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魔王与娇花 > 魔王与娇花
错误举报

正文 第14节

    魔王与娇花 作者:宁容暄

    第14节

    众人纷纷效仿,一时间兵器齐出,各自出招,乱成一团。

    狂风卷起海浪,呼啸着落下。

    姜桓挥手扫去余波,道:“这些小孩,看着旁人做了什么就知道学,不会动动脑子的。”

    风越辞道:“木从林,人从众,古来如此。”

    姜桓道:“叶家小朋友聪明是挺聪明,到底是太年轻,少经验。阿越向来宠孩子,这回怎么没提醒他们?”

    风越辞道:“不必。”

    他拂袖在舟上化出桌椅,摆了一副棋盘,缓缓入座,执白子落于其上。

    姜桓眉梢微扬,坐在他对面,执黑子落下。

    风越辞抬眼问道:“姜公子也懂棋?”

    姜桓笑道:“略懂一二,难得阿越没观书,我陪你下一盘。”

    风越辞道:“极好。”

    姜桓一边下棋一边逗他:“阿越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风越辞回道:“嗯。”

    姜桓本是戏谑,见他当真地认真回复,不禁笑倒在棋盘上。

    两人御舟论棋,风雅自在,也没再管前方众人,由着他们折腾。

    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一片哀嚎哭叫,姜桓与风越辞下棋下得兴起,正执黑子思考下一步,就被这些吵闹声打断了思路。

    他抬头瞄了一眼,只见所有人都脸色惨白地倒在木舟上,疼得冷汗涔涔,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桓落棋,开口道:“其一,身处禁制中,且不提修为被压制,你们灵力运转恢复的速度还跟得上灵兵攻击么?法子是好法子,也要看看身处什么环境。其二,你们一个个弄出那么大动静,然而被灵兵耗尽灵力时,如何还有余力收势?小朋友们,反噬的滋味好受吧?”

    众人:“……”

    叶云起面无表情地握紧剑柄。

    哀嚎声停顿一瞬,随即铺天盖地响起,叫得越发惨烈可怜。

    风越辞落下白子,道:“安静。”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大家瞬间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地恢复灵力。

    姜桓与风越辞对坐下棋,脚下的木舟停靠前方,眼看着天色都晚了,也没动一下。

    姜之梦忍不住出声:“道君,姜桓公子,你们为何不先过去啊?”

    姜桓道:“劳逸结合么。”

    姜之梦:“……道君就罢了,可我真看不出姜桓公子哪累了。难不成你不想要九重天阙的钥匙与陛下的宝物么?”

    姜桓无所谓地道:“没兴趣。不过的确也歇够了。”

    说话间,他脚下木舟缓缓往前行去。

    而众人亦恢复得差不多了,纷纷跟随而上,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戮君盯着领先的木舟,低声道:“步娆,本君记得曾赐予你一件灵器,形似长鞭,可还在?”

    步娆抬手,握住一道红色长鞭,交给戮君道:“师尊赐予之物,步娆不敢丢弃。这灵蛇鞭攻击无用,缠人却极厉害,又不损耗灵力……”

    步娆说到一半,顿住了,恍然道:“用于眼下情况,极妙!”

    戮君冷笑一声,抬手鞭落,先是勾住了最近的木舟,其上正是管彤与秦文茵两个小姑娘。

    木舟晃动,秦文茵惊叫一声。

    管彤拔剑相对道:“阁下莫要太过分了!”

    可长鞭灵活,站在木舟上便如同活靶子,眼看两个小姑娘摇摇晃晃就要摔下血海,季时妍忽然出手,指尖生花,花生藤蔓,延伸至木舟,帮她们稳住了。

    两人松了口气,忙道:“多谢季学姐!”

    可这一耽搁她们便落到了最后面。

    戮君盯着那诡异红花,脑中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冷冷瞥了季时妍一眼。

    季时妍容貌明艳,眼神却y沉沉的,回望过去,不见丝毫惧意。

    戮君不再管她,方才只是试手,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些小辈!

