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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重生之嫡子无双 作者:慕子宸

    第34节

    “大人!”

    她声音悲切中带着恳求,身体也抖个不停仿佛极为害怕,江洛玉却发现在她低下身来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整个人的姿势如同蛰伏待机的野兽时,唇角不禁弯的更深——不过是一次无意中的行动,却意外的遇到了他感兴趣的人呢。

    “若大人愿意救我弟弟,宁雀愿为大人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看那少女仿佛起了挟持自己的意思,江洛玉微微挑了挑眉,装作自己毫无所觉的往前走了一步,展开的骨扇却骤然合起,托起了跪在地上少女的下巴,在瞧见她清丽漂亮的面容时,眼中一道不出意料的光芒闪过。

    “有意思,内宅之中,却有个会几分武功的小姑娘。”

    这句话一开口,不光是被强迫着抬起脸来的少女身体僵了一下,就连不远处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闻言,看着江洛玉的眼神也带了惊惧和绝望之色。

    江洛玉知道他们两人分别打着主意,怕是面前这女孩的主意是看他被称为大人,又长得美丽纤弱好似是个双子,就趁他不备时偷袭挟持于他,让那两个兵士放了手中拽着的少年,只可惜他这么一句话说出,又离这个女孩这样近,明显也是身有武功的——

    眼看着那少女的神色变了又变,深深瞧了不远处的少年一眼后,恍惚着要朝玉石俱焚的方向而去时,江洛玉收回了手中的折扇,直起身来笑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突然对少女沉声一字一顿道。

    “我可以救你弟弟一次。虽因陛下圣旨,他免不了是要被幽禁的,但之后被放出来,我会保他衣食无忧——不必你肝脑涂地报答,我却要你去做一件事,之后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事情成了,我都可以放你自由,以后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无关承诺,不过是个交易,你可敢接下?”

    闻言,那少女脸上的神色立时一变,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裙摆,立时跪着朝前移了两步,声音艰涩的问道:“大人此言是真?”

    第238章 字字诛心

    江洛玉含笑看了不远处被抓着,闻言顿时安静下来,装作自己可怜兮兮眼底却闪过不屑之色的少年,沉声道:“自然。”

    “姐姐……”果不其然,江洛玉的声音还未落下,不远处的少年就立即装作了惊慌失措的神色,对着他脚边不远处的少女低声唤着,目光怯怯而无害,眼角余光却时不时打量着面上带着笑容的江洛玉,眼珠子乱转不知起了什么心思,“你……你真的要去?”

    “姐姐没有什么本事,能够得到大人的承诺,保护你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已经是姐姐能做到的最好……”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女自从方才问了那一句后,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俏丽的面容渐渐沉稳下来,再度朝着江洛玉低身磕头时,话语中已然没了不甘和挣扎。

    “宁雀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

    听她这么干脆答应,那少年倒是有些不甘心,暗中瞧了江洛玉一眼后,暗示般的叫道:“姐姐!”

    他的声音一出,跪在江洛玉面前的少女本想要回头,下一刻却听见少年一声闷响,江洛玉缓步停在了她身侧,看着还没等使坏心眼便已经被打晕了的少年,压低了声音道:“身为罪臣之子,太扎眼的话,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将人带下去罢。”

    看着被打晕的少年带下去,少女下意识身体前倾,仿佛想要再去拽少年的袖角,却生生在伸出手来的时候,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指,将喉间的最后一点音节,和自己担忧的目光覆灭:“弟弟……”

    江洛玉虽不清楚少年少女真正的关系,抑或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但猜测到面前的宁氏少女和那被带走的宁氏少年关系必然不简单,面上却丝毫不露,只神色温和的对少女说道:“我既然答应,就不会轻易反悔,也不会轻易让他人反悔,你该清楚才是。”

    说罢这话,他并不等少女的回答,而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后,对着身后的眠星吩咐道:“自今日起,带她前去寒江阁,不过既然是个罪臣之女,宁雀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能再用,不如改作……红雀罢。”

    少女红雀深吸一口气,垂下了自己漂亮的眼眉,低身拜倒在地:“红雀参见大人!”

    江洛玉收起手中的折扇,一挥袖摆示意眠星将人带走,自己顺着那长长的回廊又走了几步之后,却意外迎面碰见了身着绣金龙袍,面容俊秀的八皇子殿下。

    大概是没想到他此时会在这里,叶旭的神色先是一变,唇角随即蔓上了笑容,抬步走到他面前立定,客气拱手道:“许久不见了,江世子。”

    既然是在外面碰见,江洛玉便跟着回了礼,同样是十分客气却不显得生疏:“洛玉见过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我见过多次,不必这么拘束,起吧。”叶旭垂下眼来,看着他美丽淡然的侧脸,沉默了片刻,缩在袖中的手指好似要伸出来,犹豫了一下后却又收了回去,目光看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突地若有所思的轻声道。

    “本以为扳倒了右相之后能悠闲片刻,谁知道自从本殿恢复了男儿身,就注定是个劳碌命

    一听这话,江洛玉就知道今日朝上定然又发生了些事情,联想起清晨时眠星稟报的消息,

    他唇角勾得愈深,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子此话何解?”

    叶旭看他神情平淡,不像是知道的模样,也并未起疑,从袖中拿出一道奏折递了过去:“你自己瞧瞧这个。”

    江洛玉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完重新阖上,长长的眼睫微动:“大金异动?”

    “不错。”叶旭点了点头,目光带着些沉凝,“南静隆的死,终究是引动了大金和大泷的战争,不过想必大金那边也不太看重这位嫡长皇子。他死了这么长时间,大金应该早就听到消息,却在这时候才下责问的国书,父皇又用些理由拖了好几个月,大金恐怕觉得颜面无光,这才不得已下了战书。”

    听到这话,江洛玉眼底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光,手指抓了抓那绸缎封着的奏章,含笑一字一顿轻道:“没想到这位嫡皇子,一条命这么生生没了,也不过得了‘不得已’这三字,大概算是死不瞑目了?”

    叶旭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却并非开口搭话,反而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后,突然回头去看自己身侧不远处的人,目光中带了些许试探和说不出口的期盼,问道:“三皇兄的事情告一段落,京都内暂时稳定下来,照父皇眼下的意思,本殿是免不了被派往边关的,江世子的逍遥王府本就在边关,麾下又本有私兵熟悉战场,不知是如何打算的?”

