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沧录》 分卷阅读1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文案 慕清仰起初只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他喜欢上一个神棍最后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的故事,神棍养他长大,教他读书习字,陪他交游四海,看他慢慢成长杀伐决断,他一度以为日子就这样漫长到童话的尽头,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分开他们时…… “这些年我始终忽略了一件事,我在你的眼中是什么,你若无其事地听着我倾诉我的深爱,不曾出言拒绝,不曾移情他人,我本以为这就是衷情。” “可我错了,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拥抱你,所贪恋的那种温度却只是我自己的回温,听得到的心跳原来是冰冷的时械声……那声音令我发狂。” “你在九天之上俯视着我们时在想些什么呢?牺牲者饲身轮回,求生者求死不能,挣扎者最后不知为谁而挣扎,然后我们的血肉都会变成你笔下的片段,被收藏进那些年我翻找过的书橱中,落满尘埃。” “我不甘心你将永恒的结局,我要把你……从穹顶之上撕扯下来,要把你埋葬进我魔障已深的眼中,让你被我的深爱与憎恨燃烧殆尽……永远。” …… 所以逗比版―― 问: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越卿珑:男人……们。 叶求狂:女人……们。 慕清仰(瞄某人):我喜欢的不是人。 苍桑(高冷地):朕不喜欢人类。 一个养猴子……呸养孩子养到中二的故事。1v1病娇年下攻x三无吐槽受 以及让我说句实话,作者智商奇高,精通10以内的加减法,卖萌打滚求抚摸收藏~~(rq)/~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年下因缘邂逅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清仰,苍桑┃ 配角:叶求狂,越卿珑,陆辞风。 ┃ 其它:傲娇小青年们,甜虐甜虐的,日更……吧。 ☆、第一章 拖刀雪中行 我本姓并不姓慕,而是与我哥一样姓的是叶。出生前就被国师判为恶鬼投生的不祥之人,在母亲死后出殡的第七天,我才从她肚子里爬了出来,听说当场吓死八位长老,因而被亲生父亲决定诛杀。幸而出生当天先是让族里闭关的长老们齐齐吐血,随后全国境内又是地震又是雷雨,妖魔咆哮着从地下冲出来,一片混乱,这些大事小事把拿着刀来杀我的亲生父亲困在半路,我那个脑子缺了点什么的大哥就顺势背着我逃出去了家门…… 随后就是三个月连绵不断的,不死不休的,来自亲生父亲的追杀。 我哥也当真是条汉子,那场大逃杀里,怕我被活活饿死,以十七稚龄牺牲了贞操,有条件就泡已婚女人拿奶水喂我,没条件就直接喂我喝血。 ……至今我仍觉得血的味道比酒水甜香,大约是咎由那时。 后来据我哥说那三个月的逃杀简直奇葩,诸如跳崖不死遇天地灵药,被追得误入女澡堂遇上练功练岔气的仙女前辈传功等等不赘言……从那一年的暮夏到了秋深,我哥终于被国师的爪牙追上,那一次,他们派出了四十九名擅长压制气运的高阶灵女,我哥拖着一口豁口的刀、一身的伤躯,用着几乎要他性命的秘药,生生耗死了四位禁狩长老……在带着我逃亡之前,他的伤都在胸前,在带着我逃亡之后,为了把我好好地护在怀中,他的背上,满是见骨血痕。 这些事我哥从未对外人提起过,到我十七八岁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告诉我这些旧事的人总是能一脸平静地洞悉一切。 秋深的时候,他如同一个看客一般如此叙述着他眼中已然故去的事。 大概说起来一贯冷静如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成为我心里过不去的劫的这个人,是那些泛黄的传说里才会出现的……神。 …… 深秋的时节,枯叶如死去的蝴蝶一样落下,埋了一地说不出的凄冷。血腥伴着汗水的喘息声与微微发锈的刀刃在枯叶地里拖出恼人的声响。 这场景也许合适一个亡命天涯的孤胆英雄,但绝不适合孤胆英雄怀里还抱着一个酣然入梦的婴儿,让英雄他想有点悲壮情怀都矫情不起来。 那少年看着面貌年轻,生作一副好皮相,却总是有一股难言的气质,硬要描述的话,大约是很吸引女人而极招男人反感的气质。 “臭小子……你哥右手都半废了,还要抱你,小白眼狼倒是睡得安稳……”少年喃喃自语,左手却将襁褓束得更紧些,右手不正常地垂着,细一看袖子下面握着长刀的手已经发青,一些冰霜一样的痕迹还在皮肤表面缓慢地蔓延,砭骨似的疼痛在经络里肆虐。 昏蒙的神识捕捉到越发靠近的驯服的凶兽低吼,那些急于立功的同族贪婪而狰狞的神色几乎化作恶念冲刷了整个意识。 “啧……”一声似是不屑的鼻音到了最后化作唇角的一缕苦笑,他的腿也似乎走不动了,骨头里上次追杀中的淬毒针还没除光,这会儿要命似的疼。 少年一手揽紧了婴儿,拖动着刀一步步,沉重地迈向密林侧的一株古树,背部得到了依靠,好歹缓了口气。 “清仰,他们又来杀我们了……哈~这群老头一把年纪追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半大孩子,也不嫌累……” “清仰,哥只能护你到这儿了……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不过别怕,下面那条路上,哥总会比你先到,没准还能扯上两三个垫背的。” “哈~别怕,左右不过一刀……不,听说下面死得越惨的鬼越凶,你看我一会儿要不要嘲讽他们几句,让他们给来个大卸八块什么的,这样哥就能变成厉鬼,让那些大鬼小鬼的都不敢欺负你……” “清仰,以后你长大了,要记得你不是鬼胎投生,你是我兄弟。” 潮水般的人声渐渐近了,少年人清亮的眼底渗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嗜血之意。 ……纵人死如灯灭,而战意熊然,刀剑加身,大笑归黄泉。 月色如血。 刀,饱饮了血,零落的残肢作土……这些人,生前勾心斗角,死后,好歹这一身血肉浸养了这片草木,算是令人嘲讽的善果。 少年人的耳朵渐渐听不到声音了,痛觉麻木之下,一身浴血犹然未觉,只是不着调地想起了那年哪家的酒水最醇香,或者哪家的姑娘最娇俏…… 这么一想,以前祸害了那么多妹子,如今死了也不算冤,只是可怜了清仰。 终于,周围那些喊打喊杀的阴影纷纷停滞了动作。 叶求狂一度觉得自己是死了,看什么都一样,直到刀柄自染满鲜血的手里滑落下去,溅起一片碎玉似的冰凉。 今年的雪,来的够急的。 他依稀记得下雪的夜总是格外静谧,那些鼠辈啊猫辈啊鸟辈啊虫辈啊都窝进巢穴里了,偶尔有溜达的狼翻找着雪地里藏着的兽尸,也是轻手轻脚,绝不会吵了人安眠。 其实也就只有人的脚步声这么吵,那么浅浅地踩进雪地里,由远至近,听起来就像是那种白色的狐狸化作的妖怪一样,没准就顺着你窗户烙下的烛光来敲你的门。 ……等等,我还健在? 叶求狂胡思乱想的时间略微有点长,等到费力地睁开眼睛,抖落眼睫上的雪花时,视野里刚好缓缓掠过一个人影。 那些纠缠在耳畔的喊杀声莫名归于沉寂,周围也再没了那些刀光剑影。 叶求狂第一印象就是妖怪,等到那人面无表情地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后,他忽然就想起来有个性情奇特的族姐教他的一个到现在为止才半懂不懂的形容词―― 苏。 这人长得太苏了。 族姐说长得好看到苏的境界的人九成说话都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矫情文艺腔,虽然大多不是什么坏人,但通常你和他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变成脑残。 ――脑残是何意? ――就是你一见钟情爱她爱到死去活来最后你成为了她的后宫之一每天过着拈酸吃醋甄执一样的日子。 本来智商就有点欠的叶求狂被吓得精神了,一脸愕然地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本封皮有着日月轮一般诡美图纹的书,翻开看了两眼,步子一转走了过来。 那人的声线稍微偏清冷,带着一种靡哑的感觉。 他说―― “你不能这么抱孩子,头朝外会倒翻,你要拿手托着孩子的后脑。” “……”你是认真的吗? 叶求狂用三个呼吸的时间反应过来,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满头白发却面貌年轻的人,是在自己刚刚被追杀得快死了的情况下,和他很认真地讨论抱孩子姿势的规范性问题。 叶求狂这人有一种野兽一般的直觉,不仅仅在逃命上管用,在看人上也有一套。眼前这少年白虽然造型搞得好像哪个魔教组织专门派出来出来被各路白莲花撞的少主似的,但也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眼。 诚然,以前没听说过哪家的魔教少主对如何抱孩子有研究,以后的来者也绝壁不会有。 子不语怪力乱神,叶求狂从来都不是个君子,眼下见那些追兵如同未曾来过一般,而身上的伤势依旧严重,如果不是他刚刚大发神威觉醒了什么牛逼哄哄的技能把追兵都秒成渣渣了,那恐怕是撞鬼。 而能说出这样的警语,鬼的心肝总不会比人黑。 喉咙里带出几声干哑的笑:“我说兄弟,刚刚,可算是你救了我?” 少年白不说话,似乎习惯性畏寒地将双手拢进袖子里,闭上眼睛转身,似乎是要离开,一步迈出还未曾在雪地里踩实,另一只脚就被狠狠地抓住。 叶求狂手上青紫的伤口里涌出的血慢慢在长靴雪白的缎面上漫开。 少年白一双清淡的眼睛看向像是垂死挣扎的少年,轻声问:“你的命数早已结束,现在……又为谁搏命?” “便是送佛,也要到了西天才是……兄弟不说什么来世结草衔环的屁话,今天你我相遇必然有缘,看在我幼弟的份上,捎带上,一起救了吧。不然我做了鬼……也是会咬人的。” 这人,一句有缘,便认为能求活? 少年白眼底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你是因为带着这个孩子,才耗尽了气数,我今天救了你,他日你不会死得比如今轻松。” 叶求狂看着他,五指用力,未曾松动半分:“那也只好,明日愁来……明日愁了。” 少年白收回了步子,似乎有些不悦:“人的时间最是珍贵,你这样的诨人虽说向来不入我眼,不过你的‘时间’看起来也不算难以下咽,看来除了与我交易,你也不会有其他选择……” 话未尽,叶求狂眼睛开始模糊,仿佛幻觉一样看到少年白漆黑瞳仁开始弥漫出一种异样的绯红,红得并不炽烈,反而如同冰冻了无数年的血液,只一眼,便如亘古的叹息一般射穿了神魂…… “吾赐予你时间还有很久……但很久以后,这个孩子一定会害死你。”他迟疑了片刻,喃喃自语,眼底却依然是一片淡漠无情:“嗯?死后却存世的婴儿?或许,也会害死我……笑话。” …… 【很久以后,我问过我哥,少年白这么一个三观奇葩的存在怎么就这么简单地被他碰瓷了?我哥说,因为你师父是唯一一个我见过的,会用传说中正确的抱孩子方法打败了村里八十岁的产婆的存在,我把你扔……托付给他,比留在我身边放心。】 叶求狂做了场噩梦,梦里没有诡异神秘的少年出现,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清仰被他们抢走,砍成了肉糜……然后自己变成了恶鬼,终日在黄泉路上徘徊,百年,千年,看着自己的仇人一个个下了黄泉,然后扑上去把他们都生生掏去了心脏。 醒来时外面下着雨,还带着几缕清寒的味道,滴滴答答的雨声慢慢在躁动的心里渗入冰凉,眼底是腥狂淡了去。脑袋很重,入眼的是那种简陋的木质房梁,往身子下一摸,床单是凡人蓝色印花的粗布,不过修真者大多数不讲究什么高床软枕的,有个平点的地方打坐调息就行……此刻情状,要么是昨晚发梦被神仙姐姐捡走疗伤,要么是昨晚发梦被神仙哥哥捡走受伤。 好了别闹,清仰呢。 “……”叶求狂活动了一下四肢,确定自己没有因为昏迷被截肢了什么的,修为也没有怎么跌落,腰腹被裹了一圈白布,里面的伤口一路疼到肠子里……真要形容,就跟便秘过后那种肠胃抽搐的感觉似的。 好男儿,流血流汗不下床……呸,流血流汗不流泪。 扶着桌子慢慢挪到窗边,稍微打开了点窗户缝,外面没有下雨,只不过是房顶的雪化了,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的声响。顺着廊檐望过去,便瞧见一个美貌少妇坐在藤椅上,脸色有些苍白,手上却是摇着摇篮,而摇篮里……嗯,是他家小清仰,不知是被谁拿了一根绸带蒙住了眼睛,看起来伸胳膊动腿的似乎离玩完还有很远的距离。 于是叶求狂隔着窗户挠挠头说:“呃,这位夫人,多谢昨夜搭救……” 那少妇也是挺意外这少年怎么恢复得这么快,站起来行了个礼道:“少侠有礼了,奴家不过是那位公子雇来的奶娘,若有什么事,少侠不妨与那位公子稍后再叙。” “……奶娘?” 那少妇犹豫了片刻,见叶求狂面貌清朗,不像是什么恶人,便把孩子一并抱进房内,笑笑说道。 “……若非那位公子着实年轻,奴家还当真以为这孩子是他亲子。公子言你伤情颇重,嘱咐奴家多照顾些。” “是不是,一个白发的少年人?大概这么高,穿得很像白狐狸精?” 美妇点点头道:“公子是昨夜来的,雇了奴家作孩子的乳母,还因为孩子的衣服哺养指点了许久。” 叶求狂反省了一会儿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养孩子时候的水平,深深地自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说:“夫人可知他是什么来头?” 美妇颇为意外道:“你们难道不是一起的?他说这孩子是你幼弟……” “这……不过是昨夜偶遇,老实话,我也未曾想到一个陌生人能做到这份上,也许异人有异人的行事方式。” 美妇肃然起敬道:“如此……那位公子却也称得上仁义了。” 听到仁义这两个字,叶求狂笑笑没说话,仁义这两个字,凡人自然是可以随意说出来,修真者耳朵里,却与笑话无异。 闲聊半晌,美妇把孩子放下,推门去看看灶上的粳米粥稍后端来给他,叶求狂也不矫情于什么辟谷,道了声谢,待美妇走后,低头去看身边的小婴儿。 ――你是因为带着这个孩子,才耗尽了气数,我今天救了你,他日你不会死得比如今轻松。 他是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自己并没有和他说过清仰是自己幼弟,他是如何知道的? 叶求狂闭上眼睛回忆,确定记忆里与自己宗族有关系的、与鬼胎之事有关系的人里面绝对没有这么一个人。 或者是他那个爹雇来的追杀者?就为了自己一个半残的人,还派高手以这样迂回的办法来接近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个爹的作风。 想到这,叶求狂脑子里一阵钝痛,昨晚伤情太重,许多细节都模糊了。 低头察看了一下,小婴儿在软绵绵的襁褓里睡得正安稳,小小的眉头也不似前些日子逃难时紧锁。 叶求狂解下绑着婴儿眼部的绸带:“按理说三四个月的娃儿也不算小了,怎么就没见过这孩子睁眼?” 男子毕竟不如女子细致,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发觉过来着婴儿竟然自出生以来都未曾哭闹睁眼,叶求狂喃喃两声手指尽量轻柔地想拨开婴儿的眼皮…… 木制的门忽然吱嘎一声打开了。 “若是想死,你就继续。” 门外的光落入暗室,逆光勾勒出来人满头散发着雪白鞴獾姆7浚恍惚间给人一种如同神明降临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热乎乎新文!每章4000~5000,除非有事否则一两天会更新一次,诈尸多年血姨又回来啦么么哒~ 因为是新尝试的题材,写的时候顾虑不少,求评论!求收藏!o(n_n)o~ ☆、第二章 桃李生 海外东云海?瀚海渎湮阁―― “昨夜天人交感,恍恍惚惚,惶惶惑惑,吾友,可知为何?” “昨夜上九重天分明电闪雷鸣,乃是祸世大凶之兆,好友若是还能睡得安稳,那道号大可易为死猪道人。” “……吾友。” “如何?” “吾当真是很肃然地……邀你来一论凶星之祸。” “然,顺带骂汝两句,吾心岂非更悦?” …… 天荒中域?九阙天宫?第八重宫阙―― 玄黑色的靴子踏过浮空罗盘炸裂的碎片,靴子的主人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比起身后四位脸色阴沉的同修,却是镇定得多。 “本座既代行主尊之权,自当一手护吾第一宗门威严,但凶星降世,如此混乱天兆绝非善事,阖宫上下需得早作准备……即日起,上三宫,封宫备战!” …… 天荒西界?无幽鬼狱―― “凶星!凶星!看来我鬼狱取中域而代之的时日已不远!” “呵~凶星,怎及得上人心凶残,若是老夫见了合了胃口,不妨一口吞噬尝个鲜,也好体味一把当凶星的痛快!” “哼,老鬼~你尽可以尝鲜,届时鬼后怪罪下来,正好撕了你给老夫几个炼制魂幡~” “哈哈哈哈此言甚妙~!” “老匹夫,你们尽可在这鬼狱耍嘴,老夫可是要回座下宗门督战……倒是若凶星落在老夫手上,你们可不要来求老夫手里漏的残羹剩饭!” …… 东境?玉水原―― 首先叶求狂不得不承认少年白是个对任何事情都十分认真的人,并且善于把问题的严重程度拔高到人类社会的进程这样的高度,正常人类的思想在跟不上他的节奏的同时就只想说三个字――蛇精病。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这个蛇精病显然还虚虚搭着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号,叶求狂就算是做好了拆桥的思想准备,也得先过了这条河再说。 叶求狂面无表情地仰躺着,慢慢让骨头里那种细微的像是长了冰渣子似的疼痛淡去。 “清仰出生时确有异状,也许是天赋之能让族中忌惮故而才下此杀手……但能否能告诉区区不才在下……您一个都不知道北在哪儿的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的?还比我详细!” 少年白用一种看鱼唇的人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不是有人步了你的前尘,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叶求狂瞪着他说:“您既然都以身试法了,怎么没被舍弟一眼瞅成冰雕?” “跟智商低的人沟通真痛苦。” 叶求狂已然认定这人是在扯淡了,奶娘分明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听他那意思像是死过一次了呢,遂一脸心塞转移话题道:“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援手,这份恩情叶求狂记下了,还未请教阁下――” “首先我现在还未曾决定封号,不想被鱼唇的凡人随意称呼;其次,承惠三十七两六钱,不用还给我,还给辛夫人就好。” 叶求狂:“……” 按少年白的话说,不让叶求狂欠他的属于为了叶求狂好,否则将来一定会像高利贷一样越滚越大,从精神道德到物质生活的发展上都对他不利,日后无益于他的世界观的建设。 ――清仰,这里有个蛇精病,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 入夜。 幽暗的静室内,星沉月暗。 本应熟睡婴儿的双眸慢慢半睁,限于身体,这时候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很模糊,就像是一团一团的色块挤压在视野里。 脑海里慢慢回环往复着一些画面,间或回响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和大片大片蔓延开的猩红。 他一出生,血色就已经在涂抹着他的世界。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命运痕迹,却并不急于去放纵那种破坏的念想,而是慢慢本能地将那些暴戾的、不安分的情绪收敛在心里……于是幻色一样的世界便只留下了一种红,比血液艳异,比火焰冷漠。 是……一种什么样的红? 带着一种类似于迷恋的单纯情绪,婴儿酣然入梦。 天色渐渐自黑暗走向一种薄绡般的朦胧之蓝,就如同一个时代的起落,正在提笔开篇…… …… 白发一缕,自微紧的手心抽离。 “这是白。” 随后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和我手中墨笔沾染的颜色相同。 “这是黑。” “那,这是红?”我指了指白瓷缸中游动的鲜艳的鱼。 他按了按我的头,让我看着他,那双冷淡的,点漆似的眼,忽然间变得通透,如同镜子一般,倒映出我的眼瞳。 ――“这才是红。” 我出生的十年里,一切正常得如同凡人中最平凡的孩子一般。 除了看不见,我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性情,智慧,资质,毫无出奇。这一度让抚养我的人很困惑。 “理论上出生设定就叼炸天的人,不可能到了你这么大还没有达成闭眼单挑街霸这样的成就吧,嗯~?” ……大概是遇到了你吧。 抚养我的人,是个仿佛被时间忘记了的人,惫懒得一如午后晒太阳的猫。他说话的时候,一贯地漫不经心,全然不在乎你是否觉得他是否在胡扯,按他的理论,你明白他的意思,他勉强予以赞赏,你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勉强用他的智商鄙视你一下。 就是这么一个脾气不讨喜,抓个小黄鸡都能被啄了手,只有脸可取的人,活得比我哥那种进步神速一路闭眼连揍街霸郡霸国霸的奇葩生物还安逸。 嗯,对,其实我的抚养人一点也不待见我哥。 我哥每隔两三个月就会缺胳膊断腿地跑来找他,原因从睡了哪个大能的闺女到抢了哪个二世祖的未婚妻,总之就是离不开各种各样的女人。我的抚养人从锁了门到锁了窗到门口栓了只田园犬,都未能阻止我哥本着顽强生命力去突破房门,精准地挺尸到房子里。 为此,我的抚养人总是摸着我的头喟然叹道:“看,这就是直男。” 【你不能因为我哥是个种马就把直男这个种族一棍子都打死吧。】 我哥的作死不是没有缘故的,那时候我还很小,我哥据他说作为一个一路闭眼连漂各种高富帅的存在,目标委实太大不想带着我一起死,就追上救他的人发挥了脸皮的优势把我扔在恩公怀里,塞给了恩公一根路上顺的糖葫芦作为束。 于是我就以一根糖葫芦的高价成交卖给了我的抚养人当学徒,虽然的我抚养人嘴欠总说养我是害怕他下一代找不到媳妇所以养的童养媳。 呵呵,童养媳。 我哥为了报复他这么称呼我,每次半死不活地爬回来时,都会深情呼唤一声―― “苍老师qaq~” 苍老师重重地摔上了门。 我们都十分费解他为何对苍老师这个称呼十分敏感暴躁,但是既然看到他不爽,那我们心中就理当是十分爽快了,自然苍老师苍老师地叫得更欢乐。 然后结论是我们这部小说才到了第二章,感觉就要被查封了……什么鬼。 我帮着手把我哥断骨接好草草绑了伤口,就听到我的抚养人忧郁地说:“其实有时候看着汝兄长后宫无数的画风,不得不服你兄长是个男神。” 我抬头认真地看了看他那张脸,认真地说:“你也是女神。” 于是我的抚养人更加忧郁了。 实际上因为眼睛不方便的原因很少见人的我不太清楚男神女神是个什么概念,直到某次我趁着我哥失恋拖着抚养人喝酒最后两个人全喝到桌子下面去的时候,摸了摸他们两个的脸,我哥的轮廓比较硬朗,眼角下有半指长的疤,是以前救我的时候被人追杀留下的,按他的话说这样显得比较爷们。 而我的抚养人相反,他的皮肤非常冷,就像是书中所言鲛人所织就的冰绡,沉睡的时候,几乎让人错觉是尊玉雕……按书上所描述的,大约就是女神似的样貌吧。 一晃神,感觉到我哥的呼吸平缓了些,便起身对抚养人说了一声:“兄长还需静养,我去看看辛夫人。” “……去吧。” …… 玉水原是个平静的凡人地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凡人口中偶尔传来修仙的仙人踪迹都能让这里的凡人好生谈上些时日,外地人来这,总听到这地方发生的一件怪事。 东城曾经有一户人家姓辛,丈夫是做纸灯笼的,娶了个容貌上佳的夫人,曾经育有一女,不足月便夭折了,辛夫人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听了丈夫建议便去做了一个外地人家的奶娘,那外地人出手阔绰,很是让辛家高兴了一阵。可是好景不长,养了那家的孩子一年后,辛夫人得了怪病,先是脸色蜡黄,容颜衰老,到了如今,三十多岁竟然好似六七十一般。那家的丈夫无法忍受貌美的妻子衰老至此,开始在外面寻花问柳,最终那个外面包养的女人带回来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后,辛夫人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两天两夜,在第三天天没亮的时候,将自己绣的孩子的衣服带上,离开了家门。 初闻此事的外地人叹道:那夫家也是薄情,辛夫人虽然身患怪疾,但毕竟结发妻子,宠妻灭妾,实在是…… 本地人也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辛夫人这是遭了什么罪,放在十年前,也是这玉水原中艳绝四方的美人,多少人羡煞,只是如今……色衰爱弛,此言非虚。 外地人又问道:那后来辛夫人又是何去何从了? 本地人继续道:最后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当年她哺育孩子的那户人家,在城外数十里的寂川梨花林那里盘下一个古宅,听闻了此事,感念辛夫人哺养之恩,便将她接了过去,吃穿用度皆是比照那孩子的亲生母亲一般,倒是比她之前在夫家过得好得多。 外地人: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铜壶里茶汤堪堪沸起来,自细长铜嘴飞成一线青碧色注入白瓷碗,听客们也且将这出旧事作笑言谈罢了,外地是商客又将注意力转向了这地界的货物作价几何,亦或是家中的婆娘脾性大不大的话题上。 别人的事,左右不过一个谈资…… …… 夕阳走到了山之南,斜斜照过了平原,却在接触到一条流经此地的静默长河时,失去了颜色。 这条河,听说通向冥河的彼岸,因为没有支流,看起来给人一种亘古落寞的感觉……世人称之为,寂川。 寂川里的古宅,隐藏在一片梨花林里,梨花总像是被秋冬遗忘了似的,常年铺了满地,走进去便是蔓延缭乱。宅主人也是有一年闲来无事,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前一下午,想给这栋有点漏风宅子起个名字,怎么着也要霸气得如同‘xx魔窟’‘x帘洞’似的。后来学了字不久的慕清仰及时阻止了宅主人想把这里变成猴子山的企图,艰难地说服了他易名‘饮沧楼’,取的是‘风华岁月,饱饮沧桑’的意思。 门前鹅卵石的路走了十几年,从跌跌撞撞到闲庭信步,一条路走得多了,就如同那些老生常谈的教条,虽然乏味,听得久了,张口便可道来。 慕清仰将稍稍有些松的遮眼缎系紧,他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年少的他,还不能很好地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比如说那些年被他不小心看死的小动物们。 慕清仰在心里默默地悼念了一下自己的童年,发誓以后不再饲养带毛的小动物。 对此苍桑略表失望,因为他比较喜欢小动物。 苍桑说,你可以当一个瞎子,但不能当一个傻子。瞎子是因为眼蒙尘才走了歪路,傻子是因为心蒙尘而出不了歪路。 苍桑,两个字嚼在唇齿间,淡而无味,过后回味起来却总有一种山间的云雾和大漠的沙子交融的况味,一如这人给人的感觉,分明是脚下踏实的土壤,一眼望去却总是望不到尽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鹅卵石上几许青苔横生,却也不算滑,这座宅子并不小,似乎是哪个高门隐士留下的,西园是慕清仰日常居处,东园便找人理出了给辛夫人养病,至于待客的北园,早早地被这宅子的现主人颁发给了咬人不力被嫌弃的田园犬。 是的,除了柴房从来就没有叶求狂的容身之处。 慕清仰想了想,结束了拯救兄长在地主心目中的形象这个论题。 闲思几许,台阶已尽,推开东园的一刹,铺面而来的是桂子将绽未绽的香气和……陌生人的味道。 “婆婆,这盆花搬到哪去?” 清越的,夜莺似的,每一个字节都像是泉水叮咚落进了心底烦躁的一隅。 哪来的姑娘? 慕清仰心中因这女子对辛夫人的称呼稍有不虞,开口道:“你是何人?” 一把苍老的声音迟疑了片刻,道:“清仰来了……这姑娘,在山上采药,不慎跌在后面的林子里,老身便带了回来,只是公子不喜生人,稍后便送这位姑娘离开,莫见怪。” 听到这苍老的声调,慕清仰眉头稍舒展,轻声道:“不过疑难杂症而已,夫人切勿再以‘老身’自称,家中老师与兄长乃敬人而非表象,清仰眼中皮相如何并无不同。” 辛夫人不禁伸手抚了抚斑白发丝,笑了笑,唤了他落座。 “……没想到给婆婆添麻烦了。”那姑娘歉然笑笑,正是半大的女孩,如同将将成熟的苹果一样讨喜的脸庞红了红,却也落落大方道:“我叫越卿珑,越人歌的越,刚才听婆婆说你叫清仰,也是‘卿卿’的‘卿’吗?” 慕清仰不怎么接触外人,闻言,沉默片刻,摇头道:“是‘水至清则无鱼’的清……家师不喜外人,你说话这般流畅,想必已然无虞,不送。” 越卿珑佯怒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却这般不好相与,哼~我偏要赖在这,你还能赶我走?” 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到底不怎么和女孩子这种生物接触过,慕清仰无语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没读过书?” 越卿珑做了个鬼脸,特意把那嫌弃的声音扩大,趁他皱眉,小手作势要扒上他蒙眼的绸带:“你管我~?话说你好好的怎么非要把眼睛蒙上,你走路又没障碍,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嘛。” “住手!” “越姑娘……” 慕清仰和辛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越卿珑倒不是真的想去强撕他的绸带,顺带着像是胡闹似的把他的领口弄乱。 慕清仰领口处靠近锁骨的地方露出半块奇怪的纹印,形如日轮,越卿珑收在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却马上被慕清仰直接推出门。 “无礼之辈!以后不要来打扰婆婆休息!” “喂!你就把这么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留在外面受寒?我晚上要是被大野狼吃了!会来找你的!” 隔着门听见慕清仰羞窘的声响,越卿珑清澈的眼底变了一种不属于她这种年纪的神色。 是他,那个杀神,现在竟然年幼如此…… 越卿珑面上慢慢浮现一种狂热的情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稚嫩的手。 柔嫩,干净……再也没有九百年后那种血红的、沾满血腥的味道。 ……这是上天在怜惜她上一世神魂寂灭,才给她的恩赐!这是九百年前……四界争锋、三十三天灭世之战还没有开始!一切重头再来!这一次一定要步步小心,慢慢地……接触那活到最后的存在! 只要和那最后的存在建立哪怕一点点因果故旧,她就能活下去!甚至于……和他并肩君临破茧后的第二大荒纪! 山风拂过,越卿珑猛地回过神清醒了过来,强自按捺下心底的激动,甩了甩根本毫发无损的腿脚,一边走,一边脸上露出一种蛊惑的笑。 便是杀神又如何,现在不过是对付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子,不急…… 轻云蔽了疏星几点,枯卷的冬日残叶打着旋落在白色的衣角下,檐下,一个人就着灯笼的微光凝神看着手中里一缕慢慢变深的白发。 随后他转眸看向越卿珑离开的地方,淡漠如远山的眼底略带一丝困惑。 “能逃回‘献祭’时间之前的女人……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字数真的爆太多了,以前都是3000一更,这才两章就将近一万字,我有点虚呀_(:3」∠)_ 顺带卖萌打滚求收藏0v0~ ☆、第三章 谤佛?其一 叶求狂发现最近慕清仰往辛夫人那里跑得特别勤快,拖着半个伤残的腿戳饲主:“我弟怎么了……诶嘿谁家的姑娘我得去瞧瞧。” 苍桑一脚踩在他的伤腿上,面无表情道:“嗯,男孩子,情窦初开,愚民们大多有这样的发情期,遇上故意勾引公牲口的母兽,就更没有抵抗意志了。” 叶求狂怒道:“我弟才十岁!还没到禽兽的年龄!” “说得好像你十岁的时候没有偷看过你爹的侍妾洗澡似的。” “怎么我小时候的隐私你都知道?!” 这宅子的饲主高深莫测地看了残疾人士一眼,傲然道:“花草招蜂,苍蝇逐臭,自然规律,不过清仰最多是招蜂的那个,你?呵。” 常年被苍桑以各种方式转着圈嘲讽的叶求狂已然习惯,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生气了吧。” “哪只狗眼看到的。” “其实你没必要生气的,反正就算清仰不早恋以后也成为不了你的童养媳,你这张脸很难找到般配的女人→_→” “呵呵哒。” 某种意义上叶求狂对救命恩人的终身大事还是很上心的,比如说不被追杀的时候喜欢去攀谈一些美貌女修,但是谈过之后感觉基本上没有脾气颜商合适的,便勉为其难地自己献身消受了。 对此,苍桑的评价只有毒辣的两个字―― “渣男。” 其实叶求狂也不能说是真渣男,因为这个世界的潜规则是脚踩两条船的是渣,脚踩三条船的也是渣,但脚踩一片大海的那就是在渣男的领域里修炼出一种境界了,被众多渣男仰望的渣男之神,简称男神。 叶求狂是个多情的人,多情的人总是不能适应薄情的人的三观,总是坚持不懈地想用作死的方式来感染薄情的人。 苍桑有多薄情,叶求狂似乎没有底线的认知,只知道无论怎样的刺激,都无法在让他动容,而永远让人感受到的是哪种刻在骨子里的高傲与任性,除了面对清仰。 慕清仰不是个资质出色的孩子,仅仅是被苍桑随意收养的一个甚至有些残疾的孩子,苍桑却不喜清仰接触他人,这种‘不喜’相对于他那平淡的感情来说,反应得尤其明显。 叶求狂闭目释放出属于金丹后大修士的神识,笼罩之处便能清楚瞧见一个俏丽少女趴在篱墙头笑着和绷着脸的清仰说话的画面,笑了一声,缓缓道:“你看,再过几年,清仰也该大了些,届时你怕是再也挡不住这些蝴蝶蜜蜂了~” 手中古书啪一声合上,雪白长发,少年模样的人淡淡道:“……鳞蝶翅上粉,黄蜂尾后针,喜欢招蜂引蝶的,早晚被扎了手。” “谁是那座带刺的墙篱?人就像是水里的鱼一般,抓得越紧,挣扎得越凶,放生在湖泽里,才能游得更远。” 霜雪似的眼睛微微一动,类似于不悦的神色浮现出:“但我这里,是冰山一座,走出我的范围,日后面对的便惟有棱角。” 叶求狂摇头苦笑:“你这尖锐的性格很难交到朋友。” “用一种印象界定性格这种模糊的概念是最为愚蠢的想法,你大可不按我制定的规则来,但也休想让我妥协你所谓的‘人之常情’。” “苍老师……”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任性?” “给我一个我不任性的理由,让我姑且当个笑话听。” 年少时期也曾得中二?冷艳高贵酷炫拽?病的叶求狂这会儿也是听得醉了。 …… 谁人年少时不曾让花红柳绿地迷了眼,人终究是闲不住生灵,正如未经过风雨的雏鹰永远学不会欣赏深山古刹般的弃世静心,偶尔弄了涟漪数圈,全然被那亭亭莲华牵出了情思几许。 倒不是说真的一见倾心,最多是图个新鲜,慕清仰转了转手里的香囊,有些烦躁不安。 白日里,他例行地去温书,那人拈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嗅了片刻,以那种慵懒淡漠腔调慢慢道―― “人说三十三味,女人心、胭脂泪最毒,你不妨去看看大夫?” 微微上扬的尾音,像是懒拥锦衾的猫儿,半梦不醒间,一双竖瞳若有若无地锁定着自己,算不上威慑,只是禁不住地让人迷茫于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却又无从改正。 慕清仰不是很理解这种感觉,只是本能地想规避……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大多有这种对最为亲近之人的抵抗心,本能地想独立去拥有一些秘密,又恐慌于亲近之人的探究。 “书房南面第二层你哥塞的狐女十八式旁边第三个格子里的书自行索引一个关于蛇蝎女人心的故事,省略作者大部分自命清高的矫情,某种意义上关于女人这种物种的叙述还是有可以借鉴之处的……对于你这个年纪。” 慕清仰可以想象得到这人是如何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来宣告……他不喜欢最近新来的女客人。 平心而论,慕清仰承认自己很动心,关于那名唤越卿珑的少女口中的……外面的世界。他隐约在辛夫人偶尔的叹息中知道自己与同龄人的不同,比如说为何兄长在外是搅风搅雨的大修士而自己只能如凡人一般在苍桑指教下读书,比如说咒带下隐藏的盲眼的秘密,他乐意和越卿珑聊天,从她的口中能得到的信息彷如一片伸进金丝鸟笼的羽毛,勾引着他向外飞的欲望。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开口。 “为何不喜清仰接触外人?” 这家主人翻书的手终于一顿,随后指节轻轻地敲了两下书页,慢慢道:“关于这个问题的引申,我比你更加困惑,比如说为什么人总是在羡慕别人的生活,财富、女人、乃至生存方式,而一辈子总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清仰,你不是在抱怨我不允许你接触外人,你是在嫉妒你兄长拥有的力量。” 慕清仰微微一怔,衣角紧了紧:“清仰并没有……只不过听卿珑说,无尽天荒何其广阔,总有方法医治奶娘的旧疾。” “这女人在刻意蛊惑你。”指尖轻叩,半垂的眼底情绪敛起:“至于辛夫人,这世上不会有人救得了她。” 慕清仰不再说话了,纵然不喜苍桑总是这般冷心冷情地去为他人的生命下定义,也只能失望于苍桑的古怪脾气。 “只是事在人为,上天怀仁,沃泽万物,清仰不过想护得身侧之人一世平安,凡事尽心求取,不祸及他人,如何不可?” “我赞成你相信神明,但是不赞成你对命运如此乐观。”苍桑的眼神悠远地看向窗外的重峦叠嶂,“岁月,总会让你明白成长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后来我忘记了那十六年的安宁中,苍桑一切的嘲讽,唯有那一句记得分明――岁月,总会让你明白成长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但彼时我还未曾经历过后来那些波折,除了为了奶娘的旧疾泡在书房里以外,就是想着如何应对苍桑不止一次想把越卿珑扔出去的意向,就在我认为这种平静得发霉的日子继续下去的时候,苍桑捡回来一个半死的人。 “他是谁?” “我的生意来了。” 这人极惨,惨到不能用惨字来形容了,慕清仰帮忙处理了一下,手指触到的皮肤就像是翻起的鱼鳞一般,只是碰了碰,就是一阵的头皮发麻。 “怎么会有人下这样的狠手?” 与慕清仰相反,这宅子的主人却是少有的兴致盎然:“世上总有这种让人很费解为什么还活着的人,有助于我验证一些道理。” 慕清仰:“分明是歪理吧……” “虽然这是我们之间相隔无数个时间单位的代沟,但是由于年龄上的差异,我原谅你的无知,记住要尊重比你阅历丰富的人,也记住你还只是个学习者,现在没有人伺候你偶发的脑残。” 对于这样的毒舌,慕清仰也只得摇头当没听见,但随后听到苍桑把那半死的人拖进了房间而且顺手把他关在门外,慕清仰就不能冷静了。 “我们家的狗腿瘸了你都不会包扎,你还把他带进去,确定不会草菅人命?” “反正活着跟死着也差不多了,晚上不要来打扰我,也不准开后门和蛇蝎女人早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于是慕清仰充分体会到了苍桑想把越卿珑给丢出去的心情,一晚上辗转反侧之后,第二天一脸疲惫地去找,惊悚地发现那半死的人已经能下地了……而且不止下地,都能下厨了。 昨天半死不活的没瞧出来,今日一瞧却也是个俊雅的青年,只是眼下带着些疲惫, “贫僧容央,谢过二位施主救护。”说着,青年打了个佛号,低头抱着早饭开吃。 慕清仰愣了一下,依稀还记得昨天这人来的时候是有头发的,这么想着,直接就上手……果不其然一头油光水滑的秀发,这手感估计还是定期搞过护理的。 妖僧容央脾气倒是好,风卷残云地干掉早饭后,笑呵呵地双手合十道:“承蒙款待,贫僧依稀记得当时呼唤的乃是阿修罗道,没想到修罗也是如此和善。” “没见你之前我也不知道上门的生意是个六根不净的妖僧,留长毛的和尚在我这你不是第一个,但是大多性格讨厌,少有几个得道高僧,但是放心绝对不是你这样的。”一手支着下巴,苍桑百无聊赖道:“既然都到我这饮沧楼报到了,显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别介意修罗长什么样,当然你嫉妒我比你好看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有没有人说过施主口才胜似修罗?” “如此才显得我平易近人,不然我怕汝等愚民太紧张。” 容央叹了口气,低声念了念佛号,便道:“如此,贫僧便提出所想了……阿修罗,贫僧愿付以一切代价,杀尽梵音佛统。” 出家人口中称杀,神色却是慈悲温善得一如既往。 慕清仰微微一愣过后,不禁问道:“僧者是曾受同道迫害?如此惩戒恶人便是,为何要杀尽佛统?” 容央笑道:“小施主不必多想,贫僧乃是恶人。” 慕清仰一时茫然,直到苍桑翻开他那册永远也读不完的诡纹书,发出一声嘲笑:“又是一个极端的精神洁癖,最容易发展成这样的神经病,无聊的是这种神经病总是以杀戮来证明自己的自以为是,充分体现了人类牲口的一面。” “什么?” 苍桑不待他说,那本诡纹书便扔了过来:“自己看。” 那书一入手,一种诡异的,像是流沙在手中流转的感觉满溢开,慕清仰只见那书自行翻起,一页空白上随着容央的名字一笔勾勒,脑海里无数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瞬息千转,再一清醒时,却发现自己手中拿着佛珠,周围袅袅禅香笼罩了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 仿佛是以自己的视角去看他人的生活,但是只能作为一个‘眼睛’而不能主导这身躯的意志。 陌上繁华绽放,花溪畔,槐树下,驼背丑女,被拿着棍子的村民们围起,她的身前,俊雅佛者神色安宁。 “你这和尚休要多事!这丑女生作如此模样本就该当被赶出去!现在染了时疫,若是不打死,我们全村人都会被她害死!” 佛者并不退让,淡然道:“众生平等,怎可因形貌美丑而断人生死?” “女人生来便是为了嫁人生子,她这般的本就没用,谁让她没生了一副好相貌,真是让人见了便恶心!” “容颜美丑,不过红粉骷髅,这位姑娘既然因形貌而落得如此境地,贫僧愿渡她以平等之道,今日便与她拜堂成亲,若是诸位愿意,大可作个见证。” “什么?!看你仪表堂堂怎么如此自贱!还是个出家人?!” “吾言既出,便当行其事,不必多言。” 众人震惊……时年流转,恍然丑女已作嫁娘,与佛者育有一女,可惜未及及笄便夭折,随后佛者的宗门来人,与丑女闭门长谈后,口口声声言及佛者身份贵重非是丑女所能攀扯。次日佛者讲禅归来,却发现房中白绫悬梁…… “佛偈第一言,众生平等……我却连这第一言都未参透,究竟何谓佛?” 漫长的岁月,佛者开始茫然于自己坚信的佛。 “容央,为何又无端杀人?” 厉声喝问如雷霆般刺入耳朵,静修的佛者面貌依旧温善,抬眸时,眼底流下一滴泪。 “我有何错?” “只因见得凡人吃肉,你便杀了他们喂与野狗!还说不是犯了杀戒?!” “佛曰众生平等,牲畜与人有何不同?因果回环,人吃牲畜,与牲畜吃人,不过一报还一报,我为人减轻杀戮众生罪孽,又有何不可?” “你……你这是谤佛!” “谤佛又如何?佛不重生灵,我不重生灵,若是言我谤佛,我便谤尽梵海,杀佛成佛。” 那雷霆之声像是盛怒异常,倏尔一道黄钟大吕似的巨响震了过来,金刚杵镇下,无数佛言枷锁临身,容央周身顿时遭逢如同十万大山般的重压,当即七窍溢血。 “我万佛山乃佛界执牛耳者,天下佛宗再无人可比拟!而你是唯一一个修满七识境界之佛修,再苦修百年便有望进入真佛之境!如今你如此堕落,如何对得起万佛山栽培?!判你面壁六十载,自行悔悟!” …… “他人言吾心有魔念,而吾杀戮之时,心中却并无嗔念。” “世间万物皆由己身而观他物,佛言既从人口出……即是人之道,非佛之道。佛是虚妄,我是虚妄。” “我非魔,佛……才是魔!” 大片的浓酽黑暗降临,漫长的幽禁中,伴着一盏青灯,慈悲的佛者形影相吊。喃喃低语中,善念再一次走入迷途…… 慕清仰只觉脑中剧痛,随后仿佛脑海深处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佛者的妄念如同游入湖中的毒蛇一般消失无踪。 如同深埋的罪孽。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铺垫有点多,可能略乏味,中后期故事线才会爆发。 ☆、第四章 谤佛?其二 按照一般剧情发展,假如一个人醒来时,感觉到浑身像是被车碾了似的,那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被揍了,要么被艹了。 慕清仰苏醒过来的时候,倒是没有上述两种狗血状况发生,只是后脑的位置还依稀有些类似于宿醉醒来的钝痛,往身后一摸,不似自己那张睡了十数年的花梨木床,却摸出来一块坚硬的鹅卵石。 ……他什么时候来了野外? 面上感觉也不似以往,封眼咒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慕清仰茫然了片刻,直到感觉到身侧那股熟悉的、像是午后阳光晒过的原木的气息,才回过神。 “我的眼睛……” “无妨,此处你当做是幻境便是,若是一时控制不住力量伤到什么人,对你而言只是虚妄。” 慕清仰一抬头,第一眼便瞧见了一片薄红的雾气中走来的人,愣怔了片刻,清澈的眼里便不由自主地盛满了这身影。 “这是哪里……”唤了一声,慕清仰复又垂下眼去道:“我刚从那奇怪佛修的梦境里出来,怎么又到了别的幻境?” “自然是为了做生意,收了那妖僧的东西,自然要银货两讫。”一伸手拉起慕清仰,苍桑面无表情道:“我让你读那么多书,你却偏生偏向儒家那迂腐的一套,再不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现实,你马上就要中二病了。” “中二病到底是什么病……” “青少年一种极端的自我矫情以找寻存在感的欠抽型绝症,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病,这种高贵冷艳的症状我一人独享即可,你就不要参合了。” ……啊,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好在随着年龄增长,慕清仰对自己天生的这种看到活物就让对方血液结冰的怪异能力有所掌握,如今撤了禁制,遇上修为较为深厚的,至多也只让人觉得阴冷罢了。 饶是如此,慕清仰为求不伤及他物,一路上也只得垂着眼,牵着苍桑的衣角走路。离开了居住之地,走得有些跌跌撞撞,险些撞到他。 前面带路的人终于是没了耐心,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将披拂在身后的白发揽至肩侧,低下身子。 “上来。” “……啊?”慕清仰慢了半拍才理解到他的意思,顿时像是断了弦似的。 苍桑一脸不悦道:“以后我老到走不动了,你要背我的时候多了,这会儿就先让你占点便宜。” 心里那点感动顿时飞走了,慕清仰倒也不客气,“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喜欢吃亏?” “因为我是个讨债鬼,欠了我的,我就要剥皮拆筋地要回来……别勒我脖子,很脆弱的。” “每天又吃又睡的,你该减肥了……” “不要乱学其他界面的腐朽文化,胖点才有福气。” …… 这样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没多久,这荒地里便出现了一座古刹佛寺,本有几分荒凉,但那寺门两侧闪着幽光的梵文却昭示这古刹不是什么普通地方。 果不其然,一踏入百丈之内,两个执棍僧人便骤然现身,法杖一横面无表情道:“此地乃万佛山禁地,施主再进一步,休怪贫僧得罪。” 苍桑看了他们一眼,放下慕清仰,肃然道:“清仰,你看这两位大师……” 慕清仰意会道:“打得过。” 苍桑遂转头回曰:“秃驴,让路。” 二秃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见过翻脸这么快的,顿时金刚怒目,但即便苍桑是个战五渣,慕清仰也是有个战斗狂的兄长。眼前两个僧人铁塔似的逼近过来,忽而对上慕清仰骤然抬起的一双幽幽深瞳,眼中似有一股浓酽的黑暗蔓延,瞬息如同墨一般浸染了整个眼白处。 只见下一刻,两个僧人一晃神,身形摇动了一下,僵硬地面对面互相狠狠地来了一拳,便轰然倒下。 完事儿后慕清仰回头一看苍桑早已越过他去解开这古刹的禁制了,苍桑解禁制的手法特别古怪,只是把手放在禁制上,然后那些杀气腾腾的符文就开始如同急速枯萎的花朵一般迅速崩解殆尽……不念咒式、不结手印,慕清仰没有在典籍上看过任何相关手法,只是隐隐觉得给人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这禁制看起来不凡,怎么到你手中如捋败絮?” “再不凡也不过是凡人造物,人外人,天外天,凡人的眼睛看得再远,也未必能看得到山河全貌,所以永远别把自己太当个人物看。” 慕清仰不再言语,安静地看着那层厚重的佛言枷锁层层剥落,最后一层薄弱的金色屏障一阵不支后,灵光晦暗,禁制溃散刹那,整座佛寺传出一种奇怪的震动,随即脚下轰轰隆隆一阵异响,佛寺倾塌入仿佛无底洞一般的所在,眼前乍然出现一道幽深巨坑。 坑中,虚空里十二道佛言锁链重重困锁住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影,每一道佛言一闪,便在其身上烙下一道见骨焦痕。 慕清仰一怔,瞬间在那被困锁的人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迟疑问道:“这是……容央?” “我不好定义这是具体哪个时段的容央,不过显然,是你昨夜看到的那个。” 随后慕清仰便看到苍桑像是走在无形的台阶上一样一步一步,无视了数以万计的佛言结界,伸手点在仿佛尸体般的容央眉心。 “我既然来了,便表示不会征求你是否同意将岁月献祭的意见,很遗憾你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了,不过我乐意听你此时此刻后悔的话语。” 那仿佛尸体一般的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张狰狞残面平静如昔,磨砂似的声音喃喃:“不曾……后悔。” “当然,后悔这个词从来都是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而生的。” 月光下温声低语的梵呗响起,佛光一瞬间暗淡,黑暗吞噬而来…… “阿弥……陀佛……” 慕清仰脑中迟迟驱散不掉容央那时时刻刻敲击心房的梵呗……就好像那慈悲的声音下,心脏如同浸在温泉中,慢慢失去了鲜活感。 “难怪要被关起来,这妖僧要渡的不止是人心,是人命……”苍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慕清仰身侧,瞥了一眼眼神有些空茫的慕清仰,冷嘲出口:“我身上没带招魂幡,纸钱倒是能现做,你若是看此地风水不错不如就在此圆寂了吧。” “不劳费心……清仰的命还很长。”按了按眉心聚拢心神,慕清仰回头忍不住把手按在苍桑心口:“你刚刚有没有觉得心脏不太舒服……你心脏怎么不跳?” 苍桑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按照一般规律,很少有人心脏长歪。” “你是长歪的那少数?” “我是没心没肺的那少数。”闭上眼感应了片刻,苍桑随手一拂,两人周围像是水波一样的东西扭曲了片刻,周围景象如同破碎的幻境急速变幻,再一定下时,慕清仰一抬头,居然是无尽的黑夜,身侧忽然出现了无数盘坐的僧人。 “这又是?”一股死寂而不祥的气氛传递过来,慕清仰莫名心下一沉,指间刚一接触到身边一股僧人的袈裟,忽然间袈裟落下,里面一具枯骨乍然崩解。 “不用想太多,容央是个疯子,不必去细究他的思想是如何扭曲的,你眼前的就是最直观的结果。”身侧一声淡漠话语,昭示这无数僧人的枯骨便是放出容央的后果。 慕清仰为这变幻一愣,但思及这是苍桑制造的幻境,心下稍定,但是那千里埋骨的血腥味仍然是让他皱眉发问:“这就是容央想要的?你是想通过制造幻境来了结他的心结……如此也未必不是个办法,但是日后他又要如何自处?我观他曾经为救人命不拘身份,可见初心不腐,总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 苍桑这时回头看着他奇异地笑了笑,却也是一瞬即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按照推断,这就是我们放他出来后第三年佛界的景象,渡了万骨同枯。那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我们回到第一次在见到容央的时间里,杀了容央换这千万佛僧的性命,或者袖手而去。” 慕清仰微微一愣,入眼的皆是一片血河,那血河尽头,容央一身白色佛裟染血,犹然口诵往生,而膝下已是白骨成山。 这景象实在太真实,映在眼底化作浓浓的不忍,但是一闭眼,当时以容央的眼睛看待万物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容央未必是个恶人,只不过走进了误区。 “如果能换一种方式,我希望在一开始就用言辞劝导他,如果他能改变想法,日后行善造化万民,岂不是两全其美?” “……” 慕清仰一看苍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可能又说了不合他心意的话了,顿时下意识地哑口。 像是什么狠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来,只得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了这样教大的少年许久,苍桑道:“首先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不希望你的三观像是小学未毕业的水平一样,其次粉饰太平的漂亮话谁不会说,结合实际很难?事实是,容央是个疯子,杀的人不会比最凶悍的妖魔少,妄图改变他想法的人太多了,但杀人就是杀人,一个人犯下的过错了就像是你去砍树,最后无论怎么对着树忏悔,树都会只剩下一个慢慢腐朽的木桩,如果你因为小学生心态去对着一个杀人狂抱有怜悯,那么谁来怜悯被他杀的人?” “那犯下过错的人,就不应该给他救赎的机会?” 苍桑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有一天我成为了他这样的人,你会给我救赎的机会吗?” “我不愿意杀容央,只是希望尽我的力量在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改变,换做你,当然更不会去伤害,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是最后不能扭转危局……”慕清仰轻咬了咬下唇,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世人诟病也好,四面楚歌也好,我们一起承担。” ……你和容央一样像一个愚蠢的、天真任性的佛。 苍桑忽然笑了笑:“……这次可不要食言。” …… 那一年梨花将绽未绽的时候,我依旧在山林古居里过着平静的生活,那次幻境仿佛是苍桑给我的试炼,连续做了两日关于那个梦境中惨状的噩梦后,我的心潮平复了下来,时常去找借住在家中的容央谈心,容央也一直微笑地听着我的劝导,但令我担心的是,他的梵呗依旧温柔如溺毙人心的水。 我一度怀疑我读了那么多书,依然没有影响到容央分毫,但随后越卿珑的归来带走了我的注意力。 …… 老实说越卿珑也是个会打扮的正常姑娘,如今也不知道是得了哪家修仙宗门的青眼,看起来比之初见时一身落魄的孤女过得好得多。 “你可听说过万佛山?”这姑娘总缠着不走,慕清仰也没真的赶,最多话里话外挤兑两句顺带通过她的口验证一下寂川以外的世界是否与自己看过的知识相吻合。 “这是自然,天荒四界之梵音佛土第二大宗门,也就你这被关在宅子里的金丝雀不知道了~别说这个了,你看看我好不好看~?”说着她转了个圈,衣料如同层层叠叠的珠母荡起云雾似的圈纹,缀着红珊瑚似的缀放,也称得上是娇容如花。转了一圈后想起慕清仰本来就看不见,颓丧道:“本来想让你瞧瞧我这九阙天宫的内门弟子衣裙,你却是个睁眼瞎子。” 慕清仰只觉得那衣裙上的脂粉味有点让他不适,身子稍稍往后仰了几寸,避开那股扑面而来的红粉香脂味,面无表情道:“九阙天宫……倒是也有耳闻,你既然做了这等宗门巨擘门下之人,怎还有闲心来饮沧楼?” “你就不能有一次不挤兑我走?!” “因为我看的闲书太多,每次看到你我就有一种生活在狗血话本里面对矫情女主角的错觉,连带着觉得自己也脑残了。” 越卿珑:…… 越卿珑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她的思路还停留在作为一个闷头修炼如何更装比地杀人的阶段,勾搭少年人早恋这种事听起来蛮简单,但实施起来也要看被勾搭的对象有没有这方面的抵触性。 不,这简直不是抵触性了,这简直就是完全出现了抗体……特么的到底谁教的?! 越卿珑眼底凶光一闪而过,她想到了一个婊砸。 这宅子的婊砸主人一向不喜欢她,至今为止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每逢她来就是闭门不出,她对宅主人的印象最多就是从慕清仰口中转述的‘脾气古怪’、‘正常人说不到三句话一定拔剑砍他’、‘注定娶不到师娘’这样的定义上。 小婊砸!老妖怪!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迫害的才最后让慕清仰变成了最后那样的杀星! 冷静了片刻,越卿珑拾起被慕清仰嫌弃的形象,整理了一下表情继续道:“算了,你不待见我无所谓,但是我知道你未必不待见我带来的好消息。” 慕清仰兴致缺缺的心思顿时为之一散,站起来忙道:“你得到辛夫人那种怪病的消息了?” “这倒不是,”见慕清仰面上难免失望,越卿珑嘴角一扯,话锋一转道:“不过但凡治病,大多也应该有因有果,知道病症是怎么得的,才能对症下药,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 “确实有理……不过辛夫人乃陈年痼疾,如今要着手调查,未免太晚。” 越卿珑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狡黠道:“正如你先前所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万事万物总有一种东西冥冥之中有感,昨日借住在你这的那个带发佛修有自你恩师那里借来一册书,我远远看过一眼,也许对你有所帮助。” “说来听听。” “你可知阎罗簿?” 阎罗簿三个字自越卿珑口中说出瞬间,一墙之隔,白发少年本是半阖着养神的眼睛倏然睁开,那眼中的神情带着两分空洞,他望向坐在棋盘对面安静对弈的佛修,佛修乌黑的串珠下方悬垂着的一面青铜小镜仿佛散发出了幽幽的暗光。 “……妖僧,你给我惹了点小麻烦。” 容央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地带着一股暮气。 “你为何一直忌惮那温善的小弟子?” 黑子在指间捻了两捻,一子落定,执子人眼底淡漠如故―― “你只是见过幼虎茹素,莫非就认定当它爪牙锋锐之时,不会将你开膛破肚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约吗? ☆、第五章 谤佛?其三 慕清仰自是知道苍桑身上总是带着一本怪书,在饮沧楼中仿佛无穷无尽的书简、玉符、以及不知道哪来的掉线的羊皮卷中,这本书尤为特殊,苍桑不一定经常看,但一定会随身带着。 想起日前苍桑以这本书施展的让他回到容央记忆幻境中的术法,慕清仰不禁心中不快…… 他不太喜欢这种总是被当成无知幼童的感觉,尤其是一个外人知道了关于苍桑的,连他都不曾知道的事。 “你怎么知道……那本书有映照人的记忆的用处?” 越卿珑面不改色道:“你昨日看书睡着时梦魇了,说了些梦话是关于那本书的,却是与传说中记录人生平的阎罗簿有所关联。” “‘阎罗簿’……天荒秘宝录里有这样的东西么?”慕清仰起身想去藏书房查查是不是自己记得遗漏了什么,越卿珑却拉着他不让走。 “既是追查婆婆的病因,你就不要浪费时间在其他地方了,管他灵不灵先用着再说。”越卿珑下意识余光扫过辛夫人居住的西园,眼底一抹沉沉暗光闪过,随后用一种极富说服力的语气道:“便是今天不查,日后也要查,左右婆婆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听你说你那老师的书房藏书包罗万象,可如今你能用上的手段其所需条件也太过苛刻,你可以继续有志从医,但婆婆未必能等那么久……” 慕清仰沉吟片刻,终究同意了这说法,道:“不无道理,虽说听老师言容央想法殊异常人,但事关人命,与他交涉一二应能借来无妨。” 越卿珑见他起身,也提着裙子跟了上来。 “你在此稍待。” 越卿珑分外不满道:“你那老师再不待见我,我都叨扰这么久了,总要让我见见他到底是长了几只眼睛几个耳朵吧!” 慕清仰心情有点复杂,正想放硬了语气,忽然房门一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温淡的问候,似乎是刻意放柔了声调,带着勾搭少女一样柔软的鼻音,无端搔得人心痒难耐。 “清仰,有客?” 慕清仰:……等等,这语气,发生了什么?! 越卿珑却是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纵观前世今生,她都未曾见过这样一个人……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观感,看到来者的第一眼并非注意到他形貌如何,而是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四季的步伐渐次走过,最后当四目相对时,就仿佛整个冬天最安静的雪收在了眼底。 这种怔然一直持续到那人再次开口。 “听此地主人言姑娘时常不弃其脾气古怪而相伴舍弟左右,叶某在此致谢了。”他说话时,柔长的雪发半掩,那双吸引人的眼眸平静如故,但话里却透着温情许许。 慕清仰僵硬地听着苍桑明显的扯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愣愣道:“……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 越卿珑却是定了定神,脑海里疯狂回忆起前世的片段……她只知道最早煞神降世在这附近,而不知道煞神幼年时还有个兄长,也不知道兄长是这样一个…… 思维戛然而止,越卿珑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口舌也不利索起来:“不用,我们也是一见如故。咦?怎么您与清仰并不同姓,莫非是义兄弟?” 苍桑越过满脸愕然的慕清仰身侧,自行落座道:“一母同胞,只是家族变故,清仰从母姓罢了。既然你与清仰投缘,我也便认你作个妹子,日后也好照应你。” 若是叶求狂本人在此大约会委琐地想:那么日前就不照顾了吧。 事实上意思大约也差不离,苍桑说完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越卿珑,这是一种谈话的技巧,你说完话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就会在目光下意识地做出仓促的回应,而往往思虑详细。 越卿珑一看之下顿觉此人气机深不可测,隐隐还比之那些元婴老怪给人的感觉更为神秘,虽有疑虑,却也欣喜道:“如此卿珑便也称兄长,还未知兄长――” 苍桑面无表情道:“叶求狂。” 慕清仰自觉面壁……他果然。 苍桑转过来看了慕清仰一眼:“有如此佳人,也不引荐于为兄,清仰你未免太薄情。” 慕清仰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能给亲哥点了根蜡烛。 …… 庭院下长谈自午后至日落,苍桑与人交谈依然惯有地带着一种冷淡,不过却也是这种冷淡恰恰让少女怦然心动,待到打发越卿珑走的时候,已然明显可以看到越卿珑眼底带着一些怪异的情愫。 ……你背着我哥这么黑他他知道吗? 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人走茶凉,慕清仰已然忍成神龟。 “……看脸的世界,哪个都一样。”人一走,慵懒毒舌的宅主人又是一副惯有的嘲讽:“渣男的心胸大多开阔到接纳一切女色,你哥会感谢我。”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故意示好卿珑?” “私下里称呼名称表示你对这个女人有了相当的好感度,同时也反映了你对做我童养媳的抵抗心理,当年你哥把你卖给我的时候说好的做童养媳,而看今天状况,你觉得侵犯到了我的利益,我还会保持沉默做一个温婉明媚如诗如画的美男子吗?” 慕清仰顿觉血冤:“我都没有看到她的人,连美丑都不知道,怎么就心怀不轨了?” 苍桑同情地说道:“长到你这个年纪还美丑不分也是一种悲哀。” “大约是除了你之外我未曾亲眼见过其他人吧。” ……却也是因为如此,你总是最好的、唯一的。慕清仰心底无端端冒出这么一句话。 …… 【这一年我记得十分清楚,梨花落满了饮沧楼前的溪塘,习惯了平静的我,并没有发现,那时我已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心底的愿望、对苍桑的期望,抑或是欲望,都有哪里不一样了。我依然抗拒着苍桑给我的一切明示暗示的引导,从阻止我接触越卿珑到救辛夫人,或是他把容央的生死放在我手上,我在仿佛满口仁善言辞的表象下,都在昭示我想摆脱苍桑的影子,甚至于……我开始尝试独立去做一些明显违背他想法的事情,除了道德,我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你问夭夭?她……”温和的眼睛里倒映出继续追念的神色,容央想了想答道:“是个极温柔的好妻子,偶尔有点胆小,只要与她多说说话,她便又开心起来。” 听一个出家人追念亡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慕清仰从不觉得容央做错了,透过他的记忆,慕清仰还记得那个叫夭夭的女子,总是佝偻着身子,半张脸爬满了像是被灼烫过的残疤,常人见了,只怕恨不得敬而远之。但容央不止救了,为了绝她自尽的念头,还当真破戒娶了她,生儿育女,在那些万佛山戒律僧逼上门来前,竟然也如寻常夫妻一般十分安宁幸福。 慕清仰自问自己也是个寻常人,心里也偶然有些揣测容央后来的异变是否与夭夭病逝有所关系。 “那夭夭身故后,你有想过报仇吗?” 容央眼神平静,回道:“仇从何来?若是谈及门人相迫……却也大可不必,种一因得一果,本就是我破戒在先,问责也甘愿,即便夭夭心怀郁郁,好在最后我能陪她离去,如今也无甚遗憾。” “既然知道会被问责,那你――” 容央笑了笑道:“贫僧也不过是随性了些,总想着若是在世间行事一直瞻前顾后,难免束手束脚,最后反而难以成事。” 慕清仰了然:“凡事当行则行,只要问心无愧?” 容央微笑不语。 慕清仰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也心有困惑,平日里除了辛夫人,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交谈,卿珑总有她的心思,我唯恐她另有所图,也只得对着你这外客畅所欲言了。” 容央余光扫过榻几上黑白残局,淡笑道:“若非关于辛夫人,便是关于令师了?” 话到了唇边,转了三转,慕清仰改口道:“确实是因辛夫人旧疾而来,家师所藏典籍虽然包罗万象,但有些手段非是我现在所能达到……而家师轻于生死之观,非是情理所能说动。” 容央忽然抬起手打住了他所言,笑着问:“一者有哺乳之恩,一者有教养之情,如今令师袖手生死,你竟毫无怨恨?” “辛夫人的病我自己束手无策,他人便是袖手,只要不是有意暗害,也是我无能所致,怎会心怀怨怼。” 容央闭上眼,摇头道:“你,当真如此自在么?不曾寄望令师如兄如父一般关怀备至。” “……”慕清仰一时无言,只是心中稍有失落……他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好,也许让他生厌也是正常。叹了口气道:“罢了,闲话便到此吧,我便直言了辛夫人病因难觅,恐怕要借助苍桑的那册书。” 容央颔首道:“这个自然可以,只是此书消耗甚大,故而须得慎用……若是我来此之前,命时俱全,助你也不差,如今我之情况只怕有些麻烦。” “命时?” “一个人生命随着选择的不同,未来会发展出无限种可能,而如果你交出了这种命时,代表你的命运钉死在唯一一种结局上,苍桑会给予其活到他想要的结局的机会,但同时,未来也被剥夺殆尽,这就是令师的‘生意’,虽不知他要命时何用,不过既了结我之夙愿,拿去却也无妨。”容央说这话时,神色并无变化,眼底倒映出慕清仰愣怔的神色,温声叹道:“以我修为,待到百年寿尽入轮回,也还要感谢令师。” “寿尽……”像是想到了什么,慕清仰猛然回头面向东园的方向,接过溯世镜,全然没注意那青铜花纹的边角几乎嵌入掌心,随后蓦然松开,“失陪。” 容央目送他脚步有些急躁地离开,默默地回到那残局前,仿佛通过那拼杀殆尽的棋盘看到了满目猩红的人间炼狱。 “幼虎开始咬人了。百年虽短,却也总有更多的人,待贫僧去渡啊……南无,阿弥陀佛。” …… 辛夫人在垂垂暮色中,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摇摇头……她感觉得到,日子用尽了。 短短十六年,她从风华正茂走到了暮色沉沉,从一开始的惊恐愤怒,到了后来看清了薄情的夫郎,然后学会了欣赏黄昏的美……她将余生的温柔都给了这个让她变成如今这般的孩子,却不想去回忆……回忆那个夜晚。 年轻的少妇喂养完一个孩子,微笑地看着孩子睁开了眼,随后笑容凝固,无数血色冰凌从她年轻的皮肤下刺出,待到那白衣身影到来,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中,酣然入梦的、年幼的自己。 这哪里是个婴儿……分明是杀人的妖物。 然后那少年人的神色惯有地冷漠,冷冷地盯视着地上的血水倒放一样回复成人形,而少妇面色惨然…… ――“你本应为自己的一时好奇入了轮回,想清楚,与我交易,不会比之如今情况更糟。” ――“夺你三十年命时,换你十数年苟活……一切反噬,皆由自取。” ――“岁月,哪里有什么优劣之分呢……你希望得到的善终,只有十年的平静,而在这之上,总要牺牲一些东西。” 溯世镜里倒映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双眼,仿佛在一个余光间,贯穿了一个人的一生……可无论如何,那却也并不是一双属于人的眼睛。 慕清仰双手按上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前时明时暗,仿佛有一幕黑色的纱布笼在眼前,指尖慢慢移向眼窝,往凹陷处挖去…… “住手!”越卿珑在门外听得真切,猛然冲入,怒道:“你大可不自爱,但自残能救得了人的话,也就不需要学什么济世救人的医术了!” 慕清仰沉默不语,半晌,喃喃低声:“他们,本应是我最亲之人。” “但是你知道这是个骗局……”越卿珑目光闪烁,顿了顿继续道:“他今天能害一个辛夫人,明天就能害你,也许你现在的眼睛就是因为他做的手脚。” “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便是拿去又如何?” 越卿珑想起了最早布局时用催眠之法引诱辛夫人说出的当年之事,一咬牙道:“那你兄长呢?!现在我们不知道他能为几何,这种让人衰老致死的手段闻所未闻,今日辛夫人就是先例,而你也只有先活下来逃出去才能为你兄长争取生机!” 双手在眼上停留了许久,慕清仰随后慢慢地,解开蒙住眼睛的绸带。冰纨缎带如水落下,一张寡淡的面容缓缓转过来,眼中的漆黑褪色,然后那略显无神的,一双怪异的、像是兽类一样竖着的暗红瞳仁倒映出越卿珑苍白恐慌的面容。 他轻声道―― “……如果是真的,我就和你走。而如果这只是你骗我离开他的手段,我就撕碎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起来写篇构架完整的正文,感觉自己帅气了好多=v=~ 四个主要角色,四种人:旁观者,挣扎者,殉道者,求生者,大家能对号入座吗~ ☆、第六章 奇花初胎?其一 惊蛰前夜,总会有这样的风,裹挟着冬雪的余韵,卷起梨花落了满衣,凄恻如雨。 “是个适合作别的夜晚。” 这古宅的主人,终于放下了似乎永远也阅不完的书卷,左右无心看书。提了一壶老酒就梨花,半梦不醒间,三分醉意地看向沉怒的来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任性会让人憎恨?” “不断复述同一句话无助于一个人的性情改善。”