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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天师执位Ⅲ:头七+记忆+赎魂+人偶[4部完] 作者:樊落

    第16节

    「啊,魏警官你真是人民好警察,我就知道你为人虽然嫉恶如仇但一定会通情达理明辨是非惩恶扬善的,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警官合作,进去说进去说。」

    张玄跑过来,很热情地伸手扳魏炎的肩膀,被他快步闪开,径自走进苏扬的家,张玄没介意,顺手去扳聂行风的肩,也被挡开了,看着聂行风走远,他耸耸肩,嘟囔:「一个比一个正经,真没趣。」

    「噗哈哈……」

    头顶传来笑声,张玄仰起头,就见失踪了大半天的汉堡正靠在屋檐上笑个不停,还不时用翅膀拍地,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再看到它爪子抓的铁锥子,张玄恍然大悟。

    「地下室的灯泡是你弄灭的?」

    「我只是遵从董事长大人的命令啦。」

    「董事长还让你去扎人家的车胎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觉得那样挺好玩的,就顺便扎了下。」

    见汉堡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张玄觉得有必要提醒它一下,「你这样做不太好,虽然张正这次有点偏激,但也是出于正义,适当提醒就好,别弄得他太难堪。」

    「是吗?」汉堡冷笑,「张正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兰花,他怎么突然有正义感了?」

    话中有话,张玄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这世上没人会做没有利益的事,只不过有些私心显而易见,有些则隐藏得较好而已,张人类,相信我,我见的鬼比你见的人多,地狱那些鬼算什么?每个人心中藏的鬼才是最可怕的。」

    汉堡说完,将锥子一扔,没事人似的飞走了,让张玄想追问都不可能,琢磨着它的那番话,他突然对张正执着于捉拿萧兰草的行为多了分疑惑。

    第九章

    张玄返回地下室,萧兰草跑出去之前将路大海打晕了,苏扬在照看他,见他暂时不会醒来,两人先回到客厅,聂行风正在跟魏炎谈话,汉堡趴在窗户上晒太阳,肥肥的很好欺负的感觉,大概魏炎作梦都想不到刚才用铁锥顶住自己脑袋的是这只小鹦鹉。

    张玄不知道在自己缺席的这段时间里,聂行风跟魏炎说了什么,总之魏炎没再跟他提银行被盗案,而是一直聊萧兰草的案子,张玄把苏扬拉到一边,小声说:「这个案子你可以全程跟踪,到时候保管你独家新闻赚上一大票,但如果在问题没搞清之前就捅出去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扬意领神会,冲他竖了下拇指,「放心,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的。」

    就这样,苏扬轻松地成为了交谈的一员,巡警藏在他这里,魏炎也不怕他乱爆消息,通过聂行风的讲述,他了解了路大海会在这里的原因,点头说:「原来如此。」

    「这件事你到底了解多少啊?」张玄坐在聂行风旁边的扶手上,对魏炎说:「虽然你被派来调查萧兰草的案子,但看起来也是个冤大头,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魏炎被说得面子有点下不来,正色道:「我的工作重点是查清萧兰草的行踪,尽快将他捉拿归案,巡警被杀案不是我负责的,所以内情我不是很清楚,我本想只要抓住萧兰草,巡警虐杀案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了。」

    「那你又是怎么查到我们这条线上的?」

    被问到,魏炎瞪了张玄一眼,因为被张玄欺骗,导致人没抓到,木雕还丢失了,事后他被上头好一通训斥,命他尽快找到萧兰草,务必将木雕完整归还,至于原因上头没说,只让他照办。

    「那个木雕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困惑了他好久的问题,让他忍不住问道。

    「小兰花需要木雕的原因我们暂时不清楚,不过我想我大约能猜到警方高层想拿到木雕的用意。」

    看着张玄笑吟吟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魏炎心里又开始爆脏话了,自觉从跟这家伙认识,自己就楣运一路走到底,这次案子如果解决不好的话,别说晋级了,以后他能否在警界混下去都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在一番斟酌下,他想比起警界内部的某些官僚,也许这两人更可靠些。

    「是什么?」他虚心求教。

    「当然是他们以为木雕里藏了萧靖诚一案的相关人员名单啊,如果这份名单流出去,你猜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张玄把手机里的资料调出来给魏炎看。

    刚才魏正义有来电话,不过张玄当时正跟张正打得难解难分,没法接听,魏正义就直接传简讯给他,说照片里的人是特别行动组的中心成员,当初魏正义也很想投身行动组,被家里的老头子死命拦住,所以他对里面的成员编排相当清楚。

    「一起简单的巡警被袭案惊动了行动组的人,看来对萧兰草案子关心的人真不少啊。」

    魏炎把资料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开始发青,他对行动组方面的编制不了解,但既然魏正义这样说了,那多半是没错。

    「看来巡警案被转手给行动组了。」看魏炎的脸色,聂行风就猜出了大概,「特别行动组受警务处长直接调遣,如果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利于警方颜面的事,他们可以随时解决掉。」

    「不利于警方颜面的事?你是指……」

    「如果巡警是萧兰草杀的,那高级刑警虐杀事件传出去,整个警界名誉都会受损,所以魏处长才会严命控制案件内情,而另一方面,跟萧靖诚有联络的官员更容不得萧兰草,因为他手上也许捏着所有参与犯罪的人员名单,而且他还跟萧靖诚的同党混在一起。」

