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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谁人天下 作者:夜无眠R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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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谁人天下

    作者:夜无眠r

    文案

    【强强+腹黑强势攻+清冷优雅受+帝王圣贤+谋略心计…………1v1~】

    繁华若梦,世事沧桑。两个人中之龙,拥有同样显赫高贵的身份,却是敌对立场。

    国家与百姓,道义与权势,真情与利用,在这残酷现实中谁能全身而退?

    沙场之战,不过预示一切刚刚开始,强者之间的较量,永远没有绝对的胜负,除非直到一方死亡。

    楚翼曾问:“这天下是王族的天下,还是百姓的?或是两者共有的天下?”

    徐子煦曾说:“若是你,我愿助你夺得这天下。”

    他们之间以阴谋开始,又以约定为条件。建立在勾心斗角的相处上,他们之间,不存在信任,有的只是各自的目的。

    然而,曾经的敌对算计,却在事态变迁中步步融合,直至沉沦。

    同样清傲的两人,究竟演绎出怎样一段纠葛缠绵的故事?

    到底谁敬佩谁,谁征服了谁?谁陷得更深了点?却只有他们当事人才清楚。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子煦(字影忆),楚翼 ┃ 配角:萧惊鸿(景夜),北堂琼(子楚),方叶红(新竹),秋少枫(音瑟),沈雨潇,赫连长倾,闻人听竹(轻雨),叶亭轩,寒邪,赤月樱,徐离尘(思逸),白琅(少卿)等 ┃ 其它:夜无眠r,强强,年下,宫廷,帝王,王者,小虐

    ☆、第一章战败沙场1

    朝阳国北境,莫邪城城关。

    瑟瑟寒风中,一条颀长人影负手伫立于高墙,静静俯视脚下一片风尘黄土。

    入目之处尽是黄尘滚滚,漫天风沙席卷而起,模糊了眼前一切景象。夕阳在尘沙中看起来有丝朦胧不清,在肆虐的强风下更添几分摇摇欲坠之感,唯一撼人的是天边那片鲜红似血的色彩,似乎正是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激战的写照,更是下一场愈加惨烈的厮杀即将展开的预示。

    呼啸北风吹在皮肤上已有刺骨寒意,城墙头高悬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上空隐隐回荡着远处兵士操练的呼喝声,随风盘旋着远去。

    寒风四起,刻不停歇,那抹静立的白影却不为所动,始终昂然而立,任其白衣翻飞,吹带起长黑发丝,拂过耳际随风飘扬。

    俊挺坚毅的面容上,神情一派肃穆,给人一种沉稳信任之感,唯有那清俊的眉目间隐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转眼时节已然进入初冬,而激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

    莫邪城地理位置十分靠北,因此虽是初冬,气候却已冷冽非常。

    入冬后,战事无疑会变得更加艰难。敌国的将士本就挠勇好战,个个人高马大,又土生土长于北方,其本国严酷冰寒的气候早让他们习惯大雪纷飞的隆冬,更清楚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下保护自己,现在这种天气对他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更谈不上畏冬;而朝阳国地处偏南,气候宜人,即便深冬时节也难得见到雪景,由此可见,现今这般愈来愈恶劣的气候绝对不利于兵士征战。

    两相计较下来,无疑对方取得了某种程度的优势。

    除却这些,眼前最让人担忧的却是即将告罄的粮草!

    真真是雪上加霜!

    最高城墙上伫立的那抹人影,举目遥望着前方片片黄土,轩昂的眉宇微微皱了些。

    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给粮运官去信,然而,到目前粮队仍是一点行踪也无,八天前再次送去的信函也没得到回复,两天多前又一次派去的信使现在估计也堪堪到达目的地,待要带回粮草却不知是何时!

    而营中剩余的粮草最多只够两天!勉强从当地收购而来的地署等物资加起来也是远远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一切都在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思及此,男子不由握紧了拳头,清亮黢黑的眸子又添几分忧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旋身走下高台,去校场巡视士兵操练。

    夜间,主帅营帐里一干将领经过长时间的激烈商讨,终于拟定出了明日的作战方案。

    此刻子时已过,大部分将领各回营帐休息,准备明天的出击,主帅帐里就只剩几位心腹。

    烛火摇曳,映照出帐内一片沉重。

    桌案前的人眉宇紧蹙,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神情肃穆。

    “王爷,虽然目前情况十分危急,尽快结束战事已是迫在眉睫,但此计实在太过凶险,还望三思……”左手边的年轻谋士方叶红皱眉,沉吟着说出在场众人心中的顾忌。

    年轻的王爷静默了一会,沉声道:“新竹,军中真实情况尔等都清楚,若是战事再拖延下去,后果是什么已不言而喻。最多三天后我军就要断粮,到时军心不稳,饥寒交迫,必定不战而败。”

    此言一出,众人俱神色凝重。

    情势危急到何种程度,众人自是心知肚明,只是,要王爷以身犯险,又如何使得!然非如此,目前的僵局就无法打破,到时一样逃脱不了战败的命运。

    短暂的静默中,气氛愈发压抑沉重。

    即将断粮的事除了几个高级将领知情,其余人等一概严密,只是这个消息也封锁不了多久,到时只怕会大乱。

    忽明忽灭的烛光把所有的影子都拉得无比扭曲,似乎预示着前途的坎坷阴暗。

    “萧大人那边定会力争——”方叶红眉间深锁,做着最后的挣扎。

    要王爷冒险,这种事,他是万万不愿的,是以虽心中有数,但仍情愿寄望于尚书萧惊鸿。想必萧大人若知道王爷此番做法,也是决计不赞成的,犹记得离开帝都前萧大人曾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定要保护王爷周全,后方诸事萧大人必定全心全力处理妥当,只为前方没有后顾之忧。只是如今的局势……

    信或不信,等或不等,两相选择皆含巨大风险,可王爷是绝对输不起啊!