    红鞭骤出,灵光如蛇,弯转回旋直冲最前方的木舟而去!

    姜桓道:“不长记性,在我这,有一有二,绝无三。”

    风越辞指尖夹白子,微微一转,抬手掷出,准确地撞上长鞭,淡淡道:“既是灵蛇为鞭,自然打蛇七寸,可明了?”

    长鞭被击中,刹那间裂成数段。

    管彤与秦文茵张大嘴巴,顿时露出了笑容,十分解气地瞪了戮君一眼,大声回道:“明白了!”

    第42章 两重(四)

    灵蛇鞭被瞬间击溃, 戮君原先就已重伤, 此刻被其中劲力震得连退三步, 甩手扔了鞭子。

    步娆连忙扶他:“师尊!”

    戮君推开她,死死盯着风越辞道:“清徽,这些年本君待你真心实意, 多次容忍纵容, 在其他三君跟前亦为你讲话, 可你非但不领情,还屡屡与本君作对!你怎能如此?”

    不等风越辞出言, 姜桓起身道:“大闹学宫,挥鞭打人,这就叫真心实意?你以为你是谁?看上谁谁就得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么?趁早别丢人现眼!”

    血海无风起浪, 烟波弥漫。

    戮君头脑充血, 气得状若疯魔,指着他道:“你以为你跟本君有区别吗?本君是一厢情愿,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世人道他淡泊无尘,其实根本是淡漠寡情!纵然剖心挖肺放在他跟前,他亦不会看上一眼, 既如此, 本君何必再曲意讨好!”

    姜桓懒得与他争辩:“哦, 合着别人不喜欢你都是别人的错?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长刀出鞘,刀光如血。

    戮君的身形被一刀劈开,紧接着却似未斩到实体般化作烟尘, 转眼间出现在血海岸边,单膝倒地,吐血不止,手中还握着一个什么东西。

    季时妍瞳孔微缩,脱口道:“陛下信物——虚空灵梭!”

    李眠溪:“啊?”

    戮君离开,木舟顷刻翻倒,将其上的步娆也扇了回去。

    季时妍喃喃道:“玄虚城已覆灭,虚空灵梭下落不明,怎么在他手里?”

    百城中,玄虚城的实力堪入前十,是以此城覆灭在季时妍看来极为可惜,因其少城主爱慕江雪城主骆冰莹,一心追随,甚至不惜盗取城中信物只为讨佳人欢心。

    不仅害得玄虚城毁,自己也与骆冰莹一起葬身在了天境之战中。

    而今姜帝的浮生望月图可以说是巧合,但再加上虚空灵梭竟也在戮君手中,未免就透出几分诡异了。

    四君殿。

    y魔原本根本不将这四君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只怕其中隐秘,牵连甚广,不得不好好查查了。

    姜桓收刀坐下,道:“保命手段真不少,阿越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么?”

    风越辞回道:“魔王信物,虚空灵梭,可穿梭空间,避过攻击。”

    姜桓:“藏得还挺深。”

    风越辞道:“未必是他自己之物。”

    姜桓见他神色平静,并无惊讶意外之色,不禁挑了挑眉,道:“看来得先留他一命了。”

    广袖临风,莲纹微漾,风越辞云淡风轻地执白子落于棋盘,看上去根本未将戮君之言放在心上。

    姜桓看着棋盘,笑了笑道:“看来这一局,是阿越赢了。”

    风越辞道:“胜负未明,不可知。”

    “不,已经明了。”姜桓却已无心下棋,看着他,忽然道:“阿越,我与他不同。”

    风越辞道:“姜公子问道在诚,问心无愧,自然与他不同。”

    姜桓摇摇头,道:“我是说,他是一厢情愿,我不是。敢问道君,倘若换了旁人,你可会应允七日之约?”

