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在我买下银河系之前的日子 作者:银色徽章
第22节
奥丁的脸上闪过怒容：“你见过我？”
“在十几岁的时候去过一次黑无花果。真是让人毕生难忘的经历啊！”l微笑起来，“不过你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熬过了第一阶段的实验，你的基因锁已经松动，有希望能够成为我完成的第二个进化种。”
“进化种？”
“可以完全转变成动物形态的半人。在成为进化种的同时，你可能会获得一种意想不到的特殊能力。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正是和这种能力有关。很遗憾，根据我对布莱恩细胞所做的研究，在获得能力的同时，进化种的寿命会大大缩短。你现在的年纪已经超过二十岁，所以很有可能，三年后，在你成功成为进化种的同时，你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半人猛地瞪大眼睛。
“有得必有失，不是吗？”l耸了耸肩，“这个实验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话不妨趁着这三年完成。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保证你活到成为进化种的那一天。”
“呵呵呵呵……你还真是冷血呢！怪不得会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带到黑无花果那种地方。”奥丁冷笑起来，“不过目前看我好像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好吧，我可以成为你的实验品，前提是你让沃伦回去。”
他始终对l说沃伦在和父亲谈话耿耿于怀，沃伦的父亲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l一定让沃伦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他能不能回去要看他是否完成他的使命。相信我，我也不想让他死。”l凑近奥丁的脸颊，低声耳语道，“我喜欢他的身体，他总能让我十分满足。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哈哈哈哈，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三年吧！在你死后，沃伦说不定会亲自为你题写墓碑的。”
“……”
蓝的失败
“降落点的选择完成了吗？”
“还没有。怎么说呢，这件事有点难办啊……”蓝的问题让环境分析专家凯瑟琳面露难色。
机器人不禁皱眉。为星际远征队选择降落地点是考察小组的主要任务之一,在三号星球上找一个合适的降落地点应该并不是一件难事。
“为什么这么说？平坦的靠近淡水的降落点不是有很多吗？”他问道。
“可是我不想破坏这里的植物资源。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远征队使用流体平台降落。虽然海洋里的资源也很丰富，但是这些植物……它们实在太美了,让人不忍心破坏。”
“远征队飞船数量庞大,不可能全都停在流体平台上，这样做也不经济。我们至少需要两个机场,每个机场的面积必须足够停靠两百艘大型飞船，砍伐下来的植物可以用来作建筑材料和粮食。对于未来的开发来说,清除原有植被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空出来的土地可以用来种植经济作物，劳伦正在着手研究这颗星球上的有经济价值的作物。”
“可是这太残忍了！”凯瑟琳咬了咬嘴唇，“三号星球上的植物体系是经过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时间渐渐形成的,我们一到这里就把它们通通破坏，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我无法接受这种做法。为什么我们不能和这些植物共存呢？”
蓝疑惑地看了一眼凯瑟琳：“为了保持氧气含量，我们不会清除所有的植被，但是对土地的合理规划是必不可少的。星际殖民的根本目的是改造星球并获取对人类有用的资源，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一点才对。”
“我学到的东西有九成都是关于如何改变一颗星球的环境让它适应人类居住，可是像这样一颗星球……教科书里根本没出现过这样一颗星球！舰长，弗蕾亚是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哪怕破坏一点点她原始的美丽，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罪。也许我们不应该来到这里的。”凯瑟琳面露沮丧。
“凯瑟琳，请注意不要将你的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来。”蓝严肃地说。
“是，舰长。我明白我的职责。”凯瑟琳低下头。
“那就好。尽快将降落地点的建议书交给我。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四天后考察队将正式返航。”
“啊，舰长！事实上，关于返航这件事，我、文森特、劳伦，还有琳达小姐，我们有个小小的建议。”
蓝抿了抿嘴唇：“什么建议？”
“我们想要留下来。”凯瑟琳顿了顿，解释道，“反正弗蕾亚这边也没有什么危险，假如能够留在这里一定可以调查到更多新情报。这对联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其实我们可以将目前的考察报告传回给联盟，并不需要真正回去。这个地方是一个大宝库，在弄清楚所有事之前，我一天都不打算离开这里。”
蓝皱了皱眉：“我们的任务是完成初步勘探，向联盟委员会汇报，然后由委员会来决定未来远征队的开发目标。目前弗蕾亚只是候选地点之一。很抱歉，我必须要驳回你们的建议。”
“这……琳达小姐！琳达小姐！你能跟舰长说一下那件事吗？”凯瑟琳扬声招呼来琳达过来。
红发的小提琴手瞥了一眼这里的情形，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迈着自信的步伐走来。
蓝：“琳达，凯瑟琳说你们很想留在这里？”
“是的。”琳达干脆地点头。
在到达弗蕾亚后，她是考察小组里最闲的一个，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对这颗星球的观察上面。
“但命令就是命令，我们必须回去向联盟委员会汇报，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蓝认真地说，“假如委员会决定将弗蕾亚定为开发目标，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不，是你不理解。”琳达笑了起来，用手指玩了一下脸颊边的卷发，“留在这里是除了你之外的小组十一名成员的共同决定。也就是说，你才是唯一少数的那一个。我们不是军人，并不一定要服从命令。考察任务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项工作，假如你想强制我们回去，我们宁可放弃工作也要选择留下。其实联盟需要的只是情报，我们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情报，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看书面资料和听取我们的汇报对委员会来说又有什么两样？退一万步来说，假如最后委员会的决定不是弗蕾亚，当然，我不认为他们会傻到看不清这里的价值，即使如此，我们也不会放弃对这个地方的研究。蓝，你必须懂得变通。目前看来，让我们留下来才是对联盟更加有利的选择。”
飞船的舰长在航行过程中对全体船员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在飞船降落后却没有这种权利。也就是说，蓝现在的身份只是考察小组的组长，只在队员还为联盟效力的时候才对他们有指挥权。一旦队员单方面中止和联盟的劳务合同，他就无法再让他们做任何事。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是我太不了解人心吗？
“你也不想回去吗？”蓝问道。琳达只是他们的领路人，在带晨雾号通过黑洞活跃带之后她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我承认，在弗蕾亚外面我拥有不少财产，还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来到弗蕾亚之前我从来没有兴起过将这些东西通通放弃的念头，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总长为什么会在临行前对我说，‘假如你想的话，留在那里也无所谓’。这是一个足以令人放弃一切的地方，我想要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在这些美丽的植物之间，我找到了灵魂的旋律。是的，我不打算离开了。我和联盟没有任何关系，你无权要求我返航。”琳达顿了顿，接着说道，“小队其他成员留下的决心也和我一样坚定。假如你坚持要返航，那就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蓝沉思片刻。现在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队员们团结在一起，使他这个队长失去了实权。他不得不点头：“好的，我同意你们留下。给我一份未来工作的计划书，你们可以以调查员的身份继续留在这里对弗蕾亚进行研究。但是我必须回去。四天之后我会驾驶晨雾号上的救生飞船离开。在我走后，请务必和联盟保持定期通讯。”
蓝知道自己对这些队员负有责任。尽管他可以带走晨雾号，只给队员们留下一些补给，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在机器人的核心程序中，人类的生命永远优先于机器，他无法放任这些人在未知的危险中。
一艘装备精良的飞船应该可以保障他们的生命吧？
琳达笑了起来，这个结果和她预料的差不多。虽然这是十一位队员的共同决定，不过她在中间或多或少还是起了一些带头作用。机器人在领导人类方面还太嫩，完全无法了解人类复杂的内心。这些队员全都是科学界的精英，怎么可能真的服从一架机器的命令？
“请放心，我们会在这里等待远征队到来。”琳达微笑着说。
其他队员在听到蓝的决定后也纷纷表示同意继续为联盟工作。他们在面对机器人时有一点尴尬，不过这点尴尬在可以顺利留在弗蕾亚的巨大惊喜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四天后，蓝乘坐救生飞船起航。他身边带着一份完整的考察报告。三号星球在他身后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坐在舰长座位上的机器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真是太失败了。
虽然和队员妥协是当时可以做的唯一选择，但是这样一来，这次由自己指挥的任务也等于完全失败了。一个被队员逼到走投无路的指挥官无疑是最失败的指挥官。回去之后肯定会面临联盟方面的责斥，连带着推荐自己成为指挥官的沃伦的威信也会下降。
最糟糕的是，自己竟然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队员的异常。在降落到三号星球之前，他们的确有些过度亢奋。但是在考察工作开始之后，每一个队员都在以十二分的热情开展研究工作，以至于自己完全大意了，没有想到会发生联名“逼宫”的事。
现在想来，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悉悉索索的谈话根本早就昭示了这一结果。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感觉琳达已经实质上成为了这些队员的核心人物，但琳达接触他们的时间并不比自己长。
这就是才能的差距吗？
假如是沃伦在这里，绝对不会这样失败。
假如是沃伦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估计在沃伦面前，根本没有人敢做这样的暗中串联吧？
蓝不禁露出苦笑。
沃伦已经连续两次在通讯中缺席。
他到底在哪里？
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很想他啊……
101亚历山大卡文迪许
门背后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暗色的大理石墙面，大扇的落地玻璃窗,家具的设计既简洁又现代,配上舒适的厚地毯，可见此间的主人对享受颇有一套。沃伦巡视一圈周围,客厅里空无一人,他继续向里走去。
要是真如l所说，那个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身体有严重的问题,那他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应该是卧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沃伦发现这个地方干净到不可思议。地面也好,家具的表面也好，乃至放在果篮里的水果，全都一尘不染。在被照亮的空气中也看不到任何细小的尘埃。
是这里的主人太爱干净吗？
口袋里的玫瑰像是在燃烧一样滚烫,沃伦不得不把它包了起来。
他走过一条走廊，来到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没有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向日葵的油画，这幅画的用色是这样的浓烈，让人一下子难以移开目光。沃伦瞥了一眼床上，那里没有人，但是在靠近阳台的地方却有一架轮椅。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看窗外的景象。由于防护罩的作用，可以让人类发生变异的迷雾被阻挡在实验室外，金色的阳光挥洒下来，为阳台上的阔叶植物镀上一层亮色。老人的侧脸也在这种光辉下变得模糊不清。
沃伦突然感觉到一种触动。
阳光、老人、植物、金属阳台……这一切仿佛构成了某种奇妙的象形文字，让他犹豫着停下脚步。
沃伦并不是一个完全理性的人，他对艺术有着独特的追求，他热衷于建筑设计，喜爱诗歌，尤其喜欢听蓝朗读那些美妙动人的词句。他的感情世界与众不同，对他重视的人有着非凡的细腻。这一点正是他最为打动人心的地方。
他可以被一段乐曲感动，可以被一幅绘画打动，乃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总能时不时给他触动。但是像现在这样，胸中涌起难言的感觉，对沃伦来说却是第一次。
和亘古不变的阳光相比，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人会老，会死，会腐朽，会被遗忘。到底什么才是生命的价值呢？就像坐在这里的这个人一样，沃伦相信他的过去必定相当传奇，然而此刻的他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沃伦斯利姆？”轮椅上的老人缓缓回过头，他的声音并不苍老，相反却带着一股浑厚和优雅动听。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沃伦走近几步。
他终于看清了老人的脸。这张脸上的五官相当英俊，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是多么风流倜傥。只可惜现在这张脸上却布满了皱纹和暗斑，完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老人的皮肤干瘪丑陋，脖子的颜色接近死灰，露出袖子的手指也显得枯瘦且毫无生气。
“过来，我的孩子。把你的手放在这个上面。”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对沃伦扬了扬下巴，沃伦看到一旁的小桌上放在一台扁平的仪器。
这应该是一台基因鉴定器。沃伦判断。
“不需要这种东西。”沃伦笑了笑，从边上捞起一把椅子，坐到老人对面。“很遗憾，卡文迪许先生，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坦诚地说。
阳光下两人的眼珠都变成了金色的，两双异瞳在同一地点汇聚，让人不得不惊讶于这个罕见的巧合。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沃伦注意到他从脖子以下全都不能动弹。“l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他说道，“只可惜你并不想听他的摆布。”
沃伦耸了耸肩：“如果我说我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你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你。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诚实，这是一个好品德，我就从来没有过这种品德。我一向认为欺骗是人类的本能，不过看到你，我突然觉得像你这样也不错。”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笑了笑，和全身其他地方的老迈不堪相反，他的眼睛非常明亮。“那么不是作为我的私生子，作为沃伦斯利姆，你又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我想寻找盟友，共同对抗银盾。”沃伦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
