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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3节

    「欵?」

    「帮你赚那一百万!」

    张玄对金钱最敏感,想到钻石大亨私生子的佣金就是这个数,他飞快地追着聂行风跳上了车,叫道:「难道那个孩子还没死吗?庆生没有吃掉他?」

    「没有。」

    陈文靖曾跟少年关在一起,所以才一直呓语救他们两人,可是却被忽略过去了,陈悦书没让庆生吃掉这个猎物,一定是因为他有存在的用处,也许跟借寿有关,如果普通借寿做不成的话,那么丧心病狂的他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

    轿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陈家,院墙外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警卫,聂行风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便让乔用手枪把锁打开,直接冲了进去。

    陈家大院黑漆漆的,感应灯和监视器形同虚设,大家打开楼栋大门进去,里面的灯也打不开,四下里一片寂静,魏正义说:「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电源都被切断了。」

    「因为陈悦书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供他借寿。」聂行风冲上二楼,观察周围状况,眼神阴沉。

    「陈悦书不是还被关在警局里,他怎么出来的?」

    张玄越听越糊涂,跟着聂行风跑上楼,经过走廊,他忽然看到外面有光闪过,却是对面楼栋窗户透出的光亮,窗帘拉得很紧,要不是周围太黑,根本觉察不到光芒的存在。

    「过去看看!」

    魏正义发现后,二话不说,拉开窗户,从二楼直接跳下跑了过去,乔骂了声笨蛋,只好也跟上,聂行风没来得及叫他们,转头看看楼栋构造,顺走廊往前跑去。

    这是栋双子楼,中间由天梯连在一起,不过门被锁了,张玄没枪,开锁花了点时间,可是他们奔进对面楼栋后,却没看到乔和魏正义赶过来,张玄没时间等他们,冲到闪动光芒的房间门前,拧拧门锁,发现是锁着的后,抬腿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一片昏黄,空荡房间的地上摆满了燃着的白烛,蜡烛一根根相连,拼成奇怪的符录图形,图形最尾端放了个木头小人,染成殷红色的小人由一根铜钉钉在地板上,张玄走近后,看到小人在轻微颤抖。

    「靠,用这样阴毒手段借寿,他也不怕不得善终!」

    张玄眼里闪过狠戾,上前便要冲进蜡烛围成的符咒中,谁知刚靠近,就看到一个身影模糊的兽形怪物从火中窜出,要不是他躲避及时,差点被火烧到。

    「庆生!」聂行风叫道。

    「不是庆生的本体。」

    这只是庆生的欲念化作的妖气,不过同样具有攻击力,看到妖气再度向自己冲来,张玄掏出道符迎上,当头弹在它面前,怪物发出尖锐嘶吼,形体消散了大半,聂行风趁机一刀挥下,犀刃的烁烁光华中,妖气被劈得粉碎。

    远处传来枪声,接着惨叫声在外面此起彼伏地响起,地板猛烈震动起来,张玄晃了一跤,看到有几根蜡烛被震得摇摇欲坠,他急忙甩出索魂丝,把蜡烛重新放好,又上前攥住钉住木娃娃的铜钉,把它拔了出来。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木人,背后还刻有生辰八字,看到穿在它心口上的魂钉,张玄犹豫了一下,没拔出来,失去了它魂钉,它的主人会马上死亡,虽然这种移魂借寿阴毒,但这时候他还不能破。

    「汉堡!」

    随着叫声,一只绿皮鹦鹉从窗外冲了进来,看看张玄的脸色,它把吐槽咽回去,问:「要我做什么?」

    脚下吼声更响,像是有东西在地下窜动,地板被牵扯着发出微震,又有几支蜡烛差点晃倒,聂行风急忙扶住了,张玄对汉堡说:「看住这些蜡烛,一根都不许灭!」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地震了海啸了房子要塌了还不让蜡烛灭掉,你当这是鬼火啊……」

    一大串的牢骚在汉堡口中滚动着,却一句都没敢说出来,就见张玄拉着聂行风冲出去,命令道:「灭一盏,我就烤了你!」

    「靠之!」

    汉堡刚骂完一句,就看到又有蜡烛即将倒地,它急忙飞过去拨正,随着地板晃动加剧,它的工作强度也跟着加剧,累得脚不沾地,再没时间吐废话了。

    张玄和聂行风顺着枪声的方向跑到楼下,楼下锁着的大门被打开了,却不见乔和魏正义的踪影,他们正觉得疑惑,地面又是一阵晃动,脆声传来,张玄扭头看去,却是放在楼梯口上的玉瓷瓶被震到地上摔碎了。

    「去地下室!」

    像是冥冥中的暗示,摔碎的瓷瓶及时给他们指明了道路,张玄返回去,发现楼梯后有一扇虚掩的门,他推开门,前方一片幽暗,只听到打斗声和喊声不断从下面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嘶吼。

    聂行风打开手电筒,两人一口气跑到地下二层,这里的地面晃动得愈加厉害,前方同样摆着一根根白烛,幽暗光亮中,乔和魏正义正跟一头庞大怪物打得难解难分,正是幻化成实体的庆生,四面墙壁被它的戾气震到,不断发出颤动,之前素问可以做出结界拦住它的戾气,但乔和魏正义突然遇到凶兽,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它刀枪不入,四爪和长尾有如利刃,把他们带得节节后退,眼看就撑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张玄眼中闪过狠戾,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回地狱,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索魂丝荡出,劈向恶兽,法器虽然打不死它,却也让它吃不消,脊背被击中,它疼得连连痛呼,放开了对乔和魏正义的紧逼。

    趁他们对付恶兽,聂行风跑进幽明烛光中,见一个纤弱清瘦的少年裸体平躺在地上,全身画满稀奇古怪的符咒,聂行风触摸他的鼻息,发现他身体已经凉了,有道形似人体的白雾正在往他身上靠近,眼看就要进入他的躯体里,聂行风急忙用犀刃将那道白雾劈开,又脱下外衣,披在少年身上,把他抱出烛火阵中。