老酒熏人,迷蒙了视线,扬手像是无情的祭奠般一圈浇下沃土,苍桑抬眼看向慕清仰:“你因为辛夫人的死想要憎恨我,却囿于活命之恩……你的心思可以更纠结一些。” “这十数年来……你从不曾想过要怎么和我解释。” “因为你不是想找我要解释,只是想发泄你的郁愤。”指尖在白瓷的酒盏边轻轻转了转,“不必感到困惑,也不要质疑我的想法,我洞察万事万物,虽然不至于洞察人心尽头,但看你,从不会出错。” “辛夫人死了。” 苍桑停了动作,余光落在颈侧披拂的雪发中一绺渐渐变黑的长发,闭上眼道:“知道了。” “你将人看做什么?!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邪法,只想知道,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也只是如同牲畜一般随意掠夺打杀?!” “我不接受毫无逻辑的假设。” “你有力量救我,救我兄长,为什么就不能也只是去救其他人?掠夺生命对你有意义?!” 耳边回响的声音勾起了心底莫名烦躁,目光从那一绺黑发上移开,一抬头,眼底一片漠然,苍桑冷然道:“那你觉得,你,对我来说意义是什么?我应该把你看作什么?亲人?情人?似乎都不是,仅仅是路上偶遇得来的一个鬼胎,我……欠你什么,为什么要为你的想法去无偿付出?” 一句话,那些过往的,臆想的感情,已然从三月的温煦冻成满目霜寒。 “对……你不欠我什么,我是鬼胎,早晚要害死身边所有人。”慕清仰靠着梨花树慢慢滑坐下来,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哑声道:“我一直……一直害怕你这么说,现在你说出来了,我反倒不害怕了。”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纵容你的任性,与其说是来谴责我,不如说是来为自己找寻一个借口……我听人说,啃食母亲性命而诞生的鬼胎如果心中没有仇恨,就无法存活……你这张阴郁了十六年的面容,再怎样用仁义道德的笔墨润色,还是依然不曾开颜……就像是一头饥饿了很久的幼虎,一直垂涎着比自己大了无数倍的猎物。”冷酒入喉,如吞钢刀,麻木的肺腑慢慢地感受到了一种如同烧灼的感觉。酒杯在指间转了几转,放了下去,苍桑起身走向他,低下头道:“所以我成为了靶子么?” “我恨你不是因为你进入了我的人生,而是憎恨你分明有能为拯救,却总是坐视悲剧发生,甚至还从死者身上夺取他们原本的生命!对我哥……你也是这么交易的对吗?他本可一生顺遂,而现在,余下的久远生命被你夺走了,对吗?” “日后你总会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那你告诉我没有这些交易你会死,告诉我你需要这些,我情愿为你去死,甚至情愿为你杀人,杀天下。” “让你失望了,在你的观念里,我就是一个恶人。” “……” 慕清仰感到喉咙里忽然像是压抑着什么深沉的哑咽,颤抖着听着仿佛残冬后砭骨的梨花白割裂过肺腔的声音,最终化作一声逐渐漫放的嘲笑。 “哈……我能以什么立场说你呢?人本就是我杀的,你至少还救了她。” “自暴自弃地揽起责任和推卸责任都不是理智的作为。” “……我要走了。”半面神情掩埋在阴影里,慕清仰低声继续道:“既然我自出生就被视为鬼胎……” “如何?”苍桑伸出手欲拉起他。 下一刻手指一痛,皮肤被狠狠咬破,一瞬间指骨被碾磨的痛传递过来。 愕然地看向滑坐在地上的少年人,渴饮着血……他那双如同野兽般猩红的眼睛,早已狰狞如鬼。 “我会再回来找你,会让你知道……鬼,也是会吃人的。” 更漏响起了低叹,那一年,我的回忆在这时被沾血的梨花洗淡。 …… 飒飒的微风自温暖的南方一路吹拂,沿途三两日或是驻足于江畔的垂柳,或是戏弄过沉眠的荷塘,一路拂绿了苍山旷野,带到属于江南的青嫩褪去,便蜕变为塞北的苍茫孤风,吹得旅人心中萧冷。 叶求狂在此驻足,罕见地不是为了客栈里妩媚的酒肆娘子,而是这里酿的烧心烈酒,放开了喝,有一种心脏被烈酒浸泡而紧绷跳动的错觉。 客栈里来来往往的有跑商的凡人客商,自然也有同他一路前去大梁城的同道,一身气息隐匿起来骗得过肉眼凡胎,却是骗不过他。 邻桌的不过两三个筑基小辈,似乎也是为了大梁城秘境之事结伴而行,大约是觉得身在凡人地域无所忌惮,拿出自己带的灵茶便谈了起来。 “……大梁城本为‘天宫’拱卫三城,秘境向来不对散修开放,这回怕是有内幕?”其中一人,谈及‘天宫’二字时,脸上浮现敬畏之色。 “天宫何等鼎贵,自然向来不收外人。若非此次赫别楚老儿……赫城主之子出了那一连串倒霉事,怎么轮得到我们……” “本来那赫凛声名也不差,不过是天宫大选败给了一个下三宫女弟子,从此便痴心不改,哪知人家心思不在他身上~”一个削瘦修士冷哼道:“赫凛这次是脑子被门夹了,颠颠跑去找情敌的麻烦,哪知情敌还是个瞎子,一个没收住伤了对方,被心上人甩了一脸‘牵机’。” “什么是‘牵机’?” “顾名思义,中了‘牵机’这味毒的,四肢有如被织机牵制,若非其修为不差,早就被当场毒死。好在赫凛小儿有个好爹,天才地宝地灌下去才保住一条命。” “那赫城主难道不会找那女子的麻烦?” “问题是被伤的是个凡人,赫家做得有失身份,根本就不占理。”削瘦修士灌了口灵茶,咂嘴道:“那女子地位虽说不高,那也是下三宫有数的长老入门弟子,如今被罚了面壁也算是交代了。” “那也不算什么大事,老哥看你这话,像是还有后情?” 削瘦修士笑了笑,道:“打那之后,赫凛就开始每夜做一场怪梦,梦里有个和尚对着他讲禅,不知是讲的什么妖禅,赫凛现在连白日里都在发呆,还容易入梦,一睡着就跟死了似的,吓得城主夫人请了赫老头交好的大能,其中有擅长‘魂灵窥梦’的尘梦子入了赫凛的梦三息不到,听说就被邪佛之气伤了化神的神魂境界,匆匆写下赫凛梦中地点就闭关疗伤去了。” “梦中的地方,哪能当得真?” “这就和我们这次钻了秘境漏洞的事有关了……赫城主以为有歹人窥伺其子性命,便提前求了其余‘千秋’、‘太玄’二城,开启了‘溟光星花海’,这瀚海通天道连往海域,每年至其中之试炼者,或有人的可向外海域‘瀚海渎湮阁’提出三个问题。” “可是那聚集了天下首智的‘瀚海渎湮阁’?”其余二修士惊叹道:“听说无论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都知道!上古秘境的位置、世间最顶尖的功法、仙境奇药全都可以?!” “这是自然,不过也得有福去消受,百年前就有两个人被挑中,一个是宗门天才,说是要世上顶尖的功法,功法有是有了,只不过一看要人自宫,气得吐了血现在还卡在金丹期。倒是和他一同被挑中的一个误入秘境的凡人屠夫,说要把快点的杀猪刀,拿的却是把认主的血灵魔刀,刀中血灵护主,但凡元婴之下修士,无一合之敌,现在那屠夫已经是凡人一个小国的国主了。”削瘦修士眼里露出羡慕之色,又道:“瀚海渎烟阁每年只选少数人,也只给一个问题,赫城主此次所求,就是希望这一个问题里要有赫凛梦中之地的地点以及幕后主使人,只要得到消息,只要在大梁城能力范围内,但有所求,无不答应,这买卖当真划算得很,毕竟瀚海渎烟阁只回答问题而非直接给予物质东西,若当真有人带着答案回来,赫城主只怕要出血。” 大梁城主如此大的动静,又一向重诺,与‘天宫’关系密切,若是能得其举荐入了天宫,那便可摆脱散修身份,享有‘天宫’给予的无限资源。 二散修自是急切地询问赫城主所求之地的名字,那削瘦修士正准备卖个关子讨点好处,却听见邻桌一个眼角有一道细疤的俊朗青年随意开口道―― “饮沧楼。” 削瘦修士愣了楞,面色不善地看向叶求狂道:“你是谁?” 烈酒饮尽,酒钱入坛,叶求狂发出一声嗤笑,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傻子们~饮沧楼,可不是活人去的地方。” …… 叶求狂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阶段的仇家,数量是少了些,但是质量普遍都得到了升华,不是那种可以闭眼连漂的修二代们了,而是修二代的亲爹干爹各路爹。但根据自己的出身,拼爹肯定是前途黑暗,他不找亲爹拼就算是好的了,何况他现在这么玩命找各路机缘修炼也自然是为了有朝一日结婴化神能杀回族中,把威胁自己和清仰性命的那些人都给了结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梗在他心底。 叶求狂解开护腕,手腕内侧一块怪异的,像是日轮刺青般的纹印,按苍桑的话说,这块刺青是他界一种名为‘时计’的东西,而中央分叉而出的两根指针转动代表时间流逝。 苍桑的身份太神秘,包括饮沧楼里他只允许清仰去接触的那个锁起来的书房,偶尔透露出的线索再再让他确定了……苍桑若不是某个大能陨落转世之类的狗血梗产物,那就根本是些游离在他所未知的世界中的天外之人。 这设定显得太假,叶求狂宁愿是相信某本修炼百年的坊间话本小说成精了,但是见鬼地,这特么的都是真的。自己的性命通过这个鬼刺青卖给了无良商贩,无良商贩还友情提示――您活命的余额不足,欢迎下次作死。 当然话说回来,没有无良商贩,自己早就被渣爹派来的杀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死了……你特么就算是高冷起来好歹我也能拿看救命恩人的眼光尊重你一下,一定要这么无情毒舌吗?! 叶求狂腹诽良久,但换种角度看,死期未来之前就算几百年内继续在种马之路上浪得飞起也无所谓,不然就是打苍桑自己那张神棍脸。 叶求狂不算多智近妖,但是他每每有一种奇准的、类似野兽的直觉……就算再不承认,他也知道,苍桑从来不说谎言。 坐下核舟法器髁楣庖欢伲叶求狂回过神便知道此行目的地到了,收了法器拉起风帽遮住半张脸。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左右延伸数百里的庞然巨城,便是在外围透过护城大阵看,也能见得内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来这的自然是为了溟光星花海进大梁城主府。” 守卫从未见过这等厚脸皮,愣了一息才怒道:“大梁城主府虽广纳四海修士,但也需得有人引荐,非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叶求狂抬起眼和那守卫对视了很久……很久,看得直到那守卫背后冒冷汗怀疑对方看上自己了,才慢慢拿出一壶巴掌大的白玉酒壶。 “兄弟修为几何?” “……金丹后期。” “那好,你是个金丹后期,我也是个金丹后期,虽然横向比较我比你英俊,但是纵向比较堪堪在一个水平线上。那么如果你继续为难我,我就会把你这么大体积的一个人塞进这个只能装二斤掺了水的花雕的酒瓶里。” 守卫顿时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叶求狂继续道:“然后显而易见,你人多势众,我会被抓去送给城主过目下油锅,同时你重伤。如果这时你不为难我,给我这个路痴指了路,等到我出来泡到了城主的闺女,我请你喝酒吃肉。” 守卫无法反驳这种流氓逻辑,不服道:“你这样还想泡城主闺女?逗我呢?” “不信?” 守卫猛摇头,随后叶求狂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叶求狂左右看看,顺手摘下守卫的护心镜,看也不看向身后一扔,只闻一声轻微的呼痛,正准备进城主府的一辆玲琅香车内走下两个绿裙侍女―― “哪里来狂徒的惊扰小姐?”说完两个绿裙侍女在人群中逡巡了片刻,目光冷冷定格在叶求狂身上。 “你是何人?!” “抱歉惊扰了姑娘,在下刚刚不过是为找意中人,一时忘情。” 纱帘里的少女略微有些恼恨,只是听得纱帘外那把声音年轻清润,说不出地让人舒心,也便掀开帘子,一双明眸不满地看向他:“你要找意中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城主府近日女客不多,那人长作什么模样?我唤人帮你问上一二,若是知道了,便速速离去吧。” 叶求狂抄着手随意笑了笑:“在下意中人长得什么样,不就在姑娘手中么。” 少女一愣,低头看见铜镜中伊人清容,才堪堪惊觉那人指的是自己,一咬下唇,羞恼道:“你这狂徒无状!别……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铜镜怒掷了回去。 那少女发作完,又对正准备拿下叶求狂问罪的侍女喝道:“别在这丢人现眼!还不随我回府!” 香车匆匆而去,守卫眼睛再瞎也看到城主嫡女耳朵红得快滴血了。 叶求狂把铜镜拍回他怀里,从铜镜下抽出一方粉红色的绣花丝帕,在守卫脸上晃了晃,面无表情道:“服不服?” “给跪!” “那该喊什么?” “前辈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rq)/~ ☆、第七章 奇花初胎?其二 叶求狂进入城主府的同时,大梁城正北三百余里一个村落,一个沉默的少年人甩了甩一根无砚无墨,却能从笔尖写出蝇头小楷的怪笔,晾干了手中书册上的字迹,顺手合上书册放进怀里。 这书册装饰诡异,并非像是凡人的装线书,也不是修真者用的玉简,正面是象形的日月纹路,背面是与他领口处刺青一般的钟表图案,最令人感到不适的是,一头似乎是青铜材质的铜狼镶嵌在书脊,红宝石似的眼睛里似乎散发着难以抑制的凶光。 “小哥哥,你要的药。” 相对于装帧诡美的书来说,一侧帮少年人去买药的小男孩却是对那杆会出墨的怪笔感兴趣,看着看着口水流出来都不知道。 少年人冷淡地应了一声接过来,药磨得粗糙,不过也是山里猎人常用的,胜在起效快。双手按住大小腿骨,一个错位,只闻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响,骨头就正了过来,只是看少年人从头至尾眉头都不曾一皱,仿佛那腿不是自己的一样。 小男孩回过神来莫名一阵害怕,嗫嚅出声道:“小哥哥,你不疼吗?夜里林子的狼多,你眼睛又不方便,要不要我和阿娘说一下,让你去我家养伤?” “疼,只是不怕罢了。”少年人仰头倚在老树干上闭目片刻,待到正骨药在腿上发热起效,才侧过脸对小男孩道:“不麻烦了,我还有事待办,你回家吧,别让父母着急。” 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少年人轻轻摇摇头,叫住他,把怀里那杆怪笔丢到他手里:“总不能白要你的药,送你了。” 小男孩心里一阵高兴,但想到爹爹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又抬头想拒绝,而原地却再也没有那个断腿的少年人。 “咦?小哥哥是……仙人吗?” …… 饮沧楼本处处与平凡宅子不同,唯有一处,便是藏书之所,从来只有苍桑本人和慕清仰能进去,而慕清仰每次进藏书房时,就能感到那四壁书墙与前日有所不同,可以说有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无从考证,对比从叶求狂那里带来的外界讯息,这些书,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环境下写出来的。 只有这本‘阎罗簿’,有别于一般的文献资料,它会在特定的时辰会出现一些你能看得懂的文字,而且每一页都浮动不定,也是苍桑基本上每天都不离手的书。若是其他的慕清仰还不会多想,直到他从容央手上拿来时,看到了叶求狂的名字。 叶求狂的名字出现在这本书上的或许是个偶然,那么与容央的名字相联系。这就值得思考了,不难想象这本书一定不是苍桑无聊之下写的少女(呵呵)心事,一定与他的‘生意’有关。 慕清仰隐隐猜测过,这本书或许是一种‘账本’或者‘契约’的形式存在,上面都是那些因为走至绝路而用余下生命献祭给苍桑获取固定死期的人们。如果是叶求狂那般的还好,若是容央那样的……等于是苍桑给了他们机会,用余下的时间来满足他们一切目的,显而易见,里面杀人狂居多。 所以,还有闲心带着苍桑的怪书离开,自己当时的盛怒几分真几分假,自己都不甚分明。或许是真的如苍桑所言,只是在为自己找寻一个离开他身边的借口。 现在他需要的是怎么验证这本书的人名是否是他想的那样,再从其中寻求解除这种交易,至少找到让兄长解脱契约的方法。 那么就需要一个试验品了,在这个试验品身上制造一个与苍桑定下的规则之间的‘矛盾’,从而来验证如同辛夫人那样迅速的岁月流逝是否有挽救破除的方法。 想到这,慕清仰手指停留在书册中间那一页上,一串字迹发出幽暗的光。 “流放界第三轨……天荒中域,生年廿二……赫凛?” 慕清仰哑然……怎么会这般巧合? 他不禁回想起越卿珑当时与那叫赫凛的金丹修士纠葛,略略抱歉地想这次真是把越卿珑利用得彻底,借她的手离开饮沧楼入世,短期适应后,故意在赫凛面前表现出对越卿珑有所好感,再引得越卿珑盛怒出手被‘天宫’的戒律长老带走,总算得了个耳根清净。怎么这次中招的却是赫凛? “……看来多半是有必要回去大梁城一趟了。” 少年人无奈低叹一声,折了根青竹照顾了一下行走不便的腿,脑海中浮现这一路赶路时的路线,大致描绘出附近地图轮廓,向大梁城方向走去。 这段路不算长,却也有二十余里,慕清仰拖着伤腿远远瞥见那雄伟到不见城墙边际的庞然巨城时,已是暮色四合,几处寒鸦声遥遥在旷野上回荡,远处不见小型修真坊市,显然是大梁城对周遭控制极为严密,不允许任何势力出现在防御大阵外,都要纳入控制。 按越卿珑的描述,无限集权于中央,分化打压散修势力,想必这就是‘天宫’的一贯作风,连同辖下三城也是如此,不过好处自然也是有,便是稳定,至少打架斗殴杀人劫宝这种事在控制范围内有人镇压,给底层修士提供了稳定的生存空间同时也将其纳入巩固‘天宫’统治的一部分。 出了片刻神,慕清仰忽然感到一阵劲风扫过,下一刻,身形强行一扭避开从天而降的黑影,只闻周围土壤一声震动,土层整个像是冰面般被撞得裂开,同时一棵大树斜斜倾塌过来,浓密树叶顿时淹没了慕清仰。 慕清仰只是觉得身上一大片败叶压得难受,却未曾动,而是本能地闭气,感应到上空的空气变幻,像是有人浮空而来。 “……此地离大梁城不远,你不该在此时动手,不过所幸这是最后一个知晓八台与鬼狱计划的叛逆,速速搜索其尸身,我等再回禀宗主。” “不好!刚刚高空斗法,动静太大,引来了巡查,我先在此地布下幻术,待入夜我们再出城来搜。” 两个粗哑的男声说完,匆匆按下一个个手印,顿时一股水波一样的动静涤荡开,原地的大坑被覆盖,随后两人化作遁光匆匆离去。 慕清仰心存好奇,便继续隐藏在树叶堆里没有动,大梁城也确实来了巡查,不过修为不是太高,只用神识粗粗在附近一扫,便离开了。 拂去身上的枯枝败叶,慕清仰看了看四周,本来像是没什么异状,便闭上眼,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流转过,便循着那血腥摸索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刚刚那个深坑,沙土血液粘在一起。 慕清仰摸了摸那死人的衣衫,那衣料别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一细细查看袖口的精致刺绣,上面有一块类似于九重宝塔一般的绣花,唇角微微挂起一抹笑。 “……那两个人杀的原来是‘天宫’的弟子?无怪乎这衣料似乎与越卿珑相同。” 换言之,敢在三城势力内杀‘天宫’的弟子,所图非小。 心思转了几转,慕清仰摘下这死人的乾坤袋,一手按住身上那本书,一手按住乾坤袋,闭上眼像是沉入冥想一般,片刻后,那乾坤袋上的阵纹一暗,一些法宝物件从乾坤袋里依次飞出,慕清仰并没有看别的,而是只拿去了当中一块刻着鬼画符的木牌。 “密文?”慕清仰思考了片刻,把这些密文记在心里,几番筹算推演过后,零碎的信息拼合成一条看起来晦涩的讯息。 “龙雀东飞,报往城主府。” 一个时辰后,大梁城主府。 “凛儿的事还没完,现在怎么连谢栋也出了事?!”说话的是个殊丽妇人,正是城主夫人,平素优雅,也因近日连环波折伤神不已。 殊丽妇人一侧,上座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此时此刻正握着那块染血木牌,皱眉问着来报之人:“你可看清了,当真只是个凡人?” “属下亲眼见过,只是个凡人少年,虽有几分灵根,却是连灵台都未曾开启,能捡到谢少主的遗物,想来也是机缘巧合。” 城主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去拿些延寿丹给那凡人,也算是偿还他报信的心意,打发去了吧。” 守卫正要应诺,忽然眼底散出一圈诡异的红芒,像是失魂一样,片刻后低头出声道:“可夫人,那个凡人就是少城主的心上……越卿珑青睐的那个,说害少城主至此有些内疚,只想向少城主当面赔罪,哪怕看一眼。” 夫人勃然作色道:“区区凡人,那时我们不与他计较便是了,凛儿怎能是他说见便见的?” 城主发出一声疑声,想了想道:“夫人息怒,左右不过是个凡人,也确然是凛儿有错在先。只让那凡人看一眼也无妨,派人盯着他便是了。” 守卫领命,迅速离去执行命令。 城主夫人皱眉道:“夫君再宽待也不该让一个凡人冒犯了凛儿,何况还是惹得凛儿大动干戈的祸首。” “罢了罢了,你我自持身份,此事便不要再提了。此次多方奔波,也是为了那饮沧楼谋害凛儿性命之事,三城大能、乃至下三宫宗老皆不知者饮沧楼是何来头,你可还记得梦尘如今惨状?” 城主夫人脸色白了白,道:“梦尘子修为本不在你吾之下,如今只听一句佛言便被伤得掉落两个小境界,看来那‘饮沧楼’里的东西就只有平三宫出手才能应对,夫君的意思是,最好将此事扩大,弄得连那传说中的‘瀚海渎湮阁’也对此事有了兴趣,我们才能从中找寻凛儿的治愈之机。” 城主脸色温和下来,按住夫人的手道:“夫人懂我便好。” “那谢栋此次死在大梁城外,和下三宫长老解释又是一番麻烦……”夫人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也未曾杀戮过多,怎么都报应在一双儿女身上,凛儿就不说了。我们给铃儿挑的夫家若是成了,对大梁城的地位也有所巩固。” 中年人沉默片刻,看向殊丽妇人道:“夫人莫要太伤神,谢栋此番运气不足,只能说与铃儿没有缘分,为夫改日向谢长老交代一二便是。夫人若心忧铃儿的婚事,不妨待到此事结束,再寻门第合适的便是。” …… 饮沧楼。 “戒嗔……对身体有好处。不如贫僧再念部经……” “我会放狗咬你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渡生大业,贫僧甘愿……”容央这么说着,袖子一拂,淡定自如地关上了门,把由远至近的犬吠关在外面。 “下得一手废棋谁给你的勇气来渡我?去渡比你智商低的众生比较符合现实,比如前日你渡的那因为失恋神魂跑到你佛言梦境的二傻,不知道现在被念死没。” 温文尔雅的带发佛修笑眯眯地看着背对自己倒在躺椅上散发黑气的白发少年人,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坚持不懈地想去渡他。“渡,在精不在多,贫僧眼里,君也是众生之一啊。” “什么时候你把我渡了,什么时候你这苟且偷生的日子也合该到头了。”苍桑眼底闪过一丝冷嘲:“进我这的大多是些神经病,除了叶求狂那种个例外,基本上都是长眼的,本就应该知道在我这里,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该沉默,不听话以致使出事的,我管他是生是死。” “那你还是因为清仰小友出走而气愤?” “我只是被他的愚蠢给震惊了。” “贫僧早先便言,清仰小友有自己的想法……”容央见他面色不虞,慢吞吞地继续道:“你若舍不得,贫僧左右无事,可陪同你入世一寻。” 苍桑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道:“你看我这手相如何?” 容央仔细看了看,回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神无主,手无缚鸡之力,活着也是浪费人世资源,合该超度。” 苍桑当做没听见,随手指了指外面,道:“在我的记录里,无尽天荒是个修真环境下的无规则混乱世界,有的是抡着大锤砸人的未开化中二病小学生,而我的特长就是嘲讽,你的特长就是念经,区别在于鱼唇的人类们见到我就想睡我,听到我说话就想杀我,见到你就想跪你,听到你说话就想自杀,你觉得我们适合出去为祸苍生么。” 容央讷讷点头表示赞同,半晌,容央又问道:“但高傲如你,也不像是能避居这山隅一生的人。” “那是因为……”苍桑抬头看向窗外,远山雾霭入眼,化作一片寒凉:“我如今还没到成为一个‘暴君’的时候。” 听到‘暴君’两个字,容央稍稍一愣,凝视着一脸无谓的苍桑很久,唇畔出现一抹无奈的笑。 “对……差点忘了,您,日后也会成为暴君……罪过、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泽野弘之大神,听着他的曲子码文文力汹涌,给赞。 ☆、第八章 奇花初胎?其三 天荒中域,人族修士最为密集之地,自然也是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巨大资源,中央‘天宫’之外,拱卫三城当中更是有无数化神元婴大能掌握重权,其城主府说是城主之府,但因收拢无数大能,实则规格如同王城。 孔雀丹车飞驰过宫阙楼影,重重楼阁,飞檐廊角无处不见云纹装饰。 “连同建筑风格皆有天宫影子,所谓九阙天宫,盘踞万载,不是没有底蕴的啊……”慕清仰垂下眼睛喃喃自语,这些日子以来,不带着遮眼的咒布,也习惯了敛起眉眼。作为毫无修为的凡人,苍桑教给他的那一些不属于此界的手段可以作为他达到目的的工具,但并不代表能一直这样下去,毕竟如果不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去做事,很快就会被排斥……修真者,看凡人,不过也是与看蝼蚁毫无二致。 但也不尽然,如果自己遵循的力量体系超越了本界应有的力量体系,也不是不可以用一些非常的手段在短期内达到强大的目的。否则容央修为何其深不可测,为何偏要受制于苍桑? 关于苍桑这个十数年来无法解惑的最大谜题,慕清仰并不急着去探究,当下首要的是,赫凛是怎么接触到饮沧楼的,以及赫凛的名字是怎样出现在那本‘阎罗簿’上的。 这么想着,忽然怀中‘阎罗簿’一阵莫名发热,慕清仰便看见孔雀丹车稳稳落在一处精巧庭院中,院中奇花异植散发出一股舒心的香气。 驾车的城主府守卫眼中怪异红芒散去,回过神来看到慕清仰,冷冷道:“少主便在这楼阁中养病,不怕告诉你,这里的侍女都有结丹修为,捏死你不比捏死蝴蝶难,你生生死死都没有区别,也不必有什么歪心思。” 慕清仰微微点头,待到那守卫驾车走后,便抬步往殿阁内走去,这间殿阁也算是有几分品味,几条青藤扶疏而出,上面蝴蝶似的白纱花轻轻一颤,翩飞似的消散在空气中,唯留余香阵阵,沁人心脾。 “一梦……南幽?” 赫铃儿刚气鼓鼓地从闺房出来看望兄长,一入兄长居所,便见到一个少年人半侧着脸,出神地看着盘绕在木窗上的藤萝出神。 倒不是说这少年面貌有多惊艳,只是给人一种特殊的阴沉又神秘的感觉,让人在见的第一面,总忘记他仅仅是个未脱五谷的凡人。 赫铃儿愣了片刻,意识到这少年只是个凡人的事实后,刚刚还错以为有入侵者的警觉烟消云散,只是用一种发现了误入家中的白文鸟的想法出声道:“你这凡人懂的不少,怎么知道这藤萝叫‘一梦南幽’?” “产于妖族界域,常年有千年白薇蛇护持,采摘不易,移植成活亦是奇难,用以温养神识有奇效。”饮沧楼藏书阁有他界知识,天荒本土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慕清仰自然是记得更熟,回头只瞄了一眼来者的影子,低声道:“你是,赫凛的族妹?”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他妹妹?” “你与赫凛生得有三分相似,我记性不差。” 赫铃儿被说得一愣,半晌才道:“算你说对了,不过你到底是谁,不知道凡人擅闯城主内宅重罚之下是会被活活打死的吗?” 慕清仰肃然道:“我是令兄的……情敌,所以我就被放进来了。” 赫铃儿:“……” 赫铃儿用十个呼吸的时间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信息量,不禁脑补了一下这人多半是那个下三宫的越卿珑闹得满城风雨的心上人,应该是被大梁城的守卫抓住后想送给兄长出气所以才被骗过来。再一看这少年人估计十八岁都不到,而越卿珑至少比他大上五六岁,不知是怎么被看上的,顿觉这少年太倒霉,同情地说:“你放心,兄长现在沉睡,我想也不会有找你麻烦的机会。” 慕清仰面无表情地应道:“嗯,多谢嫂……姑娘提点。” 论起姑娘这个物种,在苍桑漫长的嘲讽叶求狂的渣男史的影响下,慕清仰的印象有且只有一个,即是‘四海之内皆嫂子’。 ――天下的姑娘只要有几分姿色的,不是已经成为了嫂子就是在成为嫂子的路上! 这个思想贯彻了整个童年和少年的阶段,自从苍桑上次栽赃嫁祸叶求狂后,已然祸延了毫不知情的越卿珑,可见叶求狂这个渣男荼毒之深。 赫铃儿引着他进了内室,里面也不燃熏香,窗头同样缠着‘一梦南幽’,一张散发着寒气的玉床上,赫凛气息微弱地躺着,乍一看如同死尸。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赫铃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本来那‘牵机’之毒算不得什么,谁知修养到次日,兄长便在梦中喊了一夜越卿珑的名字,把娘气得不轻,第二天就没醒过来了。” “所以是非毒所致,那为何一直沉睡?” “也不尽然,中途兄长也苏醒过一次,不过神志不清,甚至还口诵佛号,害得娘以为他被夺舍了。”赫泠泠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凡人毫无修为,还是别在这留着了……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慕清仰却是想得出神……莫不是他想错了?赫凛的失魂不是苍桑所为,那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苍桑从万佛界捡回来的容央,是他把赫凛的魂给‘渡’走了? 容央的‘渡’法听苍桑解释是贴近了一种扭曲的‘道’的实质,就好比一个人知道枯叶会落地、人会衰老这种规律,而一个人的认知在接受了容央的理论后,就会觉得自己生来就充满了罪孽,从而丧失了‘活着’的理由,自然就会神魂溃散而亡。尤其是那把整个‘万佛界’渡得血流成河的凶残念经能力,慕清仰想这也不是不可能。 慕清仰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道:“如果我想救他,你能任我施为吗?” 赫铃儿眉头微蹙,摇头道:“你或许心底良善,但须知我叔伯辈的人物都无法唤醒兄长,唯一的希望就只寄托在‘瀚海渎湮阁’上,若是你想用凡人手段……哎,你不要擅自去打扰我兄长休养――” 不待赫铃儿阻拦,慕清仰低头在赫凛耳边,用一种冰冷的语调说:“夭夭死了,你救不了她……” ……夭夭死了,你救不了她。 如同冰晶落入了眼底,慈悲又无情的佛者,在人间那数十年,对这份云烟过眼的感情,究竟是放下了,还是深埋心底开出罪孽之花?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曾明了…… 赫铃儿哑了声,她分明看到,赫凛的眼睛慢慢睁开,空茫地望着虚空,似乎是另一个不属于他的灵魂在借着他的躯体喃喃。 “你说的对……我早已身入苦海,连她都未曾渡得了……” …… “啊……嚏!” 叶求狂正在和同样等待溟光星花海通行的散修们推杯换盏,莫名身上发冷,不禁想起进府时见到的那妹子,虽说脾气软软的不够辣,但也是小娇花一朵,还算有点意思。 他小时候有个姐姐就给他算命说命中桃花太多容易得罪人,当时叶求狂还是个脾气软绵绵的正太,思想还没有堕落,愁眉苦脸地表示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小姐姐摸着他的头说,如果你不想做直男,那就只有做基佬了。 于是叶求狂痛苦地想了一夜,毅然成为了直男,最终成为得太成功,就像是狗熊一样,每见到一个漂亮苞米就势必要上去啃两口,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等修真中人日日苦于修道,虽说年长一些,但论修为进度、论女修青睐,怎及得上叶道友万一?” 这话听着发酸,显然是有人眼尖在门口瞧见了叶求狂泡妞,还偏生得了府中嫡女回应。 叶求狂也未曾在意,举杯致意,笑:“多喝两杯酒,冲冲你这酸气,怎么说我也是年轻的小辈,莫非还有各位道友见识广博不是?” 众散修对着呵呵呵呵地假笑半晌,忽然有个一脸长髯的中年人倨傲道:“你们也不必酸叶道友得了赫小姐青眼,依老夫看,赫小姐虽说不错,但女修嘛~还不是论个容貌高低,娶回家才面上有光~” 叶求狂听了不置可否,心想等到你哪日被高阶女修追杀得小树林急急而奔时,若还有在这逼逼的能耐,老子才服你。 当即便有暗恋赫小姐的脑残粉忿忿不平了:“沙老儿你自己娶的几房侍妾也不怎么样,还非脸上无蝴蝶胎记的不娶,怎么有脸评说赫小姐!” “你们懂个篮子,老夫那几房侍妾就是长得不好看,但好歹有个‘睹人思人’的作用!” 当即就有人嗤笑开了,低低道:“沙老儿又发病了,数十年前见了无幽鬼狱的‘鬼后’一眼,魂都丢了,现在还没捡回来呢~” 叶求狂听了一脸茫然,戳了戳那长髯中年问:“鬼后长什么样?” 长髯中年人满脸梦幻道:“她不美,可她……艳绝当世!” 叶求狂顿时也悠然神往:“我相信你的眼光,待我修为有成,就替你去睡她。” 长髯中年人仿佛遇到了同道知音,欣然道:“好少年,有理想有前途。鬼后是前任鬼狱阴皇第三任道侣,传闻她脸上生而带蝴蝶胎记,按说容貌有瑕应当被厌弃,但只要见过她一眼,就知道她的‘媚’,便是上三宫‘长汀颂雪’也无法比拟的。” 叶求狂忽然脸色怪异了片刻,仰头饮尽了杯中酒,笑骂道:“我靠你还见过长汀颂雪,真是前辈,求抱大腿。” “好说好说~” 九阙天宫上三宫之长汀颂雪,盛传为天荒第一美女,六百年前渡劫前替兄长正法儒尊出战鲛人太子南歌,冰封海域三千里,与之身份实力相配的是其种马文女主标准配置的容貌,什么冰清玉洁、冰肌玉骨,反正是只要和冰有关联的美好形容词基本上套上去毫无违和感,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大众女神,只不过许久不曾露面,具体长成何种熊样,目前只存在于在叼丝的意淫中。这样的女神在长髯中年口中竟然不及无幽鬼狱的残面鬼后,倒是让叶求狂吃了一惊。 正准备进一步探讨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侍女过来传话―― “哪位是刚刚冒犯我家小姐的狂徒?小姐请他过去一叙。” 叶求狂正探讨如何睡新女神的严肃课题,乍然收到无数嫉恨眼刀,茫茫然抬头,发现是刚才不小心勾搭的妹子主动求约,毫无压力地作别了那些眼刀的来源,欣然赴约。 侍女全程黑着脸引着叶求狂上了孔雀丹车,一路从廊腰缦回的建筑上飞过,入了后苑一处外墙缠着蝴蝶似的白花藤蔓的殿阁。 “一梦南幽?到底是城主府,好大的手笔。” 侍女也是一愣:“你这散修见识倒是不少,这一梦南幽栽种不易,向来是大能贵女们喜欢的东西。” “是啊,我以前拿来讨好过我弟弟的老师,后来被他嫌弃不能吃,全拔了种西瓜秧子,这也就算了,种出来的西瓜天天被他扭,切开来还不甜。” 侍女一阵无语后,鄙视道:“你尽可吹嘘,轻浮如你一定是追求人家未果被踢出来的。” “老实说我还真没见过比我弟的老师更漂亮的,可惜胸比你还平,我想想还是算了。对他好点他也能对我弟好点,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叶求狂一想起慕清仰,顿时弟控的心思就起来了……清仰这年纪修真是不是有点晚了,这么大了,对上那些元婴化神的脑抽人士也该有点自保之力,回头要找机会帮清仰增强点实力了。 叶求狂要说有什么怕的,也就怕自己那一身桃花债祸及清仰身上,若是那些个修二代啊、修二代的爹们知道清仰是自己亲弟……不过苍桑那家伙手段也不简单,只要清仰还在饮沧楼,这世上就不会有人伤害到他。 只要清仰不离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饮沧楼…… 下一刻,面前的门一开,叶求狂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哥,好巧。” 叶求狂整个人都卧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是苍桑喜欢年纪大的,温雅成熟的那谁谁,是我喜欢年纪大的,温雅成熟的……那谁谁=v=~ ☆、第九章 黄蜂尾后针?其一 “清仰,首先哥不想批评你什么,这事是苍桑做的不对在先,但是你要知道他那个狂霸酷炫的个性就算错了也不会认错的,你只管看他如同看一个喵星人就够了,其余的比如嘴毒这些毛病就不要去计较了。” “清仰,你不要装没听见,哥现在事业与爱情同步发展被修二代们嫉妒什么的坚强如我已经十分疲劳了,你如此脆弱居然不仅跟个妹子私奔还一路逃出了饮沧楼来了修二代的爹的地盘,不止跑来了而且你告诉我里面那个躺尸的修二代还是你绯闻女友弄成这样的,你难道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处于严重的生命危机中吗?” “不要解释了哥看到你出现在这心脏就波动了,十分地波动,快不能呼吸了。” 慕清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哥:“他有他的意图,我自然也有我的想法,坐以待他人安排并不是我愿见的未来。” 叶求狂掩面,愁道:“我机缘命数殊异常人,能笃定千年之内必然攀上此界巅峰实力,有的是时间调查解决契约之事,你也不必太担心。” “当然是你的性命为主要,但是调查能早一步你就多一丝生机。而且……”慕清仰语调顿了顿,道:“我所担忧者,苍桑的‘生意’虽然很久才上门一次,但那些‘客人’通常都是些能为潜力逆天的存在,一者如你,放眼整个无尽天荒,可曾听闻短短十数年从底层修者逼近元婴能为者?另一者,我怕如容央那般,一施展能为便是血染一界的存在,这样的人再多两个,就不是你一个人能阻止得了的了。” 叶求狂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量,摊手道:“我不太清楚他怎么想的,如果要真是那种喊着毁灭世界的脑抽出现,哥也没别的办法,反正不过就是打打打。” 慕清仰点头敷衍了一下叶求狂粗暴的逻辑,道:“所以这次接触那个‘瀚海渎湮阁’的机会我要把握,既然号称‘天下通智’,说明在这一界智慧低下的愚民当中……呸,总之我要先去接触一下这里的势力构成,天宫太大,鬼狱太远,瀚海渎烟阁刚好,至少在未来的几步棋局里我不想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叶求狂:……忽然觉得我弟离家出走后的智商好可怕,这家伙是想自己拉盟友建立势力当霸主的节奏啊,都是苍老师误人子弟。 不过也是难为这孩子这么小就要为自己的性命提前出世谋划……叶家哥哥心疼了:“自古秘境争夺都是残忍无比,我倒是有信心护你在溟光星花海中闯荡,不过没有城主赦令,你要怎么进入那秘境当中?” 慕清仰难得露出一分笑意:“也不枉费我特地铺陈手段把赫凛唤醒了一瞬,算算时间也该是赫小姐拿着城主的赦令回来找我的时间了。” 叶求狂正愣着,忽然一道艳红身影推门而入。 “叶家小鬼,虽说我爹爹是想把你扣下来审问,但是在本姑娘劝说下还是愿意给你一个进入溟光星花海救凛哥哥的机会,不过条件是本姑娘也要同去监视……咦你们认识?” 叶求狂一脸无语地说:“清仰,你是不是故意让她喊我过来的。” “不是故意,只是想着你是那种有热闹必然来凑的,就随意描述了一下你的外貌,让他们挑个护卫来保护我……左右面相学上说你这样相貌的人道德上不会太坏。” 叶求狂看了看那推门进来他本来以为是一场约约约的姑娘,又回头看了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已经智商碾压了的亲弟弟。 ……去他奶奶的命运。 …… 赫铃儿从未见过这么浪的汉子,从武力值一路浪到嘴皮子,痛快地干翻了十几个本来她娘派给她当护卫的随从,闯祸后痛快地接受了城主的禁制,痛快地答应了做赫铃儿的护卫,立下血誓保证如果不带着赫铃儿活着回来自己也不回来了,仿佛和他接触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按着他的意思走,简直叼得飞起。 按他弟的说法解释是:“八龙气运的命格果然如典籍上一般强大……” “八龙气运?” 赫铃儿这两日已经习惯了遇到问题就去问叶求狂这个仿佛目视有碍的弟弟,至于为何如此相信一个凡人,实在是因为慕清仰这人给人的感觉太强烈,甚至于日前叶求狂带他看过十余里秘境的地形后,慕清仰居然根据地脉走势绘制出了方圆千里的地形大略图,与她父亲口述的星花海地域处处吻合……这人,可以说是个怪才。 “气运之说乃是卜算三流中最虚无缥缈的一种说法,即为人一出生,身上所带命格祥瑞过人者,便以‘龙气’命名之,寻常一方强者,或有一龙二龙之气运,当世枭雄或一国之主者,六龙气运,以此类推,九龙封顶,可证仙神霸主中帝王之位,而一界之中,只能承受一位九龙命格的存在,若是多出了,”慕清仰余光扫过赫铃儿的脸,淡淡道:“便会引发夺界大乱。” 赫铃儿听得一愣,不禁瞟眼望向远处凭借一己之力轰杀高出自己修为一个小境界妖兽的叶求狂,讷讷道:“叶大哥确实是潜力惊人,连我父亲之前也赞不绝口,只不过你说的也太吓人,若是让九阙天宫上三宫的人听到了,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是让叶大哥想想怎么把你的修为提一提,好歹下次我们遇上麻烦的时候你也能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才入秘境两天不到,称呼都从‘登徒子’到‘叶大哥’了,哥果然还是如此受欢迎。 慕清仰垂下眼睛淡淡道:“可惜我没有时间去花在修炼这种耗时费力的事情上,我会另找机会走些旁门左道的捷径,不过眼前还是算了,我已经将这秘境我所推测的秘藏位置标记玉简之中,在进此地前我与故人有约,恐怕不能和你们一道同行。” 赫铃儿还是忍不住惊讶道:“我只知道你博闻广记,没想到你连溟光星花海内部的秘藏都知道……” “我还说不上通天晓地,所知的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书上的事物永远是接近事实而非全然反映事实,你看至少现下天荒四界的人情势力关系我还是一头雾水,虽然心中大概有个蓝图,但是要实施也是任重道远。”略一思忖,慕清仰唤了一声:“哥。” 这一声刚落,远处震天撼地的厮杀声一阵骤停,随即爆发出更大的一声巨响,沙土暴起,一片灰尘中,一道青光瞬息飞来,满面尘土,不掩眼中亮色。 “清仰,你看那只老雕窝里居然还有一只变异枭崽子,留给你认主,等到大了还能保护你。” 慕清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湿哒哒的像是吃撑了的麻雀似的枭崽,退了半步道:“我不喜欢带毛的一切长得像鸡的东西,苍桑喜欢,你带给他玩吧,我们先说点正事……” ……都离家出走了你还惦记着他抓不到鸡来喂的怨念吗。 叶求狂摇摇头,拿出一个灵兽笼,把变异枭崽塞进笼子里再扔进灵兽袋塞给了慕清仰:“自己惦记的人自己去应对,你们俩的矛盾我不搀和,不过他毕竟是你授业恩师,日后还是要见面的,你好自为之。” “所以在见他之前,我要开始自己成长了。”慕清仰闭了闭眼,道:“算算时间,我们入秘境已有两天,之前赫姑娘告诉了我近五百年被瀚海渎湮阁选中的人,他们之中有凡人亦有天之骄子,看似毫无规律,但是入瀚海渎湮阁之前大多数曾进入过‘水域’。溟光星花海分金木水火土五个地域,分别对应上古五大镇海宗门遗址传承,但其中水域传承无甚攻击力所以所去之人甚少,也许那些被选中的人曾经在水域得到了什么奇遇才有被选中的机会。” 赫泠泠插嘴道:“你怎么就认定水域必然与瀚海渎湮阁有关联?” “很明显,在一开始瀚海渎湮阁就给了我们提示。” “愿闻其详。” “瀚、海、渎、湮四个字,皆是水字部,古来参悟天机之道又以道家学说为主流,道教也是水德。所以这罕有人至的水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水属性女修修炼之地。里面或许深藏着更大的谜团。”慕清仰见他们都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停止了继续扯淡糊弄人的行动,道:“既然离秘境关闭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哥你不妨先带赫姑娘去木火两域闯荡一番,那两域强者云集,我若去也只是徒然增添累赘,待到你们有所斩获,再来水域与我汇合。” 叶求狂断然拒绝:“你特么还想一个人行动?!” “苍桑若在,你一定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他至少嘴毒有一半几率能把对手给气死,你会什么?哥还记得以前你小的时候跳起来打我膝盖都不带疼的……” 眼看着叶求狂又陷入回忆黑历史模式,慕清仰握紧了手心,打断他道:“我如今也再不是无知孩童,你自然能护我一时,但养在笼子里的,就算是枭鹰也终究有养废的一天。何况我们要为自己打算,一直依靠而不能回护你们并不是我的信念风格。” 叶家哥哥顿时很受伤:“那如果有一天我和苍桑同时掉进水里――” “救他,爱过,不后悔,保大的。” 叶求狂:……为何如此坚定果决。 叶求狂再次深刻地认识到,这年头,只有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婊砸才有市场,他这样的壮汉就只有被家人嫌弃的份。 待到废了好一番口舌连哄带骗地才让赫铃儿拖着唠唠叨叨的叶求狂离开,慕清仰终于理清了下一步的思路,脚下一碾叶求狂塞过来的浮云舟,人便风驰电掣地往水域方向去。 溟光星花海,在秘境中算不上太高的规格,入口结界限制只允许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进入,所接受传承算不上多,但是其特殊性在于,它是中域九阙天宫联系瀚海渎烟阁唯一的空间夹缝,若是不从这条秘境过,就只有修为臻至渡劫境界,以一念万里的修为境界强行压缩空间,可瞬息跨越中域与东荒之海的数百万里之遥。 ……计划说来看似简单明了,但一介凡人,又怎能轻易见得到整个天荒最高层次的势力呢? 慕清仰并不想在入世之初就暴露自己那太过特殊的身份,虽然那些人一定会对自己感兴趣。 沉吟间,眼前浓云散去,眼中倒映出一片汪洋大海里无数悬浮碎裂的岛屿,那些岛屿上宫殿残垣虽然破败,一些门楹仍在的宫室依然散发着朦胧的禁制光芒,内中隐约有些宝光逸散。 水域人迹罕至是没错,但是之前都是供给那些修二代和宗门精英这样腐败官僚主义阶层的,只能说有些东西他们看不上,但这次不一样,来了大批散修,他们在底层挣扎,远比那些腐败官僚主义阶层的凶残贪婪,像这样的宫室自然是雁过拔毛。 一处丹房前,七七八八地聚集着一些衣着各异的散修,修为波动大多在筑基后期以上,为首的一个面相尖刻的妇人正喃喃结印想要破除丹房门口的禁制,忽然听到高空一阵破风响,妇人猛然抬头,一双阴厉的眼看向在云中穿梭的浮云舟。 “有碍事的来了。” 旁边护法的一个同样金丹初期的修士看了一眼高空,讶然道:“毫无修为波动,是个凡人?看他样子不像是对丹房有兴趣,还是算了吧。” “说是如此,他那飞行灵宝倒是不错,刚刚我等神识竟然在他到了这么近才察觉,那灵宝中若非掺杂了掣风雀羽就是有隔绝神识的功效,这样的灵宝给了一个凡人蝼蚁未免暴殄天物,你去把那灵宝拿来吧。” 那金丹初期的修士稍有犹豫道:“但若是修士便罢了,杀凡人日后会不会对道心有所……” 阴厉妇人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哪次出息过,天给你的便宜你都不占,那你在这破禁,我去把那小子杀掉,他连飞行灵宝都这般不凡,谁知身上会不会有其他好东西……” 说着,阴厉妇人便腾空追了过去,追上数十丈的距离,不待说话,当即一道冰锥凝成,裹挟森寒杀气便向浮云舟上的少年人袭杀而去。 不待那冰锥临身,忽然少年身上一阵银光暴闪,却是一道灵气化龙自动从其乾坤袋中咆哮而出,一路撕破冰锥杀招直扑面色刹然苍白的阴厉妇人。 “糟!这小子身上有高阶修士的化灵留念!” 心下骇然中阴厉妇人忙双手打出防御灵诀,灵力在身前结成一道状若龟甲一般的厚实护盾,随即再无时间做其他手段,那条灵气长龙似乎有灵性一般携带汹汹气势撕咬而去,只闻铿然一声脆响,那护盾如同枯叶一般崩碎,随后龙牙一口咬下妇人的一条手臂。 阴厉妇人一声尖锐惨叫,强忍剧痛一拍储物袋,一杆黑色小旗蓦然闪现,随即喷吐黑雾层层裹在身侧,而那条灵气长龙便开始围在妇人周围试图寻隙咬杀进去。 “杀了那小子!这化灵就是无主废物!” 妇人尖厉咆哮中,下方破禁在紧要关口的同行者们均是一愣:去杀个凡人需要这么麻烦吗? 一抬头只见妇人已断一臂,不由骇然,随即便有一人掠出,十指握成勾爪意欲将堪堪才回过神来的慕清仰击杀。 哪知那人指爪还未至,便见慕清仰身上一阵骤然清鸣,浮现出一片碎银光尘,攻击落在上面,如触铜钟,闷声一响,袭击之人受反震之力,登时暴退数步,神色骇然过后一阵贪婪。 “这小子竟然有能抵挡元婴老怪全力一击的上品防御灵器?!” 从灵气长龙咆哮而出到阴厉妇人的帮手杀到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慕清仰略略反省了一下思路跑得太远,再望向那些饱含恶意的散修时,眼神略有一些凝重。 和叶求狂分道之前叶求狂硬把他身上十之七八的防御灵符、灵甲都塞给了自己,安全方面自然是无虞……但毕竟入世不算长,对无尽天荒修真界这种刀口舔血的风气这时才有了深入体会。 慕清仰大量了偷袭的那人一下,忽然开口道:“擅长土木灵力,眉深,目白多黑少,你们是西南无幽鬼狱外围散修?” 见这人一语道破来历,偷袭之人一愣,随即面容狰狞道:“有点见识,不过一介蝼蚁也仅止于此了!” 说着那人双掌一合,骤然无数黑雾从袖中喷薄而出如雾锁般层层缠绕过来,那黑雾不知是什么东西,碰到护体白光时一阵腐蚀性的滋滋作响,虽说一时半会难以突破防御,不过若是就此被困住就难说了。 心思转了几转,也是略感棘手,这二人修为与叶求狂差不太远,虽说战斗力不是一个档次,但是若是自己动手消灭,恐怕就要动用叶求狂塞给自己的那尊可抗元婴的傀儡,那闹出来的动静必然不会小。 不过,修炼天赋低下并不代表就没有特殊的手段。 慕清仰抬起眼直视那偷袭之人,周身环绕的浓酽腐蚀雾气衬得面容更为冷漠阴郁,一双如同死水的眼倒映出慢慢变了脸色的敌人,如同浓墨滴入清水,不断回环翻腾,在眼底一点诡异血红堪堪出现时,一道青莹莹的气劲骤然冲入黑雾中,先破黑雾包围,随后藕荷色的身影骤然杀入,翻手一掌震开两个散修。 正技能读条读到一半的慕清仰还讶然修真界怎么会出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哪知定睛一看,顿时心塞。 “……你不是被禁足了么。” “我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就这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基三儿准备a一段时间,全力学习和写文~(rq)/~ ☆、第十章 黄蜂尾后针?其二 作为一个自认为还比较善良的人,慕清仰其实很不想打击越卿珑这姑娘的自尊心,而越姑娘的思想每每和他不在一个频道,打个比方说,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就赫凛的事和她结成共识对抗即将到来的祸世大乱时,越卿珑已经在描述他们俩结婚后买房的事情了。这让慕清仰很不能理解,从他们认识到现在,越卿珑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俩一定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解禁后去了趟大梁城,打听到你哥哥找到你了,怎么叶大哥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才刚分道不久……”慕清仰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不对,越卿珑口中这个‘叶大哥’非彼‘叶大哥’,顿时冷下脸道:“不过见了一面,你未免也太关心他了。” 越卿珑一脸‘我懂’的表情,道:“你兄长日后也是我兄长,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某种意义上就这种随地乱开后宫的天赋上你和我亲哥真是绝配。 慕清仰低头看了一眼适才已经气绝的那几个散修,道:“这几个散修是鬼狱出身,按天宫和鬼狱的紧张局势应当不会有什么后续麻烦。话说回来,你上次出手伤了赫凛麻烦不算小,下三宫的禁足有如此容易说情?” “我师尊和那些尸位素餐的长老和不同,真实地位不是那些氏族势力和拱卫三城能想象的,再者我早说以你的灵魂力天赋若是也随我拜入天宫门下,九阙天宫强者无数,自然有慧眼识珠者,难道不也算是捷径一条?” 麻烦不在于天宫,麻烦在于你在九阙天宫勾搭上的那些后宫,他可不想在还没成长来之前就被卷进你那个爱的漩涡里然后被赐一丈红而死。 暗自叹了口气,慕清仰又道:“我们兄弟的真实身份不适宜在大宗门中过于招摇,你若有心,这一路助我接触到瀚海渎湮阁,便算我欠你个人情。” 越卿珑足尖一点落在浮云舟上,托腮看着他道:“瀚海渎湮阁是道宗,虽说修炼资源未必如我儒宗这般海纳天下,但他们人数少而精,对于资质悟性更为挑剔。我看你却不像是要奔着当瀚海渎湮阁弟子的念头去的,别告诉我你真要为了赫凛的怪病浪费一个机会。” “你怎么就知道瀚海渎湮阁便一眼能相中我?” “我相信你除了面对你那个不通人情的老师外,从不作无意义的行动。” 慕清仰笑了笑,回头满眼浮云入眼,转而道:“走吧。” …… “你可看清了,越卿珑是自这个方向走?” 层云叠嶂间,一个锦衣少年人,冷冷喝问身侧的一个蓝衣少女,那少女生得十分乖巧可人,低眉顺目的模样像是初熟的蜜桃一般,咬着下唇含着泪,看起来楚楚可人,眼底却是闪现一抹妒恨。 眼前这少年,乃是放眼整个下三宫中也是掌宫座下万众瞩目的天才,在越卿珑那个贱人没来之前,眼光便是一直放在自己身上……而现在,他为了那个分家出身的女人,几次与自己冷脸,日后怕是再难回到青梅竹马时了。 “卿珑师妹怕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才借口脱离我们,我们这一行人中又哪里有人能阻得住卿珑师妹?师兄便是先前有所误会,也不该这般与涟涟置气。” 锦衣少年冷笑一声,道:“她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挂心在她那废物情郎身上罢了。吃了一次教训还不够,早晚她会知道恋慕一个蝼蚁凡人,终究会成为她日后修途上的耻辱……自甘堕落!” 听得锦衣少年这么一说,旁边一个圆脸少女,似乎也是越涟涟同族,忙附和道:“越卿珑那般分家出身,能攀上天宫本就是侥幸,如今与一个凡人浪荡,若不逐出族中,我越氏的脸面还不知道放在哪里!” 她这么一说,忽然见那锦衣少年冷冷一瞥,顿时噤声。 锦衣少年面色冷漠,徐徐道:“虽说是分家,但她毕竟也是你越氏族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等先前在执法长老那处说辞颇让人齿冷,一个越卿珑你得罪得起,若是传入孤雁老耳朵里,听闻你们趁他闭关迫害他的弟子,便是你们整个越氏也是要一同陪葬!” 圆脸少女脸色一白,难堪地低头。她旁边适才那叫越涟涟的少女低眉顺目打圆场道:“霞妹妹性子急了些,只是先前赫凛之事让族长难堪这才冲撞了,并没有什么坏心的。如今木域传承已开,师兄不妨先带我们进入感悟传承?” 锦衣少年皱眉想了想,一挥手道:“既然已经带了你们来此,也再无妖兽侵扰之虞,李氏二兄弟也是乐意再护你们进入木域,我便去把越卿珑捉回来再汇合。” 说完不待一众人反应,锦衣少年足下一动,瞬息化作一道赤芒远远追去。 圆脸少女见得越涟涟脸色惨白,身形更是摇摇欲坠,忙扶住她道:“越卿珑再使用狐媚手段勾引也没用,萧翊师兄与你的婚约可是掌宫亲口指定,便是她能翻起什么浪,倒时候有掌宫做主,必然不会放过她。” 越涟涟闭上眼,把骤然泛起的狠色尽数掩藏,冷静片刻后轻声道:“你说的对,父亲不会容忍一个分家之女威胁我的地位……但连孤雁老都称赞她的天赋,以她性子,他日必然会动摇宗家根基,我越氏在天宫的地位,只有寻机会除去她才能得到稳固。” “不如……给族长发信让他派遣亲信混入秘境将之除去?” 越涟涟用丝帕轻轻拭了拭眼角,红唇微掀:“让一个男人彻底忘记一个女人,将之杀死可未必是最好的办法,反而会让男人记她一生一世。唯有一步步让女人丑恶、老去,便是男人有情,也不会对一个老丑之人有什么心思了……走吧,待我取了传承,我的宝贝子母蛊也该成熟了,那时,便会让她知道,九阙天宫的水……从来不浅!” …… 天色渐暮,辽阔的海面跳跃着无数夕阳金痕,与其余四域不同,水域的中央主殿群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只在一片零星岛屿中,如同黑洞一般空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漩涡无声无息,由边缘至中央,不断卷进夕照的碎金倒影,仿佛一个冷漠的巨人,吞噬着一切。 “这便是水域,也就是古早前‘水玄宗’主殿位置。”环视了一眼,果然还是有不少修士零零散散地聚集在这漩涡四周,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在看到中央并没有主殿时脸色不善,也有些许人思考过后就在空中打坐调息,等待着什么。 越卿珑见慕清仰面色并没有半分焦虑,一脸兴致勃勃道:“你好像比那些人都沉得住气。” 慕清仰低头看着漩涡,徐徐道:“试着换一种思考模式,空间上解释不通的问题,就只有从时间上寻找答案,你会觉得很多事情都能解决。” 越卿珑一挑眉道:“自从走出了饮沧楼,你也是锋芒初露了,看来还是那里安逸的环境压抑了你的智慧多年。” “智慧这种事情不过是一种自我赞美,实质不过是在向别人炫耀阅历从而想用聪明与愚昧来界定人的阶级。”手指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慕清仰道:“如果你能静下心来进饮沧楼死记硬背十年的书,就等于有了无数他人的阅历,某种意义上有助于你幼稚程度的改善。” 越卿珑柳眉倒竖,冷声道:“你那老师读的书不会比你少,我看个性也没成熟到哪去,我每次去饮沧楼都是有提着礼物的,但是他从来不让我从正门进!为了见你我翻了三年的墙了,到现在还没见过他是人是鬼!” 是谁当时见到谎称身份的正主时引以为男神挂念多年…… 慕清仰目光有点飘远:“这一点上关于他的事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抱怨得过多,不过拉开了距离,反而会让人慢慢懂得欣赏消化,并且从中获益。” 越卿珑:“难怪你现在学得和他一样毒舌。” “过奖。” 说话间,声音稍稍大了些,便引来了旁侧一些修士的注意,其中有个神色骄矜的年轻人,正想唤随行侍从去教训一下那无视众人聊得起劲的二人,不经意抬头一瞥,只见浮云舟上的少女眉眼明艳,虽说故意作小女儿娇嗔,眉眼间却有一种不符合少女的神情韵味,顿时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了好一阵。 “此女容色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别有一种韵味。”旁侧随侍的人看了一眼,有意讨好年轻人,道:“此女不过金丹中期,公子若喜欢,收她做个侍妾,日后提携一些,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年轻人一晃神,又看到她相谈甚欢的,却是个毫无修为波动的凡人,冷冷道:“对那姑娘客气些,我今日心情不差,凡人倒可以放了。” 随侍的是个黑衣人,见公子点头,顿时心头一喜,以为这次殷勤献得好,顿时身形顺挪,闪现在浮云舟前,一开口,暗含压迫力的声音直逼慕清仰耳目。 “我家公子想与姑娘一叙,请姑娘允个面子。” 越卿珑一怔,意识到来者不善,随即恼然一拂袖,震开已至慕清仰身前的灵波冲击,冷笑道:“你们家饲主请人规矩够奇特,派了条畜生咬人便算是打招呼么。” 黑衣人脸色一沉,森寒之色乍然而现,金丹后期的威压毫不保留地压迫而来,缓缓道:“少年人,要知道在这秘境之中,莽撞总会付出代价。” 慕清仰用目光询问了一下越卿珑,后者点点头,便不再理会,专心看着海面漩涡计算着时间。 越卿珑拂袖起身,腰间云纹环佩轻声作响,同时一股异常冰冷的灵力波动自其体内席卷而开,这种冰冷不是寒冷,是一种仿佛被无形无质的尖刀按在脖子上的感觉。 “原句奉还,得罪我朋友的代价,你同样付不起。” 那黑衣大汉脸色微变,随即看了看慕清仰,冷笑道:“原来不过是一个多情的女修豢养的男宠,难怪动了你的心肝便这么炸刺。” 黑衣大汉话一说,越卿珑骤然看向慕清仰,她不禁想起那个离开饮沧楼的夜晚,慕清仰看她的目光……也是让她在平静表面下一直芥蒂的那个目光。 是在很久以前,她作为众生白骨的一员,与那高高在上的灭世者偶然对视,他那种看万物如死寂的眼神。因为这个,她与慕清仰的交谈只是堪堪停在一个玩笑性质的边缘,从不敢轻易说任何得罪他的话语。 “我收回前言。”慕清仰闭上眼定了定神,淡漠如故地看向:“用智慧和愚昧来划分人群,还是有一定意义的,至少能分辨出人群中,哪些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四周陡然一静,许多围在周围的修士纷纷一愣……区区凡人,毫无修为波动,竟胆敢挑衅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但凡凡人之流,见到修士仙家手段无不顶礼膜拜,这人是有何凭仗? 黑衣大汉再不多言,怒上心头,抬手一把绿幽幽的锥子闪现而出,狠狠对着慕清仰眉心打去。 叮! 黑衣大汉出手同时越卿珑已然袖口一动,雪白长练甩出,雪练一头三枚银刃依次扇状打开,狠狠抽击在锥子上,顿时锥子上灵光暗淡,那三枚银刃一转便向黑衣大汉抽杀而去。 黑衣大汉掌中凝起火焰本想以赤练妖火将雪白长练烧断,忽然后心处一阵破风声,脸色刹那苍白,一低头,胸口处一截银色的剑尖冒出来。 “公子你……” 话未尽,黑衣大汉便从空中坠落,只在海面上溅起一点水花,便淹没在茫茫大海中了。 越卿珑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慢慢收回雪绡练,神色略有疑惑……这年轻人应当就是刚刚那黑衣大汉的主人了。 下一刻她就有了答案。 只见那年轻人神色一阵茫然,身形晃了晃,低头一看手中持剑,顿时脸色铁青,目光越过越 卿珑身侧看向她身后面色平静的少年人,此时少年人的眼睛不复黑沉,而是泛着一丝血的色泽,乍然看去仿佛空洞得没有任何倒影。 仿佛在催眠着什么。 年轻人勃然作色:“蝼蚁之辈,得罪龙雀台,你要知道后果!”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清仰敛起目光,微微扬起下巴,轻声道:“鳞蝶翅上粉,黄蜂尾后针,修为高深的仙师,被蝼蚁迷了眼,可疼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悲伤的重生女。 越卿珑:我机关算尽,最终也没有算到我看上的人的性取向。 ☆、第十一章 黄蜂尾后针?其三 “少主息怒,此子诡异,动手之时毫无灵力波动,竟然连吾都不知他是何时摄神。既然他没有当场下杀手便是意在警告,我们仍要以夺取传承为先,不宜在此太过浪费时间。” 骄矜的年轻人听到随行暗中护卫的长老都如此说,面色阴沉道:“你怎知他不是慑于我龙雀台的威名而不敢得罪死?” “中域之中,九阙三城、八台十二涧,龙雀台虽是八台之首,但好歹上面还是有天宫镇压……少主你看那少女虽然衣着不合制,但是那腰佩确然是天宫所有,虽不知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我等也要小心,否则此行机密外泄,因小失大却是不美。” 年轻人死死盯着慕清仰,余光一扫一侧垂眸似是在思索什么的越卿珑,传音回去道:“你看出什么?” “这少女适才出手路数,像是下三宫三位太上长老的门下,只是不知是天戍、煞晴、孤雁哪一位座下。” 如此说来,此女虽刚才行为多有冒犯,却也可堪为配…… 心情略好了些,但看慕清仰的目光却更为杀气腾腾:“小子,龙膺记住你了。” 慕清仰闭上眼淡淡道:“虽然记下你没有什么价值,但看在你的脸还可堪入眼的份上,叶某勉强记下你。” “你!” 龙膺暴怒之际,忽然天色一阵暗沉,乌云压低,一股庞然水汽瞬间自海面上蒸腾而出,内种漩涡不断加快深陷,如同开启了一条通往黑暗深渊的道路。 龙膺身后龙雀台人马中跨出一个黑色斗篷的人一把按住龙膺肩头沉声道:“少主,此地人多耳杂,我等当以大局为重,此子只要进入水玄宫,老夫自有办法让他有来无回!” 龙膺面色狰狞地看了慕清仰一眼,凶狠道:“走!待我拿下神渊古印,我定要将此子剥皮抽筋饲我本命龙雀!” 待到龙雀台一干人等跃入漩涡中,周围也有人坐不住了,纷纷化作长虹掠进漩涡。 越卿珑摇摇头道:“这等人也不过口上占些便宜,你不该就此冲动,‘八台’拥有中域在第一线抗击鬼狱的兵力,而龙雀台为八台之首一向骄横,这下麻烦大了。” “所以我自称叶姓,我哥他日遇上自会处理。” 越卿珑无语了一阵,深深沉痛于记忆里那个气质高冷的白发男神,道:“叶大哥好歹是你兄长,你嫁祸也便罢了,还嫁得这般毫不犹豫,心疼。” “区区龙雀,有了飞禽的指爪,将来也难有跃龙门之势,我当然知道怎样难度的对手能给我哥以刺激而不是杀机,你多虑了。”慕清仰言罢,忽然脸一冷,道:“他是死是活是他自己的事,至多与我有关,你是以什么立场挂怀?” 越卿珑自我催眠了一秒,眼神认真道:“你不必吃你兄长的醋,大家未来都是一家人。” 慕清仰:“我应该残忍地说破你脑补的方向性问题吗?” 越卿珑:“住口,好歹是翻了三年墙的交情,让我保留一下妄想,这样我就不会去细思我把你当情郎你却把我当保镖的事实。” “……哦,辛苦你了。” …… 木域古檀宗遗迹。 赫铃儿眼透晶芒,短剑一横,粉色剑光刹那间掠过玉阶下的荷塘,一朵花瓣翕张如琉璃色的莲花连花茎飞起,再一招手,便被摄入掌心。 “叶大哥,明妃莲已经到手,你可不必再抵挡那护池水蛇。” 话音一落,一侧水花暴起,数丈长的水蛇血口怒张,闪电般弹起正欲一口毒牙咬下,便被一 只手狠狠地扼住喉咙,随即不待它长尾卷来,与之搏斗的青年便眼疾手快地一发力,水蛇七寸处便被硬生生折断。 赫铃儿不禁一阵咋舌,忙跑向像是脱力的青年,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泛着清香的药丸:“快服下丹药恢复一些体力……黑玉虺绞杀力道乃是蛇类灵兽中数一数二之流,叶大哥竟然能与之角力,实在是让铃儿也不知该怎么说的好。” 叶求狂把赫铃儿递过来的香帕往脸上一盖,仰头躺在玉阶上缓了两口气,道:“若你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巨猿的肚子里活了三个月,靠啃食它的五脏六腑维持灵力,出来之后你也有我这般力气。” 赫铃儿想了一下,顿时浑身一冷,顿时难受了,道:“便是为了急于提升实力,你也不必这般拼命。” 叶求狂笑了一下,道:“这就是女人和兄弟的不同,女人心肠软,好歹会心疼一番我受的苦,而兄弟至多会笑我怎么长了力气,脑子却长没了。” 赫铃儿语塞……分明是所交非人吧。 伸手捏了一下赫铃儿的耳朵,隔着一张绣帕,叶求狂的嘴唇动了动,出声道:“比之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这么一个娇小姐,若是想要明妃莲,随便说一句,有的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为你一掷千金,怎么却甘心冒险陪我这个没势力没实力,也许身份还很危险的散修?只是喜欢,做不到这么好似早有离家出走的准备这样的吧?” 赫铃儿脸色微变,嗫嚅了片刻,低头道:“在出来之前,我的未婚夫死于不明之人……说起来,我都不曾知道爹娘已经为我许下了这份婚约,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巩固三城的联姻道具,而永远比不上我天才的兄长……” 听到这句话,叶求狂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沉默了,紧接着拉下覆面的绣帕,道:“你觉得在你的生存环境下,作为女子,你的地位不平?” “儒统治下,身为女修便是自古如此,从父、从夫、从子……尽管自上古九阙天宫抵定,正法儒尊也因其妹之故着手改善了女修的地位,让女修不至于因体质偏阴之故被沦为炉鼎处置,但身为女子,我仍然没有能继承父亲地位的权力,而家族也只会把资源堆砌在天赋本不如我的兄长身上……”话锋一止,赫铃儿摇摇头,黯然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是男子,怎能知道这些。” “我知道……” 赫铃儿一愣,她仿佛,在叶求狂眼底看到一抹深沉的悲伤与愤恨。 “你没有错,我对于这种事的憎恨不会比你少……” “男尊女卑,因循天道,作为男子的你,难道不会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你的母亲因为这种制度,只为了诞生出最优秀的血脉而被如猪狗一般分配,被囚禁,被践踏尊严,你还会觉得这是一种荣耀与理所当然的话,那也与牲口无二了。” 叶求狂不禁想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故国,漫天的血火纷飞,充斥着女人的哭泣,男人的病态笑声与奴隶的麻木……那是一种,仿佛被生锈的铁钉埋入了伤口,即便是表面上伤口愈合,铁钉却不会消失,而是每每雨落时,用最深刻的痛楚提醒自己,该用怎样的战火,才能将痛苦的根源烧得灰飞烟灭。 有一句话,苍桑当年救他时说的极对―― 只有怀着最绝望恨意的人,才有重生的价值,向人世倾泻你的恨火……直至烧破苍穹! “叶大哥!有人来了!” 赫泠泠推了推他,叶求狂蓦然回神,远处遥遥传来人声,须臾间便到了近处。 却见得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衣袖隐约有云霓纹,来时第一眼便瞧见了池畔被扼死的黑玉虺,微微一愣,其中一个黄衫青年语带欣悦。 “这是明妃莲的水池,看来护卫灵兽已死,若是带回明妃莲给涟涟师妹,她必然会开颜。” 另一个点头微笑道:“明妃莲是木灵至宝,更有让女人容光焕发的奇效,涟涟师妹情绪低落了一路,我看着也心疼。” 说着,他转向赫铃儿道:“这明妃莲是我等急需,若是道友愿意交出,李某虽是天宫内门,却也不吝愿与道友交个朋友。” 这男修说话时,自视甚高,他一路来但凡看上的能与越涟涟献媚的宝物,无不是直接亮明宗门身份,这番话说来脸不红气不喘,甚是一气呵成。 赫铃儿犹豫了片刻,她虽然是城主之女,但是她心里知道若是与天宫弟子爆发冲突,纵然她父亲会护着她,却也会因此在父亲心中打上个惹麻烦的标签。 李姓男修看也不看躺在地上像是精疲力尽的叶求狂,继续道:“看道友是个姑娘,这样吧,我出灵石购买姑娘手中的明妃莲,若姑娘再犹豫,便是不给李某面子,往大了说,也是打了天宫的脸。” “这……好――”一个同意的话还未说出,赫铃儿骤然感到身侧一股爆蹿而起的杀意,眨眼间,那李姓男修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凝固,突兀一拳直撞面颊,如蛮荒凶兽般的力道,身形瞬间被一拳砸进地下,登时地裂三丈,周围一圈罡风猛然荡开! 李姓男修的同胞兄弟表情凝固,瞪大了眼,手指颤抖地指着烟尘中慢慢站起来的青年。 “你……你可知我们是天宫……” 叶求狂甩了甩手,脚尖踢了踢被一拳砸得人事不知的李姓男修,随意地笑了笑,拿下巴指了指另一个目瞪口呆的男修道:“天宫的脸看来也不是什么高级货色,手感不算太好。我女人就喜欢花花草草,我就喜欢护着我女人跟你抢东西,安怎?不服战否?” 另一个黄衫男修,似乎是李姓男修的同胞兄弟,惊愕过后便是转为暴怒:“不管你是何方散修,你可知道对天宫内门弟子动手还出言挑衅!等同整个天下皆要将你追杀至不死不休吗?!” “这么严重?”叶求狂回头看见赫铃儿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了然道:“这样没办法了,也便只好杀人灭口了。” “好大的口气,若非趁我兄长不备怎能容你偷袭!” 黄衫男修虽然傲气却也知道眼前这青年是无限接近元婴的修为,远远超出自己一个小境界,看他刚刚一拳便将兄长砸得人事不省的力道,自己单打独斗恐怕不利,登时冷笑一声,一抹手指上的须弥纳戒,正欲撕破传讯符召来同门帮手,哪知刚一动作,脑中便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走神了一瞬间,便见那青年鬼魅似的近前……身上防御灵甲上的禁制莫名泛出一种战栗的波动。 “铃丫头,小心眼睛。” 听到叶求狂出声,赫铃儿反射性地一闭眼,下一刻耳畔传来一声短促而嘶哑的惊呼,随之而来的是什么粘稠的液体喷溅的声响…… 她是险险忘了,眼前这人,是在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的散修中拼杀出来的,最适应生存之道的那种人……她不敢睁开眼。 待到第二声利器入肉的声音过后,雕栏玉砌的明妃莲池畔,已经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赫铃儿按了按手心,沉默地等着叶求狂焚去两人尸身,才缓缓睁开眼,地上只剩下两个人形的焦痕,再无痕迹。 “我本以为,杀人放火,你只是说说而已。” 叶求狂扔了一枚顺手从其中一个李姓男修手上剥下的须弥纳戒指给赫铃儿,里面有几万中品灵石与一些珍稀的木属性天才地宝,对赫铃儿的修为有极大裨益,还顺手将其上附着的一些神识印记一并抹去,这纳戒便成了无主之物。 随后他眉头一皱,看向环绕在自己周身的一道自两具尸身上缠上来的黑气,皱眉道:“我的精神力不如清仰,若以他继承母族的天生精神力,这事情或许会处理得更妥帖些,至少会让他在天宫的命灯假燃一段时间而不被发现。” 赫铃儿脸色复杂道:“你们兄弟二人来历不简单,我知道慕清仰在我面前直言你命格之秘是为了试探我是否真心待你,你是为了什么?你应当知道以大梁城的势力,天赋精神力与命格之异,只要我稍作调查,于你们便是天大的麻烦。” 