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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臣为夫 作者:萧玉岚舒

    他们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薛晋夷如此想着,表面上热情四溢的招呼着连松和唐隶一起进屋子说话。

    一直到了午后,安静的庭院里忽然热闹起来,学馆的先生们聚集在前门,围着几个人说话。好事的学生趴在窗棂上打量,被先生一书拍在脑袋上打了回来。薛晋夷没有明目张胆的去看,他拿着书挡在面前,低下头偷偷摸摸的往外张望。

    人群动了动,露出来客们的脸,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人高马大,气质不凡,对于爹做过兵部侍郎、从小见过大小官吏无数的薛晋夷来说很容易辨认――是个当官的,而且品级不会低。

    关键问题是,这是谁的爹呢?

    答案很快自己主动出现了。

    “谭碧?”薛晋夷刚刚小声嘀咕一句,就听见郗先生的咳嗽声,他心虚的立刻坐直身子,认认真真的跟随同学们一起诵读经书,脑袋里却在想一个问题――要不要赶紧去通知守在外面的暗卫?本来以为谭吉今天回来,所以随他一早来到学馆的还有加派来的人手,在学馆大大小小的角落里神出鬼没。但在得知谭吉不会出现后,人都撤走了。

    外面说话人开始往东侧的厢房走去,薛晋夷斜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唐隶,只见他不动如山,安心读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煎熬到下课,薛晋夷抱着书,假装去追郗先生,实则避开众人,来到屋后可以瞧见东侧厢房又能观察前院动静的僻静地方,想要拿定注意。

    就在这时,呼啦啦的一大群学生涌出去之后,现出门口的庞邈和锦绣。

    “怎么也来了?”薛晋夷摸不准这是要唱的哪一出戏,刚要迈步去饭堂找人,却听身后传来锦绣的叫喊声。

    “薛公子,请留步。”

    薛晋夷只好停下,回头问:“你怎么来了?”

    “少爷说学馆里有好几册书,从来没看过,今天来向郗先生借呢。”锦绣睁大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的请求道:“薛公子,那副轮椅虽然轻便,可我到底是个姑娘家,推得时间长些,就吃力了,你能不能帮把手?”

    “可是,我……”薛公子指了指饭堂的方向,却觉得大概不能指望事外的锦绣能明白谁在那里。

    “哦――”锦绣恍然大悟。薛晋夷差点惊讶的以为个中之事连锦绣这丫头也知道之时,听她说道:“薛公子是读书读饿了,想去饭堂那几个肉包子吧?”

    “你怎么知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怎么知道饭堂在哪里。

    “因为我以前和小姐一起来过学馆找少爷。”锦绣往前走了两步,向薛晋夷招招手,“一会儿少爷在章公子面前给你说好话,一句话顶十个包子呢,够不够?”

    “不……”薛晋夷后退一步,离得锦绣更远。这个时候了,再不多找人来看着点谭吉和唐隶,就要错失拿到证据的大好时机了。

    锦绣跺跺脚,“看来在你心里肉包子比章公子重要。”

    “我没这个想法!”薛晋夷大叫。

    锦绣转身就跑,“我告诉少爷,再告诉章公子去。”

    薛晋夷心里越发焦急之时,忽地清明了,犹如一阵狂风扫过,吹散了浓浓雾霭,让放眼所见的一切都变得清晰。

    没道理这么纠缠着他回去推轮椅,难道是另有事情?

    薛晋夷不再多想,喊着“没这回事”,一边追着锦绣回到前院。

    庞邈看到他,暗暗舒口气,“陪我去找郗先生。”他指了指东侧一溜排的厢房。

    薛晋夷心里急,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道:“学馆里空荡荡的,监视的人早撤了,唐隶没走。”

    “我知道。”庞邈不动声色的望着前面,“谭吉从我家门前经过,所以我跟来了。你觉得他忽然从老朋友的宴席上离开,跑到一间学馆来只是简单的问候女儿的老师?他留在帝都的时间,至少十天,非得赶着这个时候?”

