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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奶爸向前冲 作者:郎骑宝马来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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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爸向前冲》作者:郎骑宝马来

    【文案】

    三年前,温瑞初想回到舞台上跳舞,霸道金主却不准他出去抛头露面,后来他就揣着小包子跑路了~

    三年后,温瑞初转行做了演员,从底层小龙套做起,为了给家里的小包子赚奶粉钱,他只有握紧拳头向前冲。结果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把自己送到了昔日金主的嘴边。

    金主狞笑:好啊,敢背着我偷人?还搞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来!这事儿没完!

    其实这就是一个老攻(公)每天提防着自家小野猫在外面偷腥的狗血故事,事实证明老攻脑补得太多了~~

    关键字:娱乐圈、生子、老夫x少夫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瑞初 ┃ 配角:亚达!幸福的三口之家是不需要渣男配的~ ┃ 其它:娱乐圈,生子,破镜重圆

    ☆、第1章 替身演员

    咔——

    导演叫停之后,温瑞初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

    月白色的长袍上沾满了细碎的枯草根,他一边动手拍打着,一边朝着放置防寒服的推车走去。

    正值寒冬腊月间,剧组给演员和场务工作人员准备了一大批军用大衣作为防寒服。温瑞初随手拿了一件裹在身上,他的身材属于偏瘦型,大衣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荡秋千一样。

    在片场的外围,饰演男主角的陆云衡正一脸温柔地替女主角顾培培系着围巾。一旁围着的助理们早已经七手八脚地替他们穿上了长款呢子大衣,甚至还蹲在地上替他们换上了保暖的棉靴。

    温瑞初搓着冻得发红的指尖,黯淡地别开眼。这时,一阵刺骨寒风突兀地从大衣领口灌进来,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于是收紧领口换了个背风的位置。

    今天是电影《战国策》开拍的第二十四天。温瑞初在这部电影中并没有正面出场的镜头。他只是女主角顾培培的替身。

    顾培培的身高有一米七三,是个高挑性感的美人。温瑞初的身高是一米七六,加上他天生骨架小,做顾培培的替身完全没有压力。而且温瑞初是正规舞蹈学院毕业的,正好弥补了顾培培身体各部位僵硬的问题。

    顾培培在这部戏中饰演的玉姬是个擅于舞剑的绝美尤物,从小被自己的义父孙膑收养,亲自教导她兵法,骑射,剑术。在硝烟四起的战国,剑术是出身贵族的男女才有机会习得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拥有无上剑术者能够得到君主的赏识,拥有美貌者却会遭到无数人的掠夺。玉姬的义父早年失去双脚不能行走,但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擅于操控人心,玉姬只是他操控的木偶人之一,代替他行走在形形□□的权谋中。

    顾培培的演技还算勉强过关,到了后期的动作戏她整个人就变成了肢体坚硬的木偶。也正是因为这样,温瑞初才得以成为顾培培的替身,得到一份报酬不菲的新工作。

    事实上温瑞初更偏爱舞蹈,他对演戏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的妈妈曾经是部队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他从两岁开始就跟着妈妈练功学舞。舞蹈几乎是他的第二生命。

    温瑞初大学时主修古典舞。他从小到大在比赛中获得过很多奖项,本该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蹈家。可是天降横祸,三年前温瑞初的妈妈得了一场大病。为了筹钱给妈妈治病,温瑞初在一个校友的介绍下出卖了自己的身体。这是一场令他羞耻的交易,他在交易结束后收获了一个儿子。

    生育后的温瑞初重拾舞蹈,却发现自己在很多舞蹈动作中都达不到过去的水准。他的脊柱在孕期发生了轻微的变形。这样的变形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但对一个舞蹈家来说却是致命的。当他明白自己的身体条件以后不能再专攻舞蹈的时候,他整整消沉了一年时间。

    直到近期温瑞初才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转行来做演员。他属于半路出道没人捧的类型,又不是科班出身,所以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吃香。接拍的角色不是龙套就是替身,但是每个月拿到手的报酬还算可观。

    这份工作唯一令温瑞初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需要三不五时地跟着剧组到处跑,还要加拍夜戏。《战国策》开拍的二十四天里,温瑞初每天晚上都留宿在片场。他还从来没有跟小家伙分开这么长时间过,每次打电话听到小家伙不停地喊爸爸,爸爸,他就感到无比的心疼。

    趁着休息的空档,温瑞初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小家伙一直是由他的妈妈帮带的,他当时怀着小家伙回家后,他的妈妈一句话也没问他。没问他哪里来的钱给她治病的,没问他这孩子是谁的。她是个骄傲又坚强的女人,当时她刚刚大病初愈,转而就要开始伺候怀孕的温瑞初。

    温瑞初很感激自己的妈妈没有撕开这道伤口。他们母子至今对当年那件事情讳莫如深,避而不谈。

    温瑞初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来,锁屏是奶奶正扶着小孙子学走路的照片。温小安身上穿着奶奶亲手做的大红色夹袄,脚上踩着威风凛凛的虎头鞋,一副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

    现在是下午的五点钟。按照小家伙的作息习惯,奶奶应该抱着他到小区楼下的活动室做游戏去了。温瑞初的脸上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家里有一老一小两个宝,他觉得在外面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瑞初——”就在温瑞初按了拨通键的时候,助理小张朝着温瑞初走了过来。小张是顾培培的私人助理。

    “你挑这地儿不错,挺避风的。”小张大咧咧地挨着古城墙根蹲下来,从大衣口袋里摸了一盒烟出来。

    温瑞初只好暂时挂断了电话。继而冲着小张摆手道,“我不抽烟的。”他跳舞时经常忌口,现在不练功了,这个习惯仍然保持着,不怎么沾烟酒。

    小张也不勉强他,笑着收回手,给自己点了一根,慢条斯理地抽起来,继续说道,“顾姐在这部戏里有一场露背戏你知道吧?她是以玉女形象出道的,出道三年从来没演过出格的角色。这场戏原来是请了一个舞蹈学院的女学生来演的。结果她临时出国演出,毁了约。”

    小张摊着手,一脸的为难,“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去找个跟顾姐背影相似的人来演。要不你来演吧?”

