是回到了阿蒙宫。

    深夜,这座巨大的宫殿显得尤其寂静,静得像一只不停吸食周围声音,然后躲在角落闷不吭声独自舔食的野兽。

    自从继位以来,她天天住在这里,天天和这只夜兽相伴到天亮。

    曾经,这里也有过笑声,五彩的襟带飞舞在盛夏的风中,银铃般的笑回荡在柱边藤下。那么美丽的笑容,破碎在欺骗背叛之中,被她亲手捏成了粉沫。

    就像,今天。

    图萨西塔知道,上午在议事厅她失控了,下手太重。

    怒气吗?是的。

    多久了,不曾这样生气,还是因为一个陌生人。

    本能的发泄怒气,本能的伤害,对手居然是一个无力反抗的女孩子。理智恢复后,她有惭愧,有懊恼。

    她的自控力,被最近突增的许多坏消息,弄得如同狂风里沸腾的沙粒,根本冷静不下来。时常暴躁易怒,甚至有时,她莫名地想要去杀人。

    一声长叹,潜着无力隐藏的失意。

    当那一声绵长沉闷的叹息,还在唇边打转没有散开的刹那,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影,轻轻动了一下,又向床里蜷缩了一点,毯子下起伏的轮廓,瘦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

    眼睛落在夏月白露在毯外的颈子,青色的瘀血扩散在颈部一圈,包裹着紫色的血点,模模糊糊能看出几根手指的形状。

    从腰带里摸出一个细致的小白瓶,小巧的瓶身刻着荷鲁斯之眼,绿色的图案,漆黑的夜中闪现冥冥的幽光。

    把小瓶摆在床头的小桌,又看了一眼夏月白,逆光的棕色眸子略暗渐沉,映出一张微微皱眉的苍白面孔。

    敛眼,转身离开,如来时一样,寂静无声。

    ★★★ ★★★ ★★★

    “佩妮,这是什么?”握着凉丝丝的小白瓶,夏月白疑惑地问。

    放下手里的衣服,接过瓶子打开,凑近瓶口闻了闻,道:“这是散血化瘀的药膏。”

    眉头轻皱,起身,不小心扯动了肩膀,痛感比昨晚好多了。“我不是说了,不要去找医生官吗?”

    “小姐,我没去找医官,这药不是我拿来的。”

    “不是你?”讶然,她受伤的事情,除了自己和佩妮,只有图萨西塔知道,谁会送来这个药膏,已经是明摆的事情了。

    “嗯。”点头,很确定的说:“这是王的东西。”

    意料之中的答案,心里仍是觉得有丝意外。

    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早晨一觉醒来,就看见它安静地站在桌上,带着漂亮的图案迎着阳光,小小的骄傲模样。

    “你瞧,这是荷鲁斯之眼,只有王用的东西,才会刻上它。”指着瓶身上的图案,大家都知道,荷鲁斯之眼是法老守护神,王权的象征。这个图案,除了埃及法老,还有谁敢私用。

    沉默,晨风带着一丝夜里的凉气,缓缓吹进房间,倚在手臂上的头发,跟着微风顽皮的扬起又落下,将眼中一丁点异样抖开,吹散。

    “小姐,来坐下,我给你擦药。这个是最好的散瘀药膏,是医官专门配制出来给王用的,其他人绝对得不到。” 走到夏月白身边,把她的头发撩到一侧,倒了一些半透明的淡绿色药膏在指尖,佩妮极轻地将药膏抹到瘀血的地方。

    一缕异香,随着一抹冰凉的感觉钻进呼吸,轻透的香气,仿佛有镇定的作用,瞬时之间,受伤的地方就有一种舒缓的感觉。

    “佩妮,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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