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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8

    李代桃僵 作者:千里孤陵

    小的插曲,将方才若菡提及自己故乡时,那种莫名涌起的复杂思绪盖了过去,他把手温柔的扶在肚子上,轻声嘀咕着道:“你想得倒挺美,也不一定是儿子呢,万一是个女儿?”

    “他就是我儿子。”易缜却知道定然是儿子无疑的,这时也不管秦疏说什么,只顾晕乎乎地傻笑。

    他们两人在这儿说着话,外面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响声大作,是简安他们把鞭炮放起来,烟花却还留着,要等到天黑了放才好看。胎儿像是知道今天是个热闹喜庆的好日子似的,不过片刻的工夫,竟然悄悄地又动了一次。

    易缜自然是惊喜,秦疏却猝不及防,扶着肚子低低地‘啊’了一声。

    易缜都有草木皆兵了,一惊一乍地问道:“肚子疼么?”

    “也不是疼。”秦疏靠在他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埋着脸低低地道。“他又动了……疼倒不太疼,就是,就是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易缜只能隔着肚皮那么摸上一摸,自然不能体会,听秦疏这么说,他自然也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道:“你不是说他整天都在睡,那他今天怎么这么活泼,是不是你刚才饭吃得太少,他肚子饿了?”

    秦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一想也不服气:“我又不觉得饿。他那么小,哪里知道什么是饿?”

    “那么就是你今天亲自下厨,累着他了。”易缜不由得心疼道。

    秦疏摇头:“又不是要他动手,好端端的睡在肚子里,要累也是我,怎么关他的事。”

    两人都没觉得自己这些问题傻里傻气,争论一通,全然毫无头绪,易缜还等要再说:“那么就是……”

    秦疏却争得恼了,他没易缜那么多的精力来想像那各种可能性,索性掐住易缜的手臂道:“我说不是,不是就是不是。”

    易缜也不缩手,忍着疼任由他拧,只会瞧着秦疏情不自禁地笑,半晌柔声道:“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秦疏这才点头作罢。

    两人说了这一回儿话,秦疏这才发觉易缜的一只手还伸在棉袄里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想想幸好这时候简安他们都没回来,若是来个人看见两人这般情景……脸上顿时发烫,推开易缜的手,一手拢着衣服,找着话道:“坐在这儿有些冷了,我们回房里吧。”

    易缜道:“好。”

    秦疏按着椅子就要起身。谁知易缜的手从他身上收回去,却扶着他的手臂,俯身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干什么!放我下来。”秦疏吃了一惊,然而两脚离了地,他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本能的反应却是伸手紧搂住易缜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地去。

    易缜自然把他抱得稳稳当当,借着烛光看去,秦疏面色酡红,然而眉间之间满是掩不住的盈盈喜意,神色温柔的一汪春水似的。

    易缜此时此刻突然很想亲亲他,但还是克制住了,只低头用嘴唇碰了碰秦疏都有些发红的耳朵。轻声道:“今天旁人都不在,外面没人点灯笼,天黑不好走,我抱你回去。”

    说着就住门外走,外面的房檐上果然没有挂灯,走廊暗暗的一片。刚从屋内出去,只觉得外头寒风凌厉刺骨,秦疏不由得缩了缩,易缜立即便发觉了,将他又往怀里紧了紧。

    “叫简安他们看见了,那多不好意思。”秦疏伏在他肩膀上,声音透过衣料传来,微微有些低哑,话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没有挣扎着想要下来。

    “他们都在前院,这时候想必正是玩得开心,不会过来的。”易缜柔声道,仿佛要验证他的话,空气里满是火药的淡淡香气,透出年所特有的喜庆氛围,昏暗里一点亮光,原本是一颗鞭炮从被丢到半空中,然后才啪的一下炸开,伴随而来的是简安远远的拍手欢呼。