    风越辞未曾犹豫,坦然回道:“不会。”

    姜桓便笑,笑得停不下来,半响才认真道:“阿越,我心悦你,一见你便满心欢喜,是以从未觉得追求是委屈自己。”

    风越辞目光微转,浮起浅淡涟漪,在这血海映衬下,更显清透无暇,动人心魄。

    姜桓呼吸微窒,道:“追寻所爱,本该是世间乐事。弱者才会因为得不到而迁怒他人,我姜桓不屑。”

    风越辞静默许久,才道:“戮君所言,姜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姜桓眉目飞扬,道:“我看阿越还来不及,谁管他啊。”

    哪怕得到风越辞的一句“不会”,姜桓也没有问他什么可否动心的话,七日之约未至,这点耐心,姜桓还是有的。

    身处血海中,白日黑夜并不分明,戮君一事后,众人继续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多人都莫名其妙地变得暴躁厌烦起来。

    甚至有些关系好的同伴竟互相指责甚至对骂。

    “学姐,往这边!”

    “这边才对,学妹你不要捣乱!”

    “学弟,不要太急躁。”

    “学长太没有进取心了!”

    “哎呀你别推我!”

    “你别乱动!”

    姜桓扫了一眼便已了然,道:“难怪叫心魔海,这些小孩年纪轻轻没定性,待久了怕是要出事。戮君重伤在前,应该也受了影响,否则不至于那么急躁地动手,还说出那番话来。”

    风越辞道:“更不会轻易暴露虚空灵梭。”

    姜桓闻言,心中一动。

    却见风越辞已收了棋盘,化出瑶琴,轻轻拨动琴弦,泠泠乐声如同清风拂过,抚平难言的燥意,叫人情不自禁地定下心来。

    但只弹了片刻,他指尖一顿,蓦地咳嗽起来。

    姜桓急忙握住他的手,只觉冰凉彻骨,一时又气又急道:“你难受怎么不说?”

    风越辞道:“无妨。”

    姜桓他输送灵力,气极反笑,“再无妨无妨的,我抱你回去你信不信?管什么九重天阙的钥匙,有你身体重要么?”

    风越辞还未出声,姜桓已经按住他,道:“这样不行,连日劳累,你看看自己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阿越,你睡一会,我守着。”

    血海中的风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悄无声息地停住。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间心绪平复,恢复如常,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互相道歉起来。

    姜桓转了声,揽住他道:“你看,没事了,快闭上眼睛休息,等到了我再叫你。”

    风越辞看着风平浪静的血海,又抬头看了眼沉黯的天空,最后偏过头,对上姜桓担忧的目光。

    姜桓抬手遮住他眼睛,细密的睫毛挠得掌心酥痒难耐,“阿越快闭上眼睛,否则我要亲你了。”

    风越辞无言,阖上了眼眸。

    他们木舟在最前方,后面的人一眼就能瞧见在做什么,这会都炸开锅了。

    “学姐你们快看!”

    “什么……嘶!抱抱抱……”

    “嘘!嘘!小点声!”

    “他们这是……”

    “好友!”

    “道友!”

    “挚友!”

    小辈们眼神交流,一致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苏令谋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反正这事管不了,回头让校长烦心去吧。

    姜桓身上一直很温暖,风越辞原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可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便觉得眼皮沉重,倦意纷涌而至,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海面上站了一道谁也看不见的虚影,挥袖间,海浪平息,风烟俱净。

    他自海上缓缓走来,静静地望着风越辞的睡颜,随即又看向抱着人的姜桓,轻声道:“第六日了。”

    海中落了石子,漾起层层涟漪。

    姜桓心有所感,低头看去,只见海底映出一道清晰的影子,莹白弯弯,是漂浮在上空的钥匙,却是像极了月影。

    姜桓又抬起头,见空中钥匙像极了高悬的明月,一时间怔住,陷入了沉思。

    木舟飘荡,日夜交替,便又是过了一天,众人终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石碑。

    风越辞苏醒时,姜桓正凝神望着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石碑分明已触手可及,他却没动。

    姜桓回过神,摸了摸他额头,许是一直用灵力温养的缘故,这会风越辞身上的温度没那么冰冷,温凉温凉的,像玉一般。

    风越辞起身道:“多谢。”

    姜桓笑了笑,看了眼石碑上方的钥匙,道:“阿越,你信我么?”

