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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9

    戴罪者 作者:桐川林

    睛,浑浑噩噩回到宅中。多丽丝正收拾着被打碎的花瓶,他不知她是否看见菲利克斯压着他吸血的样子,可他也不关心了。低着头迈过满地碎瓷,西瑞尔一言不发地上楼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晚餐时有人敲响了房门,他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夕阳,告诉门外的人他不饿。

    一定是赫肯叔叔回来了,不然这时是不会有人理会他的。

    少年麻木地想道,继而又开始猜测菲利克斯这时是否已经吸食过赫肯叔叔的血了。可他刚刚想起菲利克斯的名字,午后看到的血腥画面便又一次狠狠撞入脑海。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菲利克斯是怪物。

    他以为自己也一清二楚。

    然而不是的。

    在此之前,菲利克斯不是那种怪物,不是那种残忍可怖的怪物。

    西瑞尔难受极了。

    他抬手抚上颈侧。血止住了,四个洞口还留在那里。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像那匹马一样被直接撕开脖子。

    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压下盘踞在心中的不适,他离开房间走到走廊尽头,怪物一如既往没有锁门,迟疑了一会儿,他推门走了进去。

    幽暗的房间里,怪物睡着了。

    少年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克制着去看怪物的冲动,小心翼翼从他枕头下摸出了那本硬皮诗集。

    蝴蝶页上的字也涂不掉了。

    他懊悔地咬住嘴唇。

    抬头看向放在房间另一侧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书。他认出其中大半都是他买来送给怪物的,和手里的这本书一样,都是被他悄悄塞在枕头底下才送出去的。怪物拿到了也没还给他,每次假期回来时他都会去偷看书里那根红色的绸带夹在了哪一页。每一次都不一样,说明怪物确实在慢慢看完那几本书。

    那时他还很高兴。

    那时他还想过,也许留下来也不是坏事,也许接受这样的宿命也不是坏事。尽管他厌弃这宿命的开头,可说不定过程与结局都不会太坏。

    他没想过自己面对的是怪物。

    那时他在心里把怪物叫做菲利克斯。

    然而现在他发现了,怪物始终是怪物。

    他接受不了。

    或许是他误会了,是他擅自把怪物想象得太好太接近人类。

    少年没意识到自己想这些时呼吸在打颤。他低头绕过怪物的床,想赶快离开,可走到门边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怪物,视线避开他那张迷惑人心的脸,直直落在他受伤的侧腹上。

    衣服换过了,也看不出伤口是否愈合。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这颗心猛地揪了起来。

    他抓紧了手中的手,咬咬牙,狠心地低头离开了房间。

    一直闭目安眠的怪物直到听见少年关上他那扇门时才睁开眼睛,将手伸进枕头下摸了摸。

    ☆、第21章

    21

    西瑞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深夜才想起,原本他是要把自己能继续念书的消息告诉菲利克斯的。那时的高兴与欢欣很真切,而迫切想与菲利克斯分享的心情也很真切。

    如果菲利克斯不是那样的怪物就好了。

    可盘踞在心中的不是失落,而是几乎要让脏器麻痹的疼痛。

    他想不明白。

    偷回来的诗集放在枕头下,和它躺在菲利克斯的房间里时一样。他将手探了进去,抚摸着毛糙的书封边缘,又心虚地缩回手,翻过身,强迫自己早点入睡。

    翌日早餐时叔叔还在庄园里,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两头,赫肯看了一眼少年颈侧上的小洞,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露出卑琐邪恶的笑容了,眼神反而显得阴鸷。少年没说话,握着餐具默默吃着早餐,心下却总有一股想询问菲利克斯情况如何的冲动。他忍住了。

    后来赫肯叔叔又离开了,很久没回来。

    怪物也不露面了。

    偌大庄园好似只剩少年与三个哑巴仆人。

    开学前收到父亲的来信,信里称学校已经定好,万事安排妥当。父亲的措辞冰冷疏离,带着一点虚伪的客气,少年不知他要作态给谁看,心中全然不见悲伤,反倒感到一丝滑稽。

    走之前他再三整理过自己的行李箱,到了学校才发现诗集还是忘在了枕头下。就那么毫无来由,他突然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与渴切。

    假期他也选择留在学校管理校舍,校方还额外会支付他一些报酬,虽然微薄,倒也聊胜于无。他把这些收入放在那个破旧的钱袋里攒了起来,每每看到它,他都会想起过世多年的玛丽,而想到玛丽,又绕不开地总是想起菲利克斯。

    那个怪物。

    他总是莫名想起他,甚至会梦到他。梦里的怪物总出现在风雪里,双眼碧绿,双唇红艳,唯有双颊苍白,好似要与铺天盖地的白色融为一体。梦中他总仰望着怪物,带着满腔诡异的憧憬,想靠近,又动弹不得。每当从这样的梦中醒来,那一日也总是困倦恍惚,他拍拍心口,猜不透这颗跳动的器官里究竟还藏着什么。

    他曾在学校的某条小径上捡到一件老旧的黑斗篷,那一瞬他还以为是怪物来了,一颗心蓦地热切起来。手里抓着斗篷跑遍了整个校园,他气喘吁吁地寻找,最后却得知是一个牧师的。那一刻,他分不清心中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接受道谢时失魂落魄,甚至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

    后来就更过分了,看到金发的人会想起菲利克斯,看到绿眼睛的人也会;看到高个子的人会,看到英俊之人也会;甚至即便对方没有哪一点与菲利克斯相似的,但凡脸色苍白手指冰凉的,他也会从这全然陌生的人身上看到一星半点那怪物的影子。

