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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节

    庶子日常 作者:凤九幽

    第62节

    “嗯,”纪居昕顺着抖动的车帘看到远处巍峨的城楼,清澈眼眸变的温柔,“到时装个食盒,也请卫将军尝尝年味……”

    马车一到家,孙旺就大呼小叫喊来绿梅,两个人开始指挥着厨房下人,忙的团团转,纪居昕叫来宋飞,问他可知道卫砺锋在哪里值守。

    “将军今日主要监管五城兵马司巡城,每个时辰所在地点皆不一样。”

    纪居昕微微凝眉,“酉时他会在哪里?”

    宋飞想了想,“那时街上人多,将军大概会在城楼至皇宫的主干道附近。”

    “城楼……”纪居昕指尖捻了捻,微笑着向宋飞,“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尽管决定下的仓促,但绿梅和孙旺是很有能力的下人,年前该准备的东西备的很齐,现下一顿丰盛饭菜安排起来并不算太难,厨房折腾了两个时辰,热腾腾的年夜饭很快出炉。

    菜摆好了,绿梅请纪居昕上座,孙旺显摆着介绍桌上菜式,家里叫得上名字的下人都来磕头拜年,院里院外竟然很热闹。

    纪居昕笑着让绿梅把过年钱发了,执起筷子,看着满桌酒菜,竟然有点……没胃口。

    是不是一个人太孤独?

    面对绿梅孙旺等的期待眼神,纪居昕保持面上笑意,挟了几样菜吃,夸道,“好吃,赏。”

    绿梅孙旺分别矜持又开心地行礼,“谢少爷!”

    之后大家热情地结伴去旁边几桌闹了,纪居昕干脆撂了筷子。

    他坐了一会儿后,走出饭厅。

    绿梅见他出来,小跑着过来问,“少爷用这么少,可是菜式不合胃口?”

    纪居昕摇摇头,“很好,我只是吃饱了。”

    他让绿梅不要担心,信步去了书房。待外面天色渐黑,他叫来孙旺,“我让你单独准备的饭菜可好了?”

    孙旺笑容灿烂,“刚做得,正准备移到食盒呢,您就叫了。”

    “用个保温好的食盒。”

    “小的找了几个大食盒,下面可置开水或炭火,保证菜点一个半时辰都不会凉!”

    纪居昕放下手中书卷,“那就拿过来吧。”

    等待孙旺的时间里,纪居昕把保暖衣服一一穿好,抱着手炉,走到廊下。

    不一会儿孙旺小跑着过来,“马车已经备好了。”

    纪居昕顺着台阶走下来,“你今日与他们乐吧,不用与我同去,宋飞他们就够了。”

    “可是今天周大哥不在,您身边不留个自己人……”

    “无碍,”纪居昕看了看天色,“我不会有事。”

    纪居昕坚持,孙旺只好谢过主子体贴,将食盒放到马车上,目送主子出门。

    可纪居昕并没有坐上马车。

    一来除夕的夜晚很热闹,放爆竹的孩子群,与党兄弟们一起遛大街玩耍的少年,大开着门户围炉赏雪的人家,种种皆有,千家百态。脚一踏出去,立刻看到每家每户屋角都挂了喜庆的红灯笼,淡红的光线照亮了整整一条街,映着天上繁星,非常漂亮。纪居昕难得静下心来欣赏美景,现在感受一番颇觉不错。

    二来宋飞提供的范围不算很大,正好是宅子拐出去的一条街,纪居昕觉得若他坐在车上,视野有限,很可能看不到卫砺锋。

    反正他穿的暖和,走一走没什么。

    他静静走着,穿过各种各样的人群。

    有孩子们欢呼吵闹,争论谁手中爆竹最厉害;有少年们讨论谁家妹妹真是机灵可爱,若能得机会再悄悄看上一眼就好了;还有几位老者在讨论石屏先生的画。

    纪居昕脚步顿住。

    他站在一堵灰墙外,听到墙内争执声音非常响亮,应是几位老者在院内围炉赏梅,或者在庑廊置器煮酒。

    “你们说的不对,石屏先生虽然手笔凌辣,画中灵气十足,但境界上还是窄了,他一定很年轻。”

    “你说的才不对,石屏先生才华横溢,胸中有大智慧,尤其近来画作,比之以往更上一层楼,你不过两年前看过先生一幅画,就吹嘘到现在……我同你讲,石屏先生现在的画作,勾魂夺魄,境界一点也不都差,你去苏记铺子看看就知道了……”

    “我这么大年纪,哪能跟一群人去挤,要不要脸?”

