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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节

    重生红楼之环三爷 作者:风流书呆

    第25节

    “我没告诉你吗?因被盗匪重创留下许多暗疾,没个两三年怕是好不了,故而我已辞去朝中职务,待在府中安心静养。再者,教导你也是正事,且还是我目前最大的正事。”三王爷微微一笑。

    贾环之前给他用了掺杂自己精血的丸药,莫说暗疾,就是绝症都该治好了,哪里不明白他话中暗藏的意思。看来是因为风头正盛,使一招以退为进博取皇帝和太子的信任,还能在蛰伏期间暗暗筹谋布局。

    谁说三王爷性情疏淡,品德高洁,不好名利来着?简直太会装了!

    贾环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跳上车绝尘而去。

    三王爷扬手叮嘱,“明日陪我用早膳,我叫大厨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菜肴,都是御膳房的水准。”

    贾环掀开车帘回了一句‘这个可以有’,还挑了挑斜飞入鬓的眉毛,表情格外鲜活灵动,惹得三王爷朗笑不止,在门口站了许久才面带愉悦的跨进府门。

    三王爷向来不好女色,府中只一正妃,两侧妃,外加两侍妾。正妃前不久逝去,府中暂由习侧妃做主,贾侧妃不知因何缘故完全失了宠,成了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贾元春坐在习侧妃下首,等待王爷前来偏厅用晚膳。病了一两个月之久,她明显消瘦很多,身上衣服空荡荡的,往日十分姿色已丢了十分,又添两分憔悴、两分愁绪。

    习侧妃一边饮茶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忽然开口,“妹妹,你对你那庶弟可有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贾元春心尖微微一颤,扯起笑容正准备敷衍,却不想三王爷踱步进来,语气冷沉,“环儿如何与你一介后宅妇人何干?”

    这分明是暗指自己惦记外男不守妇道呢。习侧妃手一抖洒出些许茶水,当即烫的手背通红却不敢叫苦,忙行礼告罪,直言自己并无他意,不过府中来了客人循例问一问罢了。

    三王爷深深看她一眼,摆手道,“用膳吧。”

    三人围着餐桌落座,用膳时除了碗碟的碰撞声,再无其他响动,显得格外冷清幽寂。食不言寝不语,这本是府中常态,然而想起与环儿一同用膳时的欢声笑语,轻松愉悦,三王爷渐渐觉得味同嚼蜡,放下碗筷,用绿茶漱了口就要离开。

    “王爷,听说从今天起,您便要亲自教导贾环读书?”习侧妃声音急切。

    三王爷转头朝她看去。

    习侧妃定了定神,娇笑道,“王爷既收了贾侧妃的庶弟,也不该忘了妾身也有一嫡亲的弟弟需要教导。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若都收了吧?我那弟弟今年十四,也刚中了秀才,与贾侧妃的庶弟年龄相当学识相当,正好为伴。”

    三王爷盯着她目光深沉。

    习侧妃心跳渐渐加快,鼻尖也出了一层冷汗,正不知该如何继续,贾元春忽然开口,“姐姐说的是。教一个是教,教两个是教,教三个,不也是教吗?妾身还有一位嫡亲弟弟,才学亦是不差,能否拜王爷为师?毕竟都是妾身的弟弟,一个为嫡,一个为庶,不好提携庶子打压嫡子,叫太子知道了不定怎么误解王爷呢。”话落,她微微皱眉,仿佛很是担忧。

    太子气量十分狭小,因嫡子之位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且出了大皇子谋逆之事,最近动不动便将嫡庶有别挂在嘴边,好似这样便能令自己更理直气壮,更压得住众位兄弟。三王爷此举若传入他耳内,确实有可能招致不满和猜忌。

    三王爷微微一笑,道,“环儿虽是庶子,可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纵使本王对他千好万好,旁人又能说些什么?你们若闲得发慌便待在房里抄抄女戒绣绣花,母家的事莫管得太宽,须知有句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可收回的。”话落甩手离开。

    等他走远,贾元春像没了骨头,瘫软在椅背上。凭王夫人作下那些事,足够摧毁她闺誉,也足够膈应王爷一辈子,她如今不奢望得宠,只但愿能护住宝玉,为他铺一条锦绣之路,故而冒着令王爷不喜的风险说了那番话,终究是白费功夫。