    男人的曲线跟女人的曲线毕竟是不一样的。所以当时顾培培找温瑞初来是单纯做武(舞)替使用的。

    现在突然说让温瑞初去演一场露背的戏码,温瑞初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说句心里话,他不太想演。也许是当年那场交易留给他的阴影太大,涉及到身体的交易他总是会变得敏感。

    小张见他迟疑,赶紧抛出了橄榄枝,“这一场戏另外给你算钱。报酬给你翻一倍算,你说怎么样?算是卖张哥一个面子吧,去试试镜。再找不到合适的人,我马上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小张抱怨着,目光转而落在温瑞初的腰间,嘴里紧跟着咕哝了一句,“我觉得你腰挺细的。怕是比顾姐的腰都要细,你来演绝对没有问题。再说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到了夏天谁没光着膀子在大街上跑过。”

    温瑞初这会儿穿着宽大的防寒服,哪里能看得出来腰粗腰细。小张是平时拍戏时观察出来的。

    温瑞初对小张的印象很好。小张的性子是干脆利落型的,往上,伺候得了顾培培那样乖戾性格的贵公主,往下,能够跟片场里从大导演到小道具师打成一片。他是个能说会道舌灿莲花的男人。

    温瑞初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在剧组里得了小张不少的照顾。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应了下来。正如小张所说的,他又不是女人,光个膀子露个背的似乎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小张瞧着有戏,动作麻利儿的从地上站起来,搂住温瑞初的脖子眉开眼笑道,“就知道你脾气好。明天转拍内景了,你跟着剧组的车一起去。到时候我带你过去试镜,先上妆看看效果。”

    “好的。”温瑞初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他放在大衣荷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应该是他妈回电话过来了。

    小张这厢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对着温瑞初说了两句感谢的话。摁灭烟头后,他屁颠屁颠儿跑回去伺候自家主子去了。

    温瑞初等小张走了之后,急忙将手机掏了出来,按了接听键。

    对面传来他妈妈陈晴温和的嗓音,“瑞初啊,下班了吗?吃饭没有?”

    温瑞初一扫方才的郁闷心情,语态轻松地回应道,“嗯。快了,等会儿就去吃饭。您不用担心。小安最近没闹您吧?”

    陈晴在电话那头呵呵笑起来,一提起孙子就笑得合不拢嘴,“小安才不闹腾,刚刚玩累已经睡下了。他这性格随你,安生得很。”

    “没闹您就好。您自己也注意身体。还有,我明天可能回不去了,要再等几天。”

    陈晴倒没说什么,嘱咐他在外面按时吃饭,撑不住了就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温瑞初笑着一一应承下来。挂了电话之后,休息的半个小时也结束了。

    温瑞初跟着到片场里补拍了几个玉姬跟齐威王的对手戏。

    齐威王的扮演者是陆云衡。陆云衡年少成名,二十一岁凭借一部文艺片《守山犬》摘得影帝桂冠,红遍了大江南北。他后期拍摄的电影全是大制作,一部比一部火,是近几年来势头最旺的当红小生。他的正牌女友正是这部戏的女主顾培培,他们曾经是大学同学。据说顾培培家庭背景了得,陆云衡后期的发展全是仰仗了顾培培。

    当然,这些内|幕温瑞初是不太清楚的。温瑞初对陆云衡的记忆止步在二十一岁。在那之前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或者说恋人更合适一些。

    补完镜头,陆云衡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问了温瑞初两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跳舞了?你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陆云衡的态度疏离又陌生,像是急于摆脱不干净的过去。

    温瑞初垂下眼帘,紧抿着双唇。这是两个人见面之后第一次除了对戏以外的对话。

    为什么不跳舞了?

    因为跳不好了。

    为什么跑来这里?

    你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承认分开后我主动联系过你,我走投无路时想求你救救我妈,但是不会有下次了。

    最终,温瑞初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片场,瘦削的背影坚强地挺直着,如萧瑟的冬阳。

    ☆、第2章 且行且珍惜

    北方的冬天日短夜长。温瑞初在化妆间里卸了妆,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片场内被强力白炽灯烘托得如同白昼,剧组的摄影师和道具师正在忙着收拾设备,往随行的大巴车上搬运。今天是《战国策》剧组在古城拍摄的最后一天,接下来的戏份会安排在市区的摄影棚里拍摄。

    为了保证第二天的拍摄质量,演员们可以留在宾馆休整一个晚上,明天中午按时到位。工作人员就没这么走运了,他们需要提前赶回去布置场地。

    温瑞初双手插在棉服口袋里,沿着古城的廊道往外走。他们下榻的小宾馆距离古城有五六公里。走路过去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温瑞初中途路过一家开着门的小超市,进去买了两桶泡面和矿泉水。

    大冬天的,剧组吃饭总是没个准点。盒饭分到大家手里早冻得跟冰疙瘩一样了。所以温瑞初有时候宁愿泡上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

    宾馆的房间里有热水壶,温瑞初回去后先烧了一壶开水将自己那碗小鸡炖蘑菇泡上。另一桶酸菜牛肉是买给小张的,小张有半夜爬起来吃夜宵的习惯。

    他们住的双人标间摆设相当粗陋,两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斜对面摆放着一个明显是八十年代旧物的老式条机柜。屋里唯一的一张塑料板凳还是小张悄悄从剧组里顺回来的,此时温瑞初正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着少儿频道播放的动画片。

    电视机挺老了,漫天的雪花比动态画面要清晰得多。但温瑞初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会发出一声轻笑。

    听到门锁松动的声音时,温瑞初以为是小张回来了。他没有回头,继续歪在板凳上看动画片,随口问道,“张哥吃过饭没?桌上那桶是给你留的,壶里我刚烧的还有热水。”

    温瑞初没能得到小张的回应。但是他听到了背后包装膜撕开的声音,然后是热水壶被抬起、放下的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狭窄逼仄的标间里只剩下电视机里发出的乐声。温瑞初在五分钟之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转过头去,望见发丝些微凌乱的陆云衡半靠在门上,黑眸雾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陆云衡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周身带着薄薄的一层冷气。身上仍然穿着白日里那件黑色的呢料大衣,利落笔直的轮廓愈发突出他修长的身形。

