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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禁城之贺泽+达鲁非 作者:杀欲

    第4节

    “那我先冲个澡,”他说着倾下身,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少年头上,像安慰一只受伤的幼兽,神态温柔,“你稍微再忍耐一下,在这里乖乖等着哦。”

    他直白的笑脸衬着清晨的阳光,让俊流的心跳兀地加快了一拍,但他却仍然臭着脸说,“你对前辈说话就这语气?”

    “你比我小啊,阶级还比我低。”

    齐洛不以为然地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转身走进卫生间扭开了淋浴。等卫生间里的水声哗哗响了一阵之后,俊流还呆呆地坐在原地,望着他关上的门,心跳声竟久久未平息,反而越来越响直到震动鼓膜。

    奇怪,我怎么会兴奋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保持平常心了,不知所措地由得那异样的情愫在胸口涌动,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他看向自己的手,昨晚所触摸到的小洛的身体,和隆非是很不一样的感觉,皮肤光滑紧绷,肌肉结实又充满弹性,处处都积聚着力量。

    回想这样的画面让他几乎跳起来。俊流惊讶于自己思维的异常,这种突如其来感,就像被天外陨石击中了一样,自己的整个内心都因这冲击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昨晚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却突然难为情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坐立不安,竟然强烈地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不由地在寝室里来回走动起来。当他看到两人脱在一边的脏衣服时,索性拿上它们和肥皂粉去了洗衣房。染上了血渍的地方若不及时处理的话会留印子的,他心里说着。但其实只是想做点别的事让头脑冷静下来。

    他轻轻地将门虚掩住,上课时间没有特殊情况学生禁止留在寝室里,偌大的一栋宿舍楼空得让人心虚,他快步走过两排一模一样的门,脚步声空荡荡地回响在楼道尽头。

    第12章 劫持

    齐洛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俊流不在,不过看到虚掩着的门便知道他只是暂时离开,于是开始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推门的声响和轻微得几乎没有动静的脚步。

    “你去哪儿了……”他一边问一边回过头,话音未落,却发现在他的屋子里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虽然对方穿着熟悉的空军制服,却从未谋面,那双狼一般的淡蓝色瞳孔和没有血色的皮肤像是来自北国冰雪中的深山,显然并不是贺泽人的特征,让他不自觉地有些戒备。

    “不好意思,你是齐洛吗?”陌生男子率先开口了,声音沉静而又富有磁性,“你的门没有关,我就自己进来了。”

    “你是?”齐洛忍不住反复打量他,一边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即使阶级相当,在初次谋面的人前光着身子也是很别扭的。

    “你的病好些了吗?恢复得如何?”比起齐洛的生疏,男人似乎对他很了解,他和缓地说着,很自然地靠近了几步,“陆教官让我来看看你,他希望你今天去参加训练。”

    听到正心心念念的差事,齐洛下意识以为对方一定是米迦勒那边的工作人员,一开始的戒备顿时削减了大半,积极地答应着,“是,我已经没问题了,请你稍等一下。”

    对着镜子一一戴着领章和肩牌时,齐洛继续打量着身后有着让人畏惧的气质的男人,他也说不上来为何无法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你应该不是机师吧?以前都没见过你。”

    对方冷淡地弯起嘴角,并没有正面回答,“岚啸的成员都是独立培养,从来不和普通学生混在一起,是你没有留意过我吧。”

    “不会,你的长相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你不是本地人吧?是陆教官的部下吗?还是他的学生?”

    “你的问题还真多呢。”男人抬起头,从镜子里捕获了齐洛那双如鹿一般的柔和灵敏的眼睛,表情在一瞬间变了。

    还未等齐洛从那眼神中读出危险,就被对方从后面死死勒住脖子,那闪电般迅猛的力道隔断了氧气的通道,紧接着捂住他口鼻的手帕阻止了他的叫声,一股异样的味道随着他快要窒息的强烈喘息汹涌地钻进鼻腔,意识急速被蒙蔽了。

    脑中警铃大作,就在眨眼之间,齐洛绝佳的运动神经已经赶在他想起任何格斗技巧前作出了反应,他在惊慌之中手肘向后狠狠一击,正中对方心脏所在的位置,趁男人因突然的吃痛而走神的时候,又狠狠踢在了他的小腿骨上,脖子上的力道一松,他便拼命挣脱了出去。

    齐洛连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桌,脚下一个踉跄才站住。原本就因为病痛而耗尽精力的双腿已经开始虚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下手,弯腰拍了拍被弄脏的裤管,好整以暇地等待药效的彻底发作,通常这花不了半分钟。

    “你…你到底是谁?”齐洛努力集中精神,大声质问道。

    “爆发力不错。”费尔不慌不忙地将手帕塞进胸前的口袋。对于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远远胜过一般士兵的特种兵来说,极少有人可以从被他们制服的状态下脱身,他不禁给出了一句赞赏。“通常我并不喜欢找病人的麻烦,但是很不巧,岚啸的成员似乎只有你一个人还留在学校。”

    在他说话的十几秒内,齐洛的身体开始像被丢进沼泽里的铅块般下沉,他用意志力抵御着睡意的侵袭,紧靠着桌子站定,牢牢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手慌忙摸索到了笔筒中一把小的水果刀,用力握在了手中。

    看见对方不打算乖乖就范,费尔吐了口气,“孩子,我不想对你用硬的。”

    不用流血就能解决事情的方式是最好不过的,他上前一步正准备尽快结束这个小闹剧,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刚刚洗好衣服的俊流毫无防备地站在两人面前,他愣愣地望着屋子里奇怪的场景,并没有弄懂其中一触即发的气氛。

    “出去,俊流!”齐洛暗叫不好,用最后一点残留的气力挡住了费尔的投射过去的视线,绷紧了身体,在这种状况下,他意识到就算要以命相搏,也绝不能让他碰到俊流。

    费尔将刀锋一般的视线投过去,打量这个意料之外闯入的黑发少年,同时手指微微碰触到了藏在腰带中的手枪,虽然并不愿意造成麻烦,但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不能让看见这一切的人逃掉的。

    “叫你快走啊!傻站着干什么!!”齐洛焦急地大喊,他简直恨不得自己有平常那份力气,一脚将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傻瓜踢下楼。

    俊流这才注意到齐洛手中紧握的小刀,以及陌生人眼里逐渐积聚起来的杀气,危机感窜上全身,他本能地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转身,喉咙上忽然一凉,肩膀随即被如同钢箍一般强有力的手臂圈住了,手里装着干净衣服的盆子应声打翻在了地上。

    “别动,小猫咪。”

    耳旁传来野兽般粗鲁的气息,俊流几乎闻到他嘴里弥漫出的浓重腥味,准确地抵住脖子大动脉的刀锋传过来的细微刺痛让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还真是没法让人放心啊,”莱奥冷笑了一声,看着对面始终未能拔枪的队长,鄙夷地说,“两个小孩都搞不定。”

    “哼,”费尔不屑地松了口气,手放开了枪柄,“不留在下面把风,你又违反我的命令。”

    说完,他转向因为药物的深入而几乎没办法好好站立的齐洛,口气依旧平和,“乖乖跟我们走,否则我可保证不了……我的部下能按捺多久不割开他的喉咙。”

    汗水从齐洛的额头上滑到下颌,眼前的景象已经严重扭曲起来。清楚地认识到已成定局的失利之后,刀子很快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间落地,意识的尾巴也像再也攥不住般一溜烟滑走了。

    “不要……伤害他。”

    知觉随着药效的消退而恢复过来时,齐洛的眼前缓慢地清晰起来。光线幽暗的空间内弥漫着陈旧的霉灰味,温度凉得有些透衣服。他听见周围的人在小声简短的交谈,内容无法被初学悖都语仅一年的他所领会,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发觉双手被牢牢地绑在了椅子后面。

    “嘿,他醒了。”

    费尔听见同伴的招呼后走了过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齐洛的斜对面,看着对方还未完全集中注意力的双眼,用一口流利的贺泽语问道,“感觉还好吗?”