    「混蛋!他是我的!把他还给我!」

    白雾没有顺利进入少年的身体,反而差点被犀刃所伤,气得全身直抖,在空中重新汇集成人形,跳跃的烛光扭曲了他的脸庞,依稀是陈管家的模样,却又模糊难辩。

    聂行风眼眸扫过烛火里躺着的另一具躯体,枯槁如死灰的老人脸庞,跟墙上挂着的陈家祖先画像惊人的相似,他厌恶地皱起眉,说:「陈悦书,到现在你还不肯放弃吗?」

    「为什么要放弃?我不信命,我不要跟这些短命鬼一样空有万贯家财,却各个早夭,我已经改变了命运,现在就差一步,我就可以重生!」

    就差一步,他就能重生到少年身上,以这具躯体重新活下来,凭借他的头脑,再加上庆生的相助,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改写命运,可是关键时刻却被这些人打乱了,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来跟自己作对,只知道他要及时杀了这些人,时间不多了,如果他无法附身,那么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将毁灭。

    「吃了他!」陈悦书手指聂行风,冲恶兽疯狂地叫道:「快点吃掉他们!我将用最好的食物来供奉你!」

    充满诱惑的话语,庆生兴奋地昂头高嗷,向聂行风冲来,却被张玄半路截住,并顺手一鞭抽在那团白雾上,白雾人体避开了,庆生却被他的呼唤声弄得癫狂,肢体摆动中一脚踩在了陈悦书的躯体上,顿时血花四溅,躯体上半部分被踩破了一个大洞,陈悦书看见,急得大叫起来。

    他还没有顺利进入少年的躯体,现在自己的身体也被踩烂无法再用,正恼怒中,旁边摆放的白烛被震到,纷纷倒地,墙上垂挂的纱帘被火引着,立刻燃了起来。

    张玄趁乱跑到聂行风身边,屈起中指,以指节在少年胸前、嗓眼、眉间依次狠力敲下去,放出他闭起的阳气,又迅速将安神符放在他手中,让他紧紧握住,对聂行风说:「先带他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聂行风看了张玄一眼,在这危险关头,他不想独自离开,但现状迫使他不得不走,于是把随身带的手枪塞给张玄,说:「里面只有一颗子弹,射庆生头部!」

    「噢……」

    张玄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身后传来风声,他翻身滚开,庆生的尾巴擦着他扫了过去,他翻到一边,见乔和魏正义同时用法器拦住狂兽,但法器神力砍在它身上,只能造成暂时伤害,很快伤痕便又复原,他急忙举起枪,对准恶兽头部,但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只有一颗子弹,那就代表子弹的珍贵,就算射它头部同样也是杀不死的,眼看火势越来越大,陈悦书的尸体被烧灼,滚落在他身边的一个鼻烟壶引起了张玄的注意。

    是那个做工简单的鼻烟壹,壶身上的图纹却很奇特,一瞬间他想起了曾在别墅门缝里看到的景象,迅速跑过去,陈悦书的白雾魂魄看到,尖叫一声,也想要去抢,鼻烟壹早被张玄以了手中,冲庆生冷笑:「你的元神其实是在这里面吧!」

    恶兽高声咆哮,摆动着大头颅,屈身向他冲来,张玄避开,把鼻烟壹向火里奋力掷去,火势蔓延中,玉瓷瓶瞬间被烧裂成碎片。

    「不要!」

    看到从不离身的物件被毁掉,陈悦书发出愤怒的吼叫,向张玄恶狠狠地冲来,似乎想跟他拼命,但白雾人形不小心被庆生的长尾甩到,断成了数截——失去了寄身的物体,庆生的凶残再无所压制,戾气激发,不分敌我地一阵乱踩乱踏,火势随它的凶气渐长,将所有人围在了当中。

    「先出去!」

    地下室被火焰笼罩,烟雾迷离了视线,听到张玄的叫声,乔拽住魏正义的手腕,拉他往外跑去,张玄断后,见庆生全身冒火,张牙舞爪地向自己发出攻击,他迅速掏出数道符,迎空扬出,在怪物面前做出一道金光结界,将它逼回火中,喝道:「去下地狱吧!」

    火焰由道符神力催发,将庆生团团围住,张玄趁机跑出去,追着徒弟的脚步声一路奔到楼外,三人跑到后面花园里,花园宽大,中间是一座小型喷泉,聂行风把少年放在地上,看到他们,急忙迎过来。

    「没事啦。」

    张玄满不在乎的冲聂行风眨眨眼,又过去探少年的脉息,少年的阳气渐渐回到了他身上,虽然脉搏虚弱,但已经有了生命迹象。

    「他是我的!你们这些强盗,快把他还给我!」

    凶狠的叫声在身后响起,却是一团雾气的陈悦书,看着复苏的少年,他流露出贪婪,想冲过去将那人身体占为己有,却忌惮聂行风的法器,不敢靠近。

    张玄轻蔑地瞥了陈悦书一眼,堕入欲望地狱的人,只怕比庆生还要凶狠百倍。

    「没人是你的,你没有权利拥有别人的生命!」

    火势以一种异常诡异的速度蔓延到了楼上房间,张玄掏出手机打给汉堡,说:「别管蜡烛了,回来吧。」書香門第

    数秒钟后,一只肥肥的小鸟从火中冲出来,漂亮的羽毛被烟雾熏成了黑色,边飞边骂:「哥差点变成燃烧的火鸟啊,张人类你是故意的吧,靠你爷爷的!」

    汉堡一定是累疯了,否则不会骂得这么口不择言,不过它终究不敢冲张玄发飙,只好落在旁边一棵树上,在树枝上刺啦刺啦磨爪子以泄怨气。

    少年回魂了,不再需要那个帮他聚魂的法阵,张玄拿出口袋里的小木人,冲还在狰狞狂叫的陈悦书扬起木人,冷冷问:「这是你想用来困住替身的东西吧?你攫取别人的寿命,怕泄漏出去,居然想把他的魂魄拘在木人里,这种恶毒的做法亏你想得出来!」

    「我本来是想留他一命,把他弄进狗身上的,是你们破坏我的好事!再说木头的寿命有什么不好,只要没人管它,这块木头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振振有词的回答,仿佛他才是受害者,张玄冷笑,难怪小狗会被留下,原来是借寿用的。看着陈悦书不甘心的模样,他说:「既然你这么想得到永生,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他握住木人心口上的定魂钉,看到他的动作,陈悦书发出恐惧的尖叫——「不!」