    在她心中,贾环只是个小小庶子,却忘了对方还曾救过王爷的命。王爷待他好是理所当然,待他不好才要被人诟病。

    沮丧、疲惫、挫败、绝望……种种负面情绪萦绕不去,几乎快要压断她单薄的脊梁。

    习侧妃用帕子裹住红肿的手背,起身离开,走到门边意味深长的开口,“妹妹,你可得把那庶弟看牢了,小心哪天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早爬上去了,不需你提醒!贾元春垂头惨笑。

    贾环坐在晃晃悠悠的车厢内,眼皮子逐渐沉重,却不想马匹忽然扬起前蹄嘶鸣,惯性将他狠狠抛出去,撞的七荤八素。

    “发生什么事了?”他掀开车帘询问,却见五王爷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垂首朝他看来,稽延立在车前,与哑巴兄妹对持。一个佩刀的八尺大汉与两个握匕首的三寸豆丁较劲,场面十分滑稽,惹得街上行人嘻嘻哈哈的指点。

    贾环恨不能一脚把五王爷踹飞,面上却扯开一抹谄笑,拱手问道,“贾环见过五王爷,不知五王爷拦住在下去路所为何事?”

    “没啥事,请你去玩。”五王爷大手一捞,将少年抱坐在自己身前,打马离开。

    哑巴兄妹丢下稽延狂追,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那闪电一般的速度令稽延膛目结舌,暗暗叹道:连身边两个小童都有如此身手,贾环其人确实不简单,还是三王爷眼力更胜一筹!想罢翻身上马,直往寻芳阁去。

    到得寻芳阁的时候,月亮已爬上树梢,贾环被五王爷夹在腋下噔噔噔上楼。老鸨见他来了连忙躬身引他入内。厢房里坐满了人,都是京中数得上名号的纨绔,个个身边搂着一二美女调笑,放纵淫靡之气扑面而来。

    五王爷将少年扔到软榻上,自己紧挨着坐下,狂放一笑,“今晚叫你看场好戏。”

    “还请王爷放在下回去,明日一早在下需得去晋亲王府读书。”贾环垂头拱手。他今日穿了一件纯白儒衫,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苍白的皮肤透出一股病态,很有些孱弱书生的样儿,此刻再露出惊惶难安的神色,更显得迂腐无能。

    滕吉几个见了就觉得厌烦,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会叫五王爷牵肠挂肚。

    五王爷仿佛没听见似得,揽住他肩膀,将一杯酒强硬的递到唇边,“来来来,喝酒,今日不玩尽兴了不准回去!”

    贾环偏头躲避,琥珀色的酒液全洒在外袍上,晕开一团团湿痕。

    五王爷将他搂得更紧,咬着他耳尖低语,“贾环,别在这儿跟本王装了。你在巷子里玩人的时候,本王在楼上看着呢!能说出‘不疯魔不成活’那样的话,你怎会是个懦弱无能的书生?”

    贾环低头沉默。

    五王爷勾唇,笑得邪气,“好,你装,可劲儿的装。本王天天缠着你,缠到你露出本性,缠到你发疯为止。看咱两谁玩儿的过谁!”话落又是一杯酒递到唇边,却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握住手腕,不能寸进。

    五王爷挑眉,又使了三分力,依然无法寸进,继续使力,十成十的功力也无法撼动那看似脆弱到不堪一折的手。对方超出预期的强悍令五王爷不自觉露出愕然的表情。

    贾环慢慢,慢慢抬头,眼白悄然爬上几缕血丝,遮住漆黑眼瞳的雾霭已消散无踪,露出内里隐藏的煞气和血光。只一个瞬间,一个眼神,孱弱无能的书生就变得妖气四溢。

    五王爷死死盯住少年,简直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痴迷,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发痒,想去抓却抓不到具体的痒处,脑海一片空白,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漂亮,太漂亮了!

    贾环贴近他,鼻尖抵着鼻尖,鬼魅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疯子跟疯子凑一块儿,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你。你弄死我,还可以继续当你的王爷,我弄死你,却是要连累我的姨娘。所以,咱两还是离远点以策安全。”

    五王爷浑身都发起抖来,眼里充斥着狂热,一字一句承诺,“你放心,有老三护着,我绝不伤你。当然,若是你有能力,欢迎来杀我,死了算我技不如人,稽延会替我料理后事,绝牵连不到你半分!”

    疯子,简直比我还疯!贾环冷笑,睇着他半晌没说话。

    五王爷舔舐干燥的唇瓣,继续接口,“你看你,竟把我带沟里去了!我找你可不是为了杀你,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咱两是一路人,合该玩一块儿才是!老三那只狐狸你玩不过他的,早晚有一天得吃亏!”