    “这你就不对了,你我到这般年纪,还有什么别的想头?为了心心念念的东西挤一回又如何?谁叫自己家里没有人才,画不出石屏先生喜欢的风格可以免费交换呢?”

    ……

    “你们说的都不错,但我仍然认为,石屏先生的画作,比之六谷山人,还差上些许。”

    纪居昕听到这句话,心中微恸。

    六谷山人……

    是他前世最后一段时间,出现在身边的老师。

    他不肯告诉自己他姓甚名谁,只说行遍天下,最喜欢呆的地方风景奇秀,有六座极不一样的山谷,所以给自己起了雅号,叫六谷山人。

    他相貌俊雅,目光清澈柔和,举手投足充满随性洒脱,是个很容易让人交付好感的人。

    事实上他性格的确极好,从来不会发脾气,很有耐心,很会教人。

    若不是遇到他,纪居昕恐怕此生浑浑噩噩,看不清自己,看不到前路。

    纪居昕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六谷山人。

    他对老师心怀感激,可六谷山人透露的东西太少,他想找都无法找起。

    现在看,原来老师早就闻名天下了……

    他要去找!他要找到老师,好生报答。

    尽管这一世可能不会再有那样深刻的牵绊,他仍然感恩六谷山人为他做的一切……

    纪居昕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思绪拉回,耳朵里好像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声音,有些像兵器相争。

    他停下来,问宋飞,“你听到有什么异样响声了么?”

    宋飞抱着剑,“没有。”他走前两步,站在一片岔道,“我们走这边。”

    纪居昕纳闷,指着正前方,“不是说卫砺锋可能在这条街?”

    宋飞表情不变,“将军活动范围很大,随处都有可能。若一会儿还是找不到,属下会发特别信号。您放心,属下一定会带您找到将军。”

    纪居昕目光微闪,静静看了宋飞好一会儿,宋飞姿势不动,没一点改变。

    他看了眼长长的,一路挂着红灯笼,并不幽暗的街道,脚步转向宋飞的方向,微笑着说,“好。”

    宋飞是卫砺锋的人,他信卫砺锋。

    待纪居昕慢慢朝前走,宋飞手指伸出肩膀,冲着身后人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个人悄悄跳出,身影转向刚刚那条路……

    京城的路都是直来直往,波折不多,除了偶尔冒出的巷子口,视野几乎一览无余。

    于是走过一段路,拐了个弯,纪居昕很容易看到了窝在墙角,表情痛苦的人。

    还是个熟人!

    “罗婆婆!”他小跑走过去,“您怎么了?”

    罗婆婆抬头,见是他,嘴角勉强扯出笑,亮出腰腹伤口,“今日除夕……左右老婆子……家里没人,就想着……出来做生意。刚出门,想看看哪里人多……就遭贼子给了一刀……”

    纪居昕看到伤口汩汩流血,非常担心,“您能动么?我带您去看大夫!”

    他并非太过好心,一定要多管闲事,而是看罗婆婆的样子,布衣,布鞋,面有沧桑,是个真的很需要照顾的老人。之前他经常吃罗婆婆的醪糟粉子,罗婆婆很喜欢他,每次份量都给的比别人足,他也曾与罗婆婆闲聊收集想要的消息,同时得知罗婆婆并没有家人在身边……

    罗婆婆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伤,婆婆……坐一会儿……就能自己起来……”

    纪居昕紧紧皱着眉头,“您这样不行。”他看身边的宋飞,“我们能救她么?”

    宋飞锋利眼神从上到下扫了罗婆婆一遍,“属下听您吩咐。”

    “那好,”纪居昕指着马车,“把马车上的食盒拿下来,你身后那么多兄弟,应该可以帮我提一提。把罗婆婆扶上车,你指两个人出来,送她去看大夫,妥贴把人照顾好,大夫说没问题了,你们把婆婆安全送到家,再回来。”

    “是!”