    铜钉被拔了出来,失去了定魂的作用,血液迅速将木人全身笼罩,发出通红光芒,上面本来写了牵引少年魂魄的法咒,但少年已经复苏,法咒对他无用,而这里只有陈悦书一个人是魂魄状态,所以任凭他尖叫挣扎,都无法逃脱咒语的力量,终于汇成一缕白雾,被完全吸进了木人身上。

    乔和魏正义都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借寿仪式,好奇地凑过来看,就见木人被陈悦书的魂魄占据,脸庞变得狰狞,嘴巴张大,一副即将冲出来怒吼的状态。

    「要怎么处理它?」

    面对魏正义的询问,张玄轻笑一声,将木人掷入火中,看着它被大火吞噬,他冷冷说:「生,是相对于死而言的,永生,也许就是永远的死亡,如果这就是他追求的希望,那我要说,他达成所愿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魏正义跑去抱起少年,准备先送他离开,谁知他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震天巨响,楼栋在火光中崩塌了,全身被火烧灼的恶兽从塌陷处窜出,扬爪向他们抓去。

    戾兽快如疾风,魏正义离得最近,眼见利爪就要震在他的后心上,乔扑过来将他撞开,同时扬起钩明侯,向恶兽爪上劈去。

    一只兽爪被劈了下来,乔也被庆生的脚掌踏住,要不是张玄及时用索魂丝将妖兽利爪扯住,只怕他的胸骨会被踏得粉碎,魏正义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趁聂行风和张玄拦住凶兽,他急忙把乔扯到一边,大吼:「你疯了,谁让你来逞英雄!?」

    「我……」

    乔想说他哪有逞英雄?他只是无法容忍魏正义死在别人手上,可话还没说出,一口血先喷了出来,庆生那一爪伤到了他的内脏,疼痛让神智变得模糊,隐约听到魏正义在身旁叽里呱啦的乱叫,却听不清是什么,恍惚中他只记得自己说——「我要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魏警官!」

    第九章

    庆生受了伤,变得愈发凶残,狂叫着向聂行风和张玄踩踏,又不断甩动长尾,尾巴所到之处,力量之大,脚下石板被直接震碎,张玄几次想祭索魂丝,都被它的凶气拦住,正捉襟见肘的时候,就听叫喊声传来,魏正义手握两柄钩明侯冲向庆生,挥刀一阵乱砍。

    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震到,庆生向后退开,再加上身上几处受伤,它身形渐渐变小,却吼叫不断,看到它刚才被乔斩断的兽爪重新长出,张玄气得骂了句脏话,担心魏正义受伤,他正要再冲上前,被聂行风拉住,对汉堡叫:「把这里所有灯都打开!」

    汉堡飞走了,张玄急忙看地面,叫道:「没影子,你就算打开天灯也没用啊。」

    「有一招也许可以试一下。」聂行风看了看周围,问:「刚才你有开枪吗?」

    「没有,就一颗子弹,没舍得。」

    「好,过会儿我让你开枪你就开,对着他的影子。」

    「欸?」

    张玄正想问没影子,他怎么杀妖?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眼前骤然一亮,汉堡把室外照明器具全打开了,偌大院落被照得犹如白昼,张玄禁不住眯起眼睛,恶兽也被晃得一阵狂吼,魏正义趁机将黑白两柄钩明侯并握在手里,高喝声中割断了恶兽的前爪。

    前爪被断,恶兽向前扑倒,身形再度缩小,似乎看出不敌,它想寻机逃走,却被光亮阻住,聂行风冷声喝道:「现在想走,晚了!」

    刺眼光亮下他举起犀刃,透明刀身接收到四方传来的光芒,汇聚成一道耀眼光束逼向庆生,庆生顿时发出惨叫,摇摆着身体妄图逃离犀刃之芒,又屈起脊背想向聂行风发起攻击,摇摆着身体动不了,大家就看到随着光亮愈来愈强,一道黑影从庆生身上慢慢移到了地面上。

    张玄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一见影子浮出,立刻对准它的脑袋扣下了扳机,瞬间,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庆生随着影子的消散跪了下来,聂行风怕一枪打不死它,追上去,扬起犀刃又向它脖颈劈下!

    影子的头颅跟身体分了家,庆生实体身躯的头也滚落下来,顺着地面骨碌碌滚到一边,它庞大的身躯轰隆倒地,震得地面一阵颤动,张玄将燃起的道符抛向它,口念祈火咒,就见金光腾起,火焰将巨兽笼罩,转眼间便将它焚烧得干干净净。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恶是杀伐之神无法消灭的,」望着眼前翻腾的火焰,张玄木然道:「那杀伐者本身呢?又有谁能灭掉?」

    「你说什么?」

    聂行风没听懂张玄的话,但这张过于沉静的脸庞让他变得陌生,聂行风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张玄回过神来,眼神幽黯,反问:「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只是累着了。」

    脚步声传来,大批员警涌进了花园里,聂行风顺手取过张玄手里的枪,放进自己的口袋,走到乔和少年身边,等待员警和医护人员的救助。

    萧兰草和银墨兄弟也赶来了,看到烧成一团的楼房和院子里的火圈,他惋惜的说:「晚了一步。」

    很想问他们是怎么杀死庆生的,但看看杂乱狼藉的现场,还有身受重伤的两个人,萧兰草把话咽了回去,吩咐手下协助救火和清理现场,对聂行风说:「你们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不得不说,萧兰草在许多地方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虽然他这样做有他的目的,但在很大程度上给他们提供了方便,有萧兰草帮忙,员警们只对聂行风简单问了几句,就告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乔伤得很重,不过他根底不错,所以跟昏迷不醒的少年相比,状况要好得多,魏正义担心他的伤,没跟聂行风同行,等救护车一到,就要陪他一起上车,却被萧兰草叫住了。

    趁萧兰草跟魏正义说话,张玄先跳上救护车,看了下乔的伤势,又塞了两张镇痛养神的符在他手里,悄声笑道:「躺久一点,才能予取予求。」

    乔已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听了张玄的提醒,他微微点头,张玄跟他心照不宣,又拍拍他肩膀,正要再交代几句,忽然耳边一阵轰鸣,紧接着就听到叮当叮当的银铃声飞速响起。

