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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臣为夫 作者:萧玉岚舒

    ,以及在瞬间将蔓藤攥得更紧。

    岩石在曹律刚刚喘口气之后,松动,跌落。

    两人继续下滑,但已掌控在曹律手中力道下。

    手掌摩擦着藤枝,绿叶飘散而下,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珠落在庞邈的脸上,曹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注意力不断的在蔓藤和崖底间来回。

    黑夜还未迎来黎明,但似乎过了许久,风声终于消减,取代的是哗哗的水声。

    蔓藤终于坚持不下去,曹律一直有所警觉,双脚踢在崖壁上,借着力在半空中翻个身,落在江滩上,脚步连连向后退去,最终停在水没到脚踝之处。

    原来悬崖并非深不可测,而是常年有轻烟袅绕,遮挡了视线,给人一种错觉。

    庞邈没有松开曹律,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就好……”

    声音渐渐低下去,曹律感觉到怀中的重量变得更沉,耳边只余下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第82章 水落石出

    三日期限转瞬就到,各路人马齐聚大理寺衙门,圣上也亲自驾临。

    所有人只在等劫案的真相。

    但是自从两日前曹律在宵禁时间后,强行逼开城门,所有人就没再见到过他。

    尽管有侍卫回来禀报,曹大将军为救被人绑架的夫人,双双坠落悬崖,目前生死未卜。但被人歪曲成“查不出真相,害怕担负罪责,所以与妻子逃离帝都,并且由侍卫假传消息”。

    为此,群臣之间不免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吵得颛孙咏德头疼不已。

    他真正烦恼的是曹律的生死。

    “哼,不如暂且将曹氏一家老小收押天牢,并且放出消息,逼曹大将军主动回京认罪。”

    “认罪?认什么罪?我未曾听说过给曹大将军定下过什么罪名呀?姓卢的,你说话前能否先经过脑子?”

    “嘿,少自欺欺人了。”

    “诸位莫再争吵,再如何争论也毫无意义。”燕王出面制止,面色和善的看着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几个人,“不如我们再稍等片刻,也许曹大将军出城之后顺道去查清真相呢?要是真的没回来,再请圣上定罪。圣上,您看老臣说的对否?”

    颛孙咏德从手掌中抬起脸,似笑非笑的面对燕王。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看似和事老一般,实则是在逼迫他如果曹律没有回来,即刻定罪,杀不了曹律,也能拿曹家老小开刀。

    “哦?”他语调上扬,看向一旁的罗璧卿。

    罗璧卿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瞟一眼燕王,“燕王殿下啊,这个时候少说两句,莫叫有功之臣寒心了。”

    “寒心?我听不懂了。”燕王谦虚的请教。

    “臣子在外奔波劳顿,您却请皇上思量着定罪的事情,不是寒了人心,是什么?”他目光一变,显出几分气势来,轻飘飘的扫眼那些争论的官员。

    惠河罗氏,自雍启末年,数代得圣上厚爱重用,罗氏子弟高门贵户出身,气势自然非同一般大臣。

    有几个人缩了缩脖子,燕王淡淡的一笑,拱拱手,“罗宰辅说的对,本王受教了。”

    “哪里,哪里。”罗璧卿假意客气两句。

    大堂上终于安静下来,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侧,目光倒是不约而同的望向大门口,各自盘算着心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梓把官服揪得皱巴巴,尽管那天发现了伤口不同寻常之处,但在城外搜寻了两日,没见到柴刀帮的影子,更别说与他们串通好的主谋是谁的问题。

    贾尚书的面色更加难看,恨不得找个地缝,抱着官印老老实实的缩在里面。

    “曹大将军回来了!”

