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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代桃僵 作者:千里孤陵

    、第 181 章

    按说慢了半天上路,马却纟秦疏好得多,秦疏若是早上进城,他们紧跟着也该到了。

    但易缜还没有完全昏头,没敢大刺刺的踩着秦疏前后脚就跟到他家里去。先是寻家客栈住下,打探一下有关梁府的情形,边找个合适的院子准备先租住下来。

    等找到中意的院子,收拾打点出来,可以搬进去住人。已经几天过去。消息也打听到不少,倒和探子回报的消息一般无二。

    最初几年因为秦疏一事,梁家上下人等在当地很有些抬不起头来。梁相饱读圣贤诗书,此外却不会什么营生之道,敬文帝成了亡国之君,他做不成丞相,家道渐渐败落下去,及至老夫人和小阴生病的前后那段时间。开始有下人将府中值钱些的字画拿去典当,想来那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就算这样,人也没能救回来。

    再后来只得将整个相府变卖,重新换了个小院子住。这家的姑爷后来续了弦,娶的是商户人家的女儿,凭着这位新夫人娘家的帮扶,渐渐做起买卖,日子倒也过得下去。只是新娶的这位夫人出身商贾,为人势利,颇有些刻薄尖酸的毛病。不到两年,只闹得两头分了家。

    另置了个僻陋的院子安置梁相。府中的下人早已经走得走散的散,身边只剩一位老仆人。梁老相爷则完全不管事了,加上外头流言蜚语实在闹心,这许多年都很少见他出门走动,后来更是全靠一个老仆操持,具体情形如何,外人也便无从得知。

    再者说当年之事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人们也就慢慢把这事抛开,不再像当年那般关注,也幸得如此,这附近的邻居都不知道这家主人的身份,也算是让老人少受些世人的白眼。

    易缜听到这里,难免心虚愧疚,忐忑不安。他当年任性而为,如今回过头看看自己造就的后果,却几乎觉得自己就要承受不起。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总还是要去面对的,因此他寻思再寻思,始终找不到什么万全之策,最后一横心,咬咬牙,还是壮着胆上门去拜访。

    那地方已经是城郊,住的也多是些平民百姓,房舍低矮破旧,歪歪扭扭地凑在一起,路不好走,地方也很不好找。易缜还是问了好几个人,绕了几个圈子,才终于找到地方。

    易缜吸了口气定定神,指使嘴甜皮厚的许霁上前敲门,自己远远地站在几步外候着。

    小家伙早已经被易缜反反复复千叮万嘱过很多次,要如此这般不能如何如何,念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年纪小,不大懂得大人之间的顾虑和过节,念得多了他也未必能住心里去,只不过把易缜交代的东西记得倒背如流了而已。

    他本来心底里还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自己最乖最可爱,爷爷见了一定喜欢。这时也被易缜的紧张所感染,面对老旧门板上锈迹斑斑的门环,他先是把小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反而生怕自己把东西弄脏了似的。这才踮起脚尖去扣那门环。

    扣了两下,便听到里面有轻盈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许霁本来还想把眼睛贴到门缝上去往院子里瞧瞧,想起易缜的吩咐,连忙把手规规矩矩地背到身后,对着门板迎起脸来,辛辛苦苦地往脸上堆满了笑,把本来溜圆的眼睛都挤成了两条眯缝,用蜜里调油的甜嫩嗓音狗腿地道:“爷爷,我是小霁……”

    门板吱呀一声打开,门内站着的却是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姑娘,先是被许霁看也不看地一声‘爷爷’弄得吃了一惊,定眼看时,又被许霁那满脸灿烂得不能再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退了两步站住,看着只顾笑得见牙不见眼,正等着人摸摸他的头夸上一声‘好乖’的许霁,突然扑哧地笑出声来,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对许霁道:“小弟弟,你要找谁?”