    “洛玉既然决定效忠皇子殿下,又如同殿下所说,是熟悉战场的逍遥王世子,更何况这样的祸事从根子来说更是洛玉引来的,于情于礼,自然是要与殿下一起前往边关。”

    出乎叶旭意料的是,这一次江洛玉极为爽快,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时,江洛玉就已然点头表示自己赞同了,这让叶旭先是面色喜悦,但随即好似是想起了其他的什么,脸色又迅速的暗了下来,江洛玉不管他的面色变化,沉默后倒是再度开了口。

    “不过在此之前,洛玉怕是不得不要再去见陛下一次。”

    “你想要回王府的兵符?”叶旭垂下眼帘,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清楚了他的意图,语气里半是叹息半是提醒,“交给父皇的东西,可没这么容易被赐回来。”

    “多谢殿下提醒,洛玉自然清楚这一点。”江洛玉双手将奏折递回,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坚定,目光对着他的时候,更是深不见底,“可殿下未曾看清的另外一点是,现下朝中的形式已与洛玉刚进京都时,大为不同了。”

    叶旭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好一会,将奏章重新收入了袖中,抿了抿唇后轻声应道:“好,既

    然你心中有底,本殿也就不说什么了,明日上朝之后,本殿会单独去见父皇,随后传给你消息

    ”

    〇

    江洛玉目送着他说罢这话,越来越远的身形,握紧了掌中骨扇,低身恭敬道:“洛玉多谢殿下,恭送殿下。”

    有了八皇子的参与,第二日下朝之后,早早就在宫门外守着,等待有人召见的江洛玉果真得了旨意,正好随着前来宣旨的小公公进了宫门,在养心殿前待了片刻,就瞧见不远处的宫门大开,一溜的宫女侍卫从屋内鱼贯而出,为首的大太监对他躬下身来,示意他进内参见皇帝。

    一走进门内,江洛玉还没低身跪下,就听见背后的大门骤然阖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巨响,他垂下的眉眼微微一动,昏黄的烛火映照出他漂亮的侧脸,微笑的弧度却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只有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微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一层垂下的珠帘后,远远的看不清神情,空旷的殿内连侍奉的太监都不见:“逍遥王世子平身罢。”

    “谢万岁。”

    江洛玉撩了衣摆刚准备站起身来,耳边就再度传来了深深殿宇中,老皇帝那不辨喜怒的声音:“听旭儿说,逍遥王世子想要见朕?”

    他起身到一般就听见皇帝说话,索性也就变作半跪的模样,双手拱起袖摆垂下,正好完全掩住了垂下的眼帘,语气恭敬又柔和,仿佛和两人初见时一模一样:“回稟陛下,殿下所说不错,微臣想要求见陛下,也想要求请陛下手中的东西。”

    皇帝闻言,突然沉默。

    皇帝若是不开口,空旷的殿宇内便是一片难耐的静寂。

    江洛玉半跪在地上,手腕动也不动,眼帘却垂的更低——

    直到皇帝炸雷一般的语调,骤然混着怒气点燃在他眼前;“许久不见逍遥王世子,却没发现世子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微臣不敢。”

    “你不敢?”皇帝骤然站起,带着皱纹的手指直直透过珠帘,指向了帘外跪着的人,那张看不清神情的面容被狂怒扭曲着,几乎看不出往常从容的模样,“你还有什么不敢!你是不敢明着投靠皇子,所以一直假借着手中还有那兵符的虚影,所以惹得朕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一个个朝你身边凑?还是一瞧着朕有心将皇位传给谁,就立刻就着杆子朝上爬,想要再度要回那块兵符去?!”

    这样的话,已是诛心之语。

    江洛玉吐了口气,甩袖再度双膝跪地,心中清楚那几个皇子对自己的态度,和自己打着兵符的幌子实则暗助八皇子的事情,终究还是被皇帝的眼线知晓了一二,但当真说起这些皇子乃至八皇子接近他的目的,想必可不止那所谓的兵符。

    除了兵符之外,那些他不想知晓的心思,大抵都是混杂着某些不堪抑或肮脏,要不是他自己已经死过一回所以手段高绝,此时还不知是被谁吃的连渣都不剩,不过这等话是更不能让皇帝知道的,不然这回真的死透了也不会有人来救。

    “回陛下,陛下所说的,微臣不懂。”

    皇帝冷笑了一声,面上的狂怒瞬间收了起来,又重新坐回了高高的龙椅上,从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看不见面容的江洛玉,语调森冷中带着真正的杀意:“逍遥王世子,不必跟朕玩心眼,以为朕当真不愿戳穿你那点心思么?!”

    第239章 大军起行

    “陛下明鉴。”江洛玉的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乌玉般的眸子完全闭上,即使眼前一片无尽的黑暗,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微臣还未为自己辩驳,陛下就莫名其妙的定了微臣的罪,可微臣只觉有错却不致死,不知陛下可否听微臣一言?”

    皇帝仿佛不想听他说话,摆了摆手就倚靠在龙椅上,转作一副无心模样,眼光却依旧冷冷的投在阶下的人身上,不曾变动半分:“你还有何可讲?”

    修长的双手与额头俱是紧贴着冰冷的石板,乌黑的长发如同水波一般,在他白皙的脖领上滑落下来,掩去了他低垂的脸颊,江洛玉却在此刻突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微臣知晓陛下已认为臣乃叛臣,但臣之父为陛下守了边疆多年,更不惜以身殉国保陛下疆土,臣自从进京都便一直兢兢业业,知自己身份敏感便不敢懈怠更不敢摄政,生怕有一日被人做了刀剑对陛下不利——此时还请陛下念在臣之父和臣的忠心上,允臣为自己辩解两句,微臣万死不能谢陛下悯恤。”

    一个时辰后,得了消息,下朝之后回了一趟皇子宅处理事情,便立刻返回宫内在离养心殿不远处的小路上等待的八皇子,终究等到了从养心殿中出来,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微笑的人,眼底的担心顿时淡了,松口气迎了上去。

    “没事罢。”

    “自然。”江洛玉瞧见他,立时要低身行礼,身子还没弯下去叶旭就摆了摆手,他也只好顺着这位皇子的意思重新直起身来,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的周围,这才毕恭毕敬的放轻了声音