    这个在公众面前总是温润如春风细雨的青年影帝,此时却用一种淡漠的、嘲讽的语调在同温瑞初说着话。

    真让人恨得牙疼不是。温瑞初只看了陆云衡一眼便回过身去,同样不客气地拿后脑勺对着他。然后耸耸肩,无所谓地回道,“你看到了啊。我转行了,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混口饭吃,还要仰仗陆影帝多多关照。”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转行?”陆云衡问的咬牙切齿,他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往日的云淡风轻。

    “赚钱啊。”温瑞初理所当然地说,“我真没打算给你找晦气。我知道你不怎么想看见我。等这部戏完了,我保证不再接跟你有关的戏,反正我就是个跑龙套的,跑哪个片场都是一样的。”他不是那种撕裂自己伤口去讨人疼的类型。他签合同前确实不知道陆云衡和顾培培的关系,他以前从来不关注这个圈子。

    赚钱?陆云衡想起今天下午在片场时小张和顾培培的对话,突然间勃然大怒起来。他压低声音朝着温瑞初吼道,“为了赚钱?你为了赚钱连尊严都不要了吗?那种替身戏你也能随便接吗?那他妈是出来卖肉的!”

    小张说得含蓄了点儿,说是露背的戏份。说白了就是用卖肉来博眼球的,整部电影带了颜色的戏只有玉姬和她义父这一场,还是一场床戏。尺度开得不算太大,但毕竟是露了点的。

    温瑞初听到“卖肉”两个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其实不太清楚具体的尺度,但别人都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当即回讽道,“我看过剧本了。明天那场戏是跟邹哥的对手戏,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嫌看了恶心就别看。我出来工作,堂堂正正的赚钱,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

    陆云衡像是无奈地泄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尴尬身份。原来在温瑞初的眼里,他已经是个外人了。

    可是他真的没办法袖手旁观,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温瑞初,他所认识的温瑞初是个高高在上的、纤尘不染的,如谪仙子一般的妙人。而眼前这个三句话不离钱,满身带着铜臭味道的青年跟记忆中的谪仙子根本对不上号。

    说是怜悯也好,愧疚也好,总之陆云衡发现自己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温瑞初变成这种样子。他真的是心疼了,这一个月来看着温瑞初每天有六个小时吊着威亚在半空中,放下来时手脚僵硬得半天爬不起来,看着他穿着老旧的防寒服跟一群粗糙市侩的群众演员围在一起吃饭。看着他……

    陆云衡真的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在听到温瑞初明天要替顾培培上场演床戏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之前的伪装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他收起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而用一种怜惜的口吻轻声问道,“瑞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就那么缺钱用吗?小张许诺你多少工资,我付给你三倍好不好,你把这部戏推了。你以后要是还想继续留在这个圈子里,我会告诉小徐让他帮你介绍一些合适你的角色。”

    温瑞初那双琉璃般透澈的眼珠子已经瞪得快要凸出来。

    陆云衡却恍然未觉地继续说道,“你听话,把这部戏推了。以后有难处的话就联系我。我不是那种不讲情分的人,就算我们……”

    “你遇到难处的话,我照样会帮忙的。缺钱也好,缺人脉也好,只要你愿意开这个口,我一定不会推辞。”

    真是一段让人感激涕零的告白啊。温瑞初听完,冷笑着回过头,问道,“只要我开口,你就不会推辞吗?”

    陆云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我们毕竟——”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被温瑞初粗暴地打断,“滚你妈的——”

    一直端在手里的泡面碗被温瑞初砸在了陆云衡身上。陆云衡被汤汤水水地洒了一身,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完全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一番话会换来这样的对待。

    “你不怕惹上一身腥,我还怕自己的名声烂掉呢。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我温瑞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温瑞初下了逐客令,见陆云衡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语气刁钻地开口道,“你还不滚是等着你的正牌女友回来抓奸吗?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且行且珍惜吧。”

    “瑞初……”陆云衡欲言又止。

    “滚——”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等一切恢复平静,温瑞初从浴室里找来拖把沉默地清扫着战场。

    小张回来时温瑞初已经脱了外套上床休息了。小张叼着牙签走到门口时才发现自己的钥匙找不到了,反复回想着是忘在烤肉摊上了,还是今天出门忘记带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只能敲门把温瑞初叫了起来。

    温瑞初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棉拖鞋去给小张开口。他的脸颊红红的,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小张晃了晃手里打包的烤肉,说,“顾姐特地给陆哥打包的烤肉,他说吃过饭了没有要。我就提回来了。还热乎着呢。”

    温瑞初没穿外套,哆嗦着又爬进被窝里。其实被窝里也是寒冰洞天的,他缩了缩脖子说,“我吃过了。”

    “又吃的泡面吧?”小张把饭盒放在柜子上,伸手去拉他,“那东西哪能吃饱啊?起来再吃点儿。这才几点钟,你睡这么早,怎么不看电视了?”

    小张今晚还蛮意外的,因为温瑞初平时回来特别喜欢看电视。他们被困在这山郊野外的,平常拍完戏回来累了就倒头大睡。不累的话,唯二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扑克和看电视。前些天为了看一场直播的足球比赛,零下十度的低温,他们俩愣是开着窗户,轮流在窗户边上举着天线举到大半夜。看完比赛后,俩人全冻成傻逼了。

    这不,俩人的感冒才刚好。小张见温瑞初缩头缩脑的,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不会是发烧了吧?”

    温瑞初不自在地翻了个身,将半颗脑袋埋进被子里,只露个头顶在外面,闷声说,“没发烧。就是困了。”

    小张见他浑身软绵绵的,有些担心。额头的温度倒是不烫,小张也就没太在意,他进去浴室洗了洗,出来后也跟着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看到温瑞初的那一刻把小张吓坏了。

    “你——”这一脸的红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张看着正坐在床上穿衣服的温瑞初,平日白皙娇嫩的脸蛋上此时全是红疹子,连鼻头上都长着大大的一颗。除了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之外,一张脸算是全毁了。

    温瑞初摸摸脸,满不在乎地解释道,“过敏了。”

    怪不得有点儿痒,他伸手挠了两下,被小张一把攥住了手,怒号道,“你快别挠了。你这不是坑我吗?你一身疹子怎么拍戏啊。我要被你玩死了老大。”

    昨天晚上温瑞初把那碗泡好的酸菜牛肉面给吃掉了。四块五一碗还加了卤蛋,扔了多浪费,他吃的时候这么想着。在被陆云衡一番冷嘲热讽之后,他连自己不能吃辣椒的体质都忘记了。