“银盾！”一听到这个词，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明显的恨意。“哈哈哈哈，当然，我愿意接受一切力量来打击银盾。但是成为我的合作者，你凭什么有这种自信？l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你的那点财产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沃伦对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要是连这点自大都没有，这个人也不可能和银盾对立那么多年。
“因为你已经老了，我还年轻。”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可能会激怒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话。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可能战胜银盾吗？你需要一个代理人，而我就是最佳人选。”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脸上因为愤怒浮起红潮。
“可能外表看不出来，我还未满五十岁，却必须在轮椅上度过余生，这全都是拜银盾所赐啊！”
沃伦稍稍吃了一惊，对方的脸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十岁的人，说是和齐格辉差不多年纪还能叫人相信，但是五十岁？如果没有记错，行政官亨利威克汉姆今年刚满五十岁，他看起来可比眼前这人年轻多了，完全是一副威严内敛的军人做派。在贝瑟尔，行政官甚至是排名前三的黄金单身汉，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反观亚历山大卡文迪许，从干瘪的皮囊下只能依稀看到往日的风采，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衰老速度。
“是的，你说的对，我的确需要一个接班人。”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气鼓鼓地说，“要不是有范赛因人在维持我的生命，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让那些潇洒肆意的春秋大梦都见鬼去吧！我这辈子是无法向银盾讨回他们对我做的事了！但是你，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我见过太多人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觊觎我的财富，剩下一些比较精明的家伙，想要得到我获取财富的秘密，l比他们更加聪明，他想要的是远远超过金钱的东西。你呢？你敢说你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我承认你的财力和你对银盾的了解的确让我颇为心动。不过……”沃伦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肩，“没有你我也照样能达到我的目的。我打击银盾并不是出于个人仇怨，我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将人类推进到一个新的时代，这决定了我必将取得胜利。大商会统治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应该是有才能的人取而代之的时代了。所以我也不需要任何接班人，时代会让最合适的人选出现。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打击你，不过卡文迪许先生，你最多只是我征途上的一点助力，而非必须。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继续等待某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出现。不过要是你选择成为我的盟友，我会为实现你的心愿，让你在有生之年看到银盾的没落。”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叹了口气，“我想我大概是真的老了。我看过你创立的自由商会联盟的宗旨，我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套圈拢财富的蛊惑之词，却从来没想过要从中发现你的思想。人类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富而忙忙碌碌，而我恰恰不需要为此发愁。从前我一度认为我是高人一等的，但事实证明我不过是个失败者。说到时代，我承认我从来就没想去看清这个时代。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的前半生在挥霍无度中度过，我嘲讽大家族、嘲讽联邦、嘲讽一切可以用金钱建立起的王国。而我的后半生，你也看到了，我在银盾手上吃了大亏，所以便将一切心思都用在了复仇上面。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过分执着于私人的仇怨注定了我无法成功。但是沃伦，愿意听我讲一讲我的过去吗？我要说的事和一个重大的秘密有关。”
“那个盒子？”沃伦脱口而出。
“l告诉过你关于那个盒子的事吗？”
“他没有说太多，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很想要得到它。”
“因为他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除了一个人，我从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其他人。是的，一切都是从我得到那个盒子开始的。”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笑了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外面的厨房为自己泡一杯咖啡，然后再来听我慢慢讲。也请给我泡上一杯，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咖啡的香味了。”
“好的。”
沃伦站起身走出卧室。外面的开放式厨房里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沃伦猜想大概一直有人在打理这里。他从橱柜里挑选了一包咖啡豆，放入机器中研磨成粉，然后再冲泡出两杯咖啡。
料理台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黑发女人的照片。这是唯一一张被摆放在房间内的真人照片，沃伦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对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很重要。
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我把咖啡放在这儿好吗？”
“可以，就放在那儿吧！我能闻到。”
沃伦坐回椅子上，端起咖啡杯小啜了一口。
“你的身体情况很不好吗？”他皱着眉问。
“相当糟糕。没有人类可以在这种情形下继续存活，除了我之外。除了头部，我的四肢和身体机能几乎全部坏死。要不是怕那样做太吓人，我甚至可以把头部以外的部分全部切掉。是范赛因人在用他们的力量维持我的生命。我无法进食，也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入睡，你大概无法想象这种头脑永远保持清醒，只能一遍遍想着怎样向银盾复仇的感觉。”
“我只能说人各有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许我在遇到像你一样的事情时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笑了笑：“我很欣赏你。你比我更有自信，而且你的自信完全源于自身。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相当自信，但我的信心却都是来自于那个盒子。好了，让我不要再浪费时间，早一点把这个老套的故事讲完吧！”
卡文迪许的自白上
我出生在星际旅行途中，一生下来就拥有异瞳。我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商会职员,因为找到一份新工作带着全家移民去了新的星球。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我很可能会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在我十七岁那年，银行来信通知父亲去取一个保险柜里的东西,保险柜已经被运送到了我们所在的星球。保险柜的寄存年限到了,根据当年寄存人签署的协议，里面的东西将自动转赠给寄存人的直系亲属,而父亲就是目前血缘和寄存人最接近的人。
由于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突然得到这么一个保险柜让我们全家都对里面的东西充满好奇。父亲特意请了一天假去银行拿保险柜。保险柜的大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那竟然是一个五米见方的立方体铁盒。盒子的制作工艺在当时来讲算是十分精良，即使经过了数百年的时光，看起来依旧和新的一样。
银行职员用一套复杂的工具将盒子打开。盒子上的锁好像是一次性的,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使用。虽然本身的体积很大，真正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却不多。父亲只在盒子的底部找到了大约五百块深空晶体。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父亲的月薪是2500银河盾，他十年的工资才相当于一块深空晶体，可想而知保险柜里的钱对我们一家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了。父亲在看到那些深空晶体后简直乐晕了。
当时还出了一点小插曲。为了证明银行没有动过盒子里的东西，按照程序会有一个称重的环节。奇怪的是，保险柜去掉铁箱本身重量之后的净重只有它寄存时的千分之三。也就是说，以保险柜里装的都是深空晶体计算，那刚刚寄存的时候，里面可能有将近17万块深空晶体，体积差不多是整个铁箱的五分之四。
这可是个天文数字。银行的方面坚称从未动过这个保险柜里的东西。保险柜是前天早晨从总金库运到我们所在的星球的，根据货运记录，当时的重量就已经少了。为了查明这件事，总金库对所有保险柜的重量做了一次核对，并未出现其他错误。也就是说，假如真的有内部的人动过这个保险柜，那他只动了这一个保险柜，而且没有拿走全部深空晶体，还留下一小部分作为证据。深空晶体虽然值钱，但是总金库中不乏比深空晶体价值高得多的东西。所以这种案件发生的概率是极小的。再加上铁箱上的锁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被人取走过里面的东西。最后银行方面以当年的测量数据有误结案，并给了父亲一笔差不多相当于一千百深空晶体的赔偿。
我们全家都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整整一千五百深空晶体啊！靠这笔钱父亲完全可以买上几个星球，建立自己的商会，再也不用替人打工了。在领回了银河的赔偿和保险柜里的深空晶体之后，我们一家人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来计算怎么花这笔钱，消息传开后我在学校里甚至都能感受到周围嫉妒艳羡的目光。
不过保险柜里并不是只有深空晶体。这些漂亮的深红色晶体太过值钱，让人忽视了余下的东西。保险柜里还有一封信和一个黑色小盒子。那封信的字体非常幼稚，就像是出自一个幼儿之手。信的主要内容是对卡文迪许家的某位祖先表示感谢，并将一样东西托付给他保管。至于那个盒子，父亲搞不懂那是什么，就把盒子随手交给了我。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盒子才是保险柜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我更加不可能知道，那封信是范赛因人花了极大的功夫用地球人的文字书写而成的。我只是将这个只有五厘米见方的盒子当做是一件幸运物带在身边。
也许是卡文迪许家和范赛因人特别有缘，我显然继承到了我那位祖先的能力。在带着那个盒子之后的几个星期中，我渐渐接收到了范赛因人传来的信息。
一开始只是模糊的片段，就像是一个个白日梦，只在白天晃神的时候出现。后来这些信息渐渐清晰起来，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惴惴不安，以为自己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最后，一位范赛因“长者”联络上了我，我才知道我手中掌握的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东西。
如你所知，范赛因人的体积只有地球上的病毒那么大。他们个体的生命有长有短，但是最长也不超过地球人的几个小时。他们通过一种特殊的共享方式延续记忆，无论是有用的记忆还是没用的记忆都会在种群中一直延续，直到他们这个种族灭绝为止。
所谓的“长者”就是负责将记忆归档的一小群范赛因人。长者告诉我，我手上拿的是生命之盒。范赛因人便是在这个盒子中诞生的。
一开始我并不理解这句话。一种有智慧生命怎么可能是从一个盒子里诞生的呢？不过长者告诉我那的确是事实，即便是一个五厘米见方的盒子对范赛因人来说也是相当大的空间。世界上的第一个范赛因人正是在这个空间中突然出现的。
范赛因人在盒子里生活，吸收他们周围的零星思想。那个时候他们还无法理解那些思想的内容，他们把当时读到的思想称作是“史前的智慧”。至今还有一部分“史前的智慧”被保留在他们的共同记忆中。
有一天一个意外让他们突然来到盒子外面。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十分惊奇，并开始了对外界的探索。在差不多过了数千年之后，他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旅行，在宇宙中寻找其他有智慧生物的思想作为食物，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差不多遍布了半径超过两万光年的区域。
我问长者到底是什么意外导致他们突然走出盒子。长者解释说那是一场灾难，超过九成的范赛因人因此死亡。盒子被强行打开，生命之种落出了盒子外面，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生命之种是被范赛因人视作圣物的另一样东西，长者对生命之种的解释十分含糊，我大致理解那是一颗什么东西的种子。
生命之盒在被打开之后又自行关闭了起来，但是却留下了一条可以让范赛因人出入的缝隙。范赛因人在四处旅行的同时还必须为生命之盒带回足够的能量。那个盒子和他们的本源息息相关，如果盒子缺少能量，每一个范赛因人都会感觉难受。
范赛因人从来不正面和其他有智慧生命打交道。唯一的例外是和地球人有过一次不太成功的合作，而我的祖先正是在这次合作中取得了范赛因人的信任。长者告诉我，我的祖先对范赛因人有过极大的恩惠，这件事已经被作为集体记忆保存在每个范赛因人的记忆中。所以相对的，他们对卡文迪许家的成员都抱有好感。
我的祖先曾答应替他们保管生命之盒，但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之盒又面临了新的能源短缺。长者恳求我能够成为下一个保管人，因为人类的体型远比范赛因人更加适合保管这个盒子。
这一点很好理解，尽管范赛因人能制造飞船和机械，但是搬运一个相当于自身体积无数倍的盒子，对他们来说毕竟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在和地球人合作之前，他们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保管生命之盒，以及如何为生命之盒提供足够的能量。
生命之盒所需要的能量很简单，那就是深空晶体。我的祖先为了完成和范赛因人的约定，将盒子和十多万块深空晶体放在一起，并寄存在银行中，一下子让范赛因人在几百年中不用为保管盒子的问题发愁。保险柜中之所以只剩下五百块深空晶体，就是因为其他的都被生命之盒“吃”掉了。
长者告诉我，假如我愿意接受范他们的委托，我的任务就是将生命之盒藏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并在那里堆满深空晶体。相对的他们也会给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对长者说，我还没成年，也许从父亲那里搞到几块深空晶体并不困难，但是更多的就很困难了。生命之盒一个月就要吞下超过百块深空晶体，我完全无法胜任这个任务。