    听了聂行风解释,张玄一拍巴掌,「啊,难怪小兰花在第一时间就伪造档案带走了许岩,原来他早知道迟一点的话会被软禁。」

    魏炎的脸色更难看了,聂行风的一番剖析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立场有多微妙,可能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落得跟萧兰草一样的下场,心理上不自觉的靠到了聂行风这一边,问:「所以巡警被杀也是警方内部的行动了?」

    「这个我暂时还不敢肯定,不过我想巡警会被杀多半跟他们发现了路人身分有关,所以有人第一时间火化了路人的尸体,也许那几天医院里的监视录影也都被消掉了,所有真相死无对证。」

    「我回去再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话虽这样说,但谁都不对线索会留下抱有希望,苏扬托着下巴叹气,「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路大海怎么办啊?你是警察你来想办法。」

    魏炎身为专案调查组的组长,在听了这一番内情后,他对手下的组员也不敢太信任了,沉吟了一下,说:「还是把人继续留在你这里比较好,你的出现是意外,应该不会有人查到这里的。」

    「你不就查到了吗?」张玄吐槽他,「那杀手很变态的,不要一不小心连累了苏扬。」

    「我是跟踪你们过来的,事前并不知道苏扬的存在。」

    「跟踪我们?」张玄看看聂行风,「难道我们的变装很糟糕?」

    「不,是昨晚碰巧看到你们进太平间。」

    说来也巧,魏炎是去医院调查路人火化的录影,没想到那段录影没看到,却无意中发现了聂行风和张玄在太平间里对死尸做些奇怪的动作,并对着空间神神叨叨地说了很久的话才离开,为了知道他们的目的,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暗中一路跟随到张家,所以早上他们变装出门当然瞒不过他。

    那个不叫神神叨叨,那是招魂。

    张玄扫了汉堡一眼,这家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明明说把镜头都移开了,结果他们还是被摄到了。

    汉堡被看得心虚,翅膀往脸上一搭装死。

    这招百试百灵,张玄没再跟它计较,暗叹魏炎还算幸运,没通过监视器看到鬼魂跟马面,否则他一定会更惊讶,很钦佩地打量魏炎,这家伙的跟踪技术很厉害,他们居然没发现,不过更让他赞叹的是魏炎为了查线索,会大冬天的在车里窝一整夜。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很佩服你。」

    「那倒不用,我只想知道你们昨晚到底在做什么?」

    「招魂问案,」张玄说:「如果你想看的话,下次我叫上你。」

    魏炎不说话了,看表情就知道他对张玄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他把目光投向聂行风。

    「杀手部分被行动组控制了,以你的身分可能查起来会束手束脚,所以你继续追萧兰草那条线,我们去查杀手,有消息随时联络。」

    这个提议很中肯,魏炎答应了,临走时提出选几名可靠的刑警来保护路大海,被张玄拒绝了,说自己会找人来保护,魏炎也担心警方内部成员有问题,同意了张玄的建议,又聊了几句后告辞离开。

    等魏炎走后,张玄问聂行风,「你觉得魏炎靠得住吗?」

    「如果他有问题的话,来的就不是他,而是杀手了。」

    言之有理,张玄又向苏扬建议把路大海带到房间里来住,一是方便照顾,二来有人陪伴,也利于他的精神恢复,至于安全方面,他来安排。

    聂行风跟家里的私人医生联络上,请他来为路大海做检查,有他们帮忙,苏扬顿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问:「那保镳什么时候来啊?虽然我不怕死,但也不想被虐杀。」

    「就在那儿呢。」

    张玄冲视窗打了个响指,汉堡听到了,把头从翅膀里探出来,很不爽地随着响声飞到了他肩上。

    看到胖乎乎的小鹦鹉,苏扬呆滞了,听着张玄交代汉堡各种保护事项,他结结巴巴地问:「你说找人保护就是找只鹦鹉?」

    「这是一只很了不起的鹦鹉,相信我,它一只顶得上一个雇佣兵团。」

    恭维成功地满足了汉堡的虚荣心,头往上昂昂,表示事情交给自己,绝对没问题。

    为了避免苏扬被汉堡的阴气影响到,临走时张玄又给了他两道罡符随身携带,交代他别离汉堡太近,苏扬答应了,看了一眼在沙发上踱步的小鸟,说:「我没养过宠物,需要喂它吃什么?买什么样的笼子?」

    「放心吧,什么都不需要,看它长得那么肥就知道吃饭那种事它会自己解决的。」

    苏扬对张玄的话相当的不放心,忐忑着送他们离开,转头看看汉堡,很为难地叹了口气,「一只鸟能做什么呢?」

    咻!

    一道寒光在他眼前闪过,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整个插进了对面的墙壁上,刀柄还在嗡嗡发着颤,再看到随后飞到刀柄上站稳的鹦鹉,苏扬顿时张大了嘴巴。

    一招就把不识相的家伙镇住了,汉堡很得意,挥了挥弄乱的羽毛,学着聂行风平时说话的腔调,正色道:「区区在下会的不多,不过大部分人类不会的我都会。」

    ※

    汉堡一只鸟怎么调教苏扬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张玄跟聂行风从苏家出来往回走,路上他叹道:「我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要去哪找杀害巡警的凶手?」

    「左天已经在查了,我们等他的消息,」开着车,聂行风问:「张玄,你累不累?」

    「你被人折腾一晚上试试累不累。」

    满腹怨念的说辞,聂行风只当听不出来,平静地说:「我本来想再去谢记店铺看看的,如果你累了,那我一个人去。」

    「我去!」

    一听要去鬼屋探险,张玄马上来了精神,「反正现在没线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捉鬼。」