    宋飞迅速点出几个人,分别交待任务。

    罗婆婆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愧,“我老婆子……这么些年……没麻烦过人……”

    纪居昕握了握她的手,“好啦,你会没事的。”

    “不过婆婆可不可以告诉我,坏人往哪里走了?”纪居昕想着卫砺锋在巡察,很可能会往坏人的方向走。

    “那边——”罗婆婆指了个方向。

    纪居昕看过去,发现正是他刚刚拐过的方向。

    他平静地看向宋飞。

    宋飞垂眸,“将军吩咐过,一切以您的安全为上。”

    纪居昕叹口气,他懂卫砺锋对他的维护,但他并不是一碰就碎的人。他指着那个方向,“卫砺锋会去那里?”

    “大概。”宋飞又加了一句,“将军一向雷厉风行,很快就会解决,我在那里留了记号,将军办完事会追过来。”

    纪居昕看着护卫们小心把罗婆婆抬上车,微笑与罗婆婆道再见,说他会去看她后,目送马车离开。

    之后,他指着不远处背风的小亭,“我们去那里等卫砺锋。”

    ☆、第178章 除夕(上)

    卫砺锋果然来的很快。

    纪居昕面前的茶还没冷,就远远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仍然穿着今晨离开家前的那身深青官服,官服上微有褶皱,却并不脏,显是他今天忙碌很久,却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纪居昕看向宋飞。

    宋飞抱着剑站在他侧前方,明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纹丝未动。

    卫砺锋本来走的很快,距离越近,反倒慢了下来。走到纪居昕旁边,连脸上笑容都收了起来。

    “怎么了?”小家伙竟然不看他只看宋飞!

    他声音尽量放的低沉,可内里隐隐薄怒,只要稍稍注意就能听出来。

    宋飞立即单膝跪地行军礼,“回将军,方才巷子口有些危险,属下未经允许,擅自带纪少爷避开,请罚军棍!”

    卫砺锋听完此话,再看纪居昕眉心微拧,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挥手,“你自行去刑房领罚吧。”

    “是!”

    宋飞走后,纪居昕的眉头仍然没松下来,“你说把宋飞给我,实际上他还是你的人。”

    “很生气?”卫砺锋坐在他对面,身边卷来微凛寒风,气氛都好像跟着冷了不少,“他在我手下多年,初初跟你,总有个适应期。你放心,我会教会他,谁才是他应该效忠的主子。”

    纪居昕微微摇头,“我其实并不是介意他是你的人,我信任你,所以只要你信任的人,我也能信任。宋飞的出发点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懂,我只是希望任何情况下,自己被不要被蒙在谷里。我需要知情权,我需要他信任我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不是替我做出决定。只要给我足够的尊重,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于我而言不重要。”

    卫砺锋点头。

    “你刚刚说让他去刑房领罚……很严重么?”纪居昕又有些不忍,“我不大喜欢有人因我倒霉。”

    “并非如此,他们受罚,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军令就是军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违了军令,都应受罚。”卫砺锋大手越过小桌,摸了摸纪居昕的头,“与你无关。”

    “那别太过了……”

    纪居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尊重卫砺锋的行事手法。想来军营行事,与平常的人情世故不一样,只要人不会有事就好。

    “来,尝尝我准备的年夜饭——”纪居昕招手,让护卫们把食盒送上来,一一摆在石桌上。

    孙旺准备的食盒相当不错,盖子一打开,氤氲热气浮动,各样菜香味瞬间飘出来,弥漫在空气里,勾的人十指大动。

    卫砺锋很惊讶,“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纪居昕拿了一双牙筷递给卫砺锋,“我四叔今日与同僚一起守岁,我落了单,想想你虽然当值,饭还是要吃的,回家后便让下人们准备了这些……我只动嘴,没一样是亲手做的,你可不要误会。”

    卫砺锋握着牙筷,静静看着纪居昕忙碌,眼眸异常温柔,“我不会误会。”小家伙就是对他好,想着他也不愿意直说。

    纪居昕闷头把食盒安排好位置,拿出两只小巧青瓷酒杯,亲自执壶倒满酒,一杯给自己,一杯递与卫砺锋。

    卫砺锋双手接下。

    纪居昕举起酒杯,与卫砺锋碰了一下,“来,今日除夕,我们也应个景。这一杯,敬我们相聚于此;敬我磕磕绊绊走来,你助我良多;敬我们的未来能繁花似锦,我能榜上有名,你能称霸朝野……咳咳,不能这么说,是希望你能一直威武霸气下去,万事顺遂,福运绵长!”