    “只怕景夜赶不及……”案前的人握紧了手中的羊皮卷,沉沉一叹。

    这其实也是众人心中隐约明白的事实,再怎么报以希冀,此时他们不得不承认己方已经陷入两难境地。真的是——别无他法!

    “可恶!混帐!这帮误国误民的混蛋!真该全部拖出去砍了!”一向足智多谋、冷静淡然的方叶红这次却再也保持不了冷静,狠狠捶了下桌面,满腔的不甘,满心的愤怒,却无处可发。

    身为静王徐子煦身边的心腹近臣,他们这些人自然对其中曲折复杂的缘由略知一二。

    相比方叶红的愤懑忧急,徐子煦只是一径沉默,清俊斯文的面容显得十分平静,然而他深沉的凝重,却早已尽在那幽深的眼底、侵蚀了全身,搁在桌案上的手用力得几乎要把羊皮卷揉碎。

    如何不忧,如何不愁,如何不恨!

    明日一战,全力一击,拼死一搏,虽然凶险异常,却是不得不为之。

    以身殉国,本也是理所当然、毫无怨言,只不过令人寒心的是那高堂之上的九五至尊,何以如此不辨是非,以致奸人当道,亦或者,这本是那人的真实意思……

    撇去种种利益纠葛,徐子煦万万料想不到的是他们何以如此忌惮他,竟不惜在这种场合意欲除之而后快!沙场征战,成败与否关系到千万将士,天下黎民,岂能如此儿戏!

    他深锁的眉宇难掩忧国忧民之色,几乎咬碎了牙龈。

    难道,他们竟然真的要在这种时刻也不忘党派之争么!竟是丝毫不顾大局……

    若是因此败北,他徐子煦将死不瞑目。

    “老子去宰了那帮子狗娘养的!”彪悍大将程净红着眼睛,粗声咒骂,抄起长刀就要起身往营帐外走,却被另一位同僚一把拦住。

    “你要宰谁?这里是莫邪边关!”秋少枫看着冲动的同僚淡声道。

    “那……那老子先把那劳什子的督军宰了!回去再一个个收拾其他的!”汉子喘着粗气,挥舞着五六十斤重的长刀恨声骂着,就要挣脱秋少枫的钳制。

    “程净!坐下!不可妄言妄动,休要再给王爷惹麻烦!”秋少枫按着程净肩膀,语气平缓,言辞却十分犀利,眉目间隐隐透露出不容抗辩的威严。

    程净恨恨瞪着年轻的将军,僵持着没动,却在秋少枫始终波纹不兴的坚决眼神下败了阵,纵然不甘,还是依言悻悻地重新坐下了。他冲动归冲动,却也并非迟钝愚蠢到不明白自家王爷所处的微妙境地。

    “王爷,请务必三思,您的安危实是非同小可——”这方才平息,方叶红深思着再度开口,“或者,王爷不必亲自出征……”

    “王爷,新竹所言甚是。”向来沉稳寡言、思虑缜密的秋少枫也不由沉吟犹豫,“还是由末将装扮成王爷诱敌突袭……”

    “不,还是我去!你们谁都别来争!”程净握着拳头,噌地再度站起来,一副谁来抢就跟谁拼命的样子。

    “诱敌一计事关重大,全在混淆视听,出其不意,而敌方将领楚翼何等精明,若察觉出一丝不妥定然不肯入瓮,如此则我军危矣。”徐子煦缓缓摇首,娓娓道来却自有一番威仪,“何况一旦敌人上钩,则大军需尔等调动,不得出一丝差错,否则必功败垂成!”

    “王爷——”

    “新竹、音瑟、阿净,你们不必多言,本王既已决定,此事不必再作讨论。”清雅男子挥手淡淡而道。

    “万一我等赶不及,后果不堪设想……”秋少枫焦急皱眉,沉声说出顾虑。

    “王爷!”

    三人皆难掩忧心,虽心中明白此战的艰险困难,实宜速战速决,何况对手又是年纪轻轻却具有战神之称的天沛第一高手楚翼,但仍望自己的主子改变心意从长计议。他们愿意赴汤蹈火,却绝不愿看见主子涉险。

    可同时,他们也清楚王爷虽然斯文谦和,若一旦拿定主意,却是不容更改的。只不过这次,实在是太过凶险……

    方叶红还待劝说,徐子煦却截了他话头淡定而道:

    “所以就全靠你们了!”年轻的静亲王淡淡一笑,“本王信任你们。”言下之意已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王爷!”三人见此一时沉默,忽而纷纷单膝跪地,铿锵立誓,“属下定不负王爷期许!”