    「没钱赚的。」

    「一点小钱而已,我刚刚赚了两千万。」

    张玄把萧兰草给他的钱包拿出来,在手里丢着玩,聂行风瞥了一眼,「那先去银行吧,把属于我的那部分划去我的帐户里。」

    「不需要这么急吧?」

    「你已经拿到现金了,为了合作愉快,早点付钱比较好。」聂行风说完,见张玄缩在座椅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他故意说:「那接下来的案子你一个人跑好了,我还要去见客户,几亿的生意如果泡汤的话,那就太不合算了。」

    「少啰嗦!去银行!马上汇款给你!」

    大吼声中,张玄把钱包拍到了聂行风身上,恨恨地想,小兰花最好这次别骗他,否则这笔帐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啊嚏!」

    快速行驶的车上,萧兰草重重打了个喷嚏,背后凉飕飕的,他打了个哆嗦,将背包又抱紧一些,转头向后看看,想确定是哪里传来的怨念。

    「你腿上的伤没事吧?」正在开车的人问他。

    萧兰草低头看看小腿,算他走运,魏炎那枪只是擦伤,否则伤到了筋骨,别说上雪山,就算走远路都勉强,深颜色的裤子掩盖了血迹,他随便用手帕包扎了下完事。

    「放心,在事情没办完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靠在椅背上,半合着眼道。

    「你是我见过的最执着的人,」许岩在旁边发出感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跟萧靖诚很像。」

    不,他们完全不像,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人命,这是他们最大的不同。

    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一直被追杀,张正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因为他不是人类。

    没得到回应,许岩又说:「你到底知道木雕的什么秘密?看在我帮你的分上,说来听听。」

    帮他?

    萧兰草再次发出冷笑,这个人只是在帮自己,因为他想从木雕上得到他需要的价值。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冷地说:「我只保证我会让你看到它神奇的地方,用不了多久时间。」

    许岩在心里骂了声娘,伸手去摸萧兰草的背包,却被躲开了,他愤愤不平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木雕真正的主人,凭什么你抢去了,就成了你的东西,让我碰一下都不行?哪有你这样做警察的?」

    「我早就不是警察了,在我把你从拘留所里带出来的那一刻起。」

    「是啊,还变成了杀人犯。」

    跟萧兰草走了一路,却一直没机会摸到木雕,许岩心中满是怨气,哼道:「亏我信你的鬼话,跟着你东躲西藏的。」

    「如果当时你不突然向巡警求救,就什么事都没有,那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萧兰草很冷淡地说:「我知道你不会为此愧疚什么,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的手既然沾了血,就不介意大开杀戒。」

    其实那些人的死跟许岩没关系,那晚他把许岩带出来,许岩以为他会对自己不利,才趁着巡警盘查求救,开枪是个意外,在觉察到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后,他抢先动了手,当时状况混乱,他知道这笔帐算到了自己头上,不过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被张正视为邪道,现在只不过是再多加一条罪名而已。

    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许岩不言语了,在事后跟萧兰草的交谈中他知道了木雕可以令生物起死回生,就改变了逃跑的念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执着,而许岩的执着则是研究,研究凌驾于一切之上,金钱地位如此,生命亦是如此。

    萧兰草闭着眼不说话,车沿着道路向前开着,一直持续着相同的动作,许岩很无聊,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木雕有神奇效能的?」

    车里有好一阵的沉默,就在许岩认为萧兰草不会理自己的时候,他开了口,「其实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但寻找它花了我不少时间,曾经我几乎可以拿到它了,却被人捷足先登。」

    「是我吗?」

    「不,是那个把木雕卖给拍卖行的人。」

    那个身上流淌着跟聂行风相同气息的人,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何在,他只记得那个人对他说的一句话——「你已经入魔了,入魔的精怪不该存在于天地间,所以就算你拿到了神树,也不可能达成心愿。」

    「那就拭目以待吧!」

    这是他对那个男人的回复,也许真如对方所说的,他已经入魔,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如果失败了,他想,那就让这具躯体跟灵魂随自己一起烟消云散吧。

    心潮传来波动,感觉到体内的灵魂有苏醒的征兆,他忙按捺住心神,问:「你又是怎么感觉到木雕有神力的?」

    没想到萧兰草会主动跟自己搭话,许岩微微一愣,说:「研究。这些年我一直在从事复生方面的研究,我发现越是古老的东西,就越有灵气,这种灵气我称之为磁场,每件古董的磁场都不相同,就算是同年代同一瓷窑烧出来的瓷器也完全不同,我想它们除了自身的磁场外,还加了接触过它们的人体的磁场,这些磁场汇合到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能量,只要发掘到这个能量并将它顺利引导出来,就可以组成完整的脑电波,也就是说我可以让曾经死去的人重新复生。」

    「课题很有趣,」萧兰草点头说:「在大胆发掘这方面,你算是成功了。」

    「但那只是第一步,要完整地提取人的脑电波不是件容易的事。」

    难得遇到对自己的研究有兴趣的人,许岩忘了萧兰草的身分,开始侃侃而谈:「大学不支持,研究所就更别提了,他们只对可以赚钱的项目感兴趣,后来我遇到了萧靖诚,有他的资金援助,我的研究才开始有些进展,为此我还养了一些比较凶狠的小动物,因为越凶的动物,它的能量气场就越强,也越容易成功。」