    卫砺锋被‘我们的未来’几个字闪的眼睛发酸,第一次笑容有些傻,话都没说,直接仰脖,把酒闷了。

    纪居昕有些意外,一向嘴贱话多的卫砺锋怎么格外爽快?

    不过喝酒就是要这个劲,纪居昕很满意,也把杯中酒喝了。

    酒一下肚,热辣的劲头就从胃腹冲上来,瞬间脸热手暖,一点也不冷了。

    纪居昕松了松围的紧紧的大毛领子。

    他身上穿的这件披风仍然是卫砺锋给的,大毛领子是照卫砺锋的意思特别加的,纯白的,一丝杂毛都没有,柔软蓬松,保暖又好看。

    就是太大了,纪居昕下巴埋在毛毛里,脸更显小了。

    纪居昕粉白指尖只松开毛领一点,就不敢再往外拉了,虽然现在不冷,但染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他很注意保护自己身体。

    体内热气止不住的往外激,他脸上似染了胭脂,眼睛似含了水,舌尖舔去嘴角遗留的酒液,不自觉间散发着纯真媚惑。

    卫砺锋觉得简直不能好了,这是逼他起反应啊!这么多人在侧……

    他索性站起来,迅速收拾了两只食盒,提在左手,右手揽住纪居昕,脚下一点,跃至空中……

    纪居昕也觉得简直不能好了,干什么能不能给点提示?突然蹿到空中什么的……

    不过很快,他被眼底美景吸引住,再也移不开视线。

    地上的街道,不管长的短的,弯的直的,都有红灯笼相伴,远远看过去,如同装扮过的长蛇!隐隐可见高低不同的民居,围绕在这些如星光拱卫的长蛇边,映衬着依稀可见的屋顶房后残雪,真真是……漂亮!

    再仔细看,能看到人家屋顶冒出的灶烟,笑闹声依稀可闻……

    这样的人间烟火,这样的亲切美妙。

    纪居昕再次脚着地时,发现被卫砺锋带到一处屋顶。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很高,没有任何东西阻挡视线,抬眼能看到星星,低下头,左边是静静流淌的护城河,右边是热闹守岁的民居。护城河畔有冰,隐隐泛着银光;民居传来各种笑声,热闹劲可比集市,这一动一静,竟然说不出的和谐。

    转头看卫砺锋时,他已经盘腿坐好,并且连食盒,筷子,酒,全部都摆好了。

    他这样的举动,明显是想与自己安静喝酒。

    纪居昕笑了,本来今日出门来找卫砺锋,就是想陪他守岁的,遂并不介意,也盘腿坐下,姿态极为随意。

    这次卫砺锋倒酒,递给纪居昕。

    纪居昕一手接了,另一手托着下巴,颇觉玩味地看着卫砺锋。

    “怎么,在期待我的祝酒词?”

    纪居昕很老实的点头,“我们喝过几次酒,我却从未听你说过祝酒词,便是刚刚,你也只是喝酒很痛快。”他眉眼弯弯,“莫非我们的全能将军,竟然说不来祝酒词?”

    “还真让你猜着了,”卫砺锋笑了下,声音好似在喉咙里滚过,低沉醉人,“不过我祝酒歌唱的不错,要听么?”

    纪居昕眼睛发亮,“当然!”

    “那先把酒喝了。”卫砺锋伸手,碰了碰纪居昕的酒杯。

    二人碰杯时,不小心手指挨到,卫砺锋的手温度很高,烫的纪居昕一愣。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把酒喝干,默默平复心跳,若有似无的抱怨,“哪有先让人喝酒,再致酒词的!”

    卫砺锋墨眉一扬,放下酒杯,拿出随身长剑,有节奏的一下下弹着剑身,缓缓唱起来。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说是唱也不对,卫砺锋声音有种独特的韵律,半是诉说半是低吟,偶有音色上扬,便像在唱了。

    他静静盘腿坐着,眸子半阖,手指一下一下弹着剑锋。冷冷星辉洒在他身上,低沉苍劲的声音突然显得空旷高远,纪居昕觉得自己仿佛看到千里之外的沙场。

    那里有军队对阵,一将功成万骨枯;有擂鼓约战,单枪匹马生死决斗,一战成名一战身陨;有攻城有偷袭,有狂风肆虐,有雨雪相逼,一年三百六十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士兵们用汗水和鲜血浇灌着那片大地,多少人马革裹尸,无名冢上碑文不留!

