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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9

    李代桃僵 作者:千里孤陵

    了许多变故,就连王妃也因此遇害。纵然侯爷口口声声说与他无关,难道他竟一点责任也没有?此子并非良人!还望侯爷迷途知返。”管家犹自不肯甘休。“就算侯爷今日取了老仆的性命去,老仆也是这话。”

    说罢叩下头去,俯在地上便不肯起来。其余人相互对望一眼,也都纷纷跟着叩首。

    所有人都跪拜在地上,只有易缜一人站着。这跪得一院的人并非求饶,反而透出种威逼的意味来。竟反过来将易缜逼成了众矢之的。

    易缜脸色早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只气得连连冷笑,半晌方才道:“原本他从前在管家眼里有这许多的不是,但如今他已将前尘往事尽数遗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且将这话还给你。他单纯如稚童,全然不知反抗,又何必苦苦相逼。”

    一边说着,心念一转,不禁背后发凉,他万万没想到,原本老管家才是府中对秦疏最为不满的人。以他掌管着府中的种种事宜,真要对付秦疏,自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自己哭都不知该往哪哭去。相较之下,所幸昨天还算是小事。但也令他一身冷汗,后怕不已。不觉将一字字咬得极重。

    管家地里老脸微微一红。他原本不是刻薄之人,但老人家一向把传宗接代这一点看得比较重,一想到侯府自此便要断了香火,越发的看秦疏百般不顺眼,他虽然心中对秦疏极为反感,却并没有动什么歹毒的念头。昨日也不过是一时激动,想给秦疏一些小小的教训,谁知道一个没看住,竟让秦疏溜走藏起来,偏巧易缜又提早回来,将这事闹大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但此时说什么也不能先自弱了气势,于是闭口不提。只道:“还望侯爷以大局为重,莫要做了易家的不肖子孙。”

    易缜沉默不语,众人低着头都不做声,双方僵持了一阵,听到易缜缓缓道:“都起来吧。”

    他声音平静许多,管家只当他终于有所松动,不由心喜。刚一抬头,只见易缜目光正向众人扫来,神色却十分的肃穆,显然是下了某种决心,却似乎同管家的期待有所出入。

    “你们都觉着他拖累我,然而我亏欠他更是良多。”易缜目光扫过众人,慢慢开了口,一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挚。“我当初因一已私愤,设计逼迫陷害他,更以种种手段欺辱虐待他,种种行径,可说是与禽兽无异。若他并非良人,我亦是阴险卑鄙的小人。向来他不曾欠我什么,是我负他,是我真正对不起他。若说今日是天意,那也是我的报应,而不是他的罪过,不论要让我用什什么样的代价去补偿他,那都是我愿意。”

    他向来是死要面子的人,便是错了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的,这些经过情由,他就是对青帝也没有详说过,自然青帝有的是法子知道,但至于别的就没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更别提要当着众人的面坦言相告,无疑需要莫大的信念与决心。

    然而一旦说出口,却觉得心中反而早已起来,就算当众名誉扫地,落人不齿,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为难的事。

    他款款道来,话说尽了。众人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傻在了当场。易缜也只能一摆手:“言尽于此。我总是不会放手,你们爱跪就跪着吧。”

    易缜一句话说罢,转身走进房中。

    他一眼瞧见秦疏已经睡了,正拥着被子怔怔地半坐着。易缜镇定了一下情形,这才能不着痕迹的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没事的。”这话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疏混然不觉他有什么异样之处,对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突地眼睛一亮,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妹妹。”

    “是弟弟。”易缜纠正他,拉着他的手放回被内。顿了一顿道:“我们带着弟弟,去没有人想欺负你的地方住好不好?”