    那是系在娃娃身上的铃铛,张玄心头猛跳,他知道娃娃出事了,顾不得再跟乔打趣,纵身跳下救护车,魏正义刚好上车,见他脸色不对,开口询问,却被无视了,张玄下车后,推开周围拥挤的人群飞快跑了出去。

    聂行风追着张玄跑出宅院,见他停下脚步,抱着头迅速地左右观望,感受到他急迫的心情,聂行风拉住他,问:「出了什么事?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是娃娃!」张玄侧耳聆听铃声轻响,喃喃说:「我感觉到他遇到危险了……」

    听说是娃娃有事,聂行风一怔,迎面看到银墨快步跑近,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有人知道他们今晚都不在家,所以跟他们玩了招黄雀在后的把戏。

    「跟我来!」

    没时间多想,聂行风让银墨立刻用法术回家保护娃娃,又拉着张玄跑去停车的地方,可是没跑两步,手一空,张玄把他的手甩开,猛地站住了。

    聂行风讶然回头,就见张玄立在道路中间,眼眸里映出冷色的蓝,没有感情的颜色,就像一道道绕在他手腕上的索魂丝,充满了死亡的杀气。

    明白了他的意图,聂行风大叫:「别做傻事,娃娃他……」

    「张玄!」

    聂行风冲过去阻拦,但就在他的手堪堪接触到张玄的手指时,对方形体消失了,他抓了个空,站在原地,只感受到法力驱使后留下的煞气,他知道张玄拼命了,他为了找到娃娃,居然无视法术神力的反噬,强行运功。

    「混蛋!」

    张玄很快赶到了银铃声的源头——离住宅区不远的一个公园里,老远就听到娃娃的叫声,他跃身追上去,就看到有人被一道黑影击倒,失手将怀里抱着的孩子甩了出去,对面正好有座石像,眼见娃娃就要撞上硬石,那道黑影迅速飞回,娃娃撞到他胸口上,他就势抱住孩子,停在了半空中,黑衣飘飘,竟是消失很久的颜开。

    极度惊险的画面,娃娃却丝毫没怕,趴在颜开身上,拍着小手咯咯咯地笑:「爹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看到颜开,张玄放了心,马上把目标转到了凶手身上,追着凶手向前跑支。

    偷袭者被颜开打伤,慌不择路之下绊了个跟头,张玄追过去,索魂丝甩在他后背上,看到男人被击倒,他正想再上前给他两脚,谁知刚抬起步,就觉眼前一黑,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五脏六腑同时传来,冷汗顿时渗满了全身。

    他怕自己跌倒,憋了口气站在那里不敢再动,心房鼓动如钟,伴随着他一阵紧过一阵的痛,力气像是在瞬间被抽干了似的,连撑住自己站立都成了一种奢侈,手指颤动着,索魂丝脱手落到了地上,恍惚听到连滚带爬的声音渐渐远去,偷袭者就这样在他眼前逃走了。

    张玄很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却对这个结果无可奈何,大脑被疼痛刺激得恍惚了很久才慢慢清醒过来,就听脚步声飞快跑近,索魂丝被捡起,递到了他面前,娃娃抑头看他,泪汪汪地问:「玄玄你怎么了?是娃娃不好,娃娃不该乱跑,玄玄你不要死啊!」

    颜开也紧随而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担忧,张玄的脸色实在太差了,甚至隔了很远,他都能感觉到他的不适,却没多问,而是说:「我已经联络了钟魁,他们应该会马上过来。」

    有儿子的人果然不一样,看出他不舒服,却照顾他的面子什么都不说,张玄很想吐槽颜开,可惜身体撑不住,疼痛还在折磨他,连开句玩笑都觉得费力,只好往旁边树上一靠,等待剑毒侵蚀的缓解。

    没过多久,钟魁和银墨兄弟陆续赶来,看到娃娃没事,钟魁松了口气,跑过来抱住他,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玄也缓了过来,虽然疼痛还没完全消失,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我跟娃娃在门口看星星,有人利用小鬼把娃娃引起。」

    想起刚才的经历,钟魁还心有余悸,一开始娃娃说找小朋友玩,他还没在意,谁知娃娃会突然跑掉,他追过去后,发现那个小孩像是被操纵的,就知道不好,急忙抱起娃娃往家里跑,却半路被几个陌生人截住了。

    钟魁打架的本事不错,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打晕了,还是银墨赶回来叫醒他的。

    还好被打晕,张玄庆幸地想,否则以钟魁一根筋的做事方式,他一定再次摘下尾戒,跑去找娃娃,到时只怕麻烦会更多。

    「那些是什么人?」他问。

    「不知道,他们戴着面具,很凶……」钟魁想了想,又说:「不过会驱使小鬼的,该是同道中人吧?他们居然没把我也掳走……」

    因为掳走一个笨蛋鬼没什么用处,张玄继续在心里吐槽,再低头看娃娃,娃娃立刻摇头,叫道:「我以为是那晚的小哥哥,但不是,他样子很可怕,我就跑回来了,我再也不乱跑啦,玄玄不要生气。」

    张玄知道娃娃说的小哥哥是前魇梦里出现的人,他本来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转头看看大家,问了个很怕问到的问题。

    「董事长……在哪里?」

    没人回答,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身后,虽然后面有树干遮掩,张玄还是感觉到了冷意,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就见聂行风阴沉着脸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见张玄发现了自己,聂行风大步走过来,一只手握成拳状,来到他面前,扬手,一拳头朝他挥过去。

    「董事长……」

    就在拳头快逼近的时候,张玄身体突然一晃,向前栽去,拳头就这样堪堪擦着他的脸颊挥了过去,怕他摔倒,聂行风伸手扶住他,任由他扑进自己的怀里。

    「我不舒服……」张玄声音虚弱地说:「你背我回去。」

    聂行风脸色依旧阴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背起他往家走,余下几个人在旁边看直了眼,钟魁忍不住叫道:「这都可以?!」

    口哨声从树枝上传来,汉堡化身阴鹰,墨黑色的身形与黑夜混为一体,站在树上无限崇拜地说:「随机应变,信手拈来,看来我还要继续跟着海神大人学习才行啊!」

    第十章

    「张玄,」往回走的路上,聂行风说:「别再有下次,否则我一定会揍你!」

    趴在情人宽阔的后背上,剑伤带来的疼痛对张玄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用手圈住聂行风的脖子,嘻嘻笑着说:「你舍不得的,我知道。」