    一声大呼猛然炸响,犹如惊天霹雳。

    不多时,曹律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见他的袍服上沾染着尘土与血迹,下巴上冒出铁青色的胡渣,显然数日未得安歇。而他的手里拖着一个人,在走到大堂正中央的时候,狠狠的将那人丢在案前,这份威武之气态,将一些官员吓得缩起脖子。

    “臣曹律参见圣上。”他下跪行礼,语气沉稳平静,“臣不负圣上所托,已将劫案主谋带至圣驾面前。”

    跪趴在桌案前的人动了动,撩开遮脸的乱发,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血红的眼睛如同一头野兽,吓得离他较近的几个人连连后退。

    “前兵部侍郎薛惟凯?!”不知谁惊叫一声。

    躲在人群后面的贾尚书踮起脚尖来看,还真的是那个爽约的老小子!

    “薛惟凯是……幕后主使?”颛孙咏德不敢置信,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前兵部尚书除了脾气犟一些外,是一个兢兢业业、和善可亲的人,另外用情至深。

    “你没搞错吧,曹大将军?”卢姓官员怪腔怪调的说道,“在场很多人认识薛老先生,都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怎么会和劫案扯上关系?你不会是时限到了查不出真相,随手抓了一个来交差吧?”

    曹律不屑于理会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讲述案情,“圣上,薛惟凯知晓江南水灾后朝廷必会发放赈灾银,所以勾结流窜于京畿外围的柴刀帮,共谋此事。接着以即将回乡为由,约曾经的好友户部尚书贾j喝酒,有意将其灌醉,套出押送赈灾银的队伍出发时间和线路。贾尚书,也许你不记得曾经说过什么,但薛惟凯约你喝酒,确有其事吧?”

    众人看向呆了的贾尚书,旁边好几个人推搡他,他才慢吞吞的站出来,声音低如蚊蚋一般的说道:“圣上,确有其事……那日臣被薛惟凯灌了好多酒,什么事情都不大记得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躺在他家呢,附近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颛孙咏德点了点头,曹律继续说下去:“在知晓时间和路线之后,柴刀帮一早埋伏于城外树林,只等押送队伍途径埋伏地点。至于薛惟凯,他凭着高超的武艺一路悄悄跟踪,在岔路口折断并丢弃一支响箭。他早就吩咐好柴刀帮,让出一条空隙好让李大虎回城求援,再接着留下何丰一条活口,只为嫁祸于人。

    “柴刀帮带着赈灾银经由一条事先探查好的路,绕到城南树林中藏匿。追捕的人马都下意识的往东边追,所以毫无收获。最后,拿到部分赈灾银的薛惟凯,出现在了臣家门口,以探望身为曹家护院的儿子为名,实则想将‘靖昭通宝’撒在了臣家里,可惜防备太过森严,他最后只能丢弃于马车上,将臣牵扯进劫案之中,意欲陷臣于不义境地。”

    “胡说,当日我也在现场,我清楚的看到那些死者的伤口,明显不是一般贼匪可以造成,很像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周府尹跳出来,喝道。

    “对,确实不是一般贼匪可以造成。”曹律指着静静跪坐在地上的薛惟凯,“这正是他制造的假象,误导我们以为是朝廷中人派出的官兵所为。”

    他做了一个手势,几名衙役抬上两具尸体。

    “圣上,左边这具是劫案丧命的官兵,右边乃是被柴刀帮所害的普通百姓,可对比一下伤口是否相同?”

    衙役揭开草席,尸臭顿时弥漫开来。有人不死心的捏紧了鼻子上前查看,伤口的手法果然是一模一样。

    “有一个犯错除名的军士,加入柴刀帮之后,参与到平日里的训练当中,再有薛惟凯的再三嘱托,故而,他们一刀劈下来的伤口,自然与普通贼匪是不一样的。”

    曹律话音刚落,十几名孔武有力的官兵押着几个青壮上堂,大堂上更显拥挤。另有几名衙役吃力的抱着几只麻袋,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前,里面装着的正是被劫的赈灾银。