    薛晋夷心头一怔,不知怎地在这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觉得浑身发凉,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探自己,但要真的去找这些眼睛在哪里,却如同看不见的魂魄似的,没有踪迹可言。

    “不要妄动,静观其变。”庞邈忽地略提高了声音,“我要借的这几本书,当年在学馆时就一直眼馋,后来只知道在外游历,差点忘了这回事。希望郗先生如今肯借给我了。”

    郗先生不似其他人在那边屋里逢迎谭司马,悠哉悠哉的一手捧茶盏,一手拿书,看的高兴。

    “老师,学生厚着脸皮来向你借书了。”庞邈道,扯了扯薛晋夷的衣衫。

    薛晋夷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眼角瞥着那间说笑声不断的屋子,也幸好位置刚刚好,能够让他不那么明目张胆的看。

    郗先生抬眼,笑呵呵的,“你终于想起来了。”他起身,从架子上翻出几册纸页发黄的书籍,宝贝儿似的小心交给庞邈,“你要是再想不起来,我可就不借给你了。”

    庞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学生粗心马虎了。”

    郗先生又看看规规矩矩的薛晋夷,轻咳一声,“薛晋夷,今日课上所念的那篇经文,我希望明天能听到你一字不错的背诵出来。”

    “什,什么?!”薛晋夷震惊了。

    郗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此才能让你谨记,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听。”

    薛晋夷欲哭无泪。

    庞邈用带来的包袱皮包好书册,身后一直没停下过的说笑声忽然变得更大了,他回头看去,只见学馆的先生们簇拥着谭家父女出来,参观学馆。

    薛晋夷的心提到嗓子眼,脑海中幻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谭吉和唐隶如何暗中交换信息。

    不过学馆就那么大,谭吉一介司马,不会跑去住校的学生那里探头探脑,也必要去看饭堂里的饭菜如何,更不可能去臭烘烘的茅房一探究竟。所以一群人随意的晃悠一圈回来后,先生们把谭家父女送到门口,再客套几句,便各自告辞。

    庞邈和郗先生说过几句话,也离开学馆,此时唐隶和连松还坐在屋子里温习。

    “到底碰面了没有?”薛晋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连松会递消息的。”迎面走来好几个路人,庞邈示意他淡定。

    薛晋夷深深的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可还是觉得恨不得立刻回去揪着连松问唐隶有没有见谭吉。

    “快走快走,曹家门口又有热闹看了。”迎面来的路人神色兴奋、情绪高昂,催促着同伴加快脚步。

    薛晋夷一把拽住他,“哪个曹家?”

    那路人很不耐烦,但还是答道:“自然是济扬侯府的那个曹家了。””出什么事了?”薛晋夷问道,庞邀皱起眉头听。路人猛然一股狠劲儿,推开薛晋夷,”听说有个老妇人在曹家找失散的儿子,济扬候几个儿子里有一个不是亲生的,这等热闹还不得去看看?!”说完,他拽着同伴赶紧跑了。

    第97章 认亲无门

    庞邈行动不便,而且也不适宜出现在曹家门口,薛晋夷将他先送回去,再赶到曹家看热闹的时候,门前仍聚集着一大帮子说闲话的,唯独不见来寻亲生儿子的老妇人。

    他想起自己也曾见过一位上京寻亲的阿婆,谭碧也提到过之后的帮助,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薛晋夷忙热络的和旁边的人套近乎,打探消息,这才知晓没多久之前曹家把那老妇人带进府里,仔细问话,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到底济扬侯五个儿子里哪一个不是亲生的,亦或是老妇人寻错了人家,还未可知。至于曹峥与曹律父子二人,现今还没瞧见影子,只知道去衙门传消息的人先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别的消息传出来,又不见曹峥父子回来,薛晋夷索性先回家告知庞邈一声。

    而此时曹府前屋里的气氛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曹夫人衣裙雍容华贵,妆容精致得体,往上座那儿一坐,加之眼中透出怒色,连于妈妈都不敢多嘴半句。