叶求狂低头,视线相对半晌,伸出手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知如果想保守住一个秘密,除了杀人灭口之外,就是和目击者一起去做一件坏事……听外面动静,他们的人马要来了,你是愿意继续做你的金丝雀,还是和我一起学着做坏事?” 人的皮肉骨头烧灼的余味还没有散尽,顺着鼻尖攀爬进身体里,从脊椎下方莫名产生一种冒险的快意。 赫铃儿伸出一只手搭上他,黑眸半阖,道:“铃儿期待着,君之声名响彻无尽天荒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有点拖,但是这是铺垫……可能后来整合的时候会删减一些吧_(:3」∠)_ ☆、第十二章 黄蜂尾后针?其四 水玄宗一如其名,整个宗门坐落在一处水底境界,短暂的海面漩涡晕眩后,便来到了一处仿佛倒扣的水晶碗一般的海底宗门。 想是这宗门自上古便是女修聚集之地,如今虽然只余下残迹,也是琉璃作瓦,玉石铺地,水晶道旁,处处可见精致的镂空雕画,玳瑁生光。 随着漩涡进来的散修门一入这遗址便是为这遗迹之美一怔,随后纷纷奔向主殿、炼丹阁、灵器库等等,待到越卿珑已然准备好加入抢宝行列时,忽然发现慕清仰直接奔向另一个毫无人烟的方向。 “等等,你找瀚海渎烟阁,不去主殿祭坛去哪?” 慕清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肃然道:“宗门大多选址讲究,我大致看了一眼,正门落在地泉龙眼上,是镇压凶兽的走势,说明护宗大阵之下必然有伏魔大阵。” 越卿珑茫然道:“所以呢?” “你觉得现在进来的这些人当中有能抗衡远古大阵的存在么?” 越卿珑想了想,僵硬道:“你想找到控制大阵的枢纽……让刚刚挑衅的那些人在这水玄宗所获,怎么吃下去的就怎么吐出来?不行这不可能,远古大阵何其复杂晦涩,当今天荒若非上三宫的实力出手,纵使你天生精神力媲美元婴大能也绝无可能控制。” 慕清仰停住了步子,回头淡淡道:“你也说了,上三宫渡劫高人出手才能看得懂的阵法……难道你不懂?” “……”越卿珑瞳孔一缩,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又见慕清仰摆了摆手。 “不必心虚,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左右我将你看作朋友。如果是什么事让你惊惧至今,必须要通过感情这条铰链来获得安心……这些话,当我没说过便是。” 复杂的神色自眼底变幻不断,汹涌的杀意与惊惧交替过后,越卿珑闭上眼冷静片刻,道:“我不相信这些线索都是你凭空猜想的,我可以把你看作朋友,那现在你是不是能告诉我,饮沧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越卿珑自然不是问那栋窗棂掉漆的老宅子,问的是那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眼底浓沉的墨色漫开一丝茫然,慕清仰轻声道:“你问我,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答案才决意入世一饮他转述中的沧海桑田……” …… 水玄宗内四门八道,虽说进来数百修士,八道一分便如大江支流一般分化而去,再至一条岔道时,人数已经寥寥,却也各自警戒。 比之隐藏着珍宝的宝库和丹药藏地,一个门派的藏书楼鲜少有人问津,此处还不同于功法秘籍的藏处,大部分都是宗门详史,或者是历代名录所在。 掸去一层灰尘,铺开一张夹在典籍中的旧宣,慕清仰拿出笔圈去几个字符,换着角度观察整个水玄宗的地图,过了片刻,似有了然,便记在脑中,把地图夹回书中。 越卿珑问道:“可有所获?” “与我所想的大致无差,进入秘境前看过的往届流传出去的水玄宗探索地图不甚完全,应当是还没有人看出护宗大阵的枢纽何在。枢纽在藏书楼最上层,也就是整个水玄宗最上层,上面的禁制即便经过岁月磨蚀,预估也相当于化神大能全力一击。”说完慕清仰面无表情地看着越卿珑,不说话。 越卿珑冷汗俱下,道:“……有人告诉我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你应该不会忍心让我去扛吧。” 慕清仰残忍地说:“运气不差的是女孩子,作为一个人闭眼单挑一条街的女英雄……你就不必挣扎了。” “你告诉我你们师徒这辈子的价值除了治疗耳朵和眼睛的不孕不育之外有发挥过什么正面作用吗?!” “一脉相承,无需客气。”慕清仰转身正欲上楼,忽然顶层书架上一本灰扑扑的书‘啪’一声掉在脚边。 慕清仰微微一愣,拾起书,书的表皮像是蒙着一层污迹,隐约可见一个残破的古字,似乎是一棵树象形而来,难以辨认。草草翻了翻,慕清仰更是一阵迷茫……这书,他竟是一个字也不识得。 自问遍览饮沧楼中藏书无数,便是最为晦涩的太古文字一道,也通晓十七八种演变,这一字不识的情况却是入世以来头一遭。 “上古时代,水玄宗在道统中地位如何?” 越卿珑想了想,答道:“水玄宗本为道统座下五宗之一,其地位也等同如今天宫的拱卫三城……怎么?这本书有何异状?” 慕清仰把书收起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在反省我自己,时时刻刻不要忘了无尽天荒是个卧虎藏龙的所在。” 藏书楼与他处不同,沿着旋梯向上一路并未感觉到什么厉害的禁制波动,最上方的阁楼上,数条暗沉的红绸结在中心尖顶的灯柱上,远看似乎没什么,而用神识或者精神力探查,则是会猛地遭受反弹。 “你想要怎么做……” “周围红绸皆为守护,这盏宫灯能护灵火万年不减分毫亮色,说明也是一件无坚不摧的宝物。而阵眼多半就是中央那盏宫灯的灯芯。” 越卿珑点点头表示了解,足尖轻踏,长袖一荡,匹练出手,指尖一点眉心花钿,忽然间当中一枚翡翠花钿陡然碎裂,同时一股强横的灵力压迫四周空气,身上的气息也从金丹中期一路爆冲,甚至于过了元婴还在增强,须臾间直逼假化神期。 庞大灵力注入,袖间雪绡练一分为八,银光爆闪间,尾端银刃携一股尖锐破风声直钻八条红绸,一斩而去。 红绸一个动荡,竟然如活着一般,刹那间蟒蛇般一扭竟然与八条雪绡练在空中就这么互相绞杀起来。 ……看来她鼎盛之时,一人能独斗八个同阶强者,甚至于越级斩杀。 暗自评估了一番,剃去先前猜测的越卿珑另一个身份的几个可能,慕清仰不由得想起了一种最为荒诞的猜测。 ……如果将与苍桑做交易的人们比喻为魔头,越卿珑与魔头的不同不仅仅在于她的名字不曾在苍桑那本古怪的书上出现,而在于她不是一个心怀某种不甘怨愤的人,她只是出于某种惊惧,如果要给一个定义的话……就是在她不能控制的范围内,她只想做一个低调沉默的避难者。那么就引申出一个问题――她从哪里避难来的? 慕清仰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思虑间,八条红绸已经片片被斩落,宫灯一落而下,灵光爆闪似是有自爆之危。 慕清仰瞬间回神,当即出手,一手按在袖中‘阎罗簿’上,另一只手便向宫灯一点而去。 顿时越卿珑骇然中见到,那宫灯蕴藏的恐怖爆炸之力如同迅速凋谢的花朵一般,枯萎老去,连同宫灯精致华美的表面也如同枯朽一般暗淡了许多。待到内中爆炸之力消散,慕清仰才收回手,眼角一瞥越卿珑骤然惨白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回头,打开灯门,拿出一团蓝幽幽的朦胧灵火,这火并不灼热,而是散发着一股清凉之意,让人心神为之一醒。 “这盏灯是凝雨木与海晶丝炼制,按防御等级,能抵得上元婴轰击一年半载。” 越卿珑脑中迟迟回荡着慕清仰刚刚的手段,想问,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点点头,也不矫情地把宫灯收下。 “接下来要如何做?” 慕清仰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一眼瞥见窗外南方云光爆起,一股难以忽视的浓烈灵气骤然满溢…… “这股灵气浓沉如雾,是天地元气?” 越卿珑失声道:“神渊古印?!” 慕清仰收起灯芯,道:“边走边解释,去看看。” …… 相传无尽天荒在太古之前的大荒开纪之初,是一个人身蛇足的神“夏古”开始,谁都不知道他是从哪来,但如今天荒的万物都是从他开始,他的脚步走过了整个无尽天荒的大陆,,将游离在空间的江河湖海抓来作了根基,斩杀了万界之界中的九头妖兽,以骨骸作为最大的一块陆地,并将漂浮在虚无中的破碎巨岛,拢进了大陆,因为天圆地方的世界中,西方陆地的尽头与东方大海的远方没有边界,所以称为无尽天荒。而夏古在开启了无尽天荒后,陆地上行尸走肉的生灵得到了水的沐泽,开启了灵智,就尊夏古为祖神。但随着人族崛起,因扩展之故与兽族海族纷争不断,并且在争斗中渗入了天外妖魔的影子,祖神夏古失望于人类的劣根性,避居九天之上,再也不管人类的战乱,人类的战乱持续了数万年,最后终结于九阙天宫的建立…… “停,接下来如果是九阙天宫的光荣历史颂歌我大可随便在街上找个三岁小儿唱给我听,说重点。”风驰电掣间,远处天地元气波动越发剧烈,慕清仰不得不出声打断。 “我接下来说的就是重点,”越卿珑瞪了他一眼道:“祖神夏古避居于三十三天天外天,留下一道传承神渊古印,传说获得传承者有一丝接掌天荒神位的可能性。这传承是一种符文,由三部分组成,在上古时代九阙天宫建立之初,这一役中,为防天外妖魔得手,神渊古印被当时天荒第一剑尊兵解之招斩为三道后失落。而如今也只知道唯一现存的一道掌握在九阙天宫手中,没想到在这溟光星花海居然也出现了神渊古印的气息……” 慕清仰一瞥见得越卿珑眼底明明白白写着‘想抢’两个字,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角色代入一下,一个子嗣繁盛的老翁,临死了丢了一个包子对儿子们说你们谁叼到这个包子,我就把毕生的财富传给他,你觉得这个老翁是真心想在儿子里找个继承人还是继续想抱着财富看儿子们自相残杀?” “你这是惯有思路的偏见,无论如何宝物就是宝物,富贵险中求,怎样?你若觉得有阴谋不要,不妨帮我这把?” “问题不在于怎么抢,在于怎么守,这个包子龙雀台想要,想必其他八台也白不到哪去,即便你把这个包子叼走,你依仗的九阙天宫也会想方设法把包子从你嘴里抢走。”慕清仰垂眸沉思片刻,问:“你蓝颜知己里有人有能力保你吗?” 越卿珑不说话。 慕清仰摇头道:“看来是没……” 越卿珑截住他的话头,肃然道:“不,我只是在犹豫喊哪个来保我比较合适。” “……服,走吧。” 在他们堪堪抵达同时,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围绕了不少为天地元气爆发而吸引来的修士,纷纷目光炙热地凝视着地上裂开的一条巨大缝隙。 “此地灵气如此暴动,必然是天地奇宝出世……” “宝物见者必是有缘,不知最后可否落在我之手中……” “怕什么?便是龙雀台又如何?老子抢了就跑,只要脱身,他日修为大成何惧八台势力?!” 在场修士,各怀心思,忽而一个黑脸大汉长笑一声身形一动便想掠入沟壑。后面之人见有人打头,唯恐落人之后,纷纷化作长虹呼啸追去。 “走。”慕清仰不擅拼斗遁速,便任由越卿珑拉着他追下去。 眼前浓酽的黑雾骤然蒙上双眼,一种蒙尘般的酸涩感陡然刺入双眼,慕清仰下意识调动精神力外放,眼前的酸涩感好了许多,同时周围陡然传来许多惊异之声。 慕清仰为防那黑雾,索性闭上眼,道:“怎么?” 越卿珑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冷静片刻道:“举火无用,看来这深渊沟壑中的黑雾吸光,且有扰乱神识之用,以我神识,在这等压制下最多只能外放十丈,你我要小心。” 慕清仰侧耳倾听了片刻,道:“把神识收起来,这是一道阵法,人在猛然陷入黑暗时攻击性会达到最高,布阵的人是想我们这些陷入阵法中的人互相厮杀以便坐收渔翁之利。你放开神识就好比在这人群中放大自己的存在,不如收敛气息慢慢往下沉,也是逆其道而行。” “那我们若是遇上放开神识之人,岂不是失了先机?”虽是这么说,越卿珑还是慢慢收敛了神识,并将气息放至最低。 “你身边有一个做了十六年瞎子的人,神识虽不及你们这些修士,耳朵却是好用许多。” 交谈同时,远远的已经传来法宝碰撞与修士喝骂的声音,越卿珑便马上收了声,感应到一股细细密密的类似于电流笼罩,便知这是慕清仰的精神屏蔽,于是慢慢跟着慕清仰向下飞去,时不时挪移一些方向间,偶尔感到身侧不远处数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忽远忽近。 待到那些声音渐远,越卿珑隐约能看得到下面浓酽的黑雾淡了些,便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不多时,一些荧绿色的网状丝线隐隐明晰,那些交错的节点中,不断喷涂出一些黑气,细一看,那网上密密麻麻分布着一些毛茸茸节肢的蜘蛛。 略有些嫌恶地扭过头,越卿珑道:“冥狱魔蛛,这东西便是在无幽鬼狱也是很少见,饲养至高阶,万千魔蛛齐齐吐丝能困劫仙……戍边八台与鬼狱征战多年,难怪有这种缴获。” “能一瞬间布置这么大的黑暗阵法,多半是对这神渊古印早有图谋,才作了这一手应急准备防止众修围攻……我感兴趣的是,太古所埋之地力量非同一般,他们是怎样做到的。”喃喃片刻,慕清仰一瞥那些察觉自己靠近警惕起来的魔蛛,一合目,精神力无限散出,顿时一股难以察觉的庞大精神力瞬息包裹住了下方几百头魔蛛。 那些魔蛛本是节肢怒张准备喷出毒液,忽而体内源于蛛网操控者的神识烙印被触动,神识烙印正要散出元婴期的波动,刹那间,被那股庞大的精神力一口吞噬,同时几百只魔蛛身形摇晃,八只凶残复眼内红光慢慢暗淡而去…… 越卿珑小心穿过那些魔蛛让开的通道,不免咋舌:“你母族在精神力上的血脉也太过逆天,催眠、夺魂、吞噬只在瞬息完成,虽然不修灵力,但真要和一个我差不多的等级斗法起来胜负还是两说。” 控制完这些魔蛛,慕清仰顺便一一在其上留下自己的精神烙印,随后脸色稍有苍白,定了定神道:“先不说这个。蛛网结界外是一片枯败泥沼,除却施法操纵蛛网的是个元婴后期,其余六人皆为元婴中期……嗯?看来我们并非第一个闯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w=~朕是不是要去过两天跟个榜单? ☆、第十三章 黄蜂尾后针?其五 地底泥沼上,一个髭须老者神色阴沉地不断以庞大灵力喂养一头水桶大的绿毛母蛛,这头蜘蛛便是那万千冥狱魔蛛的母蛛,狰狞虫口中喷出数条绿幽幽的蛛丝,蛛丝一分八,八分十六,竟然呈现漏斗状几乎笼罩了整个千丈地缝的缺口。 髭须老者忽然神色一动,面露沉吟之色。 “孙长老,怎么?” “……也许是灵力不济,有一部分子蛛刚刚骚动了一下。” 旁边另一个老者说:“如今正是少主的血脉被验证的关键之时,这些小辈修为虽低,若是多了却是难缠,便是服些高阶灵丹,也要坚持下来。” 髭须老者点头称是,一拍储物袋,一只玉盒飞出,玉盒内,一枚通体如碧玉般的丹药躺在其中,散发出如同山间林木般的清香。髭须老者眼中肉疼之色一闪而过,便动作极快地服下,碧玉丹药在体内化作一股清凉灵气散向四肢百脉,髭须老者脸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疲惫之色一散而空。 髭须老者精神一恢复,一双眼中绽出精光,冷冷觑向数十丈外一个脸色冷漠的负剑少年。 “荒碑小辈,此地与我龙雀台少主有缘,你如此作为,莫非是想带着一群散修向我龙雀台宣战?便是你家大人,与我龙雀台之主也是平辈论交。今日我等不忌你冒犯之过,速速离去我等不会追究。” 这少年人一身白衣,眉目清朗,目光环视间,一股锋锐如寒光剑刃一般的气质流露,一人独对四个元婴大能围攻,丝毫不显怯色,反而一扬眉,傲然道:“龙膺那废物便是得到什么机缘也是浪费,你龙雀台对着内界耀武扬威,我太荒剑宗却不吃这一套。” “一个没落剑宗,便是如今实力不差,如今香火单薄,也再难现太古威名,你不过刚刚结出元婴,莫非就想陨落在这水玄域内?想清楚,命只有一条,你若陨落,太荒剑宗往后又要濒临绝后之危!” 那名唤荒碑的少年人眼底寒光闪动,冷冷道:“剑修之道,一往无前,今日我但凡退却一步,便再难称剑修!便让你等见证剑修越级斩杀高阶是否是谣言!” …… “……难怪现在剑修如此稀少,大概在他们看来,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不算男人,撞穿了才是英雄。”越卿珑隐在一株枯树后屏却了气息,啧啧称奇道。“不过这太荒剑宗的苗子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有了元婴修为,放眼天荒,除了上三宫少尊,也算称得上天之骄子。” “……” 慕清仰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微微眯着眼透过枯枝败叶间的缝隙看向那少年人,在他看来,这少年人眉心隐隐散发出一股死气。 这种死气他在辛夫人脸上看到过,只不过辛夫人是凡人,那死气也只不过是寿元将尽自然而然的死气。回忆了片刻,最有比较性的,却是叶求狂。 如果凝聚精神去看,叶求狂眉心那股死气从慕清仰有记忆以来便已经堆积到一眼看进去就仿佛到了十八层地狱似的程度,偏生他修行之路尤其爱玩命,为了女色捋虎须是家常便饭,虎口抢宝更是其热衷之事。不过他敢这么做,仗恃的也是契约在身,若是换了他人如此作为,恐怕是难有活路。 “这少年人,今日有陨命之危。” 越卿珑听他这么一说,问道:“出手?” “不,剑修之道,唯有不断超越自我,从死亡中挣脱命运才能得到突破,现在出手,可未必会得他好感。” 越卿珑沉默片刻,想起前世回忆,确实未曾听说过乱世扬名之辈中有过荒碑名号,想来是早早陨落了,无奈道:“你说的对,剑修是孤行之路,刚极易折,在他们眼中,生死从不在考 量。” ……生死不在考量么。 慕清仰眼中奇异之色一闪而过,看着剑修少年的目光微微犹豫中又带了一丝决断,随后慢慢垂下眼,轻声自语。 “那便不能浪费了……” 喃喃言语间,百丈之遥外,四个元婴老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除却那操纵蛛网结界的老者外,其余三人身形一动,瞬息掠出,三股元婴后期的庞然威压猛然如千钧重锤向剑修少年轰然压下,随后当中一老者,拂掌往前一按,一股浓浓青黑之气蓦然散出,当中竟然传出阴魂咆哮之声。 “役魂?!” 荒碑眼中露出凝重,但却并未有半分退却,任由那三股威压在身上的护体灵光外压出细微裂痕。眼一凝,双手并指成剑,向前一划而下。 “太荒三诀……逆!” 剑光的寒,映照在眼中,那天地的风,似是静止了片刻,仿佛虚空中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掠而过,人的意识一瞬间被切成两半。 那剑光一划下,阴魂惨嚎之声短促发出,那老者未及反应,只猛然挪移了半个身子,手掌一瞬间鲜血飞溅,竟然被一剑削去了四根指头! “你竟然是太荒三诀开灵者!莫非拥有竞争储位的资格?!” 那少年荒碑毫不废话,连续点下三点剑指,顿时三道无形剑光一闪攻去,那另外两位老者修至元婴也并非易与,当即掐诀,一位老者放出一把赤色刀刃,这刀刃一出便散发出一股灼烧之声,悍然撞击在剑芒上,灵力波动猛然爆炸。赤色刀刃一抖之下,发出一声嗡鸣,灵光略有暗淡,刃尖一转便向荒碑后心袭去。 “此子虽是攻击惊人,但举凡剑修,皆有同一个弱点!” 放出赤红刀刃的老者目光一闪,同时一拍地面,无数土黄地刺如同地龙翻滚,无数缠绕着土黄光芒的土箭急急向荒碑漫射而去。 密集的攻击袭击之下,荒碑周身灵光迅速暗淡下来,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半分动摇。 “小辈!你现在退却我等不与你太荒剑宗计较!你这护身灵甲最多十息便会被攻破,秘境中死亡,便是连你宗门也无由追究!” 若是常人,在这逼命危机之下早有退却之意,而荒碑却是分毫不动,冷然道:“十息,足够我斩杀你们。” 话语一落,荒碑眉心发出一道异光,异光中,一口如同冰玉粗糙削制的长剑一掠而出,剑锋一转落在荒碑手中,通透剑身中,隐然有一道如同沉睡的蛇一般的血线。 “上品元灵剑?!” 剑修凝魂为剑,剑就是生命,直至元婴才会化作剑形,这,就是剑修最强的剑器! 被削去四指的役魂老者周身阴魂层层包裹,眼光阴沉传音道:“此子结成的是上品元灵剑,若是给此子成长时间,他日或有一丝修出太荒元神剑的可能,以正法儒尊对太荒剑宗的护短,他日必成大患!不如拼着与太荒剑宗撕破脸,就此绝后患!” 放出赤色刀刃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却也不必如此……命符只能显示最终杀了他的人的面貌,我等将其打成重伤,放些金丹期的重宝在他身上,孙长老再收了神通,自然有小犬来欺他这虎。” “好计策!不愧是宗主看中之人。” 三个老怪心神一转,那役魂老者似乎抵御不住扑面而来的剑光,体表灵光层层破裂,被一道剑气击中心神,顿时喷出一大口血,元婴一个窜出,惊慌向远处逃窜。 “哪里跑?!”荒碑眼神一凝,元灵剑出,一斩而下,却瞬间有如劈入泥沼一般,瞬息一散。 荒碑脸色一变:“假元婴?!” “小辈!单打独斗之下老夫还未必是你对手,可惜你争斗太少!”先前那老者萎靡肉身猛然一挺,一掌按中荒碑后背,一股阴寒劲里一吐,顿时阴魂怨气不断灌入,腐蚀荒碑刚刚凝成未两日的脆弱元婴。 另一老者为防他逃窜已经做好了截击元婴出窍的准备,忽然见荒碑吐血后并非选择逃窜,一股危机感降临心头。 “糟!他不会是选择此时悟剑以冲破瓶颈吧?!” 然而此时阻止役魂老者已经来不及,之间那老者本满面狰狞地准备一盖荒碑天灵,近身后蓦然无数虚无剑气如狂暴的风一般从荒碑体内窜出,脸色煞白中,连同元婴一起被斩灭殆尽。 另一老者瞬间暴退数十丈,面色骇然。 “疯子!剑修都是疯子!” 荒碑一身白衣劲装如同血染,嘴角更是溢出黑血,闭着眼时,胸前什么金色的东西一闪,飞出一道金光没入眉心,同时体内剑魂在阴魂怨气腐蚀中发出不甘的铮鸣,身上的气息也是节节攀升,一路逼近元婴中期。然而在他即将要把怨气压下反杀老者之时,远方一道虚空裂缝中传出一声冷哼。 “剑宗小辈,狂妄!” 这一声冷哼带着如同十万大山加身一般的威压,陡然降临,荒碑顿时从顿悟的剑境中喷出一大口血,彻底昏死过去。连同精神力外放的慕清仰也猛然睁眼。 “犹在化神之上的不可说境界之威压……定然不是亲身降临,否则精神力定然会崩溃殆尽。” 越卿珑也同受这威压影响,不过她修为在身,又被精神力笼罩,脸色仅仅是白了白便缓过来了,回头看着皱眉不语的慕清仰,道:“龙雀台宗主向来宠爱龙膺,多半是降神于子。不过,那剑修领悟被打断,怕是再无活路了。” 慕清仰凝神望去,那老者向虚空中的存在稽首,神色惶恐,随后犹豫地看了看地上双目紧闭,气息渐渐消失的荒碑,便与那放出蛛网的老者一同进入了那裂缝当中。 失去操控者,空中黑雾结界慢慢消散,慕清仰看了看天空,一步踏出,精神力笼罩下屏蔽了上方破开蛛网冲出的修士神识,只近前瞧了荒碑两眼,忽然荒碑的身体一阵模糊,化作了一快拳头大的金色的云霓纹章,有别于九阙天宫的徽印,而是暗淡的金色中隐约散发出一股暗沉之气,一条微弱的光带缠绕在印上,阳刻着四个字――九君储印。 “储位印……”越卿珑眼神一呆,堪堪要伸出去的手蓦然收了回来,眼里有些兴奋道:“这小子是怎样的糊涂,拥有储位印竟然未认主!快拿上!有了储位印,就等同多了一条命!” “看来是有几分用处。”点了点眉心,慕清仰回头一看,空中血色飘洒,间或有一些血肉或是法宝碎片落下,眼中映出那些空中目光犹带煞气的几百修士,他们一离开黑暗便是一眼看见远处裂缝,神色纷纷大喜,遁光一掠纷纷入了裂缝之中。 “走吧,主菜要上桌了。” …… 这是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之海,仿佛在一处黑夜云层之上的奇异空间,这里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残破建筑,细一看却似乎是一些古老的祭台。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够?!”龙膺神色狰狞,他的手臂上蔓延出两道拇指粗的血线,慢慢在虚空中一处最大的祭坛上残门勾勒出诡异图纹,但那血色似乎十分稀薄,勾勒出的图纹总是十分模糊,似乎风一吹便会消散殆尽。 “戒骄戒躁。”龙膺背后出现了一圈青金色的虚影,隐约能看出一个沉稳身影,抬头看了看血纹图案,沉吟片刻道:“膺儿你虽身负你母亲的血脉,但毕竟古之天神血脉至今已流失太多,你当结婴后稳固修为再来谋取神渊古印,把握会更大。” 这声音一出,周围护法的几个元婴长老纷纷敛眉低首,但看了看少主脸上狰狞神色不减,心头也是一颤,生怕招惹了宗主不喜。 龙膺损失大量精血,早已是面白如雪,如今听闻父亲这么一说,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一拍储物袋,一枚蜡丸飞出,蜡衣剥落,露出一枚血色丹药,龙膺不待父亲阻止,一口吞服后,脸色好转了许多。 “父亲,如果此次天宫夺储之争我连萧翊都不敢一战,又何尝谈及百年后挑战少尊。萧翊、少尊和儿子也曾在幼时并称天才之名号,如今他们一个自锁修为有继承辅尊的可能,另一个为儒尊弟子,更是天宫第一储位!儿子怎能甘心?!” 那虚影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看着满眼嫉恨的儿子,道:“你太过在心于一时胜负……若是按为父筹谋,至多三百年,这世上便无你不可要之物。” “父亲不必拿那些安慰儿子,珍宝美人,怎及得上力量给人的美妙滋味!” “……也许你无错,年轻人总是有着让人羡慕的冲劲。”那虚影摇摇头,慢慢淡去了些,沉默地看着龙膺再次刺臂,汩汩鲜血中带着一丝丝金色的柔光,隐约给人一种莫名的神圣感。 那丝丝缕缕的金芒注入空门图纹中,那祭台上的残门陡然震颤,龙膺眼中露出狂热。 “我之母族乃神裔,传承自父神膝下三大座神之虬羽,如今天荒古神血脉稀薄至此,世上除我以外谁有资格与我争夺神渊古印?!给我开!” 残门缓缓打开同时,内中溢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荒古气息,仿佛有一头蛮荒凶兽缓缓苏醒。 与此同时,龙膺耳中遥遥传来远处不断飞近的声音,想来是那大片散修也感受到了这股蛮荒气息,正纷纷到来想要一搏机缘。 “……一群乌合之众。”他冷哼一声,周围拱卫的几个元婴长老闻声点头,纷纷散开,属于元婴的强大威压陡然降临。 “百步之外可保性命!小辈,掂量自己的性命!” 那些因天地元气暴动而赶来的散修们还未收起自己脸上的贪婪之色,就为眼前这一幕所惊。 众所周知星花海内不可容纳元婴以上的存在进入,除非是以金丹大圆满修为进入后再结婴,而这龙雀台少主竟然有这么多元婴老者拱卫,想必是拼着境界掉落的代价强行压缩修为才混了进来……不过如此一来,更说明他们所图非小。 散修惜命,但散修比之宗门弟子更有一种搏命凶性,对机缘的渴望几乎与性命等值。 龙膺正在打开封印的关键时刻,一瞥百步之外数百散修犹豫不去,眼光闪烁,觑觎之意不言自明,顿时暴怒,冷喝道:“诸位长老,这些散修皆是亡命之辈,断不会因威胁而退,现下不杀鸡儆猴更待何时?!” 那些元婴长老正欲动作,忽然龙膺背后那道虚影伸手作了个禁止的姿势,转过头环视一圈,目光所及,那些散修纷纷目光骇然,显然是感受到了虚影那不可说的修为。 “适才见你们与那剑宗小辈交手,那股隐藏起来的迷魂之力有些意思,想来也该跟过来了。膺儿你独力打开封印有些辛苦,这些散修精血,虽是卑贱,但是取来与你做些辅佐,也能让你省力些。” 言罢,虚影散出一圈诡异的波动,这波动瞬息扩大,无声无息,却引得离百步之遥最近的人脸色煞白。 那是一个紫衣散修,见那波动袭来,一拍额头,一片龟甲状法器飘出,堪堪结成一层厚实防御光束,便被那波动一扫而过,龟甲一阵颤抖后破裂,那散修眼神一空,仿佛体内鲜血被抽出,皮肤干瘪,只是瞬息便瘦成了皮包骨头,仿若活尸,而他头顶上方一团饱含灵力的鲜血凝聚而成,飞快向龙膺面前的残门飘去,与那血色图纹融为一体。 同样的一幕在那波纹扫过之处同样上演,只在数息之间,已有一二百活尸样的修士神色萎靡,灵力吸干而从半空落往下方无尽的雾海。 那道波纹并未有追杀殆尽,而是散开数百丈,堪堪接触到百丈外一个灰色斗篷的少年身影瞬间,便倒卷而回,只稍稍划破了少年脸颊,便卷着一滴颜色稍暗的血滴辐合而回。 “父亲太也多虑,这些散修不过是些低贱血脉,这封印之门只对高贵的古神血脉有所感应,又怎能……”龙膺摇摇头正欲否决父亲这等无聊做法,忽然一滴暗红之血冲入封印,还未反应过来,封印残门之上红芒大盛,轰然洞开,内中一道符文化作红芒向远方飞出! 作者有话要说:  _(:3」∠)_怎么回事发错了改不了……jj又抽抽了吗 ☆、第十四章 黄蜂尾后针?其六 “……所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大概是那个献血志愿者一次性爆发结果煮熟的鸭子飞了……嗯,你看他们疯狂地追我们的样子,你也知道不妙了。”慕清仰在灵舟上不断贴下加速的符咒,脸色稍有扭曲地看向抱着那团发光的古拙符文不撒手的越卿珑,道:“所以你能把鸭子还给他们吗?” 越卿珑坚定地抱紧了神渊古印:“不,我和鸭子已经情比金坚了。” “算了就算你放了鸭子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不过你有和鸭子培养感情的功夫求用在逃命上可否?!” 越卿珑从幸福感中清醒过来,目光严肃下来掐诀把神渊古印按进眉心,眉心便忽而多了一道云纹印记,她低头一拍腰间绣花绢袋,内中飞出一块虬形黑色玉佩,一把捏碎,道:“你说的不错,龙雀台一向霸道,不是平三宫说话他们绝不会卖面子,我已请动了一同前来的师兄,这位师兄也是压制了修为才进入秘境的,可寻他一助。” “最迟多久?” 越卿珑继续肃然道:“视他暗恋我的程度而定。” “……” 慕清仰此时此刻无比思念自恋症状晚期的苍桑。 几句话的功夫,冲出一团风旋的灵舟后,一道爆窜的灵光携怒追上,龙膺冲出裂缝瞬间看清了逃亡的二人,瞳孔一缩,同时眼底杀气爆起,一咬舌尖,点点残血飞散勾画出一道血线,同时背后一道模糊的龙雀虚影双翼怒张,昂首发出一声低沉龙吟。 “三息之内留下神渊古印可保全尸!否则我必让你二人永世受魂火煎熬之苦!” “……”只一眼,慕清仰便看清了那道仿若远古凶兽的龙雀之影,沉吟间,见那龙雀向自己咆哮,眼底露出一丝果决。 九死一生,除非在那道不可说境界的虚影来到之前,在很短时间内擒下龙膺才有与他对话的筹码。 ……不过,这龙雀在太古凶兽谱上也是拥有半数龙威,擅长精神压制的异兽,自己,可以吗? ――慢慢地你长大后,更多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没有选择可不可以的权力,你只有选择荆棘埋骨,或者选择挣扎求生。 仿佛是梦中耳畔冰凉的呢喃声,陡然窜入耳间,慕清仰微微一晃神,那声音如同幻觉一般消失。 来不及回味刚刚耳畔那莫名熟悉的吐息,慕清仰抬眸死死地盯住暴怒的龙膺。 此子两次交恶,前一次是轻敌,这一次是怒失分寸……在让他近身前,压制、控制他! 越卿珑在站起来掐出几道灵诀的瞬间,忽然听见身后慕清仰口中低喃出声声梵呗。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佛音? 未曾来得急思虑,越卿珑骤见龙膺背后龙雀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无数道梵音枷锁自虚空中纠缠而出,困锁住龙雀。 “你竟然是佛修?!”龙膺身上灵光一阵闪烁,不由得大惊失色:“大梵无量经!” 自古佛修克制妖邪,尤其是妖兽,更是被佛家功法死克之物,眼下这神魂异力构筑的佛文枷锁虽隐约带着一股诡异邪气,但毫无疑问的,龙雀已然被死死克制。而且那佛唱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佛道意境,龙膺虽天赋过人,但毕竟意境不稳,此时被佛道一干扰,神识灵海瞬间受到巨大冲击,眼神一空,身形自半空跌落。 越卿珑和龙膺交手未几,便见他陡然坠落,心头也是骇然,回头却见慕清仰手中一团灵魂幽光,愕然道:“你竟然抽了他的半魂?!” “至少如果他背后那道影子追杀而来我们手中有些筹码,不要纠缠,走。” 慕清仰此时脸色也十分苍白,似乎消耗不小,拍了数十道加速符咒,灵舟从裂口一冲而出瞬间,灵舟收起,精神力庞然罩下。 “你……” “嘘――”手指落在唇上做了个噤声手势,慕清仰目光尽头,同样出现了一道灵舟身影遥遥飞去,随后追杀而出的几个元婴长老一眼看见那道身影,便满面凶光地飞速追去。 越卿珑屏下气息半晌,看那些人远去,才道:“那些人修为比我们高出那么多,怎么会被骗?” “这里的上古水镜阵法,本来就有映照真实的幻象之能,骗几个元婴还是不在话下的。”说完,慕清仰咳了两下,喉咙里已经带着些许甜腥,皱眉道:“水玄宗不安全了,回藏书楼吧。” 言罢,转身正欲走,忽然拐角处走来三个年轻人,衣着殊异有些像是异域人,一照面,彼此一愣,不过没有利益争端,擦肩而过时,为首一个金色瞳孔的年轻人忽然顿住脚步。 “这位……” 慕清仰微微抬眸扫了一眼这年轻人,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却也很快归于平静。 那年轻人的目光在慕清仰脸上停留了片刻,转向一侧的越卿珑,眯着眼睛似乎很喜欢越卿珑身上的气息,右手按在左肩上微微颔首:“抱歉唐突,在下的故国,很少能见到这么风采过人的姑娘,一时情不自禁想要知晓姑娘芳名。” “我?”越卿珑一愣,这人虽然毫无杀意,不过包括他身侧随从的目光都给自己一股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沉默片刻,道:“小女姓越,阁下是?” “原来是越姑娘,在下姓叶,来自天祭国,”言罢,那金色瞳孔的年轻人向身侧随从一示意,那随从拿出一只缀满血晶玉的宝石手环递过去。“今日唐突,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姑娘日后若是有暇,来天祭国作客,叶某必然倒履相迎。” 天祭国…… 越卿珑并没有去接,眸光微闪,笑了笑道:“既然是萍水相逢,叶道友盛情小妹心领,不必如此重礼相待,他日若不在此人心难测之秘境相见,你我再谈交契不迟。” 意外的是那金瞳年轻人并没有纠缠,只是满脸遗憾道:“那就可惜了,如越姑娘这般风采的女子在我天祭国可是十分高贵的存在,若非今日有急事耽搁,必然与姑娘把酒一叙……姑娘身侧这位小哥甚是面善,不知是否是同乡?” 慕清仰一直垂着眼背对他们,听到他将话题转向自己,微微侧过脸,淡淡道:“未曾谋面。” 金瞳年轻人眸光微闪,道:“也是,人海茫茫,我故国离此又是千万里之遥,便是有遗珠之憾,想要见到又不知该等到何年何月了。” 言罢,金瞳年轻人依然没有在慕清仰脸上看出多余的表情,摇摇头又道:“看来我们的存在让小哥感到不适了,那便告辞。” 那一行人走后,越卿珑才开口问道:“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与你有故……不过若是常人,我还可以相交一番,不过天祭国……” “有何特殊之处?”慕清仰一边问,一边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出一句话。 ――他们留下了追踪监听的东西。 越卿珑眉梢一挑,继续语调平静道:“也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了,相传这国度由奉祀古神的灵女们建立,在漠北荒原上是幅员辽阔的霸主之国,只不过多年前因其国内□□,正法儒尊下过令旨,中域全境与天祭国断交,至于原因则是并未说明。至于刚才那人所言的,女子地位十分高贵,凭此国因女权而建立倒是有几分可信度,但他们那眼神我甚是不喜。” “……想来是慕你姿色吧。”沉默稍许,慕清仰打了个手势,两人加快往藏书楼走去。 而此时藏书楼已经变了样子,那门内竟然毫无光线,黑洞洞的一片,像是魔鬼的大嘴。 “怎么……”越卿珑疑问间,却见慕清仰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黑暗中,越卿珑一咬牙,也跟了进去,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眼中场景已经变幻。 …… “三殿下,血脉罗盘明明是指向那个方向,可是却对那少年人毫无反应,难道真的是他故意隐瞒?” “不一定,我留下了传声蛊,他们言谈里也好像是第一次对我圣国有所接触。”金瞳年轻人眼底闪现过一丝贪婪,舔了舔嘴唇道:“不过无论是不是,那女人的血脉甜香本殿倒是隔着她的衣衫都能嗅得见,就算在国内那些女奴当中,也是上等货色。若非是在境外,本殿早就抢了回去,为本殿繁衍子息。” 他身侧的随从也是嘿嘿一笑道:“殿下,中域这些女修千娇百媚,比那些玩腻了的女奴勾人得多,一路上属下们可是憋得狠了,离境时怎么说也要抓两个回去。” 金瞳年轻人恶劣地一笑,不过随即肃下脸,道:“本殿可不是四皇弟那个蠢货,在中域的地盘上若是玩得过火,猎杀前叛国太子的冰血王印不成反引起九阙天宫的注意……九阙天宫可非是简单!父王那个老狐狸绝不会舍得把王位交给这样的儿子……不过正如他许诺,谁从前太子手上拿到冰血王印,谁就是太子,到时我正可借着这股东风一登太子之位。” 正在此时,那随从忽然大喊道:“三殿下!血脉罗盘动了!这个……这个血脉动荡的幅度,是前太子没错!” “看来太古苍天都在助我步上王途……叶求狂,既然早已叛国,就合该入土为安!”金瞳年轻人眼中露出势在必得之色,忽然脸色一变,满面凶狠地望向虚空中撕风而来的一道年少身影。“天宫弟子?” 那少年人面如寒霜,袖口云纹飘扬。 “境外异族,不得天宫赦令便入我中域?莫非想二十二年前雪尊屠国旧事重演么?” …… “宗主,我等特来请罪!” 几个追出水玄宗外却发现是骗局的元婴长老头皮发麻,不敢抬头看悬浮在昏迷的龙膺上方那道模糊虚影。 那道虚影沉默许久,一手点在龙膺眉心,冷漠道:“无妨,不过那小儿下手倒是果决,有老夫年轻时的几分狠辣果断。如今他持有我儿龙雀半魂作保命符,老夫却是不好动他……我儿若是减去几分冲动,多几分冷静,那下三宫的萧翊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宗主若出手,当可将那贼子一网成擒!” “不,此事透着蹊跷,那小辈非是仅仅二人,而是另有高人相助……”说到这,那虚影也不由得心有戚戚,他宁愿相信刚才是一种错觉。 龙膺追出去的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他幻神投影的时间感错位了,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十数息。 不不,世间没有可以控制时间的术法,儒尊做不到,甚至君临皇宇也做不到,除非是瀚海渎烟阁的老怪们知道了他谋取神渊古印而下的道门幻术。 一定是幻术……这群道宗老怪,凭借幻术瞒骗过他这尊分神,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他们之后确然有出手阻拦自己追击那二人。 想到此,那虚影指了三个元婴长老,冷冷道:“无论如何,保护少主不力你等罪不可恕,便在此寻找那二人,一切以保全少主半魂为上,若是不能带少主回来,你等可要掂量掂量在本座手中的命魂。” “我等誓死保全少主龙雀半魂!” “宗内另有督战等要务,膺儿本体本座便带走,你等好自为之。” …… 与此同时,千里水路之隔,数道惊虹丽影横掠过苍翠山林,遁光中,露出一张惊慌娇容。 “还是联系不上萧翊师兄吗?!” 旁侧一女忙道:“最后一道传音符已经捏碎,但是萧翊师兄那边……多半是越卿珑那贱人把他绊住了,萧翊师兄分神乏术啊!” 越涟涟眼底露出一丝狠色,子母蛊抓在手中,涂着蔻丹的尖锐指甲掐进母蛊体内稍许,随后一咬牙,收回母蛊。 此时杀了越卿珑,岂不是正好让萧翊怜惜于她?!那贱人!那贱人!若是今日因她之故让自己罹难,便是化作厉鬼也要生啮其肉! “李氏二兄弟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现在也不知去哪了……那伙境外异族杀了秘境传送者偷渡越境,此事非同小可,何况他们身怀诡异血脉,个个实力如同凶兽,动辄杀同阶如猪狗,所图必然不小!要想办法告知天宫渠道的守卫者!” “……嘿嘿,美人~只怕你没有那个机会!” 阴惨惨的,如同蛇信子在脸上划过一样的声音自耳边溜过,越涟涟脸色煞白地看向忽然出现在身侧的金瞳异族。 他们的眼珠均是异于常人地浅淡,当中颜色最是明显的黄玉色的一个短发异族,脖子上挂着黄金镶嵌的兽牙项链,并未着装,而是露出精悍的上半身,眸中带着明显的掠夺之色。 “屁股小了点,倒也算上等货色,乖乖和本殿走,本殿会让你疼得舒服一点~”他说着,下意识拍了拍腰间一条挂满带着耳环耳朵的金链。 周围都是随行侍女捂着耳朵的惨叫声。 越涟涟感到一瞬间血液都凝固了……那都是女人的耳朵,竟然被这野蛮异族生生撕下来当做装饰! “我是下九阙越氏的嫡女!你这化外蛮族胆敢碰我一下,越氏定会禀明儒尊!将你化外蛮国荡――” 慌乱下威胁的话语还未尽,越涟涟视野中忽然闯入一个眼角带疤的青年人,他手指间绕着两道萎靡魂魄,那样貌,虽然憔悴,却清清楚楚地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明白是李氏兄弟的魂魄…… “妹子,哥奉劝你一句,对天祭国见血的牲口而言,威胁这种手段能挑起的唯有杀性,而你威胁得越是逼真,牲口饮血的兴致越是无法压抑……是么,四弟?” 作者有话要说:  主cp感情线1v1没有小三小四小五,是耽美文,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基佬。 今天彻底a了陪伴我两三年的剑三,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跟玩游戏的小伙伴们淡了,反正现在是挺珍惜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日子的,唯一觉得不那么虐的是在一开始玩的几个小伙伴里,我是倒数第二个a的一个。大概等我考完研,拼一把,再回头看看剑三儿还是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剑三儿了。 ☆、第十五章 梅钗女?其一 ……莫非是刚才越阶发挥精神力,此时放松下来便失去意识了? 越卿珑席地而坐,调息片刻,感觉体内毫无积伤,看看左右,好像是一片寂静的竹林,没有什么杀气。神识放开,周围并没有人,这才回来翻过慕清仰昏迷的身子,忽然手一顿,她看见慕清仰怀里露出一角书脊。 这书脊是一尊血眼狼兽趴卧的形状,世上仅此一件。 越卿珑十分确定,因为这本阎罗簿……她从前便见过,没人知道这本阎罗簿从何处而来,而据灭世者的只言片语中,有人推测出,这本阎罗簿中,名列其上的那些人,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或是经天纬地的大能,皆是必杀目标,而他们死后连轮回都不会有…… 那么她越卿珑的名字,是不是也在其上呢? 越卿珑指尖颤抖,轻咽了一下。 作为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异数的存在,她不敢赌。 看一下吧,如果她的名字不在,她可以就此安心,如果在,她就有必要在这里就杀了慕清仰……在他还未成长之前。 “如果我在阎罗簿上,那么对不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拼一下,日后我才能有生机。”低声喃喃,越卿珑绷紧了神念,两指缓缓勾住书角,慢慢扯出。 书册到手的一刹那,上面凸起的铜色图纹让她颤抖了一下,她有一种这些图纹彷如日月星辰一样回环转动的错觉。 越卿珑轻咬下唇,缓缓翻开扉页……她有听说过这本书的特殊之处,除了主人以及主人认可的人外,所有看到这本书的人,翻开任意一页,看到的都是空白,除非名字本来就在阎罗簿上。 看到那泛黄的纸页上墨痕的一瞬,越卿珑瞪大了眼……然而并非是她的名字。 “自作聪明的女人,这可不是凡人所惧怕的阎罗簿,它是聆苍转,聆听我的话语,才能转动你的命运……知否?” 越卿珑昏过去前,唯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行字,与同时渗进心底深处的清冷声调。 …… 毕竟体质不如修士,慕清仰失去意识的时间略长,待到找回意识后,脑袋里便是一阵阵轰鸣似的钝痛。 母族的血脉赐予的精神力天赋毫无疑问是碾压级的,但同时后遗症也是碾压级的…… 待到那碾磨脑髓似的疼痛淡了些,慕清仰睁开眼,一眼便看见越卿珑抄着手站在一侧,一双平素灵动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 “一次透支损伤脑髓,十次以上直接疯魔,按照你这个玩命的频率,自己算吧,还有多久我能体会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 一瞬间脑海里翻腾不休的痛楚被忽略了个彻底,漫长的相处,慕清仰连那人衣角摆动的幅度都清清楚楚。慕清仰瞳孔微缩,呆呆地看着眼前倚着树看着自己的人,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的……还是来问罪的?” ‘越卿珑’一扬眉,淡淡道:“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稍稍心疼一下你的小女伴是不是被我生吃了。” 慕清仰摇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似乎很执着于自己的问话。 稍显纤细的手指一页页翻过书页,最后轻轻一合,神态气质带着一股冰雪拂面的气息的少女毫不在意地把书丢回慕清仰怀里。 “这‘聆苍转’你看了个皮毛,却还没用得上手。不过你骗我时拿走的东西,我不要。” 五指骤然深深扣进地面,慕清仰闭上眼,神色黯然,轻声道:“抱歉……在你面前,我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个要不到糖的稚儿,不自觉地……自作多情。” “清仰。” “……嗯?” “我不监督你的这段时间,你被女妖精伤害了感情了吗?”显然思考方向不太一样的披着女妖精皮的苍老师认真地说道。 不,我真的对投身她备胎大军这项高贵的事业毫无兴趣…… 慕清仰决定暂时跳过这个话题,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会想着来?降神的术法需得提前布置,难道你见她那次就――” “因为总有刁民想牵走朕的童养媳,朕纾尊降贵身体力行令刁民下线思过,有意见?” 慕清仰木讷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莫名情绪:“那她要思过多久?” “看朕心情,三四个月是有的……你心疼了?” 深刻地感受到了交流的代沟的慕清仰连连同意:“不敢不敢……但是你降神到女子身上难道不会感到诸多不便吗?” 苍桑掐指一算,云淡风轻道:“区区女妖精,纵然胸多吉少,我亦未曾放在眼里。” ……被你坑了的越姑娘都没地方哭了,你就不要再嫌弃她了,真的。 此时慕清仰身侧的灵兽袋微微一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拱了拱,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两只豆子似的小眼迷茫地转了转,发出一声细微的,小鸡仔似的叫声。 “这是……”慕清仰想起这是叶求狂抓来给他养的灵兽崽子,一般而言经过叶求狂手的货色成色都不会太差,不过灵兽成长周期长,慕清仰就一直没有什么闲心饲养小动物。此时忽然一抬头瞧见苍桑凝视了这鸟崽子半晌,便想解释:“这是我哥抓的幼雕枭,虽然不知是什么品种……” “不错。” “……诶?” “根骨清奇,湛然有光,这只鸡想必就是你看中的给为师的二师弟了。”苍桑一伸手,小雕枭便抖了抖翅膀极有眼色地蹦q到他手上。 慕清仰当时就凝固了:“我是应该先反驳它的种类还是先反驳它的辈分……” 二师弟显然特别会谄媚,依仗年龄与种族优势无耻地蹭着苍桑的手指,苍老师喜得佳徒,龙心大悦:“不然你想为师去收个会喊师父父求抱抱的师妹给你?” 慕清仰大致设想了一下这个画面,对比了一下二师弟虽然长成个鸟样好歹威胁性比较低,于是便屈辱地决定还是与鸡犬为伍比较安全:“你开心就好。” “那就别赘言,看你不像是没计划的,这姑娘没作死之前我也不清楚你们是怎么甜甜蜜蜜私奔的,说说怎么来这的?” 慕清仰活动了一下筋骨,捻了一把地上的泥土,道:“我来此地之前曾得到一册上古宗门遗迹天书,这本书来得偶然,我竟一字不识……后来想了想,就字形所观,文法不通,自然而然便想到不知自当笃学,暗合瀚海渎湮阁教义,便猜想着是否要回有书之处探寻一番。” 苍桑随手翻了翻慕清仰上贡的那本所谓天书,轻嗤一声,一边把薄薄的册子一页页撕下,一边道:“难为你看出来文法不通,才会有这番牵强附会的推论。此书记载,并非是字,只不过是图画而已,三岁小儿皆会的拼图,明明白白送到你面前,你竟还想以文法解释之。” 天书并没有多少页,三十六页,拼成四四方方的地图一张,隐约得见弯弯曲曲的线条,竟然是水玄宗全图,一道通往藏书楼的小道白纸黑字地写着:瀚海由此去。 慕清仰干咳道:“好歹殊途同归……” “多智近妖是你的长处,但过犹不及是你的缺陷。”苍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既然此地主人早有相邀,你便大大方方地去,对我是杀是剐,我都不会阻拦你的任何行动。” “我……”慕清仰犹豫了片刻,道:“我绝没有想过害你,只不过想阻止容央那样的人继续出现。” “若是容央,只怕晚了些……”苍桑忽然勾起唇角,那神情演绎在娇美秀致的一张芙蓉面上,莫名有些惑人的意味:“先前他禁了一个叫赫凛的小儿的半魂讲授佛理,最近也遇到了困惑自行出饮沧楼了。” 慕清仰脸色微变:“赫凛果然是他下的手?!” “我让他做的,那愚昧的凡人打断过你的腿,让他睡上一年半载又有何不可?” 慕清仰心里一窝,有点无措道:“那……那是为了我?” “你应当养成节省时间的观念,加快你的动作,否则我会不耐烦拉进度条的……”苍桑话未说完,肩侧雕枭忽然一声尖唳,随即慕清仰闻声冲过来按住苍桑的肩头往一侧一躲,背后便有一道寒芒拉成光线,随着一声轻微破响,一条青翠的小蛇蜷曲着掉在身侧,蛇鳞瞬间爬满冰霜,随即砰然碎为一地冰晶。 “能一瞬间躲过毒蛇与吾之剑气,护住心爱之人,小辈……你之反应力尚可入眼,不似你故乡之人那般令人作呕。” 飒飒竹林,忽入一道寒凉女声,莫名给人一种冰雪浇顶的感觉。 慕清仰呼吸微微一滞,却见苍桑依然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似乎也不想和那莫名女子交涉,便道:“承蒙青眼,不知前辈可否赐见?” 那声音沉默片刻,忽然一道莫名力量勾扯了一下慕清仰,他身形一晃,荒碑的遗物毫无预兆地飞出。 “储位印?”那女声狐疑了片刻,又似乎叹了口气,又将储位印送回了慕清仰手中:“剑宗之人皆是如此,便是给了他们保命之物,也终究护不住他们……吾在飞白亭相候。” 言罢,空中忽来鹤唳,一对白鹤翩跹落入竹林,弓背低首,竟口吐人言道:“阁中长者今日便互相卜算赌着客人何时来临,晚一刻输一壶珍酿,如今未时一刻才至,却是让宿机长老输了丹青师一筹。贵客快行吧,再迟些时候,丹青师便该去观星台了。” 与中域之中那种等阶分明的宗门气氛不同,道宗不甚拘泥于礼数,于这鹤灵言语中,已是见微知著。 白鹤振翅而飞,深入层云,翼下一片浩淼竹海,延伸向远方……直至云层中破云而出一道黑点,慕清仰不禁问道:“东洲沧海之外,与天宫齐名之宗门,门槛竟如此之低?” 白鹤答道:“这倒不是,若是些大事,自当由主宗出面。而每逢溟光海汐月之时,阁中便会算准了必然有客自溟光星花海来,主宗很少有动向,一般的闲客,便由我接到辅宗。” “死人也算?” “自然是生人才可,死人已是死物,对现世无从影响,便是赐予了机缘,命薄又如何消受?” 慕清仰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苍桑……那可未必,这里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能把最极恶的凶徒从十八层地狱拉回人间作乱的存在。 沉思间,骤然云层一浓,风息云止,眼前一片苍翠化作化作山光水色,隐约见得檐角氤氲于水瀑间。 若说天宫治下的中域是庄严肃穆,一入道宗的地盘,便是如同入了隐士古居,赌书听泉,长袖挥毫。晚辈见了长者,拱手一笑,长者见了晚辈,挥袖一扫,继续沉思于眼下的一盘珍珑。 很让人放松的地方……与其说是一方宗门,不妨说是高士居处,雅致宜然。 白鹤落地,便化作了个双髻童子,稽首道:“贵客自此小道可入飞白亭,自有人接待。只是若丹青师在作画,却不可打扰,稍待便是。” 这丹青师,慕清仰却是自越卿珑口中有所耳闻,此人是个女子,在瀚海渎湮阁中地位特殊,便是在这样一堆神棍聚集地,也是神棍得很有特色的一位。相传她参悟生死轮回道,感应天道,甚至能画出人的前世。 此时真假不论,却是勾起了慕清仰一点兴趣。 她能画出苍桑的前世吗? 怀着这样的兴致,他回头一看,忽见苍桑脸色不太好。 “怎么?” 苍桑忽然按住他的肩头,肃然道:“你以后想和这姑娘在一起私奔到月球,你哥会哭晕在厕所的。” “……为什么?”慕清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道:“你看了她的记忆?” “这姑娘年方十八便有了十九个在记录的备胎,按照这个发展规律,马上就可以和叶求狂的渣男泡妞史一起青史留名了。” “那她和我哥谁厉害?” 苍桑沉思片刻,道:“……你哥厉害,至少你哥看到我时把持住了,越卿珑根本把持不住。” 慕清仰欣然道:“她无所谓,本性使然。你把持住,我便放心了。” “……” 大约是暗处的侍者也忍不住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秀恩爱,出来领着他们沿着卵石小路,一路穿花拂柳地进了画苑。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如新月般的荡笔墨池,时不时有点朱一笔般的红鱼在当中游荡,毫无不适之感。墨池月勾处,一方草亭,纱幔后隐约见得两位女子身影,一者山水泼墨裙,清逸出尘,一者漫身的冰白雪纹,唯有一支连枝红梅简单插在如云墨发间,墨香梅香,相得益彰。 山水裙的女子,挽袖执笔,虚点梅钗女眉心些许,虚无间勾勒出墨色涟漪,再一俯身点在素宣之上,大袖一拂,一张美人图作就。 “……这女子眉目爽利,难为你记挂这些年,当年做出那种冒失之事,不惜得罪令兄。” 梅钗女微微一笑,声音沉静如寒月照水:“女子之中,她是吾此生唯一敬服之人,若非韶华早夭,如今也是纵横天荒之辈。” “所以你虽有禁足令,但一听说我卜卦出近日有北方来客,便按捺不住了?” 梅钗女稍稍沉默片刻,目光向纱帘外望去,恰巧对上慕清仰那双眼,淡淡对身侧女子交代一句:“也是无奈方借了你处行事,今日种种皆是吾与天祭国二十年前的因缘纠葛,还盼你能为吾慎言。” 山水裙的女子笑着荡了荡墨笔,眉目温婉:“我只不过是位小小画手,令兄自持身份,莫非还能利刃加身刑讯于我不成?” 梅钗女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傲骨寒梅。 这算是慕清仰正面看到梅钗女的唯一想法。 与其他女子想比,身形稍显修长,眸如星子,却在眉尾微微上扬,显得比之一般女子倔强些,虽缺了些时下世人推崇的柔婉,却是在目光流转间,便明明白白地让瞧见她的人知道―― 这是个上得疆场,饮得敌血的女子。 同样诧异的印象也倒映在梅钗女眸中,她不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卷。 比之画中风采慑人的女子有差,这个似乎觉醒了与她相同血脉的少年人,也许是因为他坎坷的身世,并没有如他年纪那般开朗,而是平静得显出一股淡淡的阴郁。 ……却也没有太阴郁得令人生厌,似乎是他本身就明白,坎坷的不是他的生活,是他周围的人,从而牵连出的一种忧虑。 想到这一节,梅钗女眸中便带了些许怜惜之色,身后的山水裙女子已然知情识趣地命人点了一壶香茶,让出草亭,退了去,临走前,一双柔婉美目略显疑惑地看了看慕清仰身后的少女片刻。 将二人让入坐中,梅钗女主动道:“适才未经丹青师卜卦,吾本以为你是那些天祭国闯入的蛮子,直到丹青师卜出你与吾确然有关,这才知道想岔了。” 慕清仰见苍桑专心致志与二师弟交流感情,轻咳了一声,便答道:“听前辈语气甚是熟稔,我想大概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之身世也不过是同家兄处字面了解一二,难得有历练之机,前辈不妨开门见山。” “你这直爽的性子倒是与我那故人有几分相似,不过知礼识趣这一节,她不如你……”梅钗女叹了一声,道:“吾先前便闻讯,有北方天祭国人马违约破境而入,路上也抓了一人,搜魂之下知晓了他们此次是为了天祭国二十年前王脉叛逃之事而出动,天祭国国主已发诏令言,谁取得冰血王印,谁便是储君。”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慕清仰不禁回头看向苍桑。 后者扭头:“个人认为,如果放任你哥那样的渣男继承某少数民族国度的王位,那么亡国也是早晚的事……基于这个推断,他确然当过该国太子。” “证据?” “随地乱开后宫算吗?” “……” “表情不要这么复杂,诚然作为他一脉相承的兄弟,你要惨遭追杀了……爱徒不哭,站着撸。”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苍桑是来做什么的,他的地位就如同一个世情的观察者,经由他的眼睛看到的事物都会作出评价与总结规律,最终判决。然后就全文故事线来看,最后这个判决的高潮部分才是我设定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呐呐~其实这文不适合连载追,因为前半部分常常不知所云,一口气看个二十万字,所有线索一把抓起的时候效果最佳,不过我写东西都是很随意的,大致列个大纲就撸袖子写了,有时候逻辑有说不通的地方实在是后期在修,原谅我吧……_(:3」∠)_ ☆、第十六章 梅钗女?其二 “还未问及这位姑娘与清仰关系……”梅钗女打量了片刻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她袖子上的三层云纹已昭示她是九阙天宫下三宫的门人,不过体内灵力流动缓慢,竟似不会调动灵力一般,这不是下三宫门人应当有的水平。 雕枭幼崽啄了啄葱白指间夹着的点心,双翅一张,扑腾两下,停在手背上,体型竟似比起初醒来时大了一小圈。 听到梅钗女点名,苍桑并没有像梅钗女预想中露出一点局促,而是仅仅给了半个玩味的眼神:“你以什么立场问我这个问题?慕清仰的长辈还是陌生人?” 闻言,梅钗女忽然脸色复杂地看向慕清仰:“承母姓,慕,慕卿之仰兮……是她的孩子。” 梅钗女的神色有些悲伤,闭目半晌,继续道:“这位姑娘说的不差,吾既以你之长辈自居,自该坦诚,之所以确定是你,乃是因为自你动用血脉之力,我手上的冰血王印便有了感应。” 她这么说着,揽起袖子解下右手的冰丝手套,手背上赫然露出像是无数血晶细线纠结而成的一道图腾,那些血线如同有生命一般微微跳动,甚至延伸出三四条细微的血丝,似乎要挣脱寄生的皮肤,如蛇一般向慕清仰方向探动。 梅钗女一按手腕处,那血色印记像是逐渐被抽离的细小血管一般钻出了她的手背,她再一点,将这道印记封在一个不化的冰晶球中,送至慕清仰身前。 看到这血色图腾瞬间,慕清仰眼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这疼痛来得十分突然,似乎是眼底开始慢慢结冰一般,让他忍不住按住了眼睛。然而也只是片刻,精神力瞬息放大又瞬息收回,同时漆黑的眸色在红与黑中变幻了几番,抬头盯住梅钗女的眼睛。 “这是我的……” “与这姑娘身上残缺的神渊古印同列太古四大神印,此印称之为冰血王印――”梅钗女瞳色幽深地看了看苍桑,继续道:“冰血王印一代只认一个传承之主,上一代是吾之故友……也就是你之生母。那一年,吾与妖魔争斗,无意间闯入空间裂缝,亦被虚空风暴重创,迷失许久后偶然被传送入荒原之北的九国蛮夷之地……” …… 溟光星花海?木域。 “……不过是个混迹流民巷的杂种!若非父皇慈悲怜惜卯月后允你储位,你如今还在流民巷与野狗争食!” “所谓后生的就是不一样,脑子里装的草都比亲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叶求狂活动了一下指头,再攒一拳,携万钧之势轰然撼下,那叫嚣着的四皇子眼前一黑,脑中轰鸣之下基本上没有了叫嚣的力气。叶求狂依然一副欠扁的表情道:“按你的逻辑,流民巷的杂种都打不过的皇室废物,还想夺王印……呵~” 那四皇子无法再维持兽化之形,口中獠牙已断了一个,满口腥甜激发出无尽的怨恨:“冰血王印果然在你身上……不过国师尚未动手,你日后也保不住。” 叶求狂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把他扔在地上,拿出一口淬寒匕首:“我在中域学到的规则是狼群的规则,无论什么样的猎物,都有其可取之处。你还年轻,大概有些皇族的游戏规则你不大清楚,为兄就教育你一下……” 四皇子茫然地看着他拿着匕首在自己心口割开表皮,划下一道道图腾,忽然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天祭国以血脉立国,国民狂热崇拜血脉优等论调,然而也抵挡不住血脉分流的弱化大潮……这时,每个天祭国王储与在任王都会知道一种使自己的血脉保持在俯视众生的状态的方法。我们叫它……吞噬。” “……不必那么害怕,这方法还是国师那个老妖怪在窃国战争之后发明的,实际上不会遭受太多痛苦。对了你知道圈养的羊吗?幼羊没几两肉,自然要放养一段时间让幼羊长大,不过即使放牧的牧场再大,羊角砥砺得再坚硬,最后也终将是牧羊人口中的食物。”最后一刀痕迹割就而成,那些纠缠的血迹,隐约见得是个吞尾蛇的形状,而叶求狂在四皇子眼里的容貌,已成了修罗恶鬼。 “天祭国传承秘法,同血脉一系,利用秘法可以互相吞噬,你死去的那一刻,你的记忆,你引以为傲的力量,都会转移到吞噬方身上。然后你本身,就会成为一具毫无价值的枯骨……对,就是毫无价值,连食尸而生的草木都不会需要你。”叶求狂抛了抛匕首,转身踢了踢过几具同样来自于天祭国的尸体,缓缓道:“我不会杀你,反正你不被我吞噬,早晚也会被做成羊排,羊腰子什么的上给你骄傲的父皇的膳桌……在我收割你之前,记得把自己养肥一些。” 四皇子毫不怀疑这话语中的恶意,表情扭曲:“你……该死!天祭国不会放过你的!我回国之后,一定会把卯月后的尸身从坟墓里拖出来给最下贱的奴隶玩弄!她生下的畜生都该死!还有那个鬼胎――” 声音戛然而止,只有沾了血的风沙,徐徐自地上卷过。残枝败叶,掩埋了同父兄弟的尸身…… “我感谢你提醒了我的仇恨,我无缘的兄弟。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杀弟,弑父,灭国……深罪加身,我……甘之如饴。” 数十丈外,越涟涟满眼惊恐地看着那一幕几乎是瞬息结束的争斗……毫无花巧,只有毫不犹豫的狠戾。 他便这样一把撕下那人的头颅收好,自然而然地将残尸一炬焚之,面上的神情与焚去野草并无二致,身上匪悍之气一收,眸光便转向她。 越卿珑无法不颤抖,她自幼便是在女眷与爱慕者重重保护下长大,如这般孤身一人面对重杀戮的散修还是首次……冷静,她应该取悦这个人,至少不要触怒他,涉及北方邦交大事,这个人或许并不喜欢通过她的口泄露。 这么想着,她便强行挤出一个笑,只是发钗凌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叶求狂眯着眼瞧了瞧,感觉这姑娘长得应该不错,就是妆太浓,显得眼珠子黑的占了八九分,配上眼下抽搐一样的笑容,实在有点提不起兴致。不待她说些什么,叶求狂抬起头对踏空追来的少女道:“铃儿,你瞧瞧这妹子是不是吓傻了……” 赫铃儿得了叶求狂授意不想让她卷入纷争,便乖乖避开了那波冲突,此时见战声已息,大地开裂数道深深沟壑,心头暗叹叶求狂一贯的胡闹,待到看见了越涟涟纱裙上的族徽,不禁轻咦了一声,眉头微微一蹙,也不上前扶起越涟涟,仅仅是放温了声调:“这位姑娘带着下三宫越氏族徽,莫非是越家的姐妹?” 越涟涟一听这后来的女孩似乎认得自己的家族,一眼看去,认明了这女孩大梁赫氏的族徽,瞬间冷静下来,站起来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眸中漾出水色,怯怯道:“涟涟确实是越氏族女,此番随师兄进秘境修行,不想遇到歹人,若非这位道友义助,涟涟只怕……” “哦……你叫涟涟啊。”叶求狂忽然拖长了声调冒出这样一句,眼中向赫铃儿透露出这样的讯息:……怎么办,我干死的那俩愣头青好像是这妹子的脑残粉,这是妥妥的有仇啊。 越涟涟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些歹人半兽化后力比元婴,涟涟从未见过同阶之中有堪比道友的实力,好生羡慕。不知道友可否互通名姓,日后涟涟也好向道友请教一二。” 其实这样一个美妞主动搭讪按照叶求狂以往的尿性早就约约约了,但是这姑娘前后转变这么大,又隔了一个杀脑残粉之仇。以叶求狂被寻仇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多半是想记死自己来日通缉了。 于是叶求狂诚实地交代了自己的姓名:“在下姓苍,单名一个桑字。” 赫铃儿:“……” 越涟涟有心存了吸引一个裙下之臣的意思,微微一笑拿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曼声道:“道友的名字倒是特别,观道友斗战甚是凶险,此银莲香囊是涟涟随身佩戴,有平静心神之效,如若不嫌弃,便请道友收下。” ……她连追踪以方便通缉的记号都留下了!这姑娘看着傻乎乎的,办事儿够仔细的呀! 越涟涟见叶求狂看着香囊不动,美目一转看了看一侧表情莫名的赫铃儿,笑道:“涟涟是有心结交,并无存着破坏姻缘之意,赫家的姐姐若是介怀,便当涟涟未提过便是,还望勿要心存芥蒂。” 赫铃儿表情更怪了,顿了顿,才道:“不敢。” 叶求狂远远瞧见天边一队执法修士跟着适才那些被追杀的残余天宫弟子赶来,风帽一拉,带起赫铃儿的腰忽然间掠出去:“看来我家丫头今天不太舒服,在下不大喜欢你们天宫的男人,他日再会了。” 越涟涟只觉眼前残影一闪,狂风带起乱发遮眼,再一晃神,那人已在数十里之外,不禁骇然……这等身法速度,他日若不陨落,成就不会在萧翊之下。 越涟涟有想及叶求狂适才明知自己是天宫之人还未下杀手灭口,心头不禁微松,看来此人不是个心志死板之人,万事留一线,若利益不冲突,再谈攀交。 “涟小姐!” 那一队接应之人中,为首者一听说是越氏的嫡女,便神色严肃地赶来,不待越涟涟作声,便急急道:“我等奉雪尊令,入溟光海中捉拿入侵异族,箫少主已与他们短兵相接,涟小姐速速随我等离开溟光海!” 此时离越涟涟处百里外的海域―― “真巧,你好像也不太喜欢那姓越的姑娘。” 身侧流云飞速流逝,赫铃儿侧过脸道:“看来风流如你也不是什么种的美人都不忌口……” “哥不擅长推论,但好歹会看人脸色,说说呗~” 赫铃儿笑着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在九阙天宫,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便会知道越家的女儿,雪尊的亲事和少尊的封邑,是最不能沾惹的。后两者你日后会知道,至于这越家的女儿嘛,出了名的长于勾心斗角,你瞧那越涟涟,如今在下三宫中有的是捧月众星,半年前才使人坏了嫡姐的清白,自己顶替上去成了天宫储位之争候选的鸳盟之妻……” …… “……所以这越卿珑这姑娘因为与那所谓储位之争的候选有所攀扯不清,成为了越氏嫡女的眼中钉。我很好奇,世上有谁的生平能瞒得过这册怪书吗?” 书页一合,朗月映窗,髟鹿夤蠢粘霭朊娉辆裁嫒荩房内灵焰q动间,隐约照见女子曼妙身形,映出的影子却是少年身形。 “如果你愿意,请唤它我取的比较有品位的名字――聆苍转。” 倚窗的少女,食指一遍遍捋顺窗上幼枭的羽毛,眼瞧着,那幼枭似乎又比白日里大了一圈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唇角微微勾出一丝碎冰似的笑,像是一路冷到人心底。“出于你性命的角度考虑,你能探究多少我的秘密,便消化多少,贪食的鸟儿,大多长不大便夭折了。” 慕清仰手指轻叩书页,眸中倒映出倚窗逗弄枭雀的苍桑,一举一动间,便将女儿态天然的柔婉杀了个干净,那般尖锐又冷淡的气度,也不知他日越卿珑看见今日,会不会心有戚戚焉。 不过比之身边摆着个每日纠缠于各路桃花关系且动不动就试探他底线的越卿珑,慕清仰此时此刻倒是更放得开,闻言,双眸盯着苍桑后心处,仿佛是想探索出他后背上是不是也生了第三只眼,道:“我有一种掉进你给我设置的陷阱里的错觉,假如我过多依赖这本怪书提供的信息,我的思考方向会受到局限,我想,最后显然是从无数的分岔路口无限接近于你给我选择的道路。” 苍桑见那幼枭的眼睛半睁不睁地,便知它休息了,回头对上慕清仰的视线:“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发地反省,然后继续你可爱的自作聪明。” “你不用特意用迂回的说话方式嘲讽我,我只是想总结一下这段时间一系列戏剧性的事件,因为太戏剧了,让我不得不觉得有些刻意的成分在里面。”慕清仰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首先是越卿珑取得了包子……不,神渊古印,惹上了九阙天宫与西线边关龙雀台的纠纷,这个显而易见多半是龙雀台想暗地壮大自己反出九阙天宫控制之类的,属于大规模战争因素,姑且不予考虑;随后紧接着就是天祭国,对,这多半就是我的母国,因为夺储侵入了溟光星花海,我猜想他们也是这些年追杀我哥的主要势力之一,只是因为我出了饮沧楼,这次追杀一旦被我哥发现,他知道真正的王印继承人其实不是他,必然会不同以往,对追杀者赶尽杀绝。这时候,就出现了一个自称是我亡母知交的女人,带来了真正的冰血王印……这些线索咀嚼起来,一言以蔽之,山雨欲来。” 苍桑抄着手示意他继续,慕清仰定了定神继续道:“那女人的意思是,既然本来持有储位印的荒碑已死,她便能借此推荐我介入九阙天宫储位之争,然后以储位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入天祭国,如果我应允,她明日便会将冰血王印正式交还予我。这个女人的想法很值得商榷,我想,她是有一定的想法保护我,但另一方面,她既然说出能推荐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介入储位之争的话,想必在天宫中也是权势滔天的存在,这个地位决定她让我代替她去天祭国的目的不单纯。” 慕清仰抬起头,伸出两根指头道:“两个结论,第一,从地理上分析,西线龙雀台和天祭国异族入侵两件事同时发生,九阙天宫腹背受敌,那么他们必然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来转移两者当中的一个矛盾。而那女人提供一切条件,让我赶赴天祭国,可想而知天祭国会因夺储陷入全面内乱,那么她代表的九阙天宫势力就能专心应对西线以八台势力为首的旧宗门发生的一切变故。第二,客观而言与我的目的并不相违背,天祭国的存在威胁到了我和我哥的性命,她既然能成为我解决威胁的助力,我想还是有合作的空间的。” “很精彩,不过……”苍桑徐徐道:“友情提示,你最好快些解决故国纷争,否则,善哉。” 慕清仰脸色倏变:“那你把容央扔到哪里去了?!” “妖僧云游四海,我怎知他何时三观不正病发扰乱社会和谐?哦,我记得他是个路痴,想找到和他有恩怨的佛门,看机缘。” 慕清仰默然,最后无奈道:“我姑且认为容央暂且还控制得住不发病,先亲后疏,明日我先接下冰血王印……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那丹青师可是以为我们是情侣,还特意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八成是想要玉成美事,到时我怎么和越卿珑解释?” 苍桑:“我觉得这个世界男女关系很纯洁,按照修为越高生育率越低的规律,这女人也就是个身上多了两块肉的男人,请你从生育学角度正面驳斥我的说法→_→” “……我不驳斥你,你高兴就好。” “不废话那就去睡地板吧,朕要就寝了。” “古人云尊老爱幼乃美德,为何我要睡地板?” 苍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面孔一阵模糊,再一变幻,现出满头银发,幽然如月光的少年身形。 他指了指肩侧的银发,说:“老。” 慕清仰:“……” 随后苍桑忽然执起他的手按在自己面侧,语调平缓道:“幼。” 掌心接触到那种熟悉的,冰纨似的肤质,慕清仰无言以对,默默抽回手,脸颊发烧地睡地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苍:天空,指空间。桑:桑田易换,指时间。意为‘时间与空间的维度。’ 慕清仰:清通卿,仰,仰慕。意为‘望你能如我孺慕你一般。’ ―――― 昨个晚上小伙伴终于摸到了叶玑罗那文的网址,大半夜12点跟我说她笑得生活不能自理让我给她打医药费,还说你怎么这么二笔……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到底哪里二笔,我这么严肃的人一直都在很认真地写感情戏,一定是她不懂我文艺得深沉。 ☆、第十七章 梅钗女?其三 飞白亭,依旧是昨日的墨泉飞溅,乌鱼游弋。 心知苍桑起身总要拖一个时辰,慕清仰便早早独身前来再次拜访梅钗女,不料昨日一唔的飞白亭中并没有梅钗女,唯有昨日乍然一见的那名丹青作画的女子。 路上听那引路的童子言说,其实此处本不是瀚海渎湮阁主宗所在,应当说是阁中一些规避天命的老人家或是安于平静的闲人们所在的聚集地,只在主宗有莫大危机时才会出手,是故称之为辅宗。而辅宗所在的这挂剑峰上,又分为两处,一者是斜阳归园,去了只能看到一堆堆醉心纹秤的老人家;另一者便是这飞白亭,是作为辅宗象征的丹青师居处,平日里不接外客,来往的熟客只有两三个,梅钗女便是一位。 ……主宗,辅宗。 “我倒是听说九阙天宫也是分主辅双尊,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引路的童子道:“恰是相反,天宫主尊已逾万年不理政事,外界早有传言说主尊不是被辅尊幽禁便是被暗害了,如今理政的乃是正法儒尊。不过儒尊治世以来废大小宗门、平边夷战乱、护黎庶得生,除鬼狱妖族外,天荒上下却是一向对其尊重有加……” 此时亭中传来一声轻斥:“鹤童儿,为师本就怕儒尊大人寻上门来问罪,你还在此喋喋不休,再多言为师便斫了琴烧了,将你架在锅上熬了鹤汤待客。” 鹤童儿吓得连忙捂了嘴躲到慕清仰身后,含含糊糊道:“师尊的琴那么宝贵,童儿的肉没几两,不值得一烧的。” 慕清仰听得丹青师言语风趣,便知这是个脾性温和的人,微微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款待,只是昨日那位……” “昨夜她收到急报说一后辈与外族一战陷入埋伏,受了重伤,她便一早去了星花海,你且在此稍等,她一盏茶时间内必然回归。”丹青师这么说着的同时,长袖一拂,案几上三杯清茶。 慕清仰点点头行礼坐定,那茶虽香,心中有所缠思也品不出几分味道,一抬眼瞧见丹青师画案上一幅青衫儒生图,那儒生介乎于少年与青年间的年纪,眉目温文儒雅,却并没有点睛,显得面貌失了五分灵动。 丹青师忽而眯着眼睛笑了,卷了画卷递给他:“却是忘了,昨日她去得匆忙,只言及若你想接下她之提议,便让我助你,我便寻隙卜了一卦,想来她会找这画上之人相助于你。画上之人欠了她人情,你带着这画卷认住此人,也许危机之时这人会现身助你成事。” 慕清仰并没有去接,双眸微垂道:“前辈们语焉不详,清仰斗胆一问,我此行天祭国夺位复仇事成,于她的立场而言,有何裨益?” “喔呀……”似乎是讶异慕清仰并不知梅钗女的身份,丹青师略一沉吟,道:“这……既然她不说,我也便无立场解释,不过看你言辞,既然敢坦白心中疑虑,便是对她的说法有几分信任?” “她于我有几分长辈护佑之心,故而清仰并非心存防备,只是我之身世连我自己也不甚了解,只在兄长这些年来只字片语中推测出个大概,与前辈说法虽有吻合之处,但……清仰做事惯于十拿九稳。” 丹青师放下了画卷,并没有以前辈的身份压人,低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才徐徐道:“你是个细心的孩子,但并没有相当的力量。我不知你幼时活在何种环境,使得你的想法利弊之论多于情仇抉择,大约教养你之人或有寡情。至于……至于她,她是个烈性女子,虽作风略有铁血,却是个性情中人,她所作所为皆为一诺而百年不朽,若说世上除了亲人外有谁能如母般为你,她会是一位。” 极温柔,极轻缓的言语娓娓如樱落心田,与苍桑那对人世淡漠冰冷的论调不同,这约是人心的温度,始终与之不同。 可我始终是个人,我想你也懂得回应他人的心意,想你眼中不再是满纸冰冷的文字,想你的心中茫茫洪荒偶尔也能为我所驻留,而非无情地将我如蝼蚁般碾压而过……让我最终也只是成为你的满纸箴言中一缕枯残的墨痕。 晃神间,慕清仰闭上眼,片刻后,拿起那幅儒生图道:“多谢解惑,待我寻得家兄,便动身往北疆。” 丹青师笑了笑,忽然眼中带出几分促狭之色,转而问道:“那位小姑娘应是天宫下三宫练霄弟子,看来你们感情甚笃。” 慕清仰的心情十分复杂,正忖度如何回复之时,却见丹青师忽然起身,迈向自己来时的客居之所。 “昨日我却是有些在意这小姑娘的神态,风采殊异常人,别有一股尘寰难近之意,不如唤出来让我为你们二人画一幅――” “不必,”慕清仰瞬间想起这会儿睡死的可不是越卿珑的皮相,丹青师为人不差但毕竟是道宗高人,苍桑那种各种方面一看就有问题的必然逃不过她的眼。于是他猛然站起来横了过去挡住丹青师的去路:“他昨夜逗弄那幼枭至深夜,又甫经争斗,清仰想他多休息一下。” 丹青师探究地看了他良久,遗憾地没能找出属于那种成年人的肮脏的神情,轻咳一声道:“既是你疼宠她,我也不好打扰,日后下三宫之人若为难你,我可接了她来道宗为你们牵线。” ……是不是有一定年纪的女人都有这种喜欢做媒的爱好? 慕清仰还未来得及解释,一道清冷音调由远至近响起。 “丹青,莫要戏弄他。” 似乎是甫经争斗,梅钗女足下每走一步,脚印便印出一道霜气,七八步间,霜气已尽,周身暗暗萦绕的恐怖压力为之一缓。她身后跟着一个面色冷淡的锦衣少年,一言不发地侍立在她身后,抬眼看到慕清仰之时,眼睛便眯了起来,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一遍,唇角勾出一丝冷笑。 ……这陌生少年哪里来的敌意? 略一思忖,与龙雀台是同路人的概率渺茫,想来不是与梅钗女有关便是与越卿珑有关。 慕清仰垂眸行礼:“见过前辈。” “这些许年寻你不力也是吾之过,难为你没有对吾抱有敌意,只是如今也不必如此生疏,唤我雪姑姑便是。” 那锦衣少年脸色一变,皱眉道:“雪――” 话未出口,见梅钗女手一摆,锦衣少年才略有不干地噤了声,只是看着慕清仰,敌意愈浓。 梅钗女介绍道:“既然你今日还愿来见吾,便是接下了王印之事,这位是萧翊,是吾子侄辈中出类拔萃者,此次本是想委派他前去助你一行北疆,只是他如今负伤恐有不便……这样,你先行一步,此行若是遇上一个姓陆的书生――” 目光一转落在慕清仰手中画卷上,梅钗女眼中罕见地现出无奈之色,对一侧微笑的丹青师道:“我想做什么,你总是先我一步知晓,丹青你这人,眼觑天机,当真可怕。” 丹青师笑道:“谬赞了,天机易躲,人心难测,世上多的是八卦命盘所不能及之事。” 说话间,慕清仰忽然听到一声雕枭尖唳,只见昨夜还在能停在肩头上的小雕枭如今一冲而起时翼展已逾七尺,正在厢房方向盘旋啸叫不已。 慕清仰忙告罪退去。 “大约是那越姓小姑娘出了什么事吧?” 丹青师这么说着,一侧沉默已久的萧翊眼中一厉,抱拳道:“雪尊、丹青前辈,练霄宫失踪弟子中仍有一越姓弟子,容弟子去确认一番。” 说罢还未待她们点头,便一阵风似的去了。 梅钗女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内定辅尊之储,如此浮躁,日后想必要多加历练。” 丹青师脸上的笑意加深:“年少气盛嘛,那位越小姑娘招人喜欢也不意外,我倒是蛮中意这种戏码……” “……够了。” …… 慕清仰:“我知道你不大喜欢越卿珑,但到底男女有别,你已经不尊重她的精神隐私了,请放过她的日常隐私,可否?” “我对她的各方面隐私都不感兴趣,抱有的心态也不是父母查房搜你的小黄书的那种,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的保护脆弱的直立行走的雌性哺乳动物的健康角度考虑。再不吃药以她月信的频率,以后很难有孩子。” 慕清仰崩溃道:“你是妇疾大夫吗?!你管她月信准不准时!你就当这是个牵线木偶别招她好吗?!” “你看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不会将一个细微的现象拔高到人类进步的角度考虑。她的现象说明这个世界的规律是修为与生育率呈反比,长此以往随着可自然吸收灵力的大量消耗,高端生命体得不到繁衍延续,底端生命体繁衍质量下降,人类必将走向灭亡。” “……你的博学用在这方面很难让我尊敬你。” “反正你也不会给我养老送终。” 慕清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不会给你养老送终,我会陪你养老送终。” 苍桑倒着药汁的手一顿,回头冷笑道:“相当出格的妄言,野心不小,值得嘉奖。” 此时慕清仰忽然发觉背后一道劲风袭来,下意识偏过头,那劲风裹挟一道沉雄劲气擦着耳侧呼啸而过,几根断发飘然而落。 “你体内积蓄灵气低微,感觉却是敏锐。” 慕清仰也没有生气,他转眸扫了扫身后的锦衣少年,只见他虽然是对着自己说话,眼睛却是看向苍桑……不,也许是越卿珑的皮相。 慕清仰秒懂,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苍桑。 后者仿佛误会了什么,沉思了片刻,摆了摆手对萧翊道:“本花有主,不约。” 那名唤萧翊的少年人表情也迷茫了一下,想了想眼神凶狠地瞪向慕清仰:“你休要以为得了雪尊的青眼就可随意私定终身,雪尊许与你的储位是保命符亦是催命符,你若没有相当的势力让天宫其余竞争储位的弟子折服,最好不要连累越卿珑。” 慕清仰也并未生气,只是他也不太清楚九阙天宫的储位竞争制,道:“愿闻其详。” “你竟连这个也不知也敢接下雪尊的推荐?”萧翊皱眉,浮起几分轻视,不过出于不可违逆雪尊的筹划,便道:“路上雪尊言你生于世外之地,难怪不懂这些。我不妨告诉你,虽儒尊春秋正盛,但如今也已到了交接权位问鼎天道之时,是故下设九宫储位,自下三宫起低至高,一宫一储位,这些储君来自于天宫本宗或同盟。最终接掌天宫的只有一位,故而九君彼此倾轧互为争斗。” “与字面意思相去不远,也就是说第一储位者,若能一直保有他的位置,想必日后天宫主尊之位便会是他的了。” 萧翊略有意外地没在慕清仰脸上看到什么吃惊的迹象,挑眉道:“这确然也就是其余八位只能被称为储君,而第一储君位同辅尊,天宫上下需称之以少尊之号。” 慕清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忽然反问了一句:“这种说法表示你没有想与这位少尊竞争,你在九君中排行想必不低。” “你比我想象中多事,鉴于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占了一个储君位置,少了一个威胁,我容忍你的冒犯。”萧翊的脸冷下来,道:“本君第三储位,若在九阙天宫,依制你当向我行礼,第九储位。” 慕清仰不置可否,“左右不过是个噱头,我既不踏入九阙天宫,你们的争斗便与我关系不大。” 萧翊冷笑道:“那可未必,越卿珑是下三宫三位太上长老的弟子,在天宫,身份特殊的女人被视为一个势力的投名状,越氏族人不会容忍越卿珑跟你走,你这一路明里暗里不会太平。” 慕清仰这才彻底理清当中的逻辑关系,问道:“越氏族人支持的是你?” “若非雪尊作保,你以第九储君身份带走了越家的女人,我将视之对我势力的挑衅,而你只有被我除掉。”萧翊说完,快步走到苍桑身前,阴沉着脸向他抓去:“他所去的天祭国上下待女人如奴隶,你去了也只会平白受辱,随我回天宫。” ……等会儿这个不是你女神! 苍桑觉得这不是他的错,但是他不想和鱼唇的人类解释为什么七尺男儿选择了一个妹子作为载体,显得他好像嗜好诡异一样。 于是苍桑贯彻了他高冷的性格,说:“我不和身上带着恋爱酸臭味的人类说话。” 慕清仰闭上眼道:“除了挑剔智商低的人群你终于有了第二个选择,真不容易。” 苍桑报以呵呵哒。 反观萧翊整个人都愣住了,手悬在空中良久,不知经过了什么心理斗争,道:“你终究是怨我与越涟涟的婚约。” ……哟。 萧翊也没有表现出恼羞成怒什么的,整理了一下情绪面色淡定下来,道:“这件事本就是我背弃了木石之盟在先,既然选择了权位,我也没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你,你愿意等我就等你,你不愿意等我也不会加以阻拦,但你我一同长大,即便日后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你能平安为先,你所选择的这个人不是好归宿,他不能保障你不受天宫倾轧。” 真是天荒好备胎。 慕清仰对他的说法表示了赞赏,唯恨越卿珑本人听不到,一看苍桑打算毫无诚意地演下去,只得怀着某种心塞的情绪看萧翊继续深情表白。 惜乎萧翊的言语并没有像是话本里的男角似的在感情一事上投入什么脆弱的情绪,而是平铺直叙得如同白描。 “天祭国虽然是偏远之地,但我经手过北方战事,这当中的水并不浅,我知你惜命胜于一切,依然要坚持和他走?” 苍桑仿佛是很感兴趣于他的情绪变化:“又如何?” “雪尊既然推荐了陆书生,便有她的道理,你若想平安,遇上他之后最好不要脱离他的视线。” “你以爱慕者的立场将我推给别人?” 萧翊眼中这才有了片刻波动,沉默着看着他良久,转身,只扔下一句话。 “我对你的感情永远在你的生命之下,即使你从来都将我当做晋身之石。” 萧翊走后,慕清仰凝视了他的背影片刻,坐到了苍桑身侧:“你好像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因为想保护爱人而选择追逐权位,却又因为追逐权位而失去了爱人。”苍桑双手交叠,这是一个暗示他在自我辩驳思考的姿态,稍后,他才用十指轻轻点了点耳侧,仿佛得出了结论。 “人类与牲畜的区别,还在于人类总在于对未来的臆想中感到恐慌,而忘记了脚下的路其实并没有迈出去,但同时时间并不会为这种恐慌而驻留。” “听起来是个残忍而现实的说法。” “残忍是相对于沉溺于这种说法的人类而言,他们生活安逸,衣食无忧,而心中空洞,充斥着对未知的惊恐,盯着的是自己所剩余不多的时间,而非用双脚去走好自己剩下的路,所以生命结束时他们的心依然是空洞一片,这就是一个聪明人的一生……你说,是不是如同地狱?” 慕清仰有些失神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讲述着这种空泛的道理时的神情很让他沉迷。 高傲而嘲讽,就像夜幕中掩藏在烟云中的新月,留给你一个不屑一顾的余光,无法企及。 ……但是他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妇科大夫家族病史=w=~ ☆、第十八章 旧时风雨?其一 “你能不能妥协一下,不要这样去见我哥,你把越卿珑放出来把她打发走就是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师岂能现出真容来打扰你哥泡妞?” “说得好像你那张狐狸精的脸能吸引得到你看得上眼的女人似的。而且你确定你不是缺乏一种叫谦虚的美好品德?” “为师和容央交流了佛家思想,并不代表交流了佛家戒律。” “我能了解一下你们交流了什么‘戒’吗?” 未等慕清仰瞪着苍桑逼问出来什么,收到弟弟传信的死弟控叶求狂拖着他家妹子已经到了,叶求狂远远一眼望过去居然发现自己弟弟和一个藕荷色衣裙的年轻姑娘凑得很近,顿时脑子有点不够用。 在那个死狐狸精的熏陶下居然还能顺利勾搭到妹子?不愧是我亲爱的弟弟! 叶求狂表示老怀大慰,牵着赫铃儿的小手热泪盈眶:“铃儿你看,清仰他居然开窍了,看来我这些年的良好示范还是有些作用的。” “……虽然不好打扰你的兴致,但那是个越家的女人,看这徽印应该还算越家近年来最难搞的那个。” 叶求狂沿途是被赫铃儿深入熏陶了一下下三宫越氏是个专门出品各种心机绿茶婊的所在,顿时清醒了。 “何以见得?” 赫铃儿专职讲解九阙天宫的内部八卦,眯着眼远远瞧了一会儿道:“下三宫三位太上长老,皆是上三宫退隐下来镇守下方的高人,这位应当是当中一位孤雁老的首徒,也算得是个卓荦之才……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刚才那位涟涟妹妹的眼中钉,还活着从越氏内部倾轧里顺利长大,身上怕是麻烦不少。” “……” 叶求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怎么能怪女人?” 赫铃儿一愣:“嗯?” “清仰若是真心喜欢这女人,那么为她遮风挡雨是必然的,男人可以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女人,但却不能没有心去保护,逃避的可是懦夫。” “这会儿你不把他当孩子看了?” “孩子也是男人,给他刀之前要先教会他用刀。否则他日若我远离,他连抬头看着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又怎能平安?” 叶求狂说这话时神色一如既往地随意,赫铃儿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怪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说不清的违和感,在遇上那些异族之后就不断如暗潮涌动。她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道:“他传信给你说的天祭国,是……你的故乡吗?” “……是过很多故事的地方,并不适合你去,抱歉。”叶求狂见赫铃儿眼底闪现过一丝黯然之色,又笑了笑说:“我是挺喜欢你的,所以你要保重。” “我为了兄长之事与你们一同来此,虽说瀚海的前辈已捎了信说兄长无恙,但你既然与我同来,若不同归,父亲必然会起疑心。”干巴巴地扯了些理由,赫铃儿又道:“还是铃儿太过弱小?没有资格与你并肩而立?” “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但我是个危险人物,我有能力保护你的时候,随时会为你搏命,而如果是我不能应对的事,我不希望你成为我发疯时的牺牲品。” 赫铃儿闭上眼沉默了许久,退开一步转过身去:“说到底,还不是我被抛弃了,也许你的故乡有的是娇俏的望夫石。” 叶求狂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你愿意这么想,也算是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赫铃儿看着他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早知就不该和你这个浪荡子出来……我相信你的能为不会终结在你口中九死一生的故里,九阙天宫,无幽鬼狱乃至九天之上的天神之境,这些地方若是你有生之年不一一踏遍,你便枉称求狂。” 直到赫铃儿的身形消失在眼里,叶求狂忽然露出一个微微带着邪气的笑。 “你给的的目标太高,我不学着苟且偷生,怎对得起你的期待?” …… “哥,你终于把那个女人甩掉了?” “怎么能说甩?你都没问过我就答应了天宫的人去天祭国,哥还没挑你的麻烦呢……” 叶求狂也是心塞得恨不得挠穿两堵城墙,他当年拼死拼活把慕清仰从天祭国带出来,若是他修为有成,解决了王印的事,再杀回天祭国还好说,现在慕清仰还算是个半大不大的熊孩子,顺便还带着一个一看就跟苍老师那个死狐狸精一样□□脸的女朋友,怎么看都是要作死的节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天祭国偏居北疆,以天宫的强大也未能染指这个看似弱小的地方?你不在那里长大,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不能只凭天宫之人的只字片语就意气用事――” 慕清仰摆摆手打断他说话,清淡的眼中神色毫无波动:“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你别想了,回去写作业去。” “哥,我想说――” “写完作业找你辛勤如园丁的苍老师检查,他会解答你作为年轻人的各方面疑惑。”叶求狂刚一转身,就面对面贴上刚刚那个一直用一种淡淡的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少女。 越姓少女面无表情道:“首先,苍老师拒绝填鸭式教育。其次,你亲爱的弟弟并没有想要征求你同意的意思。” 越姓少女的目光熟悉得叶求狂都茫然了片刻,回过神来时自己的手已经被画押似的按在了一本书上。 马个鸡这书有点眼熟啊! 一抬头对上慕清仰略含歉意的眼神,叶求狂瞪大了眼:“清仰你――” “我想知道得更多,才能帮得到你,抱歉,苍桑的‘聆苍转’……我私自带出来了。” 叶求狂的瞳孔瞬间就缩了起来,慕清仰未开蒙前,他也曾见过苍桑用过聆苍转,简直就是阎罗王的人命簿子,尤其是他们这些定下了命约的本该死去的人,一生定死了的运数都烙印在里面。 叶求狂挣扎了一下发现全身功体被聆苍转的诡异力量锁住,崩溃道:“不!清仰你放哥出来,有些少年不宜的画面你真的不能看!” 越姓少女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家长陪同下可以观看。” “家长在这呢!家长不同意啊!你谁啊!带坏我弟我不准你过门啊!” “啧,自己不洁身自好生活糜烂怪别人咯?” “清仰哥讨厌这个妹子,比苍老师还讨厌。” “呵呵哒。” 反正你也只有原谅过苍老师的脸而已,只是换个人你连脸都不愿意原谅了…… 慕清仰转过聆苍转,书脊上的铜头狼兽眼中猩红色一闪,像是,道“好了别吵,转回正题,襄助我们的那位雪姑姑虽然不能尽信,但说的话十分契合我想像中的逻辑。不过纵然如此我还是想核对一下,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只是转述比之亲眼所见总会遗漏很多线索……抱歉了。” 叶求狂犹想挣扎一下:“告诉我你是我从小乖巧听话的亲生弟弟。” “那你告诉我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要求真相?”慕清仰说这话时,语调十分平缓,并没有因为涉及自己的身世而激动,“我在过去的时候成为了你的负担,或者更成为了我未曾谋面的母亲的催命符,但至少我要知道现在我身边的人为我担负着怎样的危险。” 叶求狂不待反应,一阵无可抵挡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像是瞬间陷入了深眠。 苍桑从一开始带着些许兴趣的表情转为冷淡,徐徐道:“开一次聆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便会抽干你一次精神力,虽说聆苍转任何形式的能量都吃,但对你来说还是过了。” “若能借此再揭开你一层迷雾,这笔生意不亏。” 听了这句话,苍桑不怒反笑,“看来诸事缠身,你还没忘了咬着我。” “我不讳言始终对你保持着最高兴趣。” “给我一个理性的理由。” “容我保留一下我未成形的根据可好?你知道人类判断一件事很多时候会被情绪左右。”言 罢,慕清仰按上眉心,另一个不同的层面,仿佛精神世界延伸出无数钢索,一路裹挟着聆苍转另一头的思想,一路冲入一个未知的领域…… “这小子,”苍桑十指交错,抵在下颌上,减却眉目间几分意外之色。“只看过一次对容央的‘溯回’,便学会了……越来越有意思了。” …… 杂沓的脚步声,回环往复的男人的笑声与女人的尖叫。 野兽的腥气与劣酒交融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听觉和嗅觉渐渐明晰,纷繁而来的信息如同穿刺的针线织破了慕清仰脑中因为透支而盘旋不去的黑暗。 他终于睁开眼,入眼陈旧而窄小的石屋让他第一时间推翻了进入叶求狂的思想之前的半数设想。 随后属于这个时期的叶求狂,可以说是四五岁的幼年之时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中,大概是幼子的记忆都十分零碎,除了几个面孔甚至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哥……那时候也一样,连母亲的面容都不能经常看到吗? 【母亲曾经是天祭国最为尊贵的女人,不过在这样一个视女人如猪狗的国度,所谓‘尊贵’也只能算是价值比较高的货币而已。】 冰冷的石屋外似乎正在有可怜的女人被虐待,但慕清仰并不能做什么,只能听着那惨叫声渐渐低弱下来。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 慕清仰很难抑制住心中的蠢蠢欲动的杀性,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未曾谋面的母亲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又是怀着怎样的痛苦生下了他。 也许自己的存在对母亲来说是一种屈辱的痕迹…… 这种想法让他不由得焦躁起来,直到有一天这座如同牢房般的石室打开,一脸麻木的一个妇人扔进来一个狼狈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伤得大致也与第一次见容央差不多,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的,整个人陷入一种昏迷的状态。 “中域的女人……大概是潜入时被朔风卷住了……王说中域的女人身上都带有邪咒,杀了会引来恶魔……让她等死就好……” 女子的伤势在不断恶化,皮肤上的伤口似乎没有结痂的迹象,而是不断流血,叶求狂小小的人把她拖上毛毯时地上甚至还拖行出了一片骇人的血印。 外面把手的人嫌恶石屋中的血腥,骂了几声后便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去了。 慕清仰仔细看了看这个重伤的女子,若是没有这些如同毁容一般的伤,当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嗯?虽然眉目之间有些出入,可这不就是梅钗女? 讶异之间,本来重伤垂死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第一眼见到是个懵懂的孩子时,眼中的戒备散去,盘膝坐起来,声音略显疲弱但显然离地府还相去甚远。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的?” 幼年的叶求狂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慢慢低下头来。 女子眼中多了几分怜惜:“畜生一样的边夷之地……稚子何辜。” 言罢,女子本来想摸摸他的头,看到自己满身血痕,才谈了口气,调息起来,片刻后周身覆上一层霜白气息,皮肤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淡化至无。 那位梅钗女,想必就是在与妖族强者一战后误入天祭国,又被此地特异地气压抑了半数灵力,才不得不暂时自伤毁容,从而降低天祭国之人的警惕。 她行事很是果决,这般作为只怕是想都不待多想便作下了决定。 这时她忽然眉头一皱,将眼前的幼童移至身后,以一种保护式的临战姿态看向石室一角。 就像是层次渐染的水墨画一般,由浅至深,黑暗里勾勒出一个裹着银白色斗篷的人,兜帽上的月形流苏随着慢慢抬头的动作落在肩上,慢慢露出一张皎月似的面容。 她浅浅一笑,眉眼间有着与慕清仰先前在这里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的朝气。 “你将我儿子藏在身后,该是我如临大敌才对。” 梅钗女盯着她的眼睛,确认那并不是什么恶劣的玩笑,才道:“这孩子与你并不是很相似。” “是我的孩子……”女子眼神一暗:“最后一个了。” “无论如何,你那时是故意显露身形让我脱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天祭国‘后穹’叛军首领――卯月后。” 随着幼童扑进那女子怀里的同时,慕清仰从怔忪才回过神来。 ……这是,母亲? 慕清仰忽然想封上自己的五感。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就像是胸腔中骤然一空,随之而来的是决堤般的酸楚。 卯月……卯月…… 卯时月圆所降生的,天祭国最为强大的祭灵者,天祭王为之叛乱篡位而两度封后的女人。 她眼中大多数时候是平静而温和的,也许只有在对着孩子时才显出了一丝疲惫。 “……我本想带着这孩子逃走,可他们在他身上下了咒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会说话,也许他们觉得有这个孩子在手,我便不敢出天祭国。” 梅钗女皱了皱眉,道:“天祭国毕竟是边夷之地,化外之民需得教化才是根治遗毒。” “本以为是个普通姑娘,不过现在看来……来者不善?” 梅钗女又道:“我落至此地一日不到便知晓天祭国当真如传说一般鄙女,甚至与猪狗相类。” 卯月后坐下来把孩子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慢慢说道:“也许比你想象中更为可怕……你可见过王城前的‘十二尊碑’?” “有些印象,听说是先神所立。” “十二尊碑……尊卑罢了。其实只不过是三世天祭王推翻祖神殿的女祭司们的统治才立下的,他认为男人能征伐作战,是最尊贵的,战兽能撕咬敌人,尊贵次之,而牛马猪羊等,等家畜由次之,然后才是女人,肮脏而富有野心,只能用来繁衍子息和取乐。在天祭国,女人不容许识字,甚至连劳作都不容许,唯一的作用就是撑持美貌,而失去美貌后就会统一被处死。” 梅钗女听到这里,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已经是冷漠如冰。 “你在激怒我?” “你看起来是个骄傲的姑娘,我只是不想你在离开天祭国领地之前因为没有认识到这里的规则便动怒而做出有违理智的判断。” “那你呢?领导‘叛军’的女人?我不觉得作为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度的女人,你能有如中域一般的见识。而且两度封后,乃至建立叛军反抗王权,你的国民是如何诟骂于你的,我来此时间虽不长,却不少听闻你之事。”梅钗女秀眉深锁,不确定地说:“而你,并不像是能够说服那些男人们的强势存在。” 她看起来太过柔婉了,尽管以厚重的衣袍笼罩着,她的身形依然单薄无比。 然而与那些悲伤而麻木的女人们不同,她的眼中仿佛有着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 “但在天祭国,并不是只有男人才拥有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女权篇开始。 更新缓两天,准备跟个榜单攒字儿_(:3」∠)_ 顺便整理一下叽萝定制的事儿,你们是要硬壳的装订好一点的还是一般的?一般的比较便宜,硬壳的虽然贵了点但是看着质量好可以用作收藏。我在找淘宝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流程,顺便这两天撸一个定制的独立番外……叽萝都仨番外了= =。 ☆、第十九章 旧时风雨?其二 如果说卯月后与慕清仰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大概就是这样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总在一些关键点上做出些偏执而疯狂的事。 作为旁观者的慕清仰从一开始仿佛近亲情怯一般的激动中找回几分冷静,才开始重新提醒自己这只是过去的一个片段。 ……所以几乎是上古神魔时代时,天祭国便是父神的祭祀国,而那时竟然是女子统治?直到后来一次动荡数十年的叛乱,作为统治象征的祖神殿弱化,才有了如今的男权? 慕清仰开始感到茫然,这个毫无印象的故国给他带来了颠覆般的认识……这样一个雄踞北疆上万载的国度,仅仅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女尊变为女卑,信仰被摧残,战兽铁骑四处侵袭掠夺,如果不是因为地利之便,以这种百年停滞甚至倒退的国力,早就被不断扩张的九阙天宫所吞并了。 他不禁看向卯月后,作为母亲的这个女人想要改变这一切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以叶求狂带他逃亡的结果看……是失败的? 慕清仰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关注卯月后与梅钗女的每一句言语。 “为什么不寻求外部的帮助?”似乎是取得了梅钗女相当的认可,梅钗女思索了片刻,开口道:“相对平和的中域会欢迎你这样的投诚,如若有你的接应,待到天宫大军至此推翻了王权,天祭国的女人们也可以得救……不是吗?” 出乎预料地,卯月后摇了摇头,不容商榷地说道:“如果让我在叛国与亡国中选择,我会选择拼尽性命去剪除毒瘤,也不需要他国侵入疆土半寸。” “你并不是个慈悲的人,这样对你的子民并非是好事。”梅钗女并没有放弃游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一路看到的是,占一半数量的女人的为人的意志被彻底剥夺,你带领的势力与王权能相斗多久?而这并非是单纯的势力角力的问题,现在你即使有足够的势力去推翻王权……然后呢?你的子民中,男人们会唾骂你的牝鸡司晨,女人们会怨恨你让她们劳作。” “同样地,也有男人们会为他们的母亲、妻子、女儿解脱了生而为奴的身份而欢呼,同样有女人不必为了一口吃食而卑躬献媚。” “你想得太浅了……而且,若是九阙天宫入主天祭国,也同样能做到这样。” “然后中域为了化消因征伐而产生的仇恨,在天祭国扶植我作为一个傀儡,我所带领的‘叛军’如果想改变些什么,依然要受制,而天宫不会为了我的想要改变一切的意志而与子民作对……然后我会消失,新来的傀儡,依然如同如今的王。”看到梅钗女瞳孔一缩,卯月后一笑,这一笑带着几分薄绡似的忧郁,道:“我并不是在刻意驳斥,你说的很现实,而我说的……也是现实。” 梅钗女一时哑然,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相对沉默许久,轻声叹道:“死局。” “劝谏失败了就改革,改革失败了就推翻,推翻失败了……”卯月后眼神平静得如同月色下的湖水,面庞上的温柔未曾淡去,只是留恋之色加深:“一切都失败时,我还有牺牲。” “……” 梅钗女再也没有了心中对于夷狄之地的轻视与戒备,她只能讶异而呆滞地看着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孱弱而年轻,甚至没有她的后辈阅历漫长,可她天生就有一种觉醒的姿态,而直面死亡,赐给了她最无可指摘的尊严。 “我以尊严起誓,他日你若殉国而亡,你的孩子我会护他一生平安。” 画面戛然而止。 母亲的面容忽然间又遥远起来,慕清仰感到一种如同冰水浸透了四肢百骸一般的无力感。 他总是踩在亲人的牺牲上挣扎求生,就像是一条噬人而生的毒蛇,他人以心怀相暖,他却本能地报以蛇吻。 【有时候爱是比仇恨更让人觉得沉重的东西,你不得不接受着他人的关怀付出,而又无法报以等值的付出,这时候你表现出的并不是天性冷漠或者桀骜不驯,只是你痛恨于自己的孱弱无力,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还不起……因为无论你在想什么,做什么,都好像是你在逃避的借口。】 ……怎能心安。 时光转过几道弯,此时幼童已经长得颇有几分少年样貌,只是仍旧如同半个哑子一样,很少说话,或许是并没有在深宫中长大,又蒙受了中域的经传影响,看起来眉宇间少了几分阴沉。 “……这道王诏,写得甚是恳切。” “自然,没有了冰血王印的允准,现任王不可能激发炎兽王印。他想赦免我膝下十六万义军,许我恢复后掌之权,并且封我儿为太子。” “非是善意,你当有所提防。” 伤愈后的梅钗女并没有离开天祭国,或者是为了一时动容,或者是为了借此观察天祭国局势,便隐姓埋名,开始为卯月后谋划。 “设立女塾的事虽然不小,但比起打下西北几个附属国的事还是微不足道,终究震动了王城……开出这样的条件,看来王已经开始放弃对我那薄弱的感情了。至少他一开始仅仅认为这是我的偶然脾气,最终还会回到他的金鸟笼中。” “你知道有一种天荒以西传说的妖物吗?与之对视会变成石头……你现在就给我这种感觉。”梅钗女神色间隐隐有几分焦躁,继续道:“改变一个人对事物的认知,剥夺劣根,在中域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异能。我赞同你先改变一小部分人的想法,让他们慢慢影响其他人,可最终解决整个天祭国的症结,并非易事。尤其是你的王印之能吸收了太多嗜血杀性,恐怕对你的影响不会小。” “我还能控制得住的时候,它就不会反噬我,放心。”虽是这么说着,卯月后仍然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在门外听了许久的叶求狂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先是冲梅钗女笑了笑,又对着卯月后比划了一下,面色有些肃然。 卯月后慢慢蹙起眉头:“王已经不顾一切地想要激发他手中炎兽王印的力量……开始采用国师的建议,想要用九百个童女的头颅献祭祖神?!” 梅钗女几乎是在同时按下卯月后想要站起来的动作,冷静如冰。 “再拙劣不过的诱敌之计,我知道你不会放任此事,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缜密筹划。” 梅钗女想到这一层,不禁犹疑了一下,天祭国的地气十分古怪,不接受灵气流动,她的能为到此被压抑八成之多,直接刺杀天祭王要动用的手段必然会引起天宫监察的注意,到时引发北方邦交大事,兄长少不得要为她周全而交出北疆兵权。 然而此时卯月后并不像是一开始总是保持着温淡而睿智的神色,而是眼底隐约有了一层模糊的红雾,性格也开始急躁起来。 这大约就是冰血王印的影响,这东西就是个无限吞噬成长的存在,从没有弱化一说,会随着主人的频繁释放而从周围一切有灵智的东西身上吞噬同等消耗的精神力,但与此同时,王印的主人也会因为吞噬了过多杂念而慢慢丧失澄明的心性。 这,就是上三宫那几位古老的尊者一直探究而渴望的祭神之国的两股力量……在一个极其庞大的范围内无限控制人心,你身处何处,何处的人就会将你奉若神明。 这种逆天宝物在手,若是运用得当,便等同拥有了天荒霸权……谁不想要?! 梅钗女轻轻倒抽了一口气,压下有些浮躁的想法,至少她的道德感不会让她现在就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你不应该去。”梅钗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你现在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你的武力,至少作为王后,你六年在‘后穹’的治理,给了百姓们希望,再坚持十年,也许我们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暴君治下的天祭国。” “这是王者的路,不是仁者的路。女人天生的并不是软弱,而是慈悲,至少作为母亲,我不会放任屠杀在我知道的情况下发生而毫无动作。”卯月后这么说着,眉宇间显而易见的焦躁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我因为想要保护他人而想成为王者,如果王者的身份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我会依然做天祭国的月亮,只照耀黑夜。” “这样愚蠢的陷阱……你这是在送死!” “你要相信我,在天祭国,没有力量能凌驾于我之上。” ……然而你拥有的力量不会让你活得太久了。 梅钗女报以默然。 对她而言卯月后是个不能理解的人,人总是会变的,而卯月后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固执,拙劣,臆想化……这些缺点显而易见,但却无法对她报以批驳。 因为如果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置于想保护的一切事物之后,你只能对她感到无力,过于慈悲并不是可以攻讦的借口。 然后梅钗女就这样很没有谋略地,在她走后不久,跟了上去。 “傻子。” 她想起了那一年她们结识不久时,卯月后说的一段话―― “……卯月的意思,就是月出卯时降生的女儿,女人没有姓,因为最终都会冠上男人的姓氏。我想有自己的姓,我读过你们中域的书,你觉得姓‘慕’怎么样?听起来是很有希望的意思。” 会有的,你会有自己的姓氏,你的孩子不会因为暴君的统治而哭泣,你会平凡地当一个……母亲。 …… 慕清仰看到天空下起了雪,飘零的雪花再一次模糊了母亲走向王城的背影,那王城,就如同野兽的血口一般。 ――不过是个贱妇!想让女奴和猪狗骑到我们头上?!笑话! ――她应该被献祭给祖神!如果不是她宣扬的恶咒,夫主也不会把我赶出来…… ――她知道违逆祖神的规矩是怎样的罪行吗?!中域的人,想要攻打天祭国……一定是她引来的! 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富人的、穷人的……这些愤怒的诟骂像是疯长野草漫烧开,然而愤怒过后心中只留下了悲哀。 “……他们并不能理解你的付出。”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却是等候了卯月后已久的天祭王,他的眼睛苍老而浑浊,只在看到她来时,眼中才似乎有了些许光……只是,并非善意。 卯月后安静地看着他:“我应该恨你,王,你夺走了我两个孩子。” “他们对我来说是王权的隐患……” “所以你的诺言也并不是真的,对么?” 天祭王伸出手想抓住她,却在卯月后扬起头的同时猛然缩回了手,言语有些模糊。 “……那一年王兄将你娶走时我就应该动手,你还是这样地美……我看到那两个孩子,就会想到王兄是怎样拥有你的……这是耻辱!是耻辱!” “我只想知道我走后,我的儿子为什么不会说话了。” “求狂么……”天祭王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他改名叫求狂么……你不知道他发狂的样子,很像荒漠里的狼,很让我喜欢……” “我把他的姐姐……对,就是你的烬欢公主,扔进关满了饿了十日的战奴的笼子里时你猜他是什么反应――”说到这,天祭王看到卯月后骤然泛起凶煞红色的眼,一种扭曲的快感:“他就睁着眼看着,看着烬欢生生被火烧死,一直看到眼里的血都流干了,舌头咬断,都没有发出一声……然后我放他进了战奴的笼子,一天后我只看到他和他的姐姐的尸骨,其他的奴隶,每一寸骨头都被他撕――” 天祭王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枯朽的王座便轰然倾塌,同时他疯狂的眼中也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庞大力量。 那景象仿佛是天地间只剩下卯月后血红的、饱含着滔天恨意的眼睛,随后王城殿顶轰然爆炸,天空骤然暗沉下来,无尽的黑暗中,一道血红色的伤痕从天空慢慢拓大裂开,天穹被妖魔的手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从裂缝的间隙中,无数阴惨的,无情的眼睛窥视着人世,随后―― 人间炼狱。 慕清仰几乎是木然地看着血色火光灼烧下的天祭国国土,那些尖叫着的,男人、女人、善人、恶人,他们的魂灵被天穹裂口处那些窥视的眼睛勾引着拖出了身体。 有一瞬间他希望母亲不要回头看,就这么沉浸在恨火中,假装看不到那些本来无辜的人被杀死。 然而母亲还是回头看了。 她因为无能保护孩子而痛苦,却无法因为痛苦去陷入仇恨。 “你很清楚,你杀不了同时拥有炎兽王印的我……”天祭王近乎狂热地说道:“双印伴生,才能封住天外妖魔,你召唤了天外妖魔,天祭国必然第一个沦陷,只有让我吸取了冰血王印,才能阻止你将一切都毁灭。” “……” “你已经失去一个孩子,难道还想让灾难带走另一个孩子吗?” “……” “卯月……你不适合当王,你始终是个软弱的,无能的女人……来,交出冰血王印,我依然会遵守诺言,封求狂为太子……” “……好。” 然后,当天祭王以胜利者的姿态,抓着卯月后的头发拖行出王城时,苦难中的百姓为他们的救世主爆发出了欢呼。 “王是我们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要讨论剧情的,要小说定制的,包括近期要《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的定制加一下企鹅群:336937595(饮沧楼)!以后所有私人定制晋江走不了的都在这个群,要统计一下人数确定一些印量细节!~(rq)/~ ☆、第二十章 旧时风雨?其三 故事的最后,慕清仰都是以一种麻木的神情在看。 后来,梅钗女在以燃烧根基为代价冲杀进王城砍下了天祭王拥有冰血王印的一条手臂,同时也被炎兽王印力量全开的天祭王重创,被迟迟赶到的天宫之人带回九阙天宫。 后来,叶求狂拖着被打断的双腿到了禁宫深处,捶打着铁门,许久不曾言语的他,一门之隔,喊了数万声母亲。 后来,早已失魂的母亲有了一个耻辱的印记,有了……他。 后来,母亲寥寥无人的葬礼,为她送葬的,只是一群窥伺着王印谁属的……畜生们。 最后,他在棺木中,挖开了母亲的血肉,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畜生们的血。 …… “……本就是才稳定不久,不知死活催动聆苍转,又要做回瞎子,感觉可好?” 苍桑正背着身在地上埋着些什么,隐约见得有羽有爪,却是只老雕枭。那惯有的讽刺话语还未进一步嘲讽,肩头忽然便一重,垂眼看到慕清仰半个颤抖的肩头,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只准埋……一个,不,三个时辰,超过了我就把你扔进水里。” 暮色日薄,重合的影子无限地拖长,恍如蔓生的缠藤。 细微的呜咽渐渐消散,嘶哑的声音破碎不清地传出―― “能不能……” “不能。” “我可以臆想……你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么?” “神明也有拒绝的权力,你还在,就是无可更迭的现实……但我可以容忍你暂时恨我。” “我做不到的事,不会强求你去做。更何况母亲的命用来救哥,哥的命用来救我――”慕清仰抬起头,空洞而黑暗的眼睛对着苍桑,哑声道:“我的命,等着来救你。” 苍桑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不解,却也似乎了然了什么。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一定要一直活到等我……等我给你养老送终的时候。” 短暂而意味不明的目光交汇后,苍桑按住了慕清仰无神的眼睛,轻声道:“等我年老时,你会明白,最终是你要挣扎求生……才对。” “我已经在挣扎求生了。”慕清仰背过身去,捕捉到叶求狂的气息,摸索着扶起似乎也是陷入陈梦中的叶求狂。 后者被摄住的意识慢慢回归,扩散的瞳孔慢慢回归,随之而来的是仿佛脸色狰狞过久而残留着淡淡的痛感。 目光锁定在慕清仰面上,叶求狂声音有点疲惫地说道:“清仰啊,吓哭没?” “嗯。” “你不该走出饮沧楼,只要你现身,他们就会找到你……你怎么就不给我变得更强的时间呢?” “……我们是兄弟,报仇并不是你一个人的盛飨。”慕清仰握掌成拳,捶了捶心口,轻声道:“生死同归。” “哈~好,生死同归!” …… 与中域壮丽的平原山川不同,北疆是一片茫茫的荒原,周围星罗棋布着以水草丰美的草原为驻地的小国,而越是进往这些小国最强大邻邦,土地越是荒芜,只在深夜中听得孤寂的狼嗥。 此地的霸主相信,只有在最恶劣的生存条件下,才能打熬出最凶狠而无畏的战士。 黄天黑地中,一辆云车踏空飞驶,却是产自于溟光星花海秘境独有的浮空雾鱼,獠牙纱翼,六翅一震,虽是速度越发迅猛,但雾鱼长尾上下摇摆间,云车竟无半丝动荡,可见收服这浮空雾鱼之人本事不小。 “天祭国人不修灵力,只修血性,杀的越多,吸取的血气越多越是凶残。拼杀时部分躯体甚至可以兽化,元婴之下,修士未能步入修真真境时,遇上带着战兽的天祭国战士,恐怕非是敌手。” “不止如此,越是接近天祭国,空气中的灵气也越是枯朽。”慕清仰思及梅钗女竟然在毫无灵气补足的状态下生生在天祭国坚持了六年,可见修为非同一般,或许在化神之上的不可说境界,也会一定程度上脱离天地灵气的束缚。 “好在你还接触修仙法门的时日甚浅,主修的仍然是精神力,在我们当中应当是最不受影响的。”叶求狂想了想,继续道:“但你仍然只了解了个皮毛,注意低调行事。” “嗯。” “真是催人泪下的兄弟情啊。” 听到这不咸不淡的嫌弃声,慕清仰稍稍有些抱歉地侧过脸,他能想象得到苍桑那随时开了嘲讽的表情,无奈道:“毕竟非是善地,如此也是权宜之计。” “你们如果是解释放在行动之前,我还不会以为这是什么糟糕的玩♂法呢。”这么说着,坐没坐相的苍桑面无表情地抖了抖手腕上的锁链。 “呃……” 叶求狂始终觉得眼前这妹子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毕竟有胸有腰,脸也说得过去,跟苍桑那个从性格到性别他都x疼的嘴炮小浪比不同,只要是个母的,哪怕是条母狗,叶求狂都不会故意使绊子。 尊重姑娘是每一个作为一个男神(渣)的基本素质。 “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天祭国内的女人如果不带着链子,就等同于大街上一颗长了腿的灵石一样,只要有人看到就会直接拖走作为自己的女奴。” “我有个问题。” “嗯?” 苍桑想了想道:“长此以往,天祭国女性的数量是如何维持的?” “实际上本土的女人因为被长期虐杀,如果怀孕剩下的是女孩,很多女人会狠心把女孩都扼死,所以实际上现存的女人只有一半是本土之人。其他的……多半是周围小国进贡,或者征伐所抢夺的。”说到这,叶求狂闭上眼,面色略有冷凝,道:“那些被掠来的女人会交由专人‘驯化’,过上一段地狱一样的日子后,甚至于见到地位高的男人都会主动跪地膝行。” “所以也就是说,女人从精神上被剥夺意志,不被允许开蒙,大多一辈子都以为自己与猪狗同类。而天祭国的男人们认为女人是消耗品,没了女人就去掠夺,再繁殖。”苍桑沉思道:“所以天祭国的人看起来毛色驳杂,强壮的越发强壮,弱小的更加弱小。而因为无尽天荒的广大,北疆有数百余地域辽阔的小国可以供之掠夺很久……这是什么国力补充模式?这个国家只会在掠夺中倒退,随着疆土的扩大,国力只会越来越弱,最终亡国。” 听到苍桑后来根本就是陷入了某种学究性的自言自语,叶求狂很是迷茫,扯了扯慕清仰的衣角:“我还是觉得这姑娘说话方式有点耳熟。” “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说得对。”越是接近天祭国国土,慕清仰的心绪越是暴躁,仿佛心中有某种恨火在燃烧。他低声道:“但哥,我等不到亡国了,我想要它现在就灭亡。” 叶求狂嗅到了慕清仰身上的那种阴冷的血味,满眼忧虑道:“你受到了冰血王印的影响,虽然给你的那个人封去了王印七成力量,剩下三分你也不可轻忽。” “我知道,我的心性不如母亲冷静澄明,非是必要之时我不会去动用。”慕清仰冷静了片刻,面色缓了缓,道:“我们是否已经接近天祭国了?” 叶求狂深呼吸了一下,闭上眼,复又睁开,冷笑道:“风里有秃鹫带来的腐肉恶臭,已经在天祭国疆域内了。” 他话音一落,云车速度一缓,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盘旋的秃鹫,叶求狂往云车下一望,只见满地尸体……可以说是秃鹫盛宴的地方。 “我刚刚才说过的……这是个依靠征伐生存的国度,国民也是偶尔会这样出来打打草谷。”叶求狂仔细用神念查探了片刻,道:“再往前便是王城朔风范围,高空飞行易扰乱神识,只能步行。下面死了几个人,大概是小国进贡女人的商队,这个方向是去王城。” “如果是去王城的?我们……可否下去,混进去?” …… “倒霉,这些狼骑……” “眼下是夏猎的时节,对狼骑来说,猎杀野兽和猎杀我们这些下国之人并无分别……”一个黑皮肤的大汉叹了口气,道:“这些少女也被抢走了一半,但族里已经拿不出更多的少女来补充了。” “但不进贡,又能怎么样呢?那些魔神一样的狼骑会彻底撕碎我们!” 黑皮肤的大汉默然不语,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心思动了动,低声对领队的老者说道:“你看刚刚在荒漠里遇上的那对兄弟带着的少女够不够抵得上我们失去的数量?” “她简直像最新鲜的花朵一样美丽……我知道你的意思。”老者一脸凝重道:“那一对兄弟的弟弟还好说,那个哥哥,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如果是游历其他地域的游侠,我们可打不过,别忘了天祭国的男人们都是妖魔投生的。” 黑皮肤的大汉重重泄气道:“如果是在遇上狼骑之前,我们的护卫没有死了大半的话……” “但是我们可是进贡给王城的队伍。”老者忽然神秘地笑了笑,压低了嗓子道:“我们可以不知不觉地把采办使带来,就说这位美丽的少女是我们带来的,如果这对兄弟反抗,那就是上国之人自己的问题。” 黑皮大汉笑了笑,偷眼看了一眼车上抿紧了嘴角的少女,不再说话。 十数丈之遥,向商队借了一辆骆驼车的叶求狂随意地甩了甩马鞭,半侧过头打趣道:“花朵一样的姑娘,他们觉得你能胜任花魁哦。” 凡人的话语自然瞒不过三人,苍桑则是对此报以淡定:“朕原谅他们贫乏的形容词汇。” “马个鸡我还是觉得这妹子的口气让人很恼火啊清仰!清仰你不管管吗?” 慕清仰仿佛神思飘远一样:“除了管吃管住,我什么都管不住,什么都管不了……” 我弟受了什么刺激为何如此绝望的口气 由此可见叶求狂真是一个笔直笔直的男人,男女观念绝对是阵营分明,拒绝不男不女和既男又女以及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任何猜测。 于是在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荒原似乎便走到了尽头,开始出现大片的坚硬平原,土地由灰黄过度到沉沉的青灰色,地面上也是从萎靡不振的低矮草丛变成了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带刺的藤蔓。 “血刺萝,根茎可以吃,但刺尖有微毒,有些奴隶想要饿得发疯时,会冒险去挖掘地下的根,待到他们挖完可以果腹的数量后,人也就死了。”叶求狂一边解释着,一边折下了血刺萝的一小段蔓枝放进口中,刺尖刺破舌头,微微的毒性让他想起了幼年的日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底的黑沉之色更多了一分,连同倒映在眼底的,他挂念了多年的王城,都仿佛蒙上一层不祥之气。 “乌尔老爹,那座王城前的黑塔是什么?” “那就是十二尊碑,我们应该下马,省得惹出什么麻烦,背上一个对尊碑不敬的罪名――”领队的老头刚刚说完,身体骤然一僵硬,仿佛一瞬间背后出现了一头嗜血的狮子一般,而这种感觉去得也是极快,待到他转过头去,却依然见得那对兄弟中看起来比较爽朗的哥哥朝自己很是无害地笑了笑。 错觉吗…… 领队老头打了个颤,摇摇头向王城的守卫交涉去了。 “哥,十二尊碑……对吗?”慕清仰自然是听得真切,闭着眼冷静了片刻,再睁开眼,眼底已经是一片冷静至极的灰色,“天祭王一世采龙脊之铁混合数千战俘之血打造,结束了天祭国女尊统治,并且借此震慑女人,令她们永世为奴。” “我并非是反对一世的信念,我知道女尊时代男人亦为奴。只是我觉得的,谁强大,谁就当是负起责任来保护,而不是谁强大,谁就奴役另一方。” “哥,”慕清仰十指交错,无神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如同冰冷的沙漏:“你还在彻底毁灭和拯救他们之间动摇。” 叶求狂微微错愕道:“……清仰?” “哥,我和你不同……善良是用在与我无关的事情上,谁害死我的亲人,我就彻底毁灭谁。” 叶求狂恍然间看到,慕清仰逆着光的面容,黑暗得……竟与那充满了血腥杀戮的黑色铁碑完全重合。 …… 九阙天宫?练霄宫。 “……萧翊师兄怎么说?” 仙云缭绕的飞琼玉阁,精致的妆镜台前,生得别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少女点了云墨为笔,慢慢勾画着眼角,一笔勾画下,半面杏眼已是清中带媚。 “还不是先前雪尊擅自将储位印交予一个不明底细的外人所致,平三宫的第二储君那边以此为借口想要把萧师兄的权分走一些……不过雪尊在前面挡着,第二储君那里虽然是叫嚣不断,大多数长老与宫主却也是观望。” “呵~”越涟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想养肥平三宫的三宫军力,还得我下三宫说话,否则他们一个灵石也别想拿到。至于秋逐琊……他能不急吗?本是妄想当第一储君,却落得个不上不下的第二储君,反而萧翊与少尊私交极好,到时少尊若能顺利继承主尊之位,则辅尊则必属萧翊。” 报信的圆脸少女撇撇嘴:“萧师兄论能力哪里不如那个行踪古怪的少尊了……便是主尊之位也――” 越涟涟拿簪花扔了圆脸少女一下,脸色一冷道:“少尊乃是儒尊首徒,主尊既无子,这九阙天宫,便是一直姓长汀的,岂是你能妄议。” 圆脸少女撇了撇嘴,又道:“只是萧师兄此次回来后可是先去了孤雁老处告罪,便是将来继承了辅尊之位,是否又能提携越氏……越卿珑那个忘恩负义的婢子可未必会为越氏着想。” 描眉的手一顿,一个错笔,眉尾扬出一道锋锐的弧度,显得半张面容忽然锐利起来。 “你说……他先去的是孤雁老处?” 圆脸少女骤然感到寒气拂面,瑟缩了一下,连连点头称是。 越涟涟沉了脸色,稍后眼底戾色散去,淡淡道:“他是个大人了,知晓权力和女人两者轻重,越卿珑不足为患……只是他若以为我越涟涟当真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敌手,未免小看了我越家的女人!” 言罢,越涟涟打开妆奁,取出一只冰蓝色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内中有一枚莹润如婴儿拳头一般的圆珠,只是内中跳动着一只小虫,仿佛在吸食着什么。 递给了忙垂下眼去不敢看她的圆脸少女,越涟涟寒声道―― “放在赤霄宫那个仰慕萧翊的姓秋的女人院中,最好发现后让秋逐琊因为族妹之事再乱一分阵脚,带上暗卫,做得仔细些,路上遇见的人都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谁也奶不住,谁也奶不了,我只怕我一转身,连你也掉线了…… 继续刷―― 【高亮!!】要讨论剧情的,要小说定制的,包括近期要《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的定制加一下企鹅群:336937595(饮沧楼)!以后所有私人定制晋江走不了的都在这个群,要统计一下人数确定一些印量细节!~(rq)/~ ☆、第二十一章 沧红之雪?其一 “就凭这些品质还想敬献于王宫?便是贵族大人们,眼光也不会这么低……” “大人,这可是下国能拿得出手的漂亮女人……咳,不,女奴,只是脾气也许会古怪了些,还请大人多多教养。” 来接收下国进贡的是个显然兴致缺缺的令官,听了领队的老者这话,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昨日西瑰国的公主来的时候还甩了我同僚一巴掌,如今还不是乖乖做条摇尾乞怜的狗儿?谁会在乎女奴的脾气……皮相如何才是重点。” 令官随着领队的老头转过车队,远远地一眼瞥见马车里半侧着脸的少女,上下打量了片刻,忽然眯起眼,一巴掌甩在领队老头脸上。 “竟敢骗老子!老子做令官之前与中域打了十年的仗,中域贱女的骚味我嗅得比你清楚!” 领队老头‘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上,半面脸顿时疼中带麻,连连告罪,一股脑儿地将他们的来历都说了出来。 “……老儿只是在路上捡来的,看他们孤身,以为是无家可归,就动了些心思,绝非刻意欺瞒!” 那令官沉吟了片刻……虽说王前些年有禁令说中域虏来的女奴必须处死,但有些贵族大人们还是喜欢这样的女奴,看那女奴还带着镣铐,想必是那对兄弟捉来的。 他这么想着,又看了看那对兄弟,年长的眼角带疤,看起来很好说话,年幼的大概是被宠坏了,垂着眼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但毫无疑问,高鼻深目,眸中散发着一种战兽特有的凶横,是纯正的天祭国民。 天祭国惯以血统论身份,尤其是天祭本土女人数量锐减以来,这些女人都统一被分配给贵族繁衍后嗣,她们生下的孩子拥有本国人最优秀的血脉,保存着祖先最原始的悍气。 ……不会是大人物离家外出的贵子吧。 令官这么想着,忽然就带了笑,上前微微一颔首道:“近日邦交出入频繁,出入皆需反复查验,二位看来外出日久,不知有何信物或是认识的大人能让小官代为通传?” 叶求狂想了想,忽然一笑,自乾坤袋里拿出个沉甸甸的木匣,咬破手指写了张信,折起来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印了火漆,递给令官:“告诉王宫的府令,让看到的这件礼物的人去国师的祭塔找我。” 令官接过来只觉得入手一沉,像是什么重物在木匣里滚了滚,心想大约又是些稀奇古怪的金银宝物什么的,随后一眼看到信上火漆印,心头一跳。 ……这竟然是王族的徽印。 只是他做了令官已有四五年,这对兄弟的样貌却是全然陌生。 然而不待他细问什么,目光对上另一个少年冷漠的眼神,忽然脑子变得迟钝起来,竟然想不起什么,木呆呆地回到城门口让他们放了行。 平安无事地进了城,叶求狂颇为不赞同地看着慕清仰:“你不该在离王城这么近的时候使用蛊惑之力,冰血王印会和炎兽王印会互相感应。不过……她能这么痛快地拒绝冰血王印的诱惑,全然交给你,我也是很意外。” 慕清仰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国师是什么人?” “以狼狈为奸来形容的话,国师大约就是那个‘狈’。天祭双王印,素有‘冰血撼穹,炎王开天’之说,双印之间互有制约,如果不想冲突爆发时,炎兽王印对冰血王印有所制约,我们需得先把国师抓起来,他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 此时窗外隐隐有了女人的低泣,慕清仰不禁转头看向马车窗外,尽管他看不见,但就街上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勾勒出这样的画面,漂亮的女人被男人搂着,而相貌平凡的,只是用一条链子拴住脖颈,被她们的主人牵着走。 而这些女人,大多呈现出一种屈服而顺从的感觉。 “我听闻,”慕清仰眸光阴沉道:“再凶残的野兽,若是自幼被铁链拴住挣扎不得,待到长大后,即便有了挣脱铁链的力量,也再失去了反抗的心,可笑母亲还以为眼前所见的场面能得到救赎。” 苍桑此时似乎也结束了思考,微微睁开眼斜乜着慕清仰:“所以你们想好,此行并不是为了救赎,理论上如果毁灭了统治者,结果是,连同你眼前看到的这些低劣的秩序都再也不会有,想想吧,整个国度充斥着暴民……互相仇视,掠夺,最终沦落为无幽鬼狱那样的混乱地域。” 慕清仰微微不悦道:“你想说理论上,好一点的结果是等待九阙天宫来接管吗?” “或者清仰……你可以当这里的王?” 整个车厢陷入了沉默,说这话的是叶求狂,他瞥了一眼慕清仰阴晴不定的神色,摊手道:“我只是那么一说,你不喜欢,我还不至于把亲弟弟推上连我都不想要的位置。” “我厌恶这个地方。”慕清仰寒着脸道:“这里的事结束后,再想办法烧了聆苍转那本书,就回饮沧楼看一辈子的书。” 叶求狂崩溃道:“……你这个人生目标也太无聊了吧,哥宁愿你去当和尚也好过被苍桑那狐狸精喷一辈子。” 苍桑语气凉凉道:“这个目标充分体现了高尚的知识性人生追求,脑残是无法理解的。” “你身为我弟的女人怎么能就这样看你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葬送了你下半身的幸福呢?” “有你这个下半身幸福太过泛滥的反面教材在我有点不相信你们家的血统,葬送了总好过下半生都不幸福。” ……请不要在我面前讨论这种五十度话题可好? 慕清仰轻咳了一声道:“说起来,那匣子里的是什么?” “一个保证让我们名义上的父亲感到惊喜的东西。” …… 天祭王宫。 “骨风铃……为什么响个不停?” 说话的是个须发花白的半老之人,沉重威严的羽披并不能带来威严,而是仿佛压得他的脊梁不再挺直。 他一双浑浊苍老的眼,死死盯着宫殿檐角摇晃不已的风铃,仿佛那风铃每发出一声轻响,便会让他衰老一分。 “你们说,这骨风铃……为什么响个不停?”年老的天祭王又问了一遍。 他身后四五个女奴跪了下来,讷讷不敢言。 “是啊……你们这些战兽都不如的女奴,怎么知道呢……” 他自言自语地伸手去碰那串檐角的骨风铃,但那风铃不断摇晃着,却怎样也抓不到,最后只得缩回手,喃喃道:“这十数年,你不曾响过一回,就像对我一样,从来都是不言不语……现在响了,是谁回来了……啊?卯月,你说,是谁回来了?” 偌大的宫廷,再无回声。 直到一个慌慌忙忙的声音打破这片沉寂。 “王!有人把四殿下的人头送来了王宫……王!” 那臣子抱着木匣跌跌撞撞地走来,身形一晃,匣子摔在地上,一个人头滚在天祭王的脚边。 而天祭王竟也不曾低头看上一眼,依然痴痴地看着那串骨风铃。 “看……你终于等到他们回来了,但我,再也等不到你回来了。我让你的孩子们也去陪你,让我们一起去陪你……可好?” 他言罢,低头若无其事地踢开脚边的人头,拾起随着人头寄来的那封信,信上只用血写着一行字。 ――我们回来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慕清仰注意到苍桑总是眼角垂着仿佛犯困一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叶求狂,不禁道:“以越卿珑的假元婴修为的体质不至于如此脆弱,是你的降神之法消耗勉强了?” “我和你们这些愚民的层次怎有可能一样,是这姑娘不行了。”这么说着苍桑捋起袖子皱着眉号了号脉,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长长地唉了一声。 慕清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何?” “这姑娘肚子里有块肉。” 慕清仰震惊中反射条件地看向他哥,他哥一脸迷茫道:“怎么了?” “他说她肚子里有……” 叶求狂也震惊了,反射条件咆哮说:“别看我就算不是我干的我也会心虚的!” 苍桑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我是说肚子里有个怪东西,如果不是吃坏了肚子,大概就是中了蛊毒什么的。” 慕清仰瞬间就放心了,道:“对你没影响就好。” “看来这姑娘跟你在一起上半生也不幸福。”苍桑摇摇头,伸出手给他们看,本来如同凝脂的一双纤手此时仿佛略有些苍老,道:“大概是什么吸人生气的蛊毒,蔓延很快,大约还有十五日就会变成老妪之态,可比辛夫人快多了。” 他这么一说,慕清仰眼光暗了暗,沉默了片刻也伸出手号了号脉,眉梢微松道:“既然是蛊毒而非不知名的力量所致,那便是还在岐黄范畴,此蛊毒抽取生气而生,毒丝已粘着于五脏六腑,与其强行解除不如疏导,让越卿珑大量吸收生气强化肉身,反过来炼化蛊毒,对修为亦有好处。” 叶求狂听着愈发不能理解,手指来回在两人间转动,尴尬道:“你们俩说的话怎么怪怪的……到底是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 “精神上感情稳定,肉体上代沟太大。” 对此精神上缺乏交流肉体上过度交流的叶求狂表示他非常不能理解。 这么一来,慕清仰不得不考虑留下来帮越卿珑的壳子想办法治疗,鉴于叶求狂是半修真半修身,是唯一不惧地气压制的,且自吸收了同脉血脉之能,早在溟光星花海之时便迈入了元婴修为,若是突袭,有很大把握能得手。综合而言他单独行动反而比带着累赘合适,便互相留了精神烙印感知彼此安全,商议好掠了那国师来再行审问。 如此说定后,慕清仰便与苍桑走出了偏僻的巷口,只是越卿珑毕竟是个漂亮姑娘,周围射来的视线未免灼热了些许。 “那女奴是没有骟过的吗……怎么敢抬着头走路?” “怕是没学过规矩的,你看那样子,倒是以为自己是个人呢。” 四周窃窃私语带着明显不一样的打量目光让慕清仰停了步子,待听到周围有些肌肉虬结的汉子已经在远远喊着让他对身边的女奴开个价之类的话语时,目光阴沉地扫视了一圈,转头看向苍桑,互相瞪了片刻,他轻咳一声道:“你介不介意我抱着你走?” “需要我把越卿珑放出来问问她愿不愿意吗?” “算了这会儿放她出来我解释又要费一番工夫。”慕清仰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弯下腰一把抄起苍桑的腿弯抱在怀里,帷帽一掩挡去外人那些窥探的目光,哪怕收获了一片哄笑,也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哟~”苍桑此时感应到体内蛊毒发作,虽是不疼,却也乏力得很,也未曾挣扎,只是微微一怔过后,露出了惯有的轻嘲之色:“我现在有几分相信你是个渣男的亲生弟弟了,这般行云流水,若是用对了人,我是否过上数月便能喝上一盏喜酒了?” “你怎知是用错了人?”步伐未减,慕清仰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以一种贴得极近却也情理之中的距离,低声道:“这些人合该庆幸眼中粘着的是他人皮相,否则,多少双眼睛敢这般看着,我便剜下多少对。” ……这是那个不甚成熟的小学徒该有是说话方式么。 苍桑闭上眼算了几算,慕清仰仅仅看过两个人的过去,吸纳的是容央与叶求狂的意念,二者虽然皆是饱经沧桑之辈,看似成熟正常,却是一者佛心藏深恨,一者失心便喋血,实际上皆非纯善之人。而叶求狂的过去也对慕清仰产生了不可估计的影响……如今,叶求狂护了十六年的心,也该随着入世加深而硬了起来。 “清仰。” “嗯?” “你说的,诸事抵定后便回饮沧楼隐逸一生,是怎么想的?”语调顿了顿,苍桑徐徐道:“你不像是个安定的性情,风云变幻,翻手世局,不是你所想要的吗?为什么要压抑你的想法。” “我说不明白理由,但一定与你有关。” “那我对你而言,你可判定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什么了?” “如师如友,如亲如爱。” 苍桑闻言,目光愈发诡异:“果然是受到你哥的巨大影响,告诉我刚刚的话经过你遗忘三个时辰之久的脑子了吗?” 慕清仰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怪怪的,不过也并没有尴尬什么的,只觉得近来脸皮骤然添了二两肉,点点头道:“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忍了许久我必须说点什么,既然暗示被你无视了十六年,我只能明示了。” 听着慕清仰面无表情地越发说话不着调,苍桑简直不忍直视,“个人建议你舒缓一段时间的后遗症再来与我进行正常交流。”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就直说了吧――” “你慢点组织语言,朕文艺羞涩的小学徒到底哪里去了。” “我喜――” 然而话未尽,忽然一辆惊了马的囚车自斜刺里撞过来,慕清仰反应极快地抱着苍桑猛地一折,那囚车便一头撞上,车上木笼一下子被撞裂开来,里面的人闷哼一声被埋在一堆木头渣滓下。 乱飞的灰尘中,慢慢显现出来三个本来锁在囚车里的人,其中一个青灰色布衣、皮肤略黑的书生,他咳嗽着从残破的囚车里爬了出来,同车的两个想是哪里的俘虏,见囚车一破便连滚带爬地蹿进小巷子里,唯有那书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很是迷茫地四顾了一番,看到瞪着他的慕清仰,笑了笑一揖到底,问道:“请问这里可是天祭国?” 慕清仰想过梅钗女派来的可能是个保镖性质的人,但听着这人就不靠谱。 “……” “此地灰土黄天,想是与典籍中天祭国的描述偶同,于茫茫大漠中可真不好找……诶呀,好心载我来此的车夫兄呢?”那书生左顾右盼一番,始终未见得拐带他来此的天祭国人贩子,很是失望地自言自语了一番,随后目光落在苍桑面上,笑道:“姑娘看来也是中域之人,适才惊了马,不知可有伤到姑娘,小生略通岐黄,不如让小生――” 那书生还未组织好措辞,忽然背后一声马嘶,原本拉着囚车的马不知为何眼睛发红地人立而起踹了他一蹄子,而且一蹄子把他踹到了地上。 书生卒。 苍桑眯着眼低头看了那儒生一阵,又看到那疯马眼中红芒散去很乖地站在一边,转头望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慕清仰:“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真的?” “当真。” “哦。”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个无尽天荒的势力政治形态基本上有这样几种―― 九阙天宫是寡头政治,有一种宗门向封建集权过渡时期的特色。 无幽鬼狱类似于暴民政治,元首不管事儿,全然放着下面的人谋反,无法律制度【后文会详细描述】 天祭国是奴隶制男权国家的末法形态。 继续刷广告―― 【高亮!!】要讨论剧情的,要小说定制的,包括近期要《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的定制加一下企鹅群:336937595(饮沧楼)!以后所有私人定制晋江走不了的都在这个群,要统计一下人数确定一些印量细节!~(rq)/~ ☆、第二十二章 沧红之雪?其二 叶求狂拖着点轻伤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跳进暂时落脚的一处幽闭民居时,便见到慕清仰正摸索着穴位一根一根地往苍桑手臂上扎针,旁侧地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陌生书生。 “我出去劫人,看来你们也没闲着。”叶求狂放下麻袋,踢了一脚,麻袋里的人一阵哆嗦,仿佛呼吸剧烈起伏了起来。叶求狂一脚踩在那麻袋上,皱眉看着那书生:“这谁?不像是这的人。” “他说他是中域来的一个富有大志的教书先生,想用知识来感化不读书的天祭国国民。”苍桑说话的声音有点哑,想是蛊毒扩散得厉害,不过却也无碍他的精神:“作为未开化无业游民的典型代表,你需不需要先上一课感受一下知识的沐浴?” “哥只会砍人,不稀得那些儒酸。”说完叶求狂反应过来苍桑又在嘲讽他,怒道:“你能不能别喷我了,正常妹子每个月特殊时期喷一喷也是情理之中,长期喷人你是多年贫血吗?” 慕清仰扎完了针把显然兴致起来想再搭茬的苍桑按回躺椅:“就算不为身子想,也别劳神。” “无趣。” 苍桑向后一仰继续大爷一样躺着。 慕清仰走至那被掳来的人面前,半屈膝下听着麻袋中不安骚动的声响,伸出手,叶求狂会意地递来一把泛着幽幽寒光的匕首。 “这算是初次见面吧,也许你的样貌我记得不甚清楚……只是我看到的残像中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憎恨上,是我的失误,不过现在见到了你,我想这个失误可以被补足。” 