长者却对我说这完全不是问题。因为生命之盒本身就是一个深空晶体的探测器，它可以感知到最近的深空晶体矿的位置，为自己找到能量来源。
我简直惊呆了！
一个可以探测到深空晶体矿的盒子！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任何办法找到这些价值连城的晶体。这是一把开启无数宝藏的钥匙！依靠它就算是成为世界首富也没有问题！
我悄悄试了试盒子的力量。它所指的方向并不是诸如银行金库之类的地方，而是真真切切的深空晶体矿！
不知道我的祖先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这种东西存在银行。
我决定要将生命之盒带在身边！
卡文迪许的自白中
短短五年时间，我成了亿万富翁。我并不怎么打理我的财富,只是将它们存起来或是用来购买我感兴趣的东西。谁会在手里有一台无限印钞机的时候还在意如何投资呢？
我是原核区最受欢迎的社交宠儿。我挥金如土,几乎每周都要换一个情人。由于出手豪绰，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我有所怨言。大家都对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感兴趣,传闻中我甚至成了某位古代的王族。
但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取大量财富也有坏处。渐渐的我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名画也好，飞船也好,珍稀的宝石和人工雕琢的作品，凡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对我失去了吸引力。
在所有的东西中只有一样依旧吸引着我,那就是女人，属于别人的女人。
偷情的刺激远胜于其他一切。猎物丈夫的身份越高，就越能给我征服感。我当然并不是真的爱她们,我只是享受这种将人抢到手再甩掉的感觉。不过有几个人的确让我念念不忘，你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索菲亚斯利姆是个奇女子。她烈性如火，可以为爱抛弃了一切，然后在发现我并不爱她时，可以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我。她柔顺起来就像是一头初生的羊羔，强硬起来却比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决绝。
我想我对她是有些动心的，我再也没有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纯粹的爱。
另一个在我生命中占据极重要地位的女人，我叫她海薇儿。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刚刚成为银盾家族继承人的妻子。她就像是一只迷人的金丝雀，整天在华丽的牢笼中歌唱。她的吸引力很难用语言形容，并不是完全来自外表，尽管她的美貌的确犹如艺术品一样举世无双。我们俩之间有一种内在的联系，一种更加深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当时她正在一个小岛上度蜜月，她的丈夫并没有陪在她身边，而我则在与几个狐朋狗友厮混。我被她迷住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金丝雀的歌声也可以是有毒的。
海薇儿是这样美，以至于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直接将我那帮狐朋狗友抛到了一边。她从小在大家族中长大，在十四岁时被确定为银盾继承人的未婚妻。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基本上只要确保生下银盾下一任继承人，就能享有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渥生活。
我绞尽脑汁想要吸引海薇儿的目光。这非常难，我以往的手段在她身上全都失效了。她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人，事实上她比我更精通享乐，像是珠宝、服装、宠物之类可以打动寻常女子的东西对她来说全都毫无吸引力。屡屡失败让我十分沮丧。
对我来说海薇儿就像是镜中的精灵，美丽却又难以碰触。越是无法得到，就越是渴望得到。得到盒子之后第一次，我感到浑身充满斗志。
我日以继夜的观察她，想尽一切办法出现在她面前。渐渐的她在我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每当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停留在我身上时，我都会像是毛头小子一样雀跃不已。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总是无视我的存在。
作为银盾继承人的妻子，围绕在海薇儿身边的“苍蝇”比我身边的还要多。她早就看惯了那些人阿谀奉承的嘴脸。在她高兴的时候，她会在男人和女人面前展露她惊人的魅力，却又偏偏不给任何人机会。
海薇儿是那样聪明，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她地位的事。她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同银盾的婚姻，这场婚姻才是她最大的保障。
我真正感到无计可施了。但是同时，我又觉得自己和海薇儿简直是天生一对。我们都不在乎金钱，对周围的人我们都抱着作弄和嘲讽的心情，更加重要的一点，世界上的一切好像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们的内心是孤独、偏执而又狂妄的。每当我周旋在人群中，就会想起海薇儿，想必她也像我一样，正在心底嘲讽这些为了利益蜂拥而至的人们吧！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的另一半，那海薇儿一定就是我灵魂的另一半！
一定可以打动他的，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她的注意！
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海薇儿到底会在意什么呢？
为了思索这个问题我茶不思饭不想，这无处倾诉的苦闷让我变得喜怒无常。我有整整一个月没去找任何一个情人。往常那些狩猎游戏都变得味同嚼蜡，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件事，如何才能打动我最爱的海薇儿！
我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我却未必有。什么是只有我才能带给她的东西呢？
一个秘密！
是的，女人们都喜欢探听秘密，也许我可以用一个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的秘密吸引她！我心中恰恰有一个惊天大秘密！
就这样，我决定和海薇儿分享我最大的秘密——生命之盒，这件让我凌驾于其他所有人之上的宝物。她果然对生命之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第一次和我独处。整整三个小时时间，她只在不断重复着同一件事，用深空晶体给盒子“喂食”。
海薇儿惊叹于生命之盒的神奇力量。这个盒子彻底激发了她残忍的本性，我们一起用深空晶体愚弄那些贫民，比如从身上割下肉块来换取等重量的深空晶体的游戏是我们最常玩的。还有将人关在藏了很多深空晶体的房屋中，却不留下任何食物和饮水，慢慢观察他们从狂喜到绝望的过程，也是我们的最爱。
借着这个共同秘密，我和海薇儿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但却还没有到达情人的地步。有生以来第一次我竟觉得这样慢慢来也不错。海薇儿不同于其他所有女人，她是我灵魂的另一半，我们是如此相似，越是接近就越是彼此吸引，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对我敞开心扉。
在我们认识后一年左右的一个傍晚，海薇儿拿来了一枚戒指。她告诉我这是银盾第一任家主的戒指。银盾家族虽然有超过一千年的历史，但在星际殖民时代真正崛起却是在这个男人手中。她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要我从这枚戒指上读出第一任家主留下的思想，以此来证明我真的能够使唤范赛因人。
我知道这是一次亲近她的绝佳机会。所以尽管按照范赛因人的规矩，他们不会把读到的思想透露给任何其他有智慧生命，我还是骗长者将戒指上的信息告诉了我。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假如我从此失去范赛因人的信任，我将再也无法通过生命之盒来获取财富，或许有一天我会变得一文不名。但是当时，我爱海薇儿爱得发狂，哪怕可能因此变回穷光蛋也不能让我放弃一亲芳泽的机会。不过好在范赛因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受了欺骗，又或者他们对卡文迪许抱有的好感大大抵过上当受骗的恼怒，反正他们一直站在我这边，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我把戒指上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挑出有用的部分在脑子里背得滚瓜烂熟。我将消息传递给海薇儿，然后焦急地等待她再度上门。
等待中的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一会儿担心海薇儿不愿与我突破到情人关系，一会儿又不禁开始想象要如何亲吻她甘美的嘴唇。好在海薇儿并没有让我等太久。她很快就来了我的宅邸。这件事对她来说同样十分有趣，真真切切地读到一位数百年前大人物的心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这么做的。
我们肩并肩躺在圆形沙发上，我把范赛因人读到的内容与海薇儿分享。我告诉她那个伟大的男人是如何在晚年遭受来自妻儿狠狠的背叛，以至于他只能将所有的信任赋予自己的宠物。为了让死去的宠物复活，他甚至不惜花费巨额资金完成了对半人的研究。
那个人直到死前还在憎恶自己的后代。他在银盾家族的祖宅中建造起了一个残酷的试炼场，让他的子孙们为了获得继承权自投罗网。至今在银盾的家规中还留着一条，只要银盾的直系子孙能过通过那个试炼场的考验，就能立即接替现任家主成为银盾的掌权人。
我对海薇儿说了那个试炼场中的重重机关，以及许许多多无解的诡计。这样一个地方，即便是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也是极度危险的，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银盾家族的后代。我几乎都能想象那些人在试炼场里是如何凄惨地想要逃离，最终却不得不丢掉性命。
海薇儿靠在我身上大笑。她坚持认为要通过试炼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举了好多例子来破解难题。但我们又都觉得，一个挑战者同时具备所有条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比如为了通过某些机关，挑战者必须只有七八岁小孩的身高和体重，但有些机关又需要惊人的体力和毅力，他要有很大的力气并拥有超凡的智慧和应变能力。到哪儿去找这样一个人呢？
我们结论是，这个试炼场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所杀伤的对象全都是银盾的直系血亲。从这个角度来看，第一代家主对后代的仇怨的确得到了伸张。
在戒指这件事过去后，海薇儿终于开始对我表示出兴趣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如置云端。我又花了几星期时间才终于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光，我至今都还记得我与海薇儿的每一次缠绵。她的丈夫不怎么管她，他实在是太忙了，管理银盾家族的生意让他应接不暇。我和海薇儿都是隐藏秘密的高手，我们的关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是之后却出现了一点偏差。
卡文迪许的自白下
海薇儿怀孕了。这个孩子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我的。这件事很糟糕，海薇儿不愿意也不可能打掉这个孩子。我一方面不希望我们的情人关系曝光为海薇儿带来麻烦,一方面又希望能拥有一个和海薇儿的孩子。
海薇儿被接去了银盾在地球上的祖宅养胎,我无法见到她。地球是联邦的所在地，而银盾的祖宅也不是单单靠钱就可以进入的地方。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焦躁不安。尽管用尽了一切办法打探,依然没有任何结果。直到有一天，我从秘密渠道得到消息,海薇儿产下了一对双胞胎，两个都是痴呆儿,她因为身体的原因留在了银盾的祖宅。
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背后升了起来。
海薇儿产下的怎么可能是痴呆儿？就算胎儿有问题，以银盾的技术也绝不可能直至生下来才发现。
那是我的孩子！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讲得通。银盾为了遮掩这一点,不惜将这两个孩子都弄成了残废，将他们连同海薇儿一起软禁了起来。
想明白了这件事，我恨不得立即去解救海薇儿，但我没有想到，银盾的动作比我更快。
一群陌生人闯进了我的宅邸。他们视那些高科技的防御系统为无物，不容分说地将我控制起来。对方第一时间拿走了生命之盒，我在惊讶之余不禁感到悲凉。我只跟一个人说过生命之盒的事，那就是海薇儿。很显然，她用我的秘密和银盾做了交换，交换的内容也许是她的命，也许是那两个孩子的命，但银盾绝不可能容许我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活下去！
然而我所等待的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
我被押送到一间实验室。他们反复逼问我关于生命之盒的事。这时我才明白银盾想要的不仅仅是我的命。可以用来搜索深空晶体的生命之盒对银盾来说同样很有吸引力。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我的财产是否已经被掠夺。每天我都在经历可怕的人体实验，即便曾拥有数不尽的深空晶体也无法让我脱困。唯一支持我活下来的信念是对海薇儿的思念以及对银盾的痛恨。
我不能就这样便宜银盾！
虽然曾一度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但我本质上并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样软弱。无论遭受何种痛苦，我都没有向银盾透露一丝一毫的秘密。我对自己说，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吧，只要海薇儿还活着就好。
可银盾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可以找到深空晶体矿的盒子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吸引人。他们无法从我口中得知秘密，就抓了其他卡文迪许家的人来做实验。并且，在所有的实验都失败后，他们又将魔爪伸到了我的妻儿身上。
我都快要忘了我有一个妻子了。在结婚之前我大概对她有过一丝丝动心，但是很快，随着手中的财富越积越多，我早就已经将这个人抛诸脑后了。不过她的确为我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漂亮的男孩，我只见过他的照片。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银盾认为他是最有可能联络到范赛因人的人。他只有四岁！银盾将实验的过程播放给我看，反复观看那些血淋淋的录影让我痛不欲生。或许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被如此摧残！
看得越多，我对那个孩子就越愧疚。我恨不得能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我是那样爱他，甚至想过要为了他放弃生命之盒。不过我也知道，假如我真的那么做了，无异于是同时断送了我们父子两个的性命。
我决心假意答应银盾的要求，帮助他们和范赛因人建立起联络。我打算偷偷向长者求援，让他想办法救我和我的孩子。范赛因人是我唯一的指望。
我和范赛因人之间的联系全都依赖于生命之盒。长期的隔离中断了我和长者之间的感应，我花了好多天的功夫来重建通讯渠道。长者并没有让我失望，他在第一时间用虫洞帮助我们逃离了银盾。
我们被转移到了377号基地的内部。幸好当时基地内部并没有基因融合剂，基本上我和我的孩子都安全了。在这个地方，我第一次亲手抱他。这个可怜的孩子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我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因为时间拖得太久，他的生命其实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他还太小，范赛因人无法和他建立联系帮助他稳定身体。三天后，他在我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向银盾展开报复！