    可他们为何这样做?难道只因为家穷没有出路,只有当兵?不,他们眸中有坚毅,他们背后有兄弟,脚下是疆土,他们心怀信念,不需要被人知道,不需要被人记住,他们愿意为了守护而战!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定斩敌将首级……报朝廷!谁人听?”

    这是一首将军令!

    纪居昕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将军令,并不过分激昂,却唱的他有流泪的冲突。

    卫砺锋唱的不是他自己,纪居昕却好像隐隐触碰到了他的内心。

    一曲罢,卫砺锋收起剑,微笑问纪居昕,“是否可堪一饮?”

    “自然!”纪居昕豪气地与他碰杯,又饮一杯。

    “你与同袍感情定然极好。”纪居昕看着卫砺锋,“好生让人向往。”

    “没什么好向往的,”卫砺锋看着左侧护城河,“今日还大碗喝酒说荤话的兄弟,明日可能就回不来了。”

    纪居昕心尖一颤,不知怎么的,竟然握住了卫砺锋的手,“总有一直陪着你的。”

    “你说的对。”卫砺锋反握了他的手。

    一会儿后,纪居昕想将手抽出来,却发现被拽的死紧。卫砺锋发觉他意图,仍然没放,“我怕你冷。”

    “还好,我没有很……”

    卫砺锋却不由分说的把人拽到怀里,“互相依偎着就不会冷。”

    纪居昕刚想挣扎,又听卫砺锋说了一句,“有几次突围,遇到暴雪,我与兄弟们就是如此,才保得性命。”

    纪居昕立刻不动了。卫砺锋的日子好像过的很苦,大年节的,他好像应该给这样的将军一点温暖……

    “虽然你受过很多苦,但走到今天,应该有认为值得的地方。”

    “嗯,我已经找到了。很值得。”

    “话说卫砺锋,今年除夕,咱们不谈不这些,聊些高兴的事好不好?”

    “好。”

    “你来说说,方才宋飞说的‘危险’,是怎么回事?”

    ☆、第179章 除夕(下)

    “这就是你认为的‘高兴’事?”卫砺锋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有些好笑。

    “当然,”纪居昕非常理直气壮,“起码说这些你不会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卫砺锋反驳。

    “好吧,是我认为你不高兴,”纪居昕鼓着脸颊,“反正我就是要说这件事,你不愿意么?”

    卫砺锋爱的不行,低头亲了亲小家伙额头,“我愿意。”

    纪居昕不满地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不许乱开玩笑!”

    “好,”卫砺锋正色,“其实我也说不准,但宋飞不让你过去是对的。”

    “我瞧着像江湖帮派争斗,年三十寻仇,也是够有时间。”卫砺锋想着当时情境,“双方都穿了夜行衣,打的很厉害,武功都不弱,武功路数我不大熟,但肯定是江湖上的,并非官家,这点我可以肯定。我得到消息过去,双方已打的差不多,见我插手,立刻架都不打了,四散逃出,我只有一个人,无法追太多,大部分都逃掉了,我只抓到四个,两个伤势很重,怕是很难活下来,另外两个,我让人送进牢里,今日大家都忙,没空审他们。”

    “万一他们背后势力很厉害怎么办?”纪居昕忧心冲冲,“这样不重视可以么?”

    “没办法,今日除夕,大家都在休沐。”卫砺锋笑笑,“不管他们是谁,耍什么花样,总会慢慢查出来。”

    纪居昕心想也是,有些事需要时间,还真是急不来。

    他又问,“那日我给你的卷宗,都查过了么?”

    卫砺锋点点头,“史元伯的确想巴结魏王,他们有联系,但他们联系是最近之事,并没有查到有无做不合适之事,我会继续跟踪。江万闲的孙子与刘昊交好,但江万闲本人与魏王的交集很难查,还要等一阵子,你给出的另外几个名字,兵马司,六科,的确都有问题,我会一个个处理。”

    “骆公公呢?”纪居昕心内始终放不下这件事,“你有监视么?”

    “有。”卫砺锋微微皱眉,“他一直住在京郊一处宅子,除了上次与黑袍人接头,几乎足不出户,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伺候,完全找不出线索。与魏王的交集,也仅只是之前在皇庄的一夜,第二日他就悄悄溜出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此后也没与皇庄任何人再接触。”

    “有些奇怪……”纪居昕歪头,“我观冬月祭那日他神情很是迫切,应该很着急才对,怎会没动静?”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他肯定不是没动静,而是做的太隐晦,我们没有察觉……那个老仆!你查了没有?”