    远处也有零零落落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更有谁家的孩子等不及,早早放起烟花。

    偶尔有一两颗特别亮的,照得院中光影明灭。

    秦疏看了两眼,认同了易缜这个说法,不必担心简安会突然在面前钻出来,他也就放松了不少,轻轻笑道:“你走慢点,小心些,可不要摔了。”

    “不会。”易缜走得稳稳当当,顿了顿又说:“真要摔了,我在下面垫着。”

    “你浑身都是硬骨头,硬梆梆的,当垫子也不软和。”秦疏嫌弃道,原本紧搂着他肚子的手却悄悄放开了一些。心里又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这样的场面,似乎曾经也经历过,侍要细想,偏偏了无痕迹了。

    一时想不明白,他便暗笑自己多心,不再去想,将下巴搁在易缜肩膀上。也不过几步路的工夫,说话间就到了,易缜开门,将他放在床上。这一天没有下人,打水泡茶给炉子添炭这样的事都只能自己动手,易缜忙活了好一会,顾不上自己,却总算让秦疏收拾洗漱妥妥当当。

    纵然房外寒风袭人,屋里气氛却是温暖如春。两人虽然都有些情动,但此时的光景,却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让秦疏在床上躺好,他坐在一旁陪着说说话,却觉得彼此之间远比平时都要来得亲近。到最后无话可说了,两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静地听着外面时远时近的鞭炮声。

    也不知过得多久,秦安跌跌撞撞的奔进屋子里来,他看起来兴奋极了,围着迎上来的易缜先转了两个圈,小脸都涨得通红通红的:“爹爹,大爹爹,下雪啦!下雪啦!”

    易缜揉揉他的脸,笑道:“是么,难怪我觉得有这么冷。”

    简安在房里一张望,却看见秦疏在床上半躺半靠,跑过去扒着床边道:“爹爹,你就要睡了?外面下雪,你不起来看吗?”他又扭头看了看易缜:“大爹爹,今天不是要守岁?”

    易缜听到下雪,只怕秦疏着凉,更不想让他出去,走过来摸摸简安的头:“守岁就是守着睡觉,大爹爹不正是留在这儿守着爹爹睡觉……呃……”手臂上被秦疏暗中狠狠拧了两下,埋怨他胡乱教小孩子,简安当真了还没什么,要是被简安出去了跟人这么一乱说,这还要脸不要。

    简安觉得有些不对劲,左右看了看,只见两个爹爹脸上都是笑眯眯的。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不一会就忘了这岔,手舞足蹈地给两人讲了一阵烟花有多好看,爆竹很好玩等等,说了一会,他就还要出去。

    易缜早有训练有素,不等秦疏吩咐,已经先拿了件袍子给简安加在外面。想了想,还是将对面的窗子推开了一道,转身对秦疏道:“下不为例。”

    回头见秦疏自己将被子拉高,盖到肚子上,也是很小心谨慎的样子,对他抿着嘴角笑了笑。

    南方一带难见雪天,这时下的也是碎雪,从窗口瞧出去并不分明,然而声音簌簌的,就算杂着声声爆竹,也显出几分宁静安详来。

    开着窗看了不一会,秦疏就倦了,只是鞭炮声时时响起,睡也睡得不安稳,窝在易缜怀里迷糊了好几次,总算等到了午夜,小家伙精力过人,一双眼里睡意全无,精神抖擞地来叫两人。

    这是这一年里最后的辞旧迎新,由易缜亲自来点,当下秦疏也起来了,抱着简安站在房门口,看他把一大串爆竹点燃丢大院子里。那雪虽小,却盖住了泥士,地上已经是雪白一片,

    几乎也就在同一时刻,远远近近鞭炮声大作,响成了一片,仿佛宁静的夜色也沸腾起来。

    易缜搂着身边的妻儿,等到爆竹声稀松下来,拉着他两人退回房内。

    去者之年已去,只望来年,一家人能够平安喜乐。

    ☆、第 136 章

    简安只盼着这雪再下得大些,他一心想着要堆雪人,大清早就爬起来看,可江南的雪那里积得住,地上只得薄薄一层,眼看都要化了。把他急得没法,奔来找两个爹爹想办法。

    “下不下雪这事得看老天爷,别人可没有办法。”易缜道。“等以后咱们回去北方,有你看不完的大雪。”

    简安见他两人也无能为力,只觉得十分失望,眼泪汪汪的在眼眶里转,小声地嘀咕着:“可我现在就想堆雪人嘛。”他两手合十,喃喃道:“下雪吧,下大雪吧!”