我所有的孩子全都毁在了银盾手里，他们在我身上做的实验注定了我不可能再有其他后代。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母亲在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怀孕，这种无法保护后代的屈辱感让我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复仇之路。
我在377号基地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巧合。我的祖先，那个将生命之盒寄放在银行的人，他曾经为银盾工作过，他是377号基地的主要负责人，在这里他和他的副手杰克斯林顿一起，负责研究融合人类和范赛因人基因的方法，他们制造出了一个崭新的物种——虫人。在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的时候，银盾却无情地背叛了他，以至于他最终死在了这颗星球上。不过他却留下了一家名为垃圾星球的公司，这是他为了给范赛因人提供食物而建立起的公司。他死后范赛因人艰难地延续着经营，我刚好可以接管这家公司。
我对自己说，卡文迪许必将战胜银盾，这是用鲜血写成的诅咒，而我就是这个诅咒的实践者！
我改进了范赛因人的制造技术，完善了虫人的制造工艺，让垃圾星球的业务得以拓展。我建立起了一个打击银盾的组织，为银盾制造了不少麻烦。由于银盾一直防备着我，我只能在暗处活动，就连获取财富也必须要小心翼翼地进行。但是因为我的目的只是打击银盾，我做起事来往往比他们更加容易。我们常常是互有胜负。我在原核区里有许多傀儡，海盗和雇佣军都是我手中的棋子，就连银盾家族的内部也被我安插了我的人。
这是一场长期斗争，我要为我自己和我的孩子们讨回公道！
唯一让我大感受伤的是海薇儿在软禁中为银盾家主生了一个孩子。对我来说这无异于一次背叛，要知道我的最终目的中就包括将海薇儿从那个牢笼中解救出来，可她呢？她竟然又重新投入了仇敌的怀抱！难道她忘记了我们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了吗？
海薇儿依旧没有离开银盾的祖宅。她的孩子并不受宠，但我却无法原谅这种背叛。这个名为海因里希的孩子的诞生，使我对银盾的仇恨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尽管在我认识海薇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嫁做人妇，但我却一直视她为灵魂的另一半。一想到她有可能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我的恨意就无法遏制地涌了出来。
我要毁灭银盾！
亲手毁灭它！
我不顾一切地将人力物力投入到对银盾的破坏之中。我本以为海薇儿的儿子继承家主位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年仅十四岁就继承了银盾家族，还逼迫那个男人退了位。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也许海薇儿也在期待一场复仇吧！让她的儿子登上银盾家主的位置，大概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复仇方式了。
不过我已经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了。
不久之前我收到了海薇儿去世的消息。她在银盾的祖宅中死去，以银盾家族的最高礼节被安葬，至死都没有真正成为我的妻子。
海薇儿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我们有整整十九年没有见过彼此，至今她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依然是那个美丽得犹如镜中精灵的女子。她的残忍和她的温柔，她的狡黠和她的天真，无时无刻在我的心中。
如今她的丈夫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废物，但我和银盾的仇怨并不会就此了结。我无法忍受海因里希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不应出生的孩子，既然海薇儿都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他应当去地下和我的孩子作伴才对！
我曾派人刺杀海因里希，却反过来中了他的暗算，差一点命丧当场。不过在见到你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沃伦，我可以把我所拥有的一切交给你，连同生命之盒在内。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成为我的养子。
没有什么比看着你将海因里希从云端打落到地狱更加令我满足了。你能答应这个要求吗，作为一个垂死者的最后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海因里希少爷很惨呀，从小就不受父亲喜欢，母亲为了能让他通过试炼长期给他服用抑制生长的毒药，成为家主之后直接被父亲所憎恶，元老会看不起他的母亲，认为海薇儿是银盾的耻辱，在这种情况下接受重担，捍卫家族最后的荣耀，简直就是杯具英雄的节奏嘛……
回想他在母亲死时回到银盾的老宅，海薇儿唯一留下的纪念就是种满毒药的花园，还要为母亲争取家族最高礼仪的葬礼，这是何等悲桑的心情啊~~~~(>_)~~~~
奥伽罗
“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沃伦在沉吟许久后说。
“不,你有！”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脸色露出激动的神色,“假如你愿意把手指放在桌上的基因鉴定器上，你就会发现你的身上流着卡文迪许的血！”
沃伦皱了皱眉：“l给我注射了基因混淆剂。”
“这只是一个小把戏。在你进这个房间之前,我手头上就已经有了一份基因鉴定报告。没有什么药剂可以混淆基因,这个把戏只是为了测试你会怎样获取我的信任。换而言之，假如你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即便你真的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承认你,我会将这件事永远地隐瞒下去，因为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是无法继承我的事业的。”
“那现在呢？”
“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沃伦，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青年。哪怕海因里希被传得神乎其神,我也不认为他能强过你。”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坦然地说。
“所以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养子？”沃伦抿了抿嘴唇。
“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你会立即认我做父亲。我们可以一步步来，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打倒银盾。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冰释前嫌，不是吗？”
“我想你还不明白。”沃伦笑了笑，用一种无所谓的目光看着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卡文迪许先生，无论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叫基因混淆剂的东西，我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儿子。在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父亲这个词。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将养子的义务罗列出来，跟我就其中的具体条款探讨一番，我倒是愿意接受这种特殊形式的结盟。”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不禁露出苦笑：“我知道你是一个人长大的。我和你的母亲都没有尽到抚养你的义务，但我可以补偿。”
沃伦耸了耸肩：“我的母亲履行了她的义务，她按照联邦法律给了我安身立命的财产，并留下机器人保姆负责将我养育成人。在这个时代有五分之一的人是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虽然从未见过她，但我并不感到遗憾，人不会因为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而感到缺憾。我对亲情没有概念，不过我认为，在我的生命中有许多远比亲情重要的东西。”
“是爱情吗？我听说你将一个机器人当做情人？在这一点上我们至少有些相似不是吗？对于爱情卡文迪许总是我行我素。”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沃伦。
“蓝是最棒的。”沃伦笑了笑，“他是第一个我想要纳为己有的人。我已经分不清对他的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种，但我确信自己无法离开他。不过也许很快我就会有第二个情人了。我对我的副官产生了特殊的情愫，也许这种感情已经存在了很久，但我刚刚才发现它。我希望他可以接受我成为他的情人，作为他的倚靠。卡文迪许先生，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我认为我对我的情人负有责任。我讨厌玩弄人心，哪怕是一个平凡的工人，对我来说也有他的价值。我对当代社会中弥漫着的对于贫穷者的蔑视感到无法理解。金钱并不是一切，拥有资产不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高贵，美德才能做到这一点。迟早有一天，我要让所有原核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人类社会不再需要犹如蛀虫一般不事生产的资本家了，体现个体价值的时代即将到来！”
“沃伦，你自己也是一家大型商会的会长！”
“请容我提醒你一句，卡文迪许先生，我所拥有的东西都是靠我和我的合作伙伴用能力获取的，而不像你只依赖于一个盒子。”
这种平静的嘲讽让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感到些许愤怒，但是他无法对沃伦发火。“无论如何，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所拥有的一些东西你想都想不到，让我来祝你一臂之力吧！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不代表你不能学会接受亲情，在成为我的养子之后，你只需要偶尔和我通个话就可以了。唯一的区别是以后你要直呼我的名字。这个条件你认为怎么样？”
“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你，亚历山大。”沃伦咧了咧嘴。
“真的吗？”亚历山大卡文迪许不由惊喜。
沃伦点了点头。他认为亚历山大卡文迪许说了实话的可能性比较高，过去他可以因为互相利用和米丽特莱斯利交换婚约，为了联盟的未来，和这个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建立养父子的关系也不无不可。接受一个并不十足可信的盟友，对他来说既是一种风险，同样也是机会。
“你可以规定和你通话的频率，在我可以做到的范围内我会尽量满足你。”他补充道。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重新露出笑容。“生命之盒就在我毛衣口袋里，你现在就可以取走它，剩下的一些东西我会让l交接给你。我会任命l作为我的联络人，负责为我传话。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公开彼此的关系比较好。在得到生命之盒后，你需要和范赛因人建立起联系，这可能会花费一定的时间。我会教你具体应当怎样做。”
“实际上，关于生命之盒，我觉得我身上有件东西可能和这个盒子有关。”沃伦从口袋里取出那朵仍在发烫的白玫瑰。
在用来包裹玫瑰的手帕被展开的一瞬，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显得有些疑惑，他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接下来他吐出的许多音节突然变得不像是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但奇怪的是沃伦却听懂了这些话。这是无数思想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生命之种。”
“终于找到了。”
“回归。”
“奥伽罗。”
“长大了。”
“史前智慧。”
“王子。”
“时间的尽头。”
“137723435974586576。”
“合二为一。”
“137723435974586577。”
“合二为一。”
“合二为一！”
“合二为一！！！”
“……”
所有的思想汇聚在了同一个点上，沃伦突然有些明白了亚历山大所说的范赛因人的集体思维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呢喃的词句犹如海浪一样向他袭来，每一个音节只能表达一点点意思，连在一起却可以拼凑成无穷无尽的信息，甚至让他有种脑子就快要不够用的感觉。
数秒之后，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和沃伦同时从“对接”状态中清醒过来。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表情十分震惊。“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带来生命之种。长者想让我们将两样圣物合二为一。我不知道两者合二为一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生命之盒会从此失去它的能力。”他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有异议。”沃伦毫不在意地说。
他的表现让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再度觉得看不懂他。诚然亚历山大手中还有其他筹码，但是没有一样比生命之盒更有吸引力。才刚刚达成协议，沃伦就毫不在乎地同意让生命之盒和生命之种合二为一，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将生命之盒当一回事了呢？这个青年真的需要我吗？
“你手中的生命之种，它也有什么特殊能力吗？”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犹豫着问。他认为，假如沃伦知道两者在合二为一之后会发生什么，大概就能解释沃伦现在的决定了。
“这是一件幸运物。”沃伦微笑着说，“我不想弄丢它。不过我想最好还是按照范赛因人说的来做，毕竟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深深地看了一眼沃伦：“好吧！它已经是你的了，你有权处置它。”
沃伦从亚历山大的毛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立方体盒子。生命之盒的外表并不起眼，走廊里的那幅画大概是带着浓烈个人情感的作品。入手之后的分量让生命之盒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塑料玩具。
沃伦将生命之盒和和手中的白玫瑰放在一起。两者在瞬间释放出来的高温让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白玫瑰爆发出一团金红色的光辉。沃伦在强烈的光线中隐约看到生命之盒渐渐展开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犹如电影胶带一样的东西，随即缠绕上了白玫瑰的花|茎，而白玫瑰本身则在一点点变大。仅仅两分钟的功夫，这朵花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它的外形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不断从下方长出的藤条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许多植物的集合体。然后，在光线突然变亮的一瞬，所有绿色的茎叶一下爆开成了满地碎片。沃伦惊讶地发现面前竟站着一个外表看起来像人类七八岁男孩的生物。