    ,“事情已定,臣也劝服了陛下,翌日便启程前去边疆,提前布置军队,等待皇子殿下抵达。

    ”

    叶旭看他这样平静,又听他这般说,心中立时清楚他是要到了兵符,眼神顿时明亮了几分,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后,眼底仿佛有些不舍,片刻后却迅速消失的不见踪影:“这样也好,反正不过半月,本殿也会启程前往边疆。”

    江洛玉未曾看见他眼底瞬息而过的神情,目光淡然的抬起,唇角还带着微笑:“微臣告退

    ”

    〇

    目送着那人转身的背影,叶旭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要保重。”

    江洛玉闻言,脚步下意识顿了一瞬,乌玉般的眸子垂下,唇角的笑容不变,又接着朝宫外的方向走去,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

    一个月后,边关逍遥王府前。

    此时的天气已转入盛夏,边疆却并不十分炎热,江洛白一身白色单衣站在门前,身后站着管家江苍流和一干侍卫,清秀的眉眼仿佛有着几分焦急,目光一直朝着面前那条大路来的方向瞧去,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他站在那里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未曾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不由有些微微的焦躁,在原地走了几步之后,刚准备低身下台阶,耳边就传来了奔雷般的马蹄声,清秀的面容顿时现了几分喜色,快步下了台阶朝着大路瞧去。

    江洛玉离开的时间短暂,也未曾离太近去看,却发现他的容颜虽然一个月内没有什么变化,可身上的气势已然被边关磨砺了几分沧桑,瞧起来神情也比之前稳重了些,只在瞧见奔马而来的兄长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敬慕等孩子气的表情,眼见着白马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停下,就快步上前来给刚下马的江洛玉牵马缰,眼神亮亮的开口道。

    “大哥,一路风尘辛苦,弟已经备好接风宴,和小妹一起请大哥赏光!”

    江洛玉见他将手中的马缰交给身后的侍卫,站直了身子含笑望着自己,不由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弟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下声音时,唇间的笑意却多了几分:“好小子,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妹在边疆,倒是锻炼出了几分模样来。”

    江洛白听了兄长的夸奖,脸上顿时泛了欢喜的红晕,在众人面前却知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不能坠了面前兄长的面子,便抬手向着不远处打开了大门的王府大门,开口道:“大哥谬赞弟了,快请进门歇息罢。”

    江洛玉点了点头,也不与他客气,抬手示意身后跟着先一步和他赶到逍遥王府的侍从都去歇息后,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这才一甩衣摆快步和身后的弟弟上了台阶。

    一顿简单的接风宴过后,等到江洛琴带着丫鬟告辞,江洛玉转至春阁稍稍泡了泡身子,就重新换了一套白色的云纹长衫回到了主院,看着弟弟嘱咐门外的管家关上门,目光柔和了些许,突地柔声道:“临来时,我已和云家再度商量了小妹的婚期,大约等到开战的时候,小妹就能提前出嫁了。”

    江洛白低身坐在他对面的桌案处,闻言沉默了一瞬,眼底仿佛有着shi意,却碍着江洛玉还在眼前不好表现出来,稍稍垂下头来低声道:“若是姨娘知道,定然会高兴的。”

    江洛玉没有接话,端起手中的茶盏確了磕,吹开眼前氤氲的烟气后,轻轻抿了一口后,便重新将青花茶盏放在桌上,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囊,放在桌上朝着江洛白推了过去,目光悠远而饱含深意:“这是在京都时,我向皇帝求来的。”

    江洛白伸手接过那锦囊,小心翼翼的打开朝着自己手心倒去,眼光在瞧见锦囊中的东西时,忍不住骤然一亮,惊叫道:“兵符?!大哥,你将兵符要回来了?!”

    江洛玉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瓷杯的杯口,唇角带着一分莫名的笑容,氤氲的烟雾蒸腾而起,让他的面容有些说不出的模糊:“我以承诺逍遥王府,永远效忠皇帝,又答应以它助八皇子登位,皇帝这才肯将这块兵符重新还给我逍遥王府,私军也可以放在眼皮底下了。”

    “那大哥,这兵符……”

    “从今往后它就交给你了。”手中的茶盏再度端起,浅碧色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长长的眼睫之下,那双乌玉般的眸子如发亮的星辰,带着几分笃定和更深的期许,“便像我之前未曾离开之前所说的,终有一日我会离开此处,你是父王的嫡子我的嫡亲弟弟,和我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必然不会比我差!逍遥王府以后就是你的,包括这块兵符——记住,千万不要让逍遥王府再度失去它。”

    江洛白听了这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心潮澎湃不能自已,立时握紧了掌心中的兵符,低身对着江洛玉单膝跪地,神色庄重的拱手对着面前的兄长沉声许诺道:“洛白知晓,谨记大哥嘱托!”

    江洛玉定定凝视了他一眼,眉眼间的思绪缕缕缓和下来,良久后方才站起身来,含笑将半

    跪在地上的弟弟扶起来,手中的茶盏再度放回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却未曾掩住他清朗的声音:“洛白,当年在京都我交给你的那件东西,此时可还在么?”

    江洛白一听这话,先是忍不住怔愣了一瞬,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立时转过身来朝着正屋内的一幅画走去,从画后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迅速打开双手将里面的东西递给了等待的江洛玉,瞧着他手中将那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悄悄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哥,这圣旨……这圣旨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他从盒中取出来的东西,是当年在京都的时候,江洛玉有一次突然将他叫去,就交给他暂时保管的,当时他瞧见这东西时就吓得心魂不属,好歹最后是得了大哥的话,这才心惊胆战的暂为保管,后来回了边疆的逍遥王府,他就顺道将东西带了回来,之后害怕出什么岔子,便将这东西放置在了屋中的暗格里保存——

    只因那东西着实不是什么普通的玩意,而是一张什么都没写的空白圣旨!