    “这些,是臣在城南树林里抓获的柴刀帮贼匪。”他上前撕开其中一人的袖子,古铜色的皮肤上纹有一个样式古怪的柴刀。

    随贼匪一起上堂的,还有一名虚弱的年轻人,由衙役搀扶着,颤巍巍的走过来,在薛惟凯身后跪下。

    曹律介绍道:“这位是臣家中的侍卫,于薛惟凯绑架内子那一日,曾与柴刀帮有过交手。”

    薛惟凯不由地回头看一眼,惊讶道:“你居然没死?!”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巴,可惜已经迟了,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没死便是为了指证你!”曹家暗卫怒气冲天,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两日前,小的奉命守卫八少夫人安全,在祯元楼外,薛惟凯引开章侍卫后又独自一人回来,紧接着马车忽然动了。小的一路追赶,在城外小道上与薛惟凯的同伙交手,”他指向其中一名贼匪,“就是他,他使的一把柴刀,凶猛无比。后来,小的与八少夫人侥幸逃脱,不料在往南的道路上遭遇他们的同伙拦路,当时他们以为我死了,便散去了。幸得路人搭救,才有命回来。”

    颛孙咏德当即一拍惊堂木,“薛惟凯,你可认罪?!”

    薛惟凯昂着头,“这分明是曹律诬陷我。”

    “是吗?”曹律冷眼看着他,又一个手势后,一名锦衣青年走上堂来,手里提着一只灰扑扑的麻袋。

    “草民薛晋夷叩见圣上。”他下跪,将麻袋口撑开,内中闪着崭新光亮的铜钱展现在人们眼前,“这些是家父抢劫而来的部分赈灾银,我从他的床底下发现的。”

    四周顿时响起议论声,薛惟凯惊愕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怒指道:“你――”

    “父亲,别再错下去了。”薛晋夷满怀希望的注视着父亲,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亲自站出来指证父亲的罪行,但国有国法,有错必罚,他必须大义灭亲,让无辜枉死的数十条人命得以安息。

    薛惟凯浑身轻轻的颤抖,不可置信的摇头。

    曹律语气冰冷的问道:“薛惟凯,事实即是如此,你还有何辩解。”

    薛惟凯又看向曹律,忽地得意起来,带着残忍的恶毒,“我认罪,劫案确实是我干的。”

    姓卢的依然抱着最后的希望,“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原先四品兵部侍郎,守纪知法,为何要伙同贼匪抢劫赈灾银?你不用怕,如果心有冤屈,尽管说出来,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僚,自会为你伸冤。”

    曹律冷笑,“不如请燕王殿下亲自问一问?殿下平易近人,薛惟凯定然不会害怕了。”

    装好人是燕王最拿手的把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自然不负厚望的走上前去,语气柔和的问道:“薛老先生,有什么话尽可以说,本王为你做主。”

    薛惟凯盯着着燕王,四周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燕王被他血红的眼睛盯着有些不舒服,特别是眼中透露出的复杂而难以言明的情绪,他强忍着没有后退。

    “话,是吗?”薛惟凯垂下头,呵呵呵的笑个不停,肩膀随着颤抖,越发的疯癫。

    燕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忽然,薛惟凯又抬起头,目露凶光,“老子想说的话,就是你也去死吧!”他出手很快,快到周围的侍卫等在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已经死死的掐住燕王的脖子,“错也在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曹律,嗯?你要是不陷害曹律,我会被送回帝都吗?我会救不了最心爱的女人吗?老子搞不死曹律,也要搞死你!”

    七八个侍卫蜂拥而上,有的抓住胳膊,有的抓着肩膀,使出浑身气力,才好不容易将发疯的薛惟凯拉扯开。

    燕王捂着脖子,撕开了和蔼的面具,怒指薛惟凯,可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颛孙咏德趁机下令,“来人,快送燕王到后院休息,立刻传太医过来!”