    温瑞初抽回自己的手,安慰小张道,“只是辣椒过敏。没事的。身上没有长,不影响拍戏。”温瑞初基本是沾上辣椒就会出疹子。而且疹子总是长在最娇嫩的地方,脸蛋上,大腿根部,肚脐眼一圈,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反正他拍戏又不露脸。

    小张稳了稳心神,着实被吓得不轻。试想一个赏心悦目的小美人睡醒后突然长了一身疹子,“那你也要去医院看看啊。这是脸,又不是别的地方。”

    温瑞初穿妥了衣服,走到卫生间去洗脸。

    “咦——”他说,“好恶心啊。”

    门外传来小张哭笑不得的声音,“你也知道丑啊。刚快把我吓尿了都。”

    温瑞初洗了把脸,从背包里翻了个口罩戴上。小张看着还是难受,翻了个墨镜给他架在鼻梁上,额前的碎发拨拉过来,总算是挡住了一脸的红疹子。

    ☆、第3章 导演发飙

    温瑞初坐着剧组的大巴车回市区,半路上接到小张的电话,说是顾培培的戏份被安排在晚些时候,让他自己先去医院开点儿过敏药,到下午四五点再进组。

    温瑞初的嗓子不太舒服,估计是扁桃体发炎,还伴着低烧。他下了大巴车,在附近找了一家中型诊所挂号。吊了两瓶水之后,烧倒是退了,嗓子眼依旧跟玻璃在上面划拉了一道口子似的,咽口水都疼。

    医生顺道给他开了外敷的抗过敏药膏。开药前,温瑞初特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管用完的药膏,让医生给他开这种的。白色的细软管,上面光秃秃的没有标识,只有盖子上印了一圈看不清楚的外文,医生拿着盖子看了一会儿,转而上下打量起温瑞初来。

    过了好半天,医生才摇摇头说这种药膏国内根本搞不到货,还殷勤地询问温瑞初手里有没有进货渠道。温瑞初讷讷地摆手说没有,他也是以前托朋友买来的。他看到那个主治医师的表情还有些遗憾。

    离开诊所后,温瑞初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拍摄基地。影视城比古城区要繁华得多。温瑞初来到《战国策》剧组的摄影棚时,时间也才下午的四点多,摄影棚内的气氛看起来十分的不愉快。

    一身精致华服的顾培培正在吵小张,抱着肩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指着摄像机前的两个女孩讥讽道,“你自己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她们怎么配当我的替身,那种五短身材上镜之后根本没法看好不好。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说现在怎么拍?”

    小张耸拉着脑袋蔫蔫的,似乎被骂了不短的时间,连他这样生命力顽强的小强战斗机都快要顶不住了。

    宋导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太好。听着这边骂骂咧咧的大半天,突然把手里的台本砸在桌子上骂道,“他妈的!爱拍拍,不拍滚犊子!一拍戏就找替身,到底是你在拍戏,还是你请替身来拍戏啊。走红毯的时候恨不得上去裸奔博眼球,现在让你拍戏你倒是端起架子来了。你就说拍不拍吧?不拍老子现在就换人!”

    宋导,名叫宋文远。年近四十,生的是个风流俊雅的美男子,如今已是蜚声中外的大导演。他拍了二十年的电影,一共只交出去六部作品,但是每一部都被业界奉为经典之作。这部《战国策》是他沉寂三年后交出的新作。

    温瑞初在剧组呆了近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宋文远骂演员骂得这么难听。一般情况下,宋导只批评演技,不点评人品的。看样子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顾起来。

    小张被顾培培骂得狗血喷头的,一转眼,跑过来安抚起宋导来,“宋导息怒啊。我们培培她年纪还小不懂事,这种尺度的戏份她没经历过,难免接受不了。要不您先拍下一场戏,我再开导开导她。”

    宋导冷笑着,拿眼角的余光瞟向徒有一张漂亮脸蛋的花瓶,“演不了就趁早滚蛋!我求着她来演的吗?反正她的戏也全是替身来演的,有她没她一个样。”

    令温瑞初没想到的是,一向公主派头极盛的顾培培竟然不敢顶撞宋导,只是一声不吭地咬着嘴唇,大眼睛里水光粼粼,要哭不哭的。陆云衡今天没有到场,另一名与顾培培演对手戏的老牌一线男演员邹明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触宋导的霉头,顾培培在剧组里也确实没有人缘。

    温瑞初没敢上前,默默地站在角落里观战。摄影棚里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全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沉默地僵持着。直到一声甜腻的“贺叔叔”打破了这份亘久的沉默。顾培培立时换上乖巧的邻家女孩样儿,甜甜地冲着门口叫了一声。

    温瑞初应声抬起头,没想到时隔两年后会在这里见到贺少卿。贺少卿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套头羊毛衫,下面是笔挺的西装裤。跟在他身后的秦助理臂弯里搭着一件配套的西装上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贺少卿先是态度疏离地应了顾培培一声,然后将目光转向怒气冲冲的宋导,不疾不徐道,“刚才听他们说你过来拍戏,顺道过来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跟人家小女孩置什么气呢?”

    一旁的副导演非常有眼色地将自己的椅子孝敬出来,恭敬地摆在贺少卿面前,“贺先生,您请坐。”

    贺少卿看起来蛮有涵养,先是冲着副导礼貌地道了声谢谢。然后顺势坐下来,左腿搭在右腿上,两手轻轻交叉着置于大腿根部三分之二处,一派贵气雅致的模样。

    听顾培培叫他贺叔叔,以为他至少也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他看起来非常的年轻,至多只有三十来岁,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碎短发,脸庞俊朗清晰,瞳仁乌亮,双眉宛若墨画一般泛着飞扬的神采。

    宋导胸中一口郁气未消,却不好当众抹了老朋友的面子。他冷哼一声,抬手摘下鸭舌帽,仍是怒不可揭的。

    “以为自己多大的腕儿啊!”瞥见顾培培仗着有人撑腰就无所忌惮的样子,宋导突然泄愤似的把鸭舌帽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温瑞初的鼻梁上。他现在是逮谁咬谁,看谁都不顺眼,又道,“进了摄影棚还戴着墨镜?呵!我的剧组里都是大腕啊,都他妈惹不起啊!我看今天这戏也甭拍了!”