    这孩子一直活泼,这时见他这么沮丧的样子,秦疏不由得十分舍不得,开解他说:“要是下了雪,十五那天你就不能出去看灯了,你不想看灯了么?”

    简安偏着头想了想,在他的小脑袋瓜里,看灯自然是很好,可眼下的堆雪人也有着莫大的诱惑力。于是有了个主意:“这几天下大雪先让我堆雪人,然后出太阳,我们再去看灯。”

    秦疏见他打得好一场如意算盘,忍不住笑道:“你倒想得挺好,就不怕大雪下个不停,到时候你出不去?”

    易缜见他这么说,不由得偷偷笑了,轻声道:“你不也是老早就闹着要去,真要下大雪,你不也是一样的不能去。先说好,要真是大雪,简安不能去,我也不会让你出门的。”

    秦疏恼他拆台,背着简安拉过他一只手来使劲地掐,一边恨恨道:“我就是要去,才不管下雨还是下雪,就是下刀子也要去。”

    这稍不顺心就动手的坏习惯也是最近给惯出来的,他没多少力气,却极有技巧,只捏着一点点皮肉重重的拧,反而让人极疼。那一处的皮肉想必是红了,然而易缜很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反而乐见他这么活泼亲昵的举动,对此只是笑,必不喊疼。

    简安一看,也有样学样,他可不敢没大没小,只是抱着易缜一条脚,扭着身子道:“简安也要去,要去要去,下刀也要去……”

    简安这么一搅,秦疏反而没法再绷着脸,先是瞪了易缜一眼,却忍不住噗地一笑,拉过他的手看了看,朝被拧的地方吹了口气,问易缜道:“疼不疼?”

    易缜满眼温柔地瞧着他一举一动,只笑了笑,摇摇头。

    于是秦疏放心,只觉得应该不是很疼:“看你敢不让我去。”

    那雪却就真是这么一场,接连几天都是晴天,夜里可以放烟花,那特制的烟花当真不枉花了易缜那许多钱,造型多样色彩绮丽,引得简安把小手都拍红了,而秦疏也一直挺高兴。

    转眼就到了十五这一天,易缜想着秦疏平时也难得出门,眼看着再过一两月,换了春衫,那日渐大起来的肚子是再也没法掩人耳目了。而现在还不显眼,棉袄一穿将什么都遮住,若不趁着这时带他出来逛逛,只怕这半年内都没有什么机会了。

    而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只怕街上人多,一个照顾不过来,也就顺便把若菡两人也捎上,让他们一路帮着抑一会儿简安。而他护着秦疏,生怕被人撞了。另有几名侍卫散在人群四周一路跟随。

    街上入夜了反而远比平时热闹,两旁灯火通明,处处火树银花,秦疏倒还罢了,虽然兴致也很高,却还把持得住,也不过是左右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兴奋得过头。反而是简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高兴得大呼小叫,见了路边的糖人小吃,什么都新奇得不得了,难得的同易缜开口要了几样小玩意儿。

    眼前的人潮越来越多,难免接肩擦踵,纵然有易缜护得再好,秦疏仍然免不了时不时的被人给碰一两下。再走了一阵,易缜渐渐有些担心,有心想回去了,又生怕坏了两人难得的兴致。

    秦疏看出他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拉住他道:“都看过了,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这就回去。”