    曹家三姐妹陪在一旁,神情复杂的看着瑟瑟坐于屋子正中的老妇人和她旁边的另两个年老妇人。

    曹夫人想起曹峥的几个妾室。当年她连生三个女儿,而妾室们个个有了儿子,曾令她咬牙切齿,怀恨不已,甚至暗暗的希望那四个孩子全都在幼年夭折。只不过后来想着自己也身为人母,迟早有一天会有儿子,这样缺德的事情还是少想为妙,便也渐渐不关心庶子死活,特别是她生下律儿之后。

    后来,她又不想见到庶子们在仕途上大展拳脚,抢走爵位,只请了人教他们基本的认字和算术,最后全都打发到铺子里做事。每个月,她会仔细的盘账,将盈利统统收回,不让庶子们手上有太多的闲钱。至于婚姻大事,做嫡母的全权负责,托媒人说的亲事皆是一些品级低、成不了气候的小官小吏之女。

    她不允许庶子们的风头盖过自己的儿子,也幸好律儿自身刻苦努力,年轻轻的有了一番建树,没叫她失望。

    可现如今……曹夫人的目光转回到几个老妇人身上,流露出深深的轻蔑与憎恶,缩在宽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修剪精细的指甲在划破手心后折断,生疼的感觉却比不上此时此刻的震惊,如果情绪能化为有形的东西,大概是一双手,将这三人的咽喉生生掐断。

    在大事上,她并非好糊弄的人,就算这老妇人所说不差,她也不会信一字半句,但不代表不会生气――她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容忍一个在自家门口大哭大闹、非得说她儿子不是亲生的陌生女人。

    老妇人浑身颤抖,惊恐无状,继续哀求着:“我只想找回自己的亲骨肉,求夫人成全!当初都是我的错,但请求夫人让我见一见孩子,只见一面也好,之后无论是杀是剐,全凭夫人!”言罢,她连连磕头,不停哭求。

    带着老妇人出来寻亲的户部司郎中麦勇不停的用衣袖擦额头上的冷汗,原本以为圣上将此事交由他来办妥,能够挣得一个露脸的机会,获得圣上嘉许,将来有机会争一争户部侍郎的位置,谁料到和这老婆子苗氏兜兜转转一圈,最后竟然来到的是济扬侯府,好死不死的闹腾胡诌曹律曹大将军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子。

    偏巧的是,据苗氏所描述的孩子特征,看曹夫人脸色,也知确实与曹大将军的情况相符。

    要早知道是这般情形,给他千八百个雄心豹子胆,直接查无此人,把事情了结或者拖延到老婆子死了。

    现在,他是进退维谷了,支持苗氏的说法,非得罪了济扬侯和曹大将军。若说站在曹家这一边,牵头的凤山司马谭吉一过问,一上奏圣上,他还是混不下去。

    曹夫人冷笑,“撒泼够了没有?我看你可怜才接进府里来仔细问一问,你所言与我儿情况并不相同,莫再浪费彼此时间,出去吧。”

    于妈妈赶紧指挥强壮些的婆子上来拉人,苗氏挥舞着手臂,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生过来抓她的手,大叫道:“夫人,我真的没记错,就是您啊!当初您在灵石寺停留,看顾婴孩的奶妈姓解,右侧眉角上有一颗小痣,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袄裙,对不对!”

    曹夫人蹙起眉头,抬手揉着额角,想将苗氏的话统统赶出脑海中去。

    于妈妈跟随曹夫人数十年,自然也知晓当年回娘家探亲的时候,途径过哪里,跟随侍候的奶妈是谁,听到苗氏如此说,脸色也是一白,亲自上前抓着苗氏就要送出去。

    苗氏奋力挣扎着,嘴上仍没歇下,重复着让曹夫人火气暴涨的事情,“那时我夫妻二人穷苦无依,走投无路,我相公一时鬼迷了心窍,背着我偷偷调换了婴孩,只求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富贵的活下去!两个婴孩年岁小,脸上皱巴巴的一团,长得差不多模样,我当时没有瞧出来。直到我相公临死前,才告知我真相。夫人,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若有一字半句,造天打雷劈!”