    温瑞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张却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脚步飞快地朝着温瑞初这边走过来。他先是将鸭舌帽捡起来,弹了弹灰尘,完好无损地递还给宋导,然后强行将温瑞初拉到前面来,九十度鞠躬,满怀歉意道,“给宋导添麻烦了。他是我们请来的替身。只要十五分钟,我们上完妆马上就能拍了。”

    温瑞初腿软脚软的,几乎是被小张连拉带拽地拖去了化妆间。哪怕是带着墨镜,他刚刚依旧目光躲闪着,不敢正视那个坐在宋导身旁的男人。

    顾培培的专属化妆师早已在化妆间恭候多时。温瑞初一进门就被推进更衣间里面换戏服,小张还在外面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温瑞初垂眸望着身上的美艳戏服,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手机没电了。”

    小张哦了一声,这倒不能怪温瑞初。是陆云衡临时请假去国外领奖,这才影响了拍摄进程。他又问道,“去医院拿药没有?”

    “拿了。”温瑞初换好戏服,推开试衣间的门走出来。

    见到温瑞初的那一刻,小张眼前一亮,赞叹道,“啧。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快快快快!给他戴上假发,脸上的妆不用化得太仔细,不拍脸的。”

    一整个剧组的人全在等着拍戏,化妆师不敢耽搁功夫,拿来假发给温瑞初戴上,手上的粉扑不停地打在温瑞初脸上。本来温瑞初涂了药之后,脸上的小红疙瘩淡了少许,不怎么痒了。此时扑上粉,被刺激到毛孔深处,痒得他想伸手抓一把。

    小张焦急地在旁边候着,等温瑞初化好妆,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他们火急火燎地出来时,顾培培正在和邹明凯有条不紊地走着剧情。摄像机后面,宋导的火气也降了下来。此时正侧着身,笑呵呵地跟那位突然驾到的贺先生聊着天。

    小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附在温瑞初的耳边说,“贺先生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不然今天一定闹得下不来台。”

    温瑞初没理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位,背对着贺少卿。对他而言,那段过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使这两年来,他已经渐渐学会了几分圆滑,不再像过去那样一根筋到底。但是他再圆滑,也做不到坦然走上前,去跟自己的旧主顾打个招呼,那样太下贱了。更何况,像贺少卿这样的人物一定也不想再跟自己交易过的货物扯上关系。

    警报解除后,小张再度恢复了话唠的本性,在旁边小声嘀咕道,“以前听顾姐提起过这位贺先生。没想到他人看起来这么年轻,脾气似乎也挺好的。不过清清淡淡的两句话,就把宋导的火气给压了下去。”根本不像传言中的那么不近人情啊,倒像是几代人沉淀下来养出的新式贵族。

    温瑞初撇撇嘴,冷笑一声,“装的。”

    小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拽拽他,“瑞初,你说什么?”

    温瑞初不乐意地扯回自己的袖子,抱怨道,“你别乱扯我衣服,扯坏了服装师又要骂人了。赶紧松开,我要上戏了。”

    ☆、第4章 旧情人

    “义父!”

    “玉仰慕您久矣。玉的身心此生只愿交付于义父一人。您这般弃如敝履,便是将玉的真心碾碎成泥……”

    温瑞初顺着玉姬的台词往下念,他跪伏在轮椅旁,脸颊轻轻地贴在邹明凯的膝盖上。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缓缓地解开衣襟,华贵的裳服件件脱落,先是露出一片白皙细嫩的香肩,形状漂亮的蝴蝶骨,而后是紧致的腰线。盈盈一握的纤腰引来身后一大片压抑的抽气声,连女人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轮椅上坐着的邹明凯,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目光中交错着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温暖的大手抬起、又落下,在半空中盘桓不定。

    “咔——”背后传来宋导的叫停声,紧跟着脚步声渐渐逼近。宋导走到场内,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温瑞初,脸上似笑非笑的,“你脱得太快了。镜头还没捕捉到呢,你就脱光了。”

    跟温瑞初对戏的邹明凯“噗嗤”一下乐了。事实上他已经忍了好半天了,笑着说,“瑞初,你真的太紧张了。这本来是一场是感情戏,你搞得跟慷慨就义一样,要不是我忍功好,早笑场了。”

    温瑞初出了戏,收起一脸的大义凛然。他刚才跳戏了是真的,碍于摄影棚中坐着贺少卿那个□□,他今天拍戏始终找不到状态,甚至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现在被宋导和邹哥齐声揶揄,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宋导解释道,“你不要像某些演员一样将这场戏当做是一场暴露的戏码。我从来不会为了曝光率而加戏,这一幕只是情之所至。”

    温瑞初抬起一双透澈清亮的大眼睛望向宋导,“我明白的。我看过您的所有作品。”宋文远确实是电影界不可多得的鬼才,即使是不关注这个圈子的温瑞初,也熟知这个鬼才的作品风格。

    宋导眯眼笑起来,开始给温瑞初讲戏,“先不说你的台词念错了,反正后期会重新配音。单说你的动作,刚刚你跪伏在孙膑膝盖上的时候,肢体动作太过僵硬。现在你反串的是一个女人,所以你的身子要尽可能的软、媚。这一幕拍的虽然是背影,但不仅仅是背影,你的身体一定要有诚意,要拿出最真实的反应。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温瑞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非常诚实地摇摇头,“不太理解。”

    “玉姬爱上的男人是养育她多年的义父。战国时期的义父跟现代的干爹可不是一个性质。在那个时代,这是背德、是乱伦。她明知自己只是孙膑手中的一枚棋子,却还是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她在感情的世界里是羞耻的,挣扎的,是爱而不得的。”

    “你必须要代入角色的情感,你脱下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你的尊严和骄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被欺骗,还甘愿雌伏在这个男人的身下。”

    “所以我要的是一具会说话的身体,它会颤栗,会发抖,会诉说羞耻和快乐。而不是一个僵直的后背。”

    “我听小张说你以前是学跳古典舞的。那么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舞者的身体就是他的语言。”

    “……”

    宋导巴拉巴拉说了大半天,将自己想要达到的拍摄效果尽可能的用语言表达出来。最后一锤定音道,“如果拍不出我想要的效果,我宁愿将这一场戏砍掉。”