    就像怪物用牙齿咬开他的脖子,不光吸取了他的血,也悄悄吸走了他的灵魂。

    可他就是不愿回去,就是不愿面对怪物。他忘不掉那个午后发生的事,忘不掉那匹马凄厉的嘶叫,也忘不掉那种干呕到浑身发痛的感觉。

    后来索性就远离人群成为旁观者了,那样一来,就用不着和金发的人亲近了,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什么脸色苍白或是手指发凉的人,他告诉自己,再也没什么能让他想起怪物了。

    他不会再去想他了。

    虽然因为他的容貌而妄图讥笑与欺凌他的人也依旧存在,可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男孩了。装乖巧装可怜让舍监为自己出头的伎俩对他而言已经过时了,旁观者看起来孤独,却也能发现不少旁人难以看透的东西,他握着实际上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把柄”,吓退了不少只想以欺凌他为乐的人。

    整整三年,少年与周围保持着最冷淡的关系与最疏离的距离,醉心于诗与历史。十八岁那年,长着雀斑的室友跃跃欲试地告诉他说自己想去皇家医学院,虽然考试很难,但他想试试。他冷淡地嗯了一声,一边对着书描画着地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三年没有回去,整个家族好似已经将他这个人彻底忘却。对他来说,这正是个逃离的好机会,趁着谁也不在意的时候走得远远的。钱也攒得差不多了,节省一点的话,可以支撑好几个月,这期间找到一份工作就好了。

    想到这里,青年停了笔,回头看了看正坐在另一张桌前抄写着什么的室友。

    其实他也想考大学,但学费是个问题。

    钱可以伸手向父亲要,可那样一来就意味着他必须再次回到庄园。

    不能回去。

    不仅是因为宿命。

    西瑞尔感觉胸口好似被什么压住,有些喘不过气。

    墨汁汇聚在停滞的笔尖,待他回神再低头时,描绘到一半的地图早已被滴落的墨汁弄脏。

    他愣了愣,最后不得不叹着气揉皱整张纸。

    两周后,西瑞尔还是雇了一辆马车送自己回庄园。到达那天,赫肯少见地等在门口迎接他。三年不见,赫肯显得愈发老态了,人很瘦削,脸上皱纹很深,而头发也掉了大半。西瑞尔计算着这位叔叔的年纪,听说他比父亲小了七岁,那现在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可看面相,却像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了。

    见他回来了,赫肯先是一言不发地沉着脸上下打量,而后又是一反常态地迎上来,亲昵地和他拥抱了一下。

    青年在叔叔怀中不适地挣扎了一下,轻轻推开年长者,他向后退了半步,脸色显得阴晴不定。

    “你又长高了,”被推开的赫肯堆起假笑,伸手过去想为青年拿过行李箱,“头发留长了,更像莉莉安了。”

    西瑞尔并不喜欢旁人反复提起他的长相,相较其他同龄的男孩,他的五官乃至整张脸的轮廓确实更为精致漂亮,甚至还有人用“艳丽”形容过他的长相。但天生如此,他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言论就拿刀破坏自己这张脸。更何况,曾有人告诉过他,他的躯壳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全部爱意,而自己的长相也让他更加相信这一点。他并不憎恨自己的长相,正与父亲截然相反。

    侧目看了一眼赫肯,西瑞尔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提着不算太重的行李箱大步走入宅邸。

    他告诉叔叔说自己是回来向父亲讨要念大学的费用的,老态的男人闻言大吃一惊,确认般又追着问了一句:“你真的还要念大学?”

    “嗯,已经考上了波尔顿大学的理学院。”西瑞尔说得轻描淡写,本想上楼,却被叔叔推着走进了当年他和玛丽一起喝下午茶的房间。

    “来了新厨子,给你准备了点心。”

    西瑞尔闻言一顿,本想问原来的厨子去哪儿了,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开口。

    “老杰克也死啦,老头子就剩我一个了。”赫肯说着发出几声不自然的笑声,在门口大喊出一个名字。不过一会儿一个矮个子红脸膛的男人推着点心和茶水走了进来,他将一切摆好在陈旧的圆木桌上,为西瑞尔沏好茶后便退了出去。

    青年本不想逗留的。

    可是看到腾起袅袅水雾的热茶与摆了一桌的点心,思绪便不由自主飘向了久远的过去。他想起那些与玛丽一起度过的下午,他们之间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可那却是他此生最快乐无忧的一段时光。

    他迟疑了。

    抬头便看见赫肯笑得恳切的脸。

    他沉默地将行李箱放在了墙边。

    叔侄二人在圆桌旁坐下,依旧是相顾无话。赫肯不停喝茶,把点心往青年面前推。西瑞尔勉强吃了几块,实在想不透叔叔忽然如此殷勤的理由,又觉眼下这场面太过尴尬难受,喝了一杯茶,终于还是起身离去。

    房间还跟三年前一样,却无人打扫,无论是床还是柜子、无论桌子还是地面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青年放下箱子走到床边,忍着扑面而来的灰尘拿起枕头,果不其然,那本诗集还放在老地方。说不定这三年都没人进来过。

    他把那本书握在手中,踟蹰再三,终于开始朝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他没有考大学。波尔顿大学也看不上他这样的庸才。向父亲讨要学费的事自然是假的。刚才的一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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