    风越辞道:“信。”

    姜桓握住他的手,站在木舟边上,“那我们同入海底!”

    风越辞目光在海面上转了一圈,道:“好。”

    后方众人几乎已触到石碑,见他们竟齐齐入海,吓了一跳,惊叫道:“道君!姜学长!”

    白衣漂浮,青衫渺渺,在血海中亦未曾沾染半分尘埃。

    姜桓牵着风越辞,循着莹白的光芒,往海底游去,直到姜桓伸手,握住了一道弯弯的月牙。

    风越辞微怔,轻声道:“原来如此。”

    姜桓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风越辞道:“海底月是天上月?”

    姜桓眼中浮现点点血色光影,道:“眼前人亦是心上人。”

    血海之上,众人刚踏上石碑,忽然间风浪翻卷而起,如同漩涡般腾空升起,随即便出现了一条道路,道路尽头是熟悉的学宫。

    “是出路!可我们还没拿到钥匙!”

    “道君与姜学长还在下面!”

    “苏师长,怎么办啊?”

    血海边有人飞快地冲上了通道,是戮君。

    苏令谋当机立断道:“戮君出去后定会封锁图卷,别管钥匙了,你们先走!我去寻清徽与姜桓!快点!”

    他一手拽住一个,往上方扔去。

    姜之梦道:“兄长?”

    姜之意看看上方,又看了看妹妹,将她一推:“小妹,你先走!”

    所有人顺着漩涡往上,最后只剩了苏令谋、姜之意与叶云起三人。

    苏令谋喊道:“清徽!”

    他话音刚落,风越辞便浮出了水面,像是有人将他送了上来。苏令谋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要去拉他。

    风越辞却避开了,回眸看向海中,平淡道:“你们先走,他受心魔海影响,被困入其中。”

    叶云起定定望着他。

    姜之意拧起眉头。

    苏令谋道:“怎么会?那你……他是不是让你跟我们走?”

    风越辞倏而抬手,一股轻柔地风劲托起他们三人,往上方远去,他道:“这是第七日。”

    苏令谋等人根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眼睁睁地望着他重新沉入海中。

    “清徽!”

    “道君!”

    姜桓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阿越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了么,这地方不对劲,我恐怕会伤到你,你先走,我自己能出去!”

    风越辞声音轻淡如常,道:“我无法丢下你一个人。”

    姜桓怔住了,半响才道:“这是第七日。”

    风越辞道:“是。”

    姜桓喃喃道:“阿越回来,便是输了。”

    风越辞道:“输赢很重要么?”

    姜桓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输赢不重要,但你重要。”

    风越辞望着他手中紧握的光点,静静地道:“月已在你手中,为何你竟不知?”

    姜桓瞬间睁大眼睛,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都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狂喜,一般清醒,冰火两重天,一时间如临梦中,不敢置信。

    双手交握时,掌心弯月升起无匹的光华直冲天际。

    风越辞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像是笑了,又不似笑,乌墨般的长发垂落在腕上,比月色更皎洁,眉心之上,雪白额头,仿佛有古老而玄妙的纹路一闪而逝,快得叫人无法看清。

    沉黯夜色为他重现碧空,无尽血海为他莲华盛放。

    他轻声道:“我想,我该见一见你,姜帝,姜桓。”

    作者有话要说:  快,为我们越宝鼓掌!

    姜宝:双重暴击!