    在宋导提到跳舞这两个字时,温瑞初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不自觉地垂下头来,强忍着内心里翻涌的不适感,低声说着,“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按照您的要求来演的。”

    宋导摸着下巴,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是很看好温瑞初的。在之前的拍摄中,温瑞初的替身戏一直拍得很nice,身形利落漂亮,动作完成度能够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对于宋文远这种苛求完美的导演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宋导边往回走,边抬手示意摄影师和灯光师准备,走了两步才发现贺少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场中。

    “少卿?”宋导疑惑地叫了一声。

    贺少卿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抬头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始终死死地钉在跪在地上那个娇弱的人儿身上。

    “抬起头来。”贺少卿沉声命令跪在地上的温瑞初。

    温瑞初的脊背一紧,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拍戏时僵硬到难以施展,这个时候却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两片肩胛骨微微扇动着,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轻盈曼妙。

    宋导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天哪!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开拍开拍,保持住这种状态啊。少卿你先回去坐着,不要耽误我拍戏。”宋导算是拍了二十年电影的老师傅了,他最明白演员的状态如同人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光,说没就没了。过了这个点,再想找回原先的状态基本不可能。

    “别闹。”贺少卿的声音里带着斥责,斥的自然是宋导。

    秦助理第一时间将臂弯里的西装外套递到贺少卿手上。然后将宋文远拉到一旁,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解释了几句。

    贺少卿抬手接过来,躬下身子,将外套披在温瑞初的肩头。那片裸露在空气中的香肩和美背被宽大的西装外套牢牢遮住,不漏一丝缝隙。

    温瑞初感觉到后腰处被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一个起落间,他整个人已经被贺少卿半搂半抱在怀里。温瑞初的第一反应是狠狠地甩开这个男人的臂膀,无奈他力气太小,如蚍蜉撼树,对贺少卿来说毫无作用。

    贺少卿那双漆黑幽静的眸子里难得的沾染上几分喜悦,一闪而过,根本没有给人扑捉到这一幕的时间。

    此时此刻,整个摄影棚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两个人的身上。大多数人不太清楚这份贺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从顾培培那一声“贺叔叔”,以及宋导对待他的态度便可以粗略地看出些猫腻。

    至于温瑞初,他和战国策剧组已经合作了近一个月。他们对这个勤奋刻苦的武替已经相当熟悉,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小演员竟然有这么深的背景?噢,不该是背景,应该说是金主,围观的众人纷纷抱着八卦的心态。

    贺少卿也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做出这种类似情人间亲昵的行为,他垂眸在温瑞初那张长满了小红疙瘩的脸蛋上看了一会儿,随即带上一脸的嫌恶,“去换衣服,然后把脸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温瑞初不服输地瞪圆了眼睛,说,“你先放开我!”

    宋导这时候主动站出来打圆场,脸上笑哈哈的,其实心里头正在滴着血,“今天先拍到这里吧。你叫温瑞初是吧?先去化妆间换衣服,等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嗯……我顺便再跟你讲讲戏。”

    贺少卿一向不喜欢与人拉拉扯扯的争执,便放开温瑞初,交给随行的秦助理。由秦助理跟着温瑞初去换衣服,以免他伺机逃跑。

    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连小张看待温瑞初的目光都变了样,存着探究和疑惑。温瑞初将头埋得极低,被当众扇了巴掌一样难受。他最不想提及的过去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撕开来,袒露在所有人面前。

    路过小张身边时,温瑞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于是在心里庆幸今天陆云衡没有在场,他真的害怕再听到陆云衡那句话,“温瑞初,你为了钱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温瑞初换上自己的衣服,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用卸妆棉将脸上的妆一点一点的擦干净。门外适时地响起秦助理的催促声,“瑞初,你好了吗?”

    温瑞初在洗手间里呆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

    “秦助理。”他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力,“贺先生他想干什么?我们当时签过保密合同的。”

    当时他们担心温瑞初泄露了贺少卿的,所以是秦助理亲自拟定的合同,交由温瑞初签字的。

    “我哪儿能猜到贺先生的心思啊。也许是想与你叙叙旧吧。”秦助理摆出一副公式化的笑脸。他跟随贺少卿的年份也差不多两只手了,但让他去揣度贺少卿的心思,他当真是摸不透的。还有一点就是,作为贺少卿的贴身助理,他绝对不会在贺少卿没有授权的情况下泄露自家主子的半点。

    温瑞初垮着一张脸,换上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秦助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秦助理依旧保持着笑容,安慰他说,“想开点儿。贺先生这两年比以前健谈多了,脾气也好了许多,你不用害怕。”

    温瑞初的拳头在口袋里攥了攥,又松开。

    ☆、第5章 合同到期了

    这天的晚饭是在影视城附近的一家中餐馆解决的。温瑞初戴着口罩和大框墨镜,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跟在两个气质不凡、气宇轩昂的男人身后。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提前预留好的包间,三个人进门后,立即有态度恭谨的服务员主动走上前来替他们取外套。贺少卿先将自己的外套脱掉递给服务员,才转过头来看温瑞初,“这里暖气打得高,把外套脱了吧。”他看到温瑞初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不少汗珠。

    温瑞初昨夜里发了低烧,所以今天早上出来时穿得特别厚实。保暖衣外面还套着一件鼓鼓囊囊的厚毛衣。他不情不愿地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的厚毛衣。也是本命年的大红色的,上面还印着一只惟妙惟肖的老虎头。

    因为羽绒服的袖子比较紧,毛衣秃噜在袖子那里不好脱。贺少卿就没有入座,走到温瑞初的身后替他拉袖子。他的动作看起来无比娴熟和自然,像是之前做过了无数次,惹来对面宋文远的调侃,“哟!脱衣服的动作挺熟练的嘛。”

    温瑞初的脸色哗啦一下变成了猪肝色,不自觉地缩回自己的胳膊。

    贺少卿却假装没有听到,熟练地替他脱了衣服并亲自挂在身后的衣架上。然后俯下身过来,指尖在温瑞初的鼻头上轻点了一下,嗓音温醇如陈年佳酿,“鼻子还疼不疼了?”