    江洛玉听了耳边弟弟的声音,却没有转头去回答他,反而眼光幽深的瞧着自己手中的圣旨,修长的指尖拂过那金丝绣成的锦帛,话语沉郁中带着几分莫名的讥讽:“洛白,可莫要小看了这东西,这张圣旨不是普通的圣旨,你瞧其上绣着仙鹤和蝙幅——它可是一张能世袭王侯的圣旨。”

    “什么?”听到世袭王侯这几个字,江洛白的脸色骤然变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视了一会那空白的圣旨,转眼之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下意识抓住了江洛玉垂下的袖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大哥……”

    江洛玉没有去看身畔弟弟的神色,他只是稍稍仰起头来,唇角再度露出一丝不明喜怒的笑容,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后,喃喃着道:“当年这一张用兵符换来的无字圣旨,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庆历二十七年六月,因皇质子南静隆之死,大泷与大金之间一触即发,与月中时爆发摩擦,边关逍遥王世子江洛玉与守军一同出战,与大金大军纠缠几日后京都闻悉,皇帝大怒之下以八皇子为帅,令其率领十万大军赶赴边关。

    京都城外,一片黑压压的将士正列队站立,赤色的帅旗在半空中展开,露出那大大的一个叶字。

    叶旭着一身黑色重甲,远远看见一身龙袍的皇帝站在城头上,虽然ji,ng神略微有些不济,眼神却很是明亮,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计量,手中的银枪在石板上重重一顿,膝盖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声音裹挟着内力从口中冲出,响彻天宇。

    “三军跪拜!”

    “儿臣拜别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高处的皇帝苍老的手指,握紧了面前城墙上的冷砖,声音虽不如叶旭那般中气十足,却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法子,依旧能在高高耸立的半空中震耳欲聋。

    “大军起行!”

    “儿臣遵旨!”叶旭听到皇帝那斩钉截铁的四个字,眼底的眸光骤然一冷,手中的银枪再

    度在地上一磕,站起转身朝着大军扬起手臂,沉声吼道。

    “大军起行!”

    目送着那黑压压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井然有序的朝着边疆的方向行去,站在城头上的皇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苍老的手指在粗糙的城墙上越攥越紧,身体仿佛有一瞬间的摇晃,但紧接着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就在此刻渐渐挨近,娇柔白皙的手指悄悄爬上老皇帝的手腕,同时耳边响起那带着香气的声音。

    “陛下,您莫要总是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听到这个声音,老皇帝眼底的暗光不被人察觉的闪动了一下,转头抬眼去看站定在自己身畔,面容娇美神色中带着关切的晴妃顾晴,唇角也不禁露出微笑来,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却未曾再说一句话,便被他扶着朝着城墙下走去。

    就在皇帝离开城头不久,京都便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带着催逼而来的阵阵暖意,烘落了一地带着幽香的花瓣。

    第240章 ?不复相见【本卷完】

    叶旭率领十万大军抵达边关,仿佛还是昨日边关中人知晓的新奇之事,倏忽已然一年过去,大金大泷随走随打一直僵持着,原本兵戈相见的煞气不知不觉消磨,转眼就到了盛夏庆历二十八年八月,即使是终年处在寒冷大泷边缘的平云关,也渐渐暖了起来——

    “世子,京都那边传信来了。”

    平云关高高的城头上,江洛玉正远远望着城外的大金驻地,眼底模糊着某些深谙的东西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眠星的声音,立时整了整神情转过身来,乌玉般的眸子看向方接到消息的人,低声问道。

    “谁传的信?”

    眠星闻言,将手中的布条双手呈上:“回世子,是晴妃。”

    “顾晴?”江洛玉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稍微挑了挑,抬手接过了那布条展开,一边迅速瞧着其上的墨字,一边轻声问道,“他传来的可是八皇子得宠的原因,和那位人所不知的八皇子生母的消息?”

    “回世子,据寒江阁讲,正是世子想要的消息。”

    那张小小的布条被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展开,乌玉般的眸子朝上扫了一圈,顿时在一句话上凝注了下来,眼光瞬间变得十分复杂,好似有些不敢置信,又好似是松了口气般的低声喃喃道

    “八皇子的生母,其实是祖母原来出身民间的贴身侍婢?她因容貌与祖母有些些微相似,却身份过于低微,是被破格封为良妃的女子?原来如此……竟是寒江阁误导了我,让我也一直错了下去……”

    原来那个画上的黄衫女子,大泷皇帝的心上人,确然不是他的亲生姑姑,江洛玉的亲祖母溧阳公主,而是溧阳公主当初身边一个侍候起居,容貌也有些相似皇家公主的宫女罢了。

    以一介宫女之身爬到良妃份位上,不是手段十分高超,就是当真娇柔心思被皇帝护的滴水不漏,不过后宫的这盆污水,即使未曾在她生前被泼到她身上,在她难产下八皇子叶旭时,也被泼到了她唯一的亲生子身上。

    眠星见他看着那布条出了神,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世子?”

    “让寒江阁传令顾晴,不必再调查良妃,好好侍候皇帝,必要时帮助拥立八皇子。”

    江洛玉敛下眼眉,随手将那布条在不远处燃着的火把处点了,冷眼看着那白色的布条在火焰中烧灼成灰烬,声音愈发低沉笃定。

    “既然陛下相信顾晴是八皇子的棋子,我们可不能辜负皇帝的心思,正反陛下也是因为顾晴有救驾之举,又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后宫中,想要在薨逝前找个知心解意的人,我们就不必再做什么了。”

    眠星安静的听了吩咐,察觉到江洛玉再度沉默,不由抬眼去看面前的主子:“那之后——

    ”

    “此事办完,我和顾晴之间已然两清,也不必去管他是否纠缠,他说的话八皇子大概会相信却不会在意,陛下则是肯定不会相信,什么模样就由他自己折腾罢,我是管不了了。寒江阁短时间内与他划清界限,重心如我前几日吩咐提前转向大金。”

    江洛玉盯着那一堆已然成了灰烬的东西,唇边的笑容在边关的大风中变得有些模糊。

    “只待顺利出了大泷边关,八皇子即位后念在拥立之功和兵符之利,逍遥王府又身处边疆天高皇帝远,只要洛白不做出谋反之事,便不会受任何人钳制控制,洛琴又嫁给朝中重臣之子,可保王府一世安宁了。”

    眠星闻言,头便垂的更低:“世子远见,属下不及。”

    江洛玉却像是已然不想再说,沉默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传信罢。”

    眠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洛玉半闭着眸子沉默了片刻后,突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拐角处,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笑容:“殿下在那里听了许久,此时我的双侍已经下去,还是不愿出来么?”