    「所以你养毒物不是为了提取毒液?」

    「当然不是,那种毒液很容易被化验出来,那只是骗萧靖诚出资金的手法,事实上他也的确帮了我很多忙,那些黑帮成员的脑电波不是一般的强大啊。」

    听了他沾沾自喜的解说,萧兰草背后一阵发寒,难怪帮会里死了那么多人,都一直不见地府锁魂,原来是那些人的阴气磁场都被许岩利用了,导致魂魄不全,无法正常轮回。

    看到萧兰草脸色不善,许岩怕一言不合,自己无法看到木雕的神力,急忙解释说:「其实我也算是帮他们了,萧靖诚要在人体上试验毒剂,他们注定是要死的,但因为我的研究,他们很可能会复活,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如果此刻坐在车里的是魏正义的话,他一定会对许岩当头痛骂,但萧兰草性情凉薄,所以虽然觉得许岩的想法耸人听闻,但与己无关,他也懒得多话,轻哼一声,说:「真是个很神奇的论调。」

    见他不生气,许岩很高兴,「所以你现在该明白我拼命要拍下木雕的原因了,它的磁场强烈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我想用它来做媒介的话,试验一定可以成功,如果你早跟我说出内情,我们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那是因为复活宿主的事他不想假手于人,但现在发现他不得不利用许岩,因为汉堡法力消失的状况让他发现,神树的力量太强大了,单凭他一个人可能无法完成整个仪式,他需要普通人的帮助。

    「所以你拍卖那么多古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它们。」

    「当然不是,甚至我一直无法理解喜欢古董的人,再好的东西也是死的,难道比活着的更值钱吗?」

    「不是,我想这世上没一样东西会比生命更珍贵。」

    萧兰草笑了,真是可悲又可笑的现实,身为修炼近千年的精怪,他手上没沾过杀戮,现在却不得不跟一个罪行累累的人合作,只因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甚至他们连想法都丝毫不差。

    也许执着本身就是一种入魔吧。

    「谢谢!」

    他听到心里那个声音说。

    熟悉的语调,不知道还可以再听多久,他突然贪婪于这样的幸福了,闭着眼,品味着那分贴近的感觉,却冷冷说:「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谢,这个字说多了没意思。」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回去看巡警的情况,明知道那样做有多危险。」

    那是他被男人的情绪影响到了,与其被扰得烦不胜烦,倒不如直接去问个清楚,巡警被杀灭口他并没有感到意外,这是人类掩盖罪行的常用手法,但虐杀行为却让他很吃惊。

    为了不让男人耿耿于怀,他只好临时改变计画,顺着路大海的气息一路找到他,想问清内情,却没想到路大海被刺激得神智混乱,看到他后立刻大喊大叫,更糟糕的是他还跟张玄和魏炎碰上了,幸好有张玄帮忙拦住张正,否则他要离开可能需要费些功夫。

    今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为了支撑男人的生命,他最近的灵力消耗得太大,再这样下去,就算神木在手,他可能也无法驾驭了。

    「知道我有危险,就不要乱指挥,想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他冷声教训。

    男人没在意他的斥责,发出轻笑:「我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心一动,仿似琴弦被拨动后发出的轻颤,徐徐绕绕,颤得人无法定神。曾经很久以前,这也是他的祈愿,但最终都没有达成,可笑的是,现在他不稀罕了,对方却偏偏提出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现在,他们拥有彼此。

    「痴心妄想,」他冷冷说:「我是狐仙,怎么会跟人类生活下去?救你已是额外恩典了,别不知好歹。」

    「你最近心情很糟糕。」

    「拜你所赐,你知道你说话会耗费我多少精神?不要吵我,赶紧去睡觉!」

    听出他的不快,男人没再打扰他、心头静下来,这让他感觉有些孤寂,他其实很想多聊一下的,但那会加重对方的负担,他想,只要他允许,对方一定会开口说个不停吧?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他耐不住寂寞,决定将那个秘密与男人分享,「有关制毒成员的犯罪记录我都藏在安全地方,赎魂仪式成功后,你去拿来给自己辩护。」

    萧燃不置可否,反问:「那你呢?」

    他?

    萧兰草不知道,微笑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又怎么可能附身你一辈子呢?」

    「不是附身,我只是想看到你,看看独立的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话声带着眷恋,让萧兰草心情大好,不管结果如何,有萧燃这句话,他觉得一切都值了,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幻想着他们聊天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在心里做了个抚摸对方的手势。

    「都看了这么久,怎么还看不够呢?」

    少许沉默后,萧燃说:「或许是因为我都不记得了吧。」

    「那你乖乖的,等你好了之后,我们聊个够。」

    ※

    车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了下来,这是萧兰草落脚的地方,很大的连锁饭店,越是这样的地方,他们越不会引人注意,因为他用的全都是魏正义的身分资料,表兄弟的容貌有一点相似,他只是剃成平头,稍作修饰,就变身为魏正义了,旅馆服务人员半点都没怀疑,很快就为他们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萧兰草取了客房钥匙,乘电梯往楼上走的时候,许岩说:「我看路上盘查不少,会不会是搜我们的?」

    「应该是,不过只要你配合,很容易过关。」

    「那接下来呢?」

    「找回我的身体,没有它,什么都做不了,好久没回山上了,希望它没有坏掉。」

    「你的身体?」许岩惊异地打量他,像是在说这不就是你的身体吗?