    “不……不疼了。”温瑞初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表情看起来十分木讷。他一时之间不太能适应这样亲密的碰触,内心里竟然带着一种隐秘的羞耻感。明明合同已经结束了,他现在是自由身了,他已经逃脱这个男人的桎梏了,可他仍是畏惧这个男人。不同于小张他们所看到的绅士品格的一面,温瑞初所熟知的是这个男人霸道和下作的一面,男人在背地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强盗。所以,贺少卿越是表现得温柔体贴,温瑞初就越是心惊胆战。

    宋文远在一旁怪笑起来,对贺少卿的小心眼回以冷嘲热讽,“不就被帽子扔了一下,能有多大劲儿?”他摘了帽子,假模假样地要递过来给温瑞初,说,“实在气不过,你再扔回来不就得了。”

    贺少卿在温瑞初的右手边落座,作势要去拿那顶鸭舌帽,被宋文远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够了啊!”宋文远在心中暗暗吐槽他:真是几十年不改的霸道性子,就不许别人欠他一丁点儿的东西,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宋文远盯着温瑞初看了一会儿。秦助理给他的解释是贺先生以前包养过的一个小情儿,转过头来又有了兴趣。他心中很快有了定夺,“明年秋后要拍一部新片,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演个男二号。

    说完,似乎怕贺少卿不乐意,又加了一句,“新人刚出道不能捧得太高。”言下之意却是说一个小情儿而已,安排个男二号哄哄就行了。也许等不到明年秋后你就腻歪了呢。

    温瑞初再傻也不会以为自己在摄影棚里被鸭舌帽砸了一下鼻梁骨,就能够换来了宋导新片的男二号。他连忙摆着手拒绝,“谢谢宋导的好意。我只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撑不起这根大梁。您还是另选他人吧。”

    在座的其他两个男人面色各异,他们自然看得出来温瑞初这不是在矫情或者表演欲擒故纵,他是真的在拒绝,且言辞恳切。宋文远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老朋友,敢情是老牛吃嫩草,还崩了牙?

    贺少卿的脸色不易觉察地沉了下来,“给你的,你就接着。难不成你还想回去继续脱光了给人演替身?”

    “我不要你的东西。”温瑞初低垂下眉目,看起来一副软弱好欺的模样,拒绝的口气却异常坚定。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给踢了,为什么要跑来受这种侮辱。

    宋文远见形势不对,拿出手机来假意说是接电话走出了包间。

    温瑞初不敢单独跟贺少卿呆在一起,紧跟着仓惶起身,要去拿外套离开。

    “真的不要吗?”贺少卿的嘴角勾起一抹哂笑,一抬手将温瑞初给拽了回来,牢牢按坐在自己的怀里。

    温瑞初一下子恼羞成怒,没了外人在场,他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愤怒,哑着嗓子拒绝道,“你别碰我!我不要!你们的东西难道是白给的吗!”他宁愿成年累月地给人跑龙套,也不愿意再跟这个男人扯上一毛钱的关系。

    “你、们?”贺少卿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含着温瑞初的耳垂呢喃道,“这两年我到处找你,你反而跟着别的男人鬼混去了吗?看来你的新主顾对你不怎么样嘛,还让你跑出来干这个。”

    温瑞初感觉身下一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火热的大手正在他的身上四处游走着。他的身体本来就敏感,加上曾经被这个男人调教过一年,男人太熟悉他的敏感点,几下无声的揉捏便让他软成了一滩春水。

    贺少卿将他抱着翻了个身,以跨坐的姿势与他面对面,用低靡性感的调子对他说,“接下来是问答时间,我问一个,你答一个。”

    “唔。”温瑞初被那双大手钳制住,连呼吸都是压抑的。他满目哀求地望向雅间的门口,心里害怕有人在这个时候冲进来撞见这羞耻的一幕,又希望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贺少卿突然笑起来,灿若桃花,削薄的唇贴过来,温柔地亲吻着他颤抖的睫毛,然后是面颊,鼻尖,“别怕呀。”他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味道,“既然有胆子逃跑,自然是要承受代价的。”

    温瑞初颤栗着身子,声音也是颤抖的,“我没跑,是合同到期了。”

    贺少卿含住他的下唇轻咬,熟悉的绵软触感让贺少卿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这两年真的是脾气变好了,不然在摄影棚时他当场就该敲碎了这小东西的膝盖骨,让他后半辈子都别想再离开他半步。

    可就算是脾气变好了,那句合同到期了还是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气,眼底的寒意渐渐浮了上来。他手上的力道跟着加重,“合同到期了可以续约嘛,还是我亏待你了。那么着急找下家?让我猜猜,嗯?是被人金屋藏娇了两年抛弃了,所以又跑出来卖?”

    温瑞初脸颊红得似滴血一般,一方面是被羞耻的,一方面是被激怒的。他咬着牙坚持道,“合同到期了。我……不续约。”

    贺少卿埋首在那片白皙的颈项处吻着,唇齿所过之处,留下片片红痕和齿印,恨不能当场将人拆吃入腹,复问道,“这两年有别的男人碰过你吗?”

    温瑞初抿着唇不吭声。

    贺少卿稍等了片刻,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面色立时沉了下来。他的声音降到了冰点,盯着温瑞初的那双眸子像是要吃人一样,“我问你,这两年有别的男人碰过你吗?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有还是没有?”

    “有又怎么样?”温瑞初不甘心地顶撞了他一句。

    贺少卿冷笑一声,修长白净的手指把玩着被吸吮到通红的耳垂,回道,“不怎么样?但你最好祈祷我查不出来是谁。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你敢一声不吭的消失两年,就该知道我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温瑞初望着他,满目的忿然和恐惧。

    贺少卿没有再过多的询问。他不相信温瑞初的话,但既然人找到了,往后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他打电话吩咐助理去查温瑞初这两年的情况,挂了电话后,他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烟,点燃了放在唇间吸了一口,然后两指夹着送到了温瑞初的嘴边。

    温瑞初被动地启唇含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包间门被再度打开,宋文远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上菜的服务员们。宋文远刚刚到隔壁跟投资商喝了几杯,脸色微红。但不至于醉,他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贺少卿坦然自若地喝着茶,在他的身侧,温瑞初眼角的泪痕未干,颤抖的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一副被人狠狠地蹂躏过的模样。

    宋文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几经变化,终于平静下来,招呼道,“上菜上菜,饿死了。”

    温瑞初一根烟抽完,心情仍未能平静下来,抬手去抓放在贺少卿右手边的烟盒。

    贺少卿瞟了他一眼,按住他的手说,“别抽了。一根就够了。你脸正过敏呢。去洗把脸,擦了药回来吃饭。”他说着,起身到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正是早上温瑞初询问医生的那种软管,塞进了温瑞初手里。

    温瑞初不吭声,拿着药膏离开了包间。

    门关上的一瞬间,听到宋文远低声的笑骂,“真难为你了。脸都那样了,你也下的去嘴?”

