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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4节

    围在舞台边的男人们,干渴的大口大口吞咽着酒水,一个发福的嘴角生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男人心痒难耐扑上去,抱住了女子的腿。

    粗黄的手指抚摸上女子白皙的脚踝,这像是一个信号,围绕在舞台边的男人们也纷纷扑了上去,抱住跳舞的女子。为首的被男人压在地上,修长白皙的腿被大大的打开,一览无遗。男人亲吻撕咬着她洁白的腿,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或红或紫的痕迹,粘稠的液体沾染着干净的皮肤,肮脏恶心。

    可女人们都在笑,为首的女子笑的最为妩媚。她摆弄着身姿,对男人甜甜的笑。却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恶狠狠的瞪着趴在围栏上的月白,那目光恨不得将月白撕碎成一块块碎r_ou_,不甘又怨毒。

    月白垂眸望着她,神色木然。

    一双有着淡淡花香的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耳边响起的女子轻柔的嗓音:“小孩子来着儿做什么,可是饿了,南姨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月白微微点了点头,南冉牵起他的手往三楼走。三楼,那里一共就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便是南冉,几年前他阿娘也是住在三楼的。可惜,她有了他,身子不干净了自然便没有人捧着了,再美也是残花败柳,无人追捧。风雅?你,看到她的舞了么。她跳得再好在那些男人的眼睛里也只剩下勾引而已。

    第9章 第九章迷沉(二)

    第九章迷沉(二)

    南冉的房间里有着同她身上一般的浅淡的花香。伺候南冉的丫头见自家姑娘又将楼下的怪胎带了上来,一张清秀的小脸霎时蒙上了沉y影。南冉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的抱怨,牵着月白做到凳子上。她将桌上的四盘糕点摆到月白的眼前,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月白的手中:“来,吃吧。你自己坐着好好吃,等南姨一会儿。”

    月白眨了眨眼睛,许是回过了神来,细声细气的道:“谢谢南姨。”

    南冉笑了,如霜似月的容貌这一笑愈发出尘貌美,不似凡尘人。她摸了摸月白沾满了灰尘的头发,轻轻柔柔的道:“不谢。”

    于是,月白也笑,眉眼弯弯的歪着头笑。纵然是比寻常孩子瘦小的脸颊,纵然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连原本的模样也看不清楚,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足够乖巧的惹人怜爱。

    南冉提着绣着白梅花的裙子走进内室,月白还望着她的背影。他小口小口的吃着甜而不腻的高点,眼神带着最纯粹的宗敬与信赖望着隔开内室与外室的八扇屏风。

    没一会儿,南冉便出来了,她的手中托着一双雪白的小靴子,靴子上绣着洁白无瑕的白梅花。她将靴子放到月白面前的地上,道:“来,小玉白穿穿看合不合适。”

    玉白,只有她一个人这般称呼她。毕竟,这是她取的名字。你说,为什么要她取。因为,她善良,她怜悯他。也不是没有人问他母亲他叫什么名字,往往她会冷笑一声,道:“小杂种。”

    小杂种小畜生,是他听了五年的他人的称呼。唯有南冉,她叫他玉白。

    月白将灰扑扑的脚往后缩了缩,他望着南冉快速的抱起小小的靴子,将靴子搂在怀里道:“谢谢南姨。”

    他似是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唇,匆匆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南冉的丫鬟,那姑娘险恶的躲到了一边,道:“那么脏就”

    “小莲。”南冉在房中叫了一声,小莲不高兴的闭上了嘴。

    月白却莫说是停下脚步,他连望都没有多望小莲一眼,只是口中又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南姨。”

    那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双靴子。他穿的都是母亲从别人哪里拿来的破破烂烂的旧衣裳,大人的衣衫裙子,随随便便给望他身上一扔也就了事了。至于鞋子,哪里来的合适的鞋子,穿了不如不穿,至少没有熏死人的臭气也不会成为三步跌两跤的笑话。