    “好,都起来吧。明日照计行事——”徐子煦轻浅一笑,起身一一扶起了三人,“若有万一,大军就靠你们调度了!”

    “王爷!”

    沉重压抑的气氛漫溢围绕,众人一时都静默无语。

    对视中徐子煦不由愧然而叹:“累你们跟我一同遭罪!”

    “王爷莫要如此!能和您共进退,是我等唯一心愿。”

    “好!这最后一战,我们定要打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回去!”徐子煦语气陡然一正,声音清亮高亢,清隽的面容一派威凛激荡。

    “我等遵命!”三人昂头直视他们的王爷,异口同声喊出,一时士气陡然高涨。

    徐子煦微微点头:“明日一战定然激烈非常,你们早点去歇息吧。”

    “是!”

    三人鱼贯退出帅帐后,徐子煦又对着羊皮地图沉思了良久,月影西斜,他却是睡意全无。

    目前的形势,内忧外患,党派之争,实在是动荡难测,只怕天下苍生又要颠沛流离……

    “皇兄……”案前灯下人影痛心低叹。

    “主子,天色已晚,又夜寒露重的,还是早点就寝吧……”随身小厮知墨再度添了点柴火,拨了拨灯芯,揉着眼睛,忍住到了嘴边的哈欠,强打精神,劝慰着自家王爷保重身体。

    “你困了就自个睡去吧,不用伺候了。”徐子煦看着卷宗,头也不抬地淡淡开口。

    “主子……知墨不困。”少年振了振精神,使劲眨巴了下眼睛,转身去拿了披风盖在徐子煦身上,撑着硬是守在一旁。

    “呵!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说不困?不要紧,先去睡吧。”徐子煦抬头看了看侍从,淡声笑了下。

    “主子不睡,知墨也不睡。”少年却固执地撅起了嘴巴。

    徐子煦看着自己的侍从,轻轻一叹:“主子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奴才不敢!但是……主子请保重身体,要不王妃定要担心的。”知墨躬身说,垂下的眼眸隐露一丝狡黠。

    徐子煦闻言,忧郁微蹙的眉间微微舒展了些,神情也缓和许多,严肃抑郁的面容上露出朵轻浅温柔的笑容,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儒雅温和。

    他搁下卷宗,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吩咐:“那就伺候本王宽衣吧。”

    “是,主子。”知墨听了立马笑了,忙过去伺候就寝。

    “知墨,明儿个你还是呆在后方不要出去,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就跟着秋将军,他们会照应你。”睡前徐子煦想了想还是如此吩咐,再不管侍从疑惑的神情翻身上床,合眼而睡。

    第二天东方才露鱼肚白时,朝阳各军早已各自出动按计行事,徐子煦先行率领八千精兵深入诱敌。

    (注:古代子时相当于现今深夜23:00~1:00,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今两个小时。朝阳国偏文重礼,贵族文人之流都有字号,亲人朋友之间或者上级对下级(指心腹之类)间以字相称以示亲近礼貌。所以,新竹是方叶红的字,景夜是萧惊鸿的字,音瑟是秋少枫的字,后面会讲到影忆是徐子煦的字等,不清楚的亲可以参见文案人物关键字栏。而天沛国除却等级森严,对此类繁文缛节则比较开放随性,没有那么多讲究。)

    作者有话要说:  【原写于2009年1月1日,修于2010年4月16日】

    ☆、第一章战败沙场2

    计中之计,请君入瓮,三路包抄,最终目的却在釜底抽薪——敌方粮草。

    两军之所以僵持不下,原因就在两大主帅兵法运用筹谋竟然不分伯仲,大大小小十二次交战下来,无论是迂回战术、暗夜偷袭,还是正面迎击,都能被对方化解!随着交手次数的增多,对彼此的了解也日益加深,战事竟一次比一次激烈。

    徐子煦曾听闻楚翼网罗过各界域的不少人才,但对战数回,却发现此战敌方阵营似乎除了楚翼外,其余将领虽然勇猛善战,不容小觑,却独独欠缺了谋略,有着大多数武将的通病:冲动、直接。

    因此,只要楚翼被引离营帐,程净和秋少枫就分两路趁机从敌军左右侧突击,扰乱视听,结合早先他们拟定的策略,命埋伏在战圈周边的兵士瞧准时机摇旗呐喊击鼓,渲染楚翼战败的假消息以动摇敌军军心。

    只要徐子煦能拖住楚翼够久,辅以事先安排出的兵士拿准时间在两帅激战的方位顺利放出硝烟,就算只是干湿的稻草燃烧所引起,对身在营帐陷入厮杀不知远方具体情况的敌兵而言,被蒙蔽的几率还是不小,届时必乱,而徐子煦要的就是这一乱。