    既然被看穿了,贾环也不打算矫情。玩就玩,看谁玩的过谁。这样一想,便放开五王爷握酒杯的手。

    五王爷手上的力道没收回,一下将少年压了个严实,惹得一帮子纨绔嬉笑哄闹,直把贾环当成个玩物。

    “一边儿去。”贾环一脚将他踹开,脱掉被打湿的外袍,留下内衫,又将领口松了松,露出一对儿性感至极的锁骨和半拉绯红的亵衣,迂腐无能的气质陡然变为放荡不羁,看傻了一群纨绔。

    少年蹬掉碍事的鞋袜,一只脚搭在条案上,一只脚曲起,单手支腮斜倚在软榻上,冲急追而入的哑巴兄妹挥手,令他们门外等候,然后看向五王爷,轻飘飘开口,“与我交朋友,先喝一杯酒再说。”

    “莫说一杯,百杯千杯也成啊!”五王爷窜上软榻,直勾勾盯着少年。

    “拿酒来。五加皮、九酝春、鹤年堂、枣集、酃酒、鸿茅,各一坛。”贾环冲立在门口的龟公高喊。

    龟公领命而去。

    五王爷拍着条案哈哈大笑,“大庆最烈的六种酒全被你叫齐了!爽快!太爽快了!”

    贾环挑眉嗤笑,“一口喝干再叫爽快不迟。”

    六坛烈酒一一摆上桌,贾环戳破封口,倒了一大碗纯白的九酝春,然后用一两左右的小杯各倒了一杯五加皮,一杯鹤年堂,一杯枣集,一杯酃酒,一杯鸿茅,再将黄的五加皮、绿的鹤年堂、红的枣集、蓝的酃酒、粉的鸿茅依次倒入大碗,本该混在一起的六色酒液却一一沉淀泾渭分明,叫围拢过来的一帮子纨绔们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做到的?”

    贾环不理,将碗凑到五王爷唇边,笑问,“你敢喝吗?”

    五王爷这才从呆愣中回神,将条案拍的震天响,大笑道,“这种酒本王从未喝过!有何不敢?”说完一饮而尽,然后捂着脖子吸气,一张脸转瞬变得通红。

    滕吉等人惊呆了。要知道五王爷可是千杯不醉啊,能一碗酒就让他露出醉态,这劲道得多大?换个人,会直接喝死吧?虽这样想,心里却蠢蠢欲动。

    “果然爽快。”见没放倒他,贾环眯眼笑了,替自己调制一碗,仰头喝干,然后慵懒的歪在榻上。

    酒气来得又快又猛,少年苍白的脸色却丝毫未变,只唇瓣更红的似火,上挑的眼尾晕出两抹桃粉色泽,漆黑的眸子波光潋滟,如梦似幻,叫人对上了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本就俊美异常的五官在这一刻更美的妖邪。

    五王爷再次看呆了去,也不知喝多了还是怎的,嘴角隐现水迹。

    其他人也都控制不住的频频偷觑,若没有五王爷在旁,早扑上去结交搭讪,心里莫不暗忖:不愧是五王爷看上的人,够味!

    “水果。”贾环淡淡开口,就有一名妓子红着脸剥开一粒葡萄,欲送进少年齿间。

    “滚一边儿去!”五王爷怒气横生,一脚将她踹开,亲手剥了一粒葡萄投喂,见少年探出粉嫩的舌尖一卷一舔,动作说不出的诱人,下腹如火烧般灼热,裤裆缓缓撑起一顶帐篷。

    贾环吐出葡萄籽,瞅着他肿胀的那处嗤笑。

    五王爷也是个不要脸的,不但没遮掩,反往前挺了挺,问道,“大吧?要不要试试?”

    “一边儿去,对你没兴趣。”贾环推开他,冲蹲在角落的四名舞姬挥手,“来了怎不跳舞?想白拿银子不成?”

    舞姬们互相对视,深吸口气后踏上羊毛地毯,随着忽而舒缓忽而激昂的乐音舞动起来,举手间将身上轻薄的纱衣件件脱去,不盈一握的腰肢、高耸的酥胸、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叫一众纨绔狼嚎不已,丑态百出。

    五王爷却没心思再看跳舞,只紧紧盯着少年,丝毫不肯放松。

    贾环哈哈笑了,问道,“你掳我来就是让我看脱衣舞?”