    齐洛抬起头,继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虽然他从未到这个地方来过,不过也不难认出他们正身在一个偏僻的仓库里,里面除了废旧的部件,只剩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不到几年一遇的大清扫的机会,谁也不会有心情光顾此地。

    他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俊流,那少年是清醒的,同样被绑在椅子上,还被胶纸牢牢封住了嘴巴。唯一让齐洛稍稍放心的是,他看上去没有受伤,那双盯着他的黑眸子虽然有些紧张,却并没有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他定了定神,将视线转到面前的男人身上,此时的费尔已经脱下了那身伪造的空军制服,换上了特制的迷彩装,从细节上能够很容易地分辨出他的阵营。只是让齐洛无法置信,多年来远在边境上横行的侵略者现在竟堂堂正正站在面前,若不是神智早已恢复正常,他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魇之中。

    “别紧张,”见对方紧咬着嘴唇,费尔以为他仍旧未从之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带着刻意的宽慰说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你,我保证你能毫发无伤地回去,当然,前提是你听话。”

    “你们想干什么?”齐洛并不多废话,径直问道。

    “很简单,你们岚啸最近正在试驾的最新机型,我们对那架战斗机很感兴趣,希望你告诉我们它在哪里,若你能带我们找到试飞的基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我没有见过那架飞机,”齐洛毫不示弱地看着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口气笃定地说,“只有至少两年驾龄的前辈才参加了试驾,我没有那个资格。”

    费尔沉默了片刻,透出寒气的浅笑似乎蕴藏了丰富的含义,“我明白你需要死守秘密的决心,不过,这个秘密值不值得你付出生命,可要好好掂量一下。”

    他看着对方依旧顽固的神情,长吐了口气说到,“我很乐意用尽各种办法撬开你的嘴,不过我们得赶时间。这没什么悬念,你总是会说的,我只是希望这个过程轻松一点。”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莱奥便走到了俊流身边,一把撕开了他封口的胶纸。

    微弱的疼痛让少年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随后下颌便被粗鲁地抬了起来,他被迫注视着敌人那张阴狠的嘴脸。

    “你是他的朋友?”

    齐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咬牙忍住自己不安的情绪,死死盯着那个危险的男人,心头升起恶劣的预感。

    俊流没有看向齐洛,而是把脸偏向了一边,冷冷地回答,“我不认识他。”

    莱奥垂着眼睛,打量着这张可被他一只手握住的俊美脸庞,未经损伤的皮肤在他满手的疤痕和硬茧下显得更加细致如丝,从敞开的制服领口能够隐约看见消瘦的锁骨,脖子到下巴的曲线秀气又紧实,他咽了下口水,想象着鲜红的液体从那里汩汩流出,平滑的肌肉在锋利的合金刀口之下逐渐分离的景象。

    少年桀骜不驯的目光挑拨着他的神经,他轻笑着转到俊流身后,手随着他的脖子慢慢滑下,握住那还未来得及强壮起来的肩膀,透过硬朗面料的外套,不难感觉到对方处在发育期的骨骼。

    齐洛紧张得太阳穴发痛,全身的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勉强维持住的镇定已经濒临倾覆。但若在这个时候出声制止,只会让俊流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在激烈的矛盾中,他僵在原地。

    “这么脆弱的身体,你真的是军人吗?”莱奥嘲讽地说道,弯下腰去,抓住了少年被反绑在后的双手。

    安静的空气中响起清脆的断裂声,猛烈传来的剧痛让毫无防备的俊流眼前一黑,失声惨叫出来,他的上身无法抑止地抽搐起来,狠狠的挣扎将椅子拖动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俊流!!”

    齐洛脑袋里一炸,猛地跳了起来,却因为被牢牢缚住的手脚而重重摔倒在地上,无论怎样翻滚都移动不了。他死死绞动着手腕上的绳索,直到绳子割破皮肤。明明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那混蛋下手,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费尔冷眼看着拼命想要挣开绳子的他,带着虚假的怜悯般摇了摇头,起身走了过去,用鞋尖靠在他紧贴着地面的下巴下面,轻轻调整了他头部的角度,让那悲愤的双眼望着自己,“放心,我的部下是拷问的专家,他手指的断面会很干净,处理得当的话,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你们这些卑鄙的懦夫!”齐洛看着无辜受累的朋友,一时间失去理智,“战场上占不到便宜,伤害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费尔并不为他的指责动容,他微微弯了下嘴角,低身拉住齐洛的胳膊,将他一把拉起来坐回了原位,顺手拍掉了他白色制服上沾上的厚厚灰尘,无论如何,他不喜欢弄脏干净的东西,“我并不嗜好暴力,也不想再伤害你的朋友,只要你肯好好配合,你和他都可以平安回去,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出卖了这个秘密,否则的话……”他说着看了一眼莱奥,故意压低了声音,让接下来的威胁更加另人背脊发毛,“我们还有时间,他还剩下九个手指不是吗,下一次我可不能保证,断掉的地方能不能按原样接回去。”

    第13章 深陷

    俊流轻浅急促地喘息着,从未尝试过的凌厉疼痛让他全身发颤,还没停止痉挛的手再次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了。他紧紧闭上眼睛埋下头,被作为胁迫的人质,若是毫不掩饰地表露痛苦,只会让齐洛为难。

    “训练我只参加过一次而已。”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不达到目的就一定不会罢休,虽然齐洛有信心遵守作为军人的忠诚,但继续抵抗就意味着要弃朋友于不顾,想到这里,他没有犹豫地开了口,无论于公于私,用俊流做筹码他都输不起,“试飞的基地在后山里面,我们是坐车去的,走的都是陌生地带,开了很久,我不记得路线。”

    费尔对他简短的陈述相当不满,低头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你并没有觉悟。莱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住手!”面对这个不依不饶的男人,齐洛也有点慌起来,“我没有说谎!后山的路本来就很复杂,况且我是第一次去,并没有特别留意过……”

    “但是你会想起来的吧。”莱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抽出固定在大腿外侧的钢刀,一把揪住俊流的头发,将半尺来长的刀刃轻轻贴在了他的脸上,锋利无比的凶器在泛着哑光的皮肤上缓慢滑动,仿佛在精心挑选着侵入的位置。从面颊到嘴唇,额头,下巴,脖子,冰冷坚硬的金属缓慢勾勒着带有体温的柔和线条,最后那瘆人的刀尖停留在了少年的眼角。

    “我爱死这双眼睛了,”莱奥死死盯着那两颗深不见底的稀有黑瞳,迫切想要欣赏对方被恐惧和疼痛扭曲的目光,“挖出来留个纪念吧。”

    “等等!”被逼无奈的齐洛顾不得想另外的对策,只得在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下胡乱应承了,“我带你们去,别再碰他!”