    并且,楚翼追击徐子煦,则必定带走部分军士,而程净和秋少枫的突袭也会牵制住敌军另一部分兵力,如此一来,敌军后方必定空虚,就为方叶红创造了条件。

    再加上一旦敌军呈现混乱局面,即便只是人心的些微浮动,也足堪致命,因为此时方叶红已趁乱率兵潜入后方,从而毁其粮仓一事便有一半几率。

    而能引动楚翼者,唯有以同样为主帅的徐子煦为饵。

    即便楚翼可能察觉有异,以他的自负也必会留下大部队镇守营帐,嘱咐手下注意事项,自己领兵追击徐子煦。

    但当双方主帅不在,比拼的就是各方将领自身的能力,以及定力。

    最后,只要一旦粮仓顺利焚毁,众将立即按原定路线撤退赶往援助徐子煦。

    此计可谓九死一生,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关键是比时间。

    徐子煦昂首而视前方滚滚沙尘,跨骑汗血宝马,长剑指天,长声而啸,毫不犹豫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而去。

    身后骑兵步兵紧跟而上,一时杀声撼天。

    这一战,果然一如所料空前得激烈,两军刀戎相交,苍茫上空杀声震天,嘶声嚎叫,余音袅袅久久不绝,滚滚沙地血流成河,战事之惨烈,可谓神鬼共泣。

    然而,秋少枫他们终究没赶及,徐子煦被俘。

    恶战持续不过三个时辰,一切已经结束。

    天沛大军先行包抄,徐子煦率领的八千精兵几乎全军覆没,厮杀间苍茫回顾,入目处刀剑四散,尸体堆叠,一片血气冲天,催人泪下。然兵士们还是顽强抵抗,浴血奋战,竟是义无反顾。

    此番情景,深深震撼着徐子煦内心,铮铮铁血男儿战死沙场,虽也是死得其所,却不知又有多少家庭因此痛失亲人。

    心中也已明白此次是凶多吉少,天沛军还在围拢而来,源源不断,己方已是精疲力竭寡不敌众,照此下去恐是无一人能生还。他沉沉一叹,沉淀心绪咬紧牙关,撇过头不忍再看。

    余下的几百名亲卫誓死护在王爷身旁,纵然突围无望,仍拼死血战。

    几百人在敌军猛烈的人墙攻势下一路败退,不断有残肢断手飞溅而出,跌落尘土,最终退无可退,天沛大军以他们为中心团团将之围住,一批批将士蜂涌而上,只等朝阳将士耗尽体力,一举擒获。

    被困住的年轻王爷执剑长身而立,钢盔下斯文儒雅的面庞一派坚毅肃穆,仰天一声清啸,运气挥剑,端得利落精准,涌上的敌兵都被他斩杀于十步之外,血溅四处,染红了众人嗜杀疯狂的眼,也染红了荒芜冰寒的大地。

    徐子煦清楚自己大势已去,却是情愿战死也不愿降敌!只是不知其余人的围剿有没有成功,他虽死无憾,只愿能暂时逼退天沛大军……

    就在此时,敌军又有异动,轰隆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即知人数众多,而令人心惊的却是那整齐划一的步伐!

    围绕他们的兵士不再进行攻击,微微后退纷纷向两翼散开,让出一条通路,一队百人铁骑纷沓上前,训练有素地取代了原本兵士的位置,列于最前方,却没有任何动作,反倒像是等待命令般地只是重重包围了他们,无数□□纷纷拉起,白晃晃阴森森的箭矢对准了朝阳残兵。

    徐子煦定睛一看,对方清一色的暗红披风、玄色盔甲、黑色战马,如此整齐有速的行动,如此压抑逼人的气氛,是敌将楚翼的亲卫队!

    ——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斩杀无数凶狠盗匪、踏平无数蛮夷小国的“血魔黑骑”!

    死亡军团!

    空气中肃杀的味道更加浓郁,徐子煦却微微笑了,既然他们在此出现,那么至少这一战,也许他并不是全败……

    天沛将士按兵不动,徐子煦的亲卫也静止不动,慢慢更向他们的王爷靠拢,警戒着。

    沉寂压抑的氛围中,单调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在这份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面前的铁骑如流水般开出一条缝,一名身着玄色铠甲的轩昂男子骑着匹火红战马从人群里缓步踱出。

    徐子煦微微眯了眯眼睛,已然清楚对方的身份,深深一哂,毫不畏惧昂然迎面对上对方的眸子,握紧了手中长剑。

    骑乘在高大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扫视过朝阳残兵,最后定在徐子煦身上,沉静犀利的眸子里光芒一闪,性感凉薄的嘴唇微微一勾,策马缓步踏出队列,停在两队人马中间的空地上。

    环顾四周,战后的场地,呼啸寒风中,残破的朝阳旗帜猎猎而动,黄沙混合着腥血尸体,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此刻日头已将近移到天空正中,众人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北风依旧冷冽刺骨,将天沛王旗带动得翩然飞舞。

    “让本殿见识一下折损了我军上万精兵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楚翼深沉而笑,低沉圆润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浑厚的气劲却在萧瑟寒风中悠悠回荡,明明堪称轻柔的语调,在场众人却听得分明。