    秦疏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他半天,却是慢慢地笑了一笑。

    ☆、第 110 章

    新燕啄泥时,易缜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悄悄启程,身边仅带了十数名换做便装的侍卫。

    他之前向青帝请求,执意要离开京中,准备寻一处小地方任个闲职,这一身的富贵荣华都情愿舍却,更是推却了前来试探的数门提亲。惹得青帝数次动怒,君臣之间颇有些不愉快。

    虽然后来青帝拗不过他再三相求,最终还是如了燕淄侯的心愿,放他自去。但想必青帝心里始终是有些很不痛快,又有那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公然地来送他。

    少了应酬,易缜却也落得轻松,一行人不声不响地出了南门,道上行人往来不绝,不时能见到不少结伴出游踏青的。易缜便吩咐不必急着赶路,且信马由缰缓缓徐行。

    这时节正是扬春三月,桃李始发,枝头新绿乍吐,一派欣欣向荣景象,道旁古树苍弘,草木葱荣里夹杂着盛放的各色野花,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处山泉流过,这景致也颇有些可观之处。

    秦疏病后体虚,比一般人更为畏寒怕冷,别人已经换上轻薄的春衫,他身上穿着仍旧是厚实的袄子。

    易缜往他身上瞧了瞧,见秦疏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圆滚滚像只小熊一般。脸上略略有些红润。而此时微风和暖,吹也吹也是无妨的,这才打起帘子,一路指点些新奇有趣的地方给他看。

    身后数名结伴出游的华衣青年纵马而来,一路嬉笑着赶上前去。其中一人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正巧瞧见易缜,不由得微微一怔,再往前奔出一段路,寻了个借口,推说忘了东西,也不顾几名伙伴责怪,掉头折了回去。

    眼见已经看不到身后几人的身影,他这才在道旁下了马。

    侯着易缜一行人过来,恭恭敬敬一拱手道:“侯爷。”

    易缜方才自然瞧见几人过去,却也并没有多加留意。他此时身上穿的是一身寻常衣裳。猛听得人称呼自己侯爷,这才定眼朝道边之人细看。

    这人正是差点做了郡马的李明海。当日广平郡主遇害,他这郡马因此也跟着泡了汤。

    青帝在震怒的同时,对广平郡主同他着力忧抚,大加赏赐不说,还替他着落了另一门亲事,亲自赠婚,这是无上的荣耀不说。对方是户部尚书的千金,身份比起郡主虽然不如,但据说性情温婉恬静,知书识礼,从娶妻的角度来说再合适不过,比起骄蛮任性的郡主实在是要强上一些。

    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因此几个月不见,此时眉目间已然有些意气风发。

    两人平时也不过点头之交,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此时易缜见他见过礼之后,仍站在那儿不肯动,似乎还有些话想说。想到自己此番出京的时期,一来没几个人知晓,二来旁人也要顾及到青帝的喜怒,无一人方便前来相送。他却在此时不加避讳。

    易缜心下微微一动,想了想,叮嘱了秦疏几句,步下马车朝李明海走去。走近前仔细一看,这人五官端正,颇有些气宇轩昂。

    易缜笑道:“这还没来得及恭喜李兄。鲜衣怒马,好不快活。”

    李明海听出他话中意思,露出几名尴尬的神色来,顿了一顿问道:“侯爷今日出京么?”他微微皱着眉,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叹息:“侯爷有大好的前途,又何必如此。陛下虽然动怒,那还不是为侯爷痛心之故。”

    这话之前早已经有无数人劝过易缜,他早听得耳熟能详,只是李明海这劝却与别说有些不同,与其说是劝,倒不如说是感慨的成分居多。

    易缜不禁莞尔:“人各有志,你也不是俗人,就不必复述那些说词。”

    他出生在贵胄之家,先帝和青帝都对他颇多照拂,人生可谓顺遂之极。在这二十年里享的荣华富贵,是旁人努力一辈子都无法抵及的高度。可细想来,他这二十年的日子没多少风波坎坷,却也不见得有多快意,反正是此时一旦将心境放开,只觉天高海阔,竟是说不出的畅快磊落。这此中滋味,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外人明白,他也懒得去详说。