    “……不行。”俊流按捺住余痛的侵扰出了声,薄汗已经布满他的额头。即使眼角的余光仍旧能看到危险的利器,他的语气有些虚弱,却依旧没有失掉理智,“不能相信这些人,一但他们找到了基地,就会立刻杀掉我们。”

    看着身处险境却还是倔强不屈的少年,齐洛略微迟疑,接着说,“你们先放了他,他不是空军学院的人,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放了他我就给你们带路。”

    “别跟我讲条件,”费尔不由分说地拒绝了,“放走他就会暴露我们,保全他的唯一途径就是照我们说的去做,你没有选择余地。”

    齐洛无言以对,当他第一次因为俊流而放弃抵抗的时候,他就失去了任何平等谈判的筹码,面对无论是力量还是经验都远远优于自己的敌人,现在已没有胜算。

    于是他尽量平服下紧张的情绪,脑子迅速转了一圈,说,“我能找到那个秘密基地的位置,但前提是……我必须看到后山的地形图。”

    “地形图?”对方的目光瞬间变得谨慎起来,“你不记得怎么走?”

    “我只知道大致的方向和位置,具体的路线必须要有地形图才行……那上面虽然并没有标明机场的位置,但每条路都有记录,凭我对路况的记忆再加上地形图的话,不难找出正确的……”

    未等齐洛说完,便有声音打断了他,“别耍花招,你是在跟我们拖延时间。”

    齐洛看了那人一眼,反而沉着下来,不慌不忙地接着说,“后山的植被有上万公顷,没有地形图的帮助谁都没法保证不迷路。就算你杀了我们两人,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我若真要拖延你们的时间,根本就不会告诉你们有地形图的存在。”

    现场寂静了片刻之后,费尔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地形图在哪里?”

    见这个难缠的男人总算相信,齐洛暗暗松了口气,“……陆教官的办公室里应该有。”

    “你不确定吗?”他咄咄逼人地逼问。

    “上次我们一起去试飞的时候,我看见他随身带着,回来之后当然只会放在办公室里。”

    费尔不再多话,他盯着齐洛清可见底的眼睛,一时无法从之前的话语中找到破绽,十几秒钟的权衡之后,他微微弯起了嘴角,“小子,你最好祈祷你自己没有跟我撒谎。”

    说完他转身对周围神色严肃的同伴说,“我一个人跟他去拿地形图,人多太显眼,你们都留在这里。”

    得到部下干脆的应承之后,费尔示意一人上前解开了齐洛手脚的绳索。他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刻,皇家军校的军事防御确实坚不可摧,但未免对自己的校园环境太过自信,在没有发出戒备警报之前,进入保安薄弱的空军学院训练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莱奥,”他一边换好那身掩人耳目的白色制服,一边招呼那个生性嗜血的部下,看着被牢牢绑在不远处的少年,表情重新回复到了冰一般的冷酷,“一个小时之内若我们没有回来,就杀了他。”

    这家伙明明就是完全不相信我。齐洛心里一紧,攥紧了两个拳头,连累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好友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即使如此,心里没底的他依然将一直紧锁的眉头向俊流舒展开来,宽慰着对方。要知道,比起或多或少已经暂且安全的他来说,这个少年接下来要独自面对这几个丧心病狂的敌人。看过那个叫莱奥的男人的所作所为之后,齐洛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在这个漫长的一个小时里这帮家伙能老老实实地遵守好国际公约,不将他们被战争洗脑过的敌意发泄在无辜的俘虏身上。想到这些,没有退路的压力就快要压碎他好不容易回复过来的理智。

    “还有,”这时费尔停了一下,瞟了一眼他最为我行我素的下属,一字一句地说,“时间没到之前,谁都不许碰他一根汗毛。”

    从仓库到飞行训练场不到半小时的脚程,齐洛走得如履薄冰,虽然一开始他琢磨着只要先从封闭的空间里脱身,总会想到求救的办法,可一路上费尔都拣避人耳目的地方走,他的一举一动又都被对方死死盯着,毫无轻举妄动的可能。

    站在陆威扬的办公室外,齐洛转动了几下门把手,“锁上了。”

    “让开。”费尔走上前,将手中的铁丝工具弯成钩状,在锁眼里通了几下,门便乖乖打开了。

    反锁上门之后,齐洛很快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地形图,似乎没有经过仔细的藏匿,它就随意地躺在一堆文件的表面。

    费尔接过图纸略微浏览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便折起来揣进了制服胸前的口袋里,随即他们便迅速顺着原路返回。

    齐洛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老实说,他一点没把握能够凭借这东西找到米迦勒的所在,只不过情急之下胡乱想了个缓兵之计。可最让他担心的还是俊流的安危。细想之下,他即将面临的危险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倘若敌人真的明白这个少年的价值,他们或许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折了。

    天色渐暗,破旧仓库里的等待让莱奥百无聊赖,他放下了手中不停摆弄的武器,在周围的废品边装模作样转了一圈后,走近了俊流身边。比起冰冷僵硬的金属,还是有反应的活物更加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俊流瞟了一眼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断掉的手指已经麻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这是他唯一还能坚持的尊严。

    “小野猫,你瞪着我干嘛。”少年玻璃珠子般灵气逼人的眼睛诱起他压抑多时的念头,他不觉有些手心发痒,慢慢走到俊流的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带着坚硬茧疤的手掌缓缓地滑过他的肩膀,摩擦过他的背部,俊流清晰地感觉到那粗糙冰凉的物体在他皮肤上横行,如同一条恶心的毒蛇,他反感地发出了制止的声音,却因为嘴巴被牢牢封住而变成断断续续的音节。

    “你知道吗,我一点不喜欢骨折,”他说着突然用膝盖顶住俊流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上,好不容易已经缓过气来的痛楚又激烈地侵袭了上来,俊流短促地呻吟了一下,全身都收紧了,随后又听见那仿佛带有腥气的声音盘旋在耳畔,“我在拉贝格尔当了十年兵,工作就是拷问那些被抓住的间谍和战俘。”

    “因为那该死的国际公约,我们不能用刀或者鞭子,因为那太容易从外表上看出来了,所以只有让对方骨折……这让我很不爽。”他说着,近距离打量着少年耳鬓漆黑的发脚,耳朵后面散发着被体温激发出来的织物的香气,干燥又洁净。

    俊流感觉到对方粘重的呼吸没有多久,薄薄的耳垂便被湿漉漉的舌头卷了进去,长满胡茬的下巴擦到了他敏感的颈部皮肤,他刚因为这刺激而全身发冷,莱奥便用力地咬住嘴里那柔软的组织,一丝咸腥顿时从舌尖窜进了鼻腔,他因为那久违的气味而兴奋得轻微颤动了一下。

    潜在的暴戾让他忍不住继续吸吮着微小的伤口,湿漉漉的触觉让俊流倒吸了口气,起满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极度的恶心而挣扎起来。

    “要是你朋友不回来了,我倒是很乐意让你试试看我的方法。”莱奥说着又抽出了他常用的钢刀,看着俊流微微分开的修长双腿,猛地将刀子插在了他大腿内侧的木质椅子上。

    俊流看着那把离自己跨间不足半尺的匕首,惊魂未定地喘息了几下,便停止了乱动。聪明的他已经有所觉悟,若是行动自由,宁死不屈还可当成是捍卫尊严的防线,而现在这种绝对劣势下的反抗,不过是提供羞辱的玩物,给这些人当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而已,除了更加助长这些侵略者的气焰别无用途。