    徐子煦心中一凛,这人的内力修为恐怕不在他之下。

    这边他还在估量对手,楚翼已经豁然飞身下马,动作间无比优雅利落,一气呵成。

    徐子煦淡漠回视,亲卫纷纷上前,却被他轻轻摆手挥退。

    “素闻阁下剑术了得,今日本殿就来会会!”楚翼睥睨着对方,傲慢而笑,随手解下披风铠甲,往后丢去,不偏不倚轻轻松松正好落在身后一名黑骑手中。

    徐子煦瞳孔微微收缩,面容却依旧一派镇定从容。

    卸下盔甲的人,身形修长,一袭黑色劲装,充满了力与美,令人惊讶的却是那极其年轻俊美的容貌,绝对是弱冠之龄。

    徐子煦对这位享有天沛战神之称的猛将当然有所耳闻,交战一个半月来更是领教了这位将领的厉害之处,只是若非亲眼所见,怕是怎么都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同那个传说中的魔王联系起来。

    可叹他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迫人的修为和谋略,如此辉煌成就,朝阳未来堪忧。

    楚翼淡淡一抬手,众将士均整齐有速地后退百步,无人轻举妄动。

    他脸上挂着朵漫不经心的轻浅笑容,视线牢牢锁在虽然狼狈、却不改其傲然风姿的徐子煦身上,眼眸里暗光浮动,一挥手,众人只觉一阵晃眼,再度看清时,不知何时一柄剑已在他手里。动作竟如斯迅捷连贯、快速异常!

    剑身清冷绵薄,随意一抖看似软软绵绵,运气于剑后竟是削铁如泥、锋利坚硬非常,在冬日下泛着幽魅的冷光,一股黑暗的色彩隐隐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向四周辐射。

    沉重迫人的压力,几乎令所有人战栗,但徐子煦只是淡定从容地正视着这个耳熟能详的天沛第一高手——楚翼。

    昂首直视对方,他断然卸下沾满血污而瞧不出原本银白色彩的盔甲,执剑而上。

    凛凛寒风中,空旷沙场上,一黑一白的两个挺拔人影遥遥对峙。

    交战大大小小十二次战役的两大统帅,至此终于正式对上。

    一声清啸自剑身传出,悠悠渺渺,袅袅娜娜直窜云霄,消匿于天际。

    不多时,两人同时飞身而起,长剑幻化万千剑影,两条身影不断在空中交缠分离,利剑碰撞处火花四溅,金属呜鸣声不绝于耳,周围被剑气扫到之处沙尘滚滚而起,兵士无不踉跄后退,有些甚至闪避不及而因此受伤。

    几个回合的试探后,两人旋身而退翩然落地,几乎触地的刹那就再度揉身而上,寒光乍现,衣袂翻飞,剑影交错,较之方才速度更加迅猛,剑式也愈发复杂,绵长深厚的内力不断提升,各自实力渐渐显露出来。缠斗愈发激烈。

    楚翼剑式流畅,身形柔韧,身姿优美,翩若惊鸿,每一击却都饱含威力,收放自如,竟是到达臻化境界!

    徐子煦纵然冷静非凡,招招拆解,却也心惊不已。想不到这看似行云流水、绵绵软软的招式,华美则华美,却非中看不中用之流,竟是内外兼具,威力无比。

    他沉淀心绪,越加谨慎应对,施展开全副武学,心中也不由沉吟若是自己体力最佳状态下,或许真的还可以牵制住对方,可现在……

    楚翼攻势愈发迅猛快捷,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攻防转换极其灵活,招招直指对方要害,激斗中神情却依稀带着丝闲适,看起来竟像是远远未发挥出他全部水准。

    在场少数几个内力深厚的高手方才堪堪能看见他们的动作,无时无刻不是危机四伏,端得精彩绝伦而惊险重重。

    徐子煦的几个亲卫不由纷纷露出凝重神色。

    他们王爷已经是朝阳鲜有的绝顶高手,而这个年纪轻轻的敌将竟然能和王爷如此交手……

    双方各怀心思,而那两人依旧紧紧纠缠,犹如飞旋的急速流星,交汇处碰撞出激烈火花,惊心动魄。

    最后一击时空中两人交错而过,快速分开,楚翼落地而后退一步,稳住了身形,而徐子煦则执剑撑地,一缕血丝自嘴角缓缓流出。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古代子时相当于现今深夜23:00~1:00,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今两个小时。

    2朝阳国偏文重礼,上至朝臣皇族,下达世家子弟,举凡贵族文人之流皆有字号,亲人朋友之间或者上级对下级(尤指心腹之类)间以字相称以示亲近礼貌。而实际上朝廷世家之内多半人则只在成人礼时经亚父长辈等授予字称,并不取号,唯有闯荡江湖的侠客游人会自取称号。以下是名单:徐子煦,字影忆;萧惊鸿,字景夜;北堂琼,字子楚;方叶红,字新竹;秋少枫,字音瑟;闻人听竹,字轻雨;徐离尘,字思逸;白琅,字少卿。

    天沛国除却等级森严,对此类繁文缛节则比较开放随性,没有那么多讲究。

    ☆、第一章 战败沙场3

    两大主帅交手整整一百八十六招,胜负即分。

    “王爷!”几名亲卫见状不由上前,忧心而唤。

    徐子煦紧闭嘴角,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突地一声沉闷呛咳,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惹得亲卫大惊失色,忙要去扶,却被他轻轻挥开。