    南冉送他的靴子,月白在洗净了双脚之后试了试,略大了一些,但很漂亮很舒服,与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清晨,母亲裹着已经被撕坏的粉色衣裙骂骂咧咧的进门,第一眼便望见了月白脚上的靴子。她一巴掌将月白大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问他,哪里来的是谁给他的。

    那时候的月白根本不明白她气从何来,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不论是南姨还是其他人,只要她看到有人给他一点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她都会生气。她生气就会骂他,气急了就踹他两脚出出气。其中,最能惹她大怒的便是南冉。但,着又如何呢?虽她去吧。

    月白淡淡道:“南姨。”

    “南姨?南冉这个贱人,她算是你什么姨!”她尖锐的大骂着,一脚揣在月白的肚子上,“小畜生,人家不过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巴巴的贴上去,啊,不要脸的小畜生,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嫌她们笑话我笑话的不够多是不是?啊!”

    她揪起月白,狠狠的扇了月白一个巴掌:“给我脱下来,剪了,烧了!不许要她们的东西你听见没有!那些贱人,那些都是贱人,她们都在笑话妩媚。你以为她们给你东西是对你好么?错了,她们是在羞辱你,是在可怜你!她们高高在上的拿着那些东西是在戳着我们的骨头,骂我们低贱!快给我脱了!”

    姑娘们路过紧闭的房门,习以为常的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新来的小姑娘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听见门内歇斯底里的喊叫与闷闷的踢打声。她迟疑的上前,正要敲门,一边的伙伴拉住了她的手,道:“你别管,你若是去劝她打得更厉害骂得更疯。”

    “可是,就这么看着孟含打孩子呀?”她扯了扯伙伴的袖子,“我前两日见了那小娃娃,那么小,才三四岁吧。这样打哪里行呢。”

    她的伙伴低笑了一声,直接拉走了她。新来的姑娘略略坚持了一下也跟她去了。她的伙伴说道:“贱骨头的命都硬。死不了的。哦对了,那小杂种五岁了,什么三四岁。明天你要是愿意给他送点药去就成了。南姐刚出去了,估计是没有空管他了。”

    新来的姑娘迟疑片刻,低低的应了一声。

    里面,打骂声还在继续。

    月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孟含狰狞的面容。他没有哭,眼中甚至连一滴痛极的眼泪都没有。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冷漠,带着麻木,带着执拗。

    他说:“不。”

    一个字,很轻,但又重的好像是他一整颗的真心。这双鞋子,是南冉送他的。便只有这一点,就足够他奉在高处,顶礼膜拜,不容亵渎。

    孟含更疯了。她打他,她要打到他认错。尖锐刺耳的大骂声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月白没有认错,却也没有护住南冉送他的靴子。那双绣着洁白梅花的靴子被大火吞没,唯留漆黑的残灰。

    月白赤着脚望着孟含,他望了他一眼,带着满身的伤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孟含对着火盆,眼眸中点着两簇恨火,火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像是身处地狱火海。

    月白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想找南姨,他想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送我的东西。可三楼里没有她的影子,只有小莲趴在桌子上打盹。月白惊醒了她,自然跑不了一顿数落,但他只想知道南冉在哪里。

    小莲听到他的问题,冷笑了一声:“我家姑娘心地善良才给你连吃喝,你娘倒好非但不感激,还处处同我家姑娘作对,说什么我家姑娘嘲笑她,说我家姑娘假惺惺。她也不看看,我家姑娘每月都会出去送吃送喝,人家对我家姑娘可是感恩戴德,当活菩萨看。”

    月白愣了一下,还是固执的问:“南姨,在哪里?”