    无头的苍蝇,只会乱飞。

    他便是要支开燕王才好。

    燕王被人架走,审案继续进行,薛惟凯过了好一会儿,察觉自己也许再也不能碰到燕王,这才失望的安静下来。

    “薛惟凯已经招认作案缘由,哪位同僚还有意义?”曹律转身,看着在场众人,墨色的眼眸中波澜平静,却暗藏锋锐。

    卢姓官员甩甩袖子,懊悔自己多此一问。

    “对了,剩下的赈灾银呢?”颛孙咏德仍有关心的问题。

    曹律答道:“这几日,贼匪分批携带赈灾银从城南树林逃走,臣将他们抓获的时候,只余下这些,相信只要仔细审问这些贼匪,一定能查出剩余的下落。”

    “嗯。”颛孙咏德满意的点点头,劫案终于水落石出,并与曹律无关,是他最想见到的,尽管其中耽搁,未能牵扯上燕王的人马,但有如此结局,也算好的了。

    宋梓将写好的罪状书先上呈给圣上过目,然后放在薛惟凯及其同伙面前,“你们看过之后,若是无误,请画押吧。”

    几人各自签了名,按了手印。

    颛孙咏德吩咐宋梓复核此案,并且严审贼匪,查出丢失赈灾银的下落,调派了官员配合捉拿,等到人犯全部捉拿,择日处斩。

    薛惟凯被押下去的时候,出奇的安静,对儿子一声声的呼唤置若罔闻,只顾盯着默然的曹律。

    “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你夫人掉下悬崖了呀?”他低声细语,包含着狂热的恶毒。

    曹律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他活着。”

    薛惟凯脸色一僵,又暴躁起来,四名官兵死死押着高喊“这不可能”的他,去往牢房。

    “……永远在我心里。”曹律在薛惟凯走后,方将后半句话缓缓说出口。

    颛孙咏德蹙起眉头,赶忙问道:“曹爱卿,你夫人可还好?”

    “内子……”曹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谁都没见过曹大将军露出这等悲恸的神色,众人的心头染上阴霾。

    “……内子坠崖,重伤不治。”

    第83章 意外机会

    颛孙咏德刚想开口追问,恍然明白过来――“永远活在心里的”的本质,其实与人已身亡相同。

    大堂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上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移动。

    颛孙咏德率先走到曹律身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抓了抓,“阿律,节哀顺变。”

    “臣有丧事要办,恳请圣上容许臣先行告退。”曹律冰冷的脸庞再也看不出他的伤痛,在人们的眼中依然是战场上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但是,有些情感不显露在表面上,不代表未压抑在心中。

    颛孙咏德不知如何安慰不仅仅是臣工,更像是挚友的曹律,搭在肩膀上的手松开了,“去吧。”

    曹律行礼后,快步离去,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血腥之气,无声的诉说着死亡的惨烈。

    颛孙咏德摆驾回宫之后,大堂上大部分燕王一派的官员匆匆离去,小心的掩饰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其余人等摇头叹气,还有的在小声谈论劫案。

    曹大将军夫人被劫案主谋杀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都,而此时的曹府上已默默的悬挂起白灯笼。

    当初在曹府门前围观曹大将军凯旋归来的百姓,仍然清楚的记得夫妇的恩爱之情,如今却只能感叹惋惜,果真是世事难测,成亲未满半年竟天人永隔。感恩于曹大将军保家卫国之战绩的百姓,自发到曹府所在那条街的路口烧了纸钱,上柱香,以表哀伤之情。