    “朝阳第一王爷,不过如此。”挺拔修长的玄衣男子卓然而立,傲然俯视吐血不止的徐子煦,淡淡而言。端得尊贵无比、意气风发、气宇轩昂。

    “胜之不武。”徐子煦强压住胸口的气血翻涌,挺直了身体,淡声道,“何况我朝阳能人不胜枚举,你此次侥胜实不能说明什么。”

    正待翩然转身离去的楚翼豁然顿步,回眸而视,见那人重伤中还维持一派淡定从容,不由微挑眉宇,忽地沉沉一笑,待要说什么,却见手下慌忙上前。

    “主帅,急报!”将士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楚翼一听,神色微变,回头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徐子煦,几道内力由指尖疾射而出,竟是隔空点穴之法,再不管对方惊异愤懑的神情,留下部分黑骑挥手下令全部押回审讯,就自己翻身上马,同其余血魔黑骑率先离去。

    徐子煦纵然重伤,内力被封,却望着飞速离开的黑骑团从容而笑,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朝阳残兵没能抵抗多久就全部被套上了枷锁,押回天沛领域分别关押在几处营帐里,徐子煦被单独囚禁开来。

    天沛军对他这个朝阳王爷自然看管甚严,不说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高吊于囚架上,光是帐内帐外巡视的人就不知多少,却始终无人来审问。

    长时间的吊着,他四肢早已麻痹,几个时辰前被楚翼震伤的肺腑阵阵作痛,如今内力被封,完全无法运功为自己疗伤,更不用说逃出去。

    身陷囹囫,镣铐加身,想他堂堂静亲王徐子煦,竟然真的会落到这番地步……

    不由微微苦笑。

    只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究竟局势如何……

    徐子煦还在强撑着心神深思,帐门忽然被掀开,一队兵士押解着他出了帐篷,一路北行,走了一段路,他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心中一阵惊喜。

    连忙举目四顾,果然见楚翼大军在往北方撤去,由此看来,音瑟他们的行动是成功了。

    如此一来,至少目前朝阳暂时无忧了。他微微放下心,因沉重冰冷的脚镣手镣磨破皮肤而带来的刺痛,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咬紧了牙关继续一步步往前行走。

    不到晚间,天沛大军已经退回天沛境内,入住了王族设在当地的别馆,徐子煦被关入地牢深处,照旧重重守卫把守,比之前营帐里还要严密。

    在天沛境内想要潜回朝阳,怕是难如登天。

    徐子煦收敛心神,闭目养神起来。既来之则安之。

    大半夜过去了,阴寒潮湿的地牢,让他伤势转趋严重,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狱卒刑官的豁然执灯闯入,染血脏污的上衣被几下撕毁,寒冷刺骨的空气骤然直接贴合上肌肤,引发他不由自主的一阵战栗。紧接着沾了盐水的皮鞭破空而来,一下下甩在胸前,顿时皮开肉绽,牵带起阵阵疼痛火辣,让他额际青筋暴突,几乎咬碎了牙关,却硬是闭紧嘴巴,不出一声,暗自隐忍。

    此番待遇,他本就早有预料,只不过真正遭受时,还是痛苦难言。

    没了内力防身,此刻的徐子煦根本同普通人无异,寒冷和鞭打让他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几鞭下来,他已经发丝散乱,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然而那偶尔抬起的脸上,却依然维持着他皇族的尊严和自若,平静的眼底一片清明坚毅。

    而这看在敌人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理所当然随之更猛烈的鞭笞刻不间歇地直往他血流不止的身上招呼而去。

    一时间,阴森晦暗的地牢里就只闻鞭子破空甩在人体上的劈啪声,夹杂狱卒的咒骂和喘息声,却始终没有徐子煦的声响,哪怕是一句轻微的闷哼。

    当他终于不支昏迷时,兜头就是一桶冰水浇上,一个激灵,霎时回复了神志,冷得他直打颤。过于寒冷,麻痹了感官神,经似乎连疼痛也随之冰冻。

    新一轮的行刑就要开始,他也闷不吭声做好了准备,却听得牢外一阵骚动。

    徐子煦勉力抬眼看去,灯笼的光辉由远及近,一队将士踢踏小跑而入,肃然分列两队立定,收腹挺胸弯身行礼,神情间严肃而敬畏。

    紧接着那人一袭黑衣,大跨步翩然而至。

    来人随手解下滚狐狸毛边的黑色披风丢给手下,露出里面依然是清一色的黑,只有腰带、袖口、领口和袍摆上绣满了以黑色为底、繁复的红色花纹为饰的精致纹路。

    盛开在黑色绸缎上的曼珠沙华,红得几欲滴血,狂野而妖媚,带着某种收敛的张狂之感,有股说不出的魔性色彩。黑暗而强大。

    那人掀起下袍衣摆踏入牢房,欣然接受众人的跪拜。

    玉雕般的精致容颜,眉目顾盼间尽显王族风采,微扬的嘴角边带着丝不可一世的尊贵,随随便便这么一站,端得风姿卓然,风流倜傥。

    他淡淡一挥手,众人纷纷谢恩起身,敛眉顺目,躬身一旁,不敢瞻仰王族风姿。

    无比的风华,无比的高贵,无比的优雅,无比的夺目。

    徐子煦知道眼前这个满身尊贵华美的人就是今日战场上交过手的楚翼,天沛的六王子。

    想不到的是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变化居然这么大。

    眼前这人,哪里有之前的张狂阴戾,怎么看都不过是位风度翩翩的儒雅贵公子,虽然说不上让人觉得文弱,但也绝对想不到这人竟然会有那么高深的武学修为。

    若不是亲自交过手,若不是领教过他的兵略战术,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相遇,徐子煦怕只把他看作一介风雅贵族罢了。