麻袋中的人不安地感受着外界每一寸陌生的呼吸,他慢慢感受到了一股不断靠近的危险气息,有别于他在享用女奴时忽然像讨命的恶鬼一样一手撕开一面墙闯进来的叶求狂的那种直接的憎恨感,甚至于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阴狠的杀意。 他不敢说话,只能颤抖着感受到尖锐的刀锋松松地隔着一层粗劣的麻布在自己脊椎、脖颈,乃至于眼窝处缓缓滑动,像是随时要见血一般。 “我们的身份你心中应该有个大概,我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来思考说些什么可以暂时保命,你可以选择说谎……如果你有信心这个谎言毫无漏洞的话。” 他这么说着,冰寒的刃尖在脖颈周围划开了一圈,露出一张中年的恐慌面容。 叶求狂手一挥解开了他身上禁语的禁制,那中年便急急说道。 “炎兽王印非我所解,是王强行吸纳先王血脉所解妄图吞噬冰血王印……二位殿下如果想复仇,小人绝对堪为臂助!” “理由?” “小人非是天祭国人!”那国师一咬牙,急忙道:“小人背上有鬼狱奴役记号!是百年前便被派至天祭国潜伏的!” “哦?”叶求狂也没有料到他界在天祭国安放的钉子居然安得这么深,一便撕开那中年背后的衣衫,果然见得一道黑色的骷髅纹印。 慕清仰听得叶求狂确定,才略带疑惑道:“天祭国于天荒三大势力而言,不过是弹丸之地,既非修真之国也无妖鬼传承,只不过国民体质有如凶兽,更是毫无灵气,有什么好图谋的?” “你别忘了,那位雪尊当年也曾对一物动心过。” 慕清仰了然:“是了,太古三大神印,这么一算,竟然两个都出自天祭国,但炎兽王印与冰血王印皆需血脉激发才得发挥全力。按先前在溟光星花海那龙雀台的人对神渊古印残印的狂热,这还真不是一块小肥肉。” 那国师暗暗惊讶,他明白这两位几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前王裔是回来复仇的,未曾想他们言语中透露,如今竟然连神渊古印都现世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道:“小人因奴役缘故被派至天祭国,本不愿掺手当中恩怨,修为也因为灵气不足被迫跌落至元婴初期,若是二位殿下愿意带小人回归有灵气的所在,小人愿意献出魂血,并且给殿下带来一道大机缘!小人知殿下手中有冰血王印,若是能得到那份大机缘,吞噬之下冰血王印能瞬间发挥到极致,碾压炎兽王印毫无问题!” 哪知他话刚一说出口,却见那盲目的少年人直接转身,淡淡道:“他说谎,搜魂比较快,还是杀了吧。” “不不不小人言语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若是有半分掺假,便活活受心魔折磨永世不入修途!” 慕清仰步子顿了顿,思考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摇摇头道:“还是杀了吧,他在玩文字游戏,故意说让人曲解的话,这一招我逃作业的时候用得多了。” 国师崩溃道:“等等!那处机缘非小人不能解!如果小人死了那处封印禁制会自动解开,届时不待你们复仇,天祭国中一切事物,包括你们皆会被屠杀殆尽!” “……” 此时中年人是真的面露恐惧之色了:“你们不可能抵抗那股力量!我可断言,便是天宫的正法儒尊来,也未必会全身而退!” 慕清仰终于回过头来,空茫无神的眼睛仿佛透过黑暗盯住他,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是怎样的力量?” “一道你们不能想象的残魂!是鬼后所赐予……”那中年人咽了一下,仿佛浑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鬼后嘱咐于我,夺取双王印后,放出来毁灭整个北疆并消磨天宫势力所用的……是阴皇的残魂!” 他刚说完,一侧远远躺着的青衫儒生忽然睁开了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边陲夷狄之国,天宫会如此束手束脚了。 …… 作为无尽天荒最无序混乱的一个地带,更是九阙天宫正面战场上最大的敌手,无幽鬼狱的内部势力更是透着一股邪异之感。无幽鬼狱几乎是与九阙天宫出现的同时出现,阴皇幽虞几乎是与九阙天宫的双尊一样是传说中的人物。 与重视规则法度,坚持一统天荒谋求四海升平之道的正法儒尊不同,阴皇幽虞是个极端的享乐派,只随意指定了三位魔将作为臂助,便日日笙歌去了。而麾下的魔将也并非完全忠心,甚至可以自开宗门作为老祖,这些阴皇都视而不见……左右在无幽鬼狱,他就是绝对的传说,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没有规则与法度,随处可见杀人越货的无幽鬼狱,是血魔道、尸鬼道这些为中域修士所不齿的魔修的天堂。之所以万年以来与天宫对抗,乃是因为阴皇的一句话―― “本皇给你们战场,给你们主将,女人、财宝都是你们的,尽情胡闹,本皇就喜欢热闹。” 鬼狱的魔修不讲规则,有时候甚至于不听将令,但是庞大的战争财富还是吸引着魔修们前仆后继地加入鬼狱魔军,是以一直是让九阙天宫十分头疼的存在。 而这个中年所言,隐隐透出一个恐怖的消息,这个消息如果透露出去,整个无尽天荒的势力甚至顷刻间会重新洗牌! “……所以,鬼狱阴皇,竟然已经死了吗?” 慕清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感受到四周射来的诡异目光时,他不得不回到苍桑身边又扎了他一针冷静了一下:“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想必天宫必会倾全力挥兵无幽鬼狱,届时西荒境界一统,东洲海域本来就是天宫的盟友,南边瘴疠妖族之地更不足为惧,天下就大一统了。” “喂你不要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啊!” “实际上我已经很震惊了,如果按照这个发展下去,我还真的必须要回饮沧楼躲灾了。”慕清仰轻咳了一声继续分析道:“天下大一统,想想吧,无限辽阔的疆域,史上最大的一块肉,征伐过后就是九阙天宫内部势力的博弈了……想来便是以我头顶的这储位的虚衔,足够无数人抢破头了,按制储君可是都有封地的。” 叶求狂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深,只是觉得阴皇死了关我毛事,结果听他这么一分析,果然关他毛事,全身都炸毛了。 “等会儿我想想……就是说天宫内部的本来也认为你这个是个虚衔,然后因为天下大一统了,无数势力开始眼红你这个储位应该占有的封地……九个储位,还得有两个去继承主尊辅尊,剩下七个人一分封,几乎每一个储君就是一个现在一个百万疆域的大国之主!” 慕清仰不由得叹了口气:“是我思虑不周,储位印一旦认主,除非我死,我便一直是储君,这辈子都脱不了靶子的身份了。” 苍桑由衷地建议道:“所以还是回饮沧楼写作业吧。” “你放过我哥并且接受我的企图我就回去。” 苍老师想他怎么就那么恨得慌呢。 显然不管苍老师怎么恨得慌,慕清仰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叶求狂不禁看向躺在地上的国师,目光幽幽道:“话说回来,你既然是鬼后的人,如此轻易便愿意献出魂血,莫非鬼后就会放过你?” 国师挤出一个谄笑:“鬼狱之人向来无忠诚二字,何况小人只不过是被鬼后夺去了一魄,便是损去了,日后再吸取他人魂魄之精便得以补足,于性命自是无虞。殿下仅仅以十六载寿数便能修至元婴后期,放眼天荒,也唯有传说中天宫的天骄们所能及,何况又身怀前王女的八龙气运――呃!” “你也配提她?!” 国师还未说完,便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元婴修为的身躯当即受创流血,一看到叶求狂此时的神情,惨嚎都惨嚎不出来便闭紧了嘴发抖…… 他怎么忘了,绝对不能提这个人看重的前王女……那曾经也是个怪物,最后可是叶求狂亲眼看着亲姐姐不堪受辱自焚而死。 “……哥?” 慕清仰在嗅到叶求狂身上蔓延出的凶煞气息时便感到疑惑了,在他出声的同时,叶求狂又狠狠地踩了国师一脚,这力道极重,国师的半个身子皆没进了地面,而且体内狂暴的诡劲一路粉碎血肉骨骸,只短促地闷哼了一声,肉身便崩溃,元婴仓皇飞出逃出不远便被叶求狂摄入掌中。 随后叶求狂抬起头像是释放了压力过后缓缓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似乎猜到了什么的慕清仰道:“……清仰,所有的事都放一放,我先带你去见两个人。” “是……母亲和姐姐?” “我也想见见,可以么?” 说话的是苍桑,此时他脸上的苍白之色随着他站起的动作慢慢褪去,与其说是褪去不如说是一种时间倒流似的改变,病色如来时一般,慢慢回复到蛊虫发作之前的状态。 “别这么看着我,一家人,不客气。” ……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直男,叶求狂观念里男人和女人泾渭分明,你是个男人,要么从身心都是男人,要么就是不明生物,同理你是女人,无论是女神或者女汉子,但凡能泡的都是妞,那都是女人,不可能出现情况复杂的第三性别。 何况清仰带着的这个妹子的魂魄看着好好的毫无被夺舍的迹象,叶求狂纵使觉得这妹子像某人,也没有往那方面想,但与此同时他也不由得多关注了些这个妹子。 话说回来,这打嘴仗的功夫还真是和苍老师座下一脉相传啊…… 叶求狂:“我带我弟去看家里人,你跟着去干嘛?” 苍桑:“迟早都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不解释。” 叶求狂:“清仰你看有这么不要脸的妹子吗,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想过一口血把你拉扯大的大哥的感受吗?” 慕清仰:“……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和越卿珑在一起的,我接受不了后半生都搅进她家爱的漩涡里,那太痛苦了。” “那小生可以追求越姑娘么?” 大家纷纷看向跟在后面自来熟的青衫儒生,后者摆出一种极其亲和的表情微笑道:“这位姑娘想必人缘极佳,小生想凑个热闹。” 这儒生看上去有一种特别无害的气质,之所以没把他扔下,实在是因为叶求狂看不透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修为,说是中域修士,里里外外却透着一股凡尘气,就像是邻家年轻的教书先生,让人难以升起戒心。 慕清仰想了想,问道:“说起来,阁下姓陆?” 陆书生继续微笑道:“小生听长辈说过关于慕小友之事,心中甚是慨叹,来此便是为承下保护之责。” “……我本以为还要再等待几日,未曾想你来得这么快。” “呃……实际上,小生已经在北疆外迷路两日,若非遇上运送奴隶的车队,此时还在大漠上徘徊……” 苍桑:“所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自我介绍你免贵姓路名痴吗?” 陆书生觉得很委屈:“小生有名字――” “好的路痴,现在闭嘴,没你什么事儿。” 陆书生遭到了语言伤害:“你们真不好相处qaq” 叶求狂遗憾地看着被殃及的陆书生,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拖走道:“虽然你是雪尊派来的,但你知道他俩比较年轻处于炸刺儿的阶段而且现在地位尴尬对谁都不信任,所以兄弟你就忍忍,就当是两个小屁孩……” “阁下是叶兄吧,”陆书生了然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自我开解的吗?” “你还是闭嘴吧,我自己都心疼我自己。” 叶求狂正这么说着,忽然远处一个骑着雪豹的蒙面少女从远处极速奔来,那少女赤脚上系着铃铛,随着雪豹奔跑而不停晃动,待到近前,跌跌撞撞地从雪豹背上爬下来,满眼泪光地看着叶求狂。 “……求狂哥哥,祖神护佑……他们说你回来时我还不敢相信……” 那少女一句话断断续续地没说完便一头扎进了叶求狂怀里嘤嘤嘤嘤了起来。 叶求狂顺势抱住少女一脸深沉地不说话。 那少女只顾着哭,反观一旁的慕清仰了然这大概又是嫂子之一,问道:“这位是?” 苍桑呵呵了一声,已然看穿了一切:“别问了,你哥正在回忆什么时候和这姑娘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事。” 少女震惊地抬起头呜咽道:“求狂哥哥,你竟然……竟然已经忘了我吗?” “听她瞎逼逼,绝对没有忘!” “那你说我叫什么?!” 叶求狂不得不再一次陷入了深沉的回忆。 少女:“渣男!” 苍桑:“渣男。” 陆书生:“渣男。” 慕清仰:“……唉。” 作者有话要说:  【定制统计截止到明天4月17号!】要讨论剧情的,要小说定制的,包括近期要《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的定制加一下企鹅群:336937595(饮沧楼)!以后所有私人定制晋江走不了的都在这个群,要统计一下人数确定一些印量细节!~(rq)/~ ☆、第二十三章 沧红之雪?其三 “我是守墓者,祖神殿虽然早已没落,但国民眼中,作为引导死者的招魂灵女还是有一定地位,也没有人能打扰得到王陵。” 叶渣男最终还是回忆起了少女的身份,总体来说虽然是一段风花雪月的事,但在他带着刚降世的慕清仰逃出天祭国后,却是这个叫‘子萤’的少女帮忙收殓了卯月后的遗体,此时也是相当惭愧地跟前跟后。 慕清仰听到子萤对母亲与亡姐皆有襄助之情,语气也柔了下来:“这些年多谢姑娘顾念,恩情我们记下了。” 子萤脾气也是很温婉的,娇嗔了一会儿便目光凝重地看向慕清仰:“你是王后那个传说中的鬼胎……嗯抱歉,我并没有恶意,是现在控制祖神殿的长老们所传出的,也是他们构陷王后的理由,我也并不是很相信。” “无妨,鬼胎之说亦真亦假连我自己也十分迷惑,此行只为私仇,还请姑娘带路。” 子萤点点头,指了指远处一个山谷道:“历代规矩,王葬于山巅,后埋骨山谷。我幼时跟随前任招魂灵女觐见过王后,知她这一生最遗恨于女儿被害死,便把烬欢公主的骨灰葬在她身侧,王陵不宜太多人,我便在此等待吧。” 陆书生也识趣地并没有跟上去,很快便自来熟地与子萤聊上了风土人情。 北疆的人不似中域,大多轻葬,是以王陵的规模也并不大,与天祭国的荒芜大地不同,这一处幽幽山谷蔓生着青翠的藤萝,将两座墓碑环绕在一起。 “卯月后……叶烬欢……” 手指慢慢移动,慕清仰低声读出碑文,喃喃道:“哥,我只知道母亲……那么姐姐是怎样的人?” “烬欢么……”叶求狂跪过母亲的墓碑后,盘膝在小一些的墓碑前坐下来,解下腰间一壶酒,自己饮了一口,余下的便都浇了叶烬欢的碑。 “她比我大上十岁,最早的时候我只记得在母亲逃出宫闱前,烬欢是第一个提出建立军力对抗暴政的……怎么说呢,是个能力强得不像女人的人,若非她给我的教导,我现在也许会长成如那几位皇弟一样的牲口。” “她很强,仿佛天生便该是祖神的宠儿,你是不是曾经惊叹我的所谓‘八龙’气运是如何罕见?那么我告诉你,烬欢是个‘九龙’气运者,她是唯一一个曾经被冰血王印与炎兽王印共同认主之人,被祭塔的人测算出她的气运后,那群牲口甚至请了外域的人来,其中不乏九阙天宫的人。” 听到这,慕清仰眼中凶光一闪:“又是天宫插手?!” “为此我调查过,也不能算是天宫主流的决断,只是当中某一势力的图谋。那时具体细节我不是很清楚,只是那一年天宫有来自平三宫的三十多个实力不弱的大能全数折在天祭国,这就是为什么九阙天宫没有探清天祭国的底细前不敢直接攻打的直接原因。” “但烬欢也受了重伤,并且当时我被羁押在深宫,也是因为我,烬欢只来得及给母亲送出冰血王印,便被擒住,关押了三年,最后国师进了谗言将烬欢的手臂斩下接殖在王身上。” “……对,他们这么做了,但也没能控制住炎兽王印的力量,也不知那人日日被不驯的炎兽撕咬灵智的感受如何。他们对烬欢怀恨在心,便想让奴隶侮辱她,可烬欢是什么样的人?从无屈服过,便血誓苍天用一生的福祉用来保护我,随后笑着自焚赴死。” 叶求狂说到这里,握紧了微微颤抖的手,哑声道:“清仰,你当明白……我们的母亲,姐姐,都是这样好,是这样笨的人,都为了改变这个国家牺牲,已经够了……她们死的时候我听到的全部都是那些人的笑声!凭什么!是这个他们不配拥有她们的救赎!” 随着一声痛斥般的低吼声,周围狂风一掀,震开一圈黄沙弥漫,最后归于一片无声的悲凉。 苍桑听到这里,大概有些理解叶求狂为什么总是这么滥情,是他潜意识中无力保护母亲与姐姐,而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去,此后遇到女性,无论是老妇或者小姑娘,第一反应总是保护,唯恐保护的得晚了,便失去了。 苍桑看着慕清仰一路沉默地跟着叶求狂离去,回头看了看叶烬欢的墓碑,眸光沉静如湖水。 “我所看到的人心从来沉疴,纵使净从秽生,而秽不容净。” “……你既自焚而死,余下残魂归烬,付与轮回。怕是要再轮回上三生三世才得以补齐三魂七魄,你此世所受屈辱,我不会像清仰一般只报复一国之地,我愿为你,迁怒整个无尽天荒。” …… 陆书生十分擅长聊天,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把子萤祖宗十八代家里养的狗是公是母都套出来了。只是听罢子萤对天祭国侧面的描述,陆书生眼底的神色并不如表面这样轻松。 北疆蛮荒古国,原本以为不过是儒宗未开化之地,岂知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制度松散,军队如同盗匪四处侵袭,长此以往国力日衰,怕是不用天宫动手,国内的动乱也无法支持这个国度存在…… 就是这样的国家,竟然是还是人族立足天荒以来最为古老的神裔。 陆书生不禁想起了戍卫西线的那些以龙雀台为首的八台势力,在天宫未收拢天下所有宗门势力之前,也是太古时代便传承下来的宗门,他们狂热地崇拜太古祖神血脉,更是与神裔之后互通姻亲,并且以此将自己与平民出身的修士划分开。 而这就是如今正法儒尊想要消除的所谓贵族与平民修士的界限,废宗门,建修制,怀四海八荒而取士。儒尊如此做法有违天宫建立之初和旧宗门势力的盟约,难怪龙雀台近来动作频频,儒尊所在的第七宫方面怕是早已知道西线生变,才派自己来观察北疆动荡局势。 只是他应该如何着手呢……这一行人,若是单单为复仇是颠覆王权,他也乐见罪恶伏诛,只不过同时仇恨国中之民。按雪尊所言,若是慕清仰无法控制冰血王印的力量,令二十载前天外妖魔封印破碎所致之灾重演,却也并非他之初衷。 这当中的度,该是要如何把握才合适…… “陆兄?” 陆书生回过神来瞧见慕清仰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歉然一笑道:“抱歉,适才走神了,小友有何事?” “此为私仇,不宜让他人徒惹杀债,但既然陆兄在此,望能对卿珑照应一二,也算是不小的襄助了。” 陆书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越姑娘如斯佳人,小生甚是神往,照应自是应当,可否――” 慕清仰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他是我的。” “所以你们的感情到底是怎样曲折的关系……” “我比你更迫切于解决这个问题。”慕清仰面无表情地转头问苍桑:“你打算和我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到何时?” 苍桑:“终身大事岂能如此轻率,朕觉得这姑娘还睡的挺香的不忍打扰她,何况我对她还挺有兴趣的。” 慕清仰:“……有时候我真想杀了越卿珑。” 陆书生眼见他们一言不合疑似要引发因爱生恨的流血事件,又看到叶求狂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一味在那里哄发小儿妹子,遂义不容辞地站出来阻止:“你们名义上也是天宫之人,照料之事自是分内。只不过你到底对炎兽王印之能一无所知,要如何筹划?” “却也并非一无所知,所谓‘冰血撼穹,炎王开天’,若说冰血王印是‘魂’的极致,那相对的,炎兽王印便是‘力’的极致,相传炎兽全力施为之下能召唤祖神坐骑的残影,而祖神坐骑却未必会听从凡人命令,如此便需冰血王印的强大精神力控制行动,这才是天祭国最强的国战筹码。”慕清仰自叶求狂那里要来了国师的元婴,一番精神力查探后,唇一抿脸色微变,沉默了许久才收起那元婴,继续说道:“国师所言不差,确有阴皇残魂被封于祭塔之底,只是为鬼后所封印处于沉眠之态。” 陆书生意外道:“你适才才言说阴皇之死不容外泄,恐会危及你性命,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报与雪尊?” “阴皇之死根本瞒不住,一路上我听到的蛛丝马迹再再昭示无幽鬼狱内部已经换天,有心人猜测到事实也不过是旦夕之间。溟光星花海本是属于平三宫戍卫,如今为了向鬼狱抽调兵力,区区异族入侵之事竟交给了下三宫的第三储君处理,我能推测出来的最大可能就是九阙天宫已经趁阴皇生死不明之际集中精力打算彻底吞并无幽鬼狱,我可有妄言之处?” 陆书生不禁瞳孔一缩,半晌才慨叹道:“常人走一步想十步已是难得,你年少如斯,却已是步步考虑大局,玲珑心思已如智者。” “不敢当,不过是座师教导有方。” 苍桑心花怒放道:“这孩子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实话实说。” 慕清仰:“你高兴就好,还有,你再不从我就真的动手了。” “唉,少年人,浮躁。” 陆书生眼露奇异之色,在他看来这二人虽然与红尘牵连如泥沼,却别有一股出尘之意,这个雪尊推荐给他的少年人,虽其智近妖,却也十分地淡泊名利,天祭国的权位,王印的力量,慕清仰都抱着一股可有可无的态度,若说有什么挂怀的,那也是常情牵念。 他忽然就很想和他们做交心之友,没有什么图谋,也不是为了巩固地位,只是单纯的意气相投,脾性相合。 怎么办……雪尊暗示过他可以适当带着目的,但他可是个好人呢,好人,怎能欺骗朋友? 陆书生弯了弯唇角笑了笑。 …… 夕照落下时,王城前的黑色巨碑拖出一条一眼望去无限长的影子,如同一道利剑直指王宫,而王宫背倚的一座灰岩巨山,如同灰黄色的巨浪拍击岸崖的瞬间凝固,远远望去,如同一张远古巨兽的巨口将要吞噬整个糜烂冰冷的王城,而在这座巨山之上,伫立着一如十二尊碑一样的乌黑之塔,夕照将之烙印的影子,一如那十二尊碑一般,同样高傲地践踏在半朽的祖神殿上。 祖神殿,祭塔,王宫,十二尊碑,仿佛此时被一条乌黑的绳索连在一起。 年迈的王者就这样,一步一步,踏上了这座山,踏过似乎是刚刚爆发过争斗的祭塔,直到略略佝偻的身影被祭塔门的阴影全部埋没,他才定住了步子。 这个年迈的王者,手中,提着一盏骨质的风铃。 那风铃清脆的响声,与穿殿而过的风声模糊在一起,在空荡荡的祭塔中回荡。 “……国师的命灯灭了。” 听到这样的回报,王者的神色与听闻子嗣被叶求狂所杀之时并无区别,他沉默了许久,令人打开祭塔地牢,便又一步步进入了地牢深处。 那地牢回的石梯环往复,仿若迷宫,随着步步下沉,一股浓郁的蓝色寒气逐渐弥漫起来,直到那最幽深黑暗之地,唯有一盏幽幽蓝火映照一具被利剑钉在地上的枯骨。 那枯骨太久远了,久远得,半边骨头皆灰化,哪怕微风一缕,都能让这骨骸脆化,唯有头上的锈金色王冠顽固地扛着。 王者就这么提着骨风铃,盘膝坐在这骨骸身边,蓝火映照得他半边苍老的容颜,如鬼如修罗。 “……很久以前,有一对十分要好的兄弟,他们同上疆场,互为性命交托。后来,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哥哥对弟弟说,王位和女人,你先挑,剩下的才是哥哥的。” “弟弟的武力、地位都胜过哥哥太多,但弟弟真心喜欢这个女人,所以就将王位让给了哥哥。” “就在哥哥继承王位的时候,弟弟惊怒地发现,在王位大典上,哥哥宣告了那个他们共同喜欢的女人将会成为他的王后。弟弟受到了背叛,但还是深爱这个女人,在他们新婚之夜,弟弟冲入女人的屋子,想要带她走。” “可他看到了女人眼中的冷漠,女人既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他……因为这个国度的女人,从来没有指望过拥有爱慕之情。” “弟弟就这样被哥哥流放去了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他不停地吞并势力,壮大自己的力量,每个晚上都想念着女人的容颜。听着那个女人为哥哥生儿育女,他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夺回这本属于他的一切。” “在女人嫁给哥哥的第三年,弟弟回来了,带着虎狼之师杀进了王宫,将哥哥从王位上拖下来钉在地上,就这样让哥哥看着他的女人在他面前被夺走……直到死。” “女人并不开颜,她的丈夫是哥哥或者弟弟,对她来说并没有区别。弟弟想着,如果没有她与哥哥的孩子就好了,所以把她和哥哥的两个孩子,一个杀死,一个囚禁。” “女人逃跑了,又回来了,被诡计困住,弟弟想,如果他们也有孩子,女人是不是会对他笑一笑?女人有了弟弟的孩子,但女人也没有了生的意志……然后就有了你。” “这,就是为父的过去……吾儿,你可明了?” 这话语在黑暗中回荡,埋没入黑暗的尽头时,一股血腥味蓦然融进了寒冷的蓝雾中。 黑暗中一双浓红如兽的眼睛蓦然亮起,随着逐渐走近的脚步声,那双浓红的眼睛慢慢轮廓清晰起来,露出半面被蓝火勾勒出的,阴郁的年轻面容。 骨风铃不停地作响,王者转过头,目光凝滞在这张年轻的面容上,喃喃。 “你和你母亲生得真像……可你的眼睛,像我。” 四目相接,同样地……阴冷如蛇。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又污秽了…… 略微衔接了一下那些年苍桑的小姑姑的第一世。 于是是这样的,弦首闺女→叶烬欢(死后三魂欠缺)→游戏数据:藏剑萝莉(补齐三魂七魄)→叶玑罗(扎根不回家了) 别问苍桑,苍桑也不回家了,他一点也不想面对情商残疾的爹和爷爷。 ☆、第二十四章 沧红之雪?其四 墨色的发丝贴在脸侧,因这地牢深处的寒冷,显得尤为诡异。 慕清仰在哪黑暗中听着这位年老的王者徐徐讲述时就有一种强烈的,想恢复目视的想法,这么想着,手中的冰血王印渗出丝丝如蛇般的血丝顺着手臂爬了上去,内中涌动着的庞大力量瞬间充斥脑中整个神念之海,再一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从黑暗变成了模糊,再从模糊慢慢清晰。 然后慕清仰第一次看清了这个血脉上的父亲的面容,他苍老得不像他想象中的对手。 “与你相似之处,对我来说,是耻辱。” “我知道……正如求狂留下了他的叶姓,他是为了记住与叶氏的仇恨。那一年,他偷走你时……我很意外。”王者声调未改,轻声道:“他因为我失去了姐姐,因为你失去了母亲,他应该恨你,却又将你保护得这般好,甚至在我派出那么多人寻找,都找不到你的踪迹。” 指甲陷入掌心,慕清仰压抑住爆窜的杀意,冰冷地说道:“那你便早该料到该有今日。” “你和卯月很像……但你们不一样,你不在乎在这里死去多少人,不在乎血脉亲情,对……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便是连血,都是冷的。”说到这,王者忽然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孩子……你有深爱的人吗,你知道当你求而不得时,你的面容会如我一般狰狞如恶鬼吗?” 轻微的骨头摩擦声自指缝间渗出,慕清仰的瞳孔慢慢缩成一条细线:“你已经疯了。” 王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忽然狂笑起来:“你有!我看到你……就想到那时的我,看上去仿佛只要很少的一部分,但如果我想要的从我身边逃走,我就会像荒漠上的疯狼一样将我的东西撕咬殆尽!” 说完他似乎完全癫狂了起来,凶狠地看着手中不断作响的骨风铃,一把扯下骸骨上的王冠戴在自己头上:“卯月!我把他的骨头埋在了地底最深的地方,比黄泉还深!便是你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相见,我要你的枯魂锁在三生河底,和我一起淹没在河中作泥沙……没有来世!没有轮回!” 慕清仰的目光定格在天祭王手中仿佛哀泣一般的骨风铃……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母亲的骨头。 “你这个……疯子!我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最解恨地杀掉你!”一瞬间的暴怒已经到达顶点,慕清仰的声音颤抖着,瞬息间冰血王印冲出,无数血线狂乱如利刃一般向天祭王扑杀切割而去,仿佛是想将他的魂魄千刀万剐! 那些锋锐的血线仿佛脱离了精神的层面,凝成实质,所掠过之处空气发出被割裂的痛苦而尖锐啸声,无数这样的血线不断从冰血王印中咆哮而出,与天祭王身影接触的瞬间,轰然一声惊爆之声,地面瞬间如同被不知何处的巨人之手生生挖去去一块一般,强烈的余波震荡出浓烈的血腥。 烟尘散去,慕清仰的神色并没有半分释然,他看得到,天祭王身前,一张古前异兽的模糊阴影张口吞进了刚才的冲击。 这张异兽拥有三张如狮虎一般的头颅,三对兽眼,却是一头三首六目异兽,此时吞噬了方才冰血王印的冲击,六目中的一目倏然变得血红。 同时慕清仰感受到一股来自于这头异兽的气息自心底慢慢升起,仿佛他能随时感应到这头凶兽的情绪…… “这就是炎兽王印……祖神坐骑,三首炎牯,无物不吞。” 慕清仰双目露出凝重之色,在感受到炎兽的凶暴情绪同样传染到自己时,毫不犹豫地瞬间收回冰血王印,右手在虚空狠狠一划,倏然一道剑影出现在手中,剑影一分二,二分四……瞬息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十四道剑影环绕在手中。 “……太荒剑诀。”在祭塔门前等待着的什么的叶求狂神识一直透过地牢锁定着下方情形,待看到慕清仰手中剑影时,不禁微微一愣。他也曾与天宫几个太荒剑宗的门人交手过,对于这个当年也是九阙天宫同盟的宗门记忆犹新,其宗主为了斩断神渊古印而陨落,最后这个太古之时盛极一时的剑宗不得不挂名在天宫门下生存。 这个宗门的剑修……都很耿直,非常容易死在外面,久而久之,连天宫也管不住他们,索性就不管了。不知他们的太荒剑诀怎么会出现在清仰手里……还是剑修中有相当火候的上品元灵剑。 这么想着,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将神识笼向拥有着炎兽王印的天祭王,此时天祭王似乎癫狂完了,又恢复了那种苍老而冷漠的状态。 “你应该知道,双王印对于天祭国的意义……天荒大地上第一个神授予的祭天之国。无尽大地上三道封印,一道封授人世,作为觐见祖神的台阶,两道在天祭国用来镇锁天外妖魔入侵的通道,这里……原本是祖神降临无尽天荒的第一个战场!” “在这片战场出生的所有人,噬魔神战血而生,若你渴战,亮出你的獠牙!”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叶求狂目光微动,足下一点,瞬间身形一晃之下出现在祭塔之外,而他俯视下祭塔峰的同时,心头一震,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随后沸上心头的,是滔天的愤怒! 山峰下的王城,再也见不到半个活着的女奴,唯有一个个倒提着女人头颅的,眼泛凶光的驭兽凶兵―― 天祭国出征的规矩,战士出征之前杀死所有自己拥有的女奴,纵然国破战死,也绝不留给敌人任何战利品! 为什么……这些人,这些妖魔一样的人,他们不曾为妻儿心软过半分吗?!那是人,那是和他们朝夕相待的人! “前叛国太子勾结中域之人进犯,天祭男儿,誓死冲杀!” 随着这些战士们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仿佛整个王城之上出现了一张三首炎牯的凶煞巨面!仿佛虚空中有什么盛怒的怪物将要凝实。 叶求狂瞳孔中倒映出王城十万凶赫齐齐冷漠看向祭塔的景象,喉咙里发出颤抖之声,随即似是自嘲般的笑声蓦然扩大。 “你等――因何荣耀?!” “你等――凭何荣耀?!” “不过是一群无心妖魔,连妻儿都视若猪狗,谈何护国?!” “十万虎狼之师又如何?祭塔之前,过界者――死!” 清仰……我错了,若世不容善,那就放任我的恨火燃烧吧,我要将你们这十万妖魔的骨骸焚烧殆尽,要将这古老的城池碾碎摧毁,将这片荒天……撕破,看看究竟怎样的妖魔,恶得过人心! …… “外面很吵……” “我嗅到了血的味道……很浓,很浓的血的味道。” 陆书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灵力半封,神识更是几乎被这片似乎专门针对中域修士的土地排斥,在这王陵处默默地守着子萤和苍桑,时不时地向祭塔方向望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不禁将目光投向一侧藕荷衣衫的少女……她的神情并不像个柔婉的少女,甚至于寡淡得让人错以为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陆书生记得这个叫越卿珑的姑娘,虽说是萧翊再三委托过自己照顾她的安全为先,在他想象中本该是个略有些调皮的姑娘,如今却远非他所想。 如果需要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应当是一种‘智慧’。 智慧这个形容并不是单纯指见多识广,而是一种洞彻人心,贯穿世情的气质,于重重迷雾之局中得观大象。 “一个错了信仰的国度毁亡的哀吟,很动听。” 苍桑听着铺天盖的杀伐之声渐起,淡漠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因四面八方生起的血雾而渐次浓红的天空。 “相传炎兽王印召唤的三首炎牯能吞噬世上一切伤害,除冰血王印外无可攻破,而清仰小友的修为委实欠了些……只二人能可颠覆一国?” “清仰是不会白白答应天宫的契约的,早在去祭塔之前,他就把储位印送去给天祭王宣战……现在整个天祭国该疯了,他们认为九阙天宫已经正式对天祭国宣战。” 陆书生脸色一变道:“北疆势力与中域交战日久,怎会如此轻信?” “他们自己因夺储派人私入中域试炼境界,又被送回了两个儿子的头颅……对,要加上萧翊砍下的那一个,他们怎会不信?” 陆书生皱眉道:“如此挑起一国恐慌,有何用处?” 苍桑依然淡淡地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指了指地下:“阴皇残魂的事,清仰听进心里了……若是炎兽王印无法用寻常力量攻破,那他就只有引出阴皇的残魂。我并不在乎阴皇出来的后果为何,我现在……很好奇他的选择。” 陆辞风听到这里,心头微微一跳,他是对修行精神异法的异士有过了解……这些人为了增强精神异能,最有效也是后患最大的方法就是吞噬强大的元神,融合元神中蕴含的庞大力量,若是能成功吞噬,便能无视灵力修为直接跨越修为阶位。 但能坚持住融魂之苦不被夺舍或者心魔侵蚀的……还未曾听闻过,而那些行此法而存活下来的人们,大多也只在无幽鬼狱有容身之处。 “如此行事,且不论事后是否被人目为邪修,便是现下那阴皇残魂,是何等层次的力量,一旦放出,此国必灭!” “所以我才让你猜他,是选择用拳头,还是选择用脑子?” ……谋夺阴皇残魂纳为冰血王印的养分,或者利用阴皇残魂灭杀敌手么? 陆书生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若是慕清仰选择了前者,那么今天在此,他将会亲眼目睹一个天下至为凶横的怪物出世! 似乎是很清楚陆书生将有什么行动,苍桑忽然说道:“你以为你坐镇天祭国,便能随时控制一切?那位梅钗的女人,也曾这么想,可是走到了最后,她也没能力挽狂澜,你知道原因吗?” 陆书生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因为你头顶的这片天……” 随着苍桑仿佛吹尽了陈灰的话语游离在空气中,陆辞风的眼前落下了雪花,那雪花打着旋儿自他的脸侧飞过,落进了灰黄的土地中,化作了一点格格不入的深红。 那是一片红色的,如同血凝成的雪花。 陆辞风猛然如苍桑一般抬头望向天空,那天空,正纷飞了漫天的沧红之雪,每一片雪花,都蕴含了不可解的诅咒与仇恨。 “冰血……原来这才是冰血!” 苍桑伸手按下想要离去的陆书生,道:“我有一个关于他们的故事,你最好坐在这里听完,你会有不悔的判断。” …… 中域,九阙第五宫―― “岂有此理!储位印事关重大,岂有赐予外人之理?!而且还是敌国之后!雪尊如此行事,可将我等六宫长老放在眼中!” 拍案怒斥的是一个虎目老者,见议事厅对面玉座上的梅钗女闭着眼不言不语,老者便又冷笑道:“若是儒尊的意思,以儒尊于九宫的万世威望,我等本不好反对,但此等大事雪尊不过问我等平三宫意思便擅自行事,莫不是忘了,这九阙天宫,还有主尊的存在!” 梅钗女依然闭着眼,待那老者将发作之时,她身侧一个锦衣少年站了起来,迎着四周诧异的目光,冷声道:“烈老此言未免言之过甚,” 虎目老者目光一冷:“下三宫小儿,敢顶撞老夫!” 萧翊神色平淡道:“第七宫之下,云霄六宫本是平起平坐,莫非烈老以为没有下三宫,平三宫破云三军无饷之下能撑持过三天?” 虎目老者脸色发黑,他明白平三宫以横扫四方的军力为傲,但是若真的和下三宫撕破脸,虽说不至于如萧翊所言般断了军饷,但下三宫暗地里做些动作虚耗他们以至于贻误战机,可是做得出来的。但明知萧翊是站在长汀氏阵营的,若让他吞下这口气,却是万万不能,遂针锋以对道:“老夫的意思便是平三宫的意思,无论如何天宫九储,本来唯有这第九储是送与太荒剑宗以完成太古三盟对天宫襄助之约,如今太荒剑宗的储位者身死,储位印更该收回天宫,在云霄六宫内部再择其主!” 平三宫对这第九位归于没落太荒剑宗的储位印不满已久,在九阙天宫建立之初,仅有主辅二尊,便许了三方势力诺言,若得太荒剑宗、鬼狱阴皇、神裔八宗(今龙雀八台)之助,则九储之中,可允出三个储位给这三大势力,有竞逐九阙天宫之主的资格。但如今与无幽鬼狱已是撕破脸,龙雀八台也是日渐式微,便唯有太荒剑宗的这一枚储位印可以争取……他们千盼万盼,好不容易荒碑已死,却让储位印落在外人头上,岂能不气? 萧翊深知若储位回归,那多半是要归于这位虎目老者的亲传弟子,如此一来必然成为平三宫支持的第二储君的助力,那还不如让那流离在外的慕清仰继续持有储位以牵制他们。 “烈老也不必动怒,按儒尊所定法典,储位所定者,除需三宫支持外还需超过半数储君同意,我与两位好友可代表下三宫立场,支持慕清仰成为第九储君。” 虎目老者不怒反笑:“便是算上那天祭国蛮子自己,只有四位储君同意也是毫无意义!我等平三宫秋少主之下两位储君不同意!” “谁说毫无意义?自然是有五位储君同意,烈冲云,你身为第六宫大长老,胆敢忘了少尊?” 沉冷的女声,如同寒霜蔓延般冻结了虎目老者的神色,他骇然道:“少尊不是远在风城驻守――” 梅钗女目光如冰般扫视过神色骇然的各宫长老:“是本尊请回的,诸位可有意见?” 待到虎目老者为首的平三宫之人神色阴沉地远去,萧翊心头也并不轻松,对梅钗女道:“当年储君分封,九块封地中秋逐琊选了王气之地,其余储君的也都是仙灵宝地,唯有少尊选了风城那块边塞之隅,这群目光短浅的老儿竟以为少尊是淡薄储位之争。” “这便是吾欣赏辞风之处,”梅钗女罕见地眉间柔软下来,徐徐道:“辞风喜欢挑战不可能之事,短短十年将人烟荒芜的风城治理为如今边贸兴盛之地,便是其作为第一储位的铁据。此次委他前往北疆,也是望他能见机行事,勿让那孩子走上邪途。” 萧翊想到越卿珑,眉目间微有不愉:“慕清仰此子心性如何我不甚清楚,但观其眸光阴郁,此番既是复仇,北疆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当年其父便是杀戮滔天之辈,但无论如何,既承了他母亲的情义,当年未能自天祭王手中夺回的力量,此次绝不能让双印再落入豺狼之手……一切,关键就在这个孩子。” 萧翊沉默……慕清仰,卷入储位之争,此事难了,望你顾虑卿珑安危,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作写冒了怎么这么快就十万字了=口= ☆、第二十五章 沧红之雪?其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爱泽神这个调调,配合bg食用更加 天祭国境内,所有中域修士所发挥的功力仅有五层之微,想轰开地底阴皇的封印让其觉醒,以这些修为根本不可能。而自己修为不及常年掌控炎兽的天祭王,若想取胜唯有利用双印相互制约的弱点…… 铿然一声爆响,慕清仰身影倒飞出数丈,稳稳落下。 “近身拼斗太弱……不够血性,你是在女人怀里长大的吗?” 天祭王自慕清仰动手至今半步未动,全然任凭三首炎牯施为,此时他漠然看着慕清仰,如同看着一头残弱的野兽:“我很失望,你连求狂对我十分之一的憎恨都做不到……如何杀我。” “只要这十分之一的憎恨,足够我对你的杀心无可纾解,那么结果并不会改变。” 慕清仰甩手灭去了手中剑光,因一次次对三首炎牯的攻击而越发血红的瞳仁中慢慢燃起了一种血一样的火光,但那却并不是火,仿佛目光接触的瞬间,全身的血液就会被冰冻一般。 “我出生之前便被目为鬼胎,而后又害了照顾我的妇人,自那时封目十数年,未敢再祸及无辜。” “我未曾怨怼宿命,亦未曾耽于自悔,此生未盼俯仰无愧,但求爱我之所爱,恨我之所恨,触我底线者,则目光所及,则亲也杀,仇也戮!”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同时,寂静中一股可怕的坍塌声细微响起,随即瞬间轰然扩大。 对峙的气氛陡然一变,虚无中传出一声低低叹息。 慕清仰与天祭王同时眼前黑了一瞬,但慕清仰是瞬间就回过神来,而天祭王则是退后两步,脚侧的骸骨蓦然崩溃,而骨灰无风自动,一缕幽光一闪之下,那缕莹莹蓝火交织出一道圆形的,如同蛛网般的阵光。 魂封之阵…… 他如此作为,竟是要放出地牢之底那道鬼神惊避存在!他……是不是疯了! “你果然……是我的儿子!”天祭王瞳孔一缩,身前三首炎牯蓦然暴躁起来,似也忌惮着地底那声低叹,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爆吼,周身仿佛有炽烈的火焰一闪,露出全部身形――这是一头如同小山一般的半透明巨兽,脊背上一对骨翼仅仅是折起便几乎能填满半个地牢,此时它三对凶瞳从慕清仰身上转向爪下因双王印对轰而隐隐溃散的光阵,布满鳞甲的长尾一卷天祭王神形便向上冲去。 “走得掉?”慕清仰一双血红的眸子倒映出三首炎牯高速飞冲的身影,一瞬间虚空中无数条血线盘卷如织,血色的天罗地网顿时笼罩住了三首炎牯,三首炎牯三对凶瞳中有一对已经渐渐变红,同时发出一声暴怒的挣扎之声。 “既是祖神坐骑,为何不听我令!给我下来!” 慕清仰伸出手向三首炎牯虚空一抓,那一瞬间似乎整个脑海能动用的精神力因为三首炎牯的挣扎而去了八成。 ……我的修为不够,那就借! 浓红的双瞳倒映出地面上蛛网状的封印之阵,慕清仰一手按向地面光阵中一个节点,一手按在聆苍转上,沉声道:“鬼狱阴皇,若你还有半分意识,助我杀人,我放你出来!” 地面的石砾顿时隆动起来,那道刚刚震慑心神的叹息再次出现,而这次却如同沉眠中觉醒一般,一道略略嘶哑的声音徐徐自地底传出―― “……小鬼,能破此阵,再与本皇说话。” 阴皇的话语传出同时,整个地牢都颤抖起来,空中的天祭王神色剧变,对慕清仰喝道:“放出此魔,北疆尽毁!你想清楚……这是你母亲守护了一生的故国!” “因为母亲的愿望错了才被你们辱没至死,你说我像你,那就像你一样不剔心毒……成魔!” 天祭王不禁哑然,慕清仰与卯月不同,与叶求狂也不同,他不会因为过去的羁绊而让斩下的刀犹豫半分……是谁教出这样的怪物? 此时地底深处蓦然传出一声轻笑:“小鬼……你很适合吾鬼狱的法则,想要力量杀人?吾借你,你有胆量接吗?” …… 叶求狂感到一股彻骨的冷。 并不是杀戮过多而表现出的麻木,仅仅是因为天空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大,透骨而出的那种冰冷,让他想起那一年带着慕清仰逃出天祭国,遇到苍桑时那场雪……纷飞得无情。 一身浴血,这血,有的是天上飘落下来融化在他身上的,有的是不断斩下的敌骑头颅喷溅而出的。 眼前这些铺天盖地的战骑对他而言,并不能造成压力,而是慢慢积累成一种心中的疲惫。 随手捡起一具尸体,扔向身后祭塔前的大门――那大门前的尸山已堆得很高,早已掩盖了祭塔的入口。 席地一坐,身前十丈,几成真空。叶求狂解下腰间的酒壶,半壶狼饮,半壶浇头,腥狂的眼睛一扫余下的八万仇敌。 “还有谁?” 无人敢动。 他们知道,若是叶求狂愿意,大可动用血脉秘法或者学自中域的大范围术法,但他没有……他偏偏要,一个一个地杀,一个一个地记住他杀掉的人的面容。 这让他们来时的士气出现了裂痕……若是敌手太强,他们大可从容赴死,因为这是不畏强者的荣耀。但现在不是,这样一个一个地,被仔仔细细地屠戮,仿佛他并不是勾结外敌进犯故国的侵略者,而他们才是围杀一个末路枭雄的贼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叛逆!王不记你身为昏君罪后之子,养你十数年,还封你为王储,你却带走祸端,如今有何颜面再立于此地!” 一片除了风声的静肃中,蓦然传出这样一声怒斥。 乌压压的战士闻言,并不细究这声音是从何处传出,只在意了这言辞在他们耳中是十分地义正词严,一个个看着叶求狂,眸中冰寒。 那声音似是得了鼓励一般,以一种更为激愤的语调喝道:“我若是你,上愧对祖神,下愧对母国,早就刎颈自尽,你敢不敢回答,你有何面目在此?莫非是为了祭塔之下的罪后鬼胎谋害王?!” “王是救国的英雄!此罪孽滔天之人敢伤害王,便是千古罪人,诸位兄弟,诛此罪人以慰天祭!” “杀!” 不断的痛斥在祭塔下回荡成一波蓄势待发的冲杀声。 叶求狂冷眼看着这一切……慢慢与母亲死的那天,街头上拍手称快的人们重合。 这些人,是生下来便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长于中域之人两倍的寿命,但他们连灵魂都是朽烂得一触即溃。 “你们懂什么,哈哈……你们,懂什么呢?你们以为,人云亦云,我便会让这段历史埋葬在你们的口诛笔伐中?既为人子,亲人生前的尊严不能捍卫,死后难道还会……任你们侮辱?” 叶求狂指缝间发出可怖的骨响,正欲迎上之时忽然感应到什么,一双燃起沉冷的杀意的眼睛骤然转向身后。 大地隆动起来,八万战兽骑兵不知为何座下战兽纷纷惊慌后退,甚至有的直接将主人抛下背向远处逃窜起来。那些战士困惑不解,但目光纷纷投向祭塔方向,他们听到了祭塔之底传出了凄厉的兽吼。 待到有人分辨出这是怎样的兽吼时,他们感到了深深地惊恐…… “炎牯圣兽!是炎牯圣兽的惨叫!” 那是在天祭国,比之君王更为重要的精神象征……先辈们祭之为万兽之祖,是随从祖神四处征伐、开天辟地的圣兽,而无数代的天祭之民传说,拥有炎牯的认可王,才是天命之主。 三首炎牯的咆哮越发凄厉,最后夹杂着的一声苍老的闷哼在这兽吼中尤其点燃了叶求狂的恨火。 万人的战栗后退中,源自地底的可怖隆动不断如同滚雷一般冲了上来,八万战士目瞪口呆中,那背后一道模糊黑影的血瞳少年人,一手以一道黑色锁链勒住三首炎牯的喉咙,另一手执着一口血剑,剑锋顶着天祭王从堆积在祭塔大门前的尸山后轰然撞出! “你――”天祭王一身狼狈,未来得及再催炎兽王印抢回炎牯,右臂骤然一阵撕痛,只见自己的右臂高高飞起。 而那撕下他手臂的血瞳少年,更是带着强烈的憎恨,不顾即将挣脱黑链的炎牯,便想冲上来补上一刀。 逼命危机临身,天祭王余光瞥见援兵已至,高声喝道:“我天祭战士!剿灭叛逆――” “……你在喊谁?” 回答他的是心口陡然的一冷,天祭王死死盯着心口处冒出的血色剑尖,踉跄着后退几步,背后撞上一个人。 “叶求狂……” “你生前死后,我都会保留这个你给予的名字,并且永远记住你送给我的半生仇恨……” 叶求狂自腥狂的杀戮中冷静下来,狠狠捏着天祭王的脖子走向悬崖,如同二十年前,他拖着母亲走出王城一样。 八万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王,死了?无所不能的英雄,他们的王,死了? 叶求狂在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自行退避的战骑上停留,而是一步步在悬崖前站定,在渐渐涣散的天祭王耳边低声道:“你欠她们的尊严太多,而尊严是留给我认可的对手,你,不配。” 言一落,叶求狂面色淡漠地送了手,这位在天祭国统治了三十载的王者,王冠落地,滚落山崖,落入尘埃。 如同窒息般的沉默持续到炎牯的挣扎声渐渐低弱下来,却见慕清仰的右手上慢慢出现了一道缩小的,血焰燃烧一般的炎兽之影,他背后的黑色阴影衬得他眉眼间的阴郁更胜以往。 慕清仰松了松手骨,脚侧的炎牯不再咆哮,而是伏下三只巨首,他看向那八万战骑。 “弑父结束了,然后,是不是该轮到……亡国了?” ☆、第二十六章 梵蝶前尘?其一 陆书生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并不仅仅是好兄弟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姑娘忽然变成了个生得如同雪妖一样的少年人这一件事,也不是这个雪妖似的少年把放言要屠一国的慕清仰带走的事,而是眼前的这场不攻自破的笑话。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场闹剧,在慕清仰发疯一样的绝对力量面前,这个国度的人半数要求臣服,半数逃亡,且在流窜之前杀死了自己的子女,烧毁了王城。 陆书生原本觉得瓦解一国很难,尤其是一个国度传承了万年的理念、信仰,并不是说外敌压境就能轻易瓦解的。现在他明白,传承的国度越久,积弊越发会侵蚀这个国度强盛时期留下的生命力,尽管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若是从内部破开一个点,尤其这个点来自于顶层的王室,那将是摧枯拉朽的。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微微地惊惧,他想到了九阙天宫…… 比之天祭国或者龙雀八台,九阙天宫的传承历史或许会稍短,但因其庞大的疆域,它的繁复并不会让积弊有所减少,之所以如今依然强盛,而且越来越强盛,是因为双尊还在……但,作为整个无尽天荒最巅峰的象征,主尊已经近万载未出第九宫了。 有人传言主尊被儒尊幽禁,或者直接被杀,儒尊对此从不置一言解释,而这也就成为平三宫与龙雀八台怀疑儒尊一系要篡位的理由。 九阙天宫的内部派系争斗之乱,从来不比天祭国的内政乱上半分。 看到如今满目疮痍的天祭王城,陆书生搬开脚下的废墟,层层叠叠的焦尸昭示整个王城再无半个活着的人。 至于那四万臣服的天祭国战骑,陆书生没来得及阻止,也阻止不了,慕清仰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将那四万人的魂魄都各抽离了一半,从此放逐边界,作为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的活死人。 陆书生心中很复杂,他认为这样很残忍,有心想劝慕清仰放还那些魂魄,叶求狂就拖着他去了天祭国周围的几个小国,正看到那些流窜走的战骑踏平了一个城池,老幼妇孺无一活口。 “你对这些无可救药的妖魔善良,可听得到这些本是平静生活着的人的哭声,你心安吗?” 于是,满腹经纶,无言以对。 所以后来看到平三宫中破云宫三使来的时候,陆书生下意识地就把他们带走……这下一波暂平,但紧接着九阙天宫的势力倾轧,却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住的了。 …… 慕清仰自消耗过甚的昏麻中醒来时,全身的经脉都呈现一种灼痛,不过好在那位阴皇阁下手下留情,残魂附身之时并没有用彻底发泄他的杀性。 慕清仰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他那会儿要屠国,苍桑终于无法直视他的发疯,终于站出来聆苍转直接拍在他脸上,他就昏死过去了。 “先别急着起,你要不要先吃根糖葫芦冷静一下?” 慕清仰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转过头先是瞧见一双熟悉的暗纹雪缎的靴子,再往上瞧,一张苏得一比的脸正嫌弃地翻着左手里的聆苍转,右手拇指与食指间捏了个晶红的糖山楂,说话间已经没进了薄唇间。 慕清仰的眼睛有点直,大概就是传说中小别胜新婚那种心理状态,在饮沧楼的时候相看两厌,出来得久了,尤其有了越卿珑那种参照物,忽然就觉得苍桑这样挺好。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打开话匣子的话题,只能又拖了越卿珑躺枪。 “越卿珑呢?” “放心,她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秘密,我不会害她。” 好吧虽然只是外貌变回去了,聊胜于无。 慕清仰转动了一下脖子,感觉坐起来还是十分艰难的,遂干咳一声问道:“我哥呢?” “他说他看到我之后内心崩溃了,觉得是我把你女朋友勾引走的,对我痛斥之后,找子萤给他揉心口压惊,昨天晚上已然夜不归宿。” 我哥每次受惊总是离不开姑娘揉心口,也是蛮拼的。 “这是哪?” “那路痴说有人盯上你的劳什子储位印,要来帮助你意外身亡,所以把我们全带到这个叫风城的地方来了……嗯,贸易通达居民幸福,点心比你做的好吃,是个好地方。” 慕清仰闭上眼想了想,对于来自九阙天宫的压力他早有心理准备,此时端看那位雪尊怎么处理,若妨害不到他的筹谋,也不必有太多动作。 正这么想着,苍桑已经起身,合上聆苍转拍在他心口上,依然是一脸嫌恶的表情:“举国上下没有一个死出了点范儿的人,我想做点动作都没机会。” 慕清仰无语了片刻,怒道:“我在复仇你就只想着从中牟利?” 苍桑冷眼回视:“我牟什么利?” “这次死了那么多,你敢说你你不是在找有没有十八层地狱里的死人值得拉回人间造孽的?!” “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除了我你还想捡别人?” “怎么能这么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五岁以前是你拉扯我,五岁以后如果不是我拉扯你你早饿死了。” 苍桑回忆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苍桑,你过来一下。” “嗯?” 慕清仰躺着看了他片刻,忽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面上一按,带得他整个身子颠簸了一下,顿了顿,便任由他这么粗暴地衔住毫无防备的嘴唇反复碾磨。 慕清仰不知道苍桑感觉有多不好,反正他自己感觉挺好的,比他想象得柔软,他忽而就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里,苍桑是除了他哥以外与他的最为亲近之人,相处了将近二十年,也未处出来个尊师重道的情谊。而苍桑向来避居世外,外人难觑,难道这不就是本该……属于他? ……几乎所有人都和我这个异端格格不入,只有我们的思想无限接近。 未待进一步纠缠,苍桑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心口,微微隔开一线距离,另一只手按在他身边撑起半个身子,漆黑的眼仁倒映出慕清仰略略泛红的眸子。 互瞪了半晌,看到慕清仰没有半点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辩解的意思,苍桑徐徐开口道:“这世上你想要什么人都可以,来招惹我,就是除了你的出身以外最大的不幸。” “……你不对我的行为感到意外么?” 然而苍桑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避而不谈,起身道:“管好你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再谈其他。” “……”慕清仰沉默了许久,终于想到苍桑所指为何,忽然脸上浮现一层戾气,想解释什么,但苍桑扔下那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随后因为破阵而出暂时寄存在慕清仰识海里的阴皇残魂叹了口气,对苍桑的离去报以遗憾,道:“唉,真是个美人啊。” 慕清仰冷嘲热讽道:“堂堂一境之主,窥视他人隐秘,好大的气度。” 然而阴皇不为所动,很是看得开地自说自话:“自璇瑰之后,再无几个令本皇意动的美人了,亏得中域那些伪面君子想与鬼狱在美人此道上与本皇呛声,硬生把长汀家的丫头拖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造谣,也不问问儒尊动为此动了多少气。” “璇瑰?” “本皇依稀记得璇瑰将本皇割下首级的那夜的黄泉舞,委实销魂得让人不能自已。” ……你就只注意到你老婆的舞,没注意到你老婆把你给弄死且封印幽禁了吗? 慕清仰了解璇瑰应当是鬼狱鬼后的名讳,却委实不能理解阴皇鬼后这对夫妇的关系,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阴皇热爱在牡丹花下作死,终于把自己作死了的悲伤故事。 “所谓‘沧为逝水,桑为荒天’,你这位心仪的人有点意思,既能察觉到本皇存在,怕是不简单,他是哪里的人物?” 苍桑是哪里的人物……按苍桑自己的话说,是俯瞰无数种人间的神。 私心里觉得苍桑又在犯病的慕清仰自然不会回答他这般问话,转移话题道:“阴皇既已脱困,何以屈就在下?” “你这识海虽说高出常人数倍,想要令本皇全力施为却也太过狭小,便是夺舍也确然屈就了本皇……”阴皇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你面临九阙天宫的杀劫,没有本皇镇伏,这双王印的力量瞬间就会点爆你全身的经脉,莫见疑,到本皇这个传说的境界,没必要对一个小娃娃说谎。” 慕清仰不会觉得他就这么好心,淡淡道:“可如我这般识海庞大到容纳阴皇残魂之人怕是再难找出一个,你便直说了吧,想借我的手,彻底复生还是找鬼后复杀身之仇?” “小娃娃心思太多,可也未免太天真。”阴皇忽然笑出声,半晌才道:“璇瑰既能杀本皇,定是抱着彻底铲除的念头,本皇命魂已毁,七魄分炼与鬼狱三大至宝中,便是轮回,也需得做上十生十世的痴傻之人方能重新全魂转世,别惊讶,这就是鬼狱的规矩,既然杀了人,必要后患尽除。” 沉吟片刻,慕清仰挑眉道:“你竟对此毫无怨恨?” “本皇所修乃是极乐之道,这世上除却敌手外已无甚舍不得之人,失去便失去了,何必要伤怀愤懑,落了下乘。” “你倒是豁达,鬼后也没想到你一道残魂被镇压了这么许久,还能如此灵台清明,不沦为杀戮魔物。” “本皇为万魔之首已逾数万载,岂能是无知下作之人所能相较?”这么说着,阴皇忽而道:“小娃娃,封阵之中本皇便察觉你身上先天杀戮之气滔天,做天宫储君有何意义?若是做吾鬼狱狱子,岂不逍遥自在?” “两者不能给我带来我想要的利益,我都不感兴趣,只是我还剩下两件事没做,少不得需要这个身份来周旋。”慕清仰说完,便听见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却是陆书生。 陆书生一身青色儒衫朴素得紧,挽着袖子像是刚刚帮哪家的老太太抓过爬上树的猫,不似修真中人,带着一身凡尘气,先是微微探头瞧了一眼,约莫着慕清仰没有抽疯杀人,才迈了进来。 “小友,能打扰片刻否?” 慕清仰闭上眼道:“我知道我在天祭国所为之事在陆兄眼中必然有些想法,但立场在前,当杀则杀,我并不后悔,陆兄若有见教,直说便是。” 陆书生苦笑一声,道:“慕小友不必如此,若是小生处于你之立场,只怕未必比你手软上半分,只不过你既然大仇得报,望你能看开放他们轮回往生。” “有朝一日我若放得下,我会放归四万残魂。” 得了他这句话,陆书生也未再赘言,转而笑了笑道:“杀债加身未必是好事,小友能自我开解自然是极好。” 慕清仰转过头又道:“还未谢过陆兄护我来安全之处,我昏迷间是否发生了我不知晓的事?” 陆书生叹了口气:“你身上储位印已认主,又有萧翊为证,虽已是名册不得不承认的天宫储君,但也有的是人趁你阵脚未稳想要你的性命。天祭亡国当日已经有平三宫主战之人来接手天祭国残局,只是看到满目疮痍成废土,怕是要以杀戮过重如魔修为由奏请儒尊降罪于你。” “分明与天祭国是敌对关系,却在此时慈眉善目起来了。”慕清仰目光微沉,却是唇角扬起:“你们这内斗有点意思,你也不必美化渲染,他们应该是一开始根本没想过奏请上意,直接派人在天祭国杀了我,再回报说战死在天祭国内乱中,谁还会管一个敌国血脉的生死。” “然后整个平三宫会遭到雪尊的怒火。”陆书生见慕清仰眼神微微一滞,继续道:“你不必把你自己的身份看得很轻,昨日雪尊听到你母亲的仇得报,她……很高兴,并且希望你兄长和你去瀚海渎烟阁那里,丹青师能保护你们不受储位内斗波及。” 雪尊……长汀颂雪,对吗? 慕清仰沉吟片刻,道:“她这番的盛情我心领,但不说我哥是怎样的人,便是连我都不喜偏安一隅,我既然能平安十数年,自然也有我们的安全之所。” 陆书生犹豫了片刻,道:“你若心意已决,我便如此回复雪尊。此地风城以坊市著称,只是临近鬼狱,最近还有一个四处游荡的堕魔佛修在风城外杀了不少修士后失踪,甚为危险,你若游逛需得敛起双王印气息……毕竟天祭国之事传得极快,关于双王印的传说甚嚣尘上,怕是有不少人图谋。” “我身上干系太多,只怕要连累陆兄了。” “放心,雪尊既然向我讨了这个人情,我也自当尽心。何况这里是风城,无尽天荒胆敢无由进犯之人,不过十指之数。” 慕清仰目光闪了闪,对陆书生的身份终于揣测出了个大概,便点头道“我会注意。” 待到陆书生走后,慕清仰阖目片刻后猛然睁开,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怕的猜想。 堕魔佛修?!这里离梵音佛土十万八千里,若说有佛修,还是个会杀人的,不是容央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码文的时候听泽神的歌效率非常高,以及泽神真的很喜欢用脸滚键盘给自己的曲子起名…… ☆、第二十七章 梵蝶前尘?其二 压抑了很多年的仇恨一朝泄洪似的燃烧过后,往往会陷入一种茫然。 叶求狂不比慕清仰,他是那段不堪的历史中铭刻得最深的人,亲人一个一个没有尊严地死在眼前,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表面上虽然并不会表达出什么,但内心深处总是带着一种隐隐的患得患失。 喜欢女人,很多女人,他喜欢看着女人在他眼前那种鲜活的状态,这让他有一种宁愿为之搏命的安全感。 “求狂哥哥,你在看什么?” 一口辛辣的酒入喉,叶求狂看着客栈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摸了摸身后子萤的头:“昨晚你说,你想在这定居?” “嗯……”子萤小小的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很依恋地看着他:“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倒是想,但我也不得不说跟着我,你会很危险。” 子萤只犹豫了片刻,垂下眼道:“天祭国的女人,本也没有什么想不想的权力,若是这城中有人要我,我便跟了他。” 叶求狂不得不叹了口气,他明白子萤的想法,和几乎所有生在天祭国的女人一样,没有什么家的概念,只要有人要,有人不打骂她们,就已经很满足了。连她自己都还没能把自己真正从物品的范畴分辨出来,这种流毒不可能在短期间根除,即使天祭国已经不在。 不过叶求狂也并不是什么强求女人为他守一辈子的人,毕竟他自己就很花心,听了子萤的想法,想了许久才道:“陆生说这风城里有的是女修的小型宗门驻扎,一般不参与什么斗争,生活很平静,能自给自足,不会有人奴役你,你想嫁什么人,只要对你好的都可以,你愿意去吗。” 子萤知道天祭国外的女人与她们不同,听得很入神,恍惚了一下问道:“嫁人……就是王后与王的那样?” “王除了王后可以有很多女人,但你嫁人后,你的夫君只会有你一个人,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子萤低着头不说话,不知是对未来感到迷茫还是什么的。叶求狂复又叹了口气,道:“你放心,陆生说天祭国残余的人已经被接手的天宫的人善待,你往后若想回去王陵也可以。” “我不想回去……”子萤嗫嚅道:“和求狂哥哥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就像做梦一样,可我再也不想醒了,我不想当招魂灵女,我想……活得像人。” 叶求狂终于露出了个微笑,揉了揉子萤的头:“那就这么活,若是谁敢再不把你当人看,哥就去撕了他!” “但是求狂哥哥……你说的那个不把你当人看的人,在被男人搭话……” 叶求狂顺着子萤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客栈不远处一个拐角处,一个过路的中年修士痴痴地看着苍桑的背影,上前搭了两句话,眼里露出几分委琐的色彩,只见苍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挑眉说了什么,那中年修士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出现了欲杀之而后快又不忍心对着那张脸下手的纠结神情。 对于这位兄台的心态十分理解的叶求狂内心默默地给中年修士攒劲……扛住大兄弟,别被外貌因素干扰!这种人撸袖子就是揍! 而那中年修士似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怨念,伸出手正要去抓苍桑的时候,忽然斜刺里的窗户瞬间飞出来,然后脸色苍白的慕清仰便猛地从他们身边掠过,而后又忽然刹住,一双眼睛余光一扫,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往那修士面前一横挡住了苍桑。 ……我弟这都是什么毛病!说好了同仇敌忾对付苍老师呢! 诚然叶弟控再怎么心塞也还是得行动,心里虽然这么万驼奔腾着,依然是瞬间翻下栏杆,根本不待那中年修士反应,就把他一巴掌按进地里。 ……他这人没什么特色,就是力道像远古魔猿一样,同境界之人打谁谁跪,不跪就打到跪,跪下来喊爹为止。 叶求狂收拾完那路人修士,转过头正准备慰问一下慕清仰伤势如何,就见他弟正抓着苍桑盘问和那修士是什么关系云云。 叶求狂心情有点复杂,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反倒是苍桑很是从容地任慕清仰揪着衣服盘问过后,用手比了比他的身高,以自己高了两寸的高度嘲讽道:“十七岁的未成年矮子,闭嘴,烦死了。” 慕清仰心里素质特别好,全然不为所动:“理论上我这个年纪的人还有五年的成长时间,而你只是脸年轻而已,只有我不嫌弃你。” 苍桑面无表情地转向叶求狂:“都怪你,自从你弟融合了你的记忆,看这脸皮厚的,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教出来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优秀少年。” 叶求狂怒道:“你还有脸喷我?!我弟的妞呢!你是怎么把她藏起来的!我告诉你,如果我弟因为这事儿受到感情伤害,我才不管什么救命恩情直接打死你!” 苍桑白了他一眼:“那书生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告诉我你的智商是糊了几层封印才这么迟钝,嗯?” 叶求狂始终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他:“陆书生眼睁睁地看着你不知道用什么术法操纵了这妹子,你不要狡辩,再怎么阻止我弟也到了该找姑娘的年纪,你挡不住的,早死早超生,别留恋了。” 苍桑眼见这对兄弟一个图他的命一个图他的心,顿时生出一种腹背受敌的惆怅之感,道:“好吧既然不受待见,我也不是非要抓着这女人不放,接好了,我回去养老好了。” “等会儿――” 慕清仰深知苍桑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刚要出言阻拦,就见苍桑当真就眼一闭往后仰倒下去,手伸到一半便见他那身影骤然模糊了一阵,现出越卿珑的女身……于是慕清仰的手反射性地就避了开去。 所幸越卿珑是个姑娘,叶求狂也是反射性地扶了一下,最终其后脑没有惨遭地面亲吻,随着苍桑的气息消失,越卿珑的脸色瞬间笼上一层淡淡的病色,眉头也深深地皱起,徐徐睁开眼睛的同时,眼中满布血丝。 越卿珑猛地挣开他,眼神混乱地对着虚空尖叫道:“你想怎么引我入你堕梵魔道都没用!谁挡我求生,我就杀了谁!” “……诶?” …… 时间拨回到数月之前,容央尚在饮沧楼,准备作别了主人出去云游,一方面是为了讲经布道危害无知群众,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主要方面,自打慕清仰离家出走,这家的主人脾气就不大好,书也不看了,每日里搬着一桌黑白象棋自己精神分裂着对弈。 容央没见过这种黑白方格车马俱全的棋子,看了半日摸清了玩法,试着和苍桑对弈上一局,茶未凉就不到就败阵,被嫌弃得无颜以对。直到某日,苍桑皱着眉自己败给了自己,就这么对着满盘黑子沉默了一整日,便闭上眼睡得如同死去一般。 再醒来时,人还是那个人,魂却再也不是那个魂。 那个附身而来的魂灵是个容央似曾相识的姑娘,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接触过的人的音容笑貌,若是细细回忆自然是一清二楚……这姑娘,也是个能进饮沧楼的人,只怕也不是个活人。 容央不知苍桑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想法,等了些时日,越卿珑按捺不住走出饮沧楼时,容央为防苍桑回来之前真身有损就跟了上去,然后他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越卿珑非常非常地惜命,是那种就算把她关进狼群,她也能用尽手段活到最后的人。 果然能进饮沧楼的皆非良善之辈。 怀着这样愉快的想法,容央很想和她聊聊…… 然而越卿珑一开始就对他的每一句话有所防备,似乎是早就知道他的言语便与扰乱人心的魔经无二,察觉到容央想法的同时就开始逃亡。可苍桑的体质如同凡人,这是越卿珑始料未及的事,想甩开容央已是难上加难,于是越卿珑就一路把他引向百里外的无幽鬼狱边境,凭借记忆优势,成功把容央绕进了几个魔修的地盘。 但魔修也未能干掉容央这‘入道’境界的妖僧,儒道佛魔四家修道,佛修入道最为漫长枯燥,一旦入道便如∧Ю器,是以每代有‘入道’资质的佛修便会在梵音佛土被供奉为佛子,地位崇高。古往今来,从未有佛修入道,是以堕佛之罪入道,如此成就的容央,却是佛魔皆不惧。 “……我只来得及见得到本是要杀他的魔修就这样失了神一样,意境崩溃,本是作恶一生的魔,转眼间坐化为枯骨。” 越卿珑抱紧双臂,瞳仁颤抖,竟也未曾对自己忽然便回到了自己的身子里表现得太过讶异,浑身紧绷出一个戒备的状态。 “难为你坚持了这般久。”了解了情况后,慕清仰又仔仔细细问道:“那你最后也是与容央一道?是在鬼狱的什么位置?” 越卿珑定了定神,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异常,脸色不善道:“他与容央本就关系熟稔,在鬼狱当中自是无碍,说起来,我与你兄长易魂而处之时躯体怎会如此衰弱?” 叶求狂:“……清仰她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关我什么事?” 慕清仰没有理会他哥低弱的分辨能力,继续对越卿珑说道:“你中了蛊毒,若是你自身魂魄在你躯体之内,这蛊毒怕是会立时要了你的性命。是他用了异术让蛊毒凝滞体内,我才得以慢慢疏导,你现在的残毒留上一段时日反倒利于你的经脉淬炼。” 越卿珑半信半疑地检视自己的内息了片刻,见得体内那被十六根金针锁住的蛊毒,眉梢一松,顿时思想发散起来:“这怕是我的好姐妹的手笔,能为我扛下此劫,看来他也不是落花无意。” “你想太多了,快告诉我最后你看到的地方是在哪。” “这么急?” “你好歹会规避危险,他自己的话,不挑事儿已是极佳,长得又这般扎眼,我怕……” 越卿珑已是活动了一下手臂,左右打量了一下环境,打断他道:“这里是风城的话,离我最后见到容央的地方仅仅隔着一道西北线战场遗址,离阴皇座下三鬼将中的幻无相领地最近。你与那妖僧熟稔你就去,我要留下来等着联系一下九阙天宫的人。我那同族的妹子既然做得出下毒的事,想必是寂寞了,我也不想让她太无聊。” ……女人的战争真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梵蝶前尘?其三 ――在那场漫长的暗夜中,始终有一只蝴蝶萦绕在我枯朽的手指间,流连在我的梦里。 ――我沉迷于它翅膀扇动的声音,走下了佛龛,丢弃了经文,想要聆听它想对我说的话。 ――然而我和它之间隔了一盏固执的佛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蝴蝶想要拥抱我,飞进了火光中,化作了灰烬。 夜萤飞出灌木,拖曳着长长的光影,落在树下讲禅的佛者肩头,莹莹微光,映照出佛者半面噙着慈悲微笑的面颊。 苍桑拨开脚边坐化为枯骨的尸身,一步一步穿过似是最为虔诚的佛徒一样围坐的魔修干尸,清冷的目光落在树下佛者身上。 “……这可不是禅,你讲的只是不符合你身份的荒诞故事。” “红尘凡俗之事,贫僧自知入不了君之眼界。”容央十分温和地抬头道:“那位小姑娘,很是固执。” 苍桑冷笑一声:“若她不固执,只怕此时也成了我眼前这一幕的风景之一。她是我要探究的异数,你若不想就此消亡,别动她的因果律……还有,你敢说你出来不是为了找你亡妻的前世?” “三百光阴之后出现的夭夭才是夭夭,这一世,她是谁,与堕佛容央没有因果干休。” “我把你从那之后召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装世外高人,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了却你的执念,然后你必须去选择去选择是否杀死此时的自己。”