    简安被若菡抱着,闻言回过头来朝着这边张望,脸上显出极舍不得走的神色来。

    秦疏朝他道:“姐姐都要抑不动你了,还想看看的话,一会让几个叔叔他们带着你们去。”他一来是体贴若菡两个半大孩子抱着简安十分辛苦,这小家伙身上肉嘟嘟的,可结实得很,再者也不放心这样人多杂乱的日子里让两个孩子带着他到处乱逛。

    简安倒也懂事,见秦疏微微有些倦色,虽然还依依不舍,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小脑袋:“简安跟爹爹一起回家。明年再看。”他左右看了看,指着一边的面人道:“简安再要一个,最后一个了。”

    易缜见他乖巧,对这样毫不过份的要求自然一口答应下来。那卖面人的小摊在街对面,就让秦疏几人站在街边等着,他抱着简安过去。

    面人正挑到一半,简安突然扯扯他的衣服,奇怪地道:“爹爹?”

    易缜心时一紧,猛然回头看去,秦疏倒没什么事,却见一人站在一旁,似乎正在同他说话。那人背对着易缜两人,看不到面目,只隐约能瞧出是个富商打扮。而秦疏人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听那人说了几句,只是摇了摇头。

    四周人声喧哗,易缜不知那人是谁,也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莫名的恐慌,心里顿时紧紧的揪起来,一时也再顾不上简安的面人,抱着他心急火燎地往回走。偏偏人流将他隔在街道两边,一时半会没办法挤回去。眼前被游人一挡,再看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秦疏倒还在街边站着。

    短短的几步路,易缜却觉得隔了天远拟的,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秦疏面前,放了简安就来去拉住秦疏的手,一时之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想不出该说什么。

    简安也挨过来叫了一声爹爹,抱着他的腿道:“爹爹刚才和谁说话?”

    秦疏方才也瞧见易缜,知道方才那一幕他是看见的了,此时见他神色有异,当先微微一笑道:“哦,刚才那人只不过是认错人了。简安的面人呢?”

    他身后若菡两姐弟对望了一眼,他两人离得近,可听得清清楚楚,那人颇有些迟疑之色,显得也有些不太确定,被秦疏几句话就打发走。但名字却是叫对了的,真是认错了人也总不可能这样巧,就连名字也一样吧?但秦疏已经这样说了,他两人不明就里,也就默不作声。

    简安看看易缜,摇了摇头道:“没有买了。”比起面人来,他显得十分不放心秦疏,忍不住又叮嘱秦疏:“不认识的人,不能和他们说话,会把乖孩子骗去卖了的。爹爹以后不要理他。”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童趣,然而两个大人各怀心思,两个半大的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心思发笑。

    秦疏嗯了一声,易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时才稍稍定下心神,勉强笑了一笑,攥着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旁人自然别无异议。

    易缜肯让秦疏出来走动,一杰怕他闷,二来也是此处偏远,这两年来都没有什么人来寻秦疏,慢慢的有些放松。谁知道今天难得出去一趟,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当下安顿秦疏睡下,却是把随行的侍卫召来,问起当时情形。

    也有人见到当时情形,但那人似乎当真是突然间才见着了秦疏,并非是有意靠近,所以之前并没有人留意到这人。等到他突然露出讶色,上前和秦疏说话,几人都是所料不及,都离得有些远,也没有人听到他和秦疏的交谈,但看情形,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似乎确实秦疏所说,是认错人了。

    易缜却总觉着心慌,丰台虽然小,但南来北住的商人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期间也有从泽国来的茶商布商。他不曾想秦疏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但秦疏不记得那个人,那人却也许是秦疏的旧识,未必不是真的认出了秦疏。

    所以认错了人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让他完全安下心来,因而斥道:“说这许多都没什么用,丰台不过就这么大,先把那人找出来再谈别的。”当下交代了手下侍卫,暗中去查找过往的商人,特别是南方一带来的,务必要把那人找出来,至于找出来之后如何处置,自秦疏有身孕以来,他自知真正将为人父,行事倒也变得颇为心慈手软,顶多是打算把那人赶出丰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秦疏面前而已。