    见少年又安静了下来,莱奥觉得有点扫兴,在国内曾经担任过无数次拷问工作的他很清楚,实施性虐待是迫使俘虏乖乖开口的最凑效方法,即使是意志相当坚定的士兵也难以忍受。他嗜好看到这些生死被他掌握的人所流露出来的绝望和懦弱,不管外表再怎么姣好的人,面目都会被那种毁灭前的疯狂所扭曲,变得如同下水道里的淤泥般丑陋。离开审讯官的职位已经很久了,他在和东联盟的战场上发现很难再找到这样的表情,那些信仰正义的战士即使被杀死在污糟的阴沟里,凝固在他们脸上的也只可能是仇恨。

    对莱奥而言,美丽的事物在自己手里被践踏殆尽的快感是这场战争对他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他的嗜杀和残暴个性让他在军队里名声很坏,却屡被重用,悖都想要在废墟上建立前所未有的疆域,这些担任着肮脏工作的刽子手是必须的。

    而在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莱奥就很想在那喉结还不明显,而只是有着柔和隆起的优美脖子上开一个雪花型的伤口。

    他紧紧地贴了上去,故意将他因为脑中破坏的欲望而激发起的下身抵在俊流被反绑在后面的双手上,俊流明显地感觉到了在那里微微摩擦着的,涨硬起来的物体,耳朵忽然地一阵发烫,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变态!”

    莱奥察觉到了少年在他非礼之下的局促,他故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粗鄙地说着,“那些要死的人,我会让他们在我面前自慰,然后……用这把刀割下已经勃起的生殖器,再让他们把它塞进自己的屁眼里……”

    “呵呵,被自己操的感觉一定很奇怪吧?”他淫邪地笑着,一只手握紧了插在椅子上的刀的刀柄,将他慢慢向内移动,直到刀锋碰触到了俊流的跨间,略作停留之后,他拨起刀子,让刀尖紧贴着对方的要害部位缓慢地移动。

    “喂,别太过分了。”

    一个黯然的制止声传了过来,终于有人对他的行为看不下去。莱奥抬起头看着打断他兴致的男人,“怎么,你也想参一脚?”

    “我没兴趣知道你那脑袋里有什么变态念头,不过,这会败坏悖都军人的形象。”卡索从坐着的旧箱子上站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对方手中肆无忌惮的利刃,“况且,队长说过不能碰他。”

    “你胆子不小啊,”莱奥暂时放开了俊流直起身来,轻蔑地打量着他,“敢对我说教了。”

    “这是长官的命令,”卡索神情凛然,毫不退让地回答,“你有什么异议的话,等上尉回来再定夺。”

    “少拿费尔来压我。”莱奥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带着十足挑衅的口气说,“你这跟屁虫。”

    “好了,莱奥,还有二十分钟,等时间到了,随你怎么办。”一旁的同伴也忍不住出言劝阻道,“卡索,别跟他一般见识。”

    莱奥与面前魁梧的男人对持了几秒后,明知占不到便宜的他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地将匕首插回了皮套里,踱到了一边的角落,在黑暗里蹲了下来,眼睛却仍然紧紧不放地盯着俊流,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折返的路上,齐洛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比起花心思考虑怎么和这帮人周旋,他更担心把俊流独自留在那个鬼地方。

    天已经黑尽了,到了学校晚自习的时间,校园外面几乎空无一人。就在他们穿过宿舍区旁不远的绿化带的时候,齐洛突然被一个熟悉声音叫住了,本想装做没有听到,对方却提高音量又招呼了一声,他只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人影,暗淡的灯光映照下,对方刚硬的轮廓显得有些冷清。

    “隆将军?”齐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由于对方不方便行动,他很少在学校里见到隆非,更别说是在距离主校区遥远的空军学院了。

    “果然是你,好久不见,病好些了吗?”隆非一边说着,一边拖曳着有缺陷的腿移动过来。

    齐洛的脑中顿时一片混乱。毫无疑问的,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可以不动声色地递出暗号,经验丰富的隆非一定可以察觉到他的反常。但是所剩时间有限,若不尽快打发掉他往回赶的话,俊流就会有危险,更糟糕的是还有一个敏锐老到的敌人紧跟在旁,他身上带着枪,只要稍微露出破绽,搞不好就会连累毫无防备的隆非,刚想到这里,站在身边的费尔便轻声提醒他,“敢乱说一句话,你就会害死这个人。”

    齐洛深吸了口气,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隆非,忙沉着地敬了个礼,费尔便也跟着敬了礼。隆非只是瞟了一眼这个陌生的男子,原本就不熟悉空军学院内部编制的他并没有多加留意。

    “将军,你怎么在这里?”齐洛用平常语气问到。

    “我明天就要去郡蓝了,所以来跟俊流打个招呼,他的室友说他在你那里。”隆非说着,向这个他一直都很欣赏的孩子露出了随和的笑,“听说你病得不轻,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了啊,这么晚要去哪里?”

    “呃,今天早上就完全恢复了,教官有点急事找我去……”

    “还是这么努力啊,”他并没有多心,紧接着问,“俊流还在你房间里?”

    “……”,齐洛犹豫了一下,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仿佛是为了稳住自己的紧张,他慢慢答道,“没有,他早就已经回去了。”

    “是吗?我真是不巧啊。”隆非丧气地自言自语,“那孩子是在故意躲我吗?”仿佛是因为说到了较私人的话题,他无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齐洛身边的陌生男子,对方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那透明的眼睛在幽暗的路灯下让人有微妙的不适感。

    “是这样的,”想起费尔之前的警告,齐洛急忙解释道,“俊流他……他快要毕业了,所以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正规军里实习,今天他说想准备一下,出去买些东西,可能要晚点回宿舍。”

    “你说什么实习……”隆非有些摸不着头脑般蹙起了眉头,他从未听说俊流要去正规军的事情,况且,年龄不符合要求的他至少还要在学校呆上两年,“我怎么没听说过?”

    “将军,”齐洛连忙接上了他的话,他咬了下嘴唇,匀速清晰地说,“实际上,这件事情是他家里安排的,他也身不由己,但他知道您一直反对这件事,所以很难启齿,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您,您才会理解。”

    隆非正要张嘴说什么,却又突然咽了回去。他看着齐洛因为反射着路灯而呈现淡琥珀色的眼睛,察觉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讯息,微弱得似乎是错觉。

    于是他试探到,“我反对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考核成绩都很不理想,没有达到合格输送去前线的标准,校长明明决定再让他留校半年,不知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

    一听对方了解到了自己的意图,齐洛心中大喜,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动,立刻点了点头,“是啊,不过,俊流的父母希望他可以尽快去战场历练一下,因此和学校交涉过了,校长同意他按时出发。”

    “原来如此,真是乱来啊。”隆非心领神会般地舒展开了眉头,接着说,“既然他今天忙着做准备,我就不去打扰了,少尉,你有急事的话,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是,祝您明天一路顺风。”齐洛总算放下心头悬着的石头,利落的行了个饯别礼。

    隆非的身影很快在夜晚清冷的薄雾里模糊了,费尔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他认出了这个瘸了一只腿的男人,就是被悖都的数任前线将领视作拦路虎的家伙,虽然他因为之前的重伤已经退伍,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但是心有余悸的上级依然整日计划将这个人暗杀,毕竟,他们与隆非所在的部队在边境上拉锯了近十年,经历一场火力足够铲平半个东大陆的维雅诺战役后,只不过来来回回地争夺着那些意义不大的边境地带,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丢尽了无敌之师的脸。

    齐洛刚回过神来,就察觉到背部被硬硬的枪口顶住了,费尔在他耳边忿忿地说:“这么多废话,我应该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他们约好了今晚见面,”齐洛冷静地回答,“我不把话给说圆,隆将军还会继续去找我那个朋友,不出一个小时他就会察觉到他失踪了,你希望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吗?”