    楚翼站到了满身伤痕的人跟前,微微咦了声,似乎为什么事而微微吃惊,幽深的眸子沉了沉。

    徐子煦淡淡扯了扯带血的唇角,冷冷地盯视了他会,就无畏地移开了头,竟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夜无眠r

    2009年01月01日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阶下俘虏(1)

    “谁做的?”楚翼问得轻柔,伸出手轻触徐子煦胸前流血不止的鞭痕,引发对方一阵不自禁的轻微战栗。

    “禀六殿下,下官不敢劳烦殿下亲自——”狱官忙上前敬畏地躬身回答,语气里有着十足谄媚的意味。

    “那倒辛苦你了,本殿该如何赏赐?”楚翼嘴角微勾,平静低吟,略略深沉的语调里有丝莫测的意味,烛光下黑沉幽深的眼睛始终波纹不兴地看着那狼狈疼痛却依然倔强不屈的人。

    “下官不敢,为殿下服务荣幸之——”狱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豁然消了音,身体随着破空之声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壁再重重跌落于地,血瞬间染红了地面,而他人瘫在地上竟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楚翼毫无预兆鞭子一挥将狱卒打成重伤,众人却根本没看清他是何时出鞭、挥鞭,又是何时收鞭的,纷纷惊惧地低头不敢再看,克制着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发颤。

    一时间地牢里鸦雀无声,只有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在这狭小脏污的空间弥漫,加深众人噤若寒蝉的畏惧。

    而施惩者神情却始终淡淡的,从头到尾看也没看那个挨抽的狱官,也丝毫不在意众人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沉静幽深的眸子一直都放在徐子煦身上,暗沉深邃的眼底莫名的光华在流转浮沉,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徐子煦维持着不动声色的淡漠,冷冷地观察着此刻的情形。

    楚翼的到来,再度激发了他的警戒,而这人出其不意的发难不但震慑了众人,也让徐子煦心下一凛——既为这人的喜怒无常、残酷狠辣,也为他不经意露的那一手的精准快速。这么一来他原本疲惫强撑着的身体倒是瞬时精神了不少。

    “本殿照顾不周,让王爷受委屈了,还请见谅。”楚翼定定地淡淡地观察了他一会,突地神情一变,一直平淡高深的脸上居然换上了丝歉疚,竟然微微弯身如此说道。

    语气诚恳,神情真挚。

    徐子煦依然不动声色,心中暗嗤对方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抬眸静静瞧着这位深沉难测的六殿下,静观对方到底玩什么花样。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徐子煦既然落在你手里,听凭发落就是。”他语气平缓、不卑不亢道,睿智淡漠的眼中一片沉静。

    此刻艰险的处境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即便浑身是伤,高吊在刑架上,说狼狈就有多狼狈,却仍旧不改他淡定从容的神态、傲然不屈的风骨。

    楚翼闻言细细打量了他番,微微一笑,转身对着一旁战战兢兢的侍从就是脸色一沉,厉声呵斥:“来人!朝阳国堂堂静王爷岂能如此亏待!还不快将王爷放下来,入住落阳斋,好生伺候!”

    徐子煦侧目而视那人忽然的变脸,心下不由警惕不已,面上不过是微微冷笑,也不抗拒,任由他们动作。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已经从阴寒脏污的地牢移位到温暖豪华的落阳斋,净了身,清理包扎了伤口,衣服也换上了一袭白绸长袍。

    当他一身清爽地出来时,楚翼已经半躺在屋里的卧榻上,正悠闲品着茗,边上摆着茶点,旁边精致小巧的银炉里薰着麝香,室内满是这种有些甜蜜有些温暖的味道。

    察觉到徐子煦进来时,楚翼并没有起身,仍旧维持着半躺的姿势,看上去几分狂妄、几分不羁、几分慵懒,流光溢转的眼睛微微一抬,侍女即躬身退出,偌大的室内就只剩他们两人。

    “请坐。”楚翼优雅抬手,悠然出声,抬眸微笑,端得无限风情,无限雍容。

    不同于沙场和地牢中,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威胁感,与之前的高高在上简直判若两人,那张堪称绝美的年轻脸庞上也没有莫测的高深,只有王族特有的尊贵,却不慑人,反而一派优雅得无害温和,甚至可以说平易近人。

    徐子煦也不客气,一脸自若,上前就在圆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心中却不禁诧异,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面目,为何在每一个不同的场合都能有那么截然不同的举止神态。