    其实这些做法,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拖得过一时半刻,却拖不过长年累月。他只是盼着,秦疏清醒的时刻,来得再慢一些,至少能等到秦疏腹中胎儿平安出生以后。秦疏那么喜欢从前那个孩子,只望到时看在孩子份上,一切都能有个较为和肝的转圜余地。

    ☆、第 137 章

    这天的夜里秦疏睡得并不踏实,他开始有些自己的奇怪心事,也渐渐地不愿意自己在易缜的面前,还如同一块水晶那般透明。口无遮拦,有什么念头都摆在脸上,一眼就教人看得到底。

    今天走在街市上,他也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觉,眼前一幕幕都好像曾经经历过,走在大街上就如同身在梦中一般,只是看简安那么高兴,而易缜一心一意为的也是讨自己欢心,他不想令这两人失望,昨天那般兴致勃勃,多少也有些是伪装出来的。然而易缜为的就是让他开心,竟也没有看出真伪。

    再半路被一个他完全记不起来的人认出来,叫出他的名字,惊讶地问他怎么会在这儿,,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越发的明显。同样的名字,但随着一个易之外的陌生人口中喊出来,仿佛那就是另外一个自己,同现在的这副身躯神魂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人。

    秦疏隐约觉得,他并不仅是易缜口中日日唤着的那个单纯得白纸一样的小疏。但除此之外,他究竟是什么人,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都理不清这样的思绪,更不知要如何同易缜说起。却并非是对易缜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这一夜似乎做了很多梦,一个个支离破碎全无章法,有无数的人脸和模糊的片段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想要伸手抓住一二,却往往扑一个空。

    等到易缜把他摇醒,他才惊觉自己流了满脸的泪,已经哽不成声。愣了一愣,待要加快梦中所见,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易缜正站在床前,一手举着烛台,担忧而怜惜地看着他,眼里却藏着微不可查的恐惧,伸出手来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泪痕,抚着他的头发,一边柔声哄道:“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不怕了啊。”除了安慰,却是一句也不问秦疏究竟做了什么恶梦。  秦疏记不起梦中所见,过得一阵也就缓过神来,被易缜当孩子似的哄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推开易缜的手。

    他见易缜仅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站在床前,脚上的鞋也没有穿好。想必是被自己惊醒,连衣服也顾不上披就去取烛台。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就算屋子里升着炭火,秦疏缩在被子里也觉得有些冷,更别说易缜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地上。纵然是他身体强健,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发着颤。然而他自己却像是混然不觉,一双眼睛只满怀关切的看着自己。

    秦疏心里只觉一片温暖,又有些心疼他,暂时将那已经记不起来的梦境抛开,连忙道:“你只穿那么少,别在地上站着了,赶快上来,小心别着凉,到时侯还得我服伺你。”他声音还有些低哑,却显得格外的温柔动人。

    易缜轻轻地答应一声,也没有别的话说,放下烛台,悉悉瑟瑟的穿进被子里,等身上稍稍缓和了一些,就向秦疏靠过去,将秦疏整个人搂进自己怀里,像要确定秦疏确实安危无恙一般,他伸手把秦疏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最后手放在秦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不动了,叹息般的轻声呼出一口气:“小疏。”

    秦疏在他怀里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虽然一开始易缜的怀抑十分寒冷,他也忍着不吭一声。等过得片刻渐渐温暖起来,他于是挪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昏昏沉沉的正要入醒,易缜又低声叫了他一声:“小疏。”

    秦疏答应一声,等了片刻,又不见易缜有什么话。

    如是几次,秦疏也再没有睡意,翻过身来面对着易缜,问道:“什么事?”