    “因为只有他与姓骆的接触,我自是命人查了,可那老仆活动范围也极窄,不过是每日出门采买些东西,”卫砺锋道,“我把与老仆接触的人都查了,亦并没什么不同。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不管他们在计划什么,总会露出把柄,你不用着急。”

    “可是想到就会担心……”纪居昕眼睛转了转,拽了拽卫砺锋袖子,“我知道你做斥候良久,对于信息很敏感,可你教了我那么多,我自信有几分本事……你并非常常亲自在那里守着,百密亦有一疏,你要信得过,哪天带我去看一趟?”

    卫砺锋唇角勾起,笑容戏谑,“怎么,觉得自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我不是这意思——”纪居昕大惊,连连摆手。

    “瞧你急的,”卫砺锋摸了把怀里人的小脸,“我其实亦对此事有疑,想带你去看看,正好你主动提及,我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你不……介意?”纪居昕小心的看向卫砺锋。

    卫砺锋哈哈大笑,“我若那么小心眼,早死不知多少回了!我虽信自己厉害,但偶尔也会有遗漏之处,我做事,经常会让手下多查核几遍,才好万无一失。”

    “你真是……”纪居昕想找词夸卫砺锋,“大丈夫!”

    “当然。”卫砺锋面带得意,痞痞眨了眨眼,非常有隐义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很‘大’?”

    “你好不要脸!”纪居昕脸腾的红了,狠狠握拳砸了他一下,“我才十五,少拿这些荤话与我说,我又不是你军营的兄弟!”

    “十五又如何?多少人十三就进过楼子了,大家少爷十一二岁第一次出精,就有通房伺候了……”卫砺锋见纪居昕越说越脸红,还说上瘾了,“今日除夕,你马上就十六了。”

    纪居昕愣了下,“是啊,我要十六了!”

    他稍稍激动了下,想着十六要做大事,要秋闱,要当举人,要恶心纪仁德……想起纪仁德,他突然想起内阁争斗之事。他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把害羞话题抛到一边,郑重问卫砺锋,“你派到我手边的人手,给我递来的加密信息,我可能要用了。”

    卫砺锋看到小狐狸一脸要算计人的表情,笑容愉悦,“给了你,就随你用。”

    ……

    纪居昕觉得他好像喝多了,说话动作都大胆了很多,更加不害怕卫砺锋的碰触了。他与卫砺锋聊了很久,开始卫砺锋总气他,后来总说笑话,逗的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浅淡醉意让意识有些迷离,这夜过的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漫长,纪居昕深深记得,繁星下卫砺锋的温柔眼眸好看到醉人,京城子时的烟花比临清漂亮很多很多倍。

    ……

    东方青白时,卫砺锋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纪居昕回家。

    与此同时,青娘找到了师傅家。

    师傅倚在枕上,床帘垂着,不允许她掀帘子。不过青娘自小得师傅教导,武艺不俗,眼力自是上佳,很容易就能到帘后师傅的身体似是不对,缠了绷带,应是受了伤。

    “师傅!”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女子声音稍稍有些中气不足,但精神好像还好,“想把狼招来么!”

    青娘立时噤声,“这些天那群人盯我盯我的紧,我不敢随意外出,好容易来见师傅,师傅却受了伤……”

    “他们只是怀疑你,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给我安安静静的,这么折腾下去被人发现可怎么好!”女子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小时候不是厉害着吗,怎么长大了反倒这么没出息,不过几天没见,就要哭着找娘!”

    青娘大眼睛含泪,想哭又不敢哭,“是我错了……师傅别生气……我下回不敢了……”

    女子哼了一声,“你这次来,又想与我说什么?”

    “是这样,”青娘眼睛一亮,把那日与纪居昕的见面过程说一遍,“我觉得这个方法极好,有些消息只靠我手下的姑娘查不大出来,卫将军能做到的就太多了。”

    “我说过,让你离卫砺锋远点。”女子声音严肃。

    “我知道……可是这些消息对我们很重要。”

    “卫砺锋是条疯狼,你没惹着他还好,一旦让他心情不好,他会把你的所有经营都毁了。”女子声音似叹息。

    “可是我们有把柄……”

    “多的我不说了,你长大了,自己看着办吧。”

    这意思是不赞同,青娘贝齿咬着唇,想着先安静一段时间,等师傅好了,再与她说。“师傅怎么受伤的?”