    李明海是聪明人,稍一沉默,轻声道:“侯爷既如此想,旁人也明白不得。然而侯爷一旦离了京,太子却失了最为有助的扶持,实在不是什么善事。侯爷就算为大局着想,也不但如此草率。”

    易缜微微一怔。耳听得李明海轻声叹道:“太子虽比不得当今陛下,能听得进臣子进言,这也足够了。若是得良臣相辅,也能保百姓一世太平,不失为明君。”

    易缜早知道青帝着意拢络此人,这人在追名逐利之外,必须还得是个明白人,有其可用之处。此时听他一言,倒也算是交浅言深,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沉默片刻,拍着他的肩道:“辅佐太子,还是要靠李兄这样的人才是正途。李兄是难得的明白人,还请对太子多多照应一些。”

    话已至此,李明海也知道他心中早有决断,岂是自己几句话说得动的。当下唯有苦笑,又问及易缜的去处。易缜绝意不愿再受人喧扰,此去的行踪就是朝中大臣也无人知晓。然而想一想,却还是告诉了他,只是叮嘱他不要胡乱说出去。

    李明海也是个守诺之人,此后不时书信往来,向他说些太子近况京中动向,两人倒成了朋友,这是后话不提。

    易缜想起一事,遇害当时,李明海也是见过小黑的,终于忍不住问起当时情形。李明海回想起那场祸事,仍旧心有余惧,苦笑着坦言相告:“当时王妃去寻找两个使女,梅安郡主也执意要跟去,我们在路上遇到他和另一名刺客,梅安不知轻重,还首先声张起来,那人二话不说便杀了梅安。那人还要对老王妃下手,正是秦疏阻止下来。他没让那人将我们全杀了,只说打晕了便是。后来的事,我便晕过去不知道了。”

    他想到这关系王妃之死,唯恐说多了徒添感伤。寥寥地说了几句开解的话,然而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看他对老王妃,确实真是没有什么恶念的。”

    易缜多日来的猜想终于得以证明,带给他的却只是满心惆怅怅意。唯能长长叹息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二人说了这良久。奶娘抱着孩子在另一辆马车上,秦疏一个人闷坐,只觉等得许久,见他们说个没完,便从车窗里探出头去,他也不言语,就那般睁大眼睛朝两人看过来。

    两人只得就此作别。

    易缜收拾起心情,打起精神向马车走去。

    秦疏见他上了马车,张口叫道:“易缜。”说完这两个字,却是紧紧抿住嘴不再作声。

    虽然那药并不曾断过。他的情形比起最初却有所好转,已经有孩子一般的思绪,会说上几句话。他也学会叫易缜的名字,说得慢些,但一字一字咬得极分明,只是话仍不多,但已经不像最初那般成天成天的一言不发。只因这月来易缜几乎同他形影不离。他便格外的同易缜亲近一些,对别的人都不大理会,可说是有些粘人。

    易缜偶尔被李明海认出来,又听说了某些真相,一时也没有心情再观赏风景,便将车帘子放了下来,转过头瞧见他这模样,知道秦疏这是等得不耐烦了,虽然心绪起伏,仍旧忍不住失笑:“遇到一个熟人,随便说了两句。 以后定然不这样了。”

    秦疏气鼓鼓的,扭过头去不理他。他的脾气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瞧见一旁矮几上放着的几样干果,便抓了一把花生过来剥。

    易缜怕他在路上饿,点心又不便保存,这样的干果备了不少。

    他边剥边掉,吃到嘴的也没有几颗,好在秦疏这时也不饿,剥完一把之后,就把方才的事情忘记了,将两粒花生放到易缜手里:“你吃。”

    易缜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接过来美滋滋的放到口中。说来也怪,这只是寻常花生,却似乎比什么都要好吃,硬生生叫他品出山珍海味一般的滋味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秦疏,分明还嫌不够的样子。

    秦疏不肯再递给他,却将剥出来的果实一粒粒堆到几上。

    易缜要收手去取,他便连忙拿手捂着,一边叫起来:“妹妹的。”