    “我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易缜轻声道,知道大概是打扰到秦疏了,但自己不这么一扁扁的叫着他名字,心里总也踏实不下来。“没什么事,你睡吧,不用答应我。”

    秦疏听得是这么个理由,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有些不安,看着自己的眼神即温柔又有些忧愁,秦疏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可怜。心里也就软了,声音放缓不少:“我真没什么事,宝宝也没什么事。这下你放心了吧,睡觉,别吵!”一边说着,伸手把易缜的眼睛盖上。  他的手一直捂在被子里,十分的暖和,易缜感觉着他手指上的温度,不由得微微露出个笑容,却忍不得让他就这样露在空气里,把他的手拉下来放进被子里,轻声道:“好。我睡觉就是了。”过得一会儿,忍不住又把声音压得轻轻的念叨道:“小疏。”

    秦疏这下子是别想再睡了,把头拱进他胸口处,蹭了蹭以示抗议。

    两个人都睡意全无,就这么想着各自的心事,相拥着沉默了下来。

    秦疏回忆起刚才,自己被易缜从梦中唤醒之时,口中喊得似乎是‘妹妹’两字,再想起之前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梦境,虽然易缜口口声声叫的都是儿子,可是他似乎在梦里见到的一直都是个女孩子。想到这儿,便忍不住了。从易缜怀里抬起脸来,摇了摇他搂着自己的手臂。

    秦疏小声道:“易缜,你喜不喜欢女儿?”话一出口,易缜脸上还没显露出什么表情,秦疏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臂猛然一僵,就连摸着自己肚子的手也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若无其的事的接着抚摸。

    易缜也知道自己这反应未免不大对劲,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不是困了么,睡吧,我再不吵你。天都快亮了。”

    秦疏看他脸色有些异样,只当他是不喜欢孩子是个女儿,心里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但既然难得已经提了这个头,却还得把话说下去,暗暗吸了口气又道:“那要是万一,这是个女儿怎么办?”他拉住易缜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

    “女儿?”易缜的面色一变,眼神微微呆滞,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般,情不自禁的缩了缩手。

    这举动对于满怀期待的秦疏来说,无疑就显得有些伤人了,他脸上的的微笑不由得一凝,说话也有些小心翼翼起来:“我是说,万一,是个女儿呢?我这几天做梦,一直都梦到是一个女娃娃。一次也没有梦见儿子,如果它是女儿,你会不会不喜欢她?”

    易缜对他的问话简直无力再招架,脸色慢慢显得有些难看,面对着秦疏殷殷的目光,几乎不敢再回想。

    当日的那个女婴,他盛怒之下,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到现在现她是什么面目都几乎已经不再记得了。秦疏得知那个女婴死去时的神情却一直深深印在脑子里,每每想起来都是痛得揪心。秦疏那时的悲哀和绝望,他不敢想像自己还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

    眼下毫无防备,易缜只得移开眼睛不敢去看秦疏,勉强笑道:“我们的孩子,自然是男是女我都喜欢的。再说,大夫都说了是个儿子,你别胡思乱想,快睡吧。”  他话里言不由衷的意味,却是连秦疏也听得出来,见易缜半晌都没有转过头来,秦疏心里微微失望,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他连日做的梦里都有个女孩子,对于大夫的话,却也不是那么相信。

    第二天起来时,秦疏虽然还是行如常,只要一静下来,他便显得有点闷闷不乐。易缜虽然知道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关于妹妹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旧事重提。眼下秦疏闭口不谈此事,他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也不会主动提起,只花心思想些有趣的玩意,来引开秦疏的注意力。

    胎儿并不能领会两位父亲的心情,一天天的仍旧在长。几天的工夫,腰腹似乎又微微大了一圈。等到他身子明显之时,住在这小院中也很难掩人耳目,本打算过些日子另寻一个更清静的住所将养。

    现在竟然有人在这儿认出了秦疏,只怕有一就有二,当下再没有分毫的迟疑,易缜索性在县城之外看中一处清静幽雅,风光秀美的山庄,远远的搬离了人群。

    他既有权势,又毫不在乎价钱高低,倒也令原本那庄园的主人心甘情愿地痛快出手。连买卖带收拾,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顾不上春寒未退。匆匆地带着一行侍卫和太医就搬过去,至于衙门里的事,如今根本顾不上了。他只怕人有心要寻秦疏,这消息也能瞒就瞒,没有让几个人知道。