    姜帝:玩脱了。

    第43章 三绝(一)

    风平浪静, 针落可闻。

    姜桓还没从风越辞那句“月已在你手中”缓过神来, 又被他一句“我该见一见你”弄懵了。

    “阿越……”

    “阿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样的轻唤,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姜桓眼神一冷,凌厉地盯着眼前缓缓出现的虚影, “想死么?是我的阿越。”

    虚影轻描淡写地道:“是你的阿越, 可我, 就是你。”

    姜桓:“……什么玩意?”

    虚影笑了笑,看向风越辞, 低声问:“我知阿越心明如镜,可还是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风越辞看了他一眼, 回道:“原本只为猜测, 你现身后才得以确认。”

    虚影:“……”

    姜桓:“确认?确认什么?”

    虚影眼神复杂,惆怅道:“我很多次都想捶死自己, 天天骂自己就罢了,还热衷到处挖坑。其他且慢提,有件事必须要先解释下, 骆冰莹跟我真没关系, 阿越别听他瞎扯, 他轮回忘记带脑子了!”

    这熟悉的欠抽语调,若说不是一个人都没法相信。

    姜桓道:“……够了啊!再瞎扯我一刀砍了你。你是我?碰瓷也不是这么碰的吧,我故乡地球华夏没毛病,还能是那个倒霉催的姜帝?”

    虚影随意道:“哦, 姜帝故乡就是地球华夏,没毛病。”

    “……”姜桓睁着一双血色眼眸,手抚上刀柄,凉凉道:“我劝你善良,别学我讲话。”

    虚影凉凉道:“我劝你懂事,免得脸被打肿,我也没脸。”

    玄金长袍由虚化实,虚影与姜桓面对面而站,如同双胞胎一般,除了衣着服饰,看不出丝毫区别。

    两个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转头,道:“阿越!”

    碧空下,莲华绽,风越辞静静地看着他们自言自语般吵闹,未发一语,直到他们停下,才出声道:“那夜饮酒后,你曾说你在寻我。”

    姜桓闻言,怔了怔。

    风越辞道:“望川姜氏为姜帝正统,你所修之道与他们一脉相承,甚至远胜姜家嫡传。姜家人模仿姜帝衣饰喜好,你亦喜欢着玄金服饰,佩戴长刀。”

    姜桓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长刀。

    风越辞道:“之意打不开的图卷,你能。之梦使不出的刀法,你会。你一入图卷便是‘姜帝’,姜帝既然留存一念在此图卷中,又怎会让旁人代替自己入那场大婚梦境?”

    虚影与姜桓皆讲不出话来,怔怔地听着。

    风越辞缓缓道:“浮生望月图,无尽心魔海,你道海底月是天上月,我又如何不知眼前人是谁——”

    虚影极轻地叹了口气。

    风越辞朝姜桓伸出手,淡淡道:“姜帝,姜桓。”

    仿佛有一道巨雷在耳边炸响,姜桓脑中一片空白,但未曾犹豫,转瞬便握住了风越辞的手。

    紧紧地,不肯松开,生怕他跑了一般。

    来不及理会乱成一团的脑子,姜桓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无论我是谁,你我之间有七日之约,我赢了你,那你……便是我的了!”

    风越辞轻轻颔首,目光清澄,神色坦然,未有丝毫躲避之意。

    虚影喃喃道:“总算不枉费……这一番苦心。”

    姜桓道:“追到人的是我,阿越动心的也是我!”

    虚影闻言,低声一笑,道:“有区别吗?自己跟自己吃醋,果然也只有我做得出来。倘若未入图卷,又何来七日之约?待你恢复所有记忆便会知晓,今日得来的一切,到底有多珍贵。好好珍惜吧,你不知道曾经的你有多羡慕现在的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为他登上九重,为他堕入轮回,为他一念成执,为他一心不变。

    然而终究没有寻到,没有等到。

    姜桓心中忽然大恸,升起难言的酸涩之感,似是欢喜,似是悲痛,不禁拧起眉头。

    风越辞轻抚他的手,道:“静心,莫要乱想。”

    清清淡淡的声音是最好的良药,姜桓抬头看他,便不觉得难受了,却是忍不住问:“阿越先前回来寻我……便是那时动心的么?”