    “那位晴妃,果真是你的棋子。”他的声音方落,拐角处便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叶旭一身银白色的轻甲,身上还带着刚下战场的血腥气味,战场上一年过去,面前的人早已褪去了京都内的温文尔雅,全身上下都浸润着沉凝和戾气。

    “……本殿只想知道,为什么?”

    江洛玉察觉到他此刻逼视的目光,却有些不以为意,修长的手指落在了面前的城墙上,低笑了一声:“大概是……不敢再完全相信任何人,更说句你或许不敢相信的话,越是想要离我近些的人,洛玉反倒更不会相信。”

    “是么……原来如此。”叶旭看着他唇角那抹微笑,想着他做出以晴妃的手段,强忍着把心内的柔软压下,剩下的却没有怒气,只隐约还存留不甘,“那他呢?他难道离你不近么?照我来看,他可比我都近了,近乎日日相见耳鬓厮磨——”

    “他?”

    听到叶旭提起那个已经近一年不见的那人,江洛玉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眼帘抬起看向更远处的大金营帐,乌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语气里却带着莫名的柔情。

    “他是个傻瓜,初次见我的时候,身体本想要远远离开,心却明晃晃的摆在了我面前——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实在忍不住好奇一看再看,等到看见那颗心深处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自拔了。”

    “自你将他带到本殿面前的那时候,心底的最后一点侥幸就已然灰飞烟灭,当时本殿本想对你说,只要你肯留下来,就算在皇位上如何艰难,本殿都会在登基之后,永远让你坐在中宫皇后的位置上……好了,本殿也知道自己还未曾登基,甚至连太子都没封,你不必这样看本殿,本殿心中自有计较。”

    叶旭的语气有些艰涩,面上的神色也缓缓柔和下来,目光深深看着身畔的人,好似有着诉不出口的眷恋,江洛玉被他看的眯了眼睛,却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叶旭便立时泄了气,摆了摆手不再看他,转而和他一同去望远处的大金营帐,握紧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放心罢,自从那一次在京都城门前送你离去时,本殿就已然完全放弃了,若你当真想要离开,本殿是不会阻拦你的,不必再做这样费劲的布局,还非要让本殿来为你背黑锅。”

    江洛玉闻言,暗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露,恭敬的低身行礼道:“洛玉此事做的鲁莽,毕竟有失考虑,冒犯了八皇子殿下,请殿下万要见谅。”

    “这话的意思,是不希望本殿以后因为你算计本殿,从而迁怒到你弟弟身上?”叶旭修长

    的手指在腰间的剑柄上点了点,浓眉稍稍皱起,在那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他骤然侧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要走了,是不是?”

    “明日便是最后一场大战了。”

    江洛玉答非所问,也并没有回应他的意思,长长的眼睫低垂,乌玉般的眸子看不出分毫思绪,不过是一片深暗的黝黑,如同无底的深潭。

    “大金本没有要死战的心思,不过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才只能打这一场大仗,凭借八皇子殿下的智谋,要平手并非什么难事。其后两方必然议和,皇子公主之死再也不提,互相给个台阶下罢了。唯一要担心的事情便是京都之内,不过依殿下的手段,想必早已有了准备,洛玉也就不再多说了。”

    叶旭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心中因他回答的话冷了下来,即使那人没有正面回答,以他的聪明,也已然清楚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舍转瞬即逝,更深处熊熊灼烧的野望燃烧不熄:“多年谋划,本殿绝不会让它因为其他人,抑或是一招而毁于一旦,这点本殿心中还是知晓的,不必世子担心了。”

    听到这话,江洛玉低身朝着他行了个礼,便没有再开口劝说什么,反倒是他说出这话后,忍了又忍后终究没有忍住,还是压低了声音试探道:“只是世子……本殿连和你一同送一送你,你都不肯么?”

    江洛玉弯了弯唇角,乌玉般的目光被风吹过,虽然是在白日,映在叶旭眼中时,却仍是有些模糊的摇晃:“……洛玉只怕,殿下送着送着,万一起了什么心思,洛玉便是再悔,殿下喝令将城门一关,都无法再出城了。”

    叶旭闻言嗤笑了一声,不知讥讽的是自己还是面前的人:“以你这样的ji,ng明小心,怎会有这样的事情,怕是早已有了万全准备,才在我面前暴露出来罢。”

    “殿下和洛玉,毕竟能称得上朋友两字,洛玉不想在离开大泷时,和朋友不得已到撕破脸皮,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洛玉话中带了隐约的慨叹,反倒更显出真意,乌玉般的眸子直直看着叶旭,一字一顿道,“还望殿下,恕洛玉小人之心。”

    “此生不复相见,难道在你离开去往大金之后,我还会有再见你的机会么?”

    叶旭将他的话在唇间咀嚼片刻,蓦然收了面上的笑容转身不再看他,说罢最后一句话后,便抬步朝着城墙下走去,身影完全消失的最后,也没有再度回首。

    “罢了,你既不愿我去送,我不去便是——还望世子一路顺风,离开大泷后,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江洛玉深深弯下身来,乌黑的发丝将面容完全遮蔽,只见缝隙中那微勾的薄唇。

    “借殿下吉言。”

    天色渐晚,天穹无云,一轮圆月投下ru白色的光辉,伴着边关特有呜呜的狂风,吹起了站在城门前身着纯黑披风,修长的手指正拂过身边白马的马鬃,兜帽下只露出小半张脸颊的人乌黑的长发。

    大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离他不远处,身畔是始终沉默的侍卫长。

    江洛玉收回自己抚摸着骏马的手,眸子温润的看了一眼面前眼含泪光,从小便一直跟着自己,此刻面上全是不舍的大丫鬟逐月,和她身边虽然仍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手指却攥得死紧

    的侍卫长追云,开口吐出的话语,犹如一声叹息,轻柔又和暖。

    “自明日之后,你们就自由了。”

    逐月一听这话,一直蕴在眼底的泪水珠子一样的掉个不停,噗通一声就跪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袖摆苦苦恳求道:“世子……逐月从小在您身边长大,从小就服侍着您,不管世子想要去哪里,逐月都要跟着世子!世子不要抛下逐月!”