    这样的人,实在太过深沉,太过危险。

    “你意欲为何?”徐子煦眼眸微抬,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淡声开口。

    楚翼弯了弯唇角,微微直起身子,重新倒了杯茶水,放到对方面前,温文有礼:“王爷请用。”

    徐子煦轻轻瞟过一眼:“多谢六殿下。”

    楚翼见他并不接手,也不动怒,只微微一哂,搁下茶盏,收回手轻轻摆弄着自己的杯子,悠然而道:“本殿一直都很好奇朝阳第一才子,大名鼎鼎的静亲王是怎番模样!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侃侃而言的他,眉目清朗尊敬,神情举止间丝毫找不出什么讥讽的味道,但就是这副看似真诚的神态却更显出了他的心思叵测,这一番话底下的深意也不知是褒是贬。

    徐子煦淡然直视对方,一贯的荣辱不惊、淡定如斯。

    他可没忘记今日战场上这人孤傲的一句“朝阳第一王爷不过如此”的轻侮,如今再用这种近似客气褒扬的语调流利地说出这番赞美之言,其本意实在值得揣度。

    这个天沛六殿下,每一个神态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里都蕴含深意,不得不谨慎应对。适才地牢中一幕,已足够说明问题。

    “第一之流不过是世人强加的虚名,如若不能用得其所,所谓才华爵位又有何用。”徐子煦平缓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噢?”楚翼闻言笑意似乎更甚,起身走到他边上,在他不解戒备的目光中忽地弯腰凑过去,仔细打量着对方微微一惊后马上镇定下的神态,露齿而笑,“你真的是堂堂王爷么?”

    徐子煦眉头不由一皱,戒慎地反盯着楚翼,沉声问:“六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楚翼盯着他看了会,退开些许,一屁股坐上了桌几,如此不合礼数一反他身份的行为引得徐子煦又是微微皱眉,他却笑了:“哪!王爷既然能把本殿逼退边境,暂时放弃攻打朝阳,可见你朝阳第一王爷的称号的确不是浪得虚名,而本殿一向惜才爱才不分种族贵贱,要不王爷归顺于本殿麾下,如何?”

    徐子煦淡淡瞅了他会,豁然而笑:“六殿下觉得本王会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阶下俘虏(2)

    “六殿下觉得本王会答应?”

    “呵呵!目前要你同意自然还是有困难,本殿也没要王爷现在回答,不妨好好考虑。”

    “呵!殿下麾下能人无数,只怕没有本王的立足之地。”徐子煦此话说得甚是谦虚,却明显是拒绝之态了。

    “王爷任何时候改变主意了欢迎告诉本殿,本殿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楚翼也不恼,依然轻浅微笑着。

    徐子煦不再接口,对方说得一副慷慨大度,以礼相待,却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如今他人在对方手里,生死未卜前途渺渺,今后如何还不是对方一句话说的算。

    “六殿下若是为这事,就请回吧!”徐子煦昂然起身,微微低头看着举止不雅地坐在桌几上却依然不失其高贵优雅气质的年轻王族道,“或者,继续把本王关入大牢。”

    “呵!朝阳王爷觉得你拂了本殿的意,本殿就不再以礼相待么?”楚翼缓缓摇头,悠然浅笑,“本殿岂是如此势利之人,礼遇于你只为赞赏朝阳王爷傲人丰姿而已,王爷安心在此作客便是。”

    徐子煦盯着他瞧了会,漠然回道:“既然殿下把本王当客人看待,那么想必也会尊重本王了?”

    “呵呵!那是自然。”

    “既如此,天色已晚,本王累了,想要休息了。”

    “啊!没能考虑到朝阳王爷需求,是本殿疏忽了。”楚翼一个击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既如此,那就请朝阳王爷好生休息吧。”

    楚翼大方地如是说道,却并没有动作,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对方开口闭口都是朝阳王爷,这对目前深陷天沛境内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讽刺羞辱。

    徐子煦冷冷看着对方,不言不语,再不顾对方莫名的行为,转身往内室走去。内伤加外伤,他能坚持到现在不露出疲态虚弱,其实已经有些勉强。

    楚翼看着他走出视线,一直悠然浅笑的面容收起了笑意,优雅微勾的唇角微微冷凝,显得有丝坚毅无情,神情也莫测高深起来。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静王爷。

    只不过,看他能冷静到什么时候!

    楚翼冷冷笑着,侧头看自己刚才倒的那杯茶水,依旧原封不动地静摆在那,伸手端了起来,放到面前细细打量着,清澈柔润的液体,淡淡的茶香萦绕鼻尖,带着甘冽的味道,入手的温度却已然有些凉了。

    他微微旋转着茶杯,镶金的繁复花纹在烛光下随着角度的改变而不断变化着光芒,可理应款款流动的茶水却呈现绝对静止状态,一丝涟漪也无,仿若置于桌上般安然不动。

    楚翼半眯眼眸,幽深无底的眼眸依稀某种光芒一闪而逝,抬眼看徐子煦方才离开的方位,已是空无一人。他微微一哂,撤回内劲,将茶水豁然倒向了地上,随手一丢,茶杯已稳稳倒合在托盘里,跃下桌几迈步而去。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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