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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6

    李代桃僵 作者:千里孤陵

    不明白他这番登堂入室是为了哪般。

    易缜不等李掌柜张口要问,先一摆手制止住他:“老人家请放心,我此来只为说句话,绝没有什么打算。”一摆手道:“请坐。”一旁便有人搬了几把椅子过来。

    这便让李家人开了不口,却不妨碍几从悄悄打量他。灯光下易缜倒也相貌堂堂,并没有半分宵小之气,虽然言词举止颇有几分不客气,却让人觉得何当如此,反而让人信了他这几句说词。

    易缜知道这家老小在偷偷打量自己,他也毫不在意,目光一转,便落在当中那个女孩子身上,上下端详了一番,点头道:“这位便是李碧瑶姑娘了,确实还好。”

    他脸上虽然淡淡笑着,眼中却疏无笑意,反而微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色。

    李碧瑶虽然不是大家闰秀,却也从未被一个男子如此近乎无礼的打量过。更何况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打量自己的眼里含着隐约的厌恶憎恨之意。女孩儿分外的敏感,便觉得这人来意不善,又想起他方才说自己不能嫁与秦疏的话,心气上来,倒也顾不得害怕,一眼瞪了回去。

    易缜轻哼了一声,却不再理会他,径自向着李掌柜道:“秦疏多年前早已经成过亲,如今在他身边跟出跟进的那个叫梁晓的孩子,其实就是他的儿子。只不过是暂时分别留离罢了,故人尚在,自然不能娶你的女儿。”

    虽然梁晓在相貌上和秦疏实在有七八分相像,可这孩子最先是跟着孟章,纵然相像,也只当是巧合而已,眼下说出来,李掌柜和夫人面面相觑,那小姑娘却万万不能接受,尖声道:“你胡说!”

    她正在站起来,却被人在肩上一按,顿时全身酥麻,又跌坐回去,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易缜也懒得看他,对着一脸惊疑的李掌柜接着道:“他不肯说,或者有他的理由,并非是存心欺瞒,老人家也是经历过世面的人,该知道人总会有些不可告人的苦衷,便不必再追问了。”

    李掌柜见这势头,那里能够多说什么,只有他说什么,应着就是,别的多一个也不提,只听着他说下去。

    “秦先生虽然并非令媛良婿,眼下却也有个极好的人选。另外那个姓孟的,勉强也过得去。”他也不理会这家人任何感想,轻轻一击掌,身后有人将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奉到面前,盖子一掀去,顿时满室流光溢彩,映照得厅里的光线一时之间都亮了几分。“若是两家能够成就这门亲事,我这里先备了一份薄礼。”

    李掌柜的目光微微一缩,那是满满一匣东海明珠,颗颗都有拇指大小。李掌柜在玉石这一行干了多年,客人拿来镶嵌的珠宝见过不少,其中也有比这更大更好的,但难得的是一粒粒大小一致,均匀无二,数量又这么多。

    易缜瞧他已然意动,又微微一笑:“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周全,他日大喜之时,另有千两黄金,为令爱略充嫁奁。我和姓孟的也是旧识,这点喜金,实在算不得什么,不必有所顾忌。”

    李掌柜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当初愿意将女儿嫁给秦疏,还不就是瞧着这人做事稳重,又没有不良嗜好,每月的进账颇为可观,将来必是不错的衣食凭借。眼下被这满匣的珠宝晃花了眼,再加上听说还有千两黄金,也在不意易缜说起孟章时口气颇微憎恶的口气,孟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光艳了不少,心中早已经是千肯万肯了。

    这当儿那女孩子却终于攒起一点力气来,眼见自己爹娘就当即就要点头,再顾不得其它,挣扎着开口道:“我不愿意!”

    她看着易缜的目光里隐隐有些惧意,看来方才那一下,实在让她吃到了些苦头。却还是十分倔强地看着易缜:“我喜欢秦疏,不喜欢孟章……”她在易缜瞬间冰冷下来的目光中有些瑟瑟,却还是固执的摇头,又重复道:“我不愿意嫁给孟章!”