    “是弟弟。”易缜耐着性子道。

    秦疏唔了一声,不再吭声,手里仍死死护着。

    他分明忘了那个女婴的事,然而无论易缜纠正多少回,往往秦疏脱口而出的总是妹妹,那仿佛已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令易缜心里吁嘘不已,但除了让他自己慢慢遗忘,此时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弟弟还吃不了这个,乖,让我帮弟弟吃。”易缜于是涎着脸道。然而秦疏说什么也不肯,他也不会争辩,然而神情紧张起来,死死盯着易缜的手,摆出一付你敢伸手我就咬你的架势严阵以待。

    易缜犹记得那两颗小虎牙十分锋利,当下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将手放了下来,为了让秦疏放心,还特意背到了背后:“好吧,弟弟的。”

    秦疏疑惑的看了看他,见他扭头不朝几上看,于是放下心来,专心地低下头去接着剥。

    他如今的注意力,只能专注在一两件事情上,只顾着手里,便管不到旁边。

    易缜眼捷手快,乘机一把捞过来放进嘴里,等秦疏抬头时,他又已经是目不斜视了。就这样秦疏放一颗,他便拿一颗。

    秦疏努力半天,抬起头桌上却始终只得一颗花生,他对着那粒花生呆呆看了半天,期间甚至还不相信地拿手揉了揉眼睛,确实不是自己眼花。最终只得傻乎乎地道:“妹妹的,没有了。”

    易缜也不等他想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还颇有些意犹未尽:“没有了就没有了,弟弟不饿。”

    秦疏怔了半天,肩膀塌了下来,垂头丧气道:“哦。”

    易缜再笑眯眯安慰秦疏两句。他吃多了花生口干,伸手去取水壶。刚拨开盖子,秦疏扶着他的手臂将身子凑低下来,就着他的手先喝了两口。

    他手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过来,是那么的真实和温暖,易缜一时情难自禁,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秦疏忙去捂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些惊怕,急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出来:“我不好吃。”

    易缜正色道:“是小花猫。”

    他表现得太过一本正经,秦疏分毫不知道起疑,闻言连忙将手放下来,急急去抹嘴。

    易缜靠在车厢上,露出微微笑意默默看着他,只觉得满心欢喜快乐,竟是前所未有,便是从前的养尊处优都及不上的。

    他们此去南方,目的地就在紧邻着泽国的地境上。想来风物景致,同秦疏自小生长的故里,也会有几分相似。

    ☆、第 111 章

    丰台县虽是个县城,然而远离官道,所谓无银地自偏,这县城实在是小的可怜,说句实的话,内地里繁荣些的镇子都要比这个强上许多。说到底整个城横竖也就四五条街,远处青山绿水环绕,城外稻田与荷花更是随处可见,别有一番风味。

    此地多少也有了南方水乡的韵味。气候得天独厚,百姓衣食尚且富足,但也就仅止于此,若论本地的银钱款项来源,也就每年收些地税米粮,自然比不过出产盐茶丝布等物或是商贸发达水陆便通的县郡。青帝整肃吏治颇为严厉,少有人敢在这些明面上清清楚楚的项目上打主意。

    因此本地的县令多半是些自觉仕途无望之人,在此仅当养老。丰台县的老百姓大多是良善之辈,民风纯朴自然。已然十数年不曾有过凶杀匪盗的命案,县令偶尔要处置的,无非就是张家走失了生畜,李家摘了王家的瓜果,这般鸡毛蒜皮的小事,倒也当真清闲。

    易缜是世袭的侯爵,他走的是行伍的路子。一来先帝和青帝十分照应,二来他自己也没有自堕威名,凭着战功一步步走到盛极,但毕竟不曾正式参加过朝廷选拨人材的各种甄选考核,算不得正式出身。而北晋的县级以上的官吏,多是要由通过甄试的士子但任。