    麦勇见苗氏挣扎哭喊的厉害,劝着曹夫人,“侯爷夫人,我觉着如果就这么着把人丢出去,传了出去恐怕对曹家的名声有影响,您也知道,圣上极为看重孝道,万一怪罪下来……”他欲言又止,让事态看起来极其严重。

    曹夫人被这番话一提醒,忙抬起头,向于妈妈比划了手势。

    于妈妈和几个婆子拉扯着人往西边僻静的院落走去,将苗氏等几人安置在下人的屋子里。临走前,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们抱走的孩子如何了?”

    “没撑过一岁就死了。”苗氏说着愧疚的垂下头,两只手如同有仇似的,十根手指不停的纠缠着,绞得皮肤发红,“我们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但孩子还是没了。”她重新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一般,“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可我大半个身子都埋土里的人了,只希望见孩子最后一面,了却心愿。”

    于妈妈露出讥讽之色,“别胡说八道了,先在这儿仔细想一想,把背后指使你的人交代出来,才有活路。”

    苗氏抖了抖,手扶着被褥,一面撞一面继续哭。

    于妈妈不搭理她了,出门后让婆子锁上门,回到前屋的时候看到夫人仍旧一副很头疼的样子,三位小姐轮番的出主意,不过照目前侯爷和八少爷都没回来的情况下,无论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老婆子出个意外死了”或是“拿钱堵上老婆子的嘴”等等都是些馊主意罢了。她想了想,没把苗氏的话说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曹夫人身后,锤腿捏肩,想让她至少身体上舒服些。

    曹夫人挥挥手,让女儿们不必再说下去,她清楚――曹峥年纪大了,如今撑起曹家的是律儿。几个女婿如今官位虽小,但好歹体面,是吏部看在律儿的面子上往高了去安排的。如果律儿不是曹家子孙,就凭女婿,曹家今后难以再风光下去。而且还事关世袭的爵位,嫡子没了,轮到四个庶子争,谁争到,以后看谁脸色过日子,要她三个女儿对庶子们低声下气,不如叫她们收拾包袱另立门户。

    所以曹馥几个才急得如同要逼她们去死一般,不停的乱出主意。

    对她来讲,不管苗氏说了什么,律儿终究只是她的儿子。

    是她费尽心血抚养律儿长大,是她在律儿镇守边关时,寄去亲手缝制的衣衫被褥。

    苗氏寻亲由圣上亲自过问,不是能随意打发得了的,否则将来要被有心人弹劾不仁不孝,对律儿终不是好事。

    “等你们父亲和弟弟回来,再议此事。另外,这件事情一定要让知晓了的下人闭紧嘴巴,不要让你们姨娘和几个弟兄知晓内情。”曹夫人吩咐一句,打算先回院子里休息,没走几步看到郭妙在抄手游廊上心绪烦乱的走来走去。

    “娘,”郭妙小心翼翼的行礼。

    “做什么呢?”曹夫人不悦的问道。

    郭妙笑了笑,“在整理这个月的账目,有些闷,所以出来走走。”

    曹夫人打量她两眼,走了。

    郭妙暗暗的舒口气,快步向前院走去。

    曹夫人想先压下此事,但事与愿违,总有人会抢先一步通知到圣上那里。

    颛孙咏德听谭吉禀明实情后,再看支支吾吾的麦勇,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这不会是借他仁孝之心,布下的局吧?