    她那爹娘已经急得什么似的,顾不得还在外人在场,开口教训起这丫头不知好歹。李碧瑶默不作声的听着,却是壮起胆子看向易缜。

    但易缜目光稍稍一凝,她便觉得眼前这人分明被自己激怒了,忍不住簌簌发抖,几乎连据理力争的勇气都失去,更别说去责怪易缜多管闲事。

    易缜虽觉得这小姑娘也算有些骨气,却也不会因为她这点点骨气而就此罢休,垂下眼睛也不再看他,低低笑道:“看来是这礼物不够厚重,叫人看不上了,以罢,我这还有另一份礼物,看看你是否会更喜欢一些……”

    李掌柜老两口闻言,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他还能拿出什么比方才那匣明珠更贵重的东西来。谁知脑袋刚刚探出去,后脖颈上便是一凉,眼角余光所见,却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钢刀架到了脖子上。

    两个人只吓得立时发声惊叫,声音才出口一半,只觉颈后一紧,却是执刀的人加了两分力气压下来,于是余下的半声只得硬吞回去,变作喉咙里的唔唔怪响。

    李碧瑶也被一柄利剑指着,不禁惊骇欲绝,只颤声道:“你、你还有王法么?”

    话声未落,只觉得刀尖更紧了一分,将皮肉压出一个凹陷的小坑。而易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唇角一抹淡淡的讥诮,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件事,他完全做得出来。

    “刀剑无眼,若是一个不小心伤着了谁都说不清楚,还是不要激动的好。”易缜无动于衷,只笑得有些刻薄狠辣。“我这几年的脾气,实在是好了许多,若是换作以前,你不会有再站在这儿和我说话的机会。但有些底线,还是容不得任何人僭越,事到如今,你还要同我说什么愿意不愿意么?我的耐心有限,等不了太久。”

    李碧瑶愣了愣,低下头去,却忍不住掉了眼泪。易缜见这情形,知道她这是已经服了软。他全无怜香惜玉的心思,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李碧瑶,招招手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你说,否则的话,姓孟的也未必肯娶你。放心,跟了他,总不会比秦疏差,未必是什么苦日子。”

    李碧瑶被人压着走上前来,被迫弯下身去,听着易缜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桀句,女孩儿的脸先是雪白,随后涨得通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听到的或者是她这辈子从不知道的最荒淫无耻的话,而说出这番话的那个人却没有丝毫羞耻的神色,仿佛他所交代的不过是吃饭喝水一般自然的平常事。面不改色的将一个小小的药瓶掷在她面前。

    “记着,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要么你全家一起上路,要么照着我的话去做。你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他转头不再看她如何面对,对着李掌柜夫妇微微一笑,便有如方才那般和颜悦色,起身走出去,边走边道:“……李掌柜,这几日你便告个假,专心在家准备你女儿的婚事罢。”

    李掌柜夫妇两惊魂不定,也没听进去他说睦什么,只觉身后有人将刀剑移开,随在易缜身后走了出去,若不是那匣明珠仍放在桌上,简直要疑心眼下是一场恶梦。

    两人正大眼小眼,门外又有人进来。所幸不是方才那恶客,而是他身边丙名侍卫,这两人说话倒也客气:“这些明珠在主子眼里虽算不得什么,放在二老这儿,却只怕有歹人惦记,这十人我二人便受命在此照顾两老饮食起居,两位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只管吩咐。”名为照顾,挟持之意却不言自喻。

    易缜出了这院子,一旁暗处就有一辆马车驶来将他接走。

    易缜靠到车壁上,缓缓地长出一口气,他心情颇为不错,掀了帘子来看街边的夜景。

    小儿子许霁正沤着气,缩在车厢一角扯着坐榻上的流苏,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要去放火烧了某人家的房子。

    易缜靠在一旁听了一阵,捉着他的两条小胳膊把他抱到自己膝盖上坐好,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佯斥道:“人命关天,那能放火这般胡闹!”