苍桑抬头看着漫天星辰,眼底深处冷冽起来,淡淡道:“有个勉强是同类的家伙想把我扯进世人眼前,分明自身难保,还不知死活地来探究我的虚实。” 容央闭上眼沉默片刻,问道:“无尽天荒还有多久,迎来末日?” “在那之前你就会死,无论是将来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能给你的答案是……最后只有叶求狂能死得无怨无悔。” “慕清仰如果知道真相,他会恨你至死。”容央这么说着,忽然淡淡地看着他笑了笑:“您当真对卑微的人类的仰慕,毫无所感么?即便他明白过来着他的一生是阴谋,会因此憎恨你?” “我虽然有一半是人,但你们所称颂的爱情对我而言,即使被渲染得无所不能,在难以想象的力量之下,也不过是被碾压殆尽的东西……”似是忽然起了风,林木飒飒的阴影掩盖住苍桑意味不明的眉眼。 “人类的光阴铭刻于时间母树的每一道枝叶上,因枝叶无数个分叉的不同衍生出无数可能,他只是我认定的某一个梢头上的果实,而他的存在,必然注定了他的一生中要经历无数枝叶的零落成泥。而且,只不过是果实而已,怎能对母株有所染指呢……” …… 风城之外,一驾云车虚虚停在空中,一个衣袖上四重云纹的髭须修士脸色不善地盯着手中罗盘所指,一大一小两个红色光点盘绕在罗盘前方。 “……躲去哪里都行,为何偏偏是风城?!” 他身后一个容貌i丽的妇人也从云车上下来,扫了扫身后跟来的一百弟子,收回目光,温声对车上一个吊梢眼的青年说道:“昀儿,此次储位之事虽然波折不断,但你放心,姑姑必然为你争取到这本属于你的储位印。” 这吊梢眼的青年虽然眉眼间略见烦躁,但也没有违逆长辈的意思,恨声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染指本属于我的储位,邢师助我斩杀此子,我必将其抽魂炼魄!” 而那被唤做邢师的髭须修士则是摇摇头皱眉道:“昀儿莫急,烈老的意思是最好莫要与少尊的领地起冲突,少尊向来脾性虽温和,但若是在他眼皮子下动了风城……我怕六十年前的事会重演。” 闻言烈昀呼吸一窒,冷哼道:“若非师承儒尊,少尊怎敢在因区区碾平凡人之事诛杀前碎云宫宫主?不过是一城凡俗,偏生要纾尊降贵去做那凡人的仆役,还说什么不取得此城之人原谅,绝不归宫,真是丢了我天宫的脸面……” 邢师暗叹一声,破云三宫大长老的孙儿虽说资质过人,但轮起谋略智慧,却是差强人意。六十年前,风城本是碎云宫一处小小的供奉奴役之地,一城数千人,被第四碎云宫宫主以疗伤为由抽去了九百人生气,一度为之死城。而少尊初为第一储君,巡查到此事,不畏争议,毅然诛杀堂堂第四宫宫主平那余下一百残民之愤,更愿舍身助风城重建,发愿一日得不到全部残民谅解,一日便为仆从。 此离经叛道之行甚至引起了上三宫震怒,一度以废诸位胁令其归宫自省,他却秉持心志,定要从心而为。 邢师自是经历过那段沸沸扬扬的废储风波,但十年后,南蛮十六国言天宫第一储位都愿意善待区区数百残民,他们更愿意与天宫止兵修好,只要天宫不废第一储君,愿尊九阙天宫为王。 虽然听起来在利益交错的国战征伐中是挺可笑的借口,但此举却博得了上三宫的赞誉,赞少尊有仁君之质,能得万民人望。 可哪怕是稍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像他一般废了六十载修为只做凡人。 邢师暗暗揣测少尊如今的修为,若是爆发冲突,他是否能与之匹敌……毕竟这位少尊纵然荒唐,六十年前便是碾压一宫之主的实力。 “邢师不必多想,昀儿听闻那夷狄之子不仅身怀储位印,如今更是同时掌握那天祭国两大太古神印,虽比不得神渊古印无限灵力之奇效,却也有其独到之处。”烈昀嘴角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他若龟缩北疆也罢,如今既已在中域地界,我等更是赶在平三宫之人动手之前,这岂不是昀儿的机缘?” 那i丽妇人含笑点头道:“昀儿说得有理,若是掌握两大古印之力,说不定下次九宫竞逐,昀儿便能一举击败萧翊那小儿,再与秋少主一道,问鼎少尊之位也是指日可待。” 邢师思考片刻,点点头,一边写下一道玉符拜帖送入风城之内,一边说道:“我自是知晓你们的筹谋,未必不可。但这既然是少尊的逆鳞之地,云霄六宫需得执礼以待,待我与少尊交涉一二,那九储一出,你等立时将其击杀。” 烈昀虽有不忿,想到了少尊背后站着的毕竟是上三宫,却也不得不忍下。 那拜帖进入风城后,良久没有反应,烈昀瞧着那城中那来来往往的低阶修士甚是碍眼,烦躁之下,冷笑道:“少尊既然如是繁忙,那我在此练些术法打发时间好了。” 说着,不待邢师制止,烈昀浑身燃起赤黄火焰,一路俯冲下来,落地之时,赤色火焰如同一圈狂烈的暴风一般席卷开去,一个练气小修士脸色一白,正要跨进风城之中躲避,身子被一阵诡异吸力一扯,神行倒飞而去,瞬时落入那风焰漩涡当中化为灰烬。 那风焰范围虽大,却分毫未影响到风城之内,但风城之内的一些低阶练气筑基之流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一些来不及入城的修士便被那不断扩大的风焰之旋卷入其中。 一片尖声中,忽然城门洞开,一条银白色匹练冲出,瞬息被卷入风旋之中,却路数不乱,一震之下,一头排开三道银亮刃尖,直刺烈昀脖颈。 烈昀顿感一阵寒意,浑身灵力一动,火焰卷至身后,瞬间结成一道火甲,那银刃落在火甲上瞬间爆出刺耳交集之声,火花四溅之下,烈昀右手甩出一口虎头三叉戟,与那匹练飞速交击两招,虽然稍稍让那匹练灵光暗淡两分,自己的衣襟同时也被割破。 烈昀面孔有点扭曲,眉角一跳,凶狠道:“练霄宫孤雁老的至宝……雪绡练?” 意外之下,黄沙弥漫中略见得雪绡练的主人是个窈窕少女的身影,待到少女走出风城大门,见了这阵仗,眼睛扫见云车之上脸色不善的邢师时顿了顿,挑眉道:“风城之外肆意屠杀自由修士,诸位平三宫的前辈竟也坐视后辈挑衅少尊封邑?” 邢师一瞧见这姑娘,心中再次暗叹……今天是什么日子,天宫两大麻烦,少尊的封邑,越家的女人一并惹了。 邢师再一看烈昀,此子眯着眼看着越卿珑,越看眼底的兴趣越是浓厚,他心道不好,咳嗽一声抓回了烈昀,肃然道:“你可是孤雁老首徒?” 越卿珑这才想起了自己拿了神渊古印之事怕是瞒不住,不过对比而言,显然是天宫少尊这边的腿比较粗,毅然决定对之出言不逊表明立场:“邢长老主平三宫律罚,卿珑再怎么出格也是练霄宫之人,不劳邢长老出手教训。” 见到越卿珑脸上就差没写着飞扬跋扈四个字,邢师冷哼一声目露阴鸷:“那今日便让你看看本长老有没有这个资格教训于你!” 邢师话出同时,来自化神大圆满的气息陡然爆发,方圆之内仿佛尘沙莫敢动,沉沉神识压力如同万钧雷霆一般像越卿珑一碾而去。 然而未待越卿珑退后,她面前忽然伸来一卷泛黄书简,那化神修士的强大神识陡然一凝,随后如风破浓云一般蓦然散去,化作无形。 “咳……咳。”在邢师缩小的瞳孔中,倒影出一个年轻的书生身影,他用袖子扇了扇周围腾起的沙尘,眉眼温和地望向空中的邢师:“邢长老一别经年,怎的脾性暴躁了许多,何必难为小姑娘?” 一片寂静。 邢师眸中骇然,他适才的神识强度已能碾压普通化神中期,如今被这么信手一挥便散去,这位少尊的修为究竟是―― “辞风久居边境,与天宫如今已如隔世,破云三宫能来此问候,莫非是捎来了师尊的口信?” 邢师眉角一跳……这人,竟然直接搬出儒尊来。他干咳一声,拱手一礼道:“见过少尊,我等此来自是不敢挑衅风城,只是云霄六宫对于天祭国亡之事有所调查,另者听闻少尊认可了第九储君,我等也是奉云霄六宫各宫长老之令诚心前来带走第九储君回宫造册授爵。” 陆辞风微笑道:“此事雪尊亦对辞风有所言明,既然是各宫长老的意思,那么想必师尊也已发下敕令,辞风离宫多年,甚是想念师尊笔迹,可否将敕令拿与辞风过目?” 邢师面色难看起来……他们只为取那第九储君的性命而来,哪里来的儒尊敕令?陆辞风一句便搬出儒尊一次,他们岂有看不出来是这专门压他们的道理? 那i丽妇人便忍不住道:“容我直言,那第九储君乃雪尊独断行为,我平三宫绝不同意,何况此子在天祭国杀戮滔天,如此弑父亡国之人,岂有染指天宫储位资格?少尊若还心在天宫,便将此子交出,让我等戒律长老将其正法!” 越卿珑听那妇人这么一说,自然是明白自己换魂这段时日内发生了什么……慕清仰弑父屠国之举大致与前世吻合,只是这被送上天宫储位一事,怕是因为自己当时将储位印交给他强行认主所产生的影响…… 这么想着,越卿珑目光落在陆辞风身上,眼底略略有些悲悯……这少尊心情至善,确然是个好人,但将来也是个不得善终的,她若非自身难保,也是想帮上一帮的。 那i丽妇人见陆辞风沉吟,目光忽然落在越卿珑身上,冷冷道:“小丫头,神渊古印非是你等下三宫弟子所能掌控,前有毒害三城城主之子,后有携罪人私逃之行,交出神渊古印,判你废去阴络三脉,于寒沉谷思过一甲子,随我等回宫自行领罚去吧。” 越卿珑内心冷笑起来,正待反击,却见陆辞风朝她安抚地笑笑,一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 “既然长老凡事要讲理,那么这位烈兄,九阙正典六章四十一条,在九宫储君封邑内滥杀无辜者,封邑储君有生杀之权,看在烈冲云长老面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上,判你废去风火极品灵根,堕凡一百二十年感悟红尘天道。我这判决,二位戒律长老觉得可合适?” 烈昀当即暴怒,道:“少尊可看好了,我适才非是在风城之内杀人,你有何理由判我?!” “不在风城之内么……”陆辞风左右瞧了瞧,指了指眼前二十丈之地,问越卿珑道:“这位烈兄是在这个位置杀人的?” 越卿珑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陆辞风一转身,信手一招,那风城的一面城墙忽然发出隆隆的地动之声,百丈高的厚重城墙如同地底有个巨人的手在推行一样,轰隆隆地整体前移,把烈昀杀人之所瞬息间圈在城内。 在众人骇然目光下,青衫儒生拱手微笑道:“现在,是在风城之内了。” 越卿珑脑海中一瞬间有一种对不起萧翊的想法闪过,随后她坚定地认为这少尊虽然脸比不过慕清仰他哥,但这少尊的气质真是帅惨了,所谓后宫的兄弟就是后宫……事后就找他聊聊风花雪月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梵蝶前尘?其四 “风城非是久留之地,既然天祭亡国之事已经传开,纵然陆兄挡了风城外这一波,打我手上两道古印主意的人也不会少。” “那你就回饮沧――”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在那之前我们不妨先追着苍桑的行踪避入鬼狱,那些人就算是要追杀我,在当下这个双界开战的时候,九阙天宫的人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慕清仰一向寡淡的眼里闪起了莫名的光彩:“我太好奇了,他想让容央做些什么呢?” 叶求狂伸手把慕清仰带上一头巨型沙鹰的背脊,一边心塞道:“你能别插手你苍老师的事儿了么?” “关乎你性命的事,怎能说无关紧要?我是否有资格和苍桑博弈,这才刚刚开始。”慕清仰取出一枚玉符,单手一划,玉符在空中照出一片自风城到整个无幽鬼狱的地图。飞速扫过一边记在心底后,慕清仰手指圈了圈东南方向一个山岭起伏的地带:“越卿珑刚刚醒来时对我产生了细微的敌意,应该是希望我和容央对上,所以她的话可信。” “你对这个叫容央的了解多少?” “此人乃梵音佛界万佛山佛子,下山渡凡尘劫之时违戒与一女子成亲,未几年被万佛山之人发现,发妻被万佛山之人所谓‘开导’后自缢身亡,他便因此堕了心魔道,被万佛山囚于浮屠寺地底。”说到这,慕清仰忽然顿了顿,他想到了彼时初初听闻此事之时,还想着引容央回头,看来他吸纳过冰血王印与聆苍转的记忆后,心肠已是硬了许多。 只不过啊,心肠越如铁石,就越是认清了现实。 此时沙鹰振翅朝鬼狱方向飞去,叶求狂支着下巴出神地想了想,道:“万佛山佛子?” “有什么问题?” “是我记错了吗?梵音佛界这一代并没有佛子,而且佛子只能被佛界第一宗门所拥有,万佛山也并不是第一佛宗,第一佛宗是大日如来寺。” 他这么一说,慕清仰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而后陷入沉思……不对,容央应该是在梵音佛界犯下过血案才对,怎能连他的身份都没有,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便是幻觉,容央的记忆也不可能出了错,就凭当日在溟光星花海与龙膺交手时,他认出了自己使的那半吊子大梵无量经,这也是来自容央的记忆,绝对不会是他判断有误。 ……他到底疏忽了什么? 慕清仰感到自己离真相就只有一层细微的窗纸一般,而那揭破的突破口……怕是还在苍桑身上。能将死人复生,能窥探他人记忆,篡改本死之人的命运……苍桑,你到底是什么人? 思虑间,忽然间身后远远飞来数道剑光,叶求狂的眼睛顿时眯起来,待到神识扫见是一队散发着凶横之气的元婴魔修后,心中微松……若非是追着清仰来的,他倒也省得惹事。 他们注意到这队魔修后,这一众四个元婴中期,六个金丹后期的魔修也瞧见了他们,先是一阵放肆的神识扫荡后,碰上叶求狂蓦然爆发的元婴大圆满气息,为首的一个黄髯魔修微微一愣,眼里出现了几分忌惮之色。 本是应当错身而过,那黄髯魔修神识随意扫过慕清仰身上,忽然目光一凝,又死死盯上慕清仰的背影,脚下遁光一转便朝慕清仰飞来。 “道友留步!” 叶求狂眸光一冷,身形一掠便挡在黄髯修士之前:“这位道友,有话说话,就不必凑得这么近了吧。” 叶求狂身法太快,黄髯修士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见他蓦然闪现般出现在眼前,不禁心生骇然,知道这是为震慑而来,表面上挤出一个笑:“在下黄皓,乃是南妃麾下,专修血魔道,适才见这位小友修为虽弱,一身血屠之气却如此惊人,实在是想来结个善缘。” 叶求狂不禁转身瞧了瞧同样略感困惑的慕清仰:“血屠之气?” “我血魔道能修魔眼以窥人血屠之气,老夫修道六百年,三万血屠之气已是傲视同阶,这位小友年纪虽小,却坐拥百万血屠之气,若是修我血魔道,便能将这常人所不能窥见的血屠之气化为血婴,问鼎化神也是指日可待。”言罢,黄皓急切道:“南妃殿下乃狱天殿座下三魔将之一,若小友愿意老夫可向南妃殿下极力引荐,灵石炉鼎、法宝秘籍皆好商量。” “南妃啊……唉,她的箫吹得极好。” 听到这识海里不安分的声音,慕清仰眼角微微一抽,暗暗道:“阴皇阁下若是醒了,不妨瞧瞧眼前这几个元婴中可有看得上眼的肉身?” 阴皇似是刚睡醒,懒懒道:“这可不成,你倾慕的那位美人本皇还没瞧够,怎舍得离开?” 如果阴皇有眼睛,慕清仰此时此刻一定会戳瞎他,冷冷道:“舍不得他也不会是你的。” “唉,真是年轻人,就算你这么说,知道怎么调情吗,知道把他弄到手后如何让他婉转□□吗?” 慕清仰不禁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强行屏蔽了阴皇喋喋不休的黄暴话题。 “清仰,你脸怎么红了……” “没什么。”慕清仰定了定神,道:“在□□质天生招鬼,许是那鬼物杀戮过多致使阁下错认。” 黄皓眼底莫名心思流转,露出渴望之色道:“只要小友点头,老夫甚至可以荐举你拜入假渡劫高人门下成为传承弟子!” 这一诱惑不可谓不重,慕清仰却仍是淡然以对:“我兄弟二人本准备投入幻无相魔将麾下在西线战场上建一番声名,南妃前辈虽是鬼狱巨擘,但毕竟非能主导正面战场,实在难偿我等心愿。” 他这么一说,黄皓身后观察形势的修士们纷纷面露怒色,当中便有一脖子上挂着铜锁的修士立时冷笑道:“黄口小儿,南妃殿下之能比之幻无相如何,不出一个月你便能在战场上领略,届时可莫要闪了舌头!” 见慕清仰铁了心要加入的是幻无相麾下,叶求狂又一副随时会冲上来把自己按进地里的表情,黄皓拧着眉头叹了口气,扔去一道玉符道:“老夫是诚心为你寻求机缘,若是你能改变心意,南妃座下随时为你留有位置。” 慕清仰接过那玉符,刻意做出些挣扎的表情点点头,便目送那一行魔修飞远。 “我们换别的地方走吧。” 慕清仰换上了碾风舟,将玉符绑在沙鹰腿上,让沙鹰往风城方向飞,淡淡道:“他当我不知血魔道之间内斗最凶,乃是血魔道修士可以互相吞噬血屠之气增强实力,这老头是看在你修为高出他许多才不敢铤而走险,我们快些走,让那老头搬援兵回来时追着他的追踪玉符,和风城那边的天宫之人撞上!” 叶求狂无语地看着他弟……真是越来越凶残了。 …… 鬼狱魔军的征召向来松散,基本上有一半都是鬼狱的散修,只登记个名字,编个阵营便放了他们去战场。这种松散形式曾经让九阙天宫大手笔地派了一万修士伪装魔军加入编制以期待在战场上收到奇效,但一入战场,这一万伪魔军便被指挥完全放肆得摸不着套路的兵法给指挥得乱了阵脚,连临阵倒戈的效果都没达到就被魔军内部互相之间的杀人夺宝弄得死伤惨重。 “所谓大隐隐于市,他们追着储位印若能追到鬼狱魔军大营里,我也服气。” 领了个不上不下的兵号,叶求狂顺着慕清仰的建议与他一道伪装成了个普通筑基修士,外貌上也罩上一层幻术,显得不是很起眼。 “昨日还抓了个不长眼的金丹搜魂,也是没见到那狐狸精。”说话间,叶求狂的目光已经跟着洞府外衣着大胆的魔道女修慢慢飘远。 “魔军中信息来往也很是频繁,却从未有人传说见过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人,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有容央在,这种几率不小。”慕清仰手指轻轻桌子,心思电转,徐徐道:“我记得容央的气息,他在被囚禁之前就已经是化神圆满,如今便是一劫散仙,我也不会很意外。” 元婴之上便是婴变为元神,化神过后便是渡劫飞升,渡劫寿元足足有九千年,而九千年内渡过雷劫九次便能飞升真仙,真仙寿元十万载,可谓无尽,相传九阙天宫之主便是真仙一般的存在。 太古时代四大真仙阶巨头,除了现在这个因着人在花下死而歇在自己脑子里的老流氓,天宫主尊,瀚海宗主,梵音佛主,他们个个闭关闭到生死不明,隐约地就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整理了一下思绪,慕清仰道:“苍桑我说不准,但容央一定会出现,我看过他的记忆,他有他要发泄的憎恨。我若能解了容央的执念,让他执念消散,等于破了苍桑召他复生的理由,我不信苍桑会放任他的棋子乱盘。” 叶求狂不得不中断了和风情万种的魔道女修之间欲说还休的眼神交流,转头对慕清仰说道:“他的事你不要插手,哥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们在骗我什么?” 叶求狂不说话,转头和魔道女修继续刚刚未尽的眼神交流。 慕清仰对他哥十分无奈,他哥虽然不爱用脑子但认定的事却非常固执,尤其是他是个不把性命放在心上的人,这样给人的感觉尤其不好,完全猜测不出来他心里埋着的事情到底是性命攸关还是不值一提。 正待追问一番,慕清仰忽然听见一阵号角声响起,随即帐外大片杂沓的脚步声奔跑起来。挑帘看去,已经有修士向战场方向飞起,个个面上带着贪婪残忍的笑意。 “……这里倒是没有专人来强迫出阵,但不出阵,似乎就会死在自己人手里。”慕清仰扫了一眼四周,便有七八双窥伺的目光收了回去。 这魔军之中纪律散乱,若闹得不是很大,是没有人管在营中杀人夺宝之事的,若不上战场掠夺战利品,则无法增强自己的实力,很容易就被淘汰为死人。 毕竟这里是无幽鬼狱,土地贫瘠,没有矿产灵药,只有富庶到暴露在地表的灵石矿脉,由此引发的种种矛盾,比之中域的暗斗,更是多了明争二字。 “前天找碴的几个小筑基也是,比之中域那边的同阶修士阔绰许多,但口袋里却没有多少灵丹妙药,法宝什么的也是尔尔,全身上下只有修为和灵石值得一看。”叶求狂一向故意被抢单打劫惯了的,反打劫经验丰富,在这军营里待了一天,和找碴的明杀的暗杀的之间,男的进行了交流感情,女的进行了深入交流感情,得到了很多正面的侧面的关于无幽鬼狱的风土人情。 “所以在这里人的同类相残性暴露无遗。”慕清仰眸光微微讶异,他听到了一山之隔飘来的喧哗声……这并不是战争的声响,只是人们对于某种不应该出现的事物的惊叹。 天空一下子遍布阴云,空气中遥遥传来一种靡靡的香芬,这香气随着越发浓酽,一种类似于极其纤柔的薄绡扫过面颊的幻觉一闪而过,慕清仰定了定神,回头竟然见到叶求狂的眼神都涣散了几分,周围其余人更是痴痴望着远方那一片阴云目不转睛。 “怎么了?” 无人回答他,慕清仰分出一小束冰血荆棘分给叶求狂刺了一下他的神识,他才清醒过来,不过纵然如此,他的目光还是望着天空,喃喃道:“哥嗅到了……女人的香味。” ……合着你以前收过的妹子都是母猩猩? 话虽如此,慕清仰也不得不承认这空气中的香味虽然浓酽,但却分毫不腻人,恰到好处的犹如少女的纤手抚过脸颊,纯澈而惑人。 “本皇认为你兄长很有想法,不像你,不懂得享受。” 慕清仰无语了片刻,道:“你怎么判断的?” 阴皇忽然用一种特别自豪的语气咳了一声,道:“因为他看到的是本皇的夫人。” 您还真是胸襟开阔啊…… 阴皇的夫人,传说中的鬼后吗? 慕清仰抬头看去,但见那浓云中一匹四蹄裹着黑雾的乌驹破云而出,乌驹背上斜坐着一个赤足黑纱的女人,此女带着帷帽,身后围着大片黑色的半透明蝴蝶,而那蝴蝶每一只都连着一条细细绳索,那绳索组成一座笼子,里面隐约关着一个浑身漫散着金色微光的人。 风扬起那女人的帷帽,可见半张脸上浑然天成地描绘着诡美的蝶纹,淡金色的瞳仁看着前方,一转眸、一举一动间,艳煞危险的气息蓦然弥漫开,竟然是无一不勾人。 阴皇幽幽叹道:“璇瑰消瘦了,定然是为了暗杀本皇费了不少心力,心疼。” 慕清仰一开始也仅仅是扫了一眼鬼后便准备收回目光,忽然身形一顿,蓦然看向鬼后身后牢笼里那个散发着金光的身影,表情凝固:“容央!” 作者有话要说:  叽萝的实体书今天应该可以发货啦=w=~~ ☆、第三十章 梵蝶前尘?其五 第三十章梵蝶前尘?其五 ――我在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后,成为了整个无尽天荒最有权势的女人。 ――荒原上我看到了一个僧人,不同于别人看我的或是厌恶,或是贪婪的目光,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悲伤。 ――随后我停下来听着他的梵呗,静谧安然,却依旧很悲伤。 ――佛悯众生,可悲伤并不应当是佛的情绪,它……独属于人。 “梵音佛界的佛者,你来渡我么?” 黑沉沉的大殿中,鬼后身后的冥蝶环绕在清圣的佛者身旁,她俯身将灯花一一挑亮,回身,抱膝坐在他旁侧,歪过面颊,一双清媚的眸子里幽然倒映出佛者的身影。 佛者报以淡淡的笑意:“是你来渡我。” “从无人能在我面前说谎。”鬼后倾身过来,掩在黑纱下的肌肤白皙得不似活人,若隐若现出曼妙的弧度。她低哑惑人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我不喜欢他人的眼里有我的同时,想的却是其他人。” “抱歉。”佛者依然是那副清圣的仪态,眸中越发透露出一种追忆的神色,使得这句抱歉越发证实了鬼后的说法。 “你在羞辱我吗?中域的人派不出心志坚定的人,竟找了个佛修。”鬼后微微拉开了距离,镂空的纱袖掩住半边面颊,轻声细语:“你想要什么,让鬼狱放弃抵抗,还是……我呢?” 引诱的话语如同千丝万缕的缠,在撞入佛者的眼底时化作越发让她困惑不解的悲伤。 她自然是世上的男儿都想要的人,得到了她,便坐拥了权势与美人,人们所追求的,无非是欲,便是最骄傲的天宫主尊,也曾为她侧目。她并不是挂念这个僧人的无心,而是分明有意,却如斯悲伤。 鬼后将脸颊放在膝上,曼声道:“我用了百年来杀死我的夫君,用十年征服了这里所有的男人,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来作那祸国的红颜……这样的一生,你觉得可好?” 佛者避而不谈,道:“若有来生,你还愿意这样渡完一生吗?” “我的夫君夺走了我的喜怒哀乐,将我的美丽冻结在了那一刻……尽管我、我已经太老了。”鬼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不难想象是一双如何脂玉生香的手,她却如同看出了这皮下的枯朽。 ……七魄不全,寿元已尽。 容央并不是看不出这位鬼后的真容,迟暮的真相掩盖在绝美的外表之下,而那面上的蝶纹悄然与记忆深处的无盐女重合,眼中的缱绻如云雾时浓时淡。 “至美或是至丑,为什么都是一种罪过……”容央轻声叹道,温淡的眼眸倒映出鬼后木然的神情:“至美的你,得到了不朽的容颜,失去了感情;至丑的你,失去了容颜,我本想守住你的感情,却连你的性命也守不住。”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你没有来世可期盼,你可愿意与我同沦无间?” 鬼后的眸光倏然冷下来,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伪佛,你僭越了。” 容央闭上了眼,喃喃道:“我哪里是伪佛……分明是为你堕了魔障,不愿解脱。” …… “……本皇当年发现璇瑰后,她已经垂垂迟暮,本皇便在按暗处瞧了她一日之久,而后便掠了她来,助她恢复年轻时令月光失色的容颜,代价是她永远失去了喜怒哀乐,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对本皇将她变作华美木偶的恨意。” 慕清仰这才认识到这位阴皇到底是个魔修,喜欢什么就会不择手段地去要,将他喜欢的东西永远保留在他最欣赏的状态,而他前两任道侣,只怕也是这么死去的。 只是此时慕清仰的正义感并没有时间那么高涨,对一个死去的残魂这样的做法也只能冷嘲热讽一句恶有恶报,便细细分析起鬼后这条线索。 “鬼后掌控鬼狱三魔将座下九百万魔修,我若是九阙天宫一方,势必在开战之前对她动手,再挑拨三魔将内斗,伺机拉拢其中一个。适才鬼后虽然看似无恙,但是气息隐隐不稳,是否在外中伏后脱困……鬼后带走了容央,容央出现是巧合吗,他没有和苍桑在一起,苍桑又去了哪里?” 慕清仰自从经历过双王印加身、聆苍转、阴皇入脑一系列事情,人格隐隐有些分裂的迹象,同时心思转得非常快,只在偶尔思及苍桑的时候眸中情绪才会安宁下来。 阴皇依然在长吁短叹:“当然你心尖尖上的那人也不差,但本皇的璇瑰是世间不容之美,若非她自己坐化,世间怕是无人舍得杀她,设伏之论大可不必。” 相对而言,叶求狂简直是渣男中的小天使。 “别提你那扭曲的至美论调,”慕清仰刚嫌恶了一句,脑中就有什么电光火石般的东西闪过,愣了一瞬,道:“你刚刚说世间无人可杀鬼后?” “怎么?” 慕清仰飞快地就地在沙地上划出几个人名―― 本是世间无人可杀,拥有绝对防御的炎兽王印的天祭王,死在叶求狂手里;本是世间无人舍得杀的鬼后,偏偏面带和夭夭的一样的面纹胎记……只怕这鬼后同样也要死在苍桑召回的死人手里。 苍桑的一切行为都很违和,是一种在刻意制造世间的悖论一样的违和感……就像是在加速未来。天祭王不死,鬼后不死,他们代表的两大势力也尚能与天宫僵持一段时日,如此一来九阙天宫统一步伐加快,这对苍桑有什么好处? 慕清仰忽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想法……他想看看聆苍转里有没有苍桑的记忆。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个行为很冒险,苍桑的思想里装着的东西只怕是他无法想象的庞大,只怕在进入他思想的一瞬间,自己的识海就会碎灭成灰。 慕清仰按下这个想法,不禁想到如果鬼后存活,或者杀鬼后的另有其人,苍桑会不会出手干扰?就像他哥虽然总做些九死的事,但从不会放过那一线生机。 慕清仰这么想着,伸手拉住他前面自打见了鬼后就蠢蠢欲动的叶求狂,严肃地警告道:“既然是在别人的地盘,能别浪吗?” 叶求狂分外严肃道:“不是你要来救那秃驴吗?哥这是全方面保护。” “这种时候想想嫂子们可好?” 叶求狂想了一个眨眼的时间,道:“你嫂子们会支持我惩奸除恶的,放我去为铲除魔修势力献身!” ……其实你只是想找美女献身吧。 叶求狂刚从阴影处迈出去一步,忽然瞧见了什么,按住慕清仰的肩膀屏起了气息,低声道:“清仰,在溟光星花海追杀你的是不是这什么鸟台的人。” 慕清仰远远一看,只见几个浑身卷着黑雾的人影飞入高高的鬼狱狱天峰,虽然辨不清容貌,但细一看他们脚下的遁光,隐约有飘散的雀羽光晕,这正是龙雀台的标识。他们当中走出三个人,其余的四个与他们似乎是交流了些什么,又飞离了狱天峰顶。 叶求狂拍了拍慕清仰的脑袋,眼中露出几分嗜血的光:“清仰你在这别动,我去把那离开的那几个做掉,回头等,你遇到危险记得捏碎我给你的传送符。” 叶求狂一向是行动比脑子快,没等慕清仰出言阻止,分分钟就追着那离去的四个龙雀台之人远去了。 紧接着慕清仰看到从狱天峰的主殿中走出一个足足有十尺之高的巨汉,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了一下这些龙雀台来客,便让进了主殿之中。 慕清仰刚疑惑这是谁,就听阴皇凉凉地说了一句:“幻无相还是这么丑。” 如果不是长得丑,怕是也被你带到帐下了→_→ 慕清仰暗暗催动冰血王印之力,常人所不能见的冰血荆棘开始从他手背上不断抽出,笼罩全身后,一时间气息消失近乎于无。 “这些冥蝶以擅吸生气闻名,若非主人认可,一切活物都会被吸为枯骨。不过冰血王印可以麻痹这些畜生的感知。” 一路避开狱天峰上四处飞舞的冥蝶,倒也没有惊动什么人,大约是这里的人对于冥蝶的感知十分放心,只有稀稀落落数队元婴带着金丹巡逻。 待到慕清仰闪身入了正殿,龙雀台的人与幻无相分左右坐定,双方没有寒暄什么,而在正殿上珠帘后遥遥传来一声足铃响后,那幻无相的死死盯住珠帘后的黑纱女子,目光狂热起来,满眼痴迷地半跪下来,左手握成拳按在右肩。 “无相见过鬼后!” 而那龙雀台的人此时也散去周身的黑烟,乃是两个中年修士,一个两鬓霜白的老者,那老者还好,那两个中年修士则是呆呆地望着珠帘中的女子,直到那女子一转身随意地半倚在高位之上,才堪堪羞恼地回过神来。 “……龙雀台当我可欺么,空口诺言,勾不起我第二次胃口。” 鬼后的嗓音清媚中带着一线若有若无的靡哑,一开口,又是引得那两个龙雀台中年修士陷入痴迷。 白须老者猛然一咳,惊醒那两个修士,才徐徐开口道:“神渊古印之事不过是意外,鬼后借与我宗的古神血脉我宗自是铭记于心,我等也已锁定神渊古印下落,不日便会派人诛杀谋夺古印之人。此次开战与上遭不同,我等若不联手,便是唇亡齿寒之局,鬼后也未必乐意得见吧。” “你们以戍边为名聚敛实力谋反的事一开始就未能瞒得住正法儒尊的耳目,如此愚钝,我有何理由再襄助?” 老者听出了鬼后的试探之意,又道:“鬼后不必试探我等八宗心意,长汀氏不遵太古四盟之约,先是吞并太荒剑宗,后与鬼狱开战,如今更要强迫我八宗解散彻底纳入天宫统辖,欺人太甚,与我等已是生死之敌。” “哦~?且说说你们对上势力庞大的儒尊有何胜算?” “鬼后不知,我等在上三宫亦有耳目,第九宫已逾千年未曾开启,当中天宫主尊怕是被长汀氏幽禁已久,且我宗主与此番主战的平三宫之人也有协定,只需设法打开第九宫放出天宫主尊,他们自然会内斗,而八宗与鬼狱也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鬼后指尖停了一只冥蝶,她轻轻地吻了吻这只蝴蝶,听着帘外难以抑制的吞咽声,淡淡道:“平三宫与长汀氏因夺储暗地里积怨不小,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你怎知天宫主尊一定是被幽禁?我是不信谣言的。” 老者露出微笑道:“鬼后有所不知这源自太古的秘闻,天宫双尊虽是同建九阙天宫,但在其之初,君临皇宇飞升之后不知是何缘故触怒天道,同时渡第七劫的长汀氏其妹惨遭波及,殁于雷劫之下,长汀氏散去一半修为才堪堪聚拢其妹魂魄,经过万年转世护持,才在最近两千载重生,是为如今的长汀颂雪。长汀氏曾追问天宫主尊许久未得答案,长汀氏疑其狡兔死,走狗烹,故而二人早生嫌隙。” 珠帘内逸散出一声毫无温度的轻笑,但闻帘中伊人道:“有几分意思,你等施为便是,鬼狱九百万魔军可为你等牵制此方,汝等可直袭中域天宫。” 老者大喜:“老夫代宗主谢过鬼后!” 鬼后微微颔首道:“今日所谈关乎天荒局势,无相,送这几位客人离去……我,要见一个故人。” 幻无相虽然心生疑惑,但一听鬼后叫了自己的名字,便身心俱服地送了那三人离去。 空荡荡的大殿里蓦然飞出许多拖曳着幽蓝荧光的冥蝶,它们扇动着翅膀盘绕在珠帘前,那珠帘后的鬼后挑起珠帘,徐徐步出,一双淡金色的眼眸看向一角。 “我看不到你们,但我看得到我夫君的影子……不出来见见我吗,幽虞。” 作者有话要说:  1九阙天宫要吞并鬼狱; 2九阙天宫派出去的部队和龙雀台有勾结想杀回天宫搞政变 3慕清仰追着容央要找苍桑,他想知道容央被苍桑弄来的意义是什么 4龙雀台想和无幽鬼狱勾搭成奸,明面上打仗暗地里汇合去搀和九阙天宫政变 我觉得好多人看着故事线比较迷茫,我以后就干脆标出来好了_(:3」∠)_ ☆、第三十一章 双界劫火?其一 无幽鬼狱地界总归不同于天祭国,那些大能可以沟通天地灵气全力施为,是以一旦冲突,危险程度只怕要更上几重。 “小娃娃,借你说两句话,璇瑰不会为难你们。” 慕清仰想了片刻,留了点意识在冰血王印上,便放任阴皇残魂的力量灌注四肢……实际上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机缘,阴皇这样的大人物虽然是个残魂,但顶尖强者的意识会留给他不少实力提升上的感悟。 鬼后静静地望着殿角的阴影,直到淡金色的眼中倒映出一个神色懒散随意的少年身形,眸中的情绪稍起波澜。 “妾记得君曾言,弱者才会因患得患失而憎恨,如今你可是放下了?” 阴皇眸光微垂看了看戴着密不透风手套的手,步伐随意得不像是面对杀了自己的道侣,越过鬼后身侧,往王座上一倚,道:“只要有乐子,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败亡而已,便是日月也终有枯朽之日,本皇无所谓放下放不下。倒是你,好像对自己余下不多的时日并不在意。” “妾与君不同……”鬼后伸出手掌接住了一只落在掌心的冥蝶,而后忽然握紧那蝴蝶,再松手时,唯有余烬一般的碎片落下。“生命中所有的悲欢都被剥夺殆尽,然后演了一场索然无味的戏,而那憎恨在割断你的首级后也渐渐远去。” 阴皇伸出手指虚虚点了点鬼后掌心飘散而落的灰烬,那灰烬中蓦然绽出点点细碎的荧光,荧光汇聚在他指尖,不多时一只新的冥蝶从毁灭中诞生,绕着阴皇的手指飞了两圈,悄然飞出大殿。 “璇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是你认为的炼狱?” “总有人追求如妾一般的不朽容颜,为之倾尽一生,可人……不都是一样?渴望着他人拥有着的东西,对自己的现状怨恨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洒脱。”鬼后望着高高的华美殿顶,轻声道:“这些年,妾总是回忆起了那一年若没招惹于你,是否就能做一个凡俗的老妇,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儿孙绕膝的一生,末了平平凡凡地喂了黄土。” “世间没有不热爱皮相的女子。” “可只剩下皮相,生不生,死不死,无喜无悲,无血无泪,飨足的仅仅是他人的耳目,再美的皮相,也成了憎恨的源头。” 阴皇支着下颌笑了笑:“你还留恋着儿女情长,真可爱,告诉本皇是谁扰了你的心绪?那个满心魔念的妖僧?” 鬼后转眸望向阴皇,道:“你为谁而来狱天峰?” “本皇自是为你,这小娃娃倒是为了那妖僧。”阴皇见鬼后闭上了眼,一双似是洞彻世情的眼睛看着她道:“和天宫的这一战,你若想赢就别和废物八宗的人一起靠臆测犯傻,幻无相脑子缺根弦,南妃是随时准备倒戈,余下一个枭卿可堪一用,你以为拿下了,其实他爱慕的是本皇,随时准备捅你一刀为本皇报仇――” “幽虞。”鬼后出声打断了他,道:“你已经不在人世了,这点残魂遗念也是时日无多,鬼狱无你,便是与中域血战至死,也再无你那个年代的传说。” “你是想说我们那一代人都老去了吗?” “从你们分裂开始,到这世间芸芸众生再无人为信仰而战……梵音的佛主留下衣钵归寂,瀚海的宗主龟缩海隅,你也陨落,你们的神话时代早早就结束了。所谓‘末法时代’大概就是这样。” 阴皇眯起了眼,晦涩不明的情绪一一流淌过眼底,才徐徐道:“这就是为何本皇再没有踏足中域的理由,虽说自君临皇宇入三十三天封神境以来,天荒再无人历经九劫飞升真仙那件事……哈~他们还在固执地扛着这摇摇欲坠的天呢。” “我将你关押在祖神的战场之底,没让你认识到可怕吗?” “应该是所幸本皇生来便无畏惧之心,反而见识到了无尽天荒共同敬仰的那位祖神的狰狞面目……”阴皇忽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当年三十三天创世战,天道九劫存活的四个中,长汀氏算是最惨的一个,一生不能出九阙天宫,否则走到哪里都有九九天劫如影随形。” “是你自己找死,否则怎会给了我杀你的机会。”鬼后将阴皇无所谓的笑容收进眼底,幽幽道:“斋口吧,除非你想这少年人与你一齐消亡在天道雷劫之下,你可不是忍得住性子在第八宫里闭门造了上万年车的儒尊。” “无妨,死人就这点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阴皇这么说着,抬眸望向殿外,目光仿佛穿透了狱天峰上笼罩着的乌沉阴云,那阴云深处,一双似真似幻、无限威严的眼睛穿过虚空对上他,如同两头对峙的野兽。 闷沉的雷声自天际彼方翻滚起来,阴皇眼中悄然浮上一层模糊不定的惊异,低声喃喃:“这个小娃娃莫非是那个……凶星?” 这声音落下的同时,遥遥地传来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整个狱天峰终年飞舞的冥蝶都齐齐顿了顿,随后蓦然飞散,向狱天峰外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鬼后单薄的影子此时被薄淡的月光烙印在地面上,呢喃如呓语:“双界……开战了。” …… 沉闷的雷声在阴云中炸响,却迟迟未落,而是淅淅沥沥地渐渐落起雨来,从天空一路落在无幽鬼狱的常年染血的泥土中,落在半噙着一抹凶横笑意的青年面上。 “你是什么势力的人?!你若动老夫,龙雀台不会放过你!” 叶求狂一路踩过地上碎裂得分不明是哪个部位的尸块,走至那已濒死的龙雀台之人面前,抓起他的脑袋提至眼前,道:“那你就瞧清楚这张脸,是这张脸杀的人,到了九幽黄泉,也给我记得死死的。” 那修士到死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他们数十假化神的修士是怎么被一个同阶的修士屠杀的。 叶求狂把那修士的尸首甩到一侧,一手掐住那脱窍妄图遁逃的元婴,待到在搜魂所得的记忆中看到他们谋夺过神渊古印,还派人通缉过越卿珑,眉梢一挑掐灭那元婴。 “叫你们欺负我弟和我弟媳。” 叶求狂想了想,没有对那残余尸体毁尸灭迹,而是来回走了走,看中了旁侧一株还没怎么损坏的大树,微微攒起灵力在那树上一按,那树上便多出了一道扭曲的破坏痕迹,远远看起来颇似一片云霓扫过的模糊痕迹。 做完这些,叶求狂便隐了气息,往狱天峰寻慕清仰去了。 一个时辰后,那适才与鬼后殿中谈判的龙雀台一行三人面色难看地看着满地残尸。 “谁敢!莫非是鬼后――” “不,鬼狱本就是在这场战争中首当其冲,她没有理由拒绝八宗联合。” 那白须老者在残尸间转了一圈,沉吟片刻:“无一全尸,如此残忍确然是魔修手法,他们元婴无一遁逃,储物袋都已经搜刮殆尽。” 白须老者眼中存疑,扫视一圈后,目光蓦然转向一棵大树,那树上模糊不清地印着一道云霓纹印。 老者瞬间闪身上前,目光一凝,整个化神巅峰假渡劫的气息爆发:“是九阙天宫的人做的!伪装成魔修手段,怕是八宗筹谋已经被其所知。告知八宗布散于无幽鬼狱的所有二劫之下的驻守大能,一旦遇到九阙天宫之人,不惜任何代价,格杀勿论!” …… 慕清仰醒来时阴皇的意识已经处于了沉眠状态,其作为残魂的力量在慢慢自然分解消退,不过看起来要完全消亡还要相当一段时间。 他顿时坐起身警觉地四周看了看,空荡荡的一个大殿,再没有鬼后的身影,想必是指挥战争去了,这传说中的后宫中就只有一个…… 一个长头发的秃驴。 此时那阔别已久的妖僧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醒来,一脸我佛慈悲地说道:“多日不见,小友还是单身呀。” ……出家人的基本慈悲呢?不过是长了头发的秃驴而已,你在炫耀什么? 慕清仰瞪着他:“苍桑在哪?” 容央笑意稍敛,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仿佛打了禅机一样答道:“往生于过去与未来的夹缝之间。” 慕清仰眸光微垂,道:“你在暗示我你知道的关于他的,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因为人死了很无趣,总想在能影响到活人的时候给人添点麻烦。”容央的笑意温和如旧,道:“苍桑的身份很有趣,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存在。” “你面前非常人,说吧。” 容央的眼中划过一道向往的异彩,道:“你当庆幸你生对了时代,这将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雄奇的一场局。而你有幸目睹,对于枭雄之辈而言,这是远超生命所能带来的意义。” 在慕清仰疑惑的目光下,容央徐徐取下颈上佛珠,放在地上,各捻住当中离得最远的两枚佛珠。 “这两枚菩提子,一个代表现在的苍桑,一个代表未来的苍桑。” “现在的苍桑脾气古怪,半人血统,故有人性,静察世事。” “未来的苍桑对人间完全失望,厌恶人类,相信毁灭中才能诞生圣洁。” “就好比人不会察觉未来的事,也就不会和未来的自己发生冲突。而苍桑相反,他拥有他的一生中从开始到终结……不,到永恒的所有记忆。而当他和未来某一个阶段的自己意见相左――” 容央发力一扯,整条佛珠链蓦然散开,佛珠四溅出一片乱声,四下滚落。 “他们在未来某个时间中会爆发争斗,未来的苍桑只会比现在的苍桑强大,而现在的苍桑开始动手选择棋盘与棋子,他们彼此相互猜测演绎自己的想法,而我们作为死后根本不可能影响世间的人,成为了未来的苍桑所看不到的棋子。” 慕清仰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呆怔中,待到冷静下来,他才徐徐问道:“苍桑如果失败,他会死吗?” “不会死,但现在的他也回不来了,他再也没有人类的感情,没有对你若有若无的感情。”容央望着慕清仰倏然缩起的瞳仁,淡淡道:“那个未来的苍桑,我们叫他……暴君。” 作者有话要说:  1苍桑精神分裂,自己注定和未来的自己打起来。 2容央嘲讽了单身狗。 3阴皇和几大势力的大佬最初(第一大荒纪创世年代)和祖神干过架,但是全败了,只有九阙天宫的主尊还在拼。 4整体而言,人类是起初为荣耀而战,后来是为利益而战,人性丧失(很重要x3)。 5容央要和夭夭的前世一起死,此后再无容央,整个人在人世中删除,下辈子夭夭的生命中没有容央了。 ☆、第三十二章 双界劫火?其二 ――我们都是棋子,你是最特殊的一个,暗子中的暗子,你不是用来与其他棋子明争暗斗,你是用来……杀执子人的。 慕清仰不禁想起了与苍桑相处的最懵懂的那几年,苍桑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 帝天光之下,至于海隅苍生,桑陌流年。 苍桑总是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讳莫如深,所以看着他的目光,永远像是看着一个如同纸上描摹的虚构之人,随时能一笔勾销。 当黑白双方执子的都是苍桑,对决的就是两种思想的互相博弈吞噬……那么从苍桑过渡到暴君的关键在哪里?或者说他们博弈的命题是什么? 慕清仰焦躁地翻着聆苍转,这书页仿佛翻不尽一般,除却两个熟悉的人名后便是大片的留白。 慢慢泛起血红色的瞳仁倒映出这片留白,翻书的手一僵。 没有苍桑的名字……自己可不可以,添上去? 这个荒唐的想法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蔓延一样,慕清仰鬼使神差地咬破手指,刚落了一点血迹,就感到什么东西从全身乍然流失。 “住手!” 叶求狂身后跟着大片冥蝶,猛然冲进来,撞断慕清仰的动作,目带惊惶:“你做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 慕清仰一低头,马上发现有什么不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四肢骨节比之之前修长了一些,像是整个人长了三四岁一样。 “我……”慕清仰惊讶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丝毫没有流失,而且修为…… 稍微一牵动意念,识海中原本如溪流一样的精神力瞬息咆哮如海浪,同时左手的炎兽王印俯首低头,灵力修为竟然比之叶求狂也不输。 ……他明白了,苍桑当时对辛夫人的所谓夺取时间,根本不是夺取生机的意思,是直接截取了你生命中某段时间,让你直接成为未来某一段时间的状态。 相比之慕清仰,叶求狂看了地上的聆苍转,一股惊怒之色浮现在脸上,一巴掌打在慕清仰脸上。 “我说话你可以不听,但你不听一次我就会打你一次,你若还认我,就不要和苍桑有任何交易――” 这一掌彻底让慕清仰从怔忪中清醒回来,他只是稍稍一碰苍桑的名字就流失了七八年,尽管这种改变让他强大起来,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来不及细细思索,慕清仰站起来驱散为了吸食叶求狂生气追来的冥蝶,叹了口气:“抱歉,是我鲁莽了……容央解了我的疑惑后已经离开,你放心,我不会和苍桑交易什么,我只想找到他,静下来真正长谈一场。” “我想……来不及了,日出之后,第一场战役该打响了。” …… 双界战线外,无幽鬼狱前哨?阎山。 “该死!这些鬼狱之人怎么不死不休!”邢师一招手让身侧的美貌妇人将遭到追杀重创的烈昀收进乾坤袋中,神色扭曲地再催秘术,座下云车顿时速度拉至极限,几个闪动瞬移下,千里一息,却仍旧甩不掉身后几点遁光。 “几个化神不足为据,只是后面跟着的是入劫同阶!” 美貌妇人更是面色狰狞:“不过是区区一个拿着储位印且修为不济的敌国之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帮他!一入鬼狱便撞上魔将座下元婴,本想在狱天峰外围等待,却偏偏一波又一波的人来阻拦!莫非此人和鬼狱有什么勾结?!” 邢师也是眉头皱起,他在风城那里吃了挂落,眼看着储位印反应离开风城也就匆匆和少尊告罪退走,本想悄然潜入鬼狱拿到双王印和储位,哪知横生如此多的波折,再不出逃鬼狱,怕是连同性命都要留下……早知就不该听了烈昀的央求如此冒失行事! 何况这追杀的入劫同阶,一身修为散发着诡异妖氛,似乎并不是魔修……这让邢师分外困惑,始终想不明白到鬼狱之中哪方势力会有如此妖异功法。 “邢长老,那人看我们快到边界……在加速了!”那美妇惨白着脸,她感受到了入劫境界的庞大压力,结结巴巴地说道:“而且……你看他背后的龙雀虚影,怎么那么像是――” 龙雀? 天荒之大,传承远古祖神座下战将神血一族并以此为傲的,就只有龙雀台势力。 美妇话语中带着的恐怖寒意让邢长老瞬间面色如土:“龙雀台不可能认不出天宫的云车!你是说这个吞并鬼狱的关口上,龙雀台……龙雀台要反?!” 美妇目光颤抖地与邢师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后者再不言语,一拍心口喷出一口元神精血,这精血一落在云车之上,邢师面色萎顿,但下一刻云车吱嘎作响,车上繁复的装饰都瞬间散去,整辆云车化作血芒瞬间拉开了与后面龙雀台之人的距离。 龙雀台入劫修士见他们要逃,背后蓦然绽出龙雀虚影,翅展竟达百丈,双翼怒张,尖锐的龙啸声中,周围空气扭曲,瞬息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猛地撞上云车。 邢师与那美妇被撞出,美妇当即喷血,邢师尚有精神,瞬间就做出反应一掌向龙雀台入劫修士拍去。而后者修为不比之差多少,悍然迎战,几个交手之下,邢师目光一凶,反掌把美妇拍出战圈, “拼死也要送昀儿回去,邢某愿为天宫在此与叛逆同埋骨!” 美妇含泪看了他一眼,捏碎了怀中数个血符,极速飞出阎山范围,回头看的一刹那,那龙雀台修士的手正穿过了邢师的心脏。 快些……再快些…… 不知过了多久,那美妇惊喜地看到了远方的大片云霓之上飞来的乌压压的一片云纹衣襟的修士。 “是破云三军……我们有救了!” 美妇忙通报了身份,抱起昏迷中的烈昀跪在破云三军中走出来的一个虎目老者面前。 “太上长老请快救救邢师!他为保护昀儿与那龙雀台叛逆在,我们快些援救或许还能――” 虎目老者接过烈昀查看了片刻,屏退周遭之人,对那美妇问道:“你说你在鬼狱发现了龙雀台之人……还被追杀?” “是的大长老!敌方是入劫大修,怕是知道了我们发现龙雀台勾结鬼狱,这才出手灭口!” 虎目老者捋须笑了笑,一掌轻飘飘地拍在美妇头上,在美妇慢慢变得骇然的目光中,道:“你们把昀儿保护得很好,所以你们可以去死了,到黄泉之下,长汀氏会感念你们的忠心。” 虎目老者身后走出来一个眸如鹰隼的,不屑地扫了一眼神魂俱灭的美妇,将那美妇踹下云车,淡淡道:“大长老,你可想好了,此次我等可是孤注一掷,若主尊真的殁亡,那么长汀氏就是彻底掌握天宫了。” “少主放心,除掉长汀氏,陆辞风也就不足为惧,九阙天宫未来必然姓秋。” “行了,漂亮话本君听得不少就不必废话了,龙雀八台和鬼狱的戏你安排好,本君去会会陆辞风。” …… “他一定喜欢我,如果不是喜欢我,为什么要替我承受蛊毒之痛呢?”越卿珑为此陷入了爱情的忧郁中。 陆辞风不得不为他兄弟萧翊点了一根蜡烛,其实这姑娘没什么不好,积极进取有眼色,智商正常不惹事,关键时候还能为朋友插自己一指甲刀,就是感情容易泛滥,不过这大概也是她的立身之道,毕竟在修罗场似的环境下长大,男人资本也是资本。 然而越卿珑的少女烦恼仅仅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完全走了出来,拿得起放得下丝毫不留恋,转身问陆辞风道:“他们多半是顾忌着你,没敢把战线拉到北边来招惹风城。只是开战在即,仅仅是破云三军前来吗?第七宫的老爷子们什么时候来主持大局?” “奉天宫不可倾巢出动,除非战事吃紧。” 越卿珑目光漂移了一下,点点头随口道:“儒尊从第八宫到第七宫主事以来,护卫本就薄弱,此番若是鬼狱之人异想天开到天宫突袭,怕是后果不堪设想,是该留些人手。” 陆辞风轻咦一声,望向越卿珑:“你怎么会这么想?” “只是偶然想到的罢了,不过以儒尊之能,便是云霄六宫同时生乱,也能瞬间平息。”越卿珑适可而止地住了话头,又道:“却是我卖弄了,少尊本就是儒尊首徒,自然比我这下族外系知道得多。” “无妨,即便是有人此时突袭奉天宫,儒尊也能坐稳侍天宫,需知整个上三宫非入劫不得位列,便是我,未入劫前也是在外历练。” 越卿珑目光微微一滞,语带试探道:“卿珑一直困惑,云霄六宫虽然不及上三宫,宫名也是气势万钧,怎么到了上三宫,以天字为列,却冠以‘奉、侍’之言。” “此为前辈所撰,取的乃是天道滋养万物,侍奉天道,不枉修行……这样的含义,不过却也是杀了九宫的气势。” 越卿珑笑了笑不说话。侍天宫……外人不知便罢,什么侍奉苍天,分明是弑天。而那第九宫,宫名更为暴露野心,只不过是还未成事罢了。 她正想得出神间,陆辞风抬起头朝远方飞来的一个面色不善的锦衣少年点头示意。 “难为你还能来,听雪尊说你一个人斩杀了星花海中几个蒙面行事的歹人,还因此负伤,如今可好?” 锦衣少年人冷笑一声道:“若非我解封的时候还未至,区区几个元婴……” 话说到一半,萧翊打住了话头,满眼复杂地望向越卿珑,欲言又止,转而对陆辞风点头道:“多谢你照顾她了,她身上有神渊古印,是唯一不需要血脉印记的太古神印,此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 “哪里话,你我之间无需言谢。说起麻烦,雪尊给慕清仰找的才是真的麻烦……冰血王印、炎兽王印,古往今来第一个双印加身的人,加上储位,你觉得这有几条命够耗?” 萧翊冷冷道:“他既然接受了储位,就合该知道当有怎样的命数等着他,不过我看此子性情非是坐以待毙之人,他若有心,二十载内问道元婴,才能算有坐稳储位资格的基本资质。” 陆辞风摇摇头道:“不可能,他灵气不稳,怕是幼时未曾历练筋骨,如今再修只怕是晚了。那些有心人也未必会给他修炼的时间。” “不会的,慕清仰的影响不能用我们的修为作论。” 萧翊诧异地看向越卿珑,后者一双潋滟的眸子冷静异常,徐徐道:“萧翊,我给你一个忠告,无论你的骄傲如何拒绝,记住将来不要招惹慕清仰。别动怒,我并不是说儿女情长的气话,你对他了解不深,我不希望你的不了解成为你的催命符。” 萧翊皱起眉,刚要说些什么,第四人的刺耳的嘲讽已然由远至近。 “丢人啊萧翊,堂堂储君连女人都抓不住。” 这声音虽远,说话的人却如同幽鬼一样,一步虚空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是个眉间带着几许阴鸷的青年,一现身就目光放肆地在越卿珑身上扫了一遍,对着几乎是眸中立刻杀意闪烁的萧翊道:“本君记得上次这样会面还是四个甲子之前,你们来吊唁那个被本君踩死的第八储君……对吗?” 陆辞风忽然笑开了,用书卷轻轻磕了磕手心,道:“所以秋师弟的新脚还疼吗?” 越卿珑悄然退后一步……这下当真是三王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慕清仰想写下苍桑的名字探究他的来历,差点献祭掉自己的时间。 2追杀慕清仰的平三宫之人幸运e,被一开始慕清仰哄走的血魔道撞上,爆发冲突,杀完之后不敢进鬼狱大营,好不容易等到慕清仰出去了,在狱天峰外围又撞上龙雀台的人。 3龙雀台以为杀人的是天宫的探子,追上邢师一波人要灭口。 4平三宫骑在墙头,如果龙雀台这一下干掉了儒尊,就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5越卿珑重生后知道龙雀台这时候要反但是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只是暗示了一下。 ☆、第三十三章 双界劫火?其三 “我应该谢谢这场战争吗?这样至少不会有太多的人将目光放在取我的性命上。” 一黑马随意地跳了格,给白主教让出一隙,白主教便一路势如破竹地吞掉了皇后。 慕清仰面露异色地看着叶求狂:“这棋是苍桑教过我才会,哥你什么时候无师自通?” “最近吃素,决定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了。” 慕清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鬼后去了前线督战,容央也跟去了,你再怎么表现也没有人看的。” 叶求狂惫懒地丢了棋子道:“那也不能每日闷在这空荡荡的狱天峰,外面杀声震天,你都不想搀上一脚吗。” “起初进来时也未曾想过能进不能出的情况,待我解完这最后几道禁制,那些冥蝶就不会再放出迷惑人的鳞粉了。鬼后怕是想把我关在这里以防阴皇借我转生。” “那她为什么不杀了你一了百了?” “鬼后是个唯利者,看她曾经派人打过天祭国的注意就知道她对双王印的事也颇有兴趣,应当是我还有研究的价值。从这一点看,她比阴皇适合当鬼狱之主。慕清仰叹了口气道:“昨夜阴皇和鬼后的对话我慢慢想起了,当中可推敲之事太多,只是阴皇对我的那句话我有点在意……” “什么?” “阴皇说我是‘凶星’,这个所谓凶星,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我查了后殿的典籍,有种古时的说法,凶星现世必有灭世之祸,最早是瀚海渎湮阁的卦祖口中传出,言天荒若毁亡殆尽便是因凶星现世。” 叶求狂挑着眉道:“什么猩?你张牙舞爪个给哥看看?” “按这个说法但凡凶星降世,怎么也须得是尸横遍野乾坤倒悬,看阴皇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我有些在意他的说法。”慕清仰淡淡道:“说起来,作为死后挖开母亲的肚子爬出来的鬼胎,若不是自幼长于世外,如今这一称号怕也是名副其实。” “你都这么大了,心思也该成熟些。” “我只是偶尔想着我当真是不能入世的人,一入世就止不住地学了些狠戾的手段,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与我无关之人死了多少也不甚在乎。每每在聆苍转中看到一个人的一生,蔑视人命的感觉就越发深刻。便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与以前的想法也全然不同,盘桓的尽是些不堪的念头……”说到这慕清仰摇摇头,又道:“罢了,卯时三刻冥蝶活动最为低弱,待出去之后让我看一看此次双界之战,若是这场战都未能逼出阴皇那个境界的大能们,想必他们等待的这个所谓凶星之祸要精彩许多。” 慕清仰话语刚落,便猛然看向这后殿入口处,殿门大开,盘旋的冥蝶四散开去,走进来一个相貌威严的巨汉,他一双厉眼倒映出慕清仰的身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才缓缓走进来,一脸怪异地看向好像并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叶求狂。 “你是何人?” 叶求狂嘴快道:“家属。” “……” 所幸幻无相私心里怀疑慕清仰是阴皇残魂圈定的转生之人,阴皇什么毛病大家都知道,自然也就不在意他是谁。眼下阴皇虽然死了,但既然鬼后都没有动作,他们作为下面的从属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板着一张脸僵硬道:“鬼后请你随我去阎山。” 对于幻无相隐约的客气,慕清仰稍稍想了片刻倒是了然过来,站起来丝毫不像是面对一个入劫大能一样,缓缓走近了几步。 幻无相更加僵硬了,甚至还退后了半步。 慕清仰对他的想法确定了几分,心想阴皇纵然死了这么些许年,在这群魔修的眼中还是积威不小,御下的手段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那既然他这么误会,不妨就误会到底。慕清仰回忆了一下阴皇的话,面无表情地对幻无相道:“这么些年你都没想把自己的脸整饬一番么。” 幻无相本来是半信半疑,听他这么一说,黑塔一样的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末将天生如此,已是定数,请主人速行。” 慕清仰终于明白了阴皇的地位好比释祖之于佛门,方丈位置再高修为再深,都不可能有违逆一个疑似为释祖转世的小沙弥。 所以说有些时候并不是你自己想装,而是不装就有生命危险,不得不装…… …… “……如果鬼狱败战,眼下这就是自□□年代以来最后一场大战了。” “所谓统一之后必入末法,若强敌依在,天宫这根绳子自然还拧得很紧,强敌若败亡,他们就合该内部腐蚀了。” “自然,那些人肚子里藏着的是刀子,刀子若不杀敌,就是杀己。” “弟兄们,天宫的圈中羊们肥美可杀,抢他娘的一票!” 阎山北面,临近九阙天宫阵营最高峰上,正进行着一场非武力上的较量。 “开战之前你们听见最多的多半就是战后该当如何,天宫统一乃是天下大势,不如此次就以此作论如何?” 秋逐琊轻蔑地一扫山下,看向老神在在的陆辞风道:“少尊今日若是还搬出那一套仁道治世之论,本君还是回香车中搂着侍妾做梦好了,世人逐利乃是本性,发梦一样的论调不说我等,便是天宫治下升斗小民也无法取信。” “那秋兄不妨先请?” 越卿珑敛起目光安静地听着……这就是九阙天宫的真正有竞逐天宫之主,或者说未来的天下之主的三位储君,成为储君的不仅仅是作为鬼才一样的武力修为,而是有没有治世的政见,若空力气而无脑子,便是那些依靠强大的储君来保证自己的尊位之人,不足为惧。 “若是本君为王,第一件事便是废九王,整合天宫力量,大权收归一宫。”见萧翊一挑眉,秋逐琊便冷笑道:“本君却是忘了,萧少主最喜玩弄势力平衡那一套,无世家相庇不能成事。不过既是统一,就合该是收拢编制之时,那些在天宫背地里自立为主的世家大族、远古宗门日后只能姓九阙天宫。而统一之初,手段须得酷烈才能镇压其不臣之心,本君掌握三千万碎丛破大军,若是本君继位,令天宫版图纳于掌下不过须臾之间,试问有谁更比本君合适继承主位?” 萧翊眉眼含霜道:“若是秦、卫二储知你要废九王分封,可还愿成为你那三千万支持势力当中一员?” “兔死狗烹乃是为王基本心术,你连这点还未看透,难为你一开始只敢打辅尊之位的主意。人生一世,既做了人上人,那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抢最好的。” “抢得到手才能算是最好的,抢不到也只是徒惹笑话罢了。” 秋逐琊只是冷笑,示意萧翊继续。 “九王分封长远而言自然有其弊端,但若是暴力压制,难道不会引起反弹?你莫忘了龙雀台早已对儒尊废黜西境小宗门之举心生不满,当循序渐进,安抚与收纳并济。” 秋逐琊打断他道:“却是雪尊教导的好,派了一个敌国废子潜入天祭国破了其所持炎兽王印,使其亡国灭种,如此狠绝手段我秋逐琊亦是叹服,好一个安抚收纳。” “此事意料之外,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此次天宫能顺利出兵也是因着北疆牵制势力瓦解才能全力施为,孰功孰过,上三宫自有论断。” “上三宫自有儒尊论断,我等自然插不上话。”秋逐琊活动了一下脖子,转眸看向陆辞风:“那么少尊的有何指教?” 陆辞风听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尔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道:“秋兄的意思小生也曾困惑多年,当下世易时移,再不复□□时筚路蓝缕,凡事但见云云众生唯利字称道。儒尊一代尚且在世便是如此,待到顶峰大能飞升,我等是否还能约束如此庞大的九阙天宫,故而作为储君,修为、势力、威信、智谋,缺一不可。” “这当然也是作为储君的基本筛选门槛。”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天宫御下众生不会因为你的修为、势力、威信、智谋而全部顺服。二位所言,重兵镇压或者分化收拢皆有其道理,然我为治世之道,首重人心思服,而非术。” 秋逐琊眼神一凛,道:“少尊有何上策能瞬息令整个无尽天荒为之上下一心?” 陆辞风余光扫过越卿珑微变的神色,抬头望向天空:“与人斗自是无穷无尽,但眼睛只看着地的人,永远也休要指望与天争锋。” 在秋逐琊错愕的神色中,陆辞风徐徐道:“天塌之时,无尽天荒再怎么一盘散沙,也须得戮力抗之,大难过后的天宫,统治才会悠长。” 几乎是立刻,秋逐琊就反应过来,冷然道:“第八宫自闭宫以来在筹划什么?!” “若有人能惊动第八宫,当中详细自然浮出水面,只是时机仍然未至。”陆辞风淡然望向秋逐琊,略略提点了一下:“所谓局中套局,捕蝉之前,可要瞧瞧身后是否有那腹中饥饿的雀儿。” “……那就多谢少尊教训了。”秋逐琊冷睨了一眼,整个人模糊了一下,便瞬息消失。 萧翊转而问道:“你在说什么?” “越姑娘担心这般倾巢出动,会不会有人临阵倒戈杀回天宫,所以我敲打敲打秋逐琊……”陆辞风目光转向九阙天宫方向,眸光幽深:“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猜中了。” 萧翊神色邃变,匆匆看了一眼目光微有躲闪的越卿珑,道:“平三宫怎敢临阵倒戈?!” “平三宫不一定敢临阵倒戈,但他们一定在看局势,若是上三宫被另一方偷袭成功,他们就该选定什么时候下哪边的墙了。” 越卿珑这时忽然开口道:“你刚刚暗示秋逐琊上三宫早有准备是在诓他?” “他心中有鬼,自是甘愿被诓。”陆辞风叹了口气,席地坐下道:“我们在这一战线尽力牵制就好,第八宫的防范不比平三宫差。只是破云三军观望形势不会出手,该有什么法子来阻拦鬼狱参与天宫内乱呢?毕竟人单力薄,算上下三宫带来的人,也不能一人当百万雄师啊……” 越卿珑沉默片刻,出声道:“有一个人可以。” 萧翊问道:“一人当一军用?你确定?” “你是不是想说……炎兽王印?” 作者有话要说:  1鬼后知道阴皇早晚要死所以不纠结他最后这点日子了。 2鬼后让幻无相接慕清仰跟龙雀台突袭上三宫的人一起走,让他脑子里的阴皇直接去问问天宫主尊到底是死是活。 3,鬼狱败象已显,储位争斗到了明面上了。 4三位主要储君势力分布:陆辞风,第七宫【主议事决策】;秋逐琊,平三宫【主军政】 萧翊,下三宫【主民事,财政调用】。秋逐琊比萧翊占优势,但是意在干掉陆辞风,所以是僵持。 ps_(:3」∠)_求收藏,求包养。 ☆、第三十四章 双界劫火?其四 “此役势力繁杂,你真的要答应鬼后跟这群随时要取你性命的人去九阙天宫逼宫?” “我欠了长汀颂雪的人情,不能不还。” 慕清仰扫了一眼百丈开外,数千的修士大军,有别于随意凶戾的魔修,他们多数身体外有一些远古凶兽的特征,有的鹰眼,有的长趾,而那些气息最为沉雄的,每每移动一下都带着一层凶兽的虚影。 远古八宗,如今的龙雀八台,相传是承袭了祖神座下八名神奴的血脉传承为根本建立的家族宗门,他们不收外人,仅仅在八族内部通婚,由此来保证血脉的纯净度。只是传承至今血脉淡薄,在与天宫的抗衡中处于弱势状态,表面上听任天宫调用。 此行目的不在拿下上三宫,而是与龙雀台合作冲过第八宫叩开第九宫的门,放出天宫主尊,引起天宫双尊内斗。而鬼后的意思是天宫主尊未必愿意见他人,但如果是阴皇的话,他一定会见。 这也就是为什么龙雀台的人明显认出来慕清仰是越卿珑的帮凶还抽过他们家少主的半魂却不敢当即杀过来的缘故。 但也不过是不敢杀过来,一番质问是少不了的。 “此子与我龙雀台有旧怨,更是助一女子夺取本属于我宗少主的神渊古印,幻将可允我等带其去宗主驾前问话?!” 打破僵持的是两个一劫修士,他们说话的同时,入劫期的神识已经悍然压向慕清仰,这一下若是命中,便是慕清仰如今的精神力强度,不出十息便会识海崩溃。 然而不待慕清仰反应,幻无相就已经冷哼一声神识外放,悍然反击回去,那本意在慕清仰的修士闷哼一声喉中泛出一丝甜腥。 “诸位若是乐意在此小事上空耗,鬼狱也乐于奉陪。” 那几个龙雀台入劫大修脸色一沉,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又道:“宗主有令,只待此子归还我宗少主兽魂,我等便绝不纠缠。” 这下幻无相倒是没有再说话,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慕清仰。若是还了,那想必此子的意识还是主导,他就不必太尊重此子,而以阴皇的性子……呵呵。 他刚这么想着,慕清仰就睁开眼微微瞥了一眼,只说了一个字:“丑。” 幻无相立时熄灭了怀疑的念头,普天之下看脸说话的就只有阴皇一个,见到长得丑的人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此时那龙雀台的人暴怒着想上前的同时,幻无相就不得不行动了,右手虚空一抓,一把三叉戟霎时在握,再随手一挥,一股黑风摧古拉朽地扫开半弧形的一圈,惊退龙雀台之人。 “放肆!再行冒犯,吾必先杀汝等再禀明鬼后!” 龙雀台修士个个面色铁青,似乎也是接到上面的传音,脸色数变,冷哼一声道:“既是以大局为重,还望鬼狱谨重承诺。” 他话音一落,阎山之外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只见整个阎山从中间隆隆裂开,自地底钻出一头浑身漆黑的巨蛇,蛇头无目,唯有一张数排獠牙的狰狞巨口,一现身便仿佛地底出现的妖魔一般一个扭动,迅速盘开,数千丈身躯竟然将整个阎山盘了一圈,蛇头在鬼狱大营上方垂下,头顶乌云凝聚,随着腥风中一浓酽的香氛散逸,不知何处飞来的冥蝶大量盘旋,凝聚为一个黑纱女子的身形。 这女子一出现,整个阎山刚刚还为地虬爬出的震动而微微乱了的阵脚顿时紧张起来,无数人的目光带着渴慕望向这个传说中人世所不能容之美的女人。 鬼后一双清媚的金色眸子望向彼方百里之外的九阙破云三军,他们连大营都筑在云天之上,远远望去,当真如仙家劲旅。可纵然是仙家劲旅,在远远见到鬼后的身影后,些许修为不济的修士竟也痴痴走出,待到自家长辈冷哼一声惊醒神识后才一脸后怕地退回。 “鬼后璇瑰……”与年轻些的人脑子里转的旖旎念头不同,在看到鬼后的同时,平三宫的入劫大能们心中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此女妖孽至此,断不能留。 “尽管鬼后有粉饰修为,但绝不超过三劫之数,其长于蛊惑人心并着御下之术,而我方仅仅五劫之上便有十数人,待到灭掉三魔将,鬼后此番便是在劫难逃。” “怕的是阴皇生前如此长宠于她,她又胆敢这般直接现身,莫非是有什么准备?” “却也不必急于动此女,左右我等是拖延时间静待上三宫传讯……众位不必不安,我等忠于主尊,不容长汀氏擅权作乱,此举虽手段曲折,却是但凭大义。” “正是如此,那么诸位道友且稍待,老夫前去杀杀鬼狱群魔的锐气!” 九阙天宫阵营中蓦然冲出一道青莹莹的光,那光中包裹着一个足踏飞剑的老者,这老者一出现,以其为中心,百丈之内,飞鸟绝迹,细一看竟是无数细小的剑束来回冲杀,这老者赫然是一位剑修! “丛云宫易元子,请教鬼狱三魔将,哪个敢来一战?” 此剑修老者虽然指名三魔将,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鬼后的一举一动,然而后者只一个眼神,阎山大营中便掠出一驾悬空花轿,这花轿流光溢彩,然而细一看却是以人骨为支撑,隐约透着一股诡艳的感觉。 那花轿中一把轻灵的女声婉转传出:“小女南妃,最是爱惜剑修之骨,正可作妆奁盛装小女的嫁妆呢……” 双方似乎是经过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将对将,麾下数千万修士大军却分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场景落在北面高峰上的陆楚二人眼里,不禁化作了凝重之色。 “他们果然是有所勾结!”萧翊脸色一沉,指尖停了一只符鸟,道:“我适才发往上三宫的传信被截住了,上三宫也有他们的人!” “雪尊呢?” “雪尊昨日回入了第七宫后再无联系,多半是被叛逆绊住了。”萧翊想到这里皱起眉头道:“鬼狱一方三魔将只有南妃与枭卿坐镇,便是幻无相与龙雀台一道行动,也不可能伤及儒尊,他们在想什么?” 陆辞风看着破云三军一方良久,忽而叹道:“果然如此,平三宫不满儒尊统辖,只怕并非为着刺杀儒尊,乃是为了惊动第九宫的主尊,到时他们以勤王为名进入上三宫,主尊若平安,便会针对儒尊,主尊若归墟,他们也可以以儒尊囚杀主尊的罪名逼宫。” 萧翊神色一下子铁青下来:“天宫距此三十万里之遥,便是我等用些手段最快也只能率领下三宫在三日内到达,届时只怕第九宫已然惊动。” “萧翊,你有没有听说过,太古时代,九阙天宫、无幽鬼狱、远古八宗、瀚海渎湮阁四盟为表情谊,互通大型传送阵,甚至可以直达宗门内部?” “是有这么一说,只不过现下世易时移,四宗关系支离破碎,便是关系最为密切的瀚海渎湮阁也以年久失修为由取消了传送阵,鬼狱又怎会有?” 陆辞风用手中书卷指了指鬼后所乘的巨蛇之下,阎山中间裂开的一道山谷处,道:“地虬乃古之凶兽,其戍卫之处必有强灵力波动,加上上三宫内部叛逆在天宫策应,他们想启动传送阵,一口气传送去九阙天宫,不难。” 萧翊眸中一沉,道:“看来我们要夺路回九阙天宫,就必须想办法灭杀鬼后座下的地虬了。” 此时又一只纸鹤翩然落想萧翊肩头,当中传出越卿珑略带扭曲的声音―― “我看到慕清仰了,但是他……他在鬼狱大营中啊!” …… “我……是怎么了?” 叶求狂看着手臂上的炎兽王印发愣……他好像是扇了清仰一巴掌打断他不自觉地献祭时间之后就没有记忆了,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鬼狱大营的后方,慕清仰已经不在身边,手上就剩下这道已经被驯化的服服帖帖的炎兽王印。 “清仰去哪儿了?” 叶求狂抓了一个低阶修士问不到一半,忽然背后一只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回头一看,是穿着一件灰色斗篷,打扮得像个不起眼的魔修的越卿珑。 “慕清仰早就跟幻无相和龙雀台的人走了,你是选择飞上三天去九阙天宫找他,或者留下来用你手上的炎兽王印帮我们打掉鬼后座下的这条长虫打开传送阵?” …… 九阙天宫,冲霄而上,一阙言之碧霄,一阕言之赤霄,一阕言之练霄。上有云天之志,故谓之碎云、丛云、破云。云破见苍天,一曰奉天,二曰侍天,而第九宫天道难悟,故而不知名。 慕清仰在没有来过九阙天宫之前只有一个大概的模糊印象,待到亲眼目睹了九阙天宫,方知那些天宫弟子何以如此骄傲。 他从破云宫外俯视可见令人窒息的层云之下,庞大如一小国山河一般望不到尽头的莲台,莲台为城池、莲瓣为城墙,此为一宫,共有九宫如宝塔状层层悬空分布,自创神时代以来屹立至今,昭示其在无尽天荒无可撼动的势力。 冰凉的流云自袖底拂过,这座云上天宫的全貌委实令人震撼,连同慕清仰身侧的鬼狱魔修都发出慨叹之声。只是龙雀台的人并不如他们一般轻松,而是在破云宫这一隅出现瞬间便落下掩人耳目的屏障,随后匆匆打出数道传信玉符,不多时便有一个青面老者悄无声息地掠进来,这又是一位入劫大能。 那青面老者一接触到他们,扫了一眼慕清仰便道:“怎么还有个元婴小子?” 吃过亏的龙雀台修士忙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等加上鬼后座下一共六百七十三位入劫之修,足以应对任何情况。卫老先打开上三宫天梯让我等进入。” 青面老者看到幻无相,面色凝了凝,笑道:“连魔将阁下都出动了,可见鬼后诚意。长汀颂雪已在第七宫被我等牵制住,你等速上天梯,可直入第八宫!” 慕清仰看着这些人鱼贯登上一道虚空天梯,毫不犹豫地也踏了上去。 长汀颂雪守第七宫?那么儒尊是在第八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藏剑之梅隐香(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实体书淘宝链接 独立番外:成婚惊魂记。还剩下九套要的抓紧啦~~~(rq)/~ ☆、第三十五章 瓮中蝉?其一 九阙天宫――第七奉天宫。 “……雪尊,平三宫烈无道并奉天宫主事长老姚季在内三十四位四劫到六劫叛逆守在第八宫入口张开星宿罗天大阵,且在入口方向传来魔修气息,平三宫此次当真勾结了魔修!” 