    “是啊,那天白梨堂,你不是说想看吗?怎样,喜不喜欢?”问完这话,五王爷心里很有些憋闷,却又说不出为何憋闷。

    贾环单手支腮,漫不经心的开口,“还行吧。”话音刚落,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朝一名舞姬勾了勾手指,刻意压低的嗓音魔魅而惑人,“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舞姬缓缓靠近,表情迷离,步态妖娆。

    五王爷面容紧绷,强忍着没将她一脚踹开,然而下一刻就开始后悔。只见贾环以飞快的速度拽住舞姬手腕,将她压倒在榻上,解下腰带捆绑双手,三两下撕掉裙摆掰开双腿,伸手朝她腿根探去。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间就已完成。

    我的娘哎!不会当众上演交媾大戏吧?纨绔们下腹纷纷支起帐篷,流着涎水死盯着两人不放。

    五王爷傻眼了,等反应过来扑上去阻止时,贾环已从舞姬腿根处的绑带里抽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扔在条案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光着脚靸着鞋,冲五王爷微微一笑,“看来今晚没法跟你愉快的玩耍了。”话落拉开房门大步离去,转眼已不见人影。

    稽延听得响动跑来查看,却见五王爷扭曲着脸,狠狠折断舞姬脖颈,口里怒斥,“可恶,本王好不容易约了环儿出来!都被你搅合了!去死!”

    一句‘留下活口’被稽延艰难的咽回喉咙。

    五王爷犹觉的不解气,将舞姬的四肢和肋骨一一踩断,然后捡起少年随意扔掉的外袍和罗袜,凑到鼻端嗅闻,一如想象般清冽而独特,连忙团了团收入怀中,这才重拾好心情一步一晃的离开。

    纨绔们强撑起虚软的腿脚踉跄尾随。

    稽延叫来一队亲卫收拾残局。

    66六六

    翌日用过早膳,贾环与三王爷相携来到书房。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摊开一本《论衡》。

    三王爷没急着授课,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听说你昨晚与老五去了寻芳阁,且帮他抓了一名刺客?”

    “嗯,好好的艳舞被搅合了,可惜。”贾环拿过一沓宣纸备用,又将字帖摊开,很有些心不在焉。

    三王爷眼底的笑意淡去,语气略沉了沉,“环儿,你才刚满十三岁,过早经历情事并无任何好处,相反,还会损毁根骨消耗精气,贻害无穷。古今多少天才人物都折在女色上……”

    贾环见他颇有滔滔不绝的架势,连忙摆手,“不需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对女色没兴趣。我还是个雏儿呢,不能更纯洁。我去只为看个新奇罢了,没旁的念想。”

    三王爷愣了愣,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却又在少年的下一句话中僵住。

    “我只好男色。”

    守在门外的萧泽猛烈咳嗽,这才将三王爷从震惊中唤醒,沉声开口,“那你就离老五远着点!他最喜玩弄青春少艾的世家公子,新鲜的时候千好万好,恨不能捧到天上去,腻味的时候百般厌恶,弃如敝履……”

    “得,快别说了,我对他一点儿兴趣没有!我不喜欢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况且他还是个疯子。”贾环做出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

    三王爷强压下纷乱的心情,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水,缓缓磨墨,片刻后叹息道,“你知道分寸就好。不管男色女色,现如今都不要碰触,更不能沉迷,一切等科举过后再说。”话落又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放眼京中贵族子弟,哪个过了十六还没经历人事,恐连妻妾都有好几房了!再要改口却也不愿,只暗暗捏紧墨条。

    “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宁缺毋滥。”贾环点头,提笔开始练字,片刻后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喜欢男人吗?”

    三王爷愣了愣,坦诚道,“不喜欢。龙阳之事有违人伦,阴阳交合才是正道。”

    最后一笔下得太重,浓黑的墨点晕染开来毁了一幅好字,贾环面无表情的将之揉烂扔掉,另拿出一张继续。

    书房里再无人声。

    自觉与贾环交了心,五王爷时不时堵在他放学的路上,带他去各处玩耍。贾环本就不耐安静平稳的生活,十次里总会答应七八次,两人渐渐熟稔。

    贾府奴才见环三爷不但攀上了三王爷,且与五王爷私交甚笃,对待他更添了十分小心,有什么好东西不需上头吩咐就巴巴送到小院,来了却又不敢进,只站在院门口唤小吉祥宋嬷嬷派人来抬。