    谭吉正色道:“圣上,曹大将军就在此,不如直接请苗氏到殿上来,是真是假当场验明。”此刻他内心得意极了,没想到女儿谭碧的无意之举,竟然给他带来了一次搅乱曹家的机会。如果曹律真的不是曹峥亲生,指不定曹家要为爵位内斗起来。至于曹律嘛,到时候要好好侍奉起这个能烦死人的老太婆,否则就会被指责不孝,看他还有没有闲工夫来折腾他这边的事。

    颛孙咏德转头去看曹峥和曹律,早前已知晓此事的二人脸上并无波澜。

    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他不好随便反悔,只能叫人把苗氏找来。

    不多时,苗氏在宫人的带领下颤颤巍巍的迈入殿中,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相公如何偷换孩子再到如何进京打听,最后去曹家认亲的事当众说出来。

    “苗夫人,这位就是曹律曹大将军。”谭吉主动指着曹律,对苗氏说道。

    苗氏转头一看,眼前大约二十多岁的男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但深沉的眼眸中透出的冰冷,令她心上不由一惊,犹如身临冰天寒地之中,却又忍不住唤了一声“儿啊”。

    话音还没落下,苗氏的身体忽地僵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曹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出来,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动弹了。谭吉快步上前查探,惊异道:”她死了。

    第98章 滴血验亲

    殿上死一般的寂静没能维持多久,颛孙咏德挥挥手叫内侍将苗氏的尸首抬下去妥善安置。

    谭吉后悔自己急不可耐,抢先一步指出人群之中谁是曹律,让这老太婆激动的没喘过气,死了。在他的预想里,苗氏一定会忍不住上前扑住曹律,不知道脸冷心更冷的曹大将军面对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婆子,会如何应付呢?可惜,可惜……他永远见不着这一场好戏。

    不过,事情还没完,甚至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死了亲爹娘,是要弃官守孝三年的。

    谭吉看一眼殿上老神在在的燕王,想要巴结这位王爷,光靠嘴皮子功夫是不行的,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否则刺史也不至于天天头疼着那件事。如今,他既然上京来了,自然要踩着曹家往上爬,两头讨好。

    他抢先一步开口,想要支配这一场戏的走向,“万幸苗氏将该说的都说了,不如派人去曹家问问,再找出证人,对一对看看是否相符?无论是否认错了人,这认祖归宗是大事,马虎不得,查不清楚将来对曹大将军也不利。苗氏当初既求上臣,就算人死了,臣也当尽力,才使得这孤苦无依的老妇人泉下能合眼。”

    他这说话的口气和架势,摆明了学燕王那一套,冠冕堂皇,把自己往高尚了说。

    一向和曹家作对的卢侍郎破天荒的没附和,杵在燕王身后看好戏。他不出声,自然也没人跟着唱。

    谭吉不急,好以整暇的瞅着曹律,就算对面的人有着不怒自威的气魄,他照样不惊也不惧――事情摆在这儿,必须得有个结果,否则毁的是圣上和曹家两个的名声。

    颛孙咏德暗恨,却也挑不出谭吉的错来,此刻只得装出思考解决办法的模样来,暂不发表意见。

    曹律斜斜的看谭吉一眼,似笑非笑,这般看不出喜怒的模样,令得意至极的谭吉忽地觉得冷,仿佛冷风一个劲儿的往领口里灌,不由地全神贯注的准备应对。

    “何必去找证人这么麻烦?家父既在场,直接滴血验亲,岂不更直截了当?”

    罗璧卿搭话道:“曹大将军所言极是,圣上繁忙于操劳国事,在场诸位同僚也各有公务在身,如若要去找证人,不知浪费时间到何时,耽搁了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曹峥也开口了,“圣上仁孝之心,臣等不敢随便了事,谭司马说得也在理,臣愿意同大将军滴血验亲。”

    谭吉偷偷冷哼一声,既然曹家父子如此有信心,就等着到时候哭吧。

    燕王叹口气,摇摇头,“没错没错,如此最好。”

    在场无人有异议,大家都赶时间。颛孙咏德有些迟疑,看向曹律,见他微微颔首,只好吩咐身边的云公公去准备。

    谭吉的目光顺着云公公跑动的身影,一直望向外面渐渐深沉的天空,再回头时冷不丁的对上曹律的眼睛。

    这是曹律第一次正眼看他,幽深的黑眸仿佛一汪深潭,冷冽冰寒,还没看到底呢,已经溺亡其中。

    他抖了抖,说实话这是他头次上京述职,从前只听闻过曹律大名,却未见到过人。真真正正的与曹律打上照面,他才觉得心底有小小的惊惧蔓延开来。

    “噔噔噔”的脚步声,让谭吉得到转开目光的机会。

    他想了想,自己四五十岁的人了,比对面那人多吃十数年的米饭,这样惊惧丢不丢人?