    她这么一跪,站在她身边的追云也垂下头来,跟着跪在地上,坚毅的面容上唇紧抿。

    “逐月,追云,都起来。”江洛玉抬手握住她抓住袖摆的手指,面上的神色极为柔和,从袖中拿出锦帕来给面前哭的凄惨的大丫鬟拭了泪,唇角仍旧带着笑容,声音却十分笃定,“我心意已定,你们以后不必再跟随我,我也不想让你们再跟随在左右了——”

    大丫鬟被面前的少主拖着站起身来,本来泪水快要止住了,结果一听这话顿时又哭起来,委委屈屈的叫道:“世子,您是倦了逐月么?还是逐月有哪里做的不对,世子您说出来,逐月一定会改的……呜呜,您不要赶逐月走!”

    “逐月,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要胡思乱想。”

    江洛玉有些无奈,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脑海中却在此时闪过少年时在王府中,追逐玩耍嬉闹的场景,话语便带了几分怀恋:“从小到大,你就是母妃拨给我的贴身侍婢,这十多年来你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服侍我,我不是不知道——我马上要离开大金了,可能一生都不会再回来,却不希望你随我离去,反而更希望你能留在逍遥王府中。”

    说罢,他稍稍转脸,看向一边跟随着起身,却始终沉默的侍卫长:“这样的话,不止是对逐月说,也是对你说,追云。”

    “属下……谨听殿下吩咐。”

    看着他低垂的脸,江洛玉摇了摇头,从逐月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袖摆,唇边的笑容淡淡的没有影子:“你做我的侍卫长这么多年,和我说话,不必这样生疏的口气。”

    察觉到自己肩上一重,侍卫长面上的神情更是坚毅,忍着没有露出不舍的神色,还没等再度开口时,却听见面前的江洛玉话中带着些微笑意,突地再度开口道。

    “在我走前,还有一件事要解决——追云,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王府的侍卫里像你这个年纪的,都已然成家立业,在我离开之前,就给你指一门婚事,你看如何?”

    “追云听凭主子吩咐!”

    “好。”

    听了面前人的回答,江洛玉眼底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抓了犹自伤心的逐月手腕,将那两只手叠在了一起,含笑低声道。

    “追云,以后我就将逐月交给你了。等你娶了她之后,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你可知晓?

    ”

    察觉到掌心那股温度,侍卫长坚毅的脸上多了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握住了那只纤柔的手,低身对着面前的江洛玉斩钉截铁的回道:“追云遵世子所命!”

    “世子,您!”

    江洛玉唇角含着笑意,目光左右巡曳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最终将目光定在了眼底虽还残留泪光,此时却因为这一出,多了几分羞怯之色更显得漂亮的大丫鬟,回想起前世逐月追

    云之间的早暗生情愫,自己这个主子却没能发现,害的逐月死后追云为了报仇遍体鳞伤,最终还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之事,乌玉般的眸子微暗。

    “我早就知道,追云暗中一直喜欢着你,你虽然一直没有接受他,大概还是为了我的缘故罢——傻姑娘,如今早已不需要也无需忍耐,我将你许配给你喜欢的人,你们今后在一起,要好好的,可知道么?”

    留下他们两人在王府中内,不光是为了他们两人,也是为了启程前往大金,不能暴露身份的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幽,被投下的月光引起点点涟漪。

    “从今之后,洛白会是逍遥王府的主子,我这个兄长以后不能在他身畔,你们却可以留在洛白身边保护他,等到洛白以后有了喜欢的双子或是女子,王府内有了新的王妃,逐月就可以做府内的掌事嬷嬷,追云就可以做王府的侍卫长,洛白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则会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走过这一生。”

    逐月被身畔的人握住手掌,还是忍不住眼底漾起的泪花,瞧着江洛玉回身上马的背影,咬着下唇唤道:“世子…呜……”

    月光之下,江洛玉握紧了马缰,稍稍扬起下巴,唇边的笑容模糊:“好逐月,就当这是我的心愿,能看到你和追云在一起,留在王府内做我不能做的事情,好不好?”

    站在城门前的大丫鬟怔怔盯视了他许久,终于垂下头来不再向前,而站在她身畔的侍卫长却在此刻松开了她的手腕,仰起头来持剑对着那个身影行礼。

    “是……世子,逐月答应您……”

    “属下,谨遵世子号令。”

    江洛玉听见他们两人的声音渐次响起,只觉得心中一轻,手指却更加攥紧了马缰,目光朝着远处那黑暗伫立的雄关望去,乌玉般的眸子好似看见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小腿轻夹马肚,白马犹如一道雪色的闪光,转眼便越过了面前那道敞开的城门。

    逐月,追云。

    这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这辈子——我要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们。

    就在江洛玉低身纵马跃出关外之时,此时站在城墙上,被月光照亮了面容的江洛白紧紧抓住石砖,脑海中不禁响起了片刻之前就在此处,江洛玉带着些许期盼与深重嘱托的话语,以及那个飘然而去的背影。

    “洛白,等到我走后,你便可用那张无字的圣旨,加上八皇子的相助继承王位,大泷之内不会再有人能拦阻你。”

    “大哥,以后……以后我们还会相见的,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不远处的兄长仿佛轻笑了一声,不知是笃定抑或是迷惑。

    “记得要为父王母妃守住王府,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江洛白目送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这才让强忍着的泪水流下,模糊了自己眼前的视线,呼出的气息炙热滚烫,带着最后一抹期许和不舍:“大哥,你——你要保重啊!”

    浓墨般的漆黑中,那一轮淡色明月,亮的灼人眼目,令人难以直视。

    犹如那人即使在黑暗里,依旧皎皎如月的面容,和那抹渐行渐远,抑或是此后一生再无相见之期的,美丽笑容。

    庆历二十八年八月,平云关大捷,大金大泷和谈。帝自边疆归,朝赞,封太子。副帅逍遥王世子殁,帝伤,因无子,令其弟继承王位,为其戴孝一年,时年十六岁。

    ——《大丨龙&8226;永德帝&8226;诸王列传》

    【两两相望卷&8226;完】

    第241章 学子孟玉

    “传皇上谕旨,皇榜公布后,状元榜眼探花进宫领赏!一甲进士三十二名,二甲进士六十四名!俱在翰林院任职,隔日点卯授职,钦此!”