    风越辞认真思考片刻,微微摇头道:“并非,你曾言动心是‘情不由己,见君欢喜’,可我对着你,从无不满不喜。”

    姜桓屏住呼吸,虚影亦认真倾听,不愿遗漏半个字。

    或许是月色下的依偎,或许是长夜中的同眠,或许是这无时无刻传来的温暖……动心不在刹那间,而是令风越辞渐渐习惯的过程。

    风越辞自幼清静独居,叫他习惯一个人,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可姜桓做到了。

    心魔海底,姜桓明知是第七日,还因怕伤到他而送他离开。

    风越辞那时什么也没想,唯有一个念头——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既然心有所念,便该以诚相对。

    问道无悔,亦不能问心有愧。

    风越辞静静地望着姜桓,坦言道:“姜公子,我不欺瞒于你,此刻我仍是不解情念,但道途出万里,也愿为你回头,红尘纵无路,也愿与你同往。倘若你心意未改,我们试一试,可好?”

    姜桓心软得都要化了。

    虚影嘴角浮起笑容,敛下的眼中恍惚间竟有水光一闪而逝。

    姜桓扑过去,直接抱起人在海面上转了几圈,眉开眼笑地喊:“好!好!好!太好了!阿越,我太开心了!”

    笑声飞扬,几乎响彻天地。

    虚影却在一旁望着,许久未言未动,似是痴了,半响,才低不可闻地道:“我等你这一回头,等了六千多年。”

    白衣翩然,容光照雪。

    恍如当年惊鸿一瞥,从此魂牵梦萦。

    虚影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庞,但手伸至半空,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风越辞抬眼。

    虚影眉梢微扬,眼中光芒与姜桓如出一辙,仿若骄阳不灭,就那样冲他一笑,身形渐渐淡去,化作光点融入了姜桓眉心。

    姜桓刹那间僵在原地,脑海震荡,仿佛有股力量强硬地推开尘封一角,记忆的闸门渐渐松动,得以窥见那些舍不得亦散不去的前尘往事。

    他身形晃了晃,扶着海面徐徐绽放的青莲。

    风越辞蹙眉去扶他,伸手触碰他眉心。

    姜桓倏地紧紧盯着他,眼中血色时而加深时而淡去,如同这血海卷起一场无声的海啸。

    风越辞轻声问:“难受么?”

    姜桓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边,双目微阖,感受着他掌心温凉的触感。

    风越辞安静地陪他。

    姜桓忽然拉住他的手,置于唇边亲了亲,而后张嘴就咬,舔了舔莹白的指腹。

    风越辞缩回手,见他有些不对劲,便以为是心魔海的影响,顿时想要抚琴为他静心化解,道:“姜桓,凝……”

    姜桓揽住他腰,微一用力,将他推倒在徐徐绽放的青莲之上,在他耳边低哑着声音道:“阿越,叫我望庭,姜望庭。”

    未等风越辞反应过来,姜桓便吻上了他的唇。

    风越辞:“……”

    先前亲吻皆是姜桓玩闹似得亲了脸颊,唯有一次醉酒后,偷偷亲了下嘴唇。

    然而那回,也不过是一触即分。

    此刻唇齿相依,风越辞呼吸终于乱了几分,但也没有推开,只是太近了,近得不知如何是好。

    神思无邪,看春宫图本亦如观道经,心有所念,终究不能再无动于衷。

    姜桓恍惚间闻到初雪的气息,混杂着淡淡莲香,清透凉润,他忍不住轻柔地舔舐啮咬,越是深入,越是痴然。

    追寻不到的人,如今在他怀中。

    姜桓退开半分,喃喃道:“阿越,我想起一些往事,一点点,但我现在很清楚了,原来我是他——我是姜帝。”

    风越辞道:“你便是你。”

    姜桓笑了起来,缠着人不放,道:“阿越,我再亲亲你好不好?”