    丧事办完的当天,人们只看到曹律神色略憔悴的搭乘马车离城,只道是妻子亡故,见到熟悉的事物难免触景伤情,需要在外散心。

    马车一路小跑,来到暗中守备森严的别苑。

    庭院里很静,草木凋零、举目荒凉之际,却还有鸟儿欢悦的鸣叫分外的清脆。

    曹律背着手,独自一人缓步向前走去,斜长的身影落寞的映在石子路上,惊得鸟儿扑棱棱的飞远,躲在假山上蹦蹦跳跳。他绕过凉亭,来到上次与庞邈同睡的那间屋子。

    淡淡的草药味萦绕在鼻尖,还有细碎的脚步声,曹律推开门,里面的人忙向他行礼。

    “如何?”他平静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担忧。

    “无碍,但何时会醒,尚不可知。”大夫轻声答道,然后蹑手蹑脚的退到屋外。

    从“咕噜噜”的煎着药的小炉子边走过,再转过屏风,曹律在床沿坐下,冷若冰霜的目光在望向昏睡之人的脸庞时,变得柔软。

    那天夜里,落在崖底后,庞邈昏了过去。尽管有一两年的时间里在外游历,但从小一门心思读书的书生,体质却还是比一般人稍差一些。腿骨折了,身上擦伤和划伤多处,又吊在凛冽寒风中数个时辰,庞邈能坚持到他来,已非易事。

    他简单的处理过伤处,然后背起庞邈。

    月光都吝啬于照耀的崖底,只有奔腾的江水泛着微弱的白光,像无数细小的鱼在水中游动。他怕庞邈在告知了劫案真相后,无法再支撑太久,而寒冷刺骨的环境也足以要一个重伤之人的性命,于是凭着这一点点的光亮,以及常年野外作战得来的经验,摸索着向北边走去,从黑夜走到了天亮。

    路上,庞邈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含糊不清的与他说话。

    在庞邈清醒的时候,他试图说一些话来引起他的兴趣,说着说着,最后全都成了他幼年时的趣事。

    好奇心作祟,非得要兵器架上的银枪,结果差点被旁边的大刀砸中,吓得好久没敢接近兵器架。

    练武之余,和小伙伴去溪边抓鱼,结果忘记了时间,只好偷偷的从后门溜回家,谁料想后门拴着一只新养的大黄狗,追着他跑过了整整两条街。

    还有,初到边塞军营时,被几个异邦女子调戏,结果他反而把姑娘们吓哭了,被同伴取笑……

    庞邈低声的笑,含含糊糊的说着:“这下,我们俩扯平了。”

    他记起成亲之后第一次去庞宅,听叔叔伯伯们说起各种的事,不由地笑了,“你居然会在意这个。”

    “嗯,在意,我只在意想……”

    庞邈还要说什么,却像梦呓一般,低声到无法辨清。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不许睡着。”他说道,一遍遍的提醒庞邈不要睡过去。

    庞邈因神志不清而不由自主松开的手,此刻会再度覆上他的手背,说自己会坚持下去。

    万幸,在天亮之时,他们与前来搜寻的侍卫汇合。也万幸,他在出城找庞邈的时候,顺路带上了大夫。

    当大夫告知他“庞公子已无碍”的时候,心头的大石终于消失了,而窗外的晨曦已变为晚霞。

    安顿在别苑中,他忽然想到――也许这是一次能让庞邈做回自己的机会。

    曹大将军夫人被劫案主谋绑架,随后推下悬崖,重伤不治。

    比事态紧急时或是燕王伏诛之后寻一个由头和离,更加合理,唯有一点便是戏要演的足演的好。

    事到如今,于心,他不能为一己之私继续留庞邈在曹家,否则还有何颜面论及更多感情。

    庞邈回到庞家,他们可以继续往来。

    而律法有规定丧妻之后需服丧一年,期间不得续弦。在一年之际到来之前,他能够完成他需要做的事情,扫清一切障碍。

    再则,如果这一世终究还是失败,庞邈能早早的逃开,不必再受牵连。

    将昏睡过去的庞邈交托于大夫照顾,他返回帝都,迅速召集手下人马抓捕薛惟凯与贼匪,挖出部分赈灾银,然后带着人上大理寺公堂,在劫案真相大白之后,当众宣布“庞雯君已死”,了断后路,再无后悔可能。