    许霁听到她的声音,这才睁大眼睛一看,见那小姐姐笑容温润,正和善的看着他,并没有存心取笑他的意思。但不知为何被了她这么笑一笑,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顿时当真不好意思起来。

    他捂着脸‘哧溜’一下窜回易缜身后,躲起来不见人了。

    她这才看见易缜,这女孩子年纪不大,举止却从容大方,看见易缜这个陌生人也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对着易缜微微一笑:“这位叔叔,你们有什么事?”

    她肌肤白皙,眼神清澈干净,一看之下五官和秦疏隐约有几分相似,身上的衣裳已显出些旧色,仍掩不住这孩子的灵秀明丽。易缜乍见到这么一个和秦疏长得相似,又身穿袄裙的小姑娘,一怔之后不知为何竟想起当年那个女婴,他原本紧张,这时脑子里难免要昏上一昏,脱口而出道:“妹妹?”

    小姑娘露出微微惊诧又不解的神色看着他,易缜自知失言,掩饰地咳了一声,道:“秦疏在家吗?”

    女孩子目光在他脸上审视地扫了两圈,也不知她看出了什么,原本淡淡的笑容便明亮起来。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道:“叔叔是舅舅的朋友吧?舅舅今早上出门去了,现在并不在家。”

    易缜听她把秦疏唤作舅舅,这才想起来秦疏的姐姐曾生下一个女儿,大约就是眼前的小姑娘,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里,听到秦疏不在,他微微有些失望,那小姑娘仔细留意着他的表情,接着慢慢道:“叔叔要是不嫌弃我家里简陋,不妨进来坐坐,等上一会儿,只怕我舅舅也该回来了。”

    她心思细,这样说着,一边留神细看,见易缜脸上只是露出忡怔失望之色,虽然显得有些犹豫,却不是嫌弃或是避嫌之类的顾忌,这才放开原本扶着门扉的手,将门整个打开,她退开两步,微笑道:“叔叔,请进来坐。”

    易缜稍一迟疑,便拉着在身后探头探脑的许霁,跨进门槛内去。眼前只得几间黄泥筑就的普通平房,相对房子来说院子倒是十分大,只是不种花草,一条残破的碎石小道通房舍所在处,别的地方都种着一小畦一小畦的菜蔬,墙边爬的也是丝瓜黄瓜架豆之类,墙角处还用竹篱圈了几只鸡,和一般的农家院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想想这曾经出将入相的人家,落到这样的境地,实在是很令人感慨了。

    易缜原本就心虚,装作打量院中景物,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讪讪地向小姑娘打听:“梁老先生在家吧,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一边预备着等下老先生看到他,还不知要怎么生气,连带着这小姑娘也要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怕就不再不会这么和和气气的同自己说话了。

    他也不知是为什么,只觉这个女孩得合了眼缘。想到一会儿这孩子对自己再不会这般言笑晏晏,这时忍不住就要多看两眼。

    这女孩子没发现他的异样,走在前面引着路,听他这么问,稍稍想了一下,轻声道:“叔叔也认识我外公?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只是不大记得住事,把从前都忘光了,恐怕他要不认得叔叔你了。”说这话时她还特意回过头来,满是歉意地对着易缜笑笑,那样子又像是有些难过。

    易缜几乎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但听得梁相有可能不认得自己,又忍不住暗地里庆幸地松了口气,一转念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在不是个东西,再想两人这毕竟是深仇大恨,只怕他没有那么容易忘记,一时惴惴不安,也不知要说什么话。

    横竖几步路的工夫,再怎么磨蹭,说话间眼看着也就到了。走近了几步,便看见一道原本被豆架遮住的人影。似乎听见他两人的对话,朝这边转过脸来。

    梁相头发当年便已经全白了,如今这几年过去,倒也没有显得更憔悴一些,脸上淡淡的没什么神情,倒显得从容儒雅的一派文人气质。他原本站在那看着菜花出神,这时收回目光,在易缜脸上扫了扫。

    易缜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慌得六神无主,面上还要不动声色,攥着手心里一把冷汗,强笑着躬身一礼。他本想叫声伯父,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强生了回去,干巴巴地叫了一声‘梁相’。