    「当然不是,」萧兰草对他微笑说:「你的研究没错,生物的精神跟躯体是可以分离存在的,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

    「那你是怎么保护自己的躯体不受损害的?」

    「看了之后你就会明白,天地之间的神力远超乎你的想象,」萧兰草说:「这两天我们要准备一下登山工具,否则这个季节爬山等同自杀。」

    楼层到了,两人出了电梯,走廊对面刚好走来一个人,看到他们,那人愣了愣,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萧兰草也是一惊,却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男人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像是要判定他到底是谁似的,却最终没有叫出声,就这样跟他擦肩走了过去。

    「他是不是认出我们了?」许岩被那个人看得心惊胆颤,一走过去,就小声问:「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他绑起来,否则他去报警的话……」

    「不会的,」萧兰草淡定地说:「钟魁不是那种人。」

    「原来是你认识的人,那就更糟糕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换旅馆吧?」

    「这时候换旅馆会更惹人怀疑。」

    不过就算钟魁不报警,在这个敏感时期,他还是不想遇到熟人,萧兰草稍作沉思,从预定好的客房门前走了过去,顺安全楼梯下楼。

    「去跟服务台说一声,换楼层。」

    钟魁充满疑惑地往电梯里走,越想越觉得不对,转头想再确认时,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他挠挠头,临时放弃乘电梯的打算,跑回客房里,一冲进去就大叫:「你们猜到我刚才见到谁了?」

    「西风。」银白看看刚摸到手的牌,眼眸再扫过面前堆的那副牌,手指一弹,将牌弹到了桌子当中。

    「不是西风,是萧兰草!」

    见几个人的目光都放在麻将牌上,钟魁跑过去,在谢非身旁坐下,很兴奋地说:「是消失好久的萧兰草!」

    素问刚摸到牌的手一停,问:「你确定吗?」

    钟魁用力点头,但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地说:「第一眼看很像魏正义,但仔细看,又觉得是打扮成魏正义的萧兰草,他的头发剃得很短,脸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都很奇怪的样子,旁边还跟了个有点年纪的男人。」

    「是许岩?」坐在钟魁的座位上,临时帮他打牌的银墨问。

    「不知道,不过岁数倒是满符合的。」

    在场几个人都跟许岩没有直接接触,谢非就更不知道,阴沉着脸整理牌,一句话都不说。

    「你说确定的事通常都是不肯定的。」银白问:「你有没有叫他?」

    「没有,我怕万一把他拉到我们这个空间来的话,那他岂不是也出不去了?后来等我想再确认时,他们就不见了。」

    「那也许是你的幻觉,」谢非声调木然地说:「就像我一直看到的幻觉一样。」

    「你那根本就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吧?」

    这句话让谢非的脸色更阴沉,看着素问打出一张牌,素问抬起手的时候,谢非突然发现有个身材瘦小的麻花辫女孩就站在他旁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正是棺材铺的那个小女孩,吓得他连素问的牌面都没看,随手将最边上的一张牌扔了出去。

    钟魁回来了,银墨把座位让给他,坐回到哥哥那边,钟魁的心思不在牌桌上,随意整理着牌,拿出一张多余的牌就要往外打,谢非突然叫住他,看着小女孩伸手在桌上摸着,于是原本不起眼的几张牌一齐跳入他的眼帘,惊问:「桌上怎么会有三张西风?」

    众人看向桌面,果然发现零散堆在麻将牌之间的西风,刚才大家的心思被钟魁搅和了,谁也没注意居然连着出了三张西风,看到钟魁手里即将打出的牌,谢非几乎可以品出女孩嘴角露出的恶意笑容,慌忙叫道:「不要打西风!」

    钟魁被他的大叫吓了一跳,见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他笑着把牌拍到了桌板上,「放心,没那么多西风的。」

    随着他把手掌撤回,大家看清楚他打的牌后,脸色同时难看下来,银白噗哧笑道:「打一筒,你还不如打西风呢。」

    钟魁刚学会玩牌,不知道这里面的诸多讲究,见谢非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

    「一同归西,」素问好心地解释道:「这是在暗示我们四个人要一起死在这里。」

    「可我们是五个人啊。」

    「钟魁,」银白充满怜悯地看着他,「素问说的四个人是指我们四个,你是死的,根本没必要再计算在内。」

    「呃……」听完解释,钟魁傻眼了,见大家表情都很诡异,他结结巴巴地说:「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这规矩的,不知者无罪,神明应该会原谅的,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不要再说了!」

    谢非猛地站起来,打断钟魁的话,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牌,女孩已经退开了,走到角落里跟母亲站到一起,两人冷冷地看着他,怨毒狠戾的目光,谢非额头上渗出冷汗,恍惚中发现那一张张牌化作鬼手,向自己扑面抓来,他吓得向后一晃,又跌回到沙发上。

    「它们是来找我的……」他双手抱住头,呻吟:「我是谢宝坤,我杀了那么多人,让它们入不了轮回,而凶手却在人间逍遥自在,这说得过去吗?它们一定是来找我复仇的,要拖我一起下地狱……」

    激动导致他全身发抖,除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外,还有被困住后的烦躁,至于死亡反而不重要了,他此刻更期待死亡判决的来临,让他不需要再时时刻刻这样胆颤心惊,然而那对母女却没有立刻要他的命,而是一直阴魂不散地在他身边飘荡,杀不掉驱不走,也许对她们来说,死亡太便宜他了,这世上还有更残忍的惩罚,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身体蜷缩得越来越紧,几乎变成了抽搐,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认罪我认罪,快让我下地狱吧!」