    如今,“庞雯君”葬于曹家祖坟附近,庞邈再也不必扮作女子,担惊受怕谨慎度日。

    无法与庞邈生活于同一屋檐下,他并不后悔,也丝毫不气馁。

    感情尚存,远隔千山万水又如何。

    想到此处,曹律的嘴角微微上扬,攥紧了庞邈的手。

    两只温暖的手紧贴在一起,昏迷中的人仿佛有感觉一般,睫毛轻轻的颤动,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可片刻之后又归于平静,唯有胸口在起伏。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橙黄,让所能照耀到的一切都铺上一层暖暖的黄颜色。大夫在外面敲门,示意曹律出去说话。

    大夫姓孔,早些年曾在边关军营做军医,与曹律相识十年,已是非常熟稔。上次曹夫人要请大夫来给庞邈把脉开药,曹律便是请的他来。他捋了捋灰白的胡子,显得心事重重,这无异于给阳光正绚烂多彩的黄昏带来了阴霾。

    “请问大将军,庞公子以前可有头疼之症?”

    “有过。”

    “因何引起?”

    “马车失控,头撞击到硬物,以及吹了冷风。”

    “哦――”孔大夫捋须沉吟。

    “怎么?”

    这时,房内传来o声,曹律一个箭步冲回去,看到庞邈捂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小半的被子快滑到床下去。

    他重新铺好被子,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孔大夫问道:“庞公子是否觉得头疼?”

    庞邈摇了摇头,除了昏沉沉以外,其他感觉都好。

    孔大夫松口气,对投来不解目光的曹律解释道:“是我多虑了。庞公子昏睡八日不醒,只是受伤严重,几乎耗尽精力所致,大将军不必忧心,快把药喝了吧。”他端药给曹律后,退出门外。

    庞邈愣了一小会儿,有些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明晰,看清曹律罩在衣服外的一件生麻布制成的丧服,惊愕道:“这是……”

    “你可以回庞家,不需要再假扮庞雯君。”曹律吹了吹药汁,稍凉一些后递到庞邈唇边。

    庞邈乖乖的喝下汤药,“你……借着坠崖的事……”

    “对。”曹律继续喂药,一边解释,“……你放心,我事先已和岳母说明情况,不过没有提你真的坠崖了,只说现在暂时需要避在外面,装作还没从外地赶回来。”他清楚庞邈的个性,不会将困难之事告诉庞夫人,以免老人家担忧。

    “谢谢。”庞邈想了想,“演戏一定很辛苦。”

    “对呀。”曹律放下碗,一只手越过庞邈的腿,撑在他身侧,“所以,你若是要谢,不如解开我的疑惑。那就是,有一句你没说完的话。”

    “什么?”

    “你说你在意,我想知道你只在意什么?”

    曹律贴的有些近,庞邈没有后仰,而是认真的回想一番在崖底时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可是崖底的经历仿佛是做梦一般,当醒来之后,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如论如何拼命的试图记起,但最后始终隔着弥散不开的浓雾。

    曹律见庞邈迟迟没有回答,拍了拍他的手,“我不急于一时,你先休息,腿伤要好一阵子才能好,我去拿药酒给你揉一揉。”

    “等一下。”庞邈反而抓住曹律的手,指尖轻轻的从掌心滑过。他抬头凝望着曹律,表情很认真,“我说,我只会在意我想在意的事……和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含蓄低调的表白么0v0

    第84章 一往情深

    余晖宁静的落在曹律的身上,一半的脸颊隐匿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仿佛有火热的光在眼睛里跳动,静静的看着庞邈。

    “你知道了那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而我对于你,”庞邈坦然的说道,握着曹律的手没有松开,静止在两人之间,“在住进曹家之前,最初的印象是七岁时,一副老成模样的少年,再到名闻天下的将军,只在街边远远的看过。”

    曹律嘴角微微勾起,“简单的来说,知道的不够多,心里不痛快。”

    庞邈道:“也可以说,如果我的身体不听我的指挥没能撑过那一晚,到了阴曹地府大概会有遗憾,这辈子第一次在意一个人,却对他了解的太少。”