    「别太过分!」

    听话声就知道聂行风心情不佳,张玄知道他心里憋着气,只好说:「对不起,当时我太担心娃娃,没顾及到你的心情,不过你也知道我再痛也死不了,可是娃娃……」

    「我说过娃娃不会有事的,我感觉到了颜开的气息,有他在没人能伤到娃娃!」

    「呃,董事长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现在痛得要死。」

    做错了事还敢倒打一耙?聂行风冷笑:「是你不等我说完就走掉了!」

    好像这是事实,张玄有些心虚,往聂行风背上靠了靠,不说话了。

    这反应就是服软了,聂行风也没再紧逼,他承认自从连累张玄受伤后,这椿心事他就一直放不下,他不希望张玄每次都因为强行运功而难受,有些事他也可以做到的,就比如照顾娃娃,他不会顾此失彼,忽视娃娃的安危,可是这家伙却不信他,一定要逞强!

    脖颈被紧了紧,张玄小声问:「你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

    「问汉堡。」

    问汉堡的代价是要花钱的,张玄决定忽略这个不重要的问题,又问:「你说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抢娃娃?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家今晚没人?」

    知道家里没人,如果不是有内鬼,那就是那些人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动向,前者聂行风觉得可能性不大,而后者他担心说出来张玄又要胡思乱想,便说:「别多想了,这件事我会去查。」

    「喔。」

    疼痛过后造成的脱力感让张玄昏昏欲睡,迷糊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董事长,陈悦书到底是怎么从警局里逃出来的?还一下子苍老那么多?你又怎么知道钻石富豪的儿子没死?陈悦书还会跟他借寿?」

    能有心情想这些问题,就证明张玄没事了,聂行风微笑说:「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从头讲给你听。」

    第二天,聂行风还没来得及给张玄讲事情经过,就被萧兰草一通电话请去了警局,出于好奇,张玄也跟着去了,结果他发现陈悦书还被关在审讯室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变年轻了?」他惊讶地问聂行风,「难道庆生没死?又帮他借寿?」

    「庆生死了,是我们亲眼见到的,张玄,」聂行风瞄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你除了信任我以外,也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睚眦必报的招财猫!

    张玄在聂行风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他昨晚不就是着急了那么一点吗?至于这样逮到机会就教训他一顿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在财神爷面子上,张玄没跟聂行风一般见识,选择虚心求教。

    「这个人根本不是陈悦书,而是他的管家。」

    隔着玻璃窗看着在里面坦诚罪行的陈管家,聂行风说:「陈悦书通过怎样的法术借寿我不知道,但你也说了有借有还,还不上的后果就是他突然变得很苍老,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个事实他不敢说出去,怕引起混乱,或者他想把更多的精力用于借寿上,所以他跟管家调换了身份。」

    「陈家的家佣都是本家的人,陈管家又跟随陈悦书已久,要模仿他的仪态外貌很简单,角色对换后,他们就散发前任管家移民的消息,却暗中把管家的家人送到乡下居住,陈悦书每个月都寄给他们高额钱款,让他们不敢多问。」

    「理论上说得通,但突然角色对换,就没人注意到吗?别人不说,陈文靖是他亲侄子,难道也看不出来?」

    「你忘了,陈文靖一直住在国外,最近才回来,而陈悦书又长期深居简出,再加上陈家人丁单薄,没人会注意到他被替换,也没人会想到,可是角色对换了,也改变不了苍老的变化,林纯磬拒绝帮陈悦书借寿,他只好另找他人,但都不顺利,没办法他只能用更阴毒的办法,强行借寿。」

    「就是那个富家少年?」

    「对,常去陈家经营的温泉旅馆,所以他们彼此应该是认识的,陈悦书偶然中打听到他的八字跟自己吻合,这是借寿的好机会,所以那天他趁少年跟家人吵架,提出让他去自己的别墅散心,那孩子同意了,在旅馆外叫了计程车,就在那个时候他碰到了娃娃和素问。」

    「既然少年去别墅是陈悦书邀请的,那为什么他又让庆生攻击他?」

    「庆生噬人是没有规律的,可能在一次次借寿过程中,陈悦书已经无法控制庆生的凶气,所以中间出了差错,还好有娃娃帮忙,少年没有死,于是陈悦书带走少年,只留下被咬死的计程车司机。」

    「再后来你的拒绝再次打击了陈悦书,他只好铤而走险,亲自来借寿,但由于陈文靖的失踪,警方已经怀疑到了他身上,所以他借身份互换的便利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

    「那天乔看到的管家是陈悦书,而轮椅上的则是被拘禁的少年,真正的管家一直藏在别墅里,他们放掉了陈文靖,又让管家故意自投罗网,来让我们放松警惕,让他有充裕的借寿时间。竹林里的石犬我想原本是庆生寄身的地方,但自从他戾气越来越大后,陈悦书就把它转移到了随身携带的鼻烟壶上,你用法术送走的其实是庆生留下的怨气,而不是它的本尊,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那只忠犬,没有它,我还想不到它的主人一直活着。」

    难怪乔说管家离开别墅时,狗狗会那么激动,拼着被车撞也要阻拦他们,原来当时在轮椅上的是它的主人!