    “钟三那兔崽子找上门了,我怕暴露,行了险招,不小心受了伤,没大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女子声音突然凌利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郑二大概已经被杀了,死之前或许被钟三找得什么信息……青娘,我们的主子,大概就在京城。”

    青娘倒抽一口凉气,“在京城?”

    “是。所以只用你手下姑娘是不够了,之后你与我一起,好生寻找吧……必须早钟三一步找到主子!如果没有主子,就没有我,就没有你。”

    青娘神色肃然,“青娘谨尊师傅示下!”

    女子与青娘说了几句话,大概是累了,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青娘担心师傅,也不肯走,静静坐在帐外。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的香闺,此刻正被人造访。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背着手站在青娘精致馨香的房间里,看着手下轻手轻脚又迅速无比地搜屋子。

    “三爷,”一柱香后,有黑袍人上前报告,“比一月前多出几样东西。”他一一指着四处,“妆盒,玉梳,衣料……还有那幅画。”

    “只这些?”男子声音凉薄,似没有任何情绪。

    “只这些。”黑袍人微躬着身,看不清脸,“其实今夜围杀行动过去,三爷劳累,属下等来便可,这样的地方不配三爷屈尊。”

    “如果此女与那些人有关……她的能力超乎你想象,你会被察觉。”男子抖抖手,拿出一方帕子,垫在手上,隔着帕子一一检查黑袍人说的妆盒,玉梳,衣料……

    “这些东西颇有巧思,一旦被动过,主人就会知道。”男子在查看玉梳,衣料时,手转了几道,动作非常诡异,像在破什么阵似的。

    黑袍人看不懂,也知趣的没问。

    男子很快查看完这几样,“这些没问题,”他看四周,“你说的画呢?”

    黑袍人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男子绕过莲青纱幔,走向内室,很快,他看到了随手摆在桌边的画卷。

    他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了一番,才小心打开画卷。

    画卷打开的一瞬间,他瞳孔紧缩,整个人僵在原地,嘴角抖动,脸上绽出奇异笑意,非常吓人。

    画上画的是一位明眸善睐,巧笑倩兮,极有风情的女子。女子手折一枝杏花,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眸中融融暖意很是醉人。

    见到此画,被唤为三爷的男子呼吸急促,眸内闪现疯狂之色,半晌,‘啪’的把画阖上,“这幅画是从哪来的!”

    黑袍人面有苦色,“不确定此女底细,我们担心被发现,不敢跟太紧,好几次偶然跟丢,这画……我们并不知是在何处取得。”

    “那就去查!”男子转身,眸色阴冷,“所有与此画有关的人,全部给我找出来杀掉,一个不留!”

    ☆、第180章 到京

    醒来的时候,纪居昕发现卫砺锋睡在身边。

    他一激灵,倏地坐起来,下意识检查衣服被褥——二人身上都只穿了中衣,被子盖的很严实,离的也并不近,床上虽有些凌乱,也是正常的睡后状况,并没有太乱,除了有些头疼,身体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外面天光大亮,光线透过厚厚床帘映进来,酒醉后的气味并不好闻……纪居昕挥挥手,掀开床帘。

    卫砺锋还在睡,霸道锐利的眸子闭着,刀削斧凿般的剑眉舒展着,一点气势也无,毫无防备的睡颜,显的有些傻傻的,跟平常很不一样。

    “卫……砺锋?”纪居昕小心唤了一声,卫砺锋并没有醒。

    纪居昕揉揉额角,有些想不起昨夜是怎么过的,他的记忆只到大方给卫砺锋抱着,陪他喝酒守岁那一幕。他觉得万家团圆的夜晚,卫砺锋实在太孤单,现在气氛陡转,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卫砺锋这混蛋,会孤单么?他怎么觉得这混蛋自信到了一种程度,反倒愿意一个人,一匹独狼的似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大地大自由傲游……

    可是昨夜,卫砺锋的表现又的的确确让他感受到……

    “呜……”纪居昕头很疼,心说想不清就算了,反正也只是守个岁,卫砺锋骗得他同情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他起身往床下走。

    岂知巨大的拉力从腰间传来,他脚还没站稳,人就往后仰。

    “啊——”他惊恐地头往后转,双手徒劳地四处乱抓。

    好像他与卫砺锋之间被什么东西绑着,他往外走,牵着卫砺锋滚向床边,自己也被莫名其妙的拉力往回带。

    卫砺锋醒的很及时,动作也很快,电光火石间,就抱住了往后跌的纪居昕。他声音暗哑,眸中充满戏谑,“一大早就这么热情,主动投怀送抱……宝贝儿真乖!”