    云公公捧来的漆盘里放着一只巴掌大的描金小碟子,雪白的如玉一般的质地,边沿描绘着数朵牡丹,红花绿叶,看着十分喜庆。碟子边上,则放置两把精巧的小匕首,擦得锃亮如新。

    看到这些东西,颛孙咏德不免更加紧张,却又不敢表露在列位臣工面前。他再一次的看向曹律,心里想着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能验明苗氏找错了人?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律率先拿起匕首,轻轻的在指尖划了一刀,鲜红的血珠子滚落在碟子里,在花团锦簇之下,好似含苞待放的花蕾。他将匕首放在另一侧,转身恭敬的请自己的父亲。

    在众多目光注视之下,曹峥沉稳的走到云公公面前,同样划破了手指。

    血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打在碟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撞钟似的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

    所有人都翘首以望,等待最后的结果――曹大将军是否为济扬侯亲生,是安然无事继续做他的左卫大将军,还是辞官回乡守孝三年,决定就在这一刻。

    清冷的月辉撒了一地,为万物披上黯淡的银色。入冬后的夜晚寒冷得让人片刻也不想待在屋外,街上的早早的就没了什么人影,隐约有说话声和嬉笑从各家各户的院落里传出来,给这沉寂的夜晚带来了也许的生气。

    庞邈坐在茶楼里,不停的喝水,结果还是口干舌燥。他斜靠在木轮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扶着额头。

    这宁静了许久的脑袋,今夜又昏沉疼痛起来,好像有人拿了把锥子往他脑袋里磕。

    半个时辰前,薛晋夷又去了一趟曹家,没想到守在门口听消息的人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多了,只道是上门认亲的老婆子被宫里来的人接走了,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更加扑朔迷离。

    身世之事往细里究,不知到时候又会给曹律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庞邈抓起桌面上的茶壶,却猛然发觉里面空空如也,刚要抬头叫店小二来续水,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楼梯上缓步下来,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那人一抬眼也瞧见了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庞邈,脸上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如见鬼一般的惊恐。

    旁边的妇人觉察到她的异常,连问“怎么了”,她一字也没回答。

    庞邈在目光交接的前一刻转开视线,因为庞雯君的兄长不可能认识曹律的嫂子郭妙。大概是因为他兄妹容貌相像,而庞雯君已经“死”了,故而给人一种见到死人的不祥之感,他没在意什么,自顾自的叫店小二换一壶新茶。

    郭妙也很快的收回视线,随意和身边妇人搪塞几句,两人匆匆忙忙的出了茶楼。

    没多久,薛晋夷又回来了,一脸洋洋喜气,“没事了,听说那老婆子见到曹律太高兴,居然死了,只好当着圣上的面滴血验亲,曹律确实是济扬侯亲生的。”

    这么一句话仿佛清风明月,驱散了心头阴霾,头也不疼不晕了,庞邈舒口气,“谢谢你,我们回家吧。”

    薛晋夷在外面守了好久,早就有些腿疼腰酸了,当下乐呵呵的推着轮椅往外走。走过大半条街,这里离曹家不远,往前面一拐弯就到,街口的牌楼下站着一个女人,惨淡的月色照映在她身上,更显得脸色苍白如鬼魅,冷风一吹,衣袂飘忽,更像了。

    “大半夜的站街头装鬼吓人呢?”薛晋夷小声嘀咕。

    那女人回过头,看见庞邈,吓得退后一步。这一次,她没有躲避,挤出一丝丝的笑意,问道:“这位公子是曹律曹大将军的大舅子吧?”