    张玄听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叫道:「好险,那如果昨晚董事长你不是临时觉察到,陈悦书岂不是借寿成功了?」

    想到昨晚的凶险,聂行风微微一笑:「理论上讲是这样没错,但事实始终都有偏差,陈悦书以为他算到了这件事的结局,但他不知道一个人到死为止,都是没有结局的。」

    审讯结束后,萧兰草把陈管家交代的案件内容整理好,和录音一起拿给聂行风和张玄看,事件经过跟聂行风推测的几乎吻合,不过陈管家另外补充了一些细节,就是陈家人丁不旺,男丁几乎没人可以活过不惑之年,为此陈家在医疗方面花下大笔钱财,却无法改变现状,这也是促使陈悦书极度想活下来的一个原因。

    至于陈悦书是从哪里得到的向阴间借寿的法咒,陈管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陈悦书非常迷信道学,对各种方外道术都有所研究,后来他通过一些道士跟阴间沟通,谎称是做冥寿,实际是向阴间鬼怪借寿,而媒介就是庆生。

    庆生噬人,却又能给人带来无限寿命,是最好的借贷物,至于那些寿命是从什么人或是什么鬼那里借来的,陈管家就无从得知了。也许林纯磬知道,但在关键时刻,林纯磬却拒绝再帮陈悦书,陈悦书威胁利诱不成后,一气之下指使庆生去杀林纯磬泄愤,于是林纯磬就这样被杀掉了。

    但陈悦书自己也到了死亡尽头,借寿虽然延长了他的寿命,却无法改变他的命运,过了不惑之年后,他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在冥冥中告诉他天命将至,而他拼命借寿的后果则是周围的亲人成了还债物,各个死于非命,只有陈文靖活了下来,那是因为陈悦书固执地认为陈家不能绝嗣,一定要有一个人将命脉传承下去,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他牺牲所有人也是为了陈家,他会留下陈文靖,是因为陈文靖命格较重,可以担负这份责任。

    听完所有经过,张玄叹道:「真是个疯子。」

    「可他是个聪明的疯子,」萧兰草把文件夹合上,微笑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无师自通,独自完成借寿法术的,差一点就让他成功了,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敢跟人类做借寿的交易,要是让阴君知道,那些恶鬼一定会很惨。」

    「我是员警,只负责阳间的案子,阴间的事让阴间的人去头痛吧,」萧兰草看着张玄,笑得深邃莫测,「你们杀了庆生,这么大的事,下面只怕压不住了,你们搞出这么多麻烦出来,要小心啊,那些鬼的报复心可是很重的。」

    「谢啦,」张玄没把萧兰草的忠告放心上,笑嘻嘻地说:「你忘了我的本职了?捉鬼我最在行。」

    聂行风心里却打了个突,小白曾对他说过,解张玄身上毒气的药草在鬼界,现在他们得罪了鬼界的人,只怕接下来寻药之旅不会那么顺利了。

    离开时,张玄不经意看到了萧兰草放在桌上的一盘光碟,他心一动,说:「看了很多遍了吧?看来你对马灵柜的身份也很在意。」

    「有一点,」萧兰草坦然承认,「我不喜欢不了解的对象,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那等你了解完后,来告知一声。」

    充满使役口吻的语气,萧兰草眉头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是喜欢我吗?」张玄看着他,蓝眸笑吟吟的「那至少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嘛。」

    「那先付订金怎么样?」

    见聂行风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兰草趁机往前倾身,拦住张玄的脚步,说:「让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地点你定。」

    「就epire好了,你们做员警的很忙,照你的时间来。」

    「一言为定。」

    萧兰草靠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张玄走出房间,他随手带上门,眼瞳掠过对面的镜子,光亮镜面让他的重瞳一览无余。

    一对毫无神采,一对充满冷漠。

    「真是个好玩的游戏,」他对镜轻笑,「你说呢?」

    张玄追着聂行风的脚步上了车,一上车就听他说:「以后少跟萧兰草联络。」

    「哇呜!」张玄愣了一下,随即拍腿大笑,「吃醋啦吃醋啦,招财猫你也有今天!」

    「张玄!」

    「来张近照吧,传我fb增加点人气,标题就叫吃醋的聂大总裁。」

    看着张玄兴致勃勃地拿出苹果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不够,还要再拍第二张,聂行风很无奈,把车开动起来,说:「我没吃醋,我只是提醒你,萧兰草这个人不简单,走得太近,我怕你吃亏。」

    「我知道,不过不走近,又怎么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呢?董事长你再配合一下,把脸绷紧点,做出吃醋的样子来。」

    有时候聂行风觉得他真的无法了解张玄的思维方式,不过既然他有分寸,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开着车任他拍照。张玄拍完了,选了两张最中意的传上fb,随口问:「董事长,那颗子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杀死庆生?」

    聂行风专心开车,像是没听到,张玄玩着手机,半晌突然品出味道了,抬起头大叫:「你不会是也跟洋芋先生要了子弹了吧?以他的个性,一定不会免费给,说,他坑了你多少钱?」

    在金钱方面,张玄是绝对敏感的,不过要是真说了金额,可能他会祭个九天玄雷去轰人家的房顶,聂行风说:「不管多少钱,我都觉得值这个价。」

    「那到底是多少钱!?」

    不依不饶的追问,聂行风只好祭出杀手锏,「有件事我要跟你确认一下,为什么最近我的帐户每个月都会被转帐出去很多钱?」

    「……」张玄转头看天,不言语了。

    「张玄,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啊,董事长,午餐我想吃咖喱,你说哪家咖喱饭最好吃?」

    经过几天的治疗,陈文靖的神智逐渐恢复清醒,那个跟他一起被拘禁的少年住在他隔壁,除了过度惊吓留下了创伤外,健康状况还不错,聂行风去看他们时,见两人相互照顾,处得很融洽,看来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是一种药剂,在相处中慢慢治疗曾经留给他们的创伤。

    陈文靖已从警方那里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在嗟叹陈悦书偏执的同时,也担心自己的寿命,答应付给张玄一大笔钱,求他告知解救办法。

    「万事有因必有果,我想你们陈家子孙早夭的起因或许是你的祖上曾借过寿,利生利,现在你们只是还债而已。」张玄说:「要改变也很简单,散尽钱财,改名换姓,跟陈家继绝一切关系,看你面相,一定可以活很久的。」

    听说散尽所有钱财,陈文靖犹豫了一下,问:「一点都不能留吗?」

    「一分都了能,这就像人间还不起钱,申请破产一样,只有这样,你才能跟以往的债务完全划清界限,从头再来,所以,是享受富贵到不惑,还是两手空空重新打拼换长命百岁,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反正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陈文靖沉默半晌,问张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两个都不会,我只要要董事长在的地方就好了,」张玄笑眯眯地说:「生死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探望完陈文靖,他们又顺路去看了乔,乔在魏正义的服侍下过得很舒服,只是对柴犬的主人还活着这个事实有点在意,这表示他无法收养那条小狗了,看到魏正义鞍前马后的伺候他,张玄说:「知足吧,有只大狗让你使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狗迟早是别人的。」