第22节
恋耽美
第22节
奥丁的脸上闪过怒容：“你见过我？”
“在十几岁的时候去过一次黑无花果。真是让人毕生难忘的经历啊！”l微笑起来，“不过你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熬过了第一阶段的实验，你的基因锁已经松动，有希望能够成为我完成的第二个进化种。”
“进化种？”
“可以完全转变成动物形态的半人。在成为进化种的同时，你可能会获得一种意想不到的特殊能力。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正是和这种能力有关。很遗憾，根据我对布莱恩细胞所做的研究，在获得能力的同时，进化种的寿命会大大缩短。你现在的年纪已经超过二十岁，所以很有可能，三年后，在你成功成为进化种的同时，你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半人猛地瞪大眼睛。
“有得必有失，不是吗？”l耸了耸肩，“这个实验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话不妨趁着这三年完成。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保证你活到成为进化种的那一天。”
“呵呵呵呵……你还真是冷血呢！怪不得会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带到黑无花果那种地方。”奥丁冷笑起来，“不过目前看我好像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好吧，我可以成为你的实验品，前提是你让沃伦回去。”
他始终对l说沃伦在和父亲谈话耿耿于怀，沃伦的父亲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l一定让沃伦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他能不能回去要看他是否完成他的使命。相信我，我也不想让他死。”l凑近奥丁的脸颊，低声耳语道，“我喜欢他的身体，他总能让我十分满足。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哈哈哈哈，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三年吧！在你死后，沃伦说不定会亲自为你题写墓碑的。”
“……”
蓝的失败
“降落点的选择完成了吗？”
“还没有。怎么说呢，这件事有点难办啊……”蓝的问题让环境分析专家凯瑟琳面露难色。
机器人不禁皱眉。为星际远征队选择降落地点是考察小组的主要任务之一,在三号星球上找一个合适的降落地点应该并不是一件难事。
“为什么这么说？平坦的靠近淡水的降落点不是有很多吗？”他问道。
“可是我不想破坏这里的植物资源。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远征队使用流体平台降落。虽然海洋里的资源也很丰富，但是这些植物……它们实在太美了,让人不忍心破坏。”
“远征队飞船数量庞大,不可能全都停在流体平台上，这样做也不经济。我们至少需要两个机场,每个机场的面积必须足够停靠两百艘大型飞船，砍伐下来的植物可以用来作建筑材料和粮食。对于未来的开发来说,清除原有植被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空出来的土地可以用来种植经济作物，劳伦正在着手研究这颗星球上的有经济价值的作物。”
“可是这太残忍了！”凯瑟琳咬了咬嘴唇，“三号星球上的植物体系是经过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时间渐渐形成的,我们一到这里就把它们通通破坏，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我无法接受这种做法。为什么我们不能和这些植物共存呢？”
蓝疑惑地看了一眼凯瑟琳：“为了保持氧气含量，我们不会清除所有的植被，但是对土地的合理规划是必不可少的。星际殖民的根本目的是改造星球并获取对人类有用的资源，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一点才对。”
“我学到的东西有九成都是关于如何改变一颗星球的环境让它适应人类居住，可是像这样一颗星球……教科书里根本没出现过这样一颗星球！舰长，弗蕾亚是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哪怕破坏一点点她原始的美丽，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罪。也许我们不应该来到这里的。”凯瑟琳面露沮丧。
“凯瑟琳，请注意不要将你的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来。”蓝严肃地说。
“是，舰长。我明白我的职责。”凯瑟琳低下头。
“那就好。尽快将降落地点的建议书交给我。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四天后考察队将正式返航。”
“啊，舰长！事实上，关于返航这件事，我、文森特、劳伦，还有琳达小姐，我们有个小小的建议。”
蓝抿了抿嘴唇：“什么建议？”
“我们想要留下来。”凯瑟琳顿了顿，解释道，“反正弗蕾亚这边也没有什么危险，假如能够留在这里一定可以调查到更多新情报。这对联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其实我们可以将目前的考察报告传回给联盟，并不需要真正回去。这个地方是一个大宝库，在弄清楚所有事之前，我一天都不打算离开这里。”
蓝皱了皱眉：“我们的任务是完成初步勘探，向联盟委员会汇报，然后由委员会来决定未来远征队的开发目标。目前弗蕾亚只是候选地点之一。很抱歉，我必须要驳回你们的建议。”
“这……琳达小姐！琳达小姐！你能跟舰长说一下那件事吗？”凯瑟琳扬声招呼来琳达过来。
红发的小提琴手瞥了一眼这里的情形，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迈着自信的步伐走来。
蓝：“琳达，凯瑟琳说你们很想留在这里？”
“是的。”琳达干脆地点头。
在到达弗蕾亚后，她是考察小组里最闲的一个，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对这颗星球的观察上面。
“但命令就是命令，我们必须回去向联盟委员会汇报，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蓝认真地说，“假如委员会决定将弗蕾亚定为开发目标，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不，是你不理解。”琳达笑了起来，用手指玩了一下脸颊边的卷发，“留在这里是除了你之外的小组十一名成员的共同决定。也就是说，你才是唯一少数的那一个。我们不是军人，并不一定要服从命令。考察任务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项工作，假如你想强制我们回去，我们宁可放弃工作也要选择留下。其实联盟需要的只是情报，我们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情报，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看书面资料和听取我们的汇报对委员会来说又有什么两样？退一万步来说，假如最后委员会的决定不是弗蕾亚，当然，我不认为他们会傻到看不清这里的价值，即使如此，我们也不会放弃对这个地方的研究。蓝，你必须懂得变通。目前看来，让我们留下来才是对联盟更加有利的选择。”
飞船的舰长在航行过程中对全体船员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在飞船降落后却没有这种权利。也就是说，蓝现在的身份只是考察小组的组长，只在队员还为联盟效力的时候才对他们有指挥权。一旦队员单方面中止和联盟的劳务合同，他就无法再让他们做任何事。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是我太不了解人心吗？
“你也不想回去吗？”蓝问道。琳达只是他们的领路人，在带晨雾号通过黑洞活跃带之后她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我承认，在弗蕾亚外面我拥有不少财产，还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来到弗蕾亚之前我从来没有兴起过将这些东西通通放弃的念头，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总长为什么会在临行前对我说，‘假如你想的话，留在那里也无所谓’。这是一个足以令人放弃一切的地方，我想要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在这些美丽的植物之间，我找到了灵魂的旋律。是的，我不打算离开了。我和联盟没有任何关系，你无权要求我返航。”琳达顿了顿，接着说道，“小队其他成员留下的决心也和我一样坚定。假如你坚持要返航，那就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蓝沉思片刻。现在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队员们团结在一起，使他这个队长失去了实权。他不得不点头：“好的，我同意你们留下。给我一份未来工作的计划书，你们可以以调查员的身份继续留在这里对弗蕾亚进行研究。但是我必须回去。四天之后我会驾驶晨雾号上的救生飞船离开。在我走后，请务必和联盟保持定期通讯。”
蓝知道自己对这些队员负有责任。尽管他可以带走晨雾号，只给队员们留下一些补给，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在机器人的核心程序中，人类的生命永远优先于机器，他无法放任这些人在未知的危险中。
一艘装备精良的飞船应该可以保障他们的生命吧？
琳达笑了起来，这个结果和她预料的差不多。虽然这是十一位队员的共同决定，不过她在中间或多或少还是起了一些带头作用。机器人在领导人类方面还太嫩，完全无法了解人类复杂的内心。这些队员全都是科学界的精英，怎么可能真的服从一架机器的命令？
“请放心，我们会在这里等待远征队到来。”琳达微笑着说。
其他队员在听到蓝的决定后也纷纷表示同意继续为联盟工作。他们在面对机器人时有一点尴尬，不过这点尴尬在可以顺利留在弗蕾亚的巨大惊喜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四天后，蓝乘坐救生飞船起航。他身边带着一份完整的考察报告。三号星球在他身后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坐在舰长座位上的机器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真是太失败了。
虽然和队员妥协是当时可以做的唯一选择，但是这样一来，这次由自己指挥的任务也等于完全失败了。一个被队员逼到走投无路的指挥官无疑是最失败的指挥官。回去之后肯定会面临联盟方面的责斥，连带着推荐自己成为指挥官的沃伦的威信也会下降。
最糟糕的是，自己竟然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队员的异常。在降落到三号星球之前，他们的确有些过度亢奋。但是在考察工作开始之后，每一个队员都在以十二分的热情开展研究工作，以至于自己完全大意了，没有想到会发生联名“逼宫”的事。
现在想来，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悉悉索索的谈话根本早就昭示了这一结果。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感觉琳达已经实质上成为了这些队员的核心人物，但琳达接触他们的时间并不比自己长。
这就是才能的差距吗？
假如是沃伦在这里，绝对不会这样失败。
假如是沃伦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估计在沃伦面前，根本没有人敢做这样的暗中串联吧？
蓝不禁露出苦笑。
沃伦已经连续两次在通讯中缺席。
他到底在哪里？
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很想他啊……
101亚历山大卡文迪许
门背后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暗色的大理石墙面，大扇的落地玻璃窗,家具的设计既简洁又现代,配上舒适的厚地毯，可见此间的主人对享受颇有一套。沃伦巡视一圈周围,客厅里空无一人,他继续向里走去。
要是真如l所说，那个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身体有严重的问题,那他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应该是卧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沃伦发现这个地方干净到不可思议。地面也好,家具的表面也好，乃至放在果篮里的水果，全都一尘不染。在被照亮的空气中也看不到任何细小的尘埃。
是这里的主人太爱干净吗？
口袋里的玫瑰像是在燃烧一样滚烫,沃伦不得不把它包了起来。
他走过一条走廊，来到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没有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向日葵的油画，这幅画的用色是这样的浓烈，让人一下子难以移开目光。沃伦瞥了一眼床上，那里没有人，但是在靠近阳台的地方却有一架轮椅。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看窗外的景象。由于防护罩的作用，可以让人类发生变异的迷雾被阻挡在实验室外，金色的阳光挥洒下来，为阳台上的阔叶植物镀上一层亮色。老人的侧脸也在这种光辉下变得模糊不清。
沃伦突然感觉到一种触动。
阳光、老人、植物、金属阳台……这一切仿佛构成了某种奇妙的象形文字，让他犹豫着停下脚步。
沃伦并不是一个完全理性的人，他对艺术有着独特的追求，他热衷于建筑设计，喜爱诗歌，尤其喜欢听蓝朗读那些美妙动人的词句。他的感情世界与众不同，对他重视的人有着非凡的细腻。这一点正是他最为打动人心的地方。
他可以被一段乐曲感动，可以被一幅绘画打动，乃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总能时不时给他触动。但是像现在这样，胸中涌起难言的感觉，对沃伦来说却是第一次。
和亘古不变的阳光相比，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人会老，会死，会腐朽，会被遗忘。到底什么才是生命的价值呢？就像坐在这里的这个人一样，沃伦相信他的过去必定相当传奇，然而此刻的他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沃伦斯利姆？”轮椅上的老人缓缓回过头，他的声音并不苍老，相反却带着一股浑厚和优雅动听。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沃伦走近几步。
他终于看清了老人的脸。这张脸上的五官相当英俊，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是多么风流倜傥。只可惜现在这张脸上却布满了皱纹和暗斑，完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老人的皮肤干瘪丑陋，脖子的颜色接近死灰，露出袖子的手指也显得枯瘦且毫无生气。
“过来，我的孩子。把你的手放在这个上面。”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对沃伦扬了扬下巴，沃伦看到一旁的小桌上放在一台扁平的仪器。
这应该是一台基因鉴定器。沃伦判断。
“不需要这种东西。”沃伦笑了笑，从边上捞起一把椅子，坐到老人对面。“很遗憾，卡文迪许先生，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坦诚地说。
阳光下两人的眼珠都变成了金色的，两双异瞳在同一地点汇聚，让人不得不惊讶于这个罕见的巧合。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沃伦注意到他从脖子以下全都不能动弹。“l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他说道，“只可惜你并不想听他的摆布。”
沃伦耸了耸肩：“如果我说我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你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你。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诚实，这是一个好品德，我就从来没有过这种品德。我一向认为欺骗是人类的本能，不过看到你，我突然觉得像你这样也不错。”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笑了笑，和全身其他地方的老迈不堪相反，他的眼睛非常明亮。“那么不是作为我的私生子，作为沃伦斯利姆，你又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我想寻找盟友，共同对抗银盾。”沃伦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