    也不是没有例外的时候,但燕淄侯一意孤行,使得青帝种种不快,他既口口声声不要功名利禄,那便如易缜所愿,不必与他行这通融之便,任了他一个还在县令之下的县丞。

    青帝准备让易缜先吃些苦头,看看尝尝从万人俯首一呼百喏到无权无势人情冷暖的滋味,而他所谓的爱,能不能将这一切抵过,当真有勇气担当,才有资格言及其它。但地方极由着易缜挑,也算是青帝一点仁恕了。

    在丰台这个县里,县令尚且闲得百无聊赖无事可做,更何况是易缜这突如其来的挂名县丞。

    但易缜从安顿下来的第二日起,不管有事无事,日日到县衙里应卯,从无一日松懈偷懒。

    旁人大为不解。待卫中渊池嘴快,他做事又最为随性,忍不住便问了:“连县令大人都十天半月才升一次堂,左右也是无事,侯爷何必天天白跑一趟。”

    易缜只是淡淡地笑笑:“职责所在,原本也就该有半点疏忽,不过是走上一趟,也不值个什么。”此外却不多说。

    秦疏做事原本极为认真严谨,纵然他现在懵懂无知,易缜却不愿占他这个便宜,自己立下心志今后定要教他瞧得起。这便得从此踏实严谨做事。哪怕是再小的事,也不肯让人看轻。更因为他也明白青帝亦要看他反悔之日,越发不肯松懈。因此这差事虽可有可无,他却不曾有半分玩勿职守,就算他心里很想时该该陪在秦疏身边,仍旧每天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去翻看历年县衙案档,让自己尽量熟悉当地的情形。

    才见第二重院子,便看见秦疏抱着便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过来。

    小家伙长大不少,秦疏虽然身体有所好转,但抱着他还有些吃力,而秦疏又不肯让别人接过去,非要亲自抱。偏偏他还想小跑,于是一路摇摇晃晃,看得人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两人一道摔了。

    易缜才喊了一声不要跑,秦疏已经奔到面前,一头撞到易缜身上来,分毫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秦疏有些气喘吁吁的,却只顾着把孩子往他眼前递,脸上笑嘻嘻地催促:“快说快说,再说一遍。”

    他手里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打量了易缜几眼,却扭过身子去搂住秦疏脖子,半晌才奶声奶气地叫道:“爹爹。”

    秦疏咯咯地笑,满脸得意的看着易缜,眉眼间皆是不尽的欢喜。

    说来小家伙已有一年多,正该是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但易缜第一次听到他开始冒话,也抑止不住满心欢喜,不禁喜笑颜开,一边伸手就想来抱:“原来简安会叫爹爹了,再叫一声来听听。”简安是小家伙原本的名字,易缜将他过继过来,也只是改了姓而已,名字仍沿用他父母所取。再者如今易缜也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好,简简单单,随遇而安。

    秦疏见他要抱,却不乐意了,往后退了一步,道:“我的。”

    “好,你的就你的。”易缜失笑,也不和秦疏抢,他和秦疏不一样,想得更长远些,眼看孩子就要会说话,日后和别家孩子玩在一处,总会慢慢明白大家除了爹爹之外还得有个叫娘的人,若是小孩子问起来倒还好打发,大不了就将他的生世坦承相告,反正他日后也是打算要告诉简安的,只是担心若是秦疏也问起来,他们这一家人为什么只有两个爹却没有娘……那个真是头疼的问题,得早些未雨绸缪,想好应对之策才是。

    心里一边想着,脸上倒没露出什么神色来。见秦疏方才走得急了,额头上微微地见汗,一边拿袖子给他擦去,一边絮絮吩咐着:“如今简安自己会走路了,你只要牵着他便可以了,不必总抱着走。听到了没。”

    秦疏只是对着他笑,抿着嘴不答话,易缜再说一遍,他干脆使劲摇头,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表示自己没有听到。却不肯松手把孩子放下来。易缜只得改为数落简安,伸手去拧他鼻子:“你自己都会走路了,乖孩子不能总要人抱着,知不知道?”