    这几天谢非三不五时就会出现类似的状况,钟魁已经习以为常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这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前世是不是杀了很多人,伹既然你可以轮回了,就代表地府把你的过错一笔勾销,要是大家都这样一世世的复仇,那世上岂不乱套了?」

    安慰无济于事,谢非彻底陷入了自身的妄想中,将钟魁一把推开,继续大叫:「一切都是我的错,它们要对付我,大不了我以死谢罪,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一个烟灰缸砸过来,正中谢非头部,他晃了晃,摔回沙发上晕了过去。

    钟魁顺着抛物线的起点看去,就见素问整理着桌上被弄乱的牌,淡淡地说:「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持安静。」

    看看那双轻松洗牌的手,钟魁深刻觉得素问那招凌空掷物其实是报复性行为,是谁说素问是小绵羊的?早知他这么暴力,自己就不把他扯进来了。

    「还要继续吗?」看着一片狼藉的牌桌,他问。

    「都一同归西了,还打什么?」

    银白帮素问把牌整理好,收回盒子里,银墨也对打牌没兴趣,变回原形,缠到银白的手臂上。收拾完,钟魁瞅瞅还窝在沙发上昏睡的谢非,叹了口气。

    「还以为打牌可以帮他排解郁闷呢,谁知适得其反。」

    「一直被困着,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不过谢非更恐惧的是冤魂索命,」银白若有所思地说:「还好跟上次相比,他大有长进,没吓得六神无主。」

    「也许是心里有愧,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报应,他这种状况很糟糕,更容易被冤魂影响到,导致我们也出不去,」素问用手托着下巴靠在沙发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迷离,无意识地眯起,随口说:「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发现我失踪,初九一定很着急。」

    「耶?不是曲星辰吗?」

    没注意到钟魁的惊讶反应,素问回答:「曲星辰应该不会知道我出事,不过初九跟我有感应,可惜我法术有限,试了许多次都无法跟他联络上。」

    「等等!」银白沉吟说:「既然我们跟旅馆的人交谈,不会连累到他们,那应该也不会连累到萧兰草,不如找到他,让他带我们出去。」

    「可我不知道他住哪间房啊。」听了银白的话,钟魁很懊恼刚才没有当机立断叫住萧兰草,「要不我们一间间去问吧,一个楼层一共也没有多少房间。」

    「也只有这样了。」

    第十章

    银白把弟弟留下看着谢非,他们三人出去分开询问,没过多久这一层就都打听遍了,却没有见到萧兰草和许岩,回到房间,谢非还在昏睡,看来这几天心魔把他折腾得不轻,大家的说话声完全影响不到他。

    见他们没线索,银墨说:「会不会是萧兰草不想理我们,所以假装房间没人,不应声?」

    「有可能。」

    银白皱眉沉吟,可惜他们几个都跟萧兰草不熟,没有他随身的物品,无法用法术寻人,而且说不定萧兰草在遇到钟魁后,为避免麻烦,临时改变了入住的主意。

    「我们除了等待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钟魁问。

    素问陷入沉思,半晌摇了摇头,如果连初九都无法闯入这个法阵,那困住他们的人的法术可想而知有多厉害,轻举妄动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唉……」

    在发现了这个事实后,大家一起叹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想起张玄。

    「也许是张玄的话,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吧?」

    要说他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天他们在素问的帮助下顺利来到谢家棺材铺,却失望的发现那是个荒废已久的铺子,他们进去后,很快找到了被棺材困住正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谢非,但一切劫难只是开始。

    在跟谢非会合后,他们也被封在了铺子里,周围怨魂幢幢,不断向他们发起攻击,除了钟魁,其他几个人的法术都算不错,却不知为何神力一直施展不开,反而随着怨魂的增多,他们的气力在迅速消散,勉强抵挡怨魂已是极限,更别说冲出困阵。

    而谢非的状况尤其糟糕,他一直被一个年轻妇人和小女孩扯住不放,另外几个死状可怖的鬼魅还不断往他身上挥舞砍刀,砍刀是怨念凝起的虚无之物,虽然不会一刀致命,但每砍一刀,谢非身上就多出一道黑痕,他手上明明有道符,却不敢扔出去,只是用叫嚷抵挡恐惧,在极度混乱状态下他的魂魄慢慢跟躯体分离,眼看着他就要被恶鬼扯走,钟魁及时赶上,把他从恶鬼手中救了出来。

    说来也怪,那些鬼都十分惧怕钟魁,不敢靠他太近,转而攻击其他人,银墨身上有伤,银白为了照顾他,无法应敌,都是素问一个人应付的,随着时间的拉长,几人的灵气都慢慢耗尽,悲伤的气息环绕着他们,明明外面还是艳阳高照,却无法穿透店铺里的黑暗,他们的心绪被暗色蛊惑了,仿似看到久远尘封的前尘往事,无数介怀、伤感、不如意的憾事一齐涌上心头,再无心去对抗恶鬼,只想丢下兵刃,好好的恸哭一场。

    状况愈来愈糟糕,大家都知道束手就擒的想法不该有,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还好幸运的是钟魁的情绪没被影响,见势不妙,他拿出手机想跟张玄求救,却不料匆忙中把手机落在了地上,挂在手机上的镜子也一起掉落了。

    铜镜挂到栏杆前方,刚好照在对面紧闭的木门上,透进来的光亮被镜面映到,在空间瞬间投射出一道光圈,光圈映上墙壁,顿时霞光万道,看到那光芒,钟魁脑海里灵光一闪,对着那道光亮做了一串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手诀,喝道:「走!」