    秦疏对此是没有多太大意见的,他本性就喜静不喜闹,再加上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眼看衣服都无法遮住了,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想来住到这山庄之中,难得见到一两个外人,倒是和他的心意。

    至于路途上的颠簸劳累,易缜已经格外的用心,马车也是走得极慢,车内又垫着厚实的垫子,平平安安地来到新居。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山庄里重重青藤,绿意盎然。又种着好些果树,桃花李花杏花开得满山满院,晴日里蜂蝶嗡嗡,后山泉水潺潺,瓜果蔬菜都是附近佃户自己种的,十分的新鲜,住了几日,秦疏便习惯了不说,还很喜欢这儿的环境。

    每天早上带着简安散散步钓钓鱼,看看满院的桃花,午后易缜陪他要么画幅画下下棋,要不就在桃树下摆上一张躺椅,一旁摆上点心茶水,他盖着毛毯斜靠在上面听易缜给他停念一些游记神怪之类的杂书,一边打着扇赶着循着桃花飞来的蜂蝶和飞虫。秦疏听着听着便不知不觉睡过去,一睡就是一个下午,日子过得悠哉游哉,舒心惬意――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的。

    秦疏口角眉梢的笑影渐渐多了起来。自那一日之后,他再也没有向易缜提起关于女儿的任何事。然而易缜却清楚地知道他并没有忘掉,反而一天天的惦记在心里――他在睡梦里惊呼着醒来的次数慢慢的多了起来,醒来之后问他做的什么恶梦,他却总说忘记了,什么也不肯告诉易缜。

    对此,易缜满心惶恐,那种明知前路将是万劫不复却又束手无措,只能眼睁睁等着它到来的绝望滋味,简直有如毒虫噬心,痛不可挡,偏偏还不能在秦疏面前显露出来。

    每每秦疏在桃树下睡去,他便放下书,小心翼翼地摸着毛毯下隆起的肚腹,秦疏夜里容易惊醒,白天午睡时反而睡得沉些,这也是易缜难得轻松一些的时候。可以仔细的看看他,而不必时时小心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孩子从小手小脚能活动的那一天开始,就显得活泼得有些过头,而且似乎极外喜欢易缜的亲近,只要易缜将手放到秦疏肚子上,他便要住易缜掌心里踢上几脚,以昭示自己的存在,他这个月想来是长了不少力气,撞在易缜掌心里的力道已经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得到,易缜不禁微微笑起来,又怕踢醒了秦疏,只得压低了声音悄悄和它说话,要他安份一些,别让秦疏太过难受,等孩子安静下来,似乎也随着秦疏一道午睡了,他就守在旁边看着秦疏宁静的睡颜,往往一出神就是一两个时辰。

    虽然此处不是宫里,李太医还是每天都要来给秦疏诊诊脉,看看胎儿的情形。他知道不论是侯爷还是青帝,对秦疏腹中的胎儿都十分重视,尽管那重视的原因并不相同。他便只有尽心尽力,不敢怠慢半分。

    尽管秦疏身体一直较差,胎儿自成形也来就备受照顾,十分的健康,让老太医放心不少。

    这天诊脉诊到一半,秦疏便说口渴。这时房内只有大夫和他二人。易缜不疑有他,秦疏指名要杏花露,虽然做下来有些麻烦,他也殷勒答应。

    等他一出门,秦疏的神情便沉静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太医都快混成人精了,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易缜说,想来要问他这个做大夫的,八九离不了要问的是他腹中胎儿的事。但又要瞒着侯爷来问的,总不会是怎么生孩子这问题吧。

    他一边乱想着,一边预备应付秦疏有可能千奇百怪的问题,谁知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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