    许霁虽然被惯得娇纵蛮横,本性却还不是太坏,嘴巴上说得凶,却不也敢当真杀人。顿时沮丧,想了想道:“那我们也该打上门去,打断她的腿最后,想做后娘欺负哥哥,门都没有。哼。”

    易缜捉住许霁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小拳头,亲了一口,微微冷笑道:“她做不了。”

    “为什么?”许霁满脸疑惑。“父王你不肯带上我,到底去做了什么。”

    易缜做了什么自然不方便告诉他,随口敷衍他:“你一个小孩子家,不懂。”

    这话反倒勾得许霁好奇,只缠着他问个不停。

    ☆、第 157 章

    那一日的风波之后,孙嫂那边就再也没有了下文,而在梁晓眼中,两位叔叔和平时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而秦叔叔更是不想有什么要好好考虑一下的打算。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梁晓不知为什么,还是悄悄的松了好大一口气。但这几天许霁也没有再来,这令他有些失落。

    但秦疏却格外的忙碌起来。店中亲近接了几桩大的卖买,都是赶着在这几天内要的物件,几名玉器师傅都在赶工,秦疏自然也从早忙到晚,便把梁晓带在身边,帮着店里做些端茶送东西的琐事,虽不指望他学手艺,却也让他在一旁看看。

    相较而言,孟章只有在押运货物时才有事做,反而是他空闲一些。他虽然在擅长刀剑功夫,在这极耐细心的琢磨一道上却没有天分,眼看着别人忙碌,他光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忙。自那日的事后,总有些心神不宁,虽然秦疏待他如常,他自己却极为不自在,便有意无意的避着秦疏。便是见面了也没什么话,生怕听到秦疏提到当天让他好好考虑一番的事,虽然同样不安,但这不安和梁晓比起来,又是另一番心思。

    这一天拖得晚了,他便先行回去。

    秦疏直忙到快要上灯的时分,这将手头一方玉石打磨出大致的,眼见天色昏暗,接下来的精雕细刻需得极为细心,他索性将那方玉石收起,准备带回家中连夜再做。

    出门来唤梁晓,那孩子方才出来拿个什么东西,就一直没有见着,眼下却里里外外都不在,一连叫了几遍名字都无人应声,店东听得他找寻孩子,连忙迎出来笑道:“你找梁晓,方才不知是谁家的小少爷找来,寻了他出去玩,我看梁晓也是认识他的,你不必担心。他这年纪,贪玩些也是有的,那能整天静得下心来。”

    秦疏听他这么一说,猜到是许霁,却没想到他竟能找到这地方来,略略一愣,垂下眼想了想,朝店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有去许霁家里接梁晓。

    却被店东一把拉住了,圆脸上挂起一脸笑意:“那小少爷叫着梁晓上街去玩了,并没有回家,你去了也找不到人。都这个时候了,回去也要误了饭点,大家这几日辛苦了,我今天做个东,请大伙儿这一顿。”

    他不等秦疏答话,放开了声音招呼起别的几位师傅,众人都还没有走,见这平时里颇有些计较的东家难得大方了一会,纷纷都笑着答应。

    秦疏也不好得在推,他凭借着自己一番手艺,又辨识得古迹字画,店主平时对他颇为恭敬,他在几位师傅当中年纪最小,技艺上能有这番建树,难免让旁人心生不快,眼下稍一迟疑,想想以后还得同众人相处,大伙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好次次都推脱不去,加上梁晓也不知上哪儿去,这县城里虽不大,要满街的寻两个人,也不是易事。

    店家见他还有些不放心,连忙道:“梁晓必定过会就回来了,店里还有伙计留着,让他们候着梁晓回来,过来说一声便是。”

    一转身吩咐店里的伙计:“你们留在这儿,等梁晓回来,就到一品阁给秦先生传个话。”说完话就要来拉秦疏:“走走走,今儿哥几个非要个痛快了,秦先生可不许再说不去。”