    于是,在场的众人就被他的喝声带着一齐栽进了光亮中,那道罡气太重,将扯住谢非不放的几只鬼魅震得飞了出去,等一切平静下来后,他们就出现在了这家旅馆的大厅里。

    大家没看清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连钟魁自己也不清楚,最开始他们还为脱困感到高兴,但没过多久就发现面对的状况更糟糕——旅馆是真实存在的,里面的人他们也可以接触到,但仅限于在建筑物里面,等他们出了旅馆,就会失去方向,不管怎么走,最后的目的地都是旅馆,也就是说,他们被困在了这个特定的空间里,无法踏出去。

    可以在真实的世界里做出这个结界,那个人的法术高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他们都猜不出是谁,再加上从来到后,谢非的情绪一直很激动,于是大家核计了一下,决定先住下来,再视情况而定。

    谁都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几天,不管是手机还是公用电话都无法联络到外界,银白曾拜托旅馆的服务人员帮他们打电话联系张玄和聂行风,但其他人的电话可以打出去,偏偏跟他们熟悉的人都接不通,寄信的办法也用过了,同样石沉大海。

    谢非的状况在这几天里越来越重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絮絮叨叨地跟大家说起自己的前世,说自己是那家棺材铺的老板,不知为什么将妻子儿女还有店里的伙计一个个杀害,关在棺材里,所以现在报应到了,他前世的妻女来找他复仇,没人逃得脱。

    为了帮谢非纾压,钟魁特意去跟旅馆借了麻将来玩,没想到适得其反,一局一同归西让他的情绪更紧张,还牵连到他人,银白兄弟缄口不言,素问也神游太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只好先开口打破僵局,「你们说谢非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吧?」

    好像是这样,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钟魁转头看素问,素问一副神不守舍的状态,完全没注意他们的对话,他只好问:「你怎么了?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一定在想初九。」银白玩着手里的小黑蛇的蛇尾,笑道。

    「不是,」素问回过神,听了银白的玩笑,他的脸微微发红,「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觉得有些迷惑。」

    那天被噬魂镜的白光照到后,他的某种灵识好像被震醒了,一些记忆隐约浮起,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又像是第一次看到,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萦绕着他,让他无法自拔,仿佛那是道禁忌之门,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因为某种忌讳而不敢去开启。

    「啊,一定是这次偶然的经历刺激你的记忆复苏了!」

    「什么记忆复苏?」

    发觉自己乱说话,钟魁捂住嘴巴左右看看,「到点吃饭了,你们想吃什么?我来点。」

    他跑去拿菜单,欲盖弥彰的行为,素问忍不住问银白,「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有,我们都是外人,就算知道一些也都是皮毛,」银白抚摸着小黑蛇的脊背,懒洋洋地说:「许多疑惑需要你自己亲自去解开。」

    素问眉头皱了皱,看向窗外,天气很好,远处的火烧云映照在玻璃上,让他第一次发现那种红竟然漂亮得令人炫目,墙上挂着的宝剑在晚霞中游离着辉彩,牵引着他站起来,走到宝剑前方。

    那只是把装饰宝剑,剑身偏短,连锋都没开,剑鞘上嵌了数量众多的模拟珠宝,是件很华丽的陈列品,却半点实用价值都没有,素问伸手想去摸那柄剑,手指却在靠近后本能地缩了回来。

    「这里怎么会有剑?」他喃喃地问。

    「一直都有挂啊,旅馆老板喜欢装饰品,每个房间都挂了些这类的东西,可能你没注意到吧。」

    钟魁把菜单拿来,随口说道,他们订了三间房,所以对旅馆的布置很了解,不过平时大家几乎都窝在一间房子里,以防出事时无法相互照应。

    这样说也有道理,他眼睛不好,所以对固定物体的敏感度不高,素问转回头,见钟魁跟银白兄弟在翻菜单,便说:「我要一碗素面就好了。」

    「你好像没胃口啊,」钟魁帮他记下来,「不过我胃口很好,我决定把这家五星级饭店的招牌菜通通吃一遍。」

    「那我要两份豪华牛排套餐。」

    「要加碗日式拉面吗?这里的拉面看起来不错。」

    「再来个火锅好了,冬天需要进补。」

    兴致勃勃的对话,让素问怀疑他们现在不是被困住,而是来旅游的,问:「点这么多,你们吃得了吗?」

    「有得享受,那为什么要辛苦呢?」点完菜,银白把菜单推开,漫声道:「反正不是我掏钱。」

    「也不是我。」钟魁举手。

    两人的目光看向素问,素问急忙摇头,他平时又不需要花钱,所以身上只带了些零钱而已。

    「咦?那我们用的是谁的钱?」

    钟魁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叫声,「我!」

    他转过头,见谢非醒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想问他有钱付账吗?就见谢非伸手指向对面,大声说:「是我杀了你们,来找我报仇啊,来啊!」

    钟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角那边很空,谢非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大叫着冲上去,掏出道符一阵乱拍,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转过头满意地说:「怨灵走了。」

    他脸上浮出微笑,夕阳光芒在笑容里投出浅显的阴影,再加上失眠导致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跟平时大不相同,钟魁打了个寒颤,看看其他人,小声说:「我可以说我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同类吗?」

    钟魁看不到,其他人就更看不到了,银白觉得是谢非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怨灵如果真强大到可以跟到这里,他们不会一点觉察都没有。