听到这番回报,站在一干第七宫长汀氏阵营修士中的梅钗女蹙眉望了望上方如天顶一般的第八宫,沉默片刻,旋即道:“第八宫传信如何?” “他们蓄谋已久,整个奉天宫已经被隔断,而他们所勾结的龙雀八台、魔修等还在不断增加……上三宫八成入劫已调往鬼狱战场,儒尊只怕要正面遭受贼子冒犯。” 长汀颂雪闭上眼道:“他们并没有在封掉奉天宫的情形下围杀我等,多半是意在第八宫……不,也许是为了第九宫。” 长汀颂雪此言一出,四周焦灼的奉天宫之人都脸色铁青。 “他们怎么敢惊动主尊闭关?!” 整个九阙天宫都风传了千年,言主尊闭关千载不出乃是咎由儒尊篡位囚害,此时平三宫襄助龙雀台之人想要打开第九宫,若主尊当真被幽禁,此番行为便是预示九阙天宫要变天了,而他们这些投奔长汀氏阵营之人必会遭受池鱼之殃。 人群一阵骚动,都是修炼千载的入劫老怪,对性命更加看重,顿时各怀心思。 “慌什么。” 清冷的女声喝断他们不安的联想,却见那白衣梅钗女镇定地坐回到属于自己的高位之上,道:“我长汀氏无愧于九阙天宫,更无愧于君临主尊,他们愿意去惊动第九宫就去,不必阻拦。余下之人继续破阵,一旦阵破,立即前往第八宫援护儒尊。” “是!” 而同时,在第七宫至第八宫的天梯所在―― “怪事,长汀颂雪就这般沉得住气,莫非就不怕儒尊命丧我等?” “那可未必,儒尊虽然因奇伤不利于行,却也是经历过太古创世战的真仙,未必是我等能接触的层次。” 周围传来的议论与空气中渐渐弥漫的山雨欲来的味道交织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网,当中千丝百缕的皆是风云变幻的谋,慕清仰静静地听着这些信息,逐渐拼凑出了九阙天宫内中的矛盾。 一旦放出天宫主尊对付正法儒尊,天宫必然会陷入内斗,便会无暇顾及龙雀台与鬼狱的战事,届时他们无论是趁机结盟反扑九阙天宫还是就此坐山观虎斗都是得利者。这一切对于容央所言的,苍桑的目的都是不利的。 苍桑要整个无尽天荒整合所有力量完成天下一统,而最具这个资格的除九阙天宫不作他想,就当前看与长汀氏利益一致。有容央在侧的鬼后性命怕是不能久长,而关键的天宫内乱,我若是苍桑……该怎么从这一方入手呢? 慕清仰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妄动,龙雀台方面不说,便是幻无相也一直因着忌惮阴皇之故时刻观察着自己,所以见机行事的机会只有一次。 在第七宫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通往第八宫的天梯处早早布下了层层叠叠的护持大阵,只听得见阵外地动山摇的密密麻麻响动,而与自己合并一处的总计一千多位入劫修士,在外每一个都是叱咤风云一般的存在,此刻汇聚一处鱼贯冲上第八宫。 在幻无相的引导下,慕清仰跟着上了第八宫,甫一入第八宫,除了一地双方实力的短兵相接留下的尸体外,就是这第八宫迥然于其他宫阙的景色,不同于第七宫的云山秀色,第八宫只有方圆十数里,悬空般按照天地卦象运行的光阵地面上,几乎是一抬头就能看得到幽蓝色的星天上无数星斗轮转变幻,玄妙的星宿一瞬间吸引了慕清仰的注意。 那些星宿正中央,一颗暗淡得不能算是星存在正居于正中央。 它如同一个不断摄取周围星光的无底洞窟,而那当中闪烁的迷蒙光芒,血红得一如慕清仰癫狂状态下的双眼。 “那是……瀚海天机卦祖推论出来,传信于所有顶尖势力的凶星,原来是这般。”与许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枚凶星的人一样,幻无相面色尤其怪异……他记得当年鬼狱内部也是为了凶星之事小小地起了一场风波。彼时许多不满鬼后治下的人借口出去寻找凶星大肆搜罗彼时降生的婴孩,目的却是为了修炼魔功,之后也未曾找出个所以然,这件事便慢慢淡了下去,未曾想九阙天宫这里至今还是如此重视。 “幻将,鬼狱若有合作诚意,不妨现在便出手轰开第八宫大门!” 幻无相看了看正在入神地看着凶星所在的慕清仰一眼,点了点头,一手幻化出鬼哭三叉戟,一身七劫修为悍然爆发,周围不断穿出空间崩毁之声,三叉戟劈出一道弧形的锐芒,一路摧枯拉朽地撞上第八宫正门。 “正法儒尊,你幽禁主尊千年妄想篡位之行已是人神共愤!我等平三宫自建立以来誓死效忠主尊,必在今日匡扶天宫正统!” 叫嚣声中,不断遭受轰击的第八宫大门蓦然开了一条缝。 所有人严阵以待,死死盯住那条缝……他们知道门后将要面对的几乎就是整个无尽天荒自古以来的传说级人物。 自太古至今,对九阙天宫而言,主尊的象征性大于实际意义,而儒尊却恰恰相反,名曰正法,便是匡正法度,奠定整个天荒三分之一领土的统治,上至九阙天宫的创建,下至这千万年以来所有的规则文法,皆是由其一手经营,可以说是无儒尊,不九宫。 但随着近千年以来主尊闭于第九宫,儒尊着手整顿天宫与周边势力,触犯了太多以宗门、家族为组织的大小势力的矛盾,故而有了今日之局面。 慕清仰此时也回过神来望向那道门缝,他大概是这当中唯一一个毫无杀意的人,而第八宫后的那扇门给了他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门后有一双眼睛,冷漠无情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凝聚在自己身上。 但却并不是一眼看穿了阴皇的感觉,而是在自己身上看出了些别的东西。 慕清仰疑惑间,门缝中传出一声含义莫名的叹息。 “胡闹。” 要现身了……儒尊! 所有人都各提了自己最为凶横的招式在手,而在那扇门徐徐打开的同时,仅仅走出了一个黄衫小童,那小童却是直接无视了他们所有人,出来将那扇门左右开得大了些,又退了进去,随着一阵轮轴转动的声音,推出一辆轮椅。 轮椅上一位一身玄色星斗纹儒袍的人,满头斑驳的灰白不掩其孤高的仪态,一伸手,身侧的黄衫小童递过一盏清茶,就在这般在敌寇包围下,丝毫不放在眼里地饮了一口,随手将茶盏放在一侧。 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四下俱静,那些凝聚的杀意一夕溃散。 幻无相的动作僵硬下来,正法儒尊给了他一种面对阴皇一般蝼蚁见巨树的压迫,无形中的畏惧感袭上心头,不断冲刷着他来时的汹汹杀意。 龙雀台之人的反应尤为明显,他们的杀意最为汹涌,此时反噬起来也更加剧烈,一瞬间神魂受创者不在少数,他们身子一颤,知道这个阶层非是他们所能直接对话,便分海般散开,同时一道威严的残影几个闪动之下出现在正法儒尊面前。 “儒尊久违了,上次一别似乎是在剥夺八宗圈地的条款之上?彼时儒尊专断风采,还是历历在目啊。” 说话的是一个灰衣精瘦的老者,这就是龙雀台的九劫宗主,此时发难,瞬间让龙雀台的士气又抬升了起来。 正法儒尊目光从慕清仰的方向收回来,淡淡道:“宗门圈地而立,扰乱民生,长此以往有伤天和,谈何专断?” “不请示主尊便不顾忌太古四盟之约,你长汀氏可将天宫主尊放在眼里过?” 正法儒尊看着他,忽然掠出一个极淡的笑意:“本尊如何行事,主尊绝不会干涉半分。” “你设法幽囚主尊,主尊自然被你蒙蔽视听。”龙雀台宗主冷笑一声,抬头望向诸天星斗之后的第九宫道:“你可敢打开第九宫,与主尊当面对质?” 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儒尊倦怠地智者脸侧,仿佛在看一场闹剧,道:“你等若有任何手段唤开第九宫,尽管施为,本尊绝不干涉。” 他这么一说,龙雀台宗主心中一虚,想道莫非正法儒尊早有准备?然而他马上打消了这个疑虑,儒尊心机深沉,行事向来虚虚实实,说是疑兵之计也不是不可能。 龙雀台宗主道:“无尽天荒上下无人不知儒尊一言九鼎,本宗便当做是儒尊首肯了。” 随后在他示意下,数百入劫修士神识齐齐凝成一线,这神识强度一度无限增长,如同利刃一般撕开天幕,冲上千年无人叩问的第九宫。 然而下一刻自信满满的龙雀台宗主表情凝固下来,只见那堪比九劫的神识如泥牛入海消失在第九宫。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正法儒尊,后者却不知何时移开了目光又开始在人群中观察着什么。 龙雀台宗主冷哼一声,手一翻化出一枚古旧铜色令牌,他道:“此为千万载前太古四盟时代传下的觐见令,四盟各持三面,可在任何情况下直接与四盟尊者对话。” 他说着,打出一道咒诀,那令牌腾空而起,化作道道金色符文冲上第九宫,那第九宫登时震荡了几下,然而却仅仅是震荡而已,第九宫并没有任何反应传出,龙雀台宗主面色难看了几下,怒指正法儒尊道:“主尊必是已被你所害!” 儒尊仍旧淡然道:“三面觐见令,这里本尊不止本尊一个尊者,你可再行试上一试。” 龙雀台宗主神色扭曲地再打出第二道觐见令,那令牌直接腾空而起冲上天穹,旋即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道觐见令一个陡转,直奔人群,最终停在慕清仰面前。 一片寂静中,儒尊对着慕清仰徐徐开口道:“这才是真正久违了,你附在凶星之子身上是想做什么呢,幽虞。” 作者有话要说:  1幻无相带着慕清仰是为了让他识海内的阴皇惊动第九宫。 2平三宫支持的是第二储君秋逐琊,而儒尊首徒是陆辞风,如果不除儒尊,到时陆辞风继位他们必然会被削弱夺权。 3九阙天宫和瀚海渎烟阁的关系一直很密切,当凶星到来时,儒尊感应得到。 4再往下慕清仰要被苍桑坑个大的。 继续打广告~~~~《叽萝》实体书,独立番外――成婚惊魂记:老板终于娶叽萝啦~ 《藏剑之梅隐香(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实体书淘宝链接 ☆、第三十六章 瓮中蝉?其二 虽是早有预感,但在儒尊就这么直接点破凶星身份的瞬间,慕清仰还是面露错愕。 他的周围仿佛一瞬间抽成了真空,在人们不自觉地远离的同时,他脚下的影子无限拉长,最终从影子中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模糊虚影,隐约见得权杖在握。 “万年未见,竟憔悴如斯啊,长汀霜宴。” 儒尊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不及你死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等尚能苟延些时日。” 阴皇则是全然不为自己死在女人手上为意,那虚影浮动间,幻无相以及身后鬼狱之修已然单膝跪地,不敢漏泄一声。 阴皇看了一眼星斗之上的凶星,道:“十数年前本皇听罢你方传讯凶星之事便已花下长眠,怎知你们后来竟然真把其当做头等大事重视至今。” “卦祖长窥天道,从无妄言。” “你待如何?” 儒尊道:“凶星关乎天下大势,自是有来无回。” “这也是君临皇宇的意思?” “是本尊的意思,也将会是他和你的意思。” 阴皇笑了两声,道:“本皇不在乎你儒尊就此除掉此子,只是谁告诉你凶星必然祸世?凭据何在,卦祖吗?” “卦祖从不尽言,至于是谁取信了本尊,本尊不能妄言。” 阴皇转了转权杖,道:“儒尊既然谨遵君子风,那还是让君临皇宇出来说话吧。” 儒尊又端起了手边的茶盏,道:“本尊一如前言,你若能唤得动第九宫,本尊绝不插手。” “有客自远方来,主人却如此惫怠,好一个待客之道。” 阴皇刺了儒尊一句,回头见慕清仰陷入沉思,先是愣了一下,方道:“你这小子,本皇千万年不曾为人说话,你不说诚惶诚恐,至少也做出些紧张样子。” 慕清仰心中存疑,此时却冷静下来,越过阴皇向儒尊问道:“敢问儒尊是以何为据判定我是所谓凶星?” ……这稚子!怎么敢直接与儒尊对话! 在场之人无不是有着傲于常人的修为才敢在此,他们看得清楚,此子分明不再受阴皇影响,还敢直接插言,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儒尊也并不在乎这些教条,沉默片刻,才慢慢说道:“颂雪在本尊面前提过你,也知道是她助你取得了储位的暂时认可,但即便如此,你可知本尊也可以对你只问生杀,不问缘由?” “当权者强,无话可说。” “生死当前而从容以对,这份气度,值得本尊给你一个理由。”儒尊回忆了片刻,道:“先前有一个人,与本尊做赌,言他的语言比卦祖做得精准,本尊不信,他便赌本尊这第八宫今日拢共有一千又四十三人,本尊起初看这一千又四十四人世时,本以为是自己赢了,没想到……孩子,你并不是个活人。” “世上有七种天生凶煞之子,出则遍地血河,而最为凶煞者不过黄泉鬼胎。虽说修界之中机缘往往需得以血肉为飨方得证就,只是你出现才多久,从储位至双王印,若你的杀仅仅是杀,本尊或许也不会在乎,而是你动辄影响天下大势,如此屠杀,天祭国的亡魂无数,以及身上的血屠之气,你说本尊是在你未成大祸之前先行扼杀,还是留待日后后患无穷?” 儒尊的眼睛如同倒映昏沉世局,冷眼坐观间,不由得让人开始回顾自己所行所为、所思所想,究竟是如何地与初心相较而面目全非。 慕清仰并不是没有想过他如今变化殊异咎由何故,只不过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从接触了聆苍转开始,或者更早一些,从遇到苍桑,作为本该不存于世的鬼物,他的生命就变调了。只不过再怎么变,不过是毫无理智杀人的恶鬼与逐渐变成一个会用手段杀人的恶鬼的区别,平静了十六年,心底的人性渐渐冻住,唯有纠缠着一点爱慕的情感兀自取暖。 沉吟间,忽而见那龙雀台宗主不甘心第九宫毫无反应,怒道:“阴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下,可还记得天宫与鬼狱正当交战?若非长汀氏默许天宫鬼狱双界本可相安无事,在场之中唯有你阴皇能有资格唤出天宫主尊,莫中了长汀氏拖延之计!” 对龙雀台而言,凶星之论过于缥缈,与他们利益瓜葛不打,而他们主要对付的仍旧是儒尊阵营,多拖一刻便是多一分风险,他们的人还在天宫外围严阵以待,只待儒尊伏诛便会立即杀入上三宫翦除长汀氏党羽。 “哦?” 相对于龙雀台和平三宫的焦急,阴皇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此时已然是唯他的意思是从的鬼狱群修,问了一声:“若鬼狱亡了,你们当如何?” “自当竞毕生之能,在天宫治下再大闹一场,此谓为魔猖狂。” 儒尊听着这话,摇摇头道:“相斗了数万载,无幽鬼狱仍是这般会给我中域大业找麻烦……不过四境之中,也确然唯有鬼狱保留着创世至今最后的风貌。” “所以本皇无所谓鬼狱未来如何,是血沃疆土,或是苟且偷生,皆是人心自选。你或能夺了他人的意志,来时却未必不会是你路上祸患,否则怎会有眼前一幕?”见儒尊不甚苟同,阴皇也是无所谓地笑笑,随后便抬头朝第九宫道:“便是看戏,也合该看得够了,该入戏了,君临皇宇。” 第九宫方向蓦然散出一圈诡秘的波动,如同虚空中奏出一阕来自荒古的吟哦,同时在上千修士蓦然爆出精光的眼中,整个第八宫星宿天幕陡然一阵模糊,从墨兰过度到深黑,整片星宿天空唯独剩下一点凶星闪耀。第九宫的轰然下沉声中,依稀只见得浓酽的黑色中一座庞大莲台缓缓压下,当中宫阙几无一丝华美,殿前如墓志一般铺满了锈迹的的碑上,狰狞的古兽攀附其中,凶瞳咆天,隐有一股不屈之意。 平三宫以及龙雀台之人纷纷激动起来,平三宫之人更是俯首道:“破云宫烈无道率丛云、碎云等平三宫恭迎主尊出关!主尊一声令下,我等必扫平长汀氏叛逆,还大权于主尊!” “长汀氏幽禁主尊,请主尊出手诛戮以正天宫大统!” “下三宫投靠长汀氏多年,狼狈为奸,请主尊废其族谱!逐出天宫!” 此起彼伏的诉声中,慕清仰看到儒尊却仍旧平静如昔,心中一松又一紧,松的是苍桑本就想要九阙天宫整合力量,如今长汀氏安然自是遂了苍桑的意思,紧的是若是双尊目的一致,那今天无论如何被咬定是凶星的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果然下一刻,第九宫的大门不断震颤中不断落下灰迹,随着一声如同老人暗哑的转动声,从第九宫中走出一个灰色衣袍的男人,这人满首凌乱的长发,抬起头的瞬间,右半张脸满是如同雷殛一般纵横交错的伤痕。他似乎是很久没有动过了,灰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仿佛不能适应外界的光明一样,眯着眼睛一一将第八宫的景象收在眼底。 “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很慢,一顿一顿,而刚刚人声鼎沸的平三宫之人却纷纷如哑了火一般,他们感到了浑身上下无可遁形的感觉,一如儒尊适才现身之时,甚至更为强烈。 天宫主尊,自号君临皇天之宇,帝天之下第一人。 无人应答,便是连儒尊也闭着眼睛令小童再去添一盏茶。 “幽虞,龙雀台……”他的思想似乎比常人缓一些,一一数着,灰色的眼睛扫过慕清仰时停留了一下,道:“鬼胎。” 龙雀台之主没能忍得住,上前一步道:“长汀氏自主尊闭关千年以来擅权自专,不顾太古四盟之约对我龙雀八宗不断削弱,当年与我宗缔结约定的乃是主尊而非长汀氏。我等怀疑主尊已被长汀氏蒙蔽视听,敢问主尊以为如今的天宫难道不需要认清楚谁才是天宫之主吗?!” 而那天宫的主尊,微微侧过头思索片刻,一步迈出,下一刻现身在第八宫之前,低头对儒尊问道:“霜宴,你想要天宫?” 儒尊略显烦躁地闭上眼道:“别给我找麻烦。” 在龙雀台以及平三宫之人剧变的神色中,君临皇宇缓缓开口道:“莫说九阙天宫,便是这天下,本就是吾兄弟用血肉堆砌起来的,若是吾兄弟想要,吾君临皇宇便是称臣又如何?” …… 鬼狱阎山战场。 “炎兽王印只听从天祭一脉的号令,你们系出同脉血亲,此时我等都要依靠你的炎兽王印攻破鬼后座下的地虬。” 叶求狂已经没有时间纠结他遗失的那一段记忆了,听到慕清仰被鬼狱的人带去九阙天宫时,表情异常可怕。 若是被鬼狱的人带走的同时还被九阙天宫的人以为他勾结鬼狱,那简直就是两面仇恨。 叶求狂不得不握紧了袖中的骨风铃,喃喃让母亲保佑清仰平安,在越卿珑的催促下道:“弟媳妇你说怎么做,干谁?” 听到弟媳妇这个称呼,越卿珑愣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道:“你也是清仰的哥哥?” “对呀怎么?”不对什么叫……也? 越卿珑立马抱住叶求狂的胳膊道:“哥哥你还有多余的弟弟吗?请务必都介绍给我。” 但是未等到叶求狂反应过来,越卿珑余光就瞄见萧翊隔着十里的距离以一瞬十丈的速度往这里赶,顿时松开叶求狂正色道:“既然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废话了。地虬之下有传送阵直通九阙天宫,此时鬼狱正面虽然在与破云三军角力,但实际上精兵已经通过传送阵送往九阙天宫,地虬乃古兽,而平三宫未必愿意全力出手,我们只能依靠你手上的三首炎牯杀掉此地虬冲杀进去。待萧翊率领的下三宫之人随我们回援九阙天宫后,在那处与天宫留守势力夹击入侵者,这样清仰凭借其储君身份也可以平安了。” 叶求狂捋清了这个关系,终于抓住重点,目光落在地虬上的鬼后身上,指了指鬼后道:“所以说干蛇还是干鬼后?” 越卿珑不得不按下他的手指指向鬼后脚下的地虬道:“干蛇,那女人会蛊惑人,碰不得。” 叶求狂略显失望拍拍手,以指作刀,自手腕到肘部划开一条长长的血痕,那血迹竟未落在地上,而是顺着手臂灌注进炎兽王印之中。 越卿珑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她周围一下子昏暗下来,神识外放再一看,她与叶求狂竟然都身处于一个虚幻三首巨兽的腹中,而这巨兽还在不断凝实,狰狞的三只头颅,几乎瞬间吸引了整个战场的目光。 “到底是不如上古动辄踏平一国的规模,不过踩死条蛇却是轻巧得很。大家伙,干蛇就行,别伤女人,哥从来不打女人,蛇蝎女人也不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没什么难懂的就不说了,算是对前几章故事线的一个总结。 另外继续打广告~~~ 【看这里~《叽萝》实体书!】《藏剑之梅隐香(杀死那个鱼唇的叽萝)》实体书淘宝链接 独立番外:成婚惊魂记。还剩下几套要的抓紧啦~~~(rq)/~ ☆、第三十七章 瓮中蝉?其三 “此兽三首六目,莫非是天祭国炎牯圣兽?” “是了,听烈昀说那第九储君是在鬼狱之中失踪,这必是其手中炎兽王印!” “也好,算算时间无道的人马也该到了上三宫,我等也要为迎回主尊献上战果。” “鬼狱魔修,助我等诛灭长汀氏,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了,莫非真以为堂堂九阙天宫能与他们合作?” 有时候交锋只需要一个微弱的信号,彼此的心照不宣都会瞬间如崩塌的大堤一样泄出杀戮的洪流。 说到底,双方都从心底渴望对面站着的芬芳人肉而已。 所以从假戏假做到假戏真做,两边的人依然是心有默契。 地动天摇中,两头古之凶兽相互撕咬着,阎山战场沸腾出一片烟尘,而那烟尘掩映下的瞬间,双方对峙的人马,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杀,瞬息如黑白的洪流对冲在了一起,交接的地带,蓦然绽出一片血红的楚河汉界。 法器与仙术的轰然爆声中,谁也听不清敌友的声音,眼里只剩下将对方的白染作红,或是用黑的血染红自己的白衣。 而在这一线血色如同解冻的江潮不断扩大黑白之间的模糊地带,而那被炎牯犯颜的无幽鬼后,仿佛牵制着所有人的行军方向似的,在麾下的护持下徐徐落在阎山裂谷之下。 那山谷之下,突兀地立一个破败的闪着八道光柱的祭坛,这便是鬼狱与天宫未决裂之前的互通传送阵。 越卿珑贯彻了她的低调风格,战场上遇到冲突便引向人多的所在,待敌手被吸引走注意力,才又继续向祭坛方向靠近。 或许在所有人中,只有她的心底是最为安定的,这一场战争她知道胜负谁属,所以她会站在胜利的一方,正如她起初选择了和慕清仰培养好关系,对女人来说,安全感才是最永恒的情郎。 越接近阎山,那魔修的杀性就越发腥狂,越卿珑不得不催动身上一块能隐蔽气息的灵玉,加上她的身法,才不会被魔修们第一时间锁定气息。 只是再往前去,假劫和入劫修士的神识笼罩下,她是无所遁形的……若是有什么东西吸引魔修们的注意力就好了。 越卿珑刚刚这么想着,背后一声破风声响动,乃是一个有擅长远程手段的魔修发现了她,在她暗暗行动的同时在背后放了一道冷箭。 “战场上走神,嗯?!” 叶求狂的声音几乎是很突兀地出现,同时已经一把抓住那冷箭,箭身与叶求狂的掌心摩擦出一道血痕,他似是未觉得痛一般,反手掷回去,一箭从那偷袭之人眼中穿过,脑后穿出,那人晃动两下,从空中掉下阎山地面上的尸堆里。 越卿珑省下道谢的话,急急道:“先别让炎牯进裂谷,此地有进无出,鬼后将自己置于危地,必有诈。” 叶求狂见她说得笃定,异道:“我倒是还行,不过那下三宫急于回援,能听你的话吗?” “萧翊听我的就行。”越卿珑说着,连连打出几个传信纸鹤,朝四面八方飞去,显然同时是给下三宫几个方面的人同时发信。 “想不到你年纪小小,临战指挥却好像很娴熟似的。” “白日梦的时候……习惯了吧。”越卿珑拉了一下斗篷遮住半张脸,全神贯注地盯着裂谷之处。 此刻杀入战场的破云三军如鹤翼迂回一样将黑色的鬼狱之军包围,他们争夺战功,而领军者多半死死盯着鬼后的动向……取得鬼后的首级或者生擒,都是此场战役中最为决定性的不世之功,而出征前上三宫更是颁下令旨,言斩三魔将者,化神以下由奉天宫长老收为核心弟子,化神之上直接允许进入奉天宫位列长老之位,从此握有天宫巅峰阶层的实权。 仅仅三魔将便如此标榜,作为阴皇归墟之后如今的鬼狱真正主人,鬼后的性命价值更为可怕,乃是取鬼后之命者,将被赐予双尊渡劫时留下的十八道道种感悟,若是感悟得当,此生有望突破九劫界限,成为整个无尽天荒第七位真仙阶。 越卿珑不指望拿到鬼后的人头,那道种她拿得到也留不住,她所期待的是斩杀魔将的功勋,在这最后的战场上,她有一丝机会斩杀七劫级别的大能,这是唯一的拜入上三宫的机会。 如此重利之下,平三宫之人,以元婴化神为主力,数百入劫为先锋,如利剑般撕入阎山外围,一路趁着炎牯撕咬地虬的间隙摧枯拉朽地冲入长长的阎山裂谷。 待到冲入当中三百万天宫修士看到站在传送祭坛上的鬼后时,鬼后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一笑当真如月破云出,清辉落处无不痴狂。 “既来了,就休走了。” 远在天宫大营中的秋逐琊本是放任破云三军大长老指挥战事,待到越想陆辞风的话越不对,回神观望战场时,一见他们孤军深入,登时暴怒。 “蠢货!都是蠢货!都为了鬼后蒙了心肝了!本君只是转个身你们就敢孤军深入!” 烈冲云道:“少主莫急,鬼后修为不济,全然依靠地虬之势,如今地虬被制,只要取得鬼后首级,便是有些风险也是担得的――” 秋逐琊面色发黑,全然没有和烈冲云解释,抢过传信云符道:“地虬之下,有鲜少情形下会伴生天蟒,若不入巢穴则天蟒不轻出,让入劫以上者速退!元婴化神之流不管死活!” 裂谷中的入劫修士听到此命令,多数还是警惕起来,纷纷朝裂谷上方飞出,但飞到空中之时,他们当中有的修为低的身形一阵僵硬,整个人停滞下来,惊恐地看着自己从脚部开始石化,须臾间整个人化作石像坠落,永远埋骨于阎山谷底。 然后他们清晰地看到,阎山裂谷峡谷两侧无数石缝中,数百条灰白色的,头侧生有肉翅的银身红眼的蟒蛇蜿蜒爬出,宝石一样的红眸所对上的人,无不身形僵硬,石化作雕像。 只仅仅十数个呼吸间,三百万天宫修士,多半陨落,一时间鬼狱魔修声威大振。 叶求狂纵然多见杀戮,此时看着几百万人同时陨落,也是一阵头皮发麻,道:“这蛇看谁谁死,这该怎么打?” “此伴生天蟒见不得日光,若是日光照耀,不多时它们自己也会石化。鬼后也知道它们这个弱点,所以才在此时用出以求奇兵之效,你看,鬼后所过之处总是浓云蔽日,多半就是这个道理。待到破云三军的老头们知道这是天蟒,驱散乌云后它们便不足为惧了。”越卿珑左右看了看,忽然双眼一亮,她看到一个红衣的暴露女子,断了一只手臂,双眼恨恨地正要逃进裂谷。 是三魔将的南妃! 南妃本是阴皇的侍妾,在三魔将中实力最低,仅仅长于蛊惑之术,若是偷袭得当,未尝没有机会取其性命。 此时南妃正被五个三劫到五劫不等的修士缠斗,离阎山还差个数里之遥,一旦让她回到阎山,此后再难有机会杀她了。 “清仰的哥哥,你看乌云被平三宫的长老们驱散了,你还不去杀了鬼后救清仰?” “不不不,哥不能动女人,这是原则。” “清仰重要还是美女重要?” 叶求狂陷入了艰难的抉择,道:“很难说,但如果清仰和美女同时掉进水里,我估计会先救美女。” 慕清仰你两个哥哥真是各有各的难搞之处…… 越卿珑只好换了个说法道:“阴皇一代枭雄,你难道就不想过攻破鬼狱后那庞大的遗产――” “遗产哥不感兴趣,哥只肖想过阴皇的遗孀。” 越卿珑叹为观止,作为好色之徒叶求狂也真是做到一定境界了。 然而最终叶求狂还是找回了人性,觉得亲弟弟还是有一定重要性的,就操控着炎牯冲去了阎山裂谷。 越卿珑微微一笑,袖底甩出雪绡练,向南妃且战且退的路线埋伏去了……她有不少好用的东西,正可一试…… 而在另一方,待到炎牯终于将地虬生生咬死,跟着叶求狂到了裂谷中时,叶求狂发现鬼狱内部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抓住一个人问道:“怎么这么乱?” 那魔修见他也似乎并非中域打扮,颤抖着声音道:“魔将枭卿背叛了鬼后……鬼后被杀了。” 叶求狂一怔,放眼看去,鬼后正背对着他们,心脏处穿透了一口长剑,她对面的一个长发男子正如疯魔一般。 “你当知无人能杀我……” 鬼后的话语如同缥缈的云雾一般,一手伸进那男子的心脏中,握住了什么,衬着她失了血色的面容,幽幽如黄泉路上的艳鬼。 “若是杀我,必要先舍了心……没了人心,才能杀得了我。” 鬼后的血,落在地上,竟然就这么化作了黑夜一般的黑色。 人们终于看到了这位鬼后的真正面目,心口洞穿带出的细碎枯骨和半面崩解的面容再再昭示,这位鬼后只不过是一具空有皮囊的枯骨。尽管她余下的半张脸孔实在是美得惊人,却无人再敢有旖旎的念头。 鬼后扯出了枭卿的心脏,放在眼前看了看,抽出洞穿身躯的长剑,将那心脏按进自己心口,环视一圈,收到的尽是些惊恐的目光。 “既都成了魔修,怎么还怕鬼?”她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权杖,闭上眼道:“所以你们终究成不了气候,若是怕了,厌恶了,大可捡起剑来斩下我这尊鬼物的头……只是,你们谁敢?” 不断退却的魔修中,忽然走出一个气息平平的僧人,他走得很慢,未曾哪怕踩到过一具尸骨,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他就这么走上前,抬起头,温淡的眉眼中映出鬼后的半面残颜,一如鬼后初见他时一样。 带着某种怀念般的温柔与伤恸。 “既然来世不能陪你白头,今生就陪你个善终吧,你可赏脸?” …… 长汀颂雪终于破开第八宫结界进入第九宫时,只见得似乎是风波已定,满地的骨尘灰烬不知是谁家混了谁家的,死绝得连血都未留下。只是第八宫门前的三尊会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阴皇幽虞,正法儒尊,君临皇宇,若天下是一座天平,这三个人只怕是能平了整个无尽天荒的重量。 至于后面那些魔修,多半是跟着阴皇的,长汀颂雪无暇再顾及,见儒尊示意她上前,她才开口问道:“这些叛逆是主尊出手灭杀?” “这些人无端冒犯上三宫,我出手不算折颜。” 阴皇瞄过来上下扫了一眼长汀颂雪,笑道:“你兄长折了这一双腿,不算亏,若本皇也有妹子让老天夺了去,折了项上人头也要找老天讨回来。” “阴皇如今状态,还是省些说话的力气吧。” 长汀颂雪皱皱眉,又扫视了一圈,有些不安的预感,问道:“听他们回报说第九储君被鬼狱挟持至此,怎么未见?” 阴皇不说话了,转头看向儒尊。 儒尊抬起头,冷冷道:“若你说的是那个叫慕清仰的凶星鬼胎……他,已经伏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天宫主尊把平三宫以及龙雀台作乱的都做掉了,这个长汀颂雪有底所以从来不担心。 2天宫鬼狱一战下章会终结于阎山。 3下章完了之后要跳时间了哦~~要黑化了哦~ _(:3」∠)_话说叽萝实体书没有人要了吗…… ☆、第三十八章 瓮中蝉?其四 叶求狂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抛下了混乱与机遇的战场,去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同样命运的僧人是如何走完最后一步的。 他曾经听苍桑说过的,有一个衷情到愚昧的僧人,一厢情愿地犯了情戒求娶了路上舍与自己一碗水的丑女,一厢情愿地借着渡生的佛言与她生活在一起,最后终于是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付出了代价。 那眉眼温润的佛修如同初初学会爱慕的少年人一般,手不作梵印,牵着他喜欢的女子的手,走过的地方,想要拦阻他的人,无论是鬼狱的还是天宫的,都被生生渡成了枯骨。 鬼后怔怔地便由着他牵走,她本也以为自己当然要战死在疆场,而非如现在荒诞的戏剧一般扔下一片内乱的残军随着一个丝毫不相关的人走。 战声被遗弃在身后,待到一切渐渐远去的时候,她听到了佛者似是欢喜的声音。 “曾经有个的姑娘,活得很艰难,脾气也并不好,却愿意给一个刚下山的沙弥一碗她好不容易翻过了一座山才打来的清水。” “然后那沙弥便喜欢上了这个姑娘,时常在她周围的村落中讲禅,日出日落时,看着她远远地走过,便很满足。” “沙弥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但姑娘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他就想办法制造了一场瘟疫,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姑娘的村民们认为瘟疫是从她传染开的,便要打死她。” “这时候沙弥站了出来,说要求娶这个姑娘来保护她,姑娘感念沙弥的救命之恩,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下来。” “沙弥很开心,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久以后姑娘有了一个孩子,但因为沙弥很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到不想包括孩子在内的任何存在插足。所以在孩子生病的时候,就只是看着孩子死去也没有出手相救。” “然而这个坏沙弥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很久,坏沙弥的师父来找到了姑娘,告诉姑娘坏沙弥做下的一切,等到坏沙弥从师父那里逃出来找姑娘的时候,姑娘就在他们生活了很久的家中自杀了……” 叶求狂不禁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僧人的故事的全貌。容央沉迷的爱情只有他自己虚构的美好,这个故事背后的白骨累累,却再再昭示了他们这些人啊,人命债和人情债,生生世世都还不完,苍桑救了是罪业,杀了才是功德。 而说到姑娘自杀的时候,容央眼中的悲伤蓦然浓郁起来,他握紧了鬼后的手,带到身前一株菩提树前,轻声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株树……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总想着,既然是同去的,也要同归。” 鬼后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那手上一轮仿佛走至了尽头的指针刺青,正在悄然蔓延到自己手上。 人在将死之时总会有些预感,鬼后本以为她会回顾自己的一生,而此时却陷入了容央的故事中。 他的故事很美,也很残忍。 鬼后碰了碰自己半面破碎的脸,道:“你叫我什么?” “夭夭。” “我是鬼后璇瑰,若你相信,待到来世……” 容央笑着摇摇头,道:“来世就只有夭夭,没有容央了……夭夭会转世成为夭夭,而罪孽深重的坏沙弥,再也不会去打扰夭夭了。” 鬼后不解,却仿佛心中失落了什么,再一抬眼,手上一轻,映入眼帘的容央身形虚幻起来。 她猛然上前,却抓了个空。 “你……你的故事没讲完,你要去哪?” 菩提树影摇曳,鬼后只看到树下的人徒劳地开口,她却听懂了他的心音。 “夭夭,我们回家……” 心口传来的尖锐的痛苦让鬼后慢慢滑坐下来,她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树下,慢慢落下一滴眼泪。 “……我跟你回家,我跟你回家。” 叶求狂转过身,不忍心再看,若是苍桑在看着这一幕,他惯有的对感情的嗤之以鼻又会被颠覆,这对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的,让时间磨灭了一切对应记忆的人,唯独没有磨灭他们或怨或爱的情。 大家都有罪的时候,容央的罪或许是最动人的,然而无论是怎样地动人,他都已经在彻底消亡中结束了。 而鬼后……她也已经尽了她的用处。 实际上却也结束得圆满,如同老迈的狮子与成群的角马搏斗,一者成就了王者荣耀,一者获得了肥美领地,前者书写了信仰时代的最后传说,后者继续为了成为传说而延烧不休。 …… “这世上放目所见的一切,都始于时间,而终于时间……但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悖论,让我陷入了困惑。” 昏暗的九阙第八宫,空荡荡的大殿中,蓦然响起了脚步声,随后从黑暗里走出了一个浑身雪白的,格格不入的人。 慕清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苍桑。 苍桑依然如记忆中仿佛被时间忘却了一般,满身的白,如雪月,如霜花,悄然飘落在心间,又无声滑开。 九条从身后的黑色水池底延伸出来的锁链层层困束着他的身躯,如同对待一个随时发疯的噬人凶兽。 “巧合的是……我也同样有一个疑问。”慕清仰的嗓音略有些嘶哑,像是内脏碎过一回拼接起来一样,在苍桑走近的同时,仿佛是怕他这满身雪白刺痛了双眼,道:“是不是我这枚旗子让你硌手了?” 苍桑淡薄的眼睛倒映出慕清仰的惨状,并没有起什么波澜,道:“容央告诉你了多少?” “很多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杀鬼后,让我吸引所有的目光,整合无尽天荒的势力,对你来说只是杀一个未来的你?” 苍桑垂了眼,坐下来拿出一张棋盘,慢慢摆上黑白棋,道:“证明我才是真理,才有资格谈以后。你当知道我憎恨失败,所以你不仅仅是一枚得力的棋子,更是我准备的执子人……但我不得不说,我很失望。” “……什么?” “还没开局,你便败至此地。” 慕清仰沉默不语,只是费力地伸出手与苍桑的白子厮杀。 “那么凶星之事何解?” “无尽天荒有神明自号祖神,仿佛对外来异数有着浓厚的兴趣,便设了一个所谓凶星来感应异数的动向,也就是所谓‘上天示警’。那么告诉我,若是你,知道自己是凶星后,你该怎么做。” 慕清仰手中的黑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没了声音。 片刻后,他嘶哑道:“若是我……若是我,便会寻一个替身,利用他,让他吸引忌惮凶星之人的注意。” 苍桑倾过身去,在他耳边声音平静道:“那时候,凶星现世的那一日,出现在无尽天荒的,不仅仅是刚出生的你,还有一个……偶遇你们的人。” 一瞬间慕清仰眼前的霜白如同被黑暗吞噬,他向往着的,粉饰着的,憧憬着的,全然撕下了看似温和的面目,露出了血淋淋的事实。 仿佛被冰原上孤独的雪灌注在了心底,化作颤抖一般的扭曲声调。 “你也从不曾……不曾喜欢过我?” 苍桑子夜色的眼眸中渐次晕染出水墨幽深,漠然得当真如一个无心的神o。 “饮沧楼从不曾存在,它……只是一个并不真实的梦境。” 一开始就是一场再明了不过的谋算,苍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也成了他不得不面对的箴言。 ――只要你出了这饮沧楼,你日后面对的就唯有我的棱角。 ――岁月总会告诉你,成长终究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锁链声猛然响起,慕清仰挣扎者抓住苍桑,瞳孔血红一片:“我的记忆不会骗我,我知道的所有你教授我的东西,我们在一起生活过的――” “过去了。”苍桑转过身去,淡淡道:“我终将为神,而你不过转瞬即逝的凡人。” 九条锁链似乎有生命一般,察觉到挣扎,开始慢慢向黑色的水池中拖拽这座宫阙中唯一的囚徒。 谁又会为夏虫驻留一生呢?尽管偶尔贪听夏虫的清鸣…… 黑水淹没了慕清仰的视线,他动了动嘴唇。 “苍桑,你不要我……就只能我来要你了。” …… 九阙天宫与无幽鬼狱的战役结束在这个躁动的夏日,尽管结果令人唏嘘,却也是众望所归。 “年纪轻轻便能亲手灭杀三魔将的南妃,且雪尊已经有意向收你为亲传弟子,越师妹前途不小啊,这下越氏再也不敢小觑于你。” 越卿珑结果奖励,眉头深锁却并没有解开……难道她想错了?慕清仰就这么死了?没有后来第二大荒纪的存在了? 在她惴惴不安时,远远地一个青衫儒生略显苦恼地走了过来,周围的修士都目露尊敬地跪了一地。 越卿珑上前忙问道:“少尊可在上三宫见到慕清仰的尸首了?” “主尊出手一向是肉身不留,只是看师尊的意思,又好像并没有杀过慕清仰,而且……雪尊的说法是,她没有见到阴皇出来,而现在第八宫根本就没有阴皇的踪影,她猜想……” 越卿珑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脸都白了,道:“我只知道冰血王印噬人魂魄而增长,若是阴皇被吞噬,哪怕是一个残魂――” “慕清仰会因此变成一个怪物,被师尊诛杀也不是没有理由。但我总觉得,师尊关了第八宫,不准任何人出入,倒像是在幽禁什么似的……既然发现了凶星还不就地诛杀,想来别有内情。”陆辞风又问道:“叶兄呢?他没有冲动地杀去上三宫?” “他马上回了饮沧楼说是要找一个人,那表情好像是就算慕清仰死了找那人也能复活似的……”越卿珑嘀咕了一下,见陆辞风面露思索之色,又道:“雪尊有没有再探听一下的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 “雪尊到底是不敢把师尊追问得太急,只能找机会潜入第八宫……不过有第九宫看顾,放眼整个天荒也不可能有人在主尊眼皮下面捞出慕清仰。”陆辞风按了按眉心,道:“而且现在这个时机,天宫平乱、又是与鬼狱战后,单是分配战俘,收纳资源这些足够忙上数年了。慕清仰若是没死,也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此事只能后延,留待日后慢慢周旋。” 越卿珑沉默,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们都该趁着战后的时间抓紧为自己未来的生机争一口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容央最开始到饮沧楼的时候就不讳言自己是个恶人。 2慕清仰看到的聆苍转里的容央是苍桑刻意给他看的,容央主观虚构出来的美好记忆,虚构出来的故事里容央是个被宗门棒打鸳鸯的无奈之人,所以混淆了慕清仰的观念,让慕清仰对苍桑的行为抱有敌意的种子。 3慕清仰被关进第八宫,双尊对外称慕清仰已死。 4‘凶星’是苍桑,为掩饰身份,苍桑让慕清仰出饮沧楼后一系列行动顶了凶星的名头,其实他自己本体并没有出饮沧楼,但是儒尊不傻,也怀疑苍桑,所以留了个心眼对慕清仰只囚不杀。 ☆、第三十九章 烬夜思?其一 “容央死了。” “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有什么同病相怜的想法吗?” 月下树风交错梳过密密的花叶,带着摇曳的梨花落定在不大的院落中,铺了一地如雪的香毯。 叶求狂来时,每踏一步,都仿佛踩在陈腐的铠甲之上,隐隐腥味的杀伐之气如潮水般涌向树下望着树的白衣少年,那杀气是如此的浓郁,以至于仿若周围的梨花都颤抖着哀泣如雨。 “有想法也没有意义,我便是死也绝不会死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倒是你,许下的清仰不会死在我之前的承诺呢?” 随着他毫无情绪的言语质问出声,一时间猎猎的腥风压弯了本就不堪的梨花枝头,狂乱的树影见,唯有那饮沧楼中的人,连发丝都未曾动过半分。 “有些人死得安详些,有些人活的辛苦些,你觉得那种好?” “你怎知清仰就喜欢死亡的感觉?而不是活着与你继续耗下去?” 一直凝视着身前梨花树的目光中,微微困惑的表情在雾霭似的黑瞳中化开,隐约照出了如同昼夜交替时的穹紫。 “他没有死,天宫的儒尊怀疑我,所以留了清仰的性命……若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从天宫出来倒是会死。” 叶求狂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我最后信你一次,无论清仰过的好或不好,我只要他活。” “这对他而言很残忍,你这个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压力无限扩大,自己承受九分,再留一分给你周围的人,而那一分也足以压垮他人。” “清仰的性格坚毅,不会轻易放弃。” 苍桑发出一声冷笑,道:“慕清仰从来没有自己的性格,一开始软弱、臆想化、无价值的慈悲是他看过的书带给他的,后来鲸吞他人的性情,就学会了狠戾、狡诈、适时取舍,虽然污秽却又利于生存。就像你一样,自己的人自私得够了,就不再管他人死活,规则法度对你们而言,有利的才去捍卫,有害的则是视为墙篱。” 叶求狂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再恶劣的棋子,只要你用得顺手,看不顺眼也无所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仅仅是为祸无尽天荒?” “在你的记忆力,天祭国是祖神成神时开天辟地的战场,因此得证神位?” “祖神于天祭国抗击天外妖魔故而成神,先民奉之为祖。你一直说你是神……莫非真的是――” 苍桑仰起脸,一片花瓣轻擦过眉睫,落在肩侧。 “我的成神之路非同征伐,而与你们人类息息相关。”在叶求狂疑惑的目光下,苍桑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梨花树,道:“人类的光阴时刻如这树干,随着无数的未来一分二,二分四,如这梨树一般,而若是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某一个枝头上的硕果,就必须抹杀掉这些繁乱的分叉。而你是我削去分叉的刀,容央亦然。” “那清仰的地位呢?” “他是一把火,在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果实时,我会用他直接烧掉整棵树。” 叶求狂沉默片刻,道:“清仰不会忍心杀你,他再怎么从我这里学会了残忍,也绝不会对身边的人动手。” “所以当我发觉他这把火不够炽烈的时候,我就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剖开,让他的憎恨助长这把火,直到能随时到将整株树吞没殆尽为止。”苍桑的瞳孔幽深起来,而他一直看着的梢头,白色的梨花落尽,花萼化作青涩的果实,树叶飞速地由青变绿,那果实也在呼吸间长大,最终压弯了枝头,果熟蒂落,停在苍桑掌心。 苍桑将果实丢到身后叶求狂手里,道:“你不用这种表情,左右你们从来都没有看我顺眼过,我原谅你的无知。” 叶求狂定定地看了他的脸半晌,道:“我不是想问这个,我只是想问你睡了哪家的野猫,把你咬成这样……” 苍桑幽幽地看了一眼野猫的哥哥,摇摇头转过身去,道:“你不会想知道的。与其关心这些,不妨将你余下的日子利用起来,我从不否认人有败神的潜力……” 叶求狂默然看着苍桑的身影没入饮沧楼中,像是吃他的肉一样狠狠咬下那果实,却发现苦涩得难以下咽。 “宁愿是苦果,你也要吗……神真可怕。” …… 岁月匆匆,这当中的三百年……却并不是一晃而过的。 当中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当整个九阙天宫都忘记了还有一个第九储君时,越卿珑还在定期探询封禁的第八宫的状况;比如说萧翊没事儿也会干扰越卿珑打听第八宫的动作,而在越卿珑坦然参加了他和越涟涟的结侣大典时,萧翊最终打消了他想象中的念头;再比如理所当然地,陆辞风坐稳了他少尊的位置,而萧翊也顺利成为了辅尊候选,余下六位储君分封出去后,人们也渐渐淡忘了其实最后一位储君并没有被废…… 很多很多,与苍桑的销声匿迹相反,叶求狂则是在这数百年中不断出现了九阙天宫的目光中,他会打败所有来挑战的同级,会生冷不忌地勾搭想要的所有女人,无数的天才地宝与奇珍异兽都仿佛刻意跟随着他一样,而与他作对的势力越来越大的同时,一样也有更大的势力向他抛来橄榄枝。 “……雪尊说你与那煞神有旧交,所以此次奉天宫长老的命令,是让你带着储位印去找他,若能招降,你便是立下大功,雪尊也会为你争取到主事长老的资格。” 奉天宫的主事长老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堪称天才的姑娘,她已在数年前安然渡过了第四天劫,按理以她的修为本该直接授予长老衔,只是她这两年在养渡劫时留下的暗伤,此事就耽搁下了。 那‘煞神’指的自然是叶求狂,数十年前此人渡过第七劫后曾经来闯过上三宫,当时出动了五至八劫一百三十三位渡劫高人,竟然全数败于他手下,只是在堪堪冲到第八宫门前时,被儒尊出手拦下,不知说了什么,最后算是化干戈为玉帛。 与身边人的性情越发稳重的变化不同,越卿珑除了外貌更上一层外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而是随着自己越发接近前世的巅峰状态,年少时的违和感淡至虚无。 此时她行过了礼,答道:“是有些说得上话的旧交,但这些年叶求狂以及其手下的‘后穹’军与天宫摩擦不断,不知若他同意归降天宫,可会有人留难他?” “留难是会有的……毕竟自从平三宫出了叛乱,秋逐琊带着平三宫大长老的首级来认罪后,更是效了死力为天宫征战平乱,这当中与‘后穹’的摩擦嘛……总之秋逐琊当然与那煞神是死仇,不过既然有你们这些故交在,那煞神应该不会怕这些麻烦。” 越卿珑点了点头接下储位印,待到看清储位印时,讶异道:“这是第七储位印?不是第九?” 那长老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本是有人提议第九,左右第九储君形同死人……但儒尊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是没有要废除第九储君的意思,连同划出来的那些本该第九储君统领的势力也是好生培养着。最后只得换了日前暴毙的第七储君空出来的储位印。” 越卿珑想了想,道:“看来第七储君的北疆封地也不太平,怎么现在那边天外妖魔入侵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 “天缺了个口子,谁又有补天之能?时不时的有妖魔入侵,也是难为第七储君守了这么多年,现在看来那片凶地还是要由那亡国的血脉来守……这也是儒尊的意思。” 越卿珑了然,拱了拱手道:“卿珑明白了,这就启程去找叶求狂,必会尽力为天宫争取到他的归顺,还请长老代卿珑问候二位师尊,这两年为卿珑的麻烦费心了。” 长老捋须笑道:“至于下三宫越族的后顾之忧,这百年来他们虽则越发膨胀,却也仅仅是下三宫罢了,乱子再大,也不敢在雪尊的眼皮子下面把手伸到上三宫来,你尽管作为便是。” 越卿珑送走了那位长老后,抬头望向第七宫上方隐没于一片幽蓝色星穹中的第八宫,那第八宫上方的凶星如今几乎成为了一个庞大的漩涡,让人一眼望之心寒。 她喃喃道:“……算算日子,也该到开战的时候了,这份招降做饵的话,来的正是时候。” …… 第八宫。 幽幽星天的中央,黑色的漩涡边缘不断破碎吸食着诸天星子,仿若要吞噬一切光明。 长汀颂雪推着兄长走过长长的廊道,整个第八宫空荡寂静得一如死人的墓穴,然而当中关着的,也确然如黄泉恶鬼一样的囚徒。 “……不必多言,吾若是出了第八宫,必受天地雷殛,君临这数万年对上面那位的挑战,所承受的东西并不是你能了解的。即使是有所想法,也要以大局为重。” 长汀颂雪罕见地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神色,缓了缓,才慢慢道:“可是那孩子很无辜,不管你们是不是就此认定他是凶星,只凭他沾上了此事就幽禁这么久,让我如何对得起他的母亲?” “人不可能周全所有的信义,你会慢慢屈从与现实。”星光透过檐角的镂空图纹渐次在儒尊苍白倦怠的面容上烙下明暗交错的阴影,随着他淡漠的讲述声,渐渐飘远。 “当你的愧疚说服不了现实时,就把愧疚吞进腹中,尽管你的五脏六腑会因此而疼痛,但它也会让你的心肠更为坚强。那个孩子,有这样的特质……颂雪,你不如他。” “……嗯?” “我有时会去看他,他在咒水之底不停地刻下他执着之人的名字,可就算他看起来疯魔到了极致,他依然是冷静的,时刻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用怎样的手段去得到。他这样的人最为可怕,你尽可以用刀子去割碎他的心脏,但只要他还剩下一片血肉,就会将你拖向他堕进的地狱里。” 长汀颂雪略有些痛苦地闭上眼:“我当年不该为了一时利益将他卷入天宫之事当中。” “后悔从来只有一个意义,就是汲取过去的阅历来减少你将来的失败。不过若是你想补偿的话,为兄也不会阻拦你。”儒尊翻手化出一口细刃的长剑,通身漆黑中带着血丝,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长汀颂雪微微讶异,道:“莫非是太荒剑尊的遗物?” “这剑的凶性,太荒剑宗上下无人能压得住,你便带着它去放那孩子出来吧……让他与这剑一较谁的凶性更为暴烈。吾想着,这口凶剑会比较适合用来刺进那真正的‘凶星’的心脏。” 长汀颂雪接过长剑,转过头看向第八宫尘封的大门,那大门上的魑魅狰狞,此时当真如同活物。 ……他们终于要利用你对凶星动手了,这一次你会站在谁一边呢。 作者有话要说:  1一方面苍桑坑了慕清仰,一方面慕清仰确实是快蛇精病了所以关起来了。 2因为有实实在在的契约关系,叶求狂觉得苍桑没必要对他说谎,他也不是很明白苍桑跟慕清仰的真实矛盾【直男永远想不到】 3慕清仰被关三百年中,九阙天宫统一了北疆和鬼狱的广大领土,叶求狂在这期间发挥了龙霸天男主的特色建立了一个势力,天天和平三宫的破云三军干架。 4现在还有没明白九阙天宫组织设定的话我在这写一下关系图。 九阙天宫:无尽天荒中,打败鬼狱后,相当于朝廷一样的最大势力 上三宫:奉天宫、侍(弑)天宫、第九宫【天字】 最高决断者:天宫双尊――主尊:君临皇宇(第九宫),辅尊:正法儒尊长汀霜宴(第八侍天宫、第七奉天宫) 行政阶层:第七奉天宫,雪尊:长汀颂雪(与儒尊是兄妹关系);少尊:陆辞风(儒尊首徒) 平三宫(主军事征伐):破云宫、丛云宫、碎云宫。【云字】 破云三军,归属掌握军权的第二储君秋逐琊统御。 下三宫(主民政,有财权):碧霄宫,赤霄宫,练霄宫【霄字】 归属第三储君萧翊统御,受到各大家族世家支持。 我这文写得废话很少,基本上每一句都在推动剧情,所以有时间看的话可以深究一下线索,越到后面越联系得起来。 ☆、第四十章 烬夜思?其二 “……人总会随着挫折、机遇的变化,逐渐抛开初时对感情的美好臆想,性命都不保的时候,谁谈爱情?” 越卿珑大概是所有人当中最为现实的人了,尽管看上去感情纠纷最多,她却总把自己摆在一个过渡到讨厌的边缘,久而久之就会觉得这个姑娘虽然多情了点,但瑕不掩瑜,还是很优秀的一个女人。 而喜欢她的男人们,会为她这种不轻易动心的冷艳而着迷。 “看姑娘修为不低,莫非是来自天宫?怎会没有随从跟着?” 搭讪的是个城的少城主,修为大约在化神后期左右,属于啃老子才用天才地宝堆到这个境界的类型,在与狐朋狗友会客时见到越卿珑在这茶肆歇脚,顿时惊为天人,便想着来勾搭一番。 眼下他看不清越卿珑的修为,只道是比他稍微高一些的同阶,心想着越卿珑既然不带随从,想必也不是很有势力的人,凭着自己的身份求个一夜风流多半是可以的。 这少城主见越卿珑只饮茶不说话,便亮明了身份:“在下姓秋,乃是千秋城少城主,说起来,在下的表兄也是天宫之人,不知姑娘可有听过?” 越卿珑放下茶杯,一双清媚的眼睛终于正眼看了这个少城主,笑问道:“你这么说,看来令表兄也是身份鼎贵之人了?” 见越卿珑终于说话了,那少城主眼睛一亮,继续道:“表兄常年率领破云三军东征西讨,也不常在天宫驻留。” 他这话一出,茶肆中左右暗地里关注这边情形的散修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这位少城主竟然与天宫的储君有所关系,还是地位颇高且掌握实权的第二储君。 “哦?那可真是了不得……”越卿珑唇边抿出一个柔柔的笑意,心里想的却是虽然自平三宫叛乱那一出,秋逐琊自断一臂,这些年行事也低调了许多,但其族人的骄横还是一如既往…… 雪尊要为自己求的是什么位置来着?监察长老吗……正好可将此事小小记上一笔。 而那少城主见越卿珑意动,便得寸进尺道:“正好前日里秋某府中送来几头珍稀的南国斗兽,姑娘可与在下回府一边欣赏一边谈天,也好――” “这怕是不方便,我在此与人有约。” 少城主以为她有推拒之意,冷道:“秋某左右无事,也不忍姑娘独自寂寞枯等,不妨就陪姑娘,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让姑娘这等佳人相候。” 他说完之后,忽然见越卿珑放下茶杯抬起头来,弯了眼睛笑道:“不必了,” 正疑惑间,那少城主感到一道阴影落在自己身上,惊觉背后无声无息站了个裹着斗篷的人。 那人拉下了风帽,一开口,;略带烦躁地说道:“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老子年轻的时候玩剩下的路数,自己说不腻妹子们也听腻了。” 他爹派来保护他的人呢?!怎么都没有反应? 少城主猛然站起,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左脸就一阵剧痛,顿时捂着脸脑袋一片空白。 “你――” 那人又朝他右脸‘啪’地扇了一巴掌。“哥有病。” 少城主完全懵了,反应过来后一张脸紫涨起来,然而不待他再说些什么,那人便左右开弓啪啪数声扇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还一边打一边说:“哥没吃药,娘死得早,不知道你爹是谁,喊你爹来!” 越卿珑探着脑袋看那少城主就这么当众被扔出去,卟哧一笑,道:“我说叶家哥哥,你总是这么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喜欢出人意表吗?那可是秋逐琊的表弟,你也真下去手打。” 叶求狂回头打了个手势让跟在自己身后的手下们都散了,道:“猪牙吗?那厮被老子按在地上揍得就差喊爹了,这两年怕丢人就缩在军营里不敢出来,怕他做什么。” “也是,我本以为我的修为够快了,竟然还是比不上你。观你的气息,第八劫也不远了吧?” “敢玩命,修得当然快。”叶求狂唤了店家让他打满了自己随身的酒壶,方才转过头来问道:“不说这些,清仰最近怎么样了?冰血王印的反噬结束了吗?” “北疆天外妖魔之灾不能再等,双王印封天之举势在必行,听雪尊的意思,大概近日内经过休整就能出关,此事儒尊也首肯了。” 叶求狂露出喜色,忙道:“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只管开口,我这里是予取予求,没有的也抢过来。” “我若是有你这么一个亲生哥哥就好了。”越卿珑笑叹了一声,又道:“儒尊很看重他,名义上虽是幽禁,但放眼天荒,也没有更好的地方来制止冰血王印反噬他本体了,毕竟冰血王印吸收的力量终究是王印的力量,而非他本人的,若不加以控制,他本身就会成为王印的傀儡……何况那时还加进去一个传说级的大人物。” “若当真像儒尊说的一般,经过这三百年,王印的力量完全为清仰所控制,那也算我欠他一个大人情。” 越卿珑摇摇头,打了个响指,周围落下一片隔绝结界,她拿出一只巴掌大的云龙纹的匣子道:“不必想着以后还了,现在就需要你提前做出应对。” 叶求狂微微一滞,挑着眉看着这只内中仿佛要漫溢出宝光的匣子,过了一会儿才略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笑出声:“你们天宫的老头子们是疯了不成?想让我这个不久前才碾了第七宫的人去当储君?” “我就直说了吧,此印你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便是你不接,他们也会把此事宣扬出去,说你曾有意储位,造成你‘后穹’的分裂。” 叶求狂嗤笑一声,道:“难得第七宫的老头儿们能想出这下作的招,不过他们若觉得这有用,尽管放马来战,又不是没掂量过他们的斤两,老子一群人是打,一个人也照样揍得他们胡子再翘不起来。” 越卿珑道:“我也觉得此举有些异想天开,更遑论‘后穹’所属除却北疆如今的驭兽战士外便是前鬼狱残部,与天宫皆是死仇,便是分裂了也不能为天宫所用,除非是跟着你。” “第七宫这么大,除了儒尊和长汀颂雪外,也就你和路痴有点脑子。”叶求狂把云龙玉匣推了回去,道:“让儒尊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北疆双王印封天之事,只要他把清仰放出来,我就承诺能襄助,至于这腥风血雨的储位,就别来麻烦我了。” “真可惜,儒尊是很欣赏你的。”话虽是这么说,越卿珑却没有收回储位印,正色道:“不过你也不要轻忽,儒尊一举一动必有深意。且问你一句,看在卿珑还唤你一声哥哥的份上,希望你据实以告。” “什么事?” “‘苍桑’是不是在后穹军中?” 一瞬寂静,叶求狂笑意微敛,道:“你怎么忽然想起问他?你以前不是因为他骗过你名字还生了不小的气吗?” 越卿珑手指点了点云龙玉匣,倾过身,一字一句道:“比起这些内忧外患,儒尊最为关心的事情,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星’,然后不惜一切代价……诛杀。” 气氛微微凝滞,叶求狂眼底划过一丝寒光,这寒光如尘封已久的利器幽然倒映出月色的模样,周身隐约散出血腥的味道。 “我不知道天宫双尊为什么要苍桑的命,也不知你们是不是有那个本事杀得了他。不过我话先放在这,苍桑救过清仰和我的命,他做得过了,我能揍他能妨碍他,但绝不会杀他,更不会伙同别人去杀他。” 越卿珑叹了口气,道:“若他不是凶星,我也不想为儒尊在这件事上跑腿。你可知日前儒尊说动了主尊去了饮沧楼,主尊用了分神化影去了寂川饮沧楼,见到的却是一栋荒废的楼?” “天宫主尊都惊动了,可见儒尊对凶星的执着也是够了。不过饮沧楼地方偏僻,若不是中了幻术,那就真的是没人住荒废了。” 越卿珑否认道:“主尊乃近神境界天荒第一人,可能中幻术吗?而且我事后也去了一遭,饮沧楼也还和以前一样并无异状,我还翻墙进去过,虽然没人,但院子里养过的鸡犬之辈的坟包还没长草呢。” 叶求狂这么一回忆,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曾经苍桑热爱养鸡犬之辈,但从来没有活过三天的,还强迫慕清仰列了一片据说是鸡犬师弟师妹们的排位在楼后,每年清明重阳还上贡饲料。 “……饮沧楼既然正常那就是不欢迎天宫主尊的意思了,不过如此可以确定苍桑是真的不在饮沧楼,茫茫人海你们想找他也难。”叶求狂顿了顿,面露怪异之色:“便是想杀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儒尊是不是太急了。” 越卿珑闭上眼,语调幽然:“有一个人,比我们都想找到他。” …… 九阙第八宫。 长汀颂雪并不是第一次来侍天宫这座幽暗的大殿,却从未觉得这大殿有这般寒冷过,冷得就像……人心绝望到了尽头的温度。 掂量着手中长剑的重量,那上面泛出的凶煞也颇有让她想丢下的冲动。 ――凶剑漉血,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通身发寒。 但即便这凶剑再凶煞,也敌不过这殿中越发浓郁的血腥气,仿佛空气中流动的非是她所习惯的灵气,而是一丝丝哀嚎的魂灵,在兀自哭泣不得超度的罪业。 长汀颂雪定了定神,穿过长长的甬道,顺着冰冷的灵火望去,大殿的尽头,直达高高穹顶的青铜柱底端淹没在一池幽深的咒水当中,九条锁链依次在固定在青铜柱上,长汀颂雪听说,这法天链连真仙都困得住。 她不禁半蹲下来望向咒水深处,依稀池底模糊的黑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切咎由我,毕竟是将你牵涉入局,你若有怨怼,长汀颂雪不会逃避。而兄长希望真正的‘凶星’由你开始,便由你结束……太荒剑宗十万剑修、天宫三十万从修永远由第九储君调用,你若愿意,就收下这口剑吧。” 长汀颂雪不再多言,一枚令牌自袖中飞出烙在青铜柱上,那九条锁链发出刺耳的动荡声,慢慢化作灰黑色的光融进青铜柱中。 而咒水深处,依然死寂。 长汀颂雪凝立良久,摇了摇头转身叹道:“好自为之。” 许久后,咒水水面一阵波动,一只苍白的手慢慢伸出后,抓住了池畔的漉血凶剑,那凶剑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竟然颤抖起来……如同看到了择人而噬的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1背景是天祭国缺乏双王印镇压,三百年以来原本在那里的天外妖魔封印松动,逐渐为祸北疆地带,现在北疆是天宫统辖,因为第七储君战死在天外妖魔手下,所以这才想到放慕清仰出来再劝降带着叛军跟天宫玩耍的叶求狂一起封住北疆的封印。 2儒尊反应过来苍桑是让慕清仰顶了他凶星的名头,所以一直想把苍桑抓出来弄死,但就是抓不着。 3儒尊刻意放任慕清仰对苍桑的扭曲执念,准备让慕清仰去对付他,这一点儒尊的直觉是对的,后面确实只有慕清仰能对付得了苍桑,把依附天宫的太荒剑宗势力调给他用。 4慕清仰黑化模式――on ☆、第四十一章 烬夜思?其三 千秋城外三百里。 叶求狂拎着一个修为足有五劫、被教训得半死不活的老者的领子扔得老远,拽下腰上的酒,回头丢给了身后十来个满身戾气的人,他们个个都散发着入劫以上的可怖气息。嫌弃了一番叶求狂的酒不够醇烈后,他们打趣道: “这是第几个爹了?” “别管这第几个爹,我上次交代你们找的万佛山此代新入门弟子中,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容央的?” “都找了一百年了,哪有叫容央的,就差尼姑庵没犁过了。上次二豹去沙弥院看小和尚,梵音佛界的秃子们以为他是恋童,被金刚杵敲得满头血逃了三天才逃回来。” 叶求狂顿时兔死狐悲,这么一说真的如苍桑说的一样,容央是真的断了所有轮回,再无往生机会。苍桑这一手活死人断因果的本事,难怪儒尊忌惮至斯,无论如何都要杀他。 只是他知不知道天宫真的要对他动真格的了…… 比起所谓‘神’,在叶求狂眼里苍桑更像是个疯了的妖物,至少他从没听说过哪个神喜欢混迹人间,也没听说过哪个神因为思想分裂要逐步给自己下套处心积虑地要自杀的。对人类感兴趣,花了无数时间来研究人类,一直在鄙夷人性的多变,却又偏偏将他们这些手下血腥无数的人放出来扰乱人世。 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叶求狂招呼着手下的人,道:“让弟兄们再在西北战场干猪牙那厮一波,我们去北疆。” “去北疆做什么?” “等老子的亲弟弟出关,见了阴皇的寄魂嗣子,幻无相那些阴皇的旧部这下该满意了。” …… 越涟涟这几日心神不宁。 她心神不宁的源头不仅仅是在意自己如今的道侣心中是不是还记挂着越卿珑,而是越氏的势力被进一步压缩后,萧翊的默许。 越氏没有不聪明的女人,只有不够聪明的女人。尽管萧翊也确实对她很好,但自幼的教育告诉她,对自己的男人没用的女人,无形中就会成为从属的奴隶。 “……也是那两个管事没用,石麟原三百多条灵石矿脉管辖之权虽说不多,却也是越家立身家业,少主说收回便收回,岂不是寒了我们这些支持他的四族的心意?家主的意思,还请涟小姐多劝劝萧少主。” 枕头风偶尔为之不无不可,只是用得多了,越涟涟唯恐萧翊反感,也不敢多提,只是这两日她本族的人逼得太紧,她也不得不焦躁起来。 “你们找的人贪墨事发,就算是撤换上了别系的人手,那也是上三宫的意思,何况此次接管的是夫君御下之人,父亲有什么好担心的。”越涟涟微露不悦之色,见本家来人讪讪不语,又道:“我知道父亲在想什么,现在越卿珑眼看着要进入上三宫成为长老,他们急着去攀交情被打了脸,就事事想着越卿珑必然是要回过来报复他们,目光短浅如此,我看父亲今后还是少在夫君面前添乱。” “涟小姐教训得是,只是此次――” “我自有分寸,稍后我便请了准令亲自走一趟上三宫,夫君这一系我还是有几个长老说得上话的。” 那本家来人大喜:“那就辛苦涟小姐了。” 挥退了那人,越涟涟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长长的青丝高挽,仪态端庄,再不复当年裙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下倾倒者众的华艳之态,与越卿珑的争斗从明至暗,再到现在的交集浅薄,她们一个苦修了对的道,一个依附了对的人。 说不上谁胜谁败,也许还在争斗当中,若是她占了优势,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除掉越卿珑,她相信越卿珑亦然。 她放下百蝶穿花的步摇,犹豫了片刻选了根素净的紫玉簪,淡妆轻扫着便出了门,一路命侍女递了萧翊的行令畅通无阻地进到了第七宫。 “……那么矿脉此事就托李长老周旋了,这碧雪养心丹是涟涟代夫君致意长老照拂之情,请长老务必收下。” 一番寒暄后,越涟涟正准备告辞,忽然背后一个小小的上三宫侍女腿一软撞了过来,手上的一件黑氅就这么落在越涟涟脚边。 李长老刚想怒骂侍女冒犯,便眼尖瞥见黑氅上的特殊云纹,眼皮一跳道:“是储君的制式,你是给……第八宫那位送衣服?” 那侍女腿依然发软,颤抖着声音道:“奴儿是应了雪尊的命令给第八宫的储君送衣,只是储君威压甚重,奴儿不敢去招惹,正要回了雪尊,走得匆忙才冲撞了――” 越涟涟疑惑地看着李长老噤若寒蝉的样子,问道:“第八宫那位……莫非是?” “是雪尊那边的,三百年前因勾结鬼狱被儒尊收押的那个……听说此人号称凶星,和越卿珑干系也不小,萧少主是知道的。” 听了李长老的解释,越涟涟忽然笑了笑,拾起那墨色大氅,道:“我却不知是夫君还有这样的友人,便涟涟代劳吧。” 既然是与越卿珑有关,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物,若是越卿珑喜欢的,她少不得要细细接触一番…… 李长老只当她是与越卿珑有些龃龉,犹豫了片刻道:“第八宫内围乃是禁地,萧夫人送到外围便是。” 越涟涟颔首微笑,让那侍女领着入了第八宫,此时第八宫看起来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气一样的,她便立在传送阵侧遥遥道:“请问储君可是出关了?我乃第三储君道侣。” 良久无声,越涟涟抬头看了看第八宫星宿天穹上的凶星漩涡,感到一阵不适,用帕子掩了口低声问道:“这位储君是什么脾性?是否闭关太久了有些……不通人情?” 那侍女也是不敢应声,只好可怜兮兮地端着衣袍站在那。 就在越涟涟耐心将要耗尽的时候,第八宫的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从门后散出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凶煞之气。 越涟涟猛然掐住手心,运转全身灵力,才堪堪站得平稳,她惶惶然看向第八宫大门,半扇大门里,从阴影深处徐徐走出来一个长发披拂的年轻人,眉眼掩在发下,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见他的手骨节分明,非常苍白,脚步从最初的滞重到后来的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扑面而来的似要碾碎人喉咙的压抑之感。 越涟涟甚至产生了这人并非活物的错觉,那人慢慢走过自己身侧,一言不发,抓过云纹黑氅披在身上,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第八宫的范围。 他并不是通过第八宫的传送阵走出去的,而是就这么直接走进了第八宫护宫大阵,在他接触到护宫大阵时,大阵本要阻拦他的存在,禁制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与他周身蓦然散出去的一圈红色雷光一撞击,禁制飞快地消失。 越涟涟骇然地看着他就这么穿过第八宫大阵消失在视野中,心中的震惊无可比拟……至少她夫君就做不到无视护宫大阵就闯出去!这人是什么妖物?! 过了许久,她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冷静。 “去查此人的动向,此人是储君,若他日为敌,必会威胁我夫君地位!” …… 正是逢魔之时,这原处于无幽鬼狱治下的穷山恶水,如今已进驻了不少寻常百姓人家,山林里飞着的再不是食人尸体的血蝠,而是晚归的燕雀。 安宁的田园所在,农人们荷锄而归,嘴里讨论着仙人们的故事就烟草,仿佛除了酸甜苦辣后,这一分趣之味能为自己的闲暇增色不少。 “……最近逃到西荒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听说北边天外的妖魔又吞了几个城池,北边最大的大将军都死在妖魔爪子下面了。” “那妖魔长得什么样?” “北边来的人说是一个个如同小山似的,牛的角,猴子的脸,熊的身子,这还不是最凶的,最凶的是那种像人的,一爪子下来能开一条山坳。” “这么厉害!那天宫的人会去管吗……” “放心,儒尊是贤君,不会放着不管的,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便是。” 几个农人忽然静了下来,他们看到一个黑发披拂,身后负着一口一看就不似凡品的长剑的年轻人站在庄头的菩提树下,跟着这庄子中生来就容颜有毁的丑女说话。 “……那女人的脸,我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忍着和她说话的?” 农人虽这么说着,却也知道那年轻人看样貌不似个好惹的,碎嘴了两句便绕了远路离开了。 他们声音虽不大,却也落入了那丑女的耳中,那丑女表情冷凝,对着眼前年轻人的追问,摇摇头道:“郎君也听见了,我的相貌不堪入眼,郎君还是莫问了,我没有见过什么沙弥,这几年也没有闹过瘟疫,郎君换个地方找吧。” 那年轻人沉默了一阵,见丑女转身提着水离去,一双如同奇异的,似是杀得兴起的野兽的红色眼眸半阖起来,声音沙哑。 “你是不是叫……夭夭?” 丑女身形一滞,转头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不答,转头对着身侧的菩提树轻声道:“她不认得你,值得吗。” 丑女迷茫中,不知何处来的风,高大的菩提树职业飘摇,一片菩提叶打着旋儿落在丑女手中木桶里。 落叶倒映在年轻人眼眸中,无端端渗出一股枯冷的寒意。 “我原想着杀了她埋在你的树下,如今看来,若这也是你的心愿,也算是完满。想来饮沧楼还有一部残局等着我赴约,少陪。”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文并不讨喜,其实想吸粉的文也不是不能写,能忍住十几万字憋住没有吐槽姨也是很拼了(噗),虽然并不是血姨擅长的文风,但我想有始有终,好好地把这个架构很复杂的故事讲完。 至于主角塑造的问题,他的三观并不是很正,有点像我中二病的年代,从童年到少年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外人,对未来目标很迷茫,找不到方向,隐隐为自己的超过同龄人的学识而优越感,易喜易怒易恨,通过他我想体现一些人性的缺陷,会很讨厌,这是后文我需要用到的。 苍桑是个神,有亲们觉得既然是神还武力渣这不科学,我想写出来的并不是一个武力压制的神。苍桑有一个从人到神的过程,重视规则与真理,常常批判人性,在他的推动下慢慢把慕清仰的缺陷和病态完全暴露出来,最终当慕清仰真正成为一个人类罪恶的样本的时候,就是苍桑的判决转变的时候了。 局限于文力我所体现的东西不太完美,所以还有很多待修正的地方,风格不是很成熟,不过随着多练多写,血姨的文会越来越好的~么么哒,爱你们~=3= ☆、第四十二章 烬夜思?