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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

    泛泛之辈 作者:颂偃

    拍,刚揍了一下,他妈就跳出来了,“你揍我儿子干什么?!”

    他爸说,“也是我儿子!干错事儿了就得挨揍!”

    他妈把屈战尧的头往下一按,按进她怀里,象征性的往他脸上挥了两下,“揍完了,不需要你代劳了。”

    他爸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没用的,最后还是抵不过他妈妈一瞪眼。

    屈战尧乐呵呵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他妈妈怀里钻出来,他妈妈戳着他的太阳穴,一巴掌打在他后背上,“你要再敢犯事儿,你娘我揍死你。”

    屈战尧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垂眸顺眼的认了错。

    长大以后,他听了无数遍“你娘我揍死你”,可事实上,他一回揍都没挨过,他妈永远是在他受委屈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的人。

    后来,他们厂里出了事故,他妈瘸了一条腿,屈战尧听见他妈在房间里啜泣,对他爸说,“以后尧尧要是在别人那儿受欺负了,我也没辙了。”

    “他还受欺负呢?他不欺负别人就算天下太平了。”

    “你懂个屁。”

    屈战尧在门口乐了一会儿,他就是特别喜欢他妈这种不要脸的护短劲儿。

    但是至此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寻滋挑事过了,除了那些主动凑上来的人,在他忍耐范围内的,他随便揍两下就完事了,但说他爸妈坏话,那是死忌。

    初二那年,屈战尧被勒令退学了,原因是把他们校长的孙子给揍得进了医院,家里赔了很多钱,校长让他当着全校的面念悔过书,他不肯,他妈第一次打了他。

    用家里的竹鞭子抽的,每一下都使了十分力,背后布满了赤条条的血痕,屈战尧咬着牙,愣是一声都没吭,被他爸罚跪在家门口六个小时,他妈拿着一碗馄饨出来了。

    “吃完了自己滚去洗碗。”

    他妈似乎还是不愿意跟他说话,屈战尧捧着热乎乎的馄饨吃着吃着就哭了,他一边抹泪一边犟嘴,“别以为我会跟他道歉。”

    他妈说,“那就别道了,辍学吧,早点赚钱。”

    屈战尧本来心思就不在读书上,一听这话正合他意,揉着酸胀的腿站起来,搂着他妈的肩膀说,“我以后不会让人说你半句不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就知道你是为我打架的。”

    “儿子为老子,天经地义,谁让那王八蛋说你是……”屈战尧往他妈嘴里塞了个馄饨,“以馄饨起誓,谢春燕同志就是我一辈子的指明灯,谁也不许在我这儿造次!”

    他妈笑着叹了一口气,“就你能。”

    ……

    a市中心医院病房里,护士看着病床上不断挣扎的男人,焦急的说,“谢医生,他怎么还不醒?”

    谢医生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撸起他的袖管看了一会儿,“做恶梦了吧,小李你看着他,醒了立刻叫我,我去处理下718床的病人。”

    屈战尧不记得他是怎么醒过来的,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像一具干瘪的空壳。

    “我爸妈呢?”那是他嘶哑着嗓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护士支支吾吾了半天,屈战尧从她闪躲的神色中辩出一点不安来。

    他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扯掉了氧气罩,胸口很痛,后背很痛,浑身上下都痛得叫人难以忍受,他什么都不管,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我爸妈呢。”

    小护士拦不住他,屈战尧跌跌撞撞的下床,腿脚酸软的跪下去,他撑着床,复又站起来,推开了护士的手,“我要去看我爸妈。”

    “谢医生!”护士求救的目光忽的一亮,屈战尧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就被眼前这位谢医生按到了床上。

    “挂完这瓶点滴,我带你过去。”谢医生示意护士给他重新打上点滴,“我带你去见你妈最后一面。”

    屈战尧闻言抬起了眼睑,先是略微一愣,接踵而至的是久久的茫然。

    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他想开口问,可是脑子里昏昏沉沉,他好像不会喘气了。

    模模糊糊间,他的右臂被冰冷的针管刺了进去。

    这一回睡得时间不长,但也足够让他在梦里冷静下来。

    屈战尧醒了以后,跟面前的医生互不吭声的面面相觑,最后才脸色煞白的开口道,“我想去看看我妈。”

    门推开的那瞬间,像是一支笔“撕拉”一声在他心里划上了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他妈妈全身笼着白布,安静而苍白的躺着。

    “我妈……”屈战尧回头看向那位医生,恐慌和无助侵袭了全身,“死了?”

    浓得呛鼻的福尔马林气味让他不住的咳嗽起来,屈战尧看着他渐渐低头下头去,攥着白色被单的指骨青筋凸起。

    谢医生以为他会悲痛欲绝的大哭,或是疯狂愤怒的大吵大闹,又或是无法接受事实的自我催眠,可屈战尧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用他嘶哑得不成样的嗓子说,“让我一个人呆一会行吗?”

    “太平间不允许病人……”旁边的医生没说完,就被谢医生打断了,“你待着吧,一小时过后我带你回病房。”

    “谢医生……”

    “出了事我担着,走吧。”

    屈战尧等到人都走完了以后,才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盯着他妈妈看了一会儿,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到了脑后。喉咙像被堵住了,任何哭喊都被无声的吞噬殆尽。

    接下去的一个月和两个月,都显得太不真实了,屈战尧每天经历着巨大的无力和虚脱感,只有睡着的时候感觉不到痛,而清醒就是一脚踏空,再狠狠地从云端跌落,坠入某种熬不到头的深渊里。

    如果说这还不算绝境的话,那他爸爸在出院那天收到了法院的传令,才让屈战尧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了绝望两个字怎么写。

    祝天威贪污案共犯这个罪名,他承认了。

    屈战尧不信,扯着他的衣服大吼,“你骗人!你根本没用过他给的钱!”