    几名小伙计纷纷答应。秦疏见状再无从推脱,却是让开了他的手,跟在几人身后。

    ――――――――――――――

    孟章早些年带着梁晓漂泊不定,又没有别人帮个手,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人张罗,他一个人吃饭的问题可以随便将就,孩子可不能将就,他又舍不得对梁晓马虎,一来二去,做饭的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但这一天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先是火太大煮糊了米,后来切菜时竟险些伤了手,等到把饭菜都收拾好,秦疏虽让他不必等着,然而他一个人也没有吃饭的心情。闲下来反而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般出了会儿神,也不知过得多久,直至听到门口传来些响动,回过神来时,天际不知何时又飘起雨来。

    他本以为是秦疏回来了,然而那人并不曾推门进来,而是在门上轻轻敲了起来。

    孟章心里烦乱得很,有心不想去理会,来人却似乎知道家里有人,敲了一阵,不过略停了停,又接着敲起来,十分的固执。

    孟章无奈,只得起身去看。来的却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李姑娘?”孟章看清来人,微微吃了一惊,正在开门的手无意识就停住了,他也没发觉自己这举动是十分无礼的,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她一个大姑娘自己一个跑上门来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你怎么来了?”

    他想了想,又轻声道:“你找秦疏么,他还没有回来,”说着话却没有让开,说起来他平时也是认识李碧瑶的,但自从那日知道孙嫂有说替她与秦疏牵线搭桥的意思,他对这人就有些疙瘩,此时下意识的的十分不意愿让她进门。

    李碧瑶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举动,抢上前一步伸手来推门,一边自顾自地轻声道:“那我等着他回来。”她心里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等不到秦疏的,话音里不由得就有了些悲切怨恨之意。

    孟章见这架势,也不好得再把她拒之门外,略一失神,扶在门上的手便被李碧瑶拉开,她径自推门走了进来。身后原来还提着个极大的食盒。

    她住点着灯的地方走,就见着孟章摆在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回过身来朝着孟章道:“孟大哥原来还没吃么,我这儿还给秦先生带来些酒菜,却是赶上了。”

    孟章见她说话有些不同往日,微微有些奇怪,朝她脸上看了一眼,只见她眼睛有些发红,极像是哭过的样子。孟章到底还是个男人,见她这样子,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好得再和她计较。何况他自己那点自以为深藏着的心思,也算不是光明正大。

    李碧瑶却不和他对视,轻轻低下头去:“正巧我晚饭也还没吃。”

    既然她这么说了,孟章也不好得多说什么,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好摆到明面上来,只得请她不妨一道吃。

    孟章只是随口一说,李碧瑶却很不客气地坐下来,她从食盒中的菜肴一样样取出,竟摆了满满一桌子,最后竟还有一小坛子酒。

    她取来酒盅,给孟章倒了一杯,想了想,横下心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孟章对着她好不尴尬,又有心事,面对着这个有可能和秦疏成亲的女子,而他还只得佯做无事地和她坐在一道吃饭,想一想便只觉得这情形十分荒谬,勉强陪着她挟了几箸菜肴,那滋味都是十分苦涩,,根本不知道吃在口中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酒却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好酒,起码有二十年以上的杏花酿,甘醇中正,辛辣之后回味外悠长。他这时的心境,这酒却是真正有用的。不知不觉喝了两杯。

    孟章正在再去妈那坛方,却被李碧瑶先一步拿过去了,她目光颇为复杂,看了他一阵,默不作声的又将杯子倒满,推到他面前。放下酒坛时,她鼓起勇气,端起自己面前那一杯,壮胆般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时,只听她轻声道:“对不起。”