    大金帝都郦城内,四月草长莺飞,红棘花的芬芳蔓延开来,被风一吹沁人心脾。

    禁宫巨大的朱门前,一道明黄色的进士榜,让跪在地上的众多举子有的狂喜扬起笑容,有的崩溃脸色惨白,却碍着手拿圣旨站在皇榜边上的宣旨公公,不管是进榜的还是没进榜的,都下跪叩头道:“草民遵旨谢恩!”

    等到宣旨公公带着一甲前三名进宫觐见后,跪在地上的众多学子纷纷起身,上榜的举子围成一堆,兴奋的开始谈论该往哪里去庆祝,一个身着青衣的学子也在其中,不过他在众人中显得最为平静,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唇角微微勾着,可见还是高兴的。

    就在青衣学子侧过身来,婉拒了两个学子邀请他前去喝酒的事时,不知从哪里三钻四钻出一个蓝衣学子来,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孟兄,恭喜恭喜啊,我方才看了,你可是一甲第四名!”

    被成为“孟兄”的青衣学子看见是他,眼底盈上了一层浅浅光芒,抬手微笑道:“多谢华兄,我已然早早看见了。华兄不也是一甲进士么,应说同喜同喜才是。”

    闻言,华潜连忙摇了摇头,谦让的时候,脸上却还隐带得意,显然是因为终于考上,高兴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我怎能跟你一般,你今年才双十,怕是第一次考罢,一考就中真是了

    不得!我可是考了三次才考上的!”

    孟玉含笑拱手,接着客气:“哪里哪里,孟某毕竟年少,又出身寒门,以后进了翰林院中,还要请华兄多多照拂才是。”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同进士的交情,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罢这话,华潜脸上多了几分怅惘之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皇榜,有些可惜的低声咕哝道:“只可惜孟兄就差一名,若是再努力些考成探花,这会就能面圣了。”

    孟玉闻言,眼光禁不住一闪,试探道:“华兄很想面圣?”

    一提面圣两字,华潜整个人都是神色一肃,面上充满向往之情:“自是如此!面圣的机会可难得一见,大金立国多年本就重武轻文,像我们这些每年考了文进士的人,入了翰林院先是没有品级,也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有面圣的机会,唉……”

    瞧着他激动的模样,孟玉抿了抿唇,似是忍不住发笑,话语中却多了几分理解:“华兄之言很有道理,看来孟某即使是得了一甲的名第,也时刻不能懈怠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华兄,你我好不容易中举,虽然孟某不好杯中之物,此刻却也心潮澎湃想要与华兄大醉一场,不知华兄作何想法?”

    上榜的进士都是好不容易寒窗苦读而成,好不容易中了哪有不喝酒的,华潜闻言立时兴奋起来:“孟兄此言大善!当浮一大白!”

    “哈哈哈,华兄,请!”

    “孟兄请!今日我们就去帝都最大的酒楼中一醉方休,我来做东请你,如何?!”

    “华兄如此热心,孟某却之不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皇榜,朝着大金帝都最大的酒楼走去,可还没等走在前面的孟玉跨

    过路边卖面人的小摊,一阵震动大地的马蹄声笃笃响起,在他身后的华潜瞬间脸色一变,立时朝着远处的街道处看去。

    一袭快马如同一道雪白的闪电,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迅速朝着这边而来,离得近了就能看见,马上是个身着火色骑马装,头上带着金冠的美艳少女,她神色如融化的火焰,眉眼飞扬身姿凹凸有致,令人一见就难以移开眼目。

    “驾,驾!”

    快马渐渐逼近,左右的摊贩和行人迅速躲避,只有站在道边的孟玉一动不动,反而眯起了乌玉般的眸子,饶有趣味的瞧着越来越近的奔马,直到一只手在那马还没来到身前时,骤然将他一把拉到了小巷里,随着一声低低惊呼。

    “哎,孟兄小心!”

    “无事,多谢华兄相救了。”孟玉望着那扬尘而去的白马,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拍,丝毫没有从马下逃脱的惊魂之感,回头对着华潜说话时,眼底反而带着不解,“奇怪,大白日的,帝都之内不是不准在街巷内骑马惊人么?怎么这女子却视若无睹我行我素——”

    华潜听到这话,知道孟玉家中原本是大泷客商,后来是孟玉的父亲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大金女子,这才落户到了大金,此次来考进士方第一次进大金帝都,很多事情都不知晓,便忙忙向他言道。

    “孟兄,这可就是你少见多怪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第一次,你可知道那骑马的美人是谁?身份几何?”

    “愿闻其详。”

    “那骑马的女子,乃是乌雅氏嫡系的嫡长女,可是这一代乌雅氏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本当做大家闺秀教养,奈何对这位嫡女宠爱太过,这位嫡女又天性活泼,尤其喜爱奔马,从小就骑着马在帝都大街小巷里转悠,实在是不认识都不行,华某现下都见怪不怪了。”

    听到“乌雅氏”这三个字的时候,青衣公子眉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眼底的黑暗漫了上来,面上却仍是浅笑,话语中好奇更多:“哦?如此光明正大的在大街奔马,践踏大金律令,乌雅氏就不怕引起众怒?”

    他说出这样的话,华潜立时变色,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警惕的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你不想要前程性命了么?”

    孟玉猝不及防被他捂住唇,眉头再度微微一跳,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下来,这一回跟着压低了声音,面容却显得更是疑惑了: “华兄此言何解?”

    方才一着急捂住了孟玉的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拉下了胳膊,可那种绵软温热的感觉好似还在自己的手心里,华潜心中一荡,下意识去看近在咫尺的孟玉薄红的唇,心里竟有想要上前亲一口的冲动,好歹最后想起来面前的人是个容颜俊秀的男子,又算是自己的同窗,这才强忍住了自己的绮想,答道。

    “孟兄有所不知,乌雅氏乃是几代后族,权大势大,对于我们这种人物就像是蝶蚁一般,不用动小指头就能让人捏死,你要是说他们的坏话被探子给听见了,不光是翰林院你进不了,怕是再过几日华某就见不到孟兄了。”

    眼见华潜说话的时候,神色愈发严肃,孟玉就知晓他说的没有一句谎言,心下暗沉,却仍

    是辩驳道:“华兄此言差矣,孟某虽然身份卑微,但至少也是刚上榜的一甲进士,乌雅一族真能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随意将孟某置于死地?那国法何在?律法何在?”