    赵姨娘很少跨出小院,出来便是前呼后拥,排场盛大,来往仆役跪地相迎磕头不止,一口一个赵姨奶奶叫得欢,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服下解药后,王熙凤溃烂的双手迅速好转,不过短短半月就已恢复如初,连一丝儿疤痕也没留下。然而她心中却并无喜悦,反对贾环更加忌惮。让你死就死,让你生就生,少年的手段果然鬼神莫测。

    贾宝玉仰慕三王爷已久,只苦于对方性情疏淡高高在上,总无机会亲近。见贾环日日与他相伴,谈诗论画、赏景观花,不知何等快活,自己却成日对着鸡皮鹤发的老翁,心里艳羡不已,多次闹到贾母那儿强要与贾环一起读书。

    贾母不免动了心思。

    也不知贾环如何与三王爷商议的,读五天书竟还休息两天,这日正轮到休沐,趁贾环未窜出门玩耍,贾母忙使人请他来正院。

    “老太太叫我来所为何事?”贾环不待坐定便开门见山的询问。贾家这些人都是利字当头,没有好处绝想不起他来。

    贾母压下心中厌憎,笑道,“环哥儿你也知道,季先生身染重疾,已三四日未曾授课。宝玉好歹也是王爷妻弟,你能否给王爷递个信儿,让他代为管教几日,只莫叫宝玉耽搁功课就成,待季先生病愈再回来。”

    她已得了元春口信,知道王爷拒了两位侧妃的嫡亲弟弟,只收贾环一人,可见对贾环甚为看重。倘若贾环肯开口,宝玉还有几分机会。入了王府,凭宝玉的才华横溢,取得王爷青睐不是难事。

    贾环笑开了,相当干脆的点头,“成啊,我跟王爷说一声。答不答应就是王爷的事儿了。”

    贾母怕他敷衍自己,正要开口再劝,外间有人传话,“启禀三爷,晋亲王送了名帖过来,请您去他府上做客。”

    贾环扶额,表情痛苦。每到休息日,这人总要办个诗会文会将他圈住,美其名曰让他多沾点墨香书气,实则怕他出去与五王爷鬼混。但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实在酸腐造作,与他们说几句话能憋死几千万个脑细胞。

    说到底,他的性格压根与文人雅士搭不上边。

    贾母却面露喜色,急切开口,“择日不如撞日,你把宝玉也带上吧,好叫王爷亲自考校。”

    宝玉是个话篓子,最爱吟诗作对高谈阔论,带上他自己便松快了。这样一想,贾环立马点头。

    贾母大喜,忙使人去唤宝玉。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他兴匆匆奔过来,捯饬的格外精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脚登青缎粉底小朝靴。与书上那个‘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的风流贵公子一般无二。

    贾环兴味的笑了。

    贾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他打量了一遍,连声说好,略交代几句注意规矩的话,然后催两人出门。

    晋亲王府的后花园里布了几张矮桌,地上铺着柔软的坐垫,周围立几个铜炉焚上淡雅熏香,八九文人席地而坐侃侃而谈,又有一人沐浴斋戒,素手拨琴。袅袅乐音环绕,徐徐清风吹送,将七月的暑气尽数驱散。

    三王爷端坐首位与一文士交谈,面上含笑,目光却格外清冷。

    “王爷,环三爷到了。”曹永利躬身回话。

    清冷的眼睛荡出层层暖意,三王爷立即起身,直走到正门相迎,握住少年纤细的指尖笑道,“你可算是来了,本想着今日再装病糊弄我,就直接抗你过来。”

    贾宝玉从未见晋亲王笑得如此热烈,且还开着半俗不雅的玩笑,呆立当场忘了行礼。

    “贾宝玉,你认识。”贾环冲身边的少年孥嘴。

    三王爷这才注意到花枝招展的贾宝玉,眉头微微一皱。

    宝玉回过味儿来,对三王爷更添了几分亲近,忙拱手笑道,“宝玉见过姐夫。仰慕姐夫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宝玉心中好生欢喜。”话落脸颊微微泛红,很有些羞涩。

    不愧是情圣贾宝玉,这话说得跟表白一样。贾环偏头忍笑,待气息平稳了才道,“出门时正好碰见我这兄弟,便自作主张将他带了来。你不会怪罪吧?”