    老人家眯起眼睛来看他,易缜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去,不自觉已经绷紧了全身肌肉。他见一旁的石条上还搁着个浇水用的葫芦瓢,已经预备梁相会把那东西劈头盖脸的砸自己脑袋上。

    话知梁相只是定定的看了看他,最后竟朝着他笑了笑。

    “小疏。”他轻声唤,对着他招手。“你竟长这样高了,快过来让爹看看。”

    易缜一时呆住,只觉一颗心揪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比挨了打骂还要难受百倍。许霁原本已经预备扑上前去叫声爷爷撒个娇,这时又往易缜身后缩了缩,只细细地叫了声爷爷。

    梁相看着他,目光倒很是慈爱:“你是谁家的孩子?小疏带你到我家来玩的么?”

    这父子俩一个冷汗淋漓,一个茫然不解,都说不出话来。反而是女孩子在一旁答话:“外公,舅舅今早上出去了还没回来。他不是舅舅,是舅舅的朋友。”

    染相也不知听到他的解释没有,对着易缜微微笑了一笑,又回过头去看面前的菜花,不再理会旁人。

    “我外公脑子不大好了,不光事情记不住,有时连人也认不清。”女孩略带歉意对着易缜笑笑,上前牵起许霁一只手,许霁又拉住易缜的衣角,如此被她引到正处堂房去坐。

    ☆、第 182 章

    她把易缜两人带到正堂里,搬来椅子请易缜坐,自己又出去泡茶。

    易缜头脑中一遍混乱,只到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进来,他这才想到这家里还应该有个老仆,此时并没有看到,不知是出门做什么去了。

    他一边想着,正要伸手来接,突然发现早早准备好的礼物从进门起就一直拎在手上,直到此时也没有放下,他伸出手去端茶,几个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就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实在可笑。

    女孩子却没觉得好笑,先把茶搁在桌上,替他接过手上的物事,只是整齐地堆放在一旁,并不多看一眼。这才又把茶递到易缜面前:“叔叔,你请喝茶。”

    杯子是寻常陶杯,洗得十分干净。茶是自制的山茶,还别出心裁地掺和着晾干的野菊。易缜胡乱喝了两口,完全没尝出是什么味道来。反而是许霁很喜欢这味道,似模似样的捧着杯子喝得滋滋有味。

    小姑娘搬了个小凳,坐在下首的位置作陪。易缜心神不宁,却不大好显露出来,只有找些话来说,想到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女孩子的名字,这时便问了。

    小姑娘倒不扭捏,落落大方地说,她姓刘,闺名明珠。

    明珠年纪不大,但处事颇有大家之气,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只是话却不多,既不怎么提起自家的事,也不大向易缜打听,但每每易缜问她什么,她都应答得头头是道。

    她陪着易缜闲话了几句,见易缜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出会儿神,猜到易缜只怕有什么心事,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茶杯并不大,许霁先是喝光了自己那杯茶,又去桌上把易缜的捧过来,喝了个底朝天还嫌不够,把杯子翻过来倒过去的看,弄出些柜柜咣咣的声响,易缜都没有发觉。

    明珠起身朝许霁招了招手,把小家伙悄悄地带出门去,只留易缜一个人在里头想他时惊时忧的心事。

    明珠搬了个小杌放在门边让许霁坐。许霁在她面前难得听话乖巧,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把两小手支在膝盖上捧着脸。一边看她蹲在旁边给一块菜秧地薅草,一面絮絮地道:“明珠姐姐,我叫小霁。我今年五岁,很快就要六岁了,我很乖很听话。”

    明珠是没有见过他平时什么模样的,这时自然由着许霁说什么便是什么,抬起头来对他笑笑:“哦,小霁。”

    许霁见她信了,于是便很满足,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明珠说些东扯西拉的话,一边好奇地转头打量着地里的瓜菜豆角。明珠忙着做些力所能及的琐碎活计,见他乖乖的坐在那里,也就不大顾得上理会他。