    华潜听他好像是真的对那奔马而过的人心中多了怨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就怕他说完就跑去找人要“公道”:“哎呦孟兄,你就听我的罢,别再说了,那乌雅一族真不是好惹的……”

    孟玉被他拉住手腕,折扇微微一顿,暗自用上内力一滑一拽,不着痕迹的脱开了他的手指,面上这才复又露出笑意来:“也罢,既然华兄这么紧张,我也不好带累华兄,此事先搁置不谈,别坏了你我上榜的好兴致。”

    “说的是说的是啊!快别说这些让人心惊胆颤的话了,我可是快被你吓死了,走走走喝酒去!你要先干三杯给我压压惊才行。”

    见他终是不谈这件事了,华潜暗暗松了口气,来不及回味方才抓住他手腕时,那凝脂般柔滑的感觉,就瞧见孟玉已然转身朝着酒楼走了,忙快步追了上去紧随进去,又跟着要了一个临街的包间和酒菜,两人才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事情,开始谈笑起来。

    可还没等再说几句话,方才奔马而过的那条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连绵不绝的咚咚敲锣声,紧接着的是一个官差模样的人举着被敲响的铜锣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喊道。

    “重大军情!闲人让道!”

    那官差模样的人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靠在窗边的人这一次弯弯唇角,晃了晃手中的白玉杯,话语中好奇比方才询问乌雅氏奔马,相比而言倒是更深了。

    “瞧,又来一个奔马的了,这又是什么讲究?”

    第242章 昭武将军

    华潜正一口闷下一杯梨花白,闻言抬头瞄了那渐渐接近的人,见怪不怪笑道:“孟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为了军令和战报奔马清道,可是不违背大金律令的,这马上的人一般都是军中的斥候,身有品级,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连我们这些上榜的同进士都要低他一头。”

    说罢这话,他似乎有些感慨,顺着孟玉的眼光盯紧了奔驰而来的棕色大马,低声说道:“大金开国之后便是以武治国,听说文职还好升一些,若是武官,则受职后必须要上战场用军功来拼,这才能得一方城守之位,可是如此?”

    孟玉闻言笑了笑,仿佛是早已知道此事,眼底却掠过一丝y霾之色,指尖遥遥指向马上接近的战马,略微扬高了声音:“确是如此。哎你看,来了。”

    华潜恩了一声,仿佛已经看惯了,脸上也没有惊奇之色,只是他刚准备移开眼睛倒酒时,眼角余光不知突然看到什么,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霍的一下站起身来,紧紧盯着那奔驰而来的马惊呼道:“捷报,是战场捷报啊!”

    孟玉眨了眨眼,也跟着他看向战马,同时抿了一口杯中酒:“华兄你未曾看过战报,怎知晓是捷报?”

    华潜笃定的点了点头,解释道:“你看那送信的人,马上绑着一方红旗,便是捷报的消息才会如此,若是打败的战报,是不能绑缚红旗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孟玉也看见了那绑在马鞍处,随风飘荡的一方三角红旗,目光在其上一掠而过:“那红旗上,仿佛还有字?”

    华潜点了点头,应和道:“是昭字红旗,怕是那位去年新封的昭武将军。”

    “昭武将军?”

    “是啊,说起那位昭武将军,可是大有来头——他本是慕容氏当代家主失散多年的嫡子,三年前才好不容易找回来,一回大金就参加了武举夺了头名。那时怡好逢边疆乱事,这位昭武将军自请去往边疆,后来跟随大将军木泰大破大泷大军,又出了奇招打退了匈奴,这才一直连升到了从三品昭武将军。”

    听华潜带着点羡慕的说起这位新封的昭武将军,孟玉知道这又是华潜对于大金重武轻文的不甘冒头了,连忙止住他接下去马上要慨叹的话,笑问道:“说起来,慕容世家不是清流文官之首么,怎么这位嫡子却一反常态,竟是个武官?”

    这个问题一下问到了点子上,顿时让华潜卡壳了,好一会才摆了摆手,无奈道:“是啊,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奇怪,慕容氏除了这位昭武将军可是再没有武官了——不过世家大族的那些公子哥脑袋里想些什么,我们可猜不出来,反正也不管我们什么事。”

    孟玉长舒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华兄说的也是,是孟某多嘴了。”

    稟报军情的战马在两人说话间已然过去,街道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华潜低头看了一眼,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将心思转回喝酒上,对着自己对面的人举杯朗声道:“孟兄知道就好,你瞧马都过去好久了,我们还说那将军做什么?来干一杯!”

    孟玉一同抬手:“干!”

    一杯进肚小二进来上菜,孟玉刚夹了一块流着油的烤羊r_ou_,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方才拉下了什么问题般,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华兄,不知你是否知晓,方才那位昭武将军的名

    讳?”

    华潜正低头挑鱼刺,吃的兴起,闻言连头也不抬就回道:“自是知晓。这位昭武将军单名为昊,听说其虽然于慕容世家失散多年,可品貌俱佳,长相尤其神似当年慕容家的第一公子慕容敏,现下可被帝都少女捧为大金第一美男子,如此艳遇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艳遇两字一出,孟玉眼底闪过玩味之色,掌中的折扇开了又阖上,眉眼瞬间笑的弯弯,本来清俊的面容罩上了一丝媚色,仔细去看的时候却看不清楚,话语飘散如风,言道:“确是如此啊。”

    就在两人吃的高兴时,楼下隐约传来了女子哀哀怯怯的嗓音,紧随着的是琵琶弹响的乐音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熙熙,芳时未歇——”

    听到这唱小曲的声音,孟玉慢慢站起身来,将包间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从坠下的白纱后定定看着端坐在一楼角落中,一个穿着布衣布裙,发用乌木簪束着,容颜苍白却掩不住丽色,半抱琵琶的女子正垂着头低唱。

    他站在门边看了一会,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开门大步走到了外面的回廊上,白皙指尖在朱红的廊柱上有一点没一点的打着拍子,神色却渐渐冷峻下来,薄红的唇逸出锋利的笑意

    “小娘子,别弹这哀切声,换一个艳曲,啊?爷这里多的是银子,弹一首让爷听满意了,爷就将这银子都给你!”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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