“银盾！”一听到这个词，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明显的恨意。“哈哈哈哈，当然，我愿意接受一切力量来打击银盾。但是成为我的合作者，你凭什么有这种自信？l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你的那点财产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沃伦对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要是连这点自大都没有，这个人也不可能和银盾对立那么多年。
“因为你已经老了，我还年轻。”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可能会激怒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话。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可能战胜银盾吗？你需要一个代理人，而我就是最佳人选。”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脸上因为愤怒浮起红潮。
“可能外表看不出来，我还未满五十岁，却必须在轮椅上度过余生，这全都是拜银盾所赐啊！”
沃伦稍稍吃了一惊，对方的脸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十岁的人，说是和齐格辉差不多年纪还能叫人相信，但是五十岁？如果没有记错，行政官亨利威克汉姆今年刚满五十岁，他看起来可比眼前这人年轻多了，完全是一副威严内敛的军人做派。在贝瑟尔，行政官甚至是排名前三的黄金单身汉，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反观亚历山大卡文迪许，从干瘪的皮囊下只能依稀看到往日的风采，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衰老速度。
“是的，你说的对，我的确需要一个接班人。”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气鼓鼓地说，“要不是有范赛因人在维持我的生命，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让那些潇洒肆意的春秋大梦都见鬼去吧！我这辈子是无法向银盾讨回他们对我做的事了！但是你，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我见过太多人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觊觎我的财富，剩下一些比较精明的家伙，想要得到我获取财富的秘密，l比他们更加聪明，他想要的是远远超过金钱的东西。你呢？你敢说你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我承认你的财力和你对银盾的了解的确让我颇为心动。不过……”沃伦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肩，“没有你我也照样能达到我的目的。我打击银盾并不是出于个人仇怨，我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将人类推进到一个新的时代，这决定了我必将取得胜利。大商会统治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应该是有才能的人取而代之的时代了。所以我也不需要任何接班人，时代会让最合适的人选出现。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打击你，不过卡文迪许先生，你最多只是我征途上的一点助力，而非必须。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继续等待某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出现。不过要是你选择成为我的盟友，我会为实现你的心愿，让你在有生之年看到银盾的没落。”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叹了口气，“我想我大概是真的老了。我看过你创立的自由商会联盟的宗旨，我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套圈拢财富的蛊惑之词，却从来没想过要从中发现你的思想。人类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富而忙忙碌碌，而我恰恰不需要为此发愁。从前我一度认为我是高人一等的，但事实证明我不过是个失败者。说到时代，我承认我从来就没想去看清这个时代。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的前半生在挥霍无度中度过，我嘲讽大家族、嘲讽联邦、嘲讽一切可以用金钱建立起的王国。而我的后半生，你也看到了，我在银盾手上吃了大亏，所以便将一切心思都用在了复仇上面。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过分执着于私人的仇怨注定了我无法成功。但是沃伦，愿意听我讲一讲我的过去吗？我要说的事和一个重大的秘密有关。”
“那个盒子？”沃伦脱口而出。
“l告诉过你关于那个盒子的事吗？”
“他没有说太多，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很想要得到它。”
“因为他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除了一个人，我从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其他人。是的，一切都是从我得到那个盒子开始的。”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笑了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外面的厨房为自己泡一杯咖啡，然后再来听我慢慢讲。也请给我泡上一杯，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咖啡的香味了。”
“好的。”
沃伦站起身走出卧室。外面的开放式厨房里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沃伦猜想大概一直有人在打理这里。他从橱柜里挑选了一包咖啡豆，放入机器中研磨成粉，然后再冲泡出两杯咖啡。
料理台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黑发女人的照片。这是唯一一张被摆放在房间内的真人照片，沃伦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对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很重要。
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我把咖啡放在这儿好吗？”
“可以，就放在那儿吧！我能闻到。”
沃伦坐回椅子上，端起咖啡杯小啜了一口。
“你的身体情况很不好吗？”他皱着眉问。
“相当糟糕。没有人类可以在这种情形下继续存活，除了我之外。除了头部，我的四肢和身体机能几乎全部坏死。要不是怕那样做太吓人，我甚至可以把头部以外的部分全部切掉。是范赛因人在用他们的力量维持我的生命。我无法进食，也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入睡，你大概无法想象这种头脑永远保持清醒，只能一遍遍想着怎样向银盾复仇的感觉。”
“我只能说人各有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许我在遇到像你一样的事情时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笑了笑：“我很欣赏你。你比我更有自信，而且你的自信完全源于自身。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相当自信，但我的信心却都是来自于那个盒子。好了，让我不要再浪费时间，早一点把这个老套的故事讲完吧！”
卡文迪许的自白上
我出生在星际旅行途中，一生下来就拥有异瞳。我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商会职员,因为找到一份新工作带着全家移民去了新的星球。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我很可能会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在我十七岁那年，银行来信通知父亲去取一个保险柜里的东西,保险柜已经被运送到了我们所在的星球。保险柜的寄存年限到了,根据当年寄存人签署的协议，里面的东西将自动转赠给寄存人的直系亲属,而父亲就是目前血缘和寄存人最接近的人。
由于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突然得到这么一个保险柜让我们全家都对里面的东西充满好奇。父亲特意请了一天假去银行拿保险柜。保险柜的大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那竟然是一个五米见方的立方体铁盒。盒子的制作工艺在当时来讲算是十分精良，即使经过了数百年的时光，看起来依旧和新的一样。
银行职员用一套复杂的工具将盒子打开。盒子上的锁好像是一次性的,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使用。虽然本身的体积很大，真正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却不多。父亲只在盒子的底部找到了大约五百块深空晶体。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父亲的月薪是2500银河盾，他十年的工资才相当于一块深空晶体，可想而知保险柜里的钱对我们一家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了。父亲在看到那些深空晶体后简直乐晕了。
当时还出了一点小插曲。为了证明银行没有动过盒子里的东西，按照程序会有一个称重的环节。奇怪的是，保险柜去掉铁箱本身重量之后的净重只有它寄存时的千分之三。也就是说，以保险柜里装的都是深空晶体计算，那刚刚寄存的时候，里面可能有将近17万块深空晶体，体积差不多是整个铁箱的五分之四。
这可是个天文数字。银行的方面坚称从未动过这个保险柜里的东西。保险柜是前天早晨从总金库运到我们所在的星球的，根据货运记录，当时的重量就已经少了。为了查明这件事，总金库对所有保险柜的重量做了一次核对，并未出现其他错误。也就是说，假如真的有内部的人动过这个保险柜，那他只动了这一个保险柜，而且没有拿走全部深空晶体，还留下一小部分作为证据。深空晶体虽然值钱，但是总金库中不乏比深空晶体价值高得多的东西。所以这种案件发生的概率是极小的。再加上铁箱上的锁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被人取走过里面的东西。最后银行方面以当年的测量数据有误结案，并给了父亲一笔差不多相当于一千百深空晶体的赔偿。
我们全家都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整整一千五百深空晶体啊！靠这笔钱父亲完全可以买上几个星球，建立自己的商会，再也不用替人打工了。在领回了银河的赔偿和保险柜里的深空晶体之后，我们一家人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来计算怎么花这笔钱，消息传开后我在学校里甚至都能感受到周围嫉妒艳羡的目光。
不过保险柜里并不是只有深空晶体。这些漂亮的深红色晶体太过值钱，让人忽视了余下的东西。保险柜里还有一封信和一个黑色小盒子。那封信的字体非常幼稚，就像是出自一个幼儿之手。信的主要内容是对卡文迪许家的某位祖先表示感谢，并将一样东西托付给他保管。至于那个盒子，父亲搞不懂那是什么，就把盒子随手交给了我。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盒子才是保险柜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我更加不可能知道，那封信是范赛因人花了极大的功夫用地球人的文字书写而成的。我只是将这个只有五厘米见方的盒子当做是一件幸运物带在身边。
也许是卡文迪许家和范赛因人特别有缘，我显然继承到了我那位祖先的能力。在带着那个盒子之后的几个星期中，我渐渐接收到了范赛因人传来的信息。
一开始只是模糊的片段，就像是一个个白日梦，只在白天晃神的时候出现。后来这些信息渐渐清晰起来，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惴惴不安，以为自己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最后，一位范赛因“长者”联络上了我，我才知道我手中掌握的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东西。
如你所知，范赛因人的体积只有地球上的病毒那么大。他们个体的生命有长有短，但是最长也不超过地球人的几个小时。他们通过一种特殊的共享方式延续记忆，无论是有用的记忆还是没用的记忆都会在种群中一直延续，直到他们这个种族灭绝为止。
所谓的“长者”就是负责将记忆归档的一小群范赛因人。长者告诉我，我手上拿的是生命之盒。范赛因人便是在这个盒子中诞生的。
一开始我并不理解这句话。一种有智慧生命怎么可能是从一个盒子里诞生的呢？不过长者告诉我那的确是事实，即便是一个五厘米见方的盒子对范赛因人来说也是相当大的空间。世界上的第一个范赛因人正是在这个空间中突然出现的。
范赛因人在盒子里生活，吸收他们周围的零星思想。那个时候他们还无法理解那些思想的内容，他们把当时读到的思想称作是“史前的智慧”。至今还有一部分“史前的智慧”被保留在他们的共同记忆中。
有一天一个意外让他们突然来到盒子外面。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十分惊奇，并开始了对外界的探索。在差不多过了数千年之后，他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旅行，在宇宙中寻找其他有智慧生物的思想作为食物，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差不多遍布了半径超过两万光年的区域。
我问长者到底是什么意外导致他们突然走出盒子。长者解释说那是一场灾难，超过九成的范赛因人因此死亡。盒子被强行打开，生命之种落出了盒子外面，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生命之种是被范赛因人视作圣物的另一样东西，长者对生命之种的解释十分含糊，我大致理解那是一颗什么东西的种子。
生命之盒在被打开之后又自行关闭了起来，但是却留下了一条可以让范赛因人出入的缝隙。范赛因人在四处旅行的同时还必须为生命之盒带回足够的能量。那个盒子和他们的本源息息相关，如果盒子缺少能量，每一个范赛因人都会感觉难受。
范赛因人从来不正面和其他有智慧生命打交道。唯一的例外是和地球人有过一次不太成功的合作，而我的祖先正是在这次合作中取得了范赛因人的信任。长者告诉我，我的祖先对范赛因人有过极大的恩惠，这件事已经被作为集体记忆保存在每个范赛因人的记忆中。所以相对的，他们对卡文迪许家的成员都抱有好感。
我的祖先曾答应替他们保管生命之盒，但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之盒又面临了新的能源短缺。长者恳求我能够成为下一个保管人，因为人类的体型远比范赛因人更加适合保管这个盒子。
这一点很好理解，尽管范赛因人能制造飞船和机械，但是搬运一个相当于自身体积无数倍的盒子，对他们来说毕竟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在和地球人合作之前，他们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保管生命之盒，以及如何为生命之盒提供足够的能量。
生命之盒所需要的能量很简单，那就是深空晶体。我的祖先为了完成和范赛因人的约定，将盒子和十多万块深空晶体放在一起，并寄存在银行中，一下子让范赛因人在几百年中不用为保管盒子的问题发愁。保险柜中之所以只剩下五百块深空晶体，就是因为其他的都被生命之盒“吃”掉了。
长者告诉我，假如我愿意接受范他们的委托，我的任务就是将生命之盒藏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并在那里堆满深空晶体。相对的他们也会给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对长者说，我还没成年，也许从父亲那里搞到几块深空晶体并不困难，但是更多的就很困难了。生命之盒一个月就要吞下超过百块深空晶体，我完全无法胜任这个任务。