    贺少卿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看不清喜怒。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两年了,他还是保留着外出带上一小管防过敏药膏的习惯,总是担心着哪天的饭菜里掺了辣椒之类的刺激性食物时,温瑞初会过敏长出一脸的红疹子,担心小东西怕痒会把脸给挠坏。

    ☆、第6章 醉酒后

    温瑞初第二天早上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过来的。他身上未着寸缕,被贺少卿牢牢地抱在怀里。昨晚的事情他记不得太多了,只记得后来宋导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不好意思拒绝就喝了下去。所以是个圈套吗?他被两只加起来快要八十岁的老狐狸一起算计了。

    贺少卿其实早就醒了,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到苛刻的地步。无奈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小东西,竟难得的赖了一次床。

    温瑞初刚刚动了动手指,贺少卿就把眼睛睁开来。四目相对,前者是仇恨愤慨、羞愤欲绝的,后者是清清冷冷、淡漠从容的,第一次碰撞,很明显贺少卿居于上风。温瑞初浑身光溜溜的,床上又没有衣服穿,只好扯过被子包住自己的身子。他的身子很清爽,足以说明昨天晚上贺少卿没有趁人之危。但这并不是说贺少卿是个正人君子。

    等他把被子全部扯过来,发现贺少卿浑身也是光溜溜的,干脆背过脸不去看他。贺少卿从背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下巴磕在他肩膀上轻轻喘着气。

    温瑞初扭了一下腰,要挣开贺少卿的怀抱,“不准你碰我。”

    引来身后贺少卿的不满,男人干脆把被子大力扯开甩在了地上。屋子里暖气打得高,倒是不怕冷。

    反倒是温瑞初盖在身上的遮羞布没了,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贺少卿将他抱在怀里,手掌在他的腹部轻柔按压着,低下头咬着他的肩膀问,“肚子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儿?”他昨晚替酒醉的温瑞初洗澡时便发现了,没来的及仔细询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疤痕是在离开他之后才出现的。

    这道疤痕只剩了浅浅的一个印子,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是做手术留下来的。温瑞初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按住男人的手阻止他,“不用你管。”他这会儿说话还是很硬气的,不像昨晚那么弱鸡了。

    贺少卿闷闷地笑出声,嘲笑他说,“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呢?非要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才肯老实是不是?”

    温瑞初的脑袋被贺少卿扳着转向右方,上面挂着一把长长的军刀。温瑞初曾经还以为它是观赏用的,后来才发现那是把真家伙。贺少卿说,“你不说实话是吗。不要总是逼我跟你动手啊。”

    “阑尾炎!”温瑞初咬着牙,口气恨恨的,显然对昨晚被贺少卿拿刀逼迫他的经历心有余悸。

    阑尾炎手术的刀口应该不是开在正中间吧?这是基本常识。贺少卿的手指在那处疤痕上细细地抚摸着,“下午去医院开个腹,看看阑尾还在不在,在的话顺便割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处。”

    温瑞初的身子又是一抖,指着墙上那把刀说,“你他妈是不是变态啊!昨天威胁割唧唧,今天割阑尾,你干脆拿把刀把我捅死算了。我阑尾长的位置跟别人不一样也有错吗?你是不是非得要我死了才甘心!”

    “所以你一开始就这么回答我的问题不就好了。非要拐个弯自讨苦吃。”贺少卿低声笑着,像是怎么也亲不够他,又咬住他红艳艳的嘴唇缱绻亲吻起来。

    温瑞初在“敢”、“不敢”反抗之间徘徊不定,最终沉迷在这个尤其深情的晨吻中。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分开时温瑞初除了知道大口喘气之外,脑子里一片空白。

    贺少卿就那么大咧咧的光着身子下床找衣服,拉开衣柜仔细挑选着。这时温瑞初才发现这是他们以前住过的那所房子,他以前穿过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全是贺少卿让人为他添置的,他没穿过几次,几乎都是崭新的。那个时候他一年四季穿的最多的就是练功服,很少会特意去装扮自己。

    贺少卿站在衣柜前,很快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衣冠禽兽,然后熟练地从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包新的内裤,替温瑞初取了毛衣和裤子过来,一一列在床上。温瑞初已经又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了,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过来,先揪了一条内裤进去,在被子里摸索着穿起来。

    贺少卿没有再出声撩他,转身走出了卧室。温瑞初见他走了,很快掀开被子跑出来,快速地穿妥了衣服,又用风一样的速度洗刷完毕。等贺少卿从外面共用的卫生间里走出来时,温瑞初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出了一副“我要和你谈谈人生”的架势。

    这也正是贺少卿准备做的事情,他没有拒绝这次的开诚布公,走到温瑞初的对面坦然坐了下来。

    ☆、第7章 我没有偷人

    结果交谈还没开始,敲门声倒是先响了起来。贺少卿眉目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最终还是温瑞初败下阵来,提拉着棉拖鞋,一搭一搭地跑过去开门。已经中午了,秦助理是过来送餐的,他提着精美的食盒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份a4纸页打印的文件。

    “谢谢。”秦助理先是友好地冲着温瑞初笑了笑,然后走进玄关处,取了鞋套出来。

    温瑞初抿着唇,下意识地觉得秦助理手上的文件跟自己有关。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贺少卿是从来不会在这间房子里处理公事的。也许贺少卿认为他只是一个消遣用的玩物吧,所以这里不是办公的地方。温瑞初自嘲地想着。同时惊叹秦助理的办事效率。昨天下午才遇上,今天中午就能把他的资料呈上来?

    他抬起手要去帮忙,“我帮你拿吧。”其实是想确认一下那份文件是否跟自己有关。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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