    小莲白了他一眼:“我不告诉你就一直这样烦我是不是。姑娘在对面那条街,一堆小乞丐聚着的哪儿。”

    月白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

    说完,又跑了。

    反倒是小莲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平日里一声不吭哑巴似的小孩还会说谢谢呢。

    月白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看过一眼的地方就再也不会忘记。他小心的躲开大人,从后门跑了出去。此时这一条街上的繁华落尽,真是最寂静萧索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飞蛾扑火的勇气,怀抱着满心的信念,奔跑在道路上。他遗忘了痛苦,遗忘了时间,遗忘了疲惫,他只是想要跑到一个地方,找到一个人,看她一眼,便是救赎。

    南冉是玉白的救赎。

    南冉是玉白的信仰。

    南冉是玉白仰望的神明。

    大街上不比楼里干净,细碎尖锐的小石子一次又一次刺入月白的脚心,像是缠住脚踝的荆棘,制止他找到她的障碍。可他没有停下,连慢上一步都不曾。

    他奔跑着,风吹拂着他的脸颊,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前面,就在前面,再拐过一个转角就到了。

    到了,他找到她了,他看到她了。她被一群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乞儿围在中间,月白觉得那些人真是像他。

    月白一步步跑进,目光紧紧的凝视着南冉。他看见南冉在笑,她温柔的抱起一个小小的孩子,像是抱起他一样。她将身上的糕点递给他,她笑着,似是温柔的安慰:“慢点吃,不着急,还有呢。”

    她将一双双洁白的小靴子,绣着白梅花的小靴子从马车里拿出来,他听见她说:“来,一人一双好不好?自己挑合适的啊。”

    那些乞儿笑,笑着说:“谢谢南姨。”

    然后一股脑的扑上去,抱起自己的那一双靴子,像是在抱着什么宝物。

    月白跑近了,他就站在南冉的脚边,同那些乞儿站在一起,同他们一起仰起头望着南冉。南冉拆开一包又一包甜而不腻的糕点,还有各种酒楼里的ji腿包子。数不清有多少双脏兮兮手伸过去,但里面没有月白。他望着南冉,一次又一次往她的身边挤去,却一次又一次被比他健壮的乞儿推开。

    食物越来越少了,他被人推倒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越发脏。南冉终于注意到了他,她将最小的孩子放下,出来扶起他。她温柔的说道:“小心些也,不着急,不够南姨再带你去买好不好?”

    月白垂下了眼眸,她没有认出他。

    不是那些乞儿像他,而是他像那些乞儿。

    她原来只是善良。因为善良,所以怜悯世间所有弱小。她只是可怜他,如同怜悯世间所有饥饿寒冷的人一样。

    他,于她,是芸芸众生受她恩惠的其中一个。

    救赎?看到她,她将他推进了更深的黑暗里,约莫也算是一种救他的方式。

    而楚留香的交托性命,与南冉的作为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个范围广,一个范围匣罢了。楚留香可以对胡铁花交托性命,同样对姬冰雁对宋甜儿对李红袖对苏蓉蓉,对他所有认可的朋友,都可以。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月白。月白,只是众人中那渺小的一个。

    天黑了。

    月白回过神,面色有些苍白。他已经许久没有陷入回忆里出不来了。他揉揉额角,低低的笑了一声。只是一声笑,不带喜悦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淡淡的漠然。

    第10章 第十章罂粟(一)

    第十章罂粟(一)

    在这一瞬间月白很想方思明。他想他,想见他。心在胸膛中跳动,诉说着急迫的渴望。月白按住心口,你怎么还不回来接我呢,我该去找你的,但是怕我一去找你,你就回来了,反而错过。我不想错过了你。

    他伏在桌面上,闭上眼睛回忆着方思明的面容。耳边似又听见他在说,既然是说好要给他的,自然是独一个,只能给他。

    四周一时很安静,安静到大漠喧嚣的风声都消失不见。月白猛然睁开双眼,不对。

    他站起身,望向门口,很淡很淡,淡到几乎不存在的血腥味。月白的嗅觉较于一般人敏锐许多,那淡淡的血腥味风一吹就散开了,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闻见。他垂着双手好整以暇的又坐了回去,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抿了一口。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撩开了帘子:“里面可是月白大夫,贱妾代方公子一请月白大夫相见。”

    这声音无比的优美,是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的清雅的魅力,远比那种甜蜜娇媚的语声都要大得多。