    费尔沉默片刻,将枪口收了回去,顺势看了看表,一个小时的时限只剩了最后五分钟,“我只知道,事情在朝你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们刚刚赶到仓库,齐洛便无视周围荷枪实弹的看守,径直跑到了俊流身边。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受了委屈的少年,一边帮他撕下了贴住嘴巴的胶纸。

    “笨蛋,回来干什么?”刚刚恢复说话能力,俊流便立刻责备起他来,“你不是很厉害吗,连一个人都甩不掉?”

    见对方还有抬杠的余力,齐洛多少放了心,他随即转到俊流的身后,迅速开始解他的绳子。

    “喂……”一旁的士兵正要干涉,费尔却开口了,“没关系,也该准备出发了。”

    “还痛吗?”齐洛抬起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因为断骨的错位而畸形肿胀的手指,随后他扯开自己的外套,用力从衬衣边缘撕下一缕布条,加上在回来的路上折下来的小树枝,小心地缠在他手上,固定住了骨折的位置,“就这样不要乱动。”

    费尔耐心地看他包扎完毕之后,才走了过来,弯腰拣起了地上杂乱的绳子,将它整齐地缠成一团,收起来备用。

    “抱歉还要委屈一下两位。”

    第14章 俘虏的身份

    头顶上忽然响起后山林地里最常见的灰颈隼翅膀扑零的声音,该是它们夜间外出捕食的时候了,齐洛不由地抬起头来,有着稀疏星光的天空被漆黑的树影衬成了班驳,虫鸣声在他们的脚步旁时断时续。顺着小路越加深入下去之后,他已经完全凭借着本能在漫天浓荫下穿梭,手里的地形图在黑暗笼罩的环境里毫无用处。

    即使如此,他也不时停下来,借着手电微弱的光芒搜索着那条在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路径,更多的时间则浪费在了不断地关注着十步之遥的俊流,他没有像齐洛一样得到了特别的优待,双手依旧被拴得牢牢的,这样的话十分不利于在埋藏着树根和碎石的颠簸地面上保持平衡,因此均匀的停留会让他不那么吃力。

    路逐渐被荒草和泥土覆盖,齐洛在后山地带唯一熟悉的,是那条通往大榕树山坡的路,他和俊流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但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挡住视线的植物厚重得几乎已经没有缝隙,空间狭窄难忍,齐洛察觉到自己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接连几天未进食的他身上只有依靠输液保存下来的体力,此时已经给折腾得见底了。

    而最糟糕的还是这一路上淅沥的雨水,让森林里寒冷的雾气更加毫无阻挡地渗进了皮肤。没过多久他担心的事情总算发生了,地上被浸湿的泥泞使得一直被疼痛分心的俊流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不能解开绳子的话,扶他一下总可以吧!”齐洛赶过去将少年从冰冷的泥浆里拉起来时,生气地对身边无动于衷的男人吼着。

    接着他拭去俊流脸颊上沾满了的污渍,发现一直沉默着的他嘴唇已经呈现残败花朵般的青灰,他这才意识到他也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虽然皇家军校里的任何一名军人都绝不会是柔弱的体质,他们每年经过淘汰制的严厉体能考核,懂得用逞强来阻断一切萎靡的情绪,但这样的作风放在他还带稚气的脸上,就会让齐洛止不住地心疼。

    “那当然没问题,小杂种。”莱奥踢开脚下的石头,幸灾乐祸般回应,看着齐洛另人不愉快的灰褐色眼眸,他态度轻浮地笑到,“抱着他走我都愿意啊。”

    齐洛咬了咬嘴唇,把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费尔,似乎这个男人还存在好好商量的可能性。

    “长官,”他用不容动摇的语气开口,严肃地说,“现在这种天气状况,我连正确的方向都不能识别,要在今晚到达目的地未免太强人所难了,请你下令暂时休息,至少等天亮了再上路。”

    费尔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示意所有人继续前进,头也不回地对站在原地的齐洛说,“允许你扶着他走。”

    “长官……”见对方并没有听进他的请求,齐洛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对方的下一句话阻断了。

    “总要先找处开阔的地方,才能扎营吧。”

    就这样又行进了二十多分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场地,他们把两个精疲力竭的人质分别绑在了树上,粗略清理了一下地面的碎石后,打开了随身的物资背包,支起了能够暂时躲避寒气的栖身之所。

    “你还好吧?”齐洛望着俊流微微下垂的脑袋,想试着安慰一下这个被无端卷进来的倒霉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在打闹中从来都嬴不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应该是受到照顾的一方。

    “再好不过了。”俊流微微皱起的眉头下,眼睛里闪烁的却是另一种光芒,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的迫害,而在心理上有任何怯弱的迹象,而是咬着牙说,“这次回去,谁也别想再阻止我去战场。”

    齐洛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他轮廓流畅的侧脸,那副心情恶劣的样子,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有让人倾心的魔力。但他不知道是该稍微放心还是应该更担心了,忧心忡忡地把视线投向敌人的方向。若那架战斗机泄密,贺泽的空军也许无法再维持战斗中微小的主动,但是失去这个少年,动摇的也许将是整个未来。

    同世界上所有军队一样,皇家军校的所有学员在入学之后就不停被灌输可以被称之为洗脑的行为准则:军人对国家利益的绝对忠诚应高于一切。然而在危机面前,齐洛无法不愧疚地意识到,即使现在在他面前的人只是个和他一样的普通少年,他也同样会出卖军事机密来交换对方的安全,把生命而不是职责放在头一位的士兵,会成为军队中的害群之马。

    干完活后,士兵们坐在湿淋淋的木棉树下面休息,一边吃着干粮。雨已经小了很多,清澈的空气中浮动起一丝粗制小麦的干燥香气。齐洛这才觉得腹中空了好多天,饥肠碌碌,想到俊流也跟着耗了一天的体力,应该早就饿了,于是他开口向对方索要食物。

    “吃的东西可以给我们一些吗?”他说得十分自然。对于从小缺衣少食,受惯了邻居们的接济的齐洛来说,这种出于本能的需求没有什么不合理。

    几个人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谁回应,过了一会儿,坐在一旁的费尔开口了,“我们的干粮也只够一天吃一顿而已,”接着,他象征性地对着周围的同伴说,“如果你们谁有剩,就给他一点吧。”

    当然,相信谁也不会把维持战斗力的宝贵资源分给敌方阵营的人,费尔吃完后随手拍掉了身上的饼干屑,钻进了一边搭好的帐篷中去,他需要在里面躲会儿雨,和部下商量一下第二天的计划。

    不久后大部分人都陆续进到帐篷里去了,莱奥一贯不喜欢和上司做枯燥的纸上谈兵,因此和刚好负责守夜的卡索留在了外面,他手里拿着特意留下来的两块压缩饼干,走到了齐洛面前。