长者却对我说这完全不是问题。因为生命之盒本身就是一个深空晶体的探测器，它可以感知到最近的深空晶体矿的位置，为自己找到能量来源。
我简直惊呆了！
一个可以探测到深空晶体矿的盒子！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任何办法找到这些价值连城的晶体。这是一把开启无数宝藏的钥匙！依靠它就算是成为世界首富也没有问题！
我悄悄试了试盒子的力量。它所指的方向并不是诸如银行金库之类的地方，而是真真切切的深空晶体矿！
不知道我的祖先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这种东西存在银行。
我决定要将生命之盒带在身边！
卡文迪许的自白中
短短五年时间，我成了亿万富翁。我并不怎么打理我的财富,只是将它们存起来或是用来购买我感兴趣的东西。谁会在手里有一台无限印钞机的时候还在意如何投资呢？
我是原核区最受欢迎的社交宠儿。我挥金如土,几乎每周都要换一个情人。由于出手豪绰，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我有所怨言。大家都对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感兴趣,传闻中我甚至成了某位古代的王族。
但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取大量财富也有坏处。渐渐的我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名画也好，飞船也好,珍稀的宝石和人工雕琢的作品，凡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对我失去了吸引力。
在所有的东西中只有一样依旧吸引着我,那就是女人，属于别人的女人。
偷情的刺激远胜于其他一切。猎物丈夫的身份越高，就越能给我征服感。我当然并不是真的爱她们,我只是享受这种将人抢到手再甩掉的感觉。不过有几个人的确让我念念不忘，你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索菲亚斯利姆是个奇女子。她烈性如火，可以为爱抛弃了一切，然后在发现我并不爱她时，可以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我。她柔顺起来就像是一头初生的羊羔，强硬起来却比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决绝。
我想我对她是有些动心的，我再也没有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纯粹的爱。
另一个在我生命中占据极重要地位的女人，我叫她海薇儿。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刚刚成为银盾家族继承人的妻子。她就像是一只迷人的金丝雀，整天在华丽的牢笼中歌唱。她的吸引力很难用语言形容，并不是完全来自外表，尽管她的美貌的确犹如艺术品一样举世无双。我们俩之间有一种内在的联系，一种更加深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当时她正在一个小岛上度蜜月，她的丈夫并没有陪在她身边，而我则在与几个狐朋狗友厮混。我被她迷住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金丝雀的歌声也可以是有毒的。
海薇儿是这样美，以至于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直接将我那帮狐朋狗友抛到了一边。她从小在大家族中长大，在十四岁时被确定为银盾继承人的未婚妻。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基本上只要确保生下银盾下一任继承人，就能享有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渥生活。
我绞尽脑汁想要吸引海薇儿的目光。这非常难，我以往的手段在她身上全都失效了。她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人，事实上她比我更精通享乐，像是珠宝、服装、宠物之类可以打动寻常女子的东西对她来说全都毫无吸引力。屡屡失败让我十分沮丧。
对我来说海薇儿就像是镜中的精灵，美丽却又难以碰触。越是无法得到，就越是渴望得到。得到盒子之后第一次，我感到浑身充满斗志。
我日以继夜的观察她，想尽一切办法出现在她面前。渐渐的她在我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每当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停留在我身上时，我都会像是毛头小子一样雀跃不已。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总是无视我的存在。
作为银盾继承人的妻子，围绕在海薇儿身边的“苍蝇”比我身边的还要多。她早就看惯了那些人阿谀奉承的嘴脸。在她高兴的时候，她会在男人和女人面前展露她惊人的魅力，却又偏偏不给任何人机会。
海薇儿是那样聪明，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她地位的事。她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同银盾的婚姻，这场婚姻才是她最大的保障。
我真正感到无计可施了。但是同时，我又觉得自己和海薇儿简直是天生一对。我们都不在乎金钱，对周围的人我们都抱着作弄和嘲讽的心情，更加重要的一点，世界上的一切好像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们的内心是孤独、偏执而又狂妄的。每当我周旋在人群中，就会想起海薇儿，想必她也像我一样，正在心底嘲讽这些为了利益蜂拥而至的人们吧！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的另一半，那海薇儿一定就是我灵魂的另一半！
一定可以打动他的，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她的注意！
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海薇儿到底会在意什么呢？
为了思索这个问题我茶不思饭不想，这无处倾诉的苦闷让我变得喜怒无常。我有整整一个月没去找任何一个情人。往常那些狩猎游戏都变得味同嚼蜡，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件事，如何才能打动我最爱的海薇儿！
我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我却未必有。什么是只有我才能带给她的东西呢？
一个秘密！
是的，女人们都喜欢探听秘密，也许我可以用一个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的秘密吸引她！我心中恰恰有一个惊天大秘密！
就这样，我决定和海薇儿分享我最大的秘密——生命之盒，这件让我凌驾于其他所有人之上的宝物。她果然对生命之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第一次和我独处。整整三个小时时间，她只在不断重复着同一件事，用深空晶体给盒子“喂食”。
海薇儿惊叹于生命之盒的神奇力量。这个盒子彻底激发了她残忍的本性，我们一起用深空晶体愚弄那些贫民，比如从身上割下肉块来换取等重量的深空晶体的游戏是我们最常玩的。还有将人关在藏了很多深空晶体的房屋中，却不留下任何食物和饮水，慢慢观察他们从狂喜到绝望的过程，也是我们的最爱。
借着这个共同秘密，我和海薇儿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但却还没有到达情人的地步。有生以来第一次我竟觉得这样慢慢来也不错。海薇儿不同于其他所有女人，她是我灵魂的另一半，我们是如此相似，越是接近就越是彼此吸引，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对我敞开心扉。
在我们认识后一年左右的一个傍晚，海薇儿拿来了一枚戒指。她告诉我这是银盾第一任家主的戒指。银盾家族虽然有超过一千年的历史，但在星际殖民时代真正崛起却是在这个男人手中。她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要我从这枚戒指上读出第一任家主留下的思想，以此来证明我真的能够使唤范赛因人。
我知道这是一次亲近她的绝佳机会。所以尽管按照范赛因人的规矩，他们不会把读到的思想透露给任何其他有智慧生命，我还是骗长者将戒指上的信息告诉了我。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假如我从此失去范赛因人的信任，我将再也无法通过生命之盒来获取财富，或许有一天我会变得一文不名。但是当时，我爱海薇儿爱得发狂，哪怕可能因此变回穷光蛋也不能让我放弃一亲芳泽的机会。不过好在范赛因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受了欺骗，又或者他们对卡文迪许抱有的好感大大抵过上当受骗的恼怒，反正他们一直站在我这边，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我把戒指上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挑出有用的部分在脑子里背得滚瓜烂熟。我将消息传递给海薇儿，然后焦急地等待她再度上门。
等待中的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一会儿担心海薇儿不愿与我突破到情人关系，一会儿又不禁开始想象要如何亲吻她甘美的嘴唇。好在海薇儿并没有让我等太久。她很快就来了我的宅邸。这件事对她来说同样十分有趣，真真切切地读到一位数百年前大人物的心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这么做的。
我们肩并肩躺在圆形沙发上，我把范赛因人读到的内容与海薇儿分享。我告诉她那个伟大的男人是如何在晚年遭受来自妻儿狠狠的背叛，以至于他只能将所有的信任赋予自己的宠物。为了让死去的宠物复活，他甚至不惜花费巨额资金完成了对半人的研究。
那个人直到死前还在憎恶自己的后代。他在银盾家族的祖宅中建造起了一个残酷的试炼场，让他的子孙们为了获得继承权自投罗网。至今在银盾的家规中还留着一条，只要银盾的直系子孙能过通过那个试炼场的考验，就能立即接替现任家主成为银盾的掌权人。
我对海薇儿说了那个试炼场中的重重机关，以及许许多多无解的诡计。这样一个地方，即便是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也是极度危险的，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银盾家族的后代。我几乎都能想象那些人在试炼场里是如何凄惨地想要逃离，最终却不得不丢掉性命。
海薇儿靠在我身上大笑。她坚持认为要通过试炼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举了好多例子来破解难题。但我们又都觉得，一个挑战者同时具备所有条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比如为了通过某些机关，挑战者必须只有七八岁小孩的身高和体重，但有些机关又需要惊人的体力和毅力，他要有很大的力气并拥有超凡的智慧和应变能力。到哪儿去找这样一个人呢？
我们结论是，这个试炼场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所杀伤的对象全都是银盾的直系血亲。从这个角度来看，第一代家主对后代的仇怨的确得到了伸张。
在戒指这件事过去后，海薇儿终于开始对我表示出兴趣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如置云端。我又花了几星期时间才终于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光，我至今都还记得我与海薇儿的每一次缠绵。她的丈夫不怎么管她，他实在是太忙了，管理银盾家族的生意让他应接不暇。我和海薇儿都是隐藏秘密的高手，我们的关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是之后却出现了一点偏差。
卡文迪许的自白下
海薇儿怀孕了。这个孩子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我的。这件事很糟糕，海薇儿不愿意也不可能打掉这个孩子。我一方面不希望我们的情人关系曝光为海薇儿带来麻烦,一方面又希望能拥有一个和海薇儿的孩子。
海薇儿被接去了银盾在地球上的祖宅养胎,我无法见到她。地球是联邦的所在地，而银盾的祖宅也不是单单靠钱就可以进入的地方。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焦躁不安。尽管用尽了一切办法打探,依然没有任何结果。直到有一天，我从秘密渠道得到消息,海薇儿产下了一对双胞胎，两个都是痴呆儿,她因为身体的原因留在了银盾的祖宅。
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背后升了起来。
海薇儿产下的怎么可能是痴呆儿？就算胎儿有问题，以银盾的技术也绝不可能直至生下来才发现。
那是我的孩子！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讲得通。银盾为了遮掩这一点,不惜将这两个孩子都弄成了残废，将他们连同海薇儿一起软禁了起来。
想明白了这件事，我恨不得立即去解救海薇儿，但我没有想到，银盾的动作比我更快。
一群陌生人闯进了我的宅邸。他们视那些高科技的防御系统为无物，不容分说地将我控制起来。对方第一时间拿走了生命之盒，我在惊讶之余不禁感到悲凉。我只跟一个人说过生命之盒的事，那就是海薇儿。很显然，她用我的秘密和银盾做了交换，交换的内容也许是她的命，也许是那两个孩子的命，但银盾绝不可能容许我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活下去！
然而我所等待的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
我被押送到一间实验室。他们反复逼问我关于生命之盒的事。这时我才明白银盾想要的不仅仅是我的命。可以用来搜索深空晶体的生命之盒对银盾来说同样很有吸引力。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我的财产是否已经被掠夺。每天我都在经历可怕的人体实验，即便曾拥有数不尽的深空晶体也无法让我脱困。唯一支持我活下来的信念是对海薇儿的思念以及对银盾的痛恨。
我不能就这样便宜银盾！
虽然曾一度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但我本质上并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样软弱。无论遭受何种痛苦，我都没有向银盾透露一丝一毫的秘密。我对自己说，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吧，只要海薇儿还活着就好。
可银盾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可以找到深空晶体矿的盒子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吸引人。他们无法从我口中得知秘密，就抓了其他卡文迪许家的人来做实验。并且，在所有的实验都失败后，他们又将魔爪伸到了我的妻儿身上。
我都快要忘了我有一个妻子了。在结婚之前我大概对她有过一丝丝动心，但是很快，随着手中的财富越积越多，我早就已经将这个人抛诸脑后了。不过她的确为我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漂亮的男孩，我只见过他的照片。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银盾认为他是最有可能联络到范赛因人的人。他只有四岁！银盾将实验的过程播放给我看，反复观看那些血淋淋的录影让我痛不欲生。或许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被如此摧残！
看得越多，我对那个孩子就越愧疚。我恨不得能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我是那样爱他，甚至想过要为了他放弃生命之盒。不过我也知道，假如我真的那么做了，无异于是同时断送了我们父子两个的性命。
我决心假意答应银盾的要求，帮助他们和范赛因人建立起联络。我打算偷偷向长者求援，让他想办法救我和我的孩子。范赛因人是我唯一的指望。
我和范赛因人之间的联系全都依赖于生命之盒。长期的隔离中断了我和长者之间的感应，我花了好多天的功夫来重建通讯渠道。长者并没有让我失望，他在第一时间用虫洞帮助我们逃离了银盾。
我们被转移到了377号基地的内部。幸好当时基地内部并没有基因融合剂，基本上我和我的孩子都安全了。在这个地方，我第一次亲手抱他。这个可怜的孩子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我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因为时间拖得太久，他的生命其实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他还太小，范赛因人无法和他建立联系帮助他稳定身体。三天后，他在我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向银盾展开报复！