    简安似乎有些怕他,一个劲的往秦疏怀里钻,最后俯在秦疏肩膀上不动了,只是时不时还探出脸来偷偷的瞄瞄他。秦疏见他对简安动手,可就不高兴了,挺凶的瞪他一眼,抱着简安退了一步,生怕易缜动手似的。

    这下子一大一小一个都不吭声,易缜见他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处,眉目之间大有同仇敌忾的意思,都要觉得自己当真成坏人了,一时之间也只能哑口无言,然而瞧着他们两个站在面前,心里却是安静宁定。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僵持了一阵,还是秦疏先忘了这事,突然想到带孩子的妇人教他的规矩,这才后知后觉地对着易缜笑道:“你回来啦。”

    他现在的思绪正一天天清楚明白起来。易缜心里其实是忧喜参半,也不在乎他这慢了不是一拍半拍的问好。笑着嗯了一声,牵着他一路说着话走进内院。

    他租凭的房子是个数进的院落,勉强住下了十几二十个人,也就稍显得拥护了,但最后一个院子归他两人独居,倒也清静。

    最近天气渐热,易缜让人将桌子摆到阴凉处,在这儿吃过了早饭。刚吃过饭,秦疏不让小家伙立即睡觉,拖了床苇席铺在树阴下的石板上,逗着他玩耍一阵,也好先消消食。

    易缜便拿出早上带回的一卷书册坐在桌前,看两眼书,不时又看看他和简安玩闹,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纵然有时一问一答之间风马牛不相及,居然也能各得其乐。

    过得许久没听到秦疏的声音,易缜还当他是不是也一道睡着了,正准备给他披件衣服,抬头就见他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简安趴在他的脚上呼呼大睡,他精神却还好,正看着树上出神。

    这是株再寻常不过的桃树,他们刚到丰台之时,满枝绯红的骨朵正争相怒放。此时桃子也结得有简安的小拳头那般大了。现下还不到成熟的时节,裹着一身青茸茸的细毛,密密层层地藏在绿叶中,不仔细看还找不出来。

    秦疏嘴唇微动,正在无声地数着个数,瞧着瞧着,不知不觉就露出个笑来。

    不提防易缜在一旁凉悠悠地道:“小馋猫。”

    他连忙将视线收回来,一副正襟而坐的样子:“我才不是。”

    易缜凑过去拿指蹭他脸颊,有意逗他道:“都流口水了,还说不是。”他曾瞧见秦疏乘人没有留意,偷偷摘过一个桃子,再兴冲冲咬了一口,那滋味想必酸涩,顿时令眉毛眼睛都皱在一处,他使拿去喂给简安,小东西一时不查,也是同样的下场,连带着还喷了他不少口水,最后那咬了两口的青绿桃子,被秦疏悄悄扔到墙角旮旯里去了。

    秦疏这时也不像数月前那样容易上当,转开眼吭吭地道:“简安才流口水。”简安嘴巴微张着,果真有一线亮闪闪的东西正要滴下来。

    秦疏低下头,仔细地替他擦干净。微风轻轻吹拂而过,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摇曳的枝叶间漏下来,洒在院中三人的身上,显得安静而详和。

    易缜忍不住想,这便是个家的样子。

    ☆、第 112 章

    桃儿就在他专注的目光里逐渐长大,日胜一日地红润诱人起来。等吃过了桃,正是过了夏天最热的时节。

    简安的步子一天天走得稳稳当当,也不爱要人抱了。能把简单的句子说得清清楚楚,是个十分机灵的小家伙。

    秦疏的思绪也一天比一天清晰,渐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对什么都好奇,整天问东问西,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治学精神。有时侯有些问题简直令易缜都难以招架。不由得感慨自己养的分明是一大一小两孩子。