    “夫人是……”庞邈得装着不认识她。

    郭妙道:“我是曹大将军的嫂子,刚刚冷不丁的瞧见你还以为……真不好意思。”她欠了欠身,“不打扰庞公子了。”

    她头也不会的离去,走到前面有一个路口,拐过弯,就不见了身影。

    薛晋夷眨眨眼,“真莫名其妙。”

    庞邈摆摆手,“别管她了,夜风冷,早些回去吧。”

    这边庞邈松了口气,但曹家的气氛依然阴沉低迷。曹夫人听夫君说完宫内的事情之后,愣愣的坐了好些时候才缓过来。

    “老爷,这件事是否就到此为止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尽管血液相融,但苗氏所说的话,细查下去和当年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就怕曹家这样注重血脉的家族会追根究底下去,或是有心人继续兴风作浪。

    曹峥一口答道:“是。”

    曹律轻不可闻的叹口气,“母亲请放心吧,此事就此揭过。就算将来又有人细查下去,现今也不是时候。”他难得在家人面前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您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曹夫人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渐渐的回到原处,凝望着儿子的笑容,心里暖融融的。她握住曹律的手,指尖一寸寸的抚过他的后背,还有那一道细细的暗红伤口。

    “是啊,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曹律与父亲对视一眼,皆没有再说话。

    并非血脉相连的人才能血液相融,这一点曹律很久以前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究竟如何,已经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但当前时局之下,沉于水底是最好的结局。第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而有的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第99章 混淆视听

    对于谭吉来说,苗氏寻亲仅是踩着曹家巴结燕王的附加,没了就没了,无伤大雅,关键在于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当今圣上,说白了是太年轻不懂事,光依仗着曹、罗两家,手底下其他人讨到的好处渐渐不够塞牙缝,野心大了的人,想着法儿的巴结新靠山。泱泱大国,可惜皇室凋零,能找的只有圣上的亲叔叔燕王。可燕王是谨慎人,从来不亲自出面,一般求上的是门下卢侍郎。

    有求于人,矮一头。你有意,他还摆起谱子来――好处先拿来,看你顶不顶用。事办妥的,以后大好日子等着;办砸了,以后就混吃等死吧。而且即使行动失败暴露了,也追究不到帝都里的那一帮人身上――这些人最擅长明哲保身。

    真是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他们凤山郡刺史是机灵的聪明人,一早嗅到也许的不对劲,于是一番筹划,终于捞到一大好处,准备献给燕王。但既然刺史是聪明人,自然也不会亲自处理,把他派到帝都来收尾。

    刀尖上面讨生活,没有危险哪来前途。他明白的很,这辈子能不能再往上爬一爬,成败就在此一举。

    谭吉打马离开驿站,在街上慢悠悠的晃。

    前两日,女儿想让他去一趟学馆,仔细一问,才知道是一个叫薛晋夷的盛情邀请。细细一打听,方知那薛晋夷是劫案主谋、前兵部侍郎薛惟凯的公子。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难道是薛惟凯那老匹夫觉察到什么,发现柴刀帮另有内情?于是儿子就替老子出面,让这条船彻底翻了,好给老子陪葬,黄泉路上不寂寞?

    无端的猜测是得不到最后的结果,他先答应了,之后再借着老朋友相邀而拒绝。最后等着时间差不多,突袭学馆,明里暗里安排了人监视学馆里的一举一动,就是要看看薛晋夷有何行动。

    结果是没有。

    刀刃上走,哪能不小心,就算大理寺已经宣布单锋死了,但他仍需谨慎。

    这不,又观察了几日,终于确定没有官府的人监视着了,他才敢出面活动。

    谭吉停驻于一家酒楼门前,回头看眼书院的方向,只求今日一切顺利,早早的把事儿解决了,回家等着过好日子去。

    此时,学馆里一片朗朗读书声,和谐有序。可一旦先生们宣布下课,立刻喧闹的像菜市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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