    屈战尧爸爸满目悲哀的看着他,任凭屈战尧不可置信的捶打和嘶吼,也没有一句辩驳。

    最后,警方把他爸爸押走了,只留了一句话,“小战,好好长大。”

    屈战尧用手无力的砸着墙,血顺着拳头缝汩汩的流下来。

    我要怎么长大?我他妈还怎么好好的长大!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屈战尧家没有别的亲戚了,只有周围不太亲近的邻里,他通通没叫,一个人几天没有合眼,拖着一身疲惫处理后事,入殓,安葬,跪着送她入土,最后站在墓地前,抱着屈小元,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一江春水向东流,人的一生就这么走到头了。

    生死由命,活着的人依旧得好好活着。

    屈战尧手里还有他爸爸留下的一点钱,他回了家,第一眼看见的是家门口他妈种的那颗葡萄树,已经结出了几颗果实,屈战尧剥了一个,酸的牙疼。

    推开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他坐在破皮沙发上,闭上眼好像能看见他妈妈在厨房忙碌的幻影,屋里没开灯,寂寥的月光勉强的从窗口缝隙里洒了进来,屈战尧重重的呼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他家房子这么空旷和安静。

    屈战尧给屈小元喂了奶,哄着她睡着后,开始整理行李。

    那个小纸箱里,其他东西都破的破,毁的毁,只留下了几件他妈妈的旧衣服,是真的很旧,有些还发了霉,可他妈妈总是说,还能穿呢,缝缝补补又是一年,她一件都舍不得扔。

    屈战尧把他们捧起来放在鼻尖狠狠吸了一口气,再一并塞进了衣柜里。

    他的包裹因为车祸的毁坏,也只留下了一个,当他颤抖的拿出他妈妈给他织的那件蓝色毛衣后,这些天封闭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撕掉结了痂的伤疤,痛得他几近窒息。

    第26章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打架的时候一边骂他一边护着他。

    再也吃不到她做的好吃的绿豆沙冰。

    再也不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再也看不到她温柔煮菜的背影。

    也再也没有人让他开口叫一声妈妈。

    从这一刻起,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少了一个人分享。

    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屈战尧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呲牙咧嘴地放声大哭,撕心裂肺,悲恸欲绝,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这种沉重的伤痛短时间内好不了,屈战尧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月,那段日子几乎是醉生梦死,除了睡觉和喝酒什么都不管,但也鲜少梦见他妈妈。

    五七那天晚上,屈战尧在桌上摆了三副碗筷,喝掉了两瓶白酒,最后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没沾着床就倒在地上睡了。

    梦里他妈妈朝他笑了笑,“小战。”

    屈战尧不敢眨眼,不敢呼吸,生怕一闭眼她就没了。

    “妈妈希望你好好生活,为了我,也为了你爸爸。”

    屈战尧哭着说,“我不要,我要你活过来,我要你陪着我,只要你回来,我再也不打架了,我会好好学习,努力赚钱,我……我会变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你回来好不好……”

    他妈妈只是笑,笑得温柔而无奈。

    最后屈战尧只记得他妈妈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了句再见。

    再见。

    醒来后屈战尧坐在一堆空酒瓶里,心里突然颤了一下,空了很大一块。

    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他失去了他妈妈,也失去了这个家。

    被残忍的一双手“拔苗助长”的拉扯着。

    最后尘埃落定,屈战尧被迫长大了。

    痛苦缄默后,少不了重新开始,时间或长或短,但总归会开始的。

    屈战尧试图找一切关系让他爸爸在开庭前有个好的辩护律师,能花的钱都花光了,可还是没有用,不管他爸是真的共谋贪污案了还是不得已的跟祝天威绑在一起,他一介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压根在这水深不见底的尔虞我诈中周转不开,本想着作为祝天威儿子的祝明肯定有办法,屈战尧已经做好了委曲求全的心里建设,没想到祝明他妈妈带着他走了,走去哪儿他根本不知道。

    去看守所看望他爸的时候,祝天威一副胜券在握,似乎不把这点牢狱之灾当回事儿的样子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屈战尧没有证据也没有本事,他只能一遍一遍问他爸爸,可他爸甘愿认罪,丝毫不挣扎。

    屈战尧火了,烦了,累了,找了一群人猛揍了一顿,弄得全身血淋淋的回家,屈小元一闻见味道就哭了,屈战尧沉重的目光忽然闪动了一下,掏出手机翻开了电话簿,跟关河的通话记录还是三个月前。

    屈战尧出车祸的时候他发来过一条短信。

    出国顺利,前程似锦。

    这八个字现在看来太讽刺了,屈战尧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指尖有些颤抖的拨通了这个电话。当时闹得太难看,他也着实不想再跟关河联系了,这段感情就停留在记忆美好的时刻,他不想让关河看见现在这样狼狈的他。

    可是他没有办法。

    屈战尧押上的最后一笔赌注,最终是赌输了。

    耳边第三次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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