    看着对方明显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目光,他从上挑的嘴角边挤出一声轻笑,让手里的普通干粮也像浸满了毒药一般让人畏惧,“我今天刚好胃口不佳,便宜你了。”说着,他将其中一块饼干放到他的嘴角。

    齐洛迟疑了一下,张了嘴,让他把这杯水车薪的食物送进口中,强烈的饥饿感让他顾不上在乎太多。看他很快咬碎了吞咽下去后,莱奥拿着另外一块饼干,走到俊流跟前。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俊流立刻嫌恶地别过了头去,他宁愿饿死,也不会耻辱地接受这种施舍。

    莱奥站在原处,眯起上挑的眼睛,打量着那张蔑视他的侧脸,这个少年股子里的的清傲让他很难掩饰住想要亵渎的念头。

    “怎么,想让我从你下面塞进去吗?”他下流地说着,手越过他的肩膀,撑到了后面的粗糙树干上。

    俊流却趁机忽然抬起了腿,猛地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硬质的鞋跟就如石头般坚硬,让这个嚣张的男人终于吃到了苦头,他表情扭曲地怪叫了一声,偏倒着退后几步,手紧紧护住被踢到的部位,那里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尖利地叫嚣着。

    “活该,”少年还记恨着手指被生生折断的痛楚,眼底带着报复之后的快意,“再敢靠近我,就踢断你的肠子。”

    莱奥脑子里顿时一热,血液上涌,尖锐的疼痛更加刺激到了他性子中被遏制的恶意,他看着刚刚掉在泥地的那块饼干,抬脚狠狠地将它碾成了粉末。

    “有趣,”接着他舔了下嘴角,阴森笑了,“力还不够大,再踢一次试试?”

    话音刚落,俊流还未来得及防备,大腿便被手掌强力地按住了,紧接着莱奥的膝盖用力地抵进他的跨间,另一只手如铁箍般牢牢卡住了他的喉咙。

    “不!住手!”齐洛失声叫了出来,不由地为俊流会招惹麻烦的做法捏了把冷汗。他非常清楚,这些人和战场上充当炮灰的士兵不是一个级别的,即使从走路的姿势等微小的地方都能分辨,他们的近身格斗技术凌厉异常,若他愿意,折断俊流的脖子不比开一罐啤酒费事。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帮你脱下来怎样?”莱奥的语调因为兴奋而抖动,他触摸到了少年沾满泥浆的外套,身躯因为窒息而传来胸腔急剧起伏的律动,他迫不及待地抽出刀子,探进对方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拉,轻易便把它连同里面的衬衣一同剖开了,扣子顷刻零落得到处都是,少年光洁的胸膛暴露在了空气中。

    察觉到了他不轨的企图,俊流拼命地躲避着,却因为脖子上猛然加大的力道而差点背过气去,接着他髋部的皮带被拽开了,一只冰凉的手粗暴地扯起他的衬衣,从后腰摸了进去。

    对方的不配合似乎让他觉得恼火,莱奥使劲地将膝盖往上顶了一下,以便将他夹紧的双腿分得更开,他的手指碰到了那微微湿润的紧闭穴口之后,想要刺探那隐秘身体的趣味变得更加迫切。

    “这样也不错,可以直接触摸到内脏。”他带着强烈性暗示的低语招惹着少年敏感的耳后,手指慢慢爬上他的脸颊,钻进他因艰难喘吸而微启的嘴唇,另一只手急迫地将对方的长裤从臀部退到了膝盖的位置,“让本大爷舒服够了,就饶你一条小命。”

    “你这变态!放开他!”目睹这毫无军人风度可言的粗陋言行,齐洛急得几乎咬破了嘴角,他猛烈地挣着绳子,身后粗壮的枝干动摇起来,直到手腕被割断一般疼痛。

    又一次当着他的面就对俊流做出变本加厉的凌辱,实在比就这样杀掉他还要残忍,齐洛红着眼睛朝那个男人吼着,“有种你冲我来啊!你算什么东西!禽兽!”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莱奥毫不理会他声嘶力竭的咒骂,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玩弄这只标致的小猎物上面,似乎还想要故意刺激齐洛,他狠狠剥落了少年的上衣,让对方单薄的身体半裸在周围的视线里。

    正坐在帐篷里与一名部下交谈的费尔被外面的吵闹打断了,他拨开帐篷的遮帘向外望去。即使在厚重的夜色笼罩下,也不难猜到他我行我素的部下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偷腥。虽然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癖好实在会造成恶劣影响,但介于莱奥无疑是一个胜任危险任务的优秀士兵,他便也对于这些在行动时间之外的私人兴趣睁只眼闭只眼。

    “长官,”见头领的帐篷打开了,负责夜晚站岗的卡索靠了过来,脸上略微凝重的神色显示出他并不如他的上司那样习惯放任莱奥的不道德行为,尽管如此,没有越权资格的他仍然礼貌地请示着“要制止他吗?”

    费尔没有多想,轻描淡写地说,“让他找点乐子好了,但是得离我们远点。”

    “喂!”没等他把帘子放下,便被高声叫住了。齐洛冲着被帐篷里微弱的火光照亮的剪影喊到,“长官!你没有遵守你的诺言!你说过会保证我们的安全,我已经答应给你们带路,请立刻让你的部下住手!“费尔冷淡地看了一眼与他理论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说,“我是答应过你,只要你们好好配合就保证你们的安全。莱奥不会弄伤他的,当然,只要你的朋友好好配合。”

    说完,他丝毫不理会还被肆意羞辱着的少年,无情地放下眼不见为净的遮挡。

    “你……!”齐洛气愤地睁大了眼睛,对他无可理喻的说法感到崩溃,他现在才彻底明白,妄图在敌人面前讲什么道理根本就是愚蠢到了极点!

    “住手……你住手!”眼睁睁地看着俊流徒劳地挣扎着,他痛恨自己的束手无策,拼命冲着几步开外正宽衣解带的男人吼到:“过来!你上我好了!来啊!”

    “吵死了,我对狗杂种没兴趣。”莱奥头也不偏地说完后,感觉到自己久未安抚的器官已经对紧贴着的那副年轻躯体蠢蠢欲动了起来,他粗喘着将一只手滑进自己的贴身的内裤里,摩擦着勃起的阳具,让它在跨间更加胀硬,另一只手粗鲁地抬起了少年的大腿,将它压到身体的一侧。

    俊流持续猛烈的挣扎诱惑得他无法再不发动攻击,正当他要扯开裤带显露出他蓄势待发的凶器时,卡索突然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肩膀。

    “上尉吩咐让你离远一点,他不想被打扰。”卡索说着,无意间瞟见了少年直直盯着他的黑色眼睛,里面混杂着强烈恨意和一丝无助,他立刻移开了视线,不管是出于任何情况下的同情,都无法逾越敌对阵营的制约。

    莱奥对于这明显放宽了他行为的条件却不领情,因为对方打断他的兴致而厌烦得骂了一句。就在他提住裤子,稍微放开了俊流之后,卡索忽然停下了就要离开的步伐,睁大了他暗铜色的双眼,在不经意的一瞬间,他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东西。

    这个半裸着身体的黑发少年胸前,有一枚闪烁着暗辉的吊坠,吸引了他的视线,定睛一看,复杂细密的镂空银丝花纹精巧地流泻,在尾端盘旋而上,如水般托起中心的椭圆型大宝石,宝石的颜色和少年的眼睛一般漆黑,在无星夜幕之下反而生出明灭的幽绿碎光。

    莱奥骂骂咧咧地转到树后,正准备解下俊流的绳子,好将他带到偏僻一点的地方用享受,下一秒却被卡索推开了老远。

    “该死,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开始认定对方有意找茬,走上前去气急败坏地冲着这个男人发火。

    卡索没有忙着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几步走到俊流面前,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项链。

    “还给我!”