    月白回首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随着语声缓缓走了进来。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轻纱,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她面上也蒙着轻纱,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她那种风姿是没有人能学得像的,那是上天特别的恩宠,也是无数年经验所结成的ji,ng粹。没有人能有她那么多奇妙的经验,所以她看上去永还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企及,没有事能比拟。

    只要是男人,见了她就没有不心口一动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引动人心的迷药,她的美丽足够世界上所有的人惊艳。

    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月白也不例外,他欣赏世界上所有让他觉得美丽的东西。他见过无数的美人,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之人的风姿无双。于是他诚实的说道:“一直听闻石观音容貌无双,果然名不虚传,百闻不如一见。姑娘不凡。”

    石观音笑了。月白的面貌无疑是俊秀的,更难得的是他的气质,那是从内至外的从容。他说话的时候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温润又温柔,说出口的话声音虽轻但让人听着分外舒服且真诚。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对于自己的年纪总是格外的在乎,月白一声姑娘恰好戳到她的痒处。如果不是看着太瘦弱了,石观音可能会更加喜欢。

    她今天的心情分外的好,于是她坐到月白的对面,坐下时的姿态说是千娇百媚也不为过。月白为她斟了一杯茶,亲手放在石观音的面前。

    石观音没有动。月白笑了:“姑娘可是怕此中有毒?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夫,手无缚ji之力。在姑娘的眼睛底下能做出什么呢?”

    他说着将石观音面前的茶水端了回来,自己喝了一口,气度从容姿态悠然。若是当真在石观音这样的高手面前动手脚,一个文文弱弱的大夫真的可以做到这般镇静么?她石观音若当真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会看不出么?

    石观音笑了,伸出了手,柔柔道:“月白大夫言重了,女人有时候总是想要男人来哄着的。”

    月白重新为她斟了一杯双手端到石观音的手上。他的指甲并没有剪到指尖的边沿,而是稍稍长出月牙似的一点,越发称得他手指瘦长好看。只是偶尔这指甲也会惹些麻烦,比如不小心碰到了女子的手。

    月白愣了一下,轻声道:“唐突姑娘了。”

    石观音扫到他透出层粉色又悄悄消退的耳尖,觉得这大夫有两分趣的同事心中既得意又不屑。她抿了口茶,道:“不妨事的。月白大夫可有什么要准备的?”

    这话问的好像她当真是请人来做客似的。月白又喝了杯茶,道:“若不算上我还没用上晚饭,那确实是无甚可带的。”

    石观音又笑了,袖子倏然飞出。月白连反应一下都来不及就昏了过去。

    他是被楚留香的声音吵醒的。

    他听见楚留香笑道:“姑娘方才是为了要让别人认为姑娘就是石夫人,所以才蒙起脸来,但在下等既已知道姑娘并非石夫人,姑娘为何还不……”

    白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厉,厉声道:“你可是想瞧瞧我的脸?”

    楚留香微笑道:“久闻石夫人门下俱是国色天香,姑娘若肯让在下一睹风采,在下虽死,也算对得住自己这双眼睛了。”

    月白颇为无言的睁开了眼睛,一醒来见到的不是方思明便罢了,还要听出楚留香使美男计,牵动女儿家的情丝,当真是运气不佳。

    他此刻似是身处于一个船仓之中,同被绑着的还有楚留香的朋友姬冰雁与一个不认识的冷冰冰的男子。月白醒来的动静虽小,但周边之人都是高手,自然全都发现了。

    他温和的弯了弯唇角,颇为无害。也对,对于这些武林高手内功大家来说他这个普通人里算武力都是垫底的人当然人畜无害了。在这里他只认得楚留香,楚留香刚想说话,却听白衣人厉声狂笑道:“天香国色……好,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天香国色。”

    她的手掀起蒙面丝巾,楚留香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住。

    这那里是人的脸,这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这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的少女,一张脸竟是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他忽又想起,那任夫人秋灵素的一张脸,也是这样子的,难道石观音也为了嫉妒这少女的颜色,是以也将她的容颜毁了。