    纪居昕黑了脸,伸手拍开他的脸,“大早上,不要让我倒胃口。”

    他挣扎着坐起来,抖开衣服看,发现他与卫砺锋衣角绑在一起,打的还是个死结,绑的非常结实。

    “这是什么回事!”他表情惊悚。

    “还能是怎么回事?某人喝醉了耍酒疯呗……”卫砺锋懒洋洋坐起来,“非说我们是兄弟,以后永远在一处,永远不孤单,醉死过去了还能起兴致把衣角绑这么紧,说什么也不让解开,我带你回来又困又累,没办法,只好与你一同睡了。”

    卫砺锋话里虽然没有嫌弃的意思,但那勉为其难的劲头非常欠揍,让人很想抽一巴掌。

    纪居昕实在不记得昨夜之事,无法有力反驳,默默低头解结衣角。

    可这个结是死结,睡觉时压了一晚上,大早上又拉过一回,拧的特别紧,纪居昕怎么都扯不开,额头都出汗了。

    他气的不行,索性摸出床边匕首——

    “诶诶——”卫砺锋握住他的手腕,“这件衣服我很喜欢的,别给割坏了。”他凑过来,身体微微前倾,“我来解。”

    纪居昕坐着不动,看卫砺锋缓缓凑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眉目低垂,面容俊美,表情认真,好像在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随着他的靠近,隐隐有淡淡冷梅香气散开,勾人心魄。

    纪居昕心尖一颤,脸色绯红,把头别到一边。

    “好了。还是我……”

    听到卫砺锋说好了,纪居昕立刻头也不回的下床,趿着鞋子去桌边倒水喝。

    桌子左侧挨着衣柜,有面大大的镜子竖在衣柜边,纪居昕稍一偏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脸。他不经意看到自己嘴唇,差点喊出来,怎么这么肿!

    卫砺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懒洋洋插话,“让你注意了,冬日天燥,容易上火,不让你喝酒你还不高兴要打人,现在知道错了吧……”

    纪居昕眉头紧皱,怎么这个冬天这么容易上火……

    除夕过后,最重要的年节算是完了一半,纪居昕猜纪仁德在外应酬,定然比他还忙,也不着急,慢悠悠吃了早饭,收拾好自己,朝平安胡同行去。

    纪仁德果然也没什么精神,连应付他都有些懒,纪居昕坐了一会儿,拜了年,就晃晃悠悠回转了。

    正月初三,纪居昕去了崔家拜年。

    京城崔家以阁老崔广义为首,串门拜年拉关系的都会来这里。

    纪居昕到时,看到崔家宾客迎门好不热闹。崔三公子在京里就住在崔广义家,大约血缘很近,或是崔广义对他很重视,他站在最前面带着一众崔子弟招呼客人。

    见纪居昕来了,崔三公子迎上来,眼睛微弯显是很高兴,“你来了。”

    纪居昕很佩服崔三的礼仪,姿态保持优雅还能走的般快!

    “崔兄过年好,”纪居昕微笑揖手,“给你拜年了!”

    崔三公子笑笑,也行了个揖礼,“这个年没亲人在身边,你过的还好么?”

    纪居昕笑眯眯,“很好,劳崔兄挂念。”

    “今日我事多,怕会招待不周,你自行走走看看,一会儿我带你见见宁儿,还有我叔祖父。”

    纪居昕一脸了然的挥手,“你只管去忙。”

    崔广义为阁老,客人数量相当多,各种阶层各样人物都有,纪居昕之前从卫砺锋手里拿过秘密资料册子,对照着记忆一个一个看过去,观察分析,一点也不无聊。

    今日程开悟也来了,崔广义亲自拉着他避开人说了会儿话。

    纪居昕早在看到程开悟时就不着痕迹靠近,偷偷听点壁角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之后他确定,他所料没错,崔广义的确有意扶持程开悟争内阁之位。

    程开悟稍稍有些犹豫,觉得这样太麻烦朋友,不过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又有点不想放过,话给的不甚明显。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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