    风越辞坐起身,头上玉冠被莲瓣扯住,掉入海底,顷刻间乌墨长发倾泻满身,衬着他皎皎容颜,清华出尘,美得不可方物,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叫人不敢亵渎的气场。

    姜桓却不怕,又想去亲他。

    风越辞道:“你很喜欢这样?”

    姜桓道:“阿越不喜欢么?”

    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在风越辞看来,修道之人已很少在意肌肤相亲,更多的是神魂上的碰撞与ji,ng神上的契合。

    所谓道侣,与凡人夫妻不同,而是携手道途之人。

    比起亲吻惹来的意乱神迷,风越辞更喜欢与姜桓论道,来的自在。

    姜桓摸摸他脸颊,笑道:“我知阿越从前习惯了自制,只是感情一事,本就是不能控制的。你看,你耳根都红了。”

    风越辞微怔,手背触了触耳朵,果然微微发烫,静默半响,才抬手抵他额头,轻声道:“话虽如此,亦不可沉湎放纵,误了正途。”

    姜桓闷闷地笑,又在他嘴角亲了下,“阿越真可爱。”

    风越辞道:“姜桓。”

    姜桓笑了笑,道:“去时恐无回,而今已归还,阿越,叫我望庭吧,你从前便是这么叫的。”

    风越辞道:“望庭。”

    姜桓牵着他的手站起来,道:“望月图中留存的一念,是我少年时的记忆,那是我最初遇见阿越的时候。你看的那本《姜帝传》未必有多准确,姜家那帮小崽子欠教训,学人衣着乱写生平,出去后再收拾他们。倒是外传,歪打正着,也不知道哪个小朋友写的。”

    血海散去,碧空如洗,古老的皇城拂去尘埃,破旧的街道重现光彩,宫墙高起,城池焕新,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

    风越辞过目不忘,自然想起了书中记载,道:“姜帝生于末路皇朝?”

    姜桓点点头,指着前方道:“人间帝皇,姜氏王朝,你看——”

    只见宫墙内的大树上,正翘腿躺了个骄狂肆意的小少年,在那无忧无虑地呼呼大睡,浑然不知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第44章 三绝(二)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躺在树上睡得正香, 那模样赫然是姜桓的缩小版。

    风越辞道:“是轮回?”

    姜桓道:“前世今生轮回?好像也不是。阿越让我理一理, 我现在记忆有点乱,只记得前面不记得后面,所以暂且也没法完全弄清。这样讲吧, 最初我就是从地球穿越而来, 成为了姜氏王朝的皇子, 后来就像书上写的那样逃亡流落,濒死之时遇到了你。”

    风越辞颔首, 自然而然地问道:“那我从前又是谁?”

    姜桓牵着他的手,低声道:“阿越曾言自己来自江雪城,出来寻人, 偶然遇见便救了我一命。可我总觉得……阿越身份不止那么简单。”

    他们说话间, 一群宫人急匆匆地从身旁跑了过去,全然未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毕竟是六千多年前, 早已消散的往事,此刻重现也不过是记忆生成的幻境。

    “四殿下!”

    “殿下您快醒醒,您快下来吧!”

    “陛下派人到处找您呢!”

    少年人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打了个哈欠, 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又睡了过去。

    宫人们急得团团转,又不能上前将他扯下来,只好一个劲地喊。

    姜桓远远望着,道:“实话讲, 那时候我从地球过来没几年,真挺混的,就跟杨策小朋友差不多,还留着地球本土特色的缺心眼。在这皇城中,也怨不得被别人算计。”

    风越辞看着少年人熟悉的散漫姿态,微微摇头道:“我觉得很好。”

    姜桓一听便笑了起来,正想逗他几句,却见不远处,有侍女拥着一个宫装少女缓缓走来。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