    许霁看着看着,又扭头看看堂房里不知神游到何处的易缜,突然从小杌上站起身来。明珠有些惊奇,正要问他怎么了,许霁已经跑进正堂里,不一会儿,连拉带拽地把易缜拉出来,往明珠面前一站。小家伙神气活现地道:“明珠姐姐,我爹……秦叔叔要是到傍晚才回来,我们就只好留下来吃晚饭了。我们不能吃白饭,让我父……让我爹帮你干活!”他仰着小脑袋对易缜道:“你帮姐姐提水浇菜去。”

    他的脾气是易缜给宠出来的,易缜听到他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也没觉得什么,眼神飘忽地四处看了一圈。梁相回了自己房间,因此易缜没再见到,他暗暗松一口气。在角落处看到水桶,就要走过去拿。

    明珠连忙站起身过去拦他,她听小霁说自己姓许,也就当他也姓许,连声道:“许叔叔,你不用忙,坐着就好。舅舅也快回来了。”

    许霁又拦在明珠面前,捏着小拳头没头没脑地跟她保证:“姐姐你放心,我们不是光吃不做的,吃得也不多。”

    小姑娘再从容大方,这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谁说担心你们吃饭了?”

    易缜也恍恍惚惚地笑,对着明珠道:“不要紧的。有事情做一做,时间也过得快些。”

    明珠原本想说最近常常下雨,实在用不着浇水,听了易缜这么说,只好又把这劝他的话收回去了。只好指着屋后告诉易缜水渠在后面。看着易缜有些摇晃的步子,她倒有些担心易缜这么满怀心事的样子,会不会一不小心自己滑进沟里去,虽然那引水的沟渠其实并不深。

    她一直看着易缜沉默着提了几趟水,虽然眼神发飘,好在并没有栽到沟里去的意思。明珠就放了心,反而是许霁跟着添乱,房前房后的两头乱跑。

    她正担心许霁会不会摔跤,院门吱呀一声,秦疏牵着梁晓走进门来。

    许霁扭头看见他,大喜,忘乎所以的想要飞奔过来。

    通向大门的石板小路年久失修,有好几处凹凸不平,他一个不留神,整个人重重摔在石板路面上,还滑出去老远,这一下实在是很疼,许霁憋了半天,这才终于哭出声来:“爹爹、我好疼啊!爹爹、爹爹……呜呜呜……”

    明珠只以为他叫的是易缜,也没有住别处去想,忙着跑上前要抱他。却在此时听到咣当一声响,回头看时,易缜打翻了手中的水桶,还不知怎么弄的能把一桶水全泼到身上去,半个身子全湿哒哒的,那个木桶则骨碌碌的滚在一旁。

    明珠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古怪,也不知道刚才那木桶是不是砸他脚上去了,这人像是疼得有些哆嗦,就连说话也结巴起来,看的却是自家舅舅而不是摔了跤的儿子:“小小小疏,你、你你回来了?”

    明珠不解,转头再看,许霁还爬在地上哇哇直哭,边哭边拿两只小巴掌拍着地面:“爹爹、爹爹抱我……”

    秦疏却还站在门口,脸上分明并没有故友重逢的喜悦之情,半晌才慢慢嗯了一声。走上前去将许霁从地上抱起来,给他抹了抹眼泪,又淡淡道:“别哭了。”

    许霁虽然还是觉得很疼,倒还听话,只是一时哭得凶了忍不住,嗓子里还是一噎一噎的抽泣。梁晓踮着脚尖,在一旁轻声地哄着他。

    秦疏也没再说什么,见他一直伸手去摸膝盖,便轻轻地替他揉了揉。目光却直直看向易缜,既不吃惊意外,也没有分毫喜悦,实在平淡得过于古怪了。

    易缜呆呆站在那里,在他目光之下几乎不敢稍动,只能讨好地对着他笑一笑,心知自己这笑容必然显得苦涩勉强,并不比不笑好看多少。

    明珠看出些不大对劲,看向易缜的眼神露出些警惕之色:“舅舅,这人来找你的,他说是你的朋友。难道不是?”