    孟章没有听清,不禁疑惑地朝她看来,灯光下只照见她轻颤的睫毛,脸颊苍白中透着杏花酒烧出来的红晕,透着少女青涩的味道。

    孟章觉得自己是有些晕了头了,竟会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妩媚。

    ☆、第 158 章

    梁晓当时出来得急,许霁那个性子,犟起来实在不通情理,想怎样便非要怎样,一刻钟也不愿意多等,生拉硬拽的把他拖走。就连和秦疏说一声也未来得及。

    他就这么被许霁强迫着拉了出一,心里是不太踏实的。但许霁缠着在街上走了一阵,就不由得被眼前的新鲜热闹分去了注意力,也就渐渐淡忘了心中的不安,说起来他平时少有机会这样尽情的惬意玩耍,他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纵然街头乖巧懂事,但这个年纪,又哪里有不爱玩的。

    再加上许霁暗暗想法设法地讨好。他的小荷包里有塞得满满的散碎银两,街面上会么新奇有趣的他都熟悉,想买什么便买什么,纵然梁晓不愿平白拿别人的东西,手里也硬被塞得满满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纵然后来天上飘起雨丝,也丝毫不减两个孩子的兴致。

    等梁晓终于想到该回家时,只知道街道两旁都亮起了灯,都不记得天已经黑了多久,他从没有在外面疯玩得这么放肆。难免就开始惴惴起来。

    而后来又看秦疏已经在店门口依门而望时,梁晓越发觉得不安,短短几步路,他却磨磨蹭蹭的半天没走过去。叫了一声“秦叔叔”,就嚅嚅的不知该说什么。

    秦疏却没怎么理会梁晓,他的目光越过面前不安的孩子,看向他身后的许霁。

    许霁也老远就看见秦疏了,他先是很高兴,似乎想跑上前来亲热一番,猛然见秦疏神色淡淡的,看到自己时并没有露出什么讶异或是欢喜的神色来。他脚步不由得稍稍顿了一下,这会儿工夫许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这向来脸皮厚的小家伙竟然有些迟疑畏缩,站住了不肯过来,低下头去用眼角偷偷的打量秦疏。

    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到最后许霁突然便又恼了似的,哼了一声,转身住来时的方向跑去,脚步蹬蹬蹬跺得极重。

    他才跑出几步,秦疏就看见不远处有个随从模样的人连忙向许霁迎了上去,给他头上撑起伞来。许霁停下来,又回头朝他看了看,这时离得远了些,灯光又昏暗,隔着雨丝却瞧不清表情。

    许霁他从那人手中将伞接过去,难得的自己撑着,那伞和他比起来显得巨大了些,他大半个人被遮在下面,有些吃力,他看来心情仍是好的,对此却满不在乎,就那样顶着蘑菇似的大伞一蹦三跳的跑走了。

    秦疏见那随从追在他后面,心道这家人原来也是知道轻重的,还记得让人远远的跟着照应,并非是任由他在外面胡混。想来自有那人会送他回家,也便放了心。

    这时便又回过头来看看梁晓。

    梁晓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惶惶地等着秦疏责备自己贪玩。

    秦疏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头顶微小的发旋,而耳廓边的发丝氤染了水气,有些濡湿的贴在脖颈上。

    秦疏微微一愣,心里不知不觉就已经软了。面上却仍没什么喜怒之色,却把心里原本想来告诫他的话收了回去。伸手替这孩子拂了拂头发上的水气,缓缓开口道:“你还没吃过晚饭吧,我给你留了两个肉包。”

    梁晓是个知道好歹的,若是他责骂两句还好,见秦疏非但没有多说什么,还惦记着怕自己饿着,心里越发内疚起来,小声道:“我在街上吃过了,这儿还有些许霁送的点心。”

    说着忙递了过去,这却是许霁出的主意,他贪玩胡闹,每每惹得易缜动怒,作势当真要教训他之时,只要许霁装得乖巧些,再记得送些点心什么的表表心意,他老子的怒火多半会便会烟消云散了去。他却还不能够明白这是易缜心里真正疼爱他,舍不得他的缘故,这样的法子,却不是对任何人都适用并且屡试不爽的。

    秦疏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示,仍让梁晓包好了收起来。

    他因办担心梁晓回来找不着自己,早早就从洒宴上托词出来。却又在门口等了半天,眼下见时候也不早,向店里借了雨伞灯笼,两人回去。

    因为秦疏要撑着伞,另一手提着今天许霁买下的种种零碎事物,空不出手来牵着梁晓,只有让梁晓牵着他的衣角偎在身边,灯笼还得让梁晓另一手里提着,好在因为离县城实在不远,道路都修葺得十分平整,两个这样慢慢的走,倒也顺坦。

    梁晓离得他近了,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在他印象里秦疏是很少饮酒的,不由得有些惊奇:“秦叔叔,你喝酒啦?”