    “哪里,我怎舍得怪罪你?人都到齐了,快进去吧。”三王爷淡笑,大掌覆在少年脖颈后的柔软小窝,轻轻捏了捏。

    三人落座后话题继续,从历史谈到当今时政,又由时政转至风土人情,最后摆案拼斗诗才,气氛非常热烈。

    宝玉才华横溢又性情温和,很快便与这群文士打成一片,及至作诗环节,简直成了众人焦点。唯独贾环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吃完了糕点吃蜜饯,吃完了蜜饯喝酸梅汤,嘴巴就没停过。大家虽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鄙夷。

    三王爷扶额,表情很是无奈,反手却令侍女端来更多糕点蜜饯,唯恐他吃不够。

    与此同时,五王爷去贾府寻人,听了门房的话,打马往晋亲王府来,却被早得了吩咐的萧泽拦住,死活不让进去。

    五王爷冲萧泽冷冷一笑,直接绕到王府后门,跳上墙头大喊,“环儿,快出来!做什么酸诗,不如跟本王去玩!环儿,你不会忘了前天咱两的约定吧……”

    他嗓门本就大,且入了后门就直接到得后花园,毫无阻隔,引得众人纷纷抬头去看,越过郁郁葱葱的树木愕然发现他壮硕的身影。

    喊声接连不断没完没了,且一声还比一声高。

    三王爷愉悦的表情眼看被愤怒取代。

    贾环却似毫无所觉,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笑完起身便走。

    “你们去哪儿?”三王爷用力拽住他手腕,语气冷沉。

    “去斗狗,我可是压了重注,今日开赛说不定能大赚一笔,”贾环挣脱他钳制,拍拍衣襟上的糕点渣,又抚平衣摆的褶皱,讨好道,“回来给你花红,这回绝不少于一百两。”

    三王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亲自将他送到后门,捏着他耳朵叮嘱,“斗狗可以,风月场所不能去,更不能饮酒。明日早课若迟了,打二十下手心。”话落狠狠瞪了一眼墙头上的五王爷。

    五王爷笑容灿烂,戏谑道,“环儿,受苦了吧?早说你跟这帮酸儒不是一路的,走,咱们逍遥快活去!”

    若手里有一张弓,三王爷恨不能把自家兄弟射下来,可惜没有,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推门,跃上马坐在自家兄弟身前,在少年挥手道别的时候还要扯开一抹风光霁月的微笑。

    目送两人一马消失在转角,三王爷这才回转,脸色十分阴沉。

    大庆谁人不知三王爷与五王爷不合?这贾环在三王爷府上公然与五王爷相携离开,忒不识抬举!众人见素来淡漠的三王爷竟难掩怒气,纷纷开口指责贾环,还有一个耻笑道,“前日听季先生说贾府庶子急功近利,庸俗不堪,今日得见才知这话果然不假。听说他读书只为中举,平日一门心思的钻研制义时文,连音律也不曾学过,得空便与一帮纨绔厮混耍闹、寻欢作乐。这样的人,王爷何必费心思教导?说不定哪天还会污了王爷清名。”

    听了这话,宝玉心中莫名畅快。

    环儿爱怎样读书就怎样读书,三王爷从不觉得他庸俗,反时时被他‘瞄准目标便排除万难勇往直前’的坚定所打动。让他来参加文会,不为改变他,只为找个借口将他留在身边而已。环儿若当真变得与常人无异,就再也不是他心中的环儿,他爱他、助他、护他,尚且来不及,怎能忍受旁人非议于他?

    三王爷黑沉的脸色更冷硬几分,掷出手中茶杯,盯着对方怒斥,“闭嘴!环儿乃本王救命恩人,容不得尔等置喙!尔等若是不喜,立即离开!”

    晋亲王难得一次勃然大怒,直骇的众人肝胆俱裂,恐慌不已,忙跪到他脚边告罪。

    三王爷自知失控,略微调整呼吸,缓了缓神色道,“起来吧。没有环儿,今日本王便不会坐在这里与你们叙话,无论他何种模样,在本王心中都是好的。日后再叫本王听见你们说他半句不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众人擦去额头冷汗,一叠声儿的谢恩,心中暗暗懊悔竟忘了贾环曾救过王爷的事实,见王爷对这样一个浑人都如此维护,先前的不忿慢慢被钦佩所取代。

    不愧是大庆贤王,果然重情重义。

    坐下后气氛明显变得僵滞,有一心思活络的,看向脸色煞白的宝玉,笑道,“听说贾公子衔玉而生,我等今日可有那个眼福见一见这大名鼎鼎的通灵宝玉?”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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