    易缜听这小姑娘这么说,越发尴尬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却还对明珠陪了个笑脸。

    秦疏见他这样,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不忍,垂下了视线,轻轻呼出口气:“他确实是我的旧识。”

    ☆、第 183 章

    既然秦疏这样说,明珠便真把他当客人对待,见易缜身上湿了,便要去找一套舅舅的衣服来给他换

    秦疏嘴角微微一跳,却没说什么,任着明珠进他屋里去寻衣服。梁晓哄住了许霁,叫了声易叔叔,知趣地牵着许霁,带他到屋后面去玩。

    许霁大概真摔疼了腿,走路时有点一瘸一瘸的。

    秦疏就一直看着他和梁晓拐过墙角,才转过头来看着易缜。

    易缜穿着半湿的衣服站在那里,讪讪地道:“小疏……”

    秦疏没回答,走过去将水桶拣起来放回原处。又看看那几块浇过的菜地。眉头就不禁皱起来:“郑伯说这几天雨水足,再下下去只怕要烂根了。”这些菜都是郑伯带着明珠种的,花费了不少心血,他听过郑伯这么说,也有些担忧,转过头来就瞪了易缜一眼。

    易缜就怕他冷冰冰的客气,眼下听他这么说,虽然有些尴尬,却不知怎么地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要是浇坏了,我赔。”

    “你种来赔?”秦疏不以为然,用眼角扫他。“你会种么。”

    易缜这下不知怎么答了,就站在那里讪讪地笑。却比刚才要自在了一些。

    秦疏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死心,眼下见他当真找到家里来,既不好得赶他出去,也想不出自己该和他说什么,两人就站在那儿愣愣的对看了一会,秦疏这才稍带不快的问他:“你来做什么?”

    易缜声音很低,说,就是来看看。

    这时明珠拿了衣服让易缜去换,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他比秦疏高,秦疏的旧衣穿在他的身上,难免短小了一截,明珠看得直笑,接过他换下来的衣服晾到了一旁竹篱笆上。转过身来对易缜道:“叔叔,你今天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他还有事要忙,咆饭就改天吧。”

    “那就打扰了。”

    秦疏这话几乎是同易缜一道说出来,两人都没想到。相互对视了一眼。易缜微微笑首,假装没有看到秦疏警告的瞪视,轻声道:“今天真不忙。”

    许霁也从屋角处探出个小脑袋来,腆着脸道:“我饿了,脚也疼,走不动了。”

    明珠想起这孩子从刚才就嘀嘀咕咕的惦记着晚饭的事,现在再这么一说,她又不明白这孩子的本事,就有些于心不忍。

    舅舅向来是很和善的性子,今天许霁都这么说了,他却没什么表示。明珠有些疑惑,又在这两人之间左右看了看。

    她极为聪慧,秦疏只怕她悟出点什么,只好点点头,有点无奈地道:“那好吧,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顿便饭。”

    这儿说话间那位老仆郑伯也回来了,听说来了秦疏的朋友,这老人家显然要比秦疏高兴得多,一个劲的张罗着让易缜留下来吃晚饭,他还非要出去卖几个熟食回来。秦疏本来说不用,郑伯还非去不可。他神色间颇为激动,拉过秦疏轻声道:“难得有少爷的朋友上门。这点招待,总还是要的。”

    秦疏看他这么高兴,又不想挑明了说这不是朋友,分明是冤家对头来着。只得依了郑伯,送他出门外时,往他手中塞了些散碎银子。又在院中摘了几个茄子黄瓜。郑伯买回些骨头和两条鱼,一顿饭菜很快就张罗出来。