    “嗯?”秦疏倒没有很在意,既然梁晓问,他也就随口就答了。“今天高兴,也不过只喝了两杯。”

    他大约是当真心情好,素来都显得有些沉郁的眉眼间都透出微微的快活,一时之间竟显得整个人都鲜活不少,他久不饮酒,虽然只是两杯薄酒,到现在居然也还有一点点微醺,于是也不怎么在意眼前听他说话的人是梁晓还是别的什么人,忍不住又接着道:“今日席上李掌柜提进来,有人想给你孟叔叔说一门亲事……”

    梁晓万万想不到是这么回事,愣在哪儿一时竟忘了走路。秦疏发觉他站住了,,微微皱眉,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了?”

    染晓有些吃惊是必然的,但也许是有了之前那次经历,感觉却不像上次孙嫂有意给秦叔叔说和时那么突兀和难以接受。

    他只是稍稍一怔,竟鬼使神差的想起许霁的胡言乱语,脱口而出道:“孟叔叔要是成了亲,那我不就是成了拖油瓶?我……”

    秦疏似是想不到他竟是担心这个,忍不住嗤地轻笑了一声。微微诧异地看了这胡思乱想的孩子一眼:“你听谁说的?你又不是孟叔叔的儿子,算那门子的拖汕瓶?”他略略一顿,像是想明白了这孩子在担心什么,轻轻道。“等孟叔叔娶了媳妇,你就跟着我过,我养着你。”

    许霁这几天背着人和梁晓说话,每每提到秦疏时,开口闭口总是左一个你爹爹右一个你爹爹的,梁晓听了这几日,虽不说就将许霁的童言无忌信以为真,却多少也听得有些习惯了。

    这也要算是托了许霁的福,秦疏说他不是孟章的儿子的时候也没有多想,梁晓听到了倒也并没有觉着有多难过,好像就觉得本来如此似的,讪讪的哦了一声。

    又走了几步,他又好奇地问:“秦叔叔,孟叔叔要成亲,你很高兴?”

    秦疏几乎是没有迟疑的,轻轻嗯了一声,听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微微欢喜的笑意,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事还得看孟章的意思,那家姑娘你该知道的,有几次给你买糖吃的碧瑶姐姐。他也知根知底,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梁晓心里一眺,他不知秦叔皮是否清楚孙嫂想说的媒应该就是这位李姐姐,但他也仅仅是猜测而已,完全是无凭无据。抬头见秦疏难带带些欢喜之意的眉眼,只觉得自己心情竟也随之好了不少。于是凭着孩子特有狡黠,他于是决定再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反正他觉得秦叔叔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去关注上次孙嫂想说的媒空间是谁的。

    可是他心里依旧有些疑问,或许是今天的秦疏对他实在比以往亲切,使得他大着胆子忍不往又问:“可是秦叔叔,为什么孟叔叔成亲你很高兴,而你自己却不愿意成亲呢?”

    秦疏似乎被他问住了,半天没有说话,良久轻道:“你孟叔叔年纪也不少,别人在他这个年岁,早已经给几个孩子做爹了,若不是这许年因为我的事情拖累他,他早该成家立业,定居下来。孩子也不会比你小几岁。”他说到这儿,像是终于兴致瑟然,声音渐渐低不可闻:“至于我,和你孟叔叔不一样。我这一辈子,是不会再娶妻的。”

    他勉强笑了一笑,对梁晓道:“你跟着我,也就不必再担心有哪一天成了拖油瓶。”

    梁晓却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方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却又不知是自己哪一句说错了,再不敢乱说乱问。

    好在已经看到到村子里星星零零的灯火,再走了一阵,也就到家了。

    家里黑洞洞的一片,只有厨房里还亮着些灯,却不见有人,梁晓举着灯笼照了照,见门口靠着一把半合的绢伞,突然咦地一声,奇道:“这是碧瑶姐姐的伞,我前两天还见她撑着这把伞出门呢。碧瑶姐姐今天来过了,把伞忘在这里么?”