    乔嘟囔了一句意大利语,张玄听不懂,看他靠在病床上吃着削好的水果,一脸算计,就只能在心里为自己的大弟子默默祈祷——自求多福吧,魏警官。

    下午,两人回到家,聂睿庭和颜开在他们家里,说是来接娃娃回去的,张玄问起颜开最近去了哪里,颜开表情有些古怪,说:「我去鬼界查娃娃的身世,被一些鬼缠住了,被困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直觉告诉张玄颜开没说实话,问:「那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没有,我担心娃娃有危险,所以就先赶了回来,」颜开看看聂行风,踌躇着问道:「主人,这世上会有相同的神只、相同的法力吗?」

    聂行风对神只方面没有研究,不知道颜开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张玄说:「这种问题董事长不懂啦,他只懂得怎么赚钱,不过这个问题问得很蠢,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相同的神只?你当是印钞票呢,一版下来,全都长一个样?」

    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比喻,见颜开脸都黑了,聂行风忍住笑,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主人。」

    颜开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不过见他不想说,聂行风也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隐私空间,庆生事件已经过去了,这些小细节也就让它过去吧。

    又过了两天epire重新开业,萧兰草约了张玄当晚聚会,谁知张玄去了以后,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放鸽子电话——萧兰草告诉他说临时有案子插进来,问是否可以把约会改到下次。

    「员警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要你不跟我约下辈子就行。」

    对面一阵沉默,张玄不知道萧兰草是否有听到,他吐完槽后就气哼哼地挂了电话,转打给聂行风,说自己被放鸽子了,问聂行风有没有时间来陪他喝酒。

    聂行风同意了,张玄收线后,靠在高脚椅上看电视,对面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近期最大的新闻就是某富商把全部资产捐献给了慈善机构,而他本人则不知所踪,后来有记者发现在某家珠宝店里当学徒的男人跟那位豪富长得很像,不过因为姓名对不上,又因状况离奇,所以不敢确定真伪等等。

    「你跟别人约会,你家董事长不生气吗?」初九在吧台里擦着酒杯,很感兴趣的问。

    「他应该不会把精力用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虽然他偶尔很希望招财猫可以无聊一点。

    张玄转回头,打量着初九,说:「你好多天没开店,我还以为你要关门了呢。」

    「只是身体不舒服,休了几天,」初九把擦好的酒杯放回柜子里,「这里不错,我过得很愉快,暂时不会走。」

    聊着天,聂行风很快就赶到了,在张玄身边坐下,初九把他点的酒端上后,就很有眼色地去了吧台另一边,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你看上去好像很无聊。」聂行风跟张玄碰了下杯,看看他脸色,笑道。

    「如果你在同一个地方坐一个小时的话,也会很无聊的董事长。」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他不理自己的招财猫,去跟别的男人约会,所以现在他才会被家养猫看笑话。

    张玄诅咒完那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又开始盯着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发呆,看出他的心思,聂行风说:「想娃娃的话,就打电话给他啊。」

    「很晚了,小家伙早睡了,现在庆生事件解决,没人再来吵他,他一定一觉睡到天亮。」

    想起娃娃每天早上生龙活虎地叫自己起床的模样,张玄就忍不住叹气,小孩子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在的时候觉得很烦,但不在身边,又有点想他,往高脚椅的椅背上一靠,说:「董事长,我有点明白当年师父的心情了。」

    聂行风转头看他,就见那对蓝瞳变得深邃,张玄笑了笑,说:「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师父,我一定要问他,其实当年他是不是被我气死的?」

    聂行风笑了,这段时间他感觉得出张玄对娃娃的在意,许多感情,只有切身经历过,才能真正品的珍贵和沉重,他想张玄在抚养娃娃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师父曾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

    「那见到他的时候,帮我带个问好。」聂行风品着酒,说:「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多想了,师父的事是这样,陈家的事也是这样。」

    「我没多想,只是有些感触而已,」张玄仰头把酒喝完,放下酒杯,「我觉得,如何在知足和野心之间取得平衡点很重要,活了这么久,我看到大多数的人都是在该知足的地方不满足,在该有野心的地方却又不上进。」

    聂行风知道他所指,说:「陈悦书想要寿,林纯磬想要更强的法术,庆生是难得的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以林纯磬的立场来看,这么大的利益,他很难拒绝。」

    「这个我懂,但以我对林纯磬的了解,他是死也会跟对手同归于尽的那类人,他不会自杀,更不会因为害怕一头畜生而闭门不出,他那样做一定有其他理由,庆生的出现只是巧合,董事长你说是不是?」

    「张玄。」

    打断情人的自言自语,聂行风替他把酒杯倒满,说:「我倒是觉得,一个事件走到最后,解谜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我们可以从中吸取到什么,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所谓永远的定义,也许就是为了等待而存在的,所以只要有等待,永远这个词就不会消失,任何秘密,终将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在吧台里调酒的初九听了这话,手微微一停,眼眸扫过他们,不过对面的两个人眼中看的是对方,完全没有他的存在,他轻声一笑,低头继续调自己的酒。

    张玄举起杯,跟聂行风碰了一下,「说得对极了,董事长,干一杯。」

    两杯酒很快见了底,张玄把酒杯推过去让初九换酒,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见是老板的电话,想到可能是有关救人酬劳的事,张玄眼睛亮了,立刻拿起电话,跟聂行风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出去。

    「你们是故意在这里秀恩爱的吧?」初九把调好的酒放到聂行风面前,笑道:「我快被你们闪得都睁不开眼调酒了。」

    「你也可以秀给我们看。」门上铜铃响起,看到素问从外面走进来,聂行风微笑说:「你朋友来了。」

    看到素问,初九神色一变,顾不得再跟聂行风开玩笑,急忙迎了上去,素问手里提了一个大纸袋,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素问亲手做的糕点。

    「好久不见。」对方低着头,小声说。

    才不过几天没见而已,如果这都要说好久,那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又该怎么说……

    大吵之后让彼此都感觉有些拘束,初九问了句很笨蛋的话——「眼睛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不过伤好得差不多了,还要谢谢你给配的药,」顿了一下,素问又说:「我是来道歉的,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没说错,我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该多管闲事,我没听,最后搞成那样,还要你用法力来救我。」