    梁相吃饭时也没认出易缜是谁,先吃完了一碗饭便悠然离席,着实让易缜松了口气。秦疏也只给几个孩子和郑伯夹菜,还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才往许霁碗里放,却没怎么理会易缜,反而是郑伯在一旁作陪,他对于易缜表现得十分殷勤,又不会说什么别的话,席间只是一个劲的给易缜挟菜,劝他不要嫌弃多吃一些,就连易缜也有所觉察,受宠若惊起来。

    最后是秦疏看不下去,抢在郑伯前面,把肉骨头挟到郑伯碗里去,一边道:“你老人家一直腰疼,就该多吃些骨头。外头的短工不要再去做了。”

    “我身体还好,还做得动,那些活也不是很累。”郑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了一声,偷偷看向易缜。“当着客人的面,就别说这个了。”

    秦疏压根就不想把易缜当客人,但看在郑伯面子上,什么也没有多说。

    饭后有两个孩子帮着收拾,很快就撤下了饭菜,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梁相平时也没有完全闲着,明白些的时候便教明珠读书习字,晚上也会检查她的功课。染晓回来之后,这事也就把梁晓也捎上。这时看看时辰,明珠就带着梁晓出去,顺道把许霁也带出去了。

    秦疏在她身后道:“妹妹,油灯拨亮一些,别把眼睛看坏了,不要担心灯油。”

    明珠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郑伯给他们两人泡了一壶茶就掩门出去,留着这两人在正堂中叙话。

    秦疏有苦难言,只好默不作声。

    “明珠是你姐姐的女儿么?”易缜也跟着沉默了一会,突而轻声道。秦

    疏立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也没有什么,这孩子可真好。”易缜回想着这女孩儿的一举一动,能干大方,相貌又讨喜,当真令人喜爱。他一会想到当初的夭折的婴孩,一会又很想自己也能有这么个女儿。心里各种念头乱七八糟的。“我听到你叫她妹妹……”

    秦疏微微一愣,定定地盯着桌上油灯,神情却慢慢柔和了下来。

    易缜听到他轻声说:“我姐姐的孩子,也就同我的女儿没有什么分别。她后母后来生了个弟弟,本来人就厉害,越发不待见她,我姐夫那个人,又……”

    “我把她接过来,心里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的。当年虽然我千辛万苦逃回来,其实心里万念皆灰,浑浑噩噩的对将来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桐城容不下我,我也不敢回来。想不出有别的地方可去。”

    “我清醒过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我的孩子应该是个女儿,就算不是妹妹,她也是个女儿……没多久之后小黑就找到了我,说起来梁晓出生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好比眨眼之间就长成了一个三岁多的孩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孟章待他很好,他也很乖。但那个时候他对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我明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心理上却难以接受。”

    “就算那时他和小黑一直陪在身边,我却有家不能回,心里十分混乱,有时候仍旧觉得撑不下去。我就要崩溃了……”秦疏微微停了一下,似乎也没没想到自己会对易缜说这么多。可既然开了口,他还是一直的说下去了。“那时候有一次,我实在是忍不住,曾经偷偷回过一趟桐城,那时候就想回来看看我爹,然后我就……”

    “那时就见到了明珠,只是第一眼,我就觉得她该是我的女儿。也是那时,我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不是,我的妹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但幸好还有她在。……正因为有她,我那时才能够终于平静下来。”

    他是一贯淡淡的口气,易缜默默地听着,半晌才道:“她葬在城外东山上,立了个小小的碑,还没有写上名字。那儿山清水秀,没有人去打扰。你可以去看看她。”他顿了一下,才低声道:“你恨我么?”