    接着又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食盒,桌上分明摆了两付碗箸,都是动过的样子,菜肴却显得有些凌乱,有一个碟子还被打翻在地上,菜汁洒得一片狼籍,凳子倒了两个,甚至地上还掉了一块水色的绢帕。

    秦疏的神色不免微微有些怪异起来,梁晓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的担心起孟章来。

    他急急地叫了一声孟叔叔,连忙要跑去孟章的房间里看个究竟。

    孟章的房间里漆黑一片,门却是虚掩的,梁晓拿灯笼胡乱一照,见门开着一条缝,提脚就想要冲进来:“孟……”

    话音还没出口,却是被秦疏掩住他的口,生生拽了回来。

    秦疏却是掩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一起将他出数十步。来到院中石桌前。这才松开了手,只见灯笼的微光下,照着秦疏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一种很微妙的尴尬和难以轩信。

    但当着孩子的面,却是什么也不能多说,只好对梁晓轻声道:“你没看到桌上有酒么,孟叔叔醉了,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再去吵他。”

    梁晓却是被他这害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时也不敢乱动,他方才被秦疏遮住了眼睛,耳朵却还露在外面,似乎在簌簌的风雨声之中,听到了些很奇怪的虽的响动。他看了看秦疏,却见秦疏微微有忡怔,神色间似喜似悲,不大有心思理会自己。

    和梁晓说完这几句话,便摆手让梁晓回屋去睡,竟忘了让他先去洗漱。而他自己像是不知道雨水已经将桌凳打湿,竟缓缓在石凳上坐了下去,梁晓看见了,大着胆子提醒道:“秦叔叔,凳子上湿,小心别着凉了。”

    秦疏像是要想一想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半晌才哦了一声,又站了起来,仍旧是摆手让梁晓去醒。

    等梁晓一因房,他也顾不得凳子上湿,又坐了回去,一手支在同样湿漉漉的桌子上支着额头,总觉得眼前这些事就跟隔着一层纱似的不太真实。他觉得自己是该怪孟章不应该这样胡来,然而心里又有种莫名的松脱。

    他只感到脑颅内针扎似的一阵阵作疼,那是酒力上涌,他却只是想到,自己今天晚上的酒,实在是喝得还不够。若是真醉了,才不会做这么荒唐无稽又诡异莫名的梦。

    秦疏如是愣愣坐了片刻,始终没有回去睡觉的心思,也该是睡不着的,他迟疑了一下,提起方才梁晓一路提来的灯笼,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从这儿到城里,也不过三四里路,这地方是小镇,就连像样的城门也没有,但商贾往来颇多,纵然是夜里也仍有酒楼饭馆做着营生。秦疏整个人都有些飘飘忽忽,倒也不觉得这段路有多长,进城门时似乎还险些撞了个人,那人还顺势扶了他一把,他却是恍恍惚惚地道了个歉,却连那人什么长相也没有细看。

    他身上的钱财也不多,找了个僻静些的地方,将身上最后一个铜钱都掏出来,交给店小二换成了洒,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喝。

    ☆、第 159 章

    这店里客人也并不多,也有三两人坐在一起说话的。秦疏挑的位置在僻静角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倒酒,再安安静静地喝下去,他不去理会旁人,自然也没有旁人来理会他,几杯酒下去,便觉得周围的众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一点点地远了。

    听到东家给小黑提亲时,他确实是高兴,一半是为着孟章,另一半,却是不由自主地为着自已。

    孟章在他身边陪了这许多年,完全是无怨无悔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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