我所有的孩子全都毁在了银盾手里，他们在我身上做的实验注定了我不可能再有其他后代。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母亲在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怀孕，这种无法保护后代的屈辱感让我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复仇之路。
我在377号基地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巧合。我的祖先，那个将生命之盒寄放在银行的人，他曾经为银盾工作过，他是377号基地的主要负责人，在这里他和他的副手杰克斯林顿一起，负责研究融合人类和范赛因人基因的方法，他们制造出了一个崭新的物种——虫人。在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的时候，银盾却无情地背叛了他，以至于他最终死在了这颗星球上。不过他却留下了一家名为垃圾星球的公司，这是他为了给范赛因人提供食物而建立起的公司。他死后范赛因人艰难地延续着经营，我刚好可以接管这家公司。
我对自己说，卡文迪许必将战胜银盾，这是用鲜血写成的诅咒，而我就是这个诅咒的实践者！
我改进了范赛因人的制造技术，完善了虫人的制造工艺，让垃圾星球的业务得以拓展。我建立起了一个打击银盾的组织，为银盾制造了不少麻烦。由于银盾一直防备着我，我只能在暗处活动，就连获取财富也必须要小心翼翼地进行。但是因为我的目的只是打击银盾，我做起事来往往比他们更加容易。我们常常是互有胜负。我在原核区里有许多傀儡，海盗和雇佣军都是我手中的棋子，就连银盾家族的内部也被我安插了我的人。
这是一场长期斗争，我要为我自己和我的孩子们讨回公道！
唯一让我大感受伤的是海薇儿在软禁中为银盾家主生了一个孩子。对我来说这无异于一次背叛，要知道我的最终目的中就包括将海薇儿从那个牢笼中解救出来，可她呢？她竟然又重新投入了仇敌的怀抱！难道她忘记了我们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了吗？
海薇儿依旧没有离开银盾的祖宅。她的孩子并不受宠，但我却无法原谅这种背叛。这个名为海因里希的孩子的诞生，使我对银盾的仇恨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尽管在我认识海薇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嫁做人妇，但我却一直视她为灵魂的另一半。一想到她有可能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我的恨意就无法遏制地涌了出来。
我要毁灭银盾！
亲手毁灭它！
我不顾一切地将人力物力投入到对银盾的破坏之中。我本以为海薇儿的儿子继承家主位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年仅十四岁就继承了银盾家族，还逼迫那个男人退了位。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也许海薇儿也在期待一场复仇吧！让她的儿子登上银盾家主的位置，大概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复仇方式了。
不过我已经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了。
不久之前我收到了海薇儿去世的消息。她在银盾的祖宅中死去，以银盾家族的最高礼节被安葬，至死都没有真正成为我的妻子。
海薇儿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我们有整整十九年没有见过彼此，至今她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依然是那个美丽得犹如镜中精灵的女子。她的残忍和她的温柔，她的狡黠和她的天真，无时无刻在我的心中。
如今她的丈夫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废物，但我和银盾的仇怨并不会就此了结。我无法忍受海因里希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不应出生的孩子，既然海薇儿都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他应当去地下和我的孩子作伴才对！
我曾派人刺杀海因里希，却反过来中了他的暗算，差一点命丧当场。不过在见到你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沃伦，我可以把我所拥有的一切交给你，连同生命之盒在内。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成为我的养子。
没有什么比看着你将海因里希从云端打落到地狱更加令我满足了。你能答应这个要求吗，作为一个垂死者的最后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海因里希少爷很惨呀，从小就不受父亲喜欢，母亲为了能让他通过试炼长期给他服用抑制生长的毒药，成为家主之后直接被父亲所憎恶，元老会看不起他的母亲，认为海薇儿是银盾的耻辱，在这种情况下接受重担，捍卫家族最后的荣耀，简直就是杯具英雄的节奏嘛……
回想他在母亲死时回到银盾的老宅，海薇儿唯一留下的纪念就是种满毒药的花园，还要为母亲争取家族最高礼仪的葬礼，这是何等悲桑的心情啊~~~~(>_)~~~~
奥伽罗
“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沃伦在沉吟许久后说。
“不,你有！”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脸色露出激动的神色,“假如你愿意把手指放在桌上的基因鉴定器上，你就会发现你的身上流着卡文迪许的血！”
沃伦皱了皱眉：“l给我注射了基因混淆剂。”
“这只是一个小把戏。在你进这个房间之前,我手头上就已经有了一份基因鉴定报告。没有什么药剂可以混淆基因,这个把戏只是为了测试你会怎样获取我的信任。换而言之，假如你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即便你真的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承认你,我会将这件事永远地隐瞒下去，因为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是无法继承我的事业的。”
“那现在呢？”
“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沃伦，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青年。哪怕海因里希被传得神乎其神,我也不认为他能强过你。”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坦然地说。
“所以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养子？”沃伦抿了抿嘴唇。
“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你会立即认我做父亲。我们可以一步步来，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打倒银盾。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冰释前嫌，不是吗？”
“我想你还不明白。”沃伦笑了笑，用一种无所谓的目光看着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卡文迪许先生，无论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叫基因混淆剂的东西，我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儿子。在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父亲这个词。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将养子的义务罗列出来，跟我就其中的具体条款探讨一番，我倒是愿意接受这种特殊形式的结盟。”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不禁露出苦笑：“我知道你是一个人长大的。我和你的母亲都没有尽到抚养你的义务，但我可以补偿。”
沃伦耸了耸肩：“我的母亲履行了她的义务，她按照联邦法律给了我安身立命的财产，并留下机器人保姆负责将我养育成人。在这个时代有五分之一的人是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虽然从未见过她，但我并不感到遗憾，人不会因为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而感到缺憾。我对亲情没有概念，不过我认为，在我的生命中有许多远比亲情重要的东西。”
“是爱情吗？我听说你将一个机器人当做情人？在这一点上我们至少有些相似不是吗？对于爱情卡文迪许总是我行我素。”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沃伦。
“蓝是最棒的。”沃伦笑了笑，“他是第一个我想要纳为己有的人。我已经分不清对他的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种，但我确信自己无法离开他。不过也许很快我就会有第二个情人了。我对我的副官产生了特殊的情愫，也许这种感情已经存在了很久，但我刚刚才发现它。我希望他可以接受我成为他的情人，作为他的倚靠。卡文迪许先生，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我认为我对我的情人负有责任。我讨厌玩弄人心，哪怕是一个平凡的工人，对我来说也有他的价值。我对当代社会中弥漫着的对于贫穷者的蔑视感到无法理解。金钱并不是一切，拥有资产不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高贵，美德才能做到这一点。迟早有一天，我要让所有原核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人类社会不再需要犹如蛀虫一般不事生产的资本家了，体现个体价值的时代即将到来！”
“沃伦，你自己也是一家大型商会的会长！”
“请容我提醒你一句，卡文迪许先生，我所拥有的东西都是靠我和我的合作伙伴用能力获取的，而不像你只依赖于一个盒子。”
这种平静的嘲讽让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感到些许愤怒，但是他无法对沃伦发火。“无论如何，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所拥有的一些东西你想都想不到，让我来祝你一臂之力吧！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不代表你不能学会接受亲情，在成为我的养子之后，你只需要偶尔和我通个话就可以了。唯一的区别是以后你要直呼我的名字。这个条件你认为怎么样？”
“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你，亚历山大。”沃伦咧了咧嘴。
“真的吗？”亚历山大卡文迪许不由惊喜。
沃伦点了点头。他认为亚历山大卡文迪许说了实话的可能性比较高，过去他可以因为互相利用和米丽特莱斯利交换婚约，为了联盟的未来，和这个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建立养父子的关系也不无不可。接受一个并不十足可信的盟友，对他来说既是一种风险，同样也是机会。
“你可以规定和你通话的频率，在我可以做到的范围内我会尽量满足你。”他补充道。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重新露出笑容。“生命之盒就在我毛衣口袋里，你现在就可以取走它，剩下的一些东西我会让l交接给你。我会任命l作为我的联络人，负责为我传话。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公开彼此的关系比较好。在得到生命之盒后，你需要和范赛因人建立起联系，这可能会花费一定的时间。我会教你具体应当怎样做。”
“实际上，关于生命之盒，我觉得我身上有件东西可能和这个盒子有关。”沃伦从口袋里取出那朵仍在发烫的白玫瑰。
在用来包裹玫瑰的手帕被展开的一瞬，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显得有些疑惑，他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接下来他吐出的许多音节突然变得不像是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但奇怪的是沃伦却听懂了这些话。这是无数思想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生命之种。”
“终于找到了。”
“回归。”
“奥伽罗。”
“长大了。”
“史前智慧。”
“王子。”
“时间的尽头。”
“137723435974586576。”
“合二为一。”
“137723435974586577。”
“合二为一。”
“合二为一！”
“合二为一！！！”
“……”
所有的思想汇聚在了同一个点上，沃伦突然有些明白了亚历山大所说的范赛因人的集体思维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呢喃的词句犹如海浪一样向他袭来，每一个音节只能表达一点点意思，连在一起却可以拼凑成无穷无尽的信息，甚至让他有种脑子就快要不够用的感觉。
数秒之后，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和沃伦同时从“对接”状态中清醒过来。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的表情十分震惊。“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带来生命之种。长者想让我们将两样圣物合二为一。我不知道两者合二为一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生命之盒会从此失去它的能力。”他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有异议。”沃伦毫不在意地说。
他的表现让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再度觉得看不懂他。诚然亚历山大手中还有其他筹码，但是没有一样比生命之盒更有吸引力。才刚刚达成协议，沃伦就毫不在乎地同意让生命之盒和生命之种合二为一，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将生命之盒当一回事了呢？这个青年真的需要我吗？
“你手中的生命之种，它也有什么特殊能力吗？”亚历山大卡文迪许犹豫着问。他认为，假如沃伦知道两者在合二为一之后会发生什么，大概就能解释沃伦现在的决定了。
“这是一件幸运物。”沃伦微笑着说，“我不想弄丢它。不过我想最好还是按照范赛因人说的来做，毕竟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亚历山大卡文迪许深深地看了一眼沃伦：“好吧！它已经是你的了，你有权处置它。”
沃伦从亚历山大的毛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立方体盒子。生命之盒的外表并不起眼，走廊里的那幅画大概是带着浓烈个人情感的作品。入手之后的分量让生命之盒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塑料玩具。
沃伦将生命之盒和和手中的白玫瑰放在一起。两者在瞬间释放出来的高温让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白玫瑰爆发出一团金红色的光辉。沃伦在强烈的光线中隐约看到生命之盒渐渐展开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犹如电影胶带一样的东西，随即缠绕上了白玫瑰的花|茎，而白玫瑰本身则在一点点变大。仅仅两分钟的功夫，这朵花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它的外形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不断从下方长出的藤条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许多植物的集合体。然后，在光线突然变亮的一瞬，所有绿色的茎叶一下爆开成了满地碎片。沃伦惊讶地发现面前竟站着一个外表看起来像人类七八岁男孩的生物。
第2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