    秦疏偏着头想了想,神色有些茫然,最后无奈地苦笑:“侯爷觉得呢?恨当然是恨过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强烈了,侯爷就是那么个睚眦必报的人,而我的身份也没法改变,就算重来一次,我们依然是彼此对立的身份,结局只怕也差不多。其实我不怕疼不怕吃苦,侯爷那时候虽然面般折腾,但明白你我身份位置不同,虽然当时心里是恨过一阵的,却也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况且后来那几年,你对我确实是很好。姐姐和和娘的事,也是我误会你了。”

    “令我真正对侯爷恨之入骨的,还是妹妹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恨侯爷,但我确实无法释怀。我承认侯爷现在是真的想对我好,侯爷能给我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但我真的不需要侯爷做些什么了。”秦疏轻声说着,眼角看见易缜明显地颤抖起来,终于把余下的话吞了回去。只是轻声道:“我会把梁晓照顾好,念书的事侯爷也不需要担心。”

    易缜哑了嗓子,只觉得自己苍白无力,可还是竭尽全力道:“小疏,我是真的喜欢你!”

    秦疏听了,并回过头来十分温柔地对着他笑了一笑。仿佛这句话可有可无。他用着十分温柔的声音对易缜说:“侯爷,你回京去吧,简安在那儿等着你。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忘了我,侯爷会快乐很多。”

    易缜脸色发白,后背上全是冷汗,却固执地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秦疏把刻说的能说的话都说了。也拿他实在没办法,不再开口,两人复又沉默地坐着。

    不一会外面传来脚步声,许霁声音先到了:“爹爹。”

    等他进来,左右看了看,却走到秦疏身边,蹲下抱着他的脚蹭了蹭,打了个呵欠,支着下巴摇摇晃晃,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了,他却还努力撑着。

    秦疏的神色有瞬间的支援,叹了口气,对着易缜道:“你回去吧。”

    许霁一听回去两个字,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愣了一会,又开始两眼无神,眼皮慢慢往下掉,口中却说:“我一点都不困,我还不回去,你们说话吧。”

    秦疏纵然能够对易缜狠下心来存心要断了他的念头,对着孩子心总是软的,半晌无奈道:“你到哥哥的床上去和哥哥一起睡吧。”

    梁晓是一直悄悄躲在门外的,听到秦疏首肯,立即探出头来,招手叫着呵欠连连地许霁一块去了。

    秦疏看看易缜,口气松动了一些:“这一段路也不好走,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儿暂住一晚吧,也算是谢谢你来看望这一趟。”

    易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满脸若有所思。低低答应了一声。

    ☆、第 184 章

    家里还有空房间,明珠经常打扫,也还能住人。

    听到客人要在家里留宿,郑伯快手快脚的三两下就给收拾出来。秦疏想让他不用忙活都没来得及。只得悻悻地把易缜给领到房间门口。他也不肯跟着进去,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易缜进去的时候,郑伯正在给他铺床叠被。易缜本来就心中有愧,更知道秦疏是把这位老人当作长辈看待的。连忙抢上前去:“我来我来,不用麻烦你老人家。”可惜易缜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难免笨手笨脚。最后还是由郑伯来做,他就在一旁讪讪地看着。

    整理完床铺,郑伯站在房间里也不急着走,他不知为什么显得很高兴,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带着那么一脸老实真诚的笑容,问易缜还缺什么,连声说怠慢了贵客。

    易缜心虚着呢,那里当得住郑伯这般热情,当下就觉得郑伯打量自己的目光雪亮雪亮,实在是灼灼逼人,烫得他一哆嗦一哆嗦的。硬着头皮强笑,客气又小心地道:“你老人家费心了,不过就住一晚上,这已经很好,什么都不氙。”

    郑伯搓着手说那就好那就好,憨厚地笑了一阵,突然说:“我听许先生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北方那一带的口音?”

    燕淄侯的名字虽然不是谁都知道,可要是拿出去打听打听,总还是会遇上个知道的,明珠那小姑娘就是个慧质兰心有见识的,指不定她就是那个知道的,一听就认得自己是谁,因此易缜没敢把真名透给秦疏家里人知道,暂时先和许霁同姓。这时郑伯就唤他作许先生。

    此时他一听郑伯这话,唯恐是自己哪里露出什么破绽,叫郑伯给认出来了,小心肝几乎从腔子里跳出来,傻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笑:“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我和秦疏也是后来在别处认识的,不过我们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哈哈。”

    好在郑伯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就此追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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