    谢非睡了一觉,又驱赶了怨灵,心情平和下来,看到桌上的菜单,问:「你们都点了什么?帮我也加一份。」

    他说完,半天不见回应,忽然衣摆被拽了拽,他低下头,刚好跟满脸血污的小女孩看个正着,女孩的麻花辫很长,血滴从辫子梢上一滴滴落下来,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对他说:「爸爸,跟我来。」

    谢非吓得大叫一声,将女孩推开,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向后晃去,后面有人托住他,冰冷的触感冻得他一激灵,颤兢兢地转过头,就看到了那个长发垂地的白衣女人。

    记忆中这应该是他前世的妻子,同样是被他杀死的,被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住,谢非听到了砰砰砰的响声,每敲打一下,就传来头盖骨被震碎的声音,耳膜被震得发痛,他忍不住发出大叫,茶几上的东西被他挥到,落了一地。

    钟魁刚才拉谢非的衣服只是想问他吃什么,谁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见他势若癫狂,双手胡乱挥舞,只要碰到东西,就拿起来扔出去,急忙跳跃躲避,叫道:「这家伙疯掉了吗?」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银白刚说完,一件青瓷便朝他砸过来,他侧身避开,银墨说:「他或许根本是把我们看成了来索命的怨魂。」

    见谢非有时攻击他们,有时攻击完全无人的地方,好好的客厅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银白叹道:「有可能,没想到这家伙法术不怎么样,破坏力倒很强。」

    谢非此刻根本听不到他们说话,他耳朵里只有砰砰的响声和女人的呼唤声,不断重复的「谢宝坤」三个字激得他几乎发狂,他看到周围除了小女孩和女人外,还多了许多阴森森的面孔,每一张都乌青狰狞,证明它们曾死得有多么凄惨。

    被围在当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棺材铺被困的处境,每只鬼都不甘心放过他,想将他拉入地狱,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求生欲望,本能地掏出道符乱扔,口中不断念咒,冲鬼魅们做出杀鬼手诀。

    恶鬼们折磨得谢非几乎崩溃,但房间里的其他人却无法感同身受,他们只看到谢非一个人在发飙,因为他的胡乱用符和念咒,导致房间里狂风席卷,摆置的瓷器摔得到处都是,素问和银白兄弟被弄得很不舒服,偏偏谢非还把他们当成了恶鬼,不时冲过来发起攻击。

    素问的法术不如银白,兵器软鞭也在棺材铺里失落了,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勉强避开道符,对面墙上的装饰宝剑却被罡气震到,猛地向他射来,银白及时抓住了剑鞘,却不料剑身在力量带动下自动弹出,转眼就逼近了素问面门。

    「小心!」

    钟魁的惊叫声中,素问抬起手,在剑身即将横切向自己时堪堪握住,动作精准得让其他人一齐怔住了。

    宝剑没有开刃,但表层镀了光,谢非的眼睛被光反射到,疯狂的举动顿时一停,素问反握住剑柄,剑身压在谢非的脖子上,冷声喝道:「让开!」

    清冷喝声轻易盖过了缠绕在谢非耳边的恶鬼呼唤,他恍惚看向周围,跟随着他的目光,素问惊讶地发现他的双手双腿上竟然挂着数只黑蓬蓬的鬼影,有的还紧掐住他的脖子,每个鬼影都很模糊,但模样表情却都跟谢非一般无二,在它们的叫唤下,谢非的表情又陷入迷惘,素问怕他再被蛊惑,双手握剑,朝着他手臂上劈去!

    「别杀他!」

    钟魁的话音还没落,就发现那一剑是刺向谢非身旁的,素问紧跟着又连挥几剑,将围绕在谢非身边的那些鬼影全都刺中,又一脚踹在他胸膛正中,谢非跌出去时,挂在他脖子上的鬼影被震开,素问追上前补了一剑,直到鬼影全部消失。

    他下剑太狠,又剑剑不离谢非周身,最后那一脚踢得更是狠厉,见谢非半天没爬起来,钟魁都为他感觉到痛,用手肘拐拐银白,小声问:「狼白白不会是被谢非的疯病传染了吧?」

    「不,他只是在告诉我们,今后千万不要得罪他。」

    危险在素问的大显神威下化解了,看到落在周围的道符,素问觉得碍眼,挥剑将它们斩成数片,然后剑尖往地上一插,呼呼喘气。

    「素问,你好厉害!」

    钟魁跑过去,冲素问竖起大拇指,却在他冷戾的目光下悄悄把指头收了回去,素问跟平时不一样,连瞳色都刺眼很多,恨恨道:「我最恨修道者!」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钟魁扯着谢非的双肩,将他慢慢拖到旁边的安全位置上,谢非被一番折腾,神智恢复了清醒,在钟魁的搀扶下坐起来,半晌,说:「我想通了。」

    「什么?」

    「一切罪恶的源点都在谢记棺材铺里,所以不管我怎么怕怎么躲避,都躲不了的,我想该是到了正式面对的时候了。」

    话语里充满疲惫,却不乏解脱之意,钟魁看谢非神情郑重,不像是在开玩笑,转头对素问说:「你好像把他打傻了。」

    素问还保持着单腿点地的姿势,钟魁的话让他回过神,眼眸扫过手里紧握的宝剑,剑身上的光芒晃得他心头一阵猛跳,恍惚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大喝道:「不许用剑,否则我会杀了你!」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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