    只听这少女厉声笑道:“现在你瞧见了么?你的眼福可真不浅,以后你也定要记住,曲无容乃是世上最丑的女人,再没有别人比得上。”

    楚留香却微微一笑,道:“容貌美丑,只在人们一念之中,姑娘若非绝代风华,容貌又怎会被人所毁,姑娘既然本是风华绝代,形貌被毁又有何妨……只因别人纵能毁得姑娘的形貌,但姑娘的风骨自在,却是谁也毁不去的。”

    曲无容默然半晌,忽又厉声叱道:“下去,下去……这里不是你多话的地方。”

    楚留香一揖,扶起了半路上不知为何被丢进来的月白。月白也瞧了曲无容一眼,但他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或者说这些人还不足以让他多话。他跟着楚留香下船,听见那个冷冷冰冰的男子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但这六个字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当真比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石峰中竟有条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肠盘旋。

    押着月白等人的一条大汉,向曲无容躬身问道:“是否此刻就扎起他们的眼睛来?”

    曲无容冷冷道:“用不着费事,这秘谷鬼径,我就算再带他们走几次,他们也无法辨出方向的……普天之下,无论谁到了这里,也休想自己走得出去。”

    她最后几句话,自然是向楚留香等人说的了。

    楚留香一笑道:“真的么?”

    曲无容冷冷道:“你要想出去,除非被抬出去。”

    其实楚留香也已隐约看出,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由人力,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风,卷起了黄沙,弥漫在狭谷间,更平添了一种凄秘诡谲之意,两山夹立,天仅一线。

    人行在狭谷间,但见黄沙,却连天也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险恶的地势,其实石夫人本用不着再费这么多心力,摆下这阵式曲无容淡淡道:“这里已算险恶了么………真正险恶的地方,还没有到哩!”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在那里?”

    曲无容却不再答话,当先领路而行,只见她东转西折,走得似乎十分容易,并没有什么艰难凶险之处。

    但楚留香却知道,若非有她带路,就算走上一年,走到你生命终结时,只怕还是在原地未动。

    这时弥漫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三五人影,似乎正拿着帚把在扫地,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缓慢,却又是那么有规律,看来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扫着地,一直要扫到世界的未日”。

    走到近前,楚留香竟赫然发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一不是绝世的美男子。

    只不过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简直已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楚留香却知道,像这样的美男子,昔日必定都有着一肆辉煌的往事,有他们自己的欢乐和荣誉。

    他们现在却已完全麻木,但必定还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他们,在为他们相思,为他们流泪。

    楚留香忽然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句凄恻的诗句,心里更不禁为之黯然。

    若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又怎配做英雄侠士?而月白一路上虽看得认真,对于这些人只是一扫而过。方思明既然不在里面,那么这些无用之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让他多瞧一眼的。他并不想再在记忆里多添糟心的回忆了。

    这些人却只是在扫地,不停地在扫着地,似乎他们本就为了扫地。而生,为了扫地而活。

    除了扫地外,他们竟似已忘了生命中还有别的事。

    楚留香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头,道:“朋友,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息歇息?”

    那人抬起头,只茫然瞧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开始扫地,道:“不歇息。”

    楚留香笑道:“朋友,你难道喜欢扫地么?”

    那人头也不抬,道:“喜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但这里地上的沙子,是永远也扫不完的。”

    那人道:“我扫的不是沙子。”

    楚留香道:“是什么?”

    那人想了想,道:“是死人的骨头。”

    楚留香笑道:“但这里并没有死人的骨头。”

    那人又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缓缓道:“现在虽没有,立刻就会有的。”

    也不知怎地,楚留香心里竟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也本想再问这入许多话,问他究竟是什么人!问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但他忽又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问的。 他似已从这人身上,瞧出了“石驼”的影子:除了面貌有些不同外,这人和石驼又有什么两样。

    他们俱已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一切,他们的躯壳虽存,生命却已死,只不过是一具能走动的死而已已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石观音。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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