    「那件事啊,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初九话语平淡,素问听不出他这样说是出自真心还是客套话,想到争吵时自己的口不择言,他就愈发的懊恼,他一定是被初九惯坏了,面对主人,他就从来不敢以那种口气说话。[書の香]

    「我们还是朋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我说不是,那以后是不是就吃不到你做的点心了?」调笑声中,素问手里的纸袋被接了过去,初九说:「其实,素问,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援的,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我没想过要改变。」

    话声低沉,还带了一点点的落寞,素问忍不住想看清初九的表情,可惜眼前依旧一片模糊,他很失望,不由叹了口气。

    额头被轻轻敲了下,初九说:「拜托,你是狼,不要动不动就做出小兔子的表情,当初你可是很凶悍的,我其实更喜欢……」

    音乐声太吵,素问没听清,想要再问,张玄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他,很热情地打招呼,「这么巧素问,我正好要找你,跟我来。」

    素问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张玄拉去了旁边的座位上,初九被撂下,他对张玄的白目很无奈,点了素问喜欢的酒让服务生端过去,一个人悻悻地转回吧台里,见聂行风的酒杯空了,他问:「要再来一杯吗?」

    聂行风把酒杯推过去,初九倒了冰啤给他,看到电视里播放的某个娱乐网站被收购的新闻,收购者竟是聂氏金融财团的下属公司,初九很惊讶:「聂先生有意把生意扩展进娱乐界吗?」

    「不,只是那家公司得罪过我,给他们一个惩戒而已。」聂行风喝着酒,淡淡说。

    「哦,真没想到。」对聂行风的坦诚初九有些惊讶,微笑说:「聂先生看起来不像是睚眦必报的人啊。」

    「我是商人,商人的本色是求利,而最大利益之下,没有绝对。」聂行风看着初九,说:「这个道理,我想初九老板比我更清楚。」

    品出了男人温和语调下的锋利,初九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却没有回应,聂行风又继续说:「所以许多时候,敌人和朋友之间没有绝对的界线,当利益相投时,这两者之间可以随意互换,我很喜欢交朋友,但如果朋友要与我为敌,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你说对吗?」

    跟聂行风四目相对,初九重新绽开笑颜,有种感觉,自己做的事,这个男人全都知道了,他在给自己警告,让自己明白,与他作对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想我比较喜欢跟你做朋友,至少……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初九摇着手里的调酒器,笑得一脸狡黠,「因为我也是生意人。」

    「那为友情干杯。」

    初九把刚调好的酒倒进酒杯,跟聂行风碰了一下杯,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对而笑。

    酒喝完,张玄也跟素问聊完天回来了,聂行风见他有点沮丧,问:「怎么了?」

    「娃娃很喜欢素问,我就想问问素问还有没有亲戚刚生小狼崽,抱一只给娃娃,可素问说他没有亲戚。」

    谢天谢地,聂行风心里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娃娃养只狼的话,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恐怖事件。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素问起身告辞,张玄跟聂行风也一起离开,初九给他们结了帐,看看素问,张玄会意,伸手搅过素问的肩膀,说:「同路,一起走好了。」

    三人走出喧闹的酒吧,户外骤然一静,像是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张玄看看表,问素问,「时间还早,要不要叫上洋芋先生一起打牌?」

    素问还没回答,黑暗中突然窜出几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谢非冲在最前面,指着素问,向为首的男人叫道:「小师叔,打碎师弟肩膀的妖精就是他!」

    男人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熟悉的感觉也随之向素问侵袭而来,他只觉得心头一痛,头顶霓虹灯光闪过,照亮了他的脸庞,看到他,男人脸色大变,平和的气度瞬间消失无踪,失声叫道:「夜凌!」

    似乎有些熟悉的名字书,却因为太久远而无从记起,素问微微皱起香眉头,张玄却马上明白了,那个被他杀死的九尾白狼不就手叫夜凌吗?当年曾有一个人一直这样打叫他的。

    张玄转头看去,对面的男人眉宇轮廓有些眼熟,气度沉静,身上凝聚着修道者的平和气息,他记得的,那个曾对白狼恨之入骨,却又在它死后伤心欲绝的影像在呼唤中隐约浮现而出,他叫——曲星辰!

    「小师叔,你认识他?」曲星辰的过度反应让大家很吃惊,张正急忙问道。

    曲星辰不答,快步走到素问面前,因为激动,伸出的手带着轻微颤抖,他想去握素问的手,素问却立刻向后退开了,手攥起,做出了御敌前的戒备姿势。

    看到他的反应,曲星辰激动的心情一沉,眼神暗淡下来,恍惚想起久远的过往,再轻声叫:「夜凌。」

    仍旧没有回答,酒吧里悠扬的音乐声传出来,加深了街道的冷寂,月光拉长了每个人的影子,恒古不变的月光,变的只是站在月下的人。

    神情激动的曲星辰,面色淡漠的素问,一干不知缘故而茫然的天师弟子,世间百态,都在这一瞬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玄冷冷看着他们,他知道曲星辰是不会认错人的,既然他叫素问是夜凌,那么素问毫无疑问不是当年被自己杀死的狼妖。

    虽然不知道狼妖是怎么复活的,但他有种预感——曾经封印的那段过往将因为所有人的重逢再度拉开帷幕,许多往事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恰恰相反,它一直沉淀在每个人的心里,烙印般的深刻。

    而那段秘密,终将会随着帷幕的拉开再次呈现在大家面前,以更鲜明的方式。

    《完》

    番外:育婴专辑——做坏事与变泡泡的关系

    在认识两岁十个月半的小孩之前,张玄不喜欢小孩,在认识了之后,他变得……更讨厌小孩了,所有起因都出在聂家独苗小名娃娃,大名聂铮阳的小朋友身上。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聂铮阳小朋友入住了张家,由张玄负责照料,不是他比其他人更有爱心耐心,而是孩子最喜欢缠他,用娃娃的话来说,就是——我最喜欢玄玄啦,我们是一国的,耶!

    每次听到这句口号,张玄的反应就是用两行宽面条来表达他的复杂的心境——谁跟你一国啊?你才两岁,我二十八了,是你的十四倍好不好!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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