    俊流惊讶地抬起头,大声叫到,身体如受到电击般跳起来,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他望着被对方抢走的和生命一般重要的珍宝,露出即使是之前多次的凌辱也不曾出现的慌张表情。

    “你先好好呆着,先别碰他。”卡索一边朝后倒退,一边一字一句地对莱奥强调,接着他紧紧纂着那串精致的手工挂件,转身走去了费尔的帐篷。

    “长官,打扰一下好么?”他靠近被遮挡的入口外,稍微弯下腰,低声朝里面请示着。

    随后响起的回应似乎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打断,带了点不高兴的意味。费尔下意识认为伤脑筋的部下们又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争执需要他定夺了,“我正和路德谈话,你就稍等一会吧。”

    “抱歉,恐怕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听到长官这样的回答,卡索都会识趣地离开,但是这次他执意地再次请求到。

    费尔于是有些无奈地支使面前的部下先行告退,卡索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不等对方开口,他立刻将手中刚刚发现的有趣东西递给了上司。

    “这个您看一下好吗,是从那个黑发少年身上找到的。”说着他思量了一下,认真地提醒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黑曜星河纹章。”

    “你说什么?”不出所料的是,之前还心不在焉的费尔立刻被吸引住了,他带着微微惊讶的表情接过项链,放在手中仔细地观察起来。

    手中的黑曜石是贺泽独产的储量稀少的国宝,几乎从不外销,只有当地的皇室或权贵才可能拥有,而其中最为珍贵的黑曜星河,无论从纯度和色彩都是王国首屈一指的宝石,它被加上了皇家纹印,并且按照惯例,从来都只会佩带在每一世的统治者身上,这不只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掌握兵权的凭证。

    “你确定……这个是真货?”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宝石,抬头看着在面前站得笔直的部下,拿不定主意般问。

    “您忘了吗,我在参军以前是学地质工程的,见过无数的矿石。” 卡索信心十足地点点头,“只有黑曜石会在夜晚发出绿光,我从没见过像这块黑曜石这么漂亮的光,这个怕是假不了。”

    突如其来的事实让他们长久地陷入沉默,费尔望着手中明明灭灭,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晶体,不由暗暗埋怨起自己的粗心。一心只把注意力放在机师身上,他竟然忘记了留意那个少年的身份,虽然对那奇异的发色和眼睛起过疑心,却因为和那紧迫的任务无关而不曾细想。

    现在回忆起来,贺泽皇室确实在十多年前诞生了一个小王子,但是关于他的一切信息都被低调处理了,这个幼小的孩子被牢牢保护在郡蓝的皇宫里,从未在任何公共场合露面,在之后开始的漫长战火中,几乎被遗忘了。

    “快带那个孩子过来。”

    费尔思考片刻后低声吩咐,等卡索领了命令出去后,他不由叹了口气,始终有些抓不到头绪。

    这个无意间闯入他们计划中的少年举足轻重的背景若是真的,无疑会将这个单纯的任务变得棘手起来。若贺泽的王储如此轻易地就落到了他们手里,究竟是上帝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而为他们安排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或是一个陷阱?费尔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你要做什么?”

    齐洛注意到逐渐靠近俊流的男人,神经不由地绷紧起来,这帮家伙的行为已经让他无法报有任何期待。

    卡索并不理会,径自绕到少年身后,开始动手解开绑住他的绳索。

    “喂,你们的目标不是我吗?不要再伤害他!”

    齐洛的余光瞄到还站在一旁虎视瞪瞪的莱奥,心头如火烤般焦躁。

    “闭嘴。”卡索瞄了一眼这个喋喋不休的飞行员,“如果你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被这家伙照顾的话,我可以不动他。”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眼看着到嘴边的肉跑了,已经被撩拨得饥渴难耐的莱奥恼羞成怒地挑起了矛头,这个在特种兵训练营里就处处与他作对的男人,今天连续两次阻挠他的好事,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迫使他停止抢夺自己的猎物,“想干一架吗?”

    “上尉有话要问他,”卡索平静地注视对方,眼角却有一贯的轻蔑,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眼前这个有严重虐俘情结的家伙志同道合,“你想违抗长官的命令吗?”

    这一句话隐含的意思无疑是具有威慑力的,无论莱奥有多自负,悖都的士兵都接受着对上级绝对服从的训诫,军队里不听从命令的士兵比废物更危险,因此若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任何违抗命令的行为,军官有权力就地做出制裁。

    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但莱奥很清楚士兵的职责,于是在恨恨地盯了卡索片刻后,终于退开了,走时不忘用力地丢下一句,“哼,我看你还能借他的架子威风多久!”

    衣衫不整的少年被囫囵地塞进帐篷里后,费尔不禁重新观察起他来,比例精致的五官和偏瘦的身材看上去并不是一块军人的好料,不过,倒是比任何一个女扮男装的从军妓女要让人赏心悦目得多,难怪阅人无数的莱奥这次比什么时候都猴急。

    俊流抚摩着自己的手腕,它被浸过水的麻绳捆了一整天,早已经破掉层皮,从潮湿的草地透上来的冰冷让不适感深入了心理,他转动着的眼珠不安地打量面前银发蓝眼,来自陌生国度的男人。

    “我的人对你失礼了,殿下。”他看着还心有余悸的少年,语气有着之前完全不同的礼貌。严格遵循等级制度的悖都军人,也自然地尊敬着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人,不论敌友。

    俊流没有收下他的客气,执意把脸偏向一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费尔微微弯了下嘴角,手里慢慢摆弄着那个黑曜石项链,跳动的火光下他盯着落在对方倔强唇角边的阴影说,“如果你不想和我聊天的话,我倒可以招待招待你的朋友?”

    俊流脸上的肌肉立刻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他立刻听懂了这家常便饭的调子。军人彼此之间超越一般工作关系的羁绊,会让无孔不入的敌人抓住把柄来实施威胁和控制,造成军队里无法估计的损失,这也正是为什么义续要严格限制学员之间的私人来往,可惜的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你想怎么样?”他被逼无奈地开了口。

    “这个纹章可是贺泽王权的象征,为什么在你身上?”