    易缜是需得每天早起到衙门里去的,虽没有人盯着,他自己却不曾松懈。丰台虽是个清闲地面,但若是真想做些事情,诸如接下来的税捐盐捐,秋后的修整路途水渠之类,都是要早早就筹划好。

    平时他起床出门时,秦疏总要拉住他缠一阵,问一些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之类的问题。今天倒是秦疏懂事起来,临到他收拾整齐要出门了,秦疏都还一声不吭。这倒反而让易缜心里少了什么似的,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又回过头对秦疏道:“我走了。”

    嘴上说着,脚下却一步没有动。

    秦疏缩在被子里还不肯起来,探出头来看看他,口中唔了一声。

    易缜见他没有别的话,心里犹有不甘,想想秦疏又不知道笑话他,索性厚着脸皮问道:“你今天怎么不留我了?”

    正问着,一个小小身影从门口钻进来,够着床边就要往床上爬。秦疏忙去拉他一把,又把他一道裹进被子里去,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些什么。

    简安身上穿的还是一身单衣,显然是刚睡醒便跑过来,连外衣都没穿,这时节白天虽热,但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简安的手脚都是冰的,他拱在被子里,拿小手去搂秦疏,顿时将秦疏也冻得微微一激凌,却是两人都咯咯笑起来。

    易缜在一旁讪讪的站着,难免郁闷。心里正捉摸着早晚要找什么借口将简安捉起来偷偷打一顿屁屁。此时却只能苦笑,对秦疏道:“你们俩也别总赖在床上。我这就走了,回来的时候买梨子给你。”

    秦疏同简安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听到他这么说,却是认认真真地想一想,犹豫了半晌才开口:“不用啦。”他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又说:“简安长大了,不用奶娘带,你让她们回家去吧。”

    他平素最喜欢果子,吃饭反而不太认真。易缜见他现在连梨也不要了,突然这么有条有理的说话,怔了一怔,本能地道:“简安还小呢,哪能不用奶娘看着。”

    秦疏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委屈。挺小心的看看他:“我们自己可以带。”

    这句话令得易缜不禁莞尔,秦疏见他笑了,只当他答应下来。顿时便高兴起来,说话便爽直起来,接着又道:“你让银瓶也回去吧。”银瓶是易缜来到丰台之后,在当地找来的使唤丫头,平时也就替他两人洗洗衣服,扫扫院子这类的零碎事情。

    “为什么要让银瓶也回去?”易缜想了想,脸色突然微微沉了下来。“他们对你不好?有人欺负你么?”他便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才带着秦疏来到丰台,京中侯府家人尽数是从前老人,他不得不有所顾忌,不能全数处罚。总不能将全府人都赶出去,其中有些还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这时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但若是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这一次绝不会再留手。

    “没有啊。”秦疏却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觉得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却没有太多在意,接着又数下去:“种花的伯伯不要了,做饭的阿婆也不用了。”

    易缜见他神色自然,又试探着问了几句,从秦疏回答里挑不出什么终点来,这才稍稍放下心,银瓶每天出出前前,同前院一名待卫好上了,两人如今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等着择日子办事,能够不伤和气最好不过。只得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要让他们都回家去?”

    “我会洗衣服,我会扫地,我会做饭。弟弟我会带。我吃得也不多。”秦疏显得有些兴奋起来,把手伸出被外,挺激动地点着手指一件件数起来,最后眼巴巴地看着易缜:“我很能干,我什么都会做!”

    “是是是,你最能干。”易缜不禁笑了,忍不住伸手去揉揉他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精心地半养了这么几个月,那满头的青丝又渐渐柔滑起来,软软地触着手心。“我知道你能干,但这些事也用不着你来做,他们几人不是做得好好的。”

    “为什么不能让我做?”秦疏闻言,不禁有些失望。怔了半晌才道:“我们家不用养这么多人,要花很多很多钱的。”边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

    易缜万万没有料到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更不知道秦疏看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几时竟成了小财迷,操心起家用来,难怪他就连平时喜欢的梨子也不要了。几乎要哈哈大笑,但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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