    “第一次?你从前未曾喜欢过人?”曹律一本正经的问道。

    “没有……”庞邈下意识的回答完之后,猛然发觉不对,此时曹律的脸上已经毫不掩饰的展露笑意,他忙解释道:“我一直很喜欢小动物,比如说一匹叫阿风的白马,骑着跑真快呵呵呵……”

    解释的有点苍白和无力……庞邈扶着额头,一不小心就上了曹律的当。

    那句问话挺明显,而他毫无防备。

    曹律没有动,无声的注视着庞邈。

    庞邈叹口气,稍稍用力就把曹律拉到近前,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之后――

    “站了这么久,累了吧?”他有点沮丧。

    曹律坐回到床上,仍没有开口。

    刚才握住手的时候,庞邈摸到了结疤的伤口,想起那一晚坠下悬崖的过程,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对不起,我又拖累你。”

    “我愿意。”曹律终于说话了,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看起来难以亲近,“而且我相信我们都不会死。”

    “不止这些……”庞邈微微皱起眉头,眸色深深,“从到了曹家之后,制造了些麻烦,而你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尽力为我着想,可是我除了那么一点点可以告诉你的事情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回报。在围场的时候救你,在向珍儿诬陷你的时候面圣,都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不,”曹律斩钉截铁,“你信任我。”

    “呃……”庞邈抬头看他。

    “世上最难交托的是毫无怀疑的信任,而你信我没有狼子野心,在最初,站在了我的身边。我不会辜负……”曹律目光变得深邃而温情,“爱一个人,便会倾己所能给的一切付与他。无需回报,无需还情,也无关乎其它,只与情爱有关。”

    庞邈眨眼,愣了愣,觉得曹律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曹律哭笑不得,手搭在庞邈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后顺着手臂缓缓的滑下去,攥紧手。

    庞邈一个激灵,回过神,“从没听你亲口说过……”心里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填满了一半。

    “还想听吗?”曹律的语气比较认真。

    庞邈摆手,“一回说太多,以后会懒得说。”他顿了顿,小心的问道:“为什么?”

    曹律看似在思忖,反问道:“你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别人喜欢?”

    “我……还没自卑到这个地步,只是……”庞邈觉得还没填满的一半里凭空出现一只猫,爪子挠得他难受,装出很愉快轻松而随意的语调问道:“离吃晚饭还有一会儿,我睡久了一点都不困,我可以听你说很很多话也不会睡着。”

    曹律又问:“我之前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庞邈刚一点头,只见大掌又拍回到自己的肩膀上。

    “嗯,我就喜欢一点即通的人。”

    庞邈忽地释然,很多事其实不必明说,此心意相同,便胜过千言万语。

    曹律笑了,神色彻底缓和下来,乘胜追击的开导道:“你将别人的恩情无限放大,而自己所做归于微不足道。和我对你,是一个道理。你觉得我对你好,而我也认为你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绑住,所以不需要再纠结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多了,你明白了吗?”

    “嗯,因为在意你。”庞邈豁然开朗。

    “换个说法?”

    “在乎你……”

    曹律循循善诱,“把前两个字全部换掉?”

    庞邈苦思冥想,在注意到曹律明亮的目光时,心里最后的防线悄然崩毁。

    毫无预兆的,一个吻落在唇上,但没有停留太久便离开了,犹如一片落叶或是轻软的纱扫过嘴唇,痒痒的。

    “呃……”庞邈蹙眉,发现曹律没什么反应,心里又失望又奇怪――书上讲当话说不出口时,行动是最简单明了的。难道现实和故事永远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隔阂?

    “很……差?”他试探的问道。

    曹律没有掩饰,“确实。”

    “那应该如何……”说到一半,庞邈觉得自己大约又在关键问题上犯傻。

    “亲自示范。”言简意赅。

    曹大将军上阵,自是攻城略地。

    然后,庞邈惊呆了。

    “我去拿药酒。”心满意足的曹大将军挥挥手,潇洒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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