    “我父亲交给我保管的。”

    “上官义征?”费尔说出了国王的名字。

    俊流沉默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既然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

    “进入持久战之后,令尊一直没有大的动作,他下一步的打算,你应该很清楚吧?”他眯起眼睛,很直接地问到。

    “我自从进了学校就由叔叔照管,政治上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你死心吧。”

    费尔无所谓地笑了笑,虽然认定俊流一定清楚许多贺泽皇室和军队的内幕,但他似乎并不执着于继续追问,这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况且对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少年口中的情报,而是少年本身。

    接着,他随手从一旁的背包中翻出了一块吃剩下的干面包和一瓶在途中灌装的,用消毒药物沉淀过后的雨水,递到他面前。

    俊流仍然没有接,尽管他也听见自己的肚子正不合时宜地叫得厉害。

    “你没有学好这所学校教给你的知识,”费尔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和煦的语气几乎让人忘了他是个残酷的特种兵头子,“即使在被俘的情况下,也不能放弃逃脱或获救的希望,前提是必须想方设法保持足够的体力。你的朋友显然比你更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不服气,但俊流却无言以对,费尔拿着食物的手固执地在空中停留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迟疑着,第一次接受了敌人的好意。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不用客气。”费尔看着因为咀嚼食物而安静下来,却还不忘小心监视着他的少年,将项链揣进了自己的衣袋,“这个暂时先放在我这里。”

    说完他起身钻出了帐篷,招呼守在门口的卡索,“等他吃完之后,就把他手脚绑起来,让他留在里面,任何人不得靠近。”

    第15章 救援

    费尔出了帐篷之后便叫上了包括莱奥在内的六个人,走向一旁被树阴遮蔽的暗处,军靴和湿润的草地摩擦出吱吱声,惊跑了一只停在低处的鸟。就在大家的还带着不明所以的表情时,费尔开门见山说了一句,“我们遇到点麻烦。”

    听到队长说着这样无把握的开场白,在一瞬间没有任何人说话,然而,等到费尔简短地陈述完毕这个所谓的麻烦时,莱奥率先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严重到要你摆这副苦脸呢!”他带着对之前事件一丝遗留的不满,揶揄起对方来,“你说那小黑猫是皇室的种?那我们真他妈太幸运了!还费这么大力气找什么破飞机?”

    “是啊,长官。”路德也忍不住插话到,“虽然我们的目标是战斗机情报,但这应该是个好机会,如果把他带回国去,今后战场上的主动权没准就是我们的了。”

    “既然他身上有黑曜石纹章,足以说明贺泽对他的重视程度,只要利用得当,搞不好能很快结束整个战争。”

    费尔等到大家略带兴奋的意见发表完毕后,却并没有被他们乐观的态度感染,反而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我没有权力改变这次的任务内容,取得战斗机的资料仍然是第一位的,他和这个目标没有直接关系。”他环视着站在周围的士兵们,态度依旧十分理智,“现在我们无法跟上级取得联系,我不确定能否自作主张对他采取措施。为了占据战场上的优势,绑架敌国的皇室成员,是明显违反战争公约的。悖都作为侵略战争的发动者,一直是战争委员会的重点监视对象,再被爆出使用这种手段,难保不会引发新的制裁,贸易通道被断绝还算事小,贺泽的皇室和不少国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因此导致更多中立国加入战场,其结果未必对我方有利,一不小心,我们就是作茧自缚……”

    “而且……”他迟疑了一瞬,接着说,“我几乎可以确定这种行为得不到陛下的首肯。陛下亲信锡鲁门教,心地正直,多年以来坚持遵守战争公约,主张正面战斗,这才使得悖都的扩张之路顺利推进,我可不想违背这个宗旨。”

    “想得太简单的是你。”莱奥受不了那僵化的教条式论调,冷笑着说,“我们就是侵略者,战争就是屠杀,暴力就是正义,干嘛还假惺惺地遵守什么公约?只要悖都能征服东大陆,就会成为世界霸主,舆论自然会倒向权力,那些为了保全自己才选择中立的小国家,在我们发动第一场战争时都不敢支声,现在又有什么胆量出来反对?”

    “至于那些锡鲁门教徒,你以为他们还是一群吃素的干瘪老头吗?自从受到皇帝庇护,进贡给他们的金钱和新鲜处女早就让他们变成了最忠实的武力扩张拥护者,没准……”莱奥邪恶地笑着,凑到费尔肃然的面孔前,“他们和我一样,都想尝尝这个漂亮王子的味道呢。”

    言辞尖锐的反驳让气氛再次陷入了僵持,费尔不禁蹙起眉头注视着对方,这个男人有着对战争来说最为完美的冷血性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现今悖都所培养的士兵的缩影,人类的特质几乎被剔除怠尽,剩下野兽的攻击性和欲望,这种人无疑会使得悖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霸业之路成就得无比迅猛。然而,无数的历史先例已经证明,在丢掉人性的偏激情绪下造就的国家,必然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费尔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担心能够凑效的,军人只不过是种职业,对统治者忠诚是职业道德,却并没有能力担负祖国的未来。然而,这个现在还是一名普通士兵的莱奥,完美符合着战争的需要,有一天必定会升任到比他更高的位置,拥有造成更大破坏力的契机,他只是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早。

    “好了,”莱奥看着表情严肃的上尉,突然退开一步,带着讽刺的意味笑了笑说,“不管怎样,长官,我服从您的决定。”

    费尔将思绪从太过遥远的事情上拉了回来,至少在这一刻,他有权力尽量让事情不往他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那个孩子的身份谁都不准再谈论。……如果之后能顺利回到悖都,虽然我不能下这种命令,但是我希望各位就当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他。”

    “是,长官。”五个人非常迅速地应承了,费尔于是特意地将视线投去了莱奥身上。

    “悉听尊便。”这一次,他并没有再露出抵触的情绪,偏了偏脑袋,无所谓地回答。

    卡索将绳索绑上少年手腕的时候,似乎因为那粗糙带刺的质地弄疼了他破损的皮肤,俊流轻微地哼了一声。

    卡索于是停了下来,起身去到堆着物资的背包旁,扯了一张用来过滤饮用水的细致纱布,麻利地包裹住他受伤的手腕后,再用绳子捆起来,这样的话,多少能够减少一点摩擦时的疼痛。

    他并没有与少年有任何交谈,不过,从外表上判断,卡索觉得他应该和里斯差不多年纪,当然,他们长得并不像。里斯是他四个弟弟中最小的一个,他们是母亲与不同的男人所生,发色甚至肤色也不尽相同。

    在这个经过无数迁移的世界,战争爆发之前,没有什么比进入别的国家更容易的事情了,世界主义的流行导致的是通婚的普遍以及人种差异的弱化,到今天为止虽然传统的国家复活了,但几乎已经不存在没有混进外来血统的民族,也不再存在纯血统的人类,地域性的血液被稀释的结果就是,人们似乎找不到理由和那些已经共享基因的同类开战,——至少在曾经数个世纪的和平中,是得到证明了的。

    从常识来说,互相混血的两个民族基因相隔得越遥远,后代获得缺陷的几率就越小,但是一些独有的优秀基因也会被逐渐稀释掉。结果在残酷的优胜劣汰下,遗留下来极少的纯血统人类拥有更优秀的素质,无论是头脑还是外表。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一般,新时代的战争依然是由根植种族意识的他们来开启的。

    卡索在利落地捆住俊流双脚的同时,不禁打量了他的脸庞,比起他们所宣誓效忠的,同样声称为纯血统的悖都统治者——安烈,一个可以将世界版图运做得比自己的化妆盒还得心应手的神秘女子,这个少年若有朝一日接过权杖,又会以什么姿态来加入割据?

    卡索无法考虑太多,他只是觉得,若他那个唯一还是自由身的幺弟也逃不过兵役的话,在战场上面对贺泽的士兵时,对方也能留下些许仁慈。

    完成上司交代的差事后,他起身正要离开,却被俊流叫住了。

    “这个……能带给我的朋友吗?”

    卡索看到放在他身边的半块面包,本来就已经不多,因为吃掉了一半而显得更加可怜,连一只老鼠的胃都填不饱。

    “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并不想以敌人的身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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