其四 慕清仰回到寂川时正是秋分前后的微雨时节,潮湿的青石板路一路自附近安宁的玉水原延伸到江畔。 这条静默的江流,叫寂川,一如它的名字,它哺育着的草木、生灵依次老去,这条寂寞的江流却从未老去。 天色是阴中带晴,细碎的夕照自云层的裂缝中透射而下,寂川亦报之以粼粼。 慕清仰的眼睛沉浸在漫长的黑暗中太久,这样温柔地映在水面上的夕照,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沿着江畔浅浅的蒿里一路缓行,不多时便能看得到一片依山而生的棠梨花林,若是冬末初春时至此,总有满山重云似的梨花盛放,随意一阵风,便如暴卷的雪片一般,那样霸道凄艳地扑进人眼底。 他便是在这样令人迷醉的梦中长大,却未意梦醒后,一切是如此深寒入骨。 而在那重重的棠梨木后,饮沧楼就一如梦中初见时静静伫立,连同门前半旧的的竹灯也未曾熄灭。 不期然地,廊下那满身霜白的人影就倒映在眼里。 慕清仰设想过很多次他与苍桑再次见面的场景,十有八九是以血涂画,然而那只是一种想象中的怨恨发泄,苍桑并不在乎。 苍桑只在乎他自己斟酌的所谓真理是否经得起推敲,只在乎他的对弈有几分胜算。其他的,于苍桑而言不过是眼中偶尔落进的沙尘,便是为之落泪也伤不到他那虚无的心肝。 白底的酒壶轻轻搁在苍桑身侧,慕清仰声音沙哑道:“我带了烈酒,你敢饮吗?” 似是早早料定他来了,苍桑的目光从眼前纵横厮杀的黑白棋盘上移开,身子埋进藤椅中。 “我平生酒不轻饮,唯在相见时千斟不尽,离别后一杯足矣。” 慕清仰绕过他身侧,做在棋盘一侧,黑子的一方,淡淡道:“那如今看来你我这杯酒还不到启封的时候。” 言罢两厢无话,四目静静对视了许久,苍桑开口道:“你为什么忍得住,没有直接掐死我?” “掐死你不能纾解我的爱恨交加,尤其是在我已经疯了的时候。你的棋盘很精妙,我怕忍不住,会让你就此崩盘。” 苍桑伸出手按住棋盘一角,一个转动,黑白倒置,己方执了黑子,白子留给了慕清仰。 “你很有自信,我好奇现在人的智慧被你吸纳到什么地步了?” “既然洞彻人心,现在却还来问我,是不是暴露了我对你而言是特殊的这个事实?” 苍桑微微眯起了眼,示意他继续。 慕清仰垂眸扫了扫棋盘,拿起黑主教,将两个白子扫下棋盘,道:“救了一个叶求狂一个我,换了天祭灭亡;救来一个容央,换了鬼狱瓦解。看似是九阙天宫天下一统的时候,又让我哥做了天宫的外忧内患。看似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可它所导致的结果不正是你的意愿吗?” “这是我们所不能拒绝的必然命运,它经过你的作手实现,由此成就了你想要的天下大势。但你要的不是这种看似平和的表象,你要的是最为尖锐的冲突,人与人的不够,接下来会有无数的人与魔,人与鬼,人与妖的战争,直到你想要的人与……神。” “我那时以为的结束,不过是序幕。” 苍桑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慕清仰,道:“你明白得太晚,已经输了一筹。” “正因为我始终比你多情,所以我输了一筹。现在我想知道……你告诉正法儒尊我是那个凶星的时候,你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害死我,你,犹豫过吗?” 苍桑眼中没有分毫波动:“他会怀疑我,你不会死。” 慕清仰哑然失笑,这笑声透着一股森然扭曲,漉血出鞘声中,黑白棋盘随着一声裂响一分为二,冰凉的,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剑刃依然压向苍桑的脖颈中。 “我终于彻底……彻底认识你了!沧为逝水,桑为荒天,都是无情的东西。” “你张脸真美……那些被禁锢的时日中我一直在想着你这张脸,不断臆想着怎么样去寝皮食肉,抽筋断骨。可无论我怎么憎恨你,你这张面容都在提醒我的痴心妄想对你而言不过是敝屣之物,你终究只迷恋与你所谓的真理厮杀的感觉。” “日后世上再不会有跟在你身后的痴心学徒,你喜欢战争,我就和你斗,若你需要的是一个足以与你厮杀至同尘与灰的王。” 看着苍桑的表情一点点变化,慕清仰倾过身去,几乎是贴着苍桑的耳侧轻轻说道―― “那么如你所愿,我拿起了剑与王冠,现在,开局吧。” …… 越卿珑是早了一步来到这片北疆的城池。 这里是天祭国曾经的王城,而今已然是山河易换,没有腐朽的王宫,没有屹立的十二尊碑,也没有阴森的祭塔,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巍峨的高山城池拔地而起,城中无数新生的战兽骑、中域的修士、忙碌的凡人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尽管他们之间还有着因为外貌、种族、信仰所带来的矛盾,不过矛盾过后的交融更为明显。 这就是人的相容性,比之兽类快上无数倍,所以才是天神之下,万物之灵长。 “雪尊,终究还是兑现了她的诺言……” 越卿珑在城中坊市中边走边看,作为女子的她已经不再如三百年前一般惹人注目,而坊市上女子的叫卖也成为寻常。 越卿珑缓缓走着,忽然目光一凝,她看到了一块黑色的甲片,像是半个破碎的盔甲,一侧伸出一只长长的角。 “这东西作价几何?” 摊主是个筑基修士,抬头瞥见越卿珑是个貌美小姑娘但气息深不可测,也放缓了表情道:“此物是在下自天裂战场上偶然捡来的,对我等食灵气而修之人无甚用处,反倒是魔修喜欢之物。姑娘若是喜欢,五百下品灵石,倒手卖给魔修,大可翻倍。” 越卿珑掂了掂这甲片的重量,笑道:“这甲片魔气特殊,果然是天外之物。既然这么受魔修欢迎,你怎么不自己去卖给魔修?” “瞧姑娘说的,若不是修为不足,谁敢去招惹魔修?听说‘后穹’魔部日前击败了天宫的破云三军,我们这北疆边陲天灾未完,又逢人祸,和魔修接触上不是找死吗……” “说的也是,此城镇守的储君又战死不久,人心惶惶也是该然。”痛快付了灵石后,越卿珑分出神识深入查看此甲片,越是查看,目光越是凝重。 她在甲片内中看到了有规则的花纹。 所谓天外妖魔分为两种,一种是那般无智又强大的,虽然难以应付,不过群起而攻之总有办法拿下;而另一种是有些许智慧,懂得和人纠缠的,这种就可怕许多,而最为可怕的是那种有智慧还自成组织的。 这甲片的花纹说明这些妖魔有文化传承,进一步就可以推出它们的入侵可能是有组织的,这就不是守在天裂之地杀杀怪物就解决的事情,而是需要战略上的应对。 越卿珑想她想得到的上三宫接收战报之人也想得到,所以才不得不向叶求狂抛出橄榄枝,连同把处于危险状态的慕清仰也放了出来。 “天外妖魔之事不简单啊……”越卿珑不禁回想起了前世,前世的天外妖魔不过是兴风作浪了短暂的时间,还未入侵到中域就被那场大灾变吓回了天外。 说起那场终结了一个纪元的大灾变,越卿珑不禁暗叹,也许是因为她的缘故,慕清仰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他此时应该被镇压在三十三天被祖神吸取命格,至于后来脱身便叛出人族后从灭世凶神处接了阎罗簿四处复仇的事……现在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他现在和天宫的矛盾本也不大。 越卿珑整理了一下略乱的心思,干脆就想着先去天裂战场察看情形,她踏出一步,周围空间一阵波动,竟似融入天地一般,下一刻,就出现在城池之外。 再几个融入天地的一步虚空腾挪,她便看到了远处天穹上一片雾蒙蒙的风沙之处,那里天穹泛出血红之色,待到她一路掠进那一片风沙之地,再一抬头看,眸中不禁露出几分骇然之色。 天穹之上有四五只巨大的勾爪勾在天裂处的边缘,天穹黑色裂缝中,仿佛是有什么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怪物通过那裂缝窥视着人间,而那裂缝边缘不断飘落下红色的雪花。 越卿珑感受得到,那天外妖魔的气息绝不在五劫之下,而这个级别的存在数量不知几何,况且这红色的雪…… “这就是所谓‘双王印封天’?虽听雪尊说过慕清仰今非昔比,不过这天外妖魔非是简单,他有了断这场天灾的能为?” 越卿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萧翊也是很意外越卿珑在此,不过看来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轻咳了一声,肃然道―― “奉儒尊令,伏兵在此等慕清仰钓出凶星,直接格杀。”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就想说说越卿珑,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她没有女性特有的对爱情的幻想,只对根据前世经验如何站队成为强者很有执念,目的明确,就是要生存,此外不添乱,不做多余的动作,也不对前世的撕逼对象(越涟涟)赶尽杀绝(如果她想的话,她是能弄死越涟涟的)。还算是中立善良的一类人,但当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就敢毫不犹豫地去杀慕清仰(见前剧情中,越卿珑看到聆苍转中有她的名字,就要对慕清仰下手)。 她放任萧翊之类的人喜欢她,但是一般不作明显回应,这样末世降临时就会有人拉她一把提高生存率,而不会陷入太深的感情纠纷里危及性命。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文不谈爱情,没有主流的你爱我我爱你的感情线路,连主角的感情也好像稀薄的一张纸似的执念,只有无数的关于人性的纠结讨论,败笔可能就败在题材选错了,修真有一种人定胜天的隐喻在里面,然而这文是看起来啊大家都很牛笔,但到头来人胜不了神也胜不了天。 哎呀看到评论有支持的我超开心的~(rq)/~总之有始有终,让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第四十三章 烬夜思?其五 “……神颜岂是轻犯?第三次挑战,你仍是败了。” “至少这一次我是全身而退,待我伤好,便再去一战。劫雷又如何?终有一日,我会篡下祖神之位,让你再不被困在这九阙天宫的一日。” 第八宫枯竭的咒水池前,两个人,一坐一立,坐着的人,眸光幽幽地看着咒水池下斑驳的刻痕。 “祖神要恢复巅峰破天而去,要么吸纳整个无尽天荒的生灵,要么把他所看中的那个幼神献祭给他。你并不是一定要如此搏命,也许从长计议……” 站着的人,灰色的发,灰色的眼,一片混沌颜色中,有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既名君临皇宇,自当君临皇天宇内。上不畏天神震怒,下不惧众生喋血,独独怕霜宴言我无能相护,这于我而言,比一败涂地,堕为尘泥更令我难以接受。” 长汀霜宴敛目道:“多少年了,你依旧是这个执拗的性子。” “我只憾恨那时与你筚路蓝缕的时日太短,在上三十三天转战千回时,能回忆的太少。”灰衣的人,木讷的灰眸中浮现出一丝柔和,慢慢说道:“想的最多的,仍旧是那一年我是个游侠儿,打马从你窗前过,你一笔一划地写着‘正天之法’四个字,还有那魔修将我们碰巧绑作一堆掠走,最后为一个小仙门所救,才步上了修途的事。” 长汀霜宴闭着眼,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接话道:“那时我还未如如今这般道貌岸然,若知后来与你并着幽虞一干人等从人飞升为仙,又败在祖神之下这种种麻烦,我早该闭了当年那扇窗。” “我常常在想,有朝一日我篡天成功,灭杀了祖神夏古,便再也不修了,什么天外天,什么破碎天荒流放界,我都不想了。我们便分出一丝魂识转世重修,再从这片天荒中闯荡起。” 长汀霜宴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样便算是重来了吗,君临,你我毕竟是老去了……你看,我早就是两鬓霜白,总不能陪你闯荡了一辈子,又赔上下辈子。” 君临皇宇不语,推着他的轮椅缓缓走过了咒水池畔,就像一瞬间从忘川这边走到了忘川那边,再强的修为也掩饰不了彼此的苍老。 轮轴摩擦着地面的声响细微地回荡在幽暗的第八宫中,一味言诉着淡去的过往,似乎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轮转,过往就真的了无痕迹了。 “罢了,你不愿提,便不说这些……你看中的那个小子,若是仅仅为引出那与他有所关系的幼神,大可不必如此迂回,我大可唤出三十三重天的本体回到天荒下界,只要他在无尽天荒,便难逃――” “那幼神与你在第三十三重天屠戮的那些祖神鹰犬不同,他不简单。”回忆起与那白发的诡异少年对弈的过程,长汀霜宴心中沉重:“我唯恐的是,这个幼神的来头比祖神夏古更为可怕。” “何以见得?” “你我所见的仙神,乃至天下芸芸众生,无不追寻强者之道,翻手山峦震怖,覆手江河易换,唯有力量在手方可逆天行事。而此幼神不同,他并没有一开始就高高在上,而是身入凡尘,对人的探究连我也有所不及。”长汀霜宴手指略有些浮躁地敲了敲扶手,道:“他只对人有兴趣,甚至为了探究人性本善本恶,还收养了一个不应存世的鬼胎,随着这个鬼胎的不断成长,逐次列数这个鬼胎的种种缺陷。” “是那个慕姓小子……死后存世的鬼胎,生性本恶,以此引例,算不得什么。” 长汀霜宴叹道:“只是我私心中认为,这幼神不以武力达成他的目的,非是没有武力,而是不屑以武力为之。哪怕我等同意助祖神捉拿此神,祖神要吸纳之,怕是波折不小。” “你不是派人去试探了?” “我留下慕清仰的命正是因此,只要他活着,这幼神早晚会出现……至于慕清仰,我给他的剑,赌一成机会,他会用来杀幼神。” “另外九成?” “另外九成就看吾能不能拿捏住这个人了。” …… 北疆天裂战场。 “这妖魔鳞甲坚硬,到底要如何应对?!” 一众修士仓皇逃窜,背后裂缝中爬出的一头背生肉翅,脸上腮翼翕张的蜥蜴般妖魔一爪拍来,匹敌化神后期的力量蓦然爆发,大地开裂,前面逃窜的修士被这气劲一冲,顿时吐血坠落。 “若不是此地地气阻碍我等灵气流动,此妖必定不是我等对手!” 天宫之修也是心头郁愤,北疆本就是祖神与这些天外妖魔开天一战之地,太古神妖魔气息纠缠错杂,唯有练体之士与兽类在此如鱼得水。然而天裂之事非同小可,奉天宫敕令,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不得不守在此地,若是让天外妖魔全面侵入,以北疆为据地,后果不堪设想。 天宫修士逃窜间,眼见那妖魔血盆巨口堪堪咬上,忽而一条白练自斜刺里送出,一收一紧,自妖魔巨口中穿过往后狠狠一勒,那妖魔便如同烈马蓦然被套上了绳索,一个尖啸,跌出一片沙尘。 “我乃奉天宫监察,前方众人速退。” 那些被追的修士大喜,来人气息昭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忙听令退到一侧出声示警:“前辈留神!此妖魔水火难侵,更能释放扰心魔氛!” 天魔扰心? 来着自然是越卿珑,双目一对上这妖魔兽瞳,一丝幻觉般的异感顺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侵入心神,束缚妖魔的雪绡练便一松。那妖魔捉隙便要用强大的尾巴抽向越卿珑。 在旁观修士慌乱的眼里,雪绡练的一头如扇子一样分出数道刀刃,直接顺着妖魔长大的巨口中旋搅进去,只听得那妖魔一阵颤抖,巨大的身形轰然倒下,竟然是连骨头都瞬间被雪绡练绞碎了。 “硬的扎不进去,只得从软的入手了。”此时再看越卿珑,眸光清明,并无半分受适才扰心之乱影响。 那些修士心中更为恭敬,这妖魔虽强,但遇上入劫修士,小小心魔大可无视。 那些修士死里逃生,对着越卿珑深深拜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见前辈面生,敢问可是有增援到了?” “增援嘛……”越卿珑掐指一个真火烧光了妖魔躯体,手一招将妖魔脑中魔晶纳入手中,细细察看后答道:“我不过是先头之人,第九储君御下太荒剑修与十万金丹至一劫之修增援马上会到,你等不必太过忧心,仔细看顾天裂所在,安心驻守便是。” 那些修士纷纷眉梢一松,而复又疑惑起来,互相看了一眼,问道:“恕我等驻守边疆日久,不知前辈所言第九储君是――” “到时你们便知晓。”越卿珑卖了个关子,挥退那波修士,看着手中魔晶片刻,小心从当中引出一缕魔气绕在手指上,魔气迅速侵蚀手指,很快冒出黑烟。 可侵蚀灵气,有一定组织性,对修士危害极大,这样的妖魔,若非后来的天荒灾变,恐怕与人族谁胜谁负还是未定之天。 越卿珑迅速掐灭那一缕魔气,转身一步踏出,便朝天穹之上那道幽暗裂口而去。而越是靠近,那数只卡在裂口处的勾爪就越发狰狞,仿若有什么巨大得不可想象的怪物扒开一座封闭的城池向当中窥视。 这感觉非常不好,至少越卿珑能感应到那不是她能应对的东西,所以在离那勾爪很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身形。 而就在越卿珑靠近观察不久,那道裂隙中一只幽绿的眼睛蓦然亮起,直直对上越卿珑的视线。 越卿珑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古怪的声音,似乎是某种语言,这样透过那只绿色的眼睛烙印在她心头,折射出无数杂乱的信息。 “不赦!不赦!” “不能甘心流放于万世……” “在这个界位吗?” “我等罪生追寻真正的神的脚步……” “她身上沾染了‘救赎’的气息。” “……是我等渴求之物。” 越卿珑恍恍惚惚间,身形无意识地被吸向裂缝中,就在裂缝中伸出一只黑色的爪子抓取越卿珑时,蓦然天穹裂缝一阵颤抖,仿佛无形的挤压下,那几个乌黑的勾爪急切地想要稳定下裂缝的间隙,不断与那股愈合裂缝的力量相抗衡。 此时天空一头巨大的三首异兽掠过,闪电般掠下越卿珑,一个扭头带往西侧一处荒山所在。 早有注意到这边情形的修士忙互相传信,萧翊正布置人手时,乍闻越卿珑被异兽掠走,顿时惊得魂飞天外,放下手边的事就忙赶去天裂战场,却一眼望去西部高峰处魔云凝聚。 他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后穹魔逆……” 而彼方,一直以偶尔照顾弟妹为责任的叶求狂也收起了一贯浪得不行的心态,手上王印所在青筋毕露,靠近他的同时都可以听得到他体内如同暴风般呼啸的恐怖消耗。 “啧……”待到那天裂上的勾爪与炎兽王印的封印之力撕扯到一个稳定的临界点,叶求狂终于收回了灵力输出,长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不善地骂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便是从前母亲刻意召唤天外妖魔那次也没有这次封印裂得厉害,里面的怪物都疯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天宫双尊这对好基友对话中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如果想自己探究剧情的作者有话说就不要看。 1虽说涉嫌剧透,但还是说了吧。君临皇宇、正法儒尊、阴皇这一波人,在创世时代末期曾经和祖神夏古有过一战,作为人修飞升之后发现祖神吸纳下位仙神维持自己统治的真相。所以这波牛人和上天仙神三十三天(这个概念类似于仙界和神界,只是个私设,不作佛教用语考量)开战,这是人有希望胜天的一个体现。 2然后就是创世时代后,祖神在人间留下三神印的传说,归隐上三十三天,但几个牛人小伙伴内部分裂了,所以还奋斗在抗击祖神第一线的就只剩下君临皇宇,而他确实有挑战神的实力,而他的好基友儒尊就留在下界帮他建立九阙天宫忙着和前小伙伴勾心斗角。 3儒尊和苍桑在关押慕清仰之前有过一晤,苍桑搬了国际象棋(真的是国际象棋!参考死神)虐了儒尊一把,儒尊动过手但是没有抓住苍桑。 4所以整个故事线可以这么归纳―― 318年前――慕清仰降生,苍桑来到无尽天荒,祖神察觉有幼神来到无尽天荒,放出凶星示警,但是天荒上下势力找不到苍桑 300年前――慕清仰出走种种发展剧情,儒尊本来以为他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星所以有心抓起来,结果苍桑一来他知道弄错,但是没有放走慕清仰。 当前剧情发展――祖神还是要幼神,吸纳幼神后他可以突破流放域界限回到真正的神域,所以他要杀苍桑;天宫双尊要保无尽天荒所以也要杀苍桑;慕清仰感情复杂蛇精病也要和苍桑在世局一道开战。 苍团团你这么有意无意拉仇恨,你爹知道会打死你的。 ☆、第四十四章 杀伐?其一 数千里之外,大片乌压压的遁光中,云舟战车载着大批修士靠近北疆。他们大多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一片血云。 “……凭什么儒尊说我等划归一个陌生人,我们便要尊其为储君?” “阴错阳差当上储君之辈,实力如何且不论,若是个蠢货,误了北疆战事,可如何是好。” “儒尊此举未免太欠考量,待他至此,我等不必事事听其指挥,一切当以战事为重。” 天宫与太荒剑宗的关系如今已融为一体,太荒剑宗如今也只是名义上保有其宗门之名,其宗门上下所有长老主事皆是天宫势力,且并无宗主,实际上是直属于儒尊的一线战斗力量。而在儒尊将整个太荒剑宗的十万剑修转移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储君手下时,这些剑修递交的抗议却不能得到任何有说服力的回复,好像儒尊是刻意放任他们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北疆灭魔大战中的不安定…… 九阙天宫内部有一个共识,即儒尊的每个决定都必有其深意。 “何必多虑?此人若不能胜任储君之位,待我去给他个下马威,也好在让儒尊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才真正担得起储君之位!” 说话的是个神色傲然的蓝袍修士,此人背后负着一口寒冰霜剑,周身三尺之内自成剑域,却是一位已入剑之道境的剑修。此人来自太荒剑宗,乃是近二百年中崛起的天骄。 他此言一出,周遭有人便道:“岁寒师兄不可冲动,第九储底细不清,且在第八宫闭关百年,这待遇除了少尊外还未有其余人有过。你此番若开罪于他,在这战场上只怕讨不了好处。” 那劝阻荒岁寒的人话里外的意思也是诛心,都知道剑修之道宁折不弯,这么一说,便是荒岁寒本无意挑战,也须得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剑修大多受不得激。荒岁寒脸色一沉,道:“我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有什么值得儒尊激赏之处,第九储位本就是太荒剑宗之物,若非前主陨落,怎容得他捡漏――” 言罢他一身二劫修为蓦然爆发,剑影遁光如幻魅一般向天裂战场掠去。 方才那出言激荒岁寒身侧的人叹道:“你又何必激他?” “儒尊亲自将其囚于第八宫,又不废其储位。无实力无势力无阅历,此等储君前所未见,儒尊又讳莫如深,不就是放任我等夺储吗?荒岁寒二劫修为不上不下,却能爆发三劫之力,便是正面对上第五第六储君也不一定会落于下风,就让这一代的剑修天骄为我等夺储试水吧,太荒剑修……向来是一把好枪。” 且不论这边以十万太荒剑修、三十万天宫从修组成的灭魔大军人心如何浮动,千里之外,刚刚自天外妖魔手中死里逃生的越卿珑却是真正惊出一身冷汗。 她怎会无知无觉地就被妖魔摄去了神智?!一身四劫修为难道竟毫无抵挡之力吗?那天裂中的妖魔是什么…… 待越卿珑很快看清楚周围是一片魔修、散修,虽然数量只有二三百的样子,但他们当中无一修为在入劫以下,个个散发着身经百战的悍然之意,若有血魔道修士在此,看到他们身上的血屠之气必要疯狂。 越卿珑眸子一转,终于看到了这帮悍匪似的人的头领,不由得靠近了些:“叶家哥哥,你动作未免也太慢了。” “能把你从妖魔爪子下面捞出来就不错了,里面的妖魔少说也要九劫往上,你们家天宫双尊就不能靠谱点挪个窝来帮一把手吗?” “连敌将未曾探清楚长了几只眼睛,王怎能轻出?”越卿珑叹了口气,双尊不能出九阙天宫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这边只能他们自己来想办法。她抬头望向那裂缝,那几个漆黑勾爪是不再动,但裂缝中越发密集的骚动声却昭示当中妖魔活动越发频繁,钻出的妖魔数量越来越多,马上就要在这片上千里见方的之辽阔荒原上形成正面交战的规模。 这时候叶求狂终于挪开盯着天裂处的视线,扫了一眼战场另外一端,道:“你青梅竹马那小子又在瞪我,有完没完,虽然挺能理解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心态的。” “这完全是你这边的后穹太过凶神恶煞的缘故,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不占着无数个锅就不舒服的心态的,别忘了你刚打了破云三军的脸,虽说我们这边和秋逐琊是敌对,但毕竟都是九阙天宫阵营,萧翊觉得脸疼是当然的。” 叶求狂按着脑袋就倒在他一边人的肩头:“哎哎不行我刚刚消耗过度,赶紧给我介绍两个妹子压压惊……” “我不是记得以前有个子萤是这里的人吗?重建北疆时没回来?”越卿珑无心一问,周围一阵沉默,左右的后穹军都转开了视线,她便知道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讪讪看向叶求狂时,后者表情却没有什么异样。 “子萤在这。”叶求狂从领口处拿出一只用线绳系在脖子上的水晶小瓶,内中一截小心束起的花白银发,越卿珑一眼看出这截银发是属于老妪的。 “六十四年前去得晚,只来得及和她走了一半回天祭国的路,路上就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看了最后一次落日。” 越卿珑很佩服叶求狂的洒脱,他是个能在女人风华正茂时相遇,到女人垂垂暮色时还依然珍惜的人。 压抑住微微咽住的感觉,越卿珑轻声道:“修途漫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相互陪伴到底。” “没有大团圆结局,所有的王子公主的终会归于死亡。”见越卿珑双目一滞,叶求狂解释道:“这话是苍桑说的,他就是这么个不会说好话的人,你们若是想杀他,记得先堵上他那张嘴。” “我记下了。”短暂的感伤后,越卿珑站起来望向天穹上蓦然裂开的一片裂缝,道:“你看,裂缝又打开了一分……嗯?!那是什么?” 叶求狂一抬头,放目所见,一滴粘稠的紫黑色泥水一样的液体忽然从天裂处滴落,紧接着如同泄洪的泥石一般,轰鸣声中,那天裂处如同悬挂了一条紫黑色的瀑布流,那紫黑色泥液落在荒原上,迅速腐蚀出一条黑河,散发着类似于腐朽的枯骨一样的味道。 同时北疆据地飞出大片驻守修士,见了这诡异情景,困惑中一时束手无策。但那边也很快做出应对,走出二三十个擅长土系术法的化神修士,他们结成有序的阵法,同时发力,土系灵力纠结成束,如同铺满大地的树根一样向黑水探去,并且在黑水所及四周瞬息结成高高的土墙,将黑水限制在当中。 就在那二三十个土系化神修士见限住黑水四溢有效时,忽然脸色一青,那黑水中冒出的黑气竟然顺着延伸过去的灵力束快速侵蚀回来,他们当机立断切断灵力输出,但有一半人反应不及时,直接被黑气裹着拖进黑水中,只在黑水上翻起几个泡沫,就没了气息。 其余众修士纷纷头皮发麻,尽量向人多的地方靠拢过去。然而更令他们骇然的一幕出现了,黑水蓦然翻腾起来,刚才那十几个被拖进黑水的修士如同水鬼一样直立着浮了起来,衣衫破烂间,人们可以看到他们的背后、头颅上长出了发黑的骨刺,他们如同死尸般沉寂了片刻,蓦然抬起头,一张腐蚀得不能算是人的脸上长出了破碎的鳞片,发出一声属于妖魔的啸声。 ……瞬间魔化?! 所有人刹那间产生了后退的冲动……这怎么打?若是战死得光荣还好,这样尸身被拖入黑水中,还会变成魔化之态反杀自己人! 与此同时更多的妖魔从天裂处爬出,它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修士们扑去,而是就此扑进了黑水中浸了一圈后,浑身带着黑水出来再次扑向修士大军。 “这不行!若是沾上分毫,便如刚才那修士一般!”天宫修士顿时阵脚大乱,只堪堪用远程手段阻击妖魔,后方数万人都在后退。 然而远程手段也挡不住第一波数百妖魔冲阵而来,巨大的身形与难以攻破的坚韧皮甲,所过之处,有重创修士沾上了黑水,一时间不断有修士被黑雾裹挟着拖入黑水之中。 “他们是有组织的!这是有脑子的生灵才能用出的战术!”意识到这个事实的越卿珑急急道:“要找出指挥它们的人!” “不急。”越是危机状况下,叶求狂就越是冷静,他的目光顺着天裂这头逡巡到那头,忽然盯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小片不起眼的妖魔群,正不远不近地缀在黑水瀑布之后,当中有一个仅仅有巴掌大的,类似于长角的蝙蝠一般的紫色飞兽。 “弓。” 后穹当中除了原本无幽鬼狱的一系,剩下这一系对叶求狂是类似于无条件崇拜的感情,当即就有个身材瘦小的三劫修士取下背上的重弓,这重弓不知是由什么兽类的骨头打造而成,通体如同裹着血丝的白玉一样。 叶求狂拨了一下弓弦,向越卿珑问道:“你那有佛修的物件吗?有个入劫等级的就成。” 越卿珑心疼了一下,还是翻袖化出一个一看就很精贵的玉匣:“省着点用,这是我渡劫时破心魔用的。” 叶求狂一看,好家伙,不知越卿珑是从哪弄来的半匣子高僧的舍利子。顿时笑嘻嘻地拿了一个捏碎抹在一支箭矢上道:“不就是个心魔劫,完事儿后哥给你找更好的。” “那我可记下了,你得让我看到成果。” “放心吧,除非这小牲口渡过五劫,否则别想躲过去。”叶求狂张弓搭箭,一瞄准那头紫蝙蝠,只闻一声崩弦响,越卿珑毫无防备地感到一阵仿佛要割裂皮肤的暴风从叶求狂周身卷起,那箭矢仿佛不是箭矢一般,一路挡在它前方的所有妖魔肉身崩溃炸裂,拖出一条长长血雾,连续崩溃了数个妖魔群,直指那紫蝙蝠。 紫蝙蝠也瞬间感到了逼命之危,尖叫着拍打着翅膀向后飞去,然而却直接撞上一个如鬼魅般出现在它身后的人。 紫蝙蝠惊慌地想要逃脱,却一把被那人抓在手中,同时叶求狂的箭矢也裹挟着∧y姆鸸庀蛘飧鋈顺謇础 岂料就在箭尖离此人半尺有余时,他周身蓦然窜出的血红雷光绞住箭头,一阵剧烈闪烁后,佛光暗淡,那人在箭侧屈指一敲,箭头蓦然改了方向,在此人身侧射中了一头正要一口吞噬下来的巨大妖魔,登时将其肉身崩溃。 血雨纷纷中,一身黑衣落拓的人松开了手中的紫蝙蝠,那蝙蝠的兽眼已经变为血红色,竟然就这么乖顺地跟在黑衣之人身后。 “你不是说五劫以下绝不可能被截住吗……”越卿珑脸皮僵硬地看着那突然现身的人。 叶求狂此时也是一愣,失声道:“清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跟小伙伴出去玩回来晚了,没能按时更新_(:3」∠)_ ☆、第四十五章 杀伐?其二 荒岁寒比大部队先到达天裂战场,妖魔肆虐的场面瞬间点起了剑修的战意,见驻守天宫修士因妖魔巨变而骚乱后退,不禁心生轻视,逆流而上地冲进妖魔群,所到之处一片寒冰剑影。 “太荒剑修!”不知是谁首先喊了一句,驻守修士们发现援军已至,这才站住了阵脚,惊叹地看着荒岁寒在妖魔群中两度杀进杀出,都是全身而退。 “留心那黑水!沾上便有魔化之危!” 荒岁寒回神一看,手腕上已沾上一滴黑水,刹那间一身剑意暴涨,仿佛四面八方袭来无形的剑将这黑水散出黑雾冲杀得四分五裂,随即散去。他冷哼一声,周身寒冰剑意更盛:“不过是区区魔氛罢了,入劫以上自可以∧e法化解。” 众修闻之心神大振,修为偏向正统的修士训练有素地替换下来一轮,随着太荒剑修的加入,与妖魔之争再次扳回僵持。 “这才是天宫所需的储君……”不少人看着荒岁寒,目光热切。 派遣这些宗门内的天骄出战,本就是给他们一个立下人望增加资历的机会,但凡有心上位的核心弟子没有一个是傻的,一见荒岁寒出头,便纷纷各展所能。 然而随着攻势推进,天裂之上的气息并没有丝毫减弱,更多的妖魔随着黑水瀑布的落下而爬出,而在那深处,无数可怖的拍打着肉翅的声音靠近。紧接着一大片紫黑色的巨型蝙蝠模样的妖魔成百上千地飞出,它们动作迅疾,一现身,便如同划出无数条紫色的线条,所过之处,翅膀边尖锐的骨刺便削下人头。 荒岁寒也深知擒王之道,觑准了正在落下的一只已经生出双腿、类似人类的紫蝠冲去,周身寒冰剑气结成杀戮剑域,一路摧枯拉朽地取那紫蝠人而去。 而那紫蝠人也察觉出了荒岁寒的杀机,张口一声啸叫,周围便围来数十只足有三劫之力的妖魔。 所谓剑修越级斩杀乃是常事,何况对上仅仅以力见长的妖魔,更是在浑身修为爆发之下,但凡来犯周身三尺之地,尽皆绞碎。 只要将此紫蝠人枭首,便是那第九储亲来,也可作为战功资本狠狠地羞辱于他! 荒岁寒这么想着,手中太荒剑诀催至极限,又见那紫蝠人修为也仅仅有二劫左右,正欲一剑斩首紫蝠人,却见那紫蝠人身形一阵模糊,口中啸叫声一转,竟然化作人类女子的歌声一般,瞬息侵入荒岁寒心神。 不好!是能扰心的妖魔! 一瞬间仿佛无数纷乱的花白色差在眼前炸开,荒岁寒感到那紫蝠人的歌声如蛇一般从耳中咬入心脏,丛生的魔念冲击剑修意志。 “荒岁寒,莫要再进!快退回!” 他身后的太荒剑修们也十分在意这个太荒剑宗中的天骄,如今见他孤身犯险还中了紫蝠人的惑心之力,不免十分急切。然而他们大多被妖魔纠缠,同辈天骄又与荒岁寒多有龃龉,多半不愿相助,正焦急时,忽然见那紫蝠人停止了对荒岁寒的蛊惑,猛然转头看向身后,发出一声震怒吼声。 而几乎场上有半数妖魔随着这一声吼声转头向黑水瀑布之后飞去。 “那是……紫蝠幼兽?” 黑瀑布忽而分流出一道缝隙,一头紫蝠小兽飞出,与周围妖魔疯狂嗜血的眼睛不同,它的眸中散发着冰冻的血液一样的红芒,它现身同时也发出了如同紫蝠人一样的啸叫声,那些围过来的妖魔顿时陷入困惑,似乎不知是该听哪一方的命令。 显然这紫蝠人与这幼兽是亲子,见幼兽被控制,又惊又怒地扇起巨大的风刃打穿黑色瀑布,露出那瀑布后一个人形。 荒岁寒此时也堪堪从紫蝠人蛊惑中解脱出来,一眼看见那人服制,惊疑不定了起来。 ……沉云九重,是储君才有的服制。 这人给人的感觉非常诡异阴森,皮肤苍白,瞳仁暗红,冷冷扫视战场间,似乎是已经笃定了局势,便按上身后一口通身漆黑,带着血色裂纹的细刃长剑。 “两个,多了。”随着他一声落,身形一阵模糊,再出现时,漉血已经悬于紫蝠人头顶。 紫蝠人感到一阵诡异的逼命之危,全力催动蛊惑之力,那蛊惑力道之强大,甚至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波纹,无数刺向神魂的锐刃就这么从四面八方围向袭杀自己之人。 这人死定了! 荒岁寒深知刚刚那紫蝠人爆发的蛊惑之力便是五劫大修也未必能接的下,正想说这人轻敌,却骇然见那紫蝠人的蛊惑落在此人身上如泥牛入海一般,而同时剑已斩下,将那紫蝠人一劈为二,唯剩下一块通透的紫色魔晶,被那人顺手握碎,直接融入体内。 原本还疑惑此人身份,现在见了他手上漉血剑,荒岁寒又怎能不知,挥开周围扶住他之人,厉声道:“你可是那姓慕的第九储君?” 慕清仰甩了甩漉血上的灰烬,反问道:“……你可是,儒尊派遣给我的剑修?” 一储君,一扈从,这般问话,自然让荒岁寒恼怒:“非是剑修,你有何资格驾驭漉血!” 太荒剑宗传承之物,漉血凶剑,此剑传承自太荒剑宗唯一的荣耀,是十数万剑修朝暮渴望的凶剑,可惜万年以来从无人能以驾驭。如今竟让儒尊交予外人,这在荒岁寒看来简直是对太荒剑宗的侮辱。 “既是剑修,怎会中了我这外行人都斩杀得了的妖魔下的蛊惑之术?” 慕清仰淡淡一声,惹得荒岁寒眼中杀机爆闪,还未待他按剑出手,他周围之人便按住他,暗骂他便是找碴也用错了理由,这才补救道:“我等不知是储君驾临,多有冒犯,儒尊令我等听从储君指挥灭除魔祸,不知储君可有筹划?” 那人这么一问本就揣着出其不意的意思,战场瞬息万变,此人刚刚来到战场怎会有所筹划?这样他们便可以此为由夺过挥师大权。 “没有。” 一听他这么一说,那人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肃然道:“储君本为此役统帅,来迟在先,又毫无准备在后,让我等如何服从?” 慕清仰神色不变,道:“所以你们是不准备听我指挥了?” “儒尊有令我等不敢不从,只是储君也需得拿出让我等信服的智谋,否则便是违逆上令,我等也绝不会赌上此战胜负!” 慕清仰露出嘲弄神色,他们这话语间已经让他了然儒尊的用意,他慢慢说道: “我并没有说要接下这个担子,你们听话,我便勉强将你们一用;不听,便是投身妖魔阵营,我自可达到我所想的目的。” 他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同时,所有天荒修士顿时脸色铁青。 他怎么敢在阵前这么说!还是以储君是身份?!难道不怕事后世人诟骂和儒尊降罪?! 便有人骂了起来:“两军之前,竟敢口出变节之言?!此等歹人在储位一天便是侮辱我等人族荣耀,还是自刎在此,我等可保你最后颜面!” “需要吗?” 慕清仰一招手,身后紫蝠幼兽尖啸一声,群魔一动,果然在紫蝠人死后开始听从这幼兽命令,逐渐向天荒修士这方围过来。 天荒修士顿时面露惊慌之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完全不顾储君体面。 “你疯了!身为人族却助妖魔行事!你想在无尽天荒中成就千古骂名吗!” 慕清仰眸光越来越深,寒声道: “儒尊给了我剑是为了让我杀人,然而这剑若扎手,我自可换一把不那么扎手的刀。至于我是不是人我自己都无从判定,但若惹起我的怒火……你们有兴趣看看鬼面是生做什么模样吗?” 随着他话语落下,所有人噤若寒蝉。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那控制妖魔动向的紫蝠幼兽已然完全纳入他的掌控,而随着那天裂中涌出的妖魔渐渐如潮水一般增多,他们相信,至少是在当前这个局面,只要与他有半分交恶的信号,他们便会被这些妖魔疯狂袭击。 所有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在这人的行径面前都成为了笑谈。 “是我等唐突……”天宫之人也不傻,一切自然是以利益为先,便由一位四劫左右的长老带头服软,面带忿恨之色,咬牙道:“还请储君勿要开这等玩笑,既然储君已经控制妖魔,请速速剿灭妖魔,结束此战。” 慕清仰抬头望向天穹,那天裂如同苍穹的伤痕,与天祭国历史上有所记载的天裂不同,这几只勾爪说明了此次天裂非是容易愈合。 他也不急,转身看向身后两道遁光,眉眼微松。 “哥,许久不见了。” 叶求狂也是真心感到久违的欣喜,冲过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慕清仰的肩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第八宫可有委屈过你?” 慕清仰摇摇头,道:“未曾受过委屈,只是想念一个人太久,到底是心境不同以往。” 叶求狂反射性地看向身后跟来的越卿珑,越卿珑顿时受宠若惊。 “不是你,想多了。” 越卿珑表情正经起来:“那你也欠我一份人情,若非我时不时给你哥传信说你平安,你哥早就去天宫送了几百回死了。” “嗯,我保证不杀你。” ……这说的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1儒尊放任拨给慕清仰的修士找碴,也是存着试探慕清仰态度的意思。 2天外妖魔的组织形式是一个智慧妖魔指挥很多无序妖魔,类似虫族模式。 3慕清仰知道儒尊想试他,但是他不在乎手里有没有权位,他的目的在于打乱苍桑的布局节奏。 下章势力明晰起来了,九阙天宫一头独大的局面要结束。 ☆、第四十六章 杀伐?其三 ――此次除了招降叶求狂之事外,还有一道儒尊的密令,乃是为诛杀真正的凶星,你既与第九储君熟稔,届时可以便宜行事。事成之后,天宫掌握的另外半道神渊古印便是你之物。 诛杀祸世凶星?话虽然说得漂亮,完整的神渊古印也足够诱人,但于她而言却非是紧要之物。 想起出发前上三宫交代的话,儒尊的意思她了然……若是别人也罢,要杀的是苍桑,她还真的就要看情况行事了。慕清仰如今的状态,他自己对凶星有没有杀心还在其次,越卿珑肯定慕清仰绝不会容忍其他人抢在自己前面对苍桑动手。所以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天宫势力眼中,他选择了一战立威。 若是主动动手杀了苍桑,可以预见的是自己与慕清仰反目成仇,彻底倒向九阙天宫庇护下,便是有了神渊古印,未渡尽九劫登仙前,越卿珑没有任何把握对抗一个鬼胎和八龙气运者的报复。可若是毫无动作……儒尊也不会养着在他看来一个生着反骨的人。 “那个……他知道你出关了吗?”越卿珑试探着问了一声,果然见到慕清仰唇畔勾出半个冷笑,这神情竟颇有些与苍桑重合的味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比你们都清楚我的痛苦,更清楚怎么去制造我的痛苦。” 越卿珑不由得噤声,他知道慕清仰对苍桑有所怨愤,未料已经到了现在这种提一下便引出杀意的地步。 慕清仰盯着天裂处,微微眯起眼:“你若不说,我还险险忽略了,他是想要看到天荒一统的,若是此时我让这妖魔落入人世闹上一遭,他会不会感到意外?” 叶求狂问道:“清仰你和苍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又和天外妖魔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误会,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打打闹闹的游戏而已,我不甘心输给他,想复盘重来罢了。”言罢,慕清仰闭上眼,仿佛是在消化一些回馈来的信息,神秘地吐出一个数字。 “六个。” “嗯?” 慕清仰晃了晃拿出来的聆苍转,眸光幽幽:“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里面是苍桑眼中记载下来的‘原罪之人’的名录,他们的生与死织成了一个后世的网,而且在存在之初就成为了苍桑的眼睛。这里有六个,除了你们之外,我要全部刺瞎掉。” 叶求狂还在迷惑当中,越卿珑一听慕清仰此言,背后瞬间冷汗浸湿……来了!上一世的场景!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原来那场结束了一个纪元的灾变难道不是因为慕清仰吗!他要杀的是苍桑的耳目?那么苍桑才是―― 越卿珑惊骇间,慕清仰已经示意叶求狂,后者了然,炎兽王印猛然跃出,如同烙铁般烙在慕清仰手上,但见双王印分化为一黑一红两束千丝万缕的光,逐渐顺着他出鞘的漉血交织为一个虚无的剑影,瞬息间便增加到百丈之长。 ……他要做的,可并不像是在封印天裂! 这个共识一出现,天宫阵营中,萧翊再也坐不住了,他本是被交代一定要忍到凶星出现之刻,而慕清仰表现得今非昔比,萧翊不能不用新的眼光来评价他,何况此时,慕清仰剑锋所指的可不是天裂缝隙,而更像是要再把天裂所在撕开一剑。 越卿珑怎么不阻止他! 萧翊疾疾冲过时,只见越卿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样子,只一走神,再看慕清仰时为时已晚。 慕清仰的行动非常突兀,毫无预兆地就这么用了双王印之力再再天穹上撕开一条裂缝,那过程极快,只见他收鞘同时,十字形伤痕自天穹处无声无息地绽开,随后,露出一张半面朽骨的巨大面孔。 天穹上飘摇而落的红色雪花落在身上,萧翊哑然失色……他从未见过这种存在! 不同于那些妖魔的狰狞古怪,似乎是作为首领,他拥有的竟然是一张残破的人面! 这人面只剩下下半张脸有着皮肤,上半张面孔已经露出枯黄的破碎骨头,两团巨大的幽绿鬼火在空洞的眼眶内冷漠跳动,那些黑水便是从这张面孔的七窍中缓缓流下。似乎也是很意外慕清仰这么一剑为他打开天荒的通道,那面孔一时间竟然毫无反应。 “原来是生做这幅模样……传说中流放界游离的堕神状态?” 慕清仰喃喃间,萧翊已经冲过来怒吼道―― “你一定是疯了!妖魔这下入侵天荒再无限制!你要葬送这里所有拼杀的修士吗?!” “那可不一定,这妖魔若不进来,指不定无尽天荒灭亡得更快。”慕清仰十分冷静地望着那张面孔,道:“天灾面前,这所谓妖魔,最多不过是人祸级数的,堵不如疏,还可以阻止一个比我更疯的神。” 萧翊知道此时当稳定崩溃的人心,大声传音四方:“第九储君叛出天宫!太荒剑宗、天宫从修现归第三储君萧翊统领,所有人整军待战!” 他说到这,却闻慕清仰再次出声道:“不必太急,你可以安排他们暂且撤退,这‘妖魔’王者不敢在无尽天荒轻举妄动。” 萧翊脸色铁青道:“你还敢在这里颐指气使!有何凭据!” “你要凭据我没有,我只能让你听听他们的话语,你可自行从中判读。” 萧翊刚想怒骂,忽然一道血红雷弧无声无息地窜入他眉心,随后他听到了来自于天裂上方的低沉声音。 这声音十分古怪,仿佛他面对着无数个人,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但他们的思想都直击心灵。 “大地将亡之兆……” “若是踏入,便是挑战此界神权……” “此界为夏古饲界无尽天荒,诸堕神有约不可互相进犯饲界。” “我等皆为万劫不复之罪身!若群起而攻之,何必忌惮夏古!” “夏古想独吞幼神――” “被一介凡人逼迫到困守三十三天还有此心思?” “蚩阴,你先入无尽天荒,不要妄动。一旦找到幼神,与夏古全面开战!” 那些声音的涵义直接传达进萧翊思想中,在他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饲界是什么意思?祖神难道不是创生天地万物的仁慈之神吗,怎会以整个无尽天荒为食? “看来所谓祖神也未必如传说中一般无所不能,若是他们口中被一介凡人逼迫到困守,这个凡人大概除了天宫主尊外别无他想。” 慕清仰的声音稍稍拉回了萧翊的神智,他猛然抓住慕清仰道:“你不是在用什么幻术骗我?!” “承认现实吧,整个无尽天荒多半只是一个祖神饲养的随时可以用来果腹的牲畜,而双尊很可能也深知这一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主尊万年不出关,应该是用了大部分精力在阻止祖神宰杀他所饲养的无尽天荒。若非三百年前逼宫那么一场大戏,我想我至今还猜不完整。” 萧翊觉得整个脑海在嗡嗡作响,惯有的冷静也渐渐站不住脚,不过听到慕清仰说主尊竟然有挑战祖神的能力,也不禁骇然道:“你知道多少?” 慕清仰目光清冷,仿佛这些耸人听闻的信息对他而言只是个稍重的筹码,淡淡道:“对你有用的线索也仅止于此。天宫主尊有想要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杀的神,我也有我想要征服的,目的有所重叠,才有了合作。于你而言,我也只能奉劝――从现在起,抛弃所有的理所当然的步骤,以挣扎的心态对待你接下来的每一步……送你一句话,若棋子自己都学不会反抗,怎能有赢面?” 萧翊不解他的意有所指,冷声道:“儒尊可知你如此作为?” “我的作为,若是在儒尊的意料之中,。若出乎他的意料,那你就代替我转告儒尊,这把剑太轻,想让我出鞘以挽大厦之将倾,让他送把重的来。” 萧翊语塞同时,慕清仰已经转身一步踏入虚空一样消失在眼前。 一侧也看着天裂深处那张腐朽面孔的叶求狂向萧翊摊了摊手道:“别问我,这小子的想法我一向摸不透。” “那你就放任他这么胡闹?” 叶求狂敲了敲脑侧,并不为那顶上狰狞的天裂而慌乱,道:“即便我摸不透他的想法,我也知道这世上若有一个人的思想无限接近于神,那就只有清仰了,其他人,连游戏规则都未必能看得懂。” ……哈? 这兄弟二人一定是疯了! 尽管如此,萧翊仍旧不得不收拾下面的残局,趁那些妖魔还未下界,在短时间内召集所有入劫以上通晓阵法之道的修士布下织天大阵,饱含八百多道剑阵、一千九百余法阵的命令传下去后,他才叫住并正准备和叶求狂的后穹军一起离开的越卿珑。 犹豫了片刻,萧翊仍旧是板起脸说道:“我不知慕清仰对如今这局面有什么筹谋,他当众劈开天裂恶化妖魔入侵已是万众所见的事实,你若此时放不下儿女私情,莫说与上三宫长老之位无缘,于你的敌手而言,这也是将你逐出天宫的好借口――” “闭嘴。” 听到越卿珑冷声喝止,萧翊一愣,随即脸色慢慢变化……他在越卿珑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狰狞与狠戾。 越卿珑喉咙中压抑出了恨恨的低声:“……我都挣扎到了这一地步,费尽心思搭上因缘,不可能有我不能掌握的规则。” 再活过一辈子,她不信她连执子人的资格都没有就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慕清仰所知道的是1儒尊要苍桑的命,2祖神不止要苍桑的命,还要吃掉整个世界。 他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苍桑要死也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既然你们都拿着刀想要苍桑的命,我多给你们找点竞争对手,你们自己撕起来吧。 他手里有个上帝视角的聆苍转,被关押这三百年就研究外挂去了,所以出来后就是这么叼。 儒尊的内心大概是崩溃的。 ☆、第四十七章 杀伐?其四 ……他怎能如此胡闹? 虽说慕清仰对他们安排的反抗在意料之中,没想到他竟然在北疆这么一个本是为他立功的机会上弄出这么大的乱子。 长汀颂雪不由得叹了口气,将北疆的战报交给儒尊后,脸上浮现出疲惫。 “我本想通过这次机会,让他与天宫彻底融为一个阵营,这样当叶求狂也归于天宫时,正可圆满我多年以来对他们兄弟的寄望。” 而天宫的最高决策者,正法儒尊在看过萧翊送来的战报后,不怒反笑。 “颂雪,你看待事物太过主观了,这两个人再也不是孩子了,一个机谋百诡,一个大智若愚……都是当下有能力翻云覆雨的人物。” “连兄长也掌握不住?” 儒尊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的对,他想独立解决幼神,也太过自负了,本尊是该敲打敲打年轻人们。” 长汀颂雪微怔,她看到儒尊眼中有一种陌生的如同棋逢对手的战意。 这是她自苏醒以来都未曾看到过的,唯有在那个已经逝去的年代才能觑见的,对乱世烽烟的痴狂。 “本尊要亲身带辞风去见见那天外妖魔。” 长汀颂雪一惊,道:“……你要动用辞风?” “作为弑神之子,辞风终究有这么一天,天外妖魔也好,幼神也好,用他们开刀,这是辞风的宿命。” …… “……问我变得这么强的缘故?” “没错。”越卿珑面色严肃,道:“我等皆是经历修炼,甚至九死一生得到天才地宝的浇沃才有如今修为,看你在天裂战场瞬息控制紫蝠幼兽的实力……没道理你被关在第八宫的三百年比我们进益更大。” “当中因由便是我解释了你也不会理解,只当我献祭了自身一半的生命换来的以最巅峰的状态迎战吧。” “啊?” 慕清仰闭目养神间,反问了个毫无相关的问题,道:“你觉得比之起初相见时,现在的我像谁?” “……” 越卿珑自是心思玲珑之人,她虽然不明聆苍转的妙用,却也从这些年叶求狂的话里话外片面了解到了聆苍转对持有之人有一个怪异的作用,窥探一生的记忆后,便会深受其影响,乃至于灵魂中如同被侵进了另一个人的意志。 这个作用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大概会因为神识中有了别的意志而崩溃,唯有专n窕暌坏赖谋血王印能够同时容纳成千上万的意志,但同样地,太多的意志对本人的影响非常明显,在越卿珑调查过的天祭国历史上,冰血王印传承者无一例外地成为疯魔之辈。 而慕清仰这种情况……越卿珑可不觉得一个冷静的疯子会更好对付。 “你变得太多,我记得那年初见时你还只是一心向医,望悬壶以济世;后来与苍桑有了分歧,出来后便开始学着算计,然而也事事留情,绝不轻下杀手;我见过你过两次人,第一次还心潮难平,第二次便漠然以对,直到了刚才,杀戮于你而言不过是一种途径。” 慕清仰学得太快了,像自己一样步步算计,像容央一样扭曲痴狂,像叶求狂一样杀戮随心,像阴皇一样进退从容,现在他已经从前几者里面蜕变出来,无限接近苍桑给人的感觉,从思想到行为,几乎毫无二致。 ……几乎是个天生的为恶者,利益者,结果论者。 他走过的路色差太过浓酽,让他本来的颜色为何被衬托得无比渺小。哪怕是之前的他,绝不会做出亲手撕开天裂放任妖魔进入乃至拉整个无尽天荒犯险的事。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越卿珑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眼神认真地询问:“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如果别人都不明白你的想法,你的筹谋要变现,只怕也是多了不少麻烦。” “我无法保证你不添乱。”慕清仰一双眼睛看着虚无处,道:“我看得到,就算是三百年后,你对周围人的杀意还是没有消弭。” “……”越卿珑一咬牙,道:“我只想知道,阎罗簿上的名字,真的都是你要除去的苍桑是耳目吗?都要杀……一个不留?” “你在怕我杀你。” 这话非是询问,引得越卿珑眸光微暗,道:“我担心你现在的所思所想有失冷静,谁知道你那三百年中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幻。” 慕清仰转过目光,盯着越卿珑道:“不要转移话题,你肯定我会杀你,你亲身经历过吗?为什么这么害怕。” 越卿珑暗自懊悔地咬了一下舌尖,是她失了冷静……她怕的是经过这一系列变故,她已经不确定前世的经历是否正确了,最后的赢家现在看起来没有半分依靠得住的感觉。 “在我有限的接触的几个变数里面,你和容央他们不同,他们没有什么目的性,而你一开始就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待我们,你表现出来的料事如神的态度和你的智慧不匹配。”慕清仰垂眸,翻开手上的聆苍转,道:“你放心,你在这当中榜上的名字是我后来添加的,而非因契约而存的……不用那么紧张,虽然你和容央都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但你和他有着根本的区别之处。” “容央的来生在复生的一刻就被剥夺,因为无可救药所以只能发配至不属于他的时间里,一旦对世情产生影响,他的时间就会消靡殆尽。而你重生于属于你的时间――”慕清仰按在书页上越卿珑的名字上,目光失神了片刻,又找回神光,道:“没有前世,只有今生……苍桑对你感兴趣过,所以进入了你的思想中一段时间,我想他知道你是重生而来的,却没有对你动手抹杀。” 慕清仰的话就好比把越卿珑从构筑了多年的壁垒中拖到了刀枪剑戟之下,使得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惊恐,而是感到了茫然。 越卿珑哑然片刻,艰涩道:“你们早就知道――” “是苍桑早就知道,我是现在才弄明白前后关联。苍桑看到你充分体现了人类自私的一面,只想着保全自己而不想救赎整个无尽天荒,他很满意。你太愚昧了,如果我那时有你的备案,至少我能早早入局两百年。而依照你现在的迷茫状态,你的备案对我的意义也无限缩小了,看了反而对我有误导作用。” 越卿珑怔怔地看着慕清仰平缓寡情的语调,轻轻咽了一下,抬头迅速瞟了一眼周围的后穹魔军,低声道:“那你要怎么处置我。” “你唯一的用处就是用作捕捉苍桑的笼子,我想如果苍桑要因为这里的变故出现的话……作为寄体,你应该是第一选择。”慕清仰喃喃自语道:“他会随时随地跟着我,看着我的。” 越卿珑还想说些什么,那天裂初短暂的失感已经结束,最后迟到了一刻的,真正的天崩地裂到来―― 那张腐朽的面孔双目与皮肉枯干的嘴唇徐徐张开,随后那些本就附着在天裂边缘的勾爪开始不断撕扯起来。刺耳的崩裂声传来,这片天空下所有的人都看到天穹如同被撕扯的幕布一般,顺着十字形的切口拉出一个圆形的黑暗洞口。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如同那巨型人面一般腐朽的空气。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本来源源不断的天外妖魔们却没有了方向,随着那黑洞中传出的诡秘波动,紫蝠幼兽也身形崩溃,失去控制的妖魔竟然没有继续发狂,而是一一飞起,回归到了黑洞之内。 然而那黑洞之内的存在,气息却更加强烈起来……那是一种超乎人们所想的存在。 “……仙!” 不知是谁首先说了一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确然是九劫之上的存在,尽管这仙看起来更像真魔,但论起存在感,就是与双尊一个级数的了。而整个无尽天荒万年之中,除了,再无‘仙’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为是第九劫难以突破,而少数修为到了□□劫的大能知道,天荒自太古之后再无真仙,是因为……仙界已毁!更是毁于太古时代以君临皇宇为首的五大势力之首的大能手中! 这就是为何五大势力分割无尽天荒万年,除了势力之间的争锋外再无其他势力,只因为无尽天荒中,便是有崛起的大能也只能止步九劫,无仙界可飞升。 严阵以待的修士们感到一阵无可比拟的压迫……在他们的认识中,仙就是成为‘王’的象征,他们因九阙天宫坐拥两位真仙阶而骄傲,同时也了解与之同阶的存在绝不是他们能够出手的对象。 “……你们看!那张巨面在吸食妖魔血肉!” 所有人开始注意到那张面孔周围被吸入的妖魔以一种虔诚的姿态低下狰狞的头颅,它们的身形如同灰化的雕像一样渐渐散作晶尘,一身的血肉、魔晶、乃至灵魂都向那张巨面飞去,成为组合这张枯朽面孔上的新鲜血肉。 ……这就是‘饲界’的意义吗? 创造一个世界的生灵,任凭生灵繁衍壮大,再将其吸收作为壮大自我的养分! 萧翊觉得自己的整个认知都被颠覆了,所谓无智的妖魔尚且如此,那他们这些人、这些生活在无尽天荒上十数万年的人,根本就是活在祖神的牢笼中! 倒映在萧翊眼瞳中的巨面仿若天空塌陷一样压了下来,逐渐丰满的血肉之面如同从久远的沉眠中苏醒一般,发出了晦涩的空腔幽声。 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言语,却直击灵魂深处。 “吾……乃蚩阴……饲界诸生……交幼神……不食汝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把故事线明朗化。 1慕清仰把世界的真相(卧槽这个说法好中二)曝了出来。 2慕清仰不需要练级,直接写苍桑的名字,跳到他一生最强的状态里,与此同时性命也直接折了一半,而且后半段未知什么时候死。 3成了唐僧肉的苍团团:……好像玩脱了。 ☆、第四十八章 日月崩?其一 “这些堕神视万物为食,而你是否会成为当中的一个……” 在所有震撼的人当中,慕清仰是唯一对这场面冷静以对的人,他不由得仔仔细细地回味与苍桑相处时他的每一句话,当中透露出的含义。 苍桑的言行间总是充斥着对天地万物的轻视,尤其是对人的嘲弄,与祖神或是这些‘天外妖魔’们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食欲’。 仿佛人在他面前是一盘仅仅值得评判完表象便没了食欲的菜品,而这些堕神们……更为饥不择食一些。 流放界的罪孽堕神,各自有着其维持低微生存力的饲界,可以预见的是,这些堕神互相间关系不佳,也许因为忌惮祖神夏古的关系并没有敢于在无尽天荒轻举妄动,相对地,慕清仰相信那位与君临皇宇僵持在天顶的祖神夏古也会为其他堕神的入侵而打乱捕捉苍桑的节奏。 “夏古、流放堕神、九阙天宫……鼎足而立,这一局的开场很好。” 慕清仰唇畔的微笑扩大,他的余光已经看到越卿珑的眼睛在刚刚的一瞬间放空后,出现了不符合她性格的冷静神情。 冷静到……如冰如玉,毫无一丝属于人的气息。 “我知道你随时会看着我。” ‘越卿珑’不知在想什么,轻声道:“你有衡量过怎么样的力量才足够杀我吗?” 慕清仰倏然沉默,耳畔不断传来人们为这未知力量而骚动恐慌的动静,唤回了他微微失神的理智。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量足够来杀你,也许是天地苍穹之力,也许是我手中的这一口剑,而既然落子无悔,便唯有战至我们一方臣服的时候。” 苍桑伸出手碰了碰颈侧,而那里并无伤痕,而后才道:“落子无悔,你选了一条败亡的路,应该想想怎么和我告别。” “他们都会针对你,你看起来九死无生……只要让我找得到结束这场捉迷藏的办法。” “想找到我的本体吗?看在你斗志昂扬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苍桑靠近过来,用低沉的气声轻轻说着:“我永远徘徊在你身边。” ――我永远徘徊在你身边。 如果不是深知苍桑有多么轻视情爱,这大概是慕清仰听过的最诱人的情话。 血色的眼眸中掠过流星似的火焰,只一瞬将这话语中真假谋算咀嚼干净。 “那么我们来玩个游戏,我抓到了你,不要你的城池,不要你的力量,只要你这个人;我若抓不到,就安心做你的刀剑,再不生事端。如何?” “那你可想好了。”苍桑目光一扫很远的地方和后穹魔军交谈的叶求狂,道:“你输的可是他的性命,除了你哥这世上再不会有对你好的人了。” “就算我不赌,你会放过他的性命?” “我就是很对人们这一点感兴趣。你理智上知道如果不是我,他现在不会站在这里,而如果我此时再收回他的性命,你就会认为是我杀了他。”苍桑伸出手去接天上飘摇而落的红雪,望着天空上那张巨脸的缓缓觉醒,慢慢说道:“就像是这片无尽天荒的人们一样,生命本由夏古赐予,而当夏古回收性命的同时,首先爆发的就是被欺骗的愤恨,随之而来的是类似于报复的意志。” 慕清仰面色冷下来,反驳道:“你和夏古不一样,你对我的付出超过了饲养牲畜太多,是以我曾待你如师如友,如亲如爱……这是你一日学不会爱恨,一日就洞彻不了的人性。” “学不会爱恨于我成神之路并无影响。”苍桑闭上眼,仿若沉睡一般喃喃道:“其实我很想多听听你所想对我说的话,即便我不能理解,我也很爱听……” 慕清仰微微一怔,转过身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然而苍桑的气息已经消失,越卿珑的人格回归时看到的就只是慕清仰恢复冷淡的表情。 越卿珑愣了愣,脸色不善道:“他来过了?” 慕清仰没有回答她,转身道:“算算时间,儒尊也该有所反应了。” 越卿珑咬了咬牙,站起来刚想抓住慕清仰追问,忽然见他周身爆起血色雷光,肉眼可见的血红波纹以他为中心散开,同时离他们不远的数百丈距离,另一座山峰之上,露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慕清仰死死地盯住这个人影,这个人影给了自己一种奇怪的感应。 “第四方的人来了,来得不是时候。” …… “该死!该死!我早知那是个祸胎,儒尊怎会把这个祸胎放出来!” 大地上被黑水冲刷出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般蛛网似的沟壑,纵横肆虐的诡异气息,终于取代了狂暴的魔气,与这方地气相互呼应,人们终于看到了这妖魔的来历。 这是曾经与祖神夏古在此地开天一战的妖魔,在争夺无尽天荒中败北的一方,于它们而言,这样的入侵,如同雪耻。 但如今无尽天荒的祖神已经成为了人族口中的传说,又哪里来的祖神可以抗击这样的妖魔? “愣什么!所有三劫之修组成虚空挪移大阵!第三宫,运转云舟所有防御阵法!云霄十八卫,再通知儒尊此方战况!” 萧翊此时更是心如乱麻,若慕清仰没有告诉他关乎祖神的谋算,他尚可应对自如,而现在他必须要顾忌的不止是天外的敌人,还有祖神这个名义上的仁慈造物之主!还有那三方都在找的幼神,也就是他此次的行动本来的目标凶星,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幼神幼神,既然有个幼弱的前缀,想必并不难对付。 儒尊的想法他现在才全然明白,如果主尊有一分把握灭杀祖神篡天成功,幼神就必须以死来断绝祖神恢复实力的希望;如果他们篡天失败,留着幼神交出去,祖神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能放过无尽天荒的众生……一定要掌握幼神! 萧翊心中焦急,他知道慕清仰有幼神的线索,但他不能动慕清仰……谁知道这疯子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而就在萧翊急急指挥天宫之修应对同时,天裂之上的巨面已经从天外探入了无尽天荒大地之上,不断重复着要求此界交出幼神的话语,那声音嗡嗡回响,许多低阶修士已经为之元神颤抖。 “……交出……幼神!” 枯朽的面容上,两团幽幽碧火随着周围妖魔的融入而越发炽烈起来,在某一个临界点,那碧火顺着七窍中落下的黑水一路燃烧下去,几乎是瞬息间,大地上所有被黑水染指的所在都如同点了火的热油一般蔓烧开! 这末日一般铺天盖地燃烧的景象让人心神震颤,就在那黑水包围的天宫修士现出惊恐之容,碧火一扑而上准备吞噬生命时,人群后方的虚空挪移大阵中忽然出现两个人影。 那碧火终究没有进入人群,而是在堪堪接触到前线时便仿佛触到了冰山一般消弭一空。 “即便是堕神,也不过是无智妖物。” 这声音仿佛自天边汇拢而来,透出一股与这战场的慌乱迥然的淡漠从容。 萧翊猛然望去,首先对上的是好友的平静目光,待看清了好友推着的轮椅上的人时,心中一定,单膝跪下。 “恭迎儒尊!” 众人大哗的同时也面露狂喜……同样是真仙阶,儒尊竟然亲赴战场,他们这也算绝处逢生。 同样感受到真仙阶的气息,那巨面总算有了一丝人性化的表情,微微张口,古怪的声音同样送入儒尊的耳中。 “古神语。” 儒尊闭目细听,稍后缓缓开口道:“既在天荒境内,莫说我等手中并无其下落,便是有,也需得经过祖神同意……汝等犯界至此,本就无礼,便将性命留下吧。” 一句话,轻飘飘地把仇恨划给祖神,而那蚩阴显然愤怒了起来,巨大面孔逐渐凝练,饶是身形小了三倍,从黑洞洞的天穹中爬出的身躯也如同十万大山一般,气息再度暴涨,坠落大地同时,地陷百丈,朝着儒尊一声爆吼。 狂风肆虐中,儒尊所在方圆百里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一般。他冷冷看着蚩阴,道:“下位真仙阶,堕神走狗一样的东西……辞风,诛此魔,为天宫立威。” “是,师尊。” 青色儒衫的书生,眉眼间惯有的温和淡去,在萧翊脸色剧变中,已经一步踏出屏障外,进入了蚩阴卷起的风暴中。 “少尊不过七劫修为,怎能与真仙为敌!请儒尊收回成命!”萧翊当真是急了,七劫修为再高,与那真仙一比仍然是天地之别,陆辞风此去岂不是送死?! 儒尊打断他的恳求,淡淡说道―― “萧翊,好好看着,你现在就会知道,为何这个能为不如你,修为与你相差不大的人能做你注定辅佐的王。” “不能弑神的王,做不了天宫的少尊。” …… “阶位间互相有威压压制,这是天然定理,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能无视气息压制而战。从来没见过这柔柔弱弱的书生动手,倒是老子看走了眼……” 这诸般变化已经让后穹当中的修士略感到麻木,他们在外皆是呼云唤雨的入劫大修,而在这战场上与那和真仙鏖战的天宫少尊主一比,却是如同泥淖。 他们明显有人看到叶求狂眼中高昂的战意……这也是个战狂之辈,越是危险的挑战,他越是喜欢搀上一手。 “头儿……你虽然是八劫巅峰,但你不可能像天宫少尊一样无视真仙阶威压,我说真的,你要是去我们就准备散伙烧纸给你了。” “这点出息,以后别说是跟老子混的。” 叶求狂左右看看,抓住一个转身准备跑的老头,一脸恬不知耻地凑过去:“虿老头,你的白蛇借我喝口血。” 那虿老头面色扭曲了一下道:“……喝了雪畲的毒血,体质是能瞬间提升十倍,但你这真的是玩命!你死了黄泉下面可没有软乎乎的女人!” 不待他分辩,叶求狂就从他脖子上的白蛇,一口咬在那蛇脖颈上片刻,擦了擦唇角的残血,笑道:“那我就去祸害女鬼!谁也不知道是明天死还是后天死,还不如及时行战!” 作者有话要说: 蚩阴是堕神的先头部队,按实力划分的话,是低于曾经和君临皇宇一起屠过仙界的儒尊。 顶层战斗力是这样的――祖神≥天外堕神≈君临皇宇>儒尊、阴皇、瀚海天机卦祖>蚩阴 主角小年轻团体受到作者光环笼罩,不作固定战斗力评断。 1每天给自己竖fg的叶哥哥,今天也特别喜欢作死。 2苍团团:还是觉得玩脱了,红名真的有点多啊…… 3慕清仰:等等楼上你是不是终于有了想谈恋爱的倾向=口=?! 4越卿珑:楼上的楼上!能不能尊重一下人权!能不能别上我的身了!你其实就是讨厌我吧! 注:这周因为考试所以明天要请假一天,后天再恢复更新啦qwq ☆、第四十九章 日月崩?其二 ――颂雪起初是想推荐你去瀚海渎烟阁师从瀚海天机卦祖,卦祖也同意收你到他座下,可惜你选了插足这一滩浑水,也就无缘见得到那位卦祖。 ――他与你相同,有着庞大的神识,他意识范围中的一草一木都能作为他推演未来的凭据,是以在因果推论中,几乎处于不败之地。 ――只要他想,鬼也好,神也罢,终会在他眼中无可遁形。 “那是……卦祖!”越卿珑低低惊呼。 未见其人前,慕清仰只在咒水之地偶尔通过儒尊的只字片语中知晓了这么一个人。 同样是巅峰实力的存在,天机卦祖却并不长于征伐,一如瀚海渎湮阁给人的印象一般静默安然,与九阙天宫的合作也仅仅止于背后出谋划策。但无尽天荒中无人怀疑过卦祖的推衍之道,在他们眼中那几乎是天道代言一般的存在。 若非直觉强烈,慕清仰也发现不了这位卦祖的存在,毕竟对方甚至有着胜过自己的精神力。 慕清仰略略一想也想透了……为了抓苍桑,儒尊连卦祖都说服了吗? 就在慕清仰本能地以精神力扫向卦祖的同时,对方也在看着他,身形也慢慢从虚空中险险出来――那是一个峨冠博带的人,看上去介乎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眉心阴阳鱼如同有生命一般轮转不休。 卦祖眼中有着比之君临皇宇更为浓郁的混沌之色,几乎取代了眼白的位置,一眼望去仿佛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慕清仰闭上眼微微感受了一下对方的精神力强度,或者说是作为修士的神念强度,第一时间就体会到何谓浩淼如烟海。 你在一大片天地中找寻他的存在,一抬头却发现整片天地就是他。 慕清仰如同大地上遍地蔓生的灾藤一样尖锐的精神力就这样在这方圆处与这方天地交锋,充满攻击性的毒牙咆哮仿佛要撕开天地,打断卦祖不断延伸向战场的推衍。 卦祖略有些困惑地望向慕清仰,稍后手中罗盘上的司南一阵无序晃动,他才慢慢说道:“……为何阻吾探寻凶星?” “猎物只有一个,两个猎人,多余了。” 卦祖一脸平静道:“本就是害兽,两个猎人合力,除去害兽的几率更大些。” “我就是不喜他人在我口中抢食。” 得到这样的答案,卦祖也不免皱了皱眉,随即面色冷淡道:“凶星似乎并无实体,其踪迹无处可寻,或寄神识于生灵魂魄当中,而包括妖魔、修士在内共计一百三十三万生灵,吾要一一推衍命数,需得二时又一刻。你若想护食,便在这二时一刻中抢在吾前面找到凶星吧。” 慕清仰了然这卦祖果然不可小觑,知道苍桑插足于生灵因果当中,灭杀相应的聆苍转上生灵寄识体,苍桑自会现出本尊。 慕清仰掌握聆苍转,自然知晓这战场上包括越卿珑、叶求狂在内的六个苍桑的寄识体,若是都让这卦祖找到―― “一个。” 随着卦祖冰冷的话语声,慕清仰看到天宫密密麻麻的大军中边角处一个神色阴鸷的少年人脸色一变,随即双眼放空,整个人身形模糊了片刻,瞬间消失。而这少年周围同行的人也只是愣了一下,竟然无人对少年人的诡异消失作出反应,专心致志地应对漏网的妖魔。 感到手中聆苍转中有一页溃散,慕清仰微微凝重……这是推衍之术的极致,名为抹消因果。然而此术并非毫无禁忌,抹消的生灵干涉因果越大,施术者消耗越大,折损修为,或是折损寿元。 能让一个真仙阶不惜如此牺牲,想必他们为对付祖神,必是到了拼命的时候。 只不过看苍桑适才游刃有余的样子,慕清仰想若不把他逼到绝路,又怎能甘心? 但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越卿珑不这么想,她亲眼看到卦祖抹杀苍桑的寄识体,而苍桑刚刚从她意识中离开,此时更是心急如焚。 ……这个卦祖被慕清仰刻意挑衅都没有动气,多半不会被情绪左右目的,同样若他推衍到了自己也是苍桑的寄识体,便是知道自己与雪尊等人的关系,又岂会手软?! 像是有什么梗在喉咙里,越卿珑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传声给慕清仰道:“他要杀苍桑,你就这么坐视?别忘了你兄长也是榜上有名。” “无妨,便是推衍到了极致,他也万万动不了八龙气运者。”像是刻意忽略了越卿珑的安危一般,慕清仰头也不回地说道。 ……但是他动一个我还不是顷刻之间的事?! 越卿珑几乎快对慕清仰产生杀意的时候,又听见他接着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不过也不能放任他这么随意操纵因果,被发现是苍桑的寄识体后,多半会为儒尊正面针对,他们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如此被两个真仙阶同时针对,那就是九死无生了。你觉得杀看儒尊和卦祖与逼出了苍桑,哪个容易些?” “不说儒尊,这卦祖你哪怕有半分把握对付,我这就反出天宫。”越卿珑见他跃跃欲试地准备全力施为,后背丝毫没有防备,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不妨……试试看。” 慕清仰眼眸一暗,精神维度中伸展出铺天盖地的荆棘,罗织出铺天盖地的网,干扰向卦祖的推衍大道。 人们所看不到的精神维度中,两道庞大的精神意志互相冲撞,一者侵略如火,一者不动如山,一时间卦祖延伸出去覆盖整个千里战场的神念横遭打断,不得不汇聚回来应对那蓦然袭来的攻击。 “事不过三。”卦祖皱眉,他感觉得到这儒尊口中的鬼胎有着非人的精神力,与他这般正统修来的神念不同,慕清仰的精神力充斥着破坏力与凶煞之感,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这般年岁,是如何制得住这样狂暴的力量的。 卦祖这才明白为何一向喜欢把所有变数掌握在手中的儒尊默许过长汀颂雪推荐此子作为自己的弟子。 他也确然有了惜才之意,若非此子桀骜不驯且与那凶星勾缠太多,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此子自天宫那里讨回瀚海渎湮阁,以天衍正道教导他走上正途。 但祖神吞噬天荒的大祸当前,若不值此良机算出那幼神所在,手中毫无筹码又怎能与祖神博弈?与天荒众生性命相较,杀些无辜又如何? 卦祖把心一定,手中罗盘飞快转起,周身真仙阶修为轰然暴涨,足踏方圆之地,尽为天地诸象,精神维度中的天与地如同一张弥天星图轰然压在如地狱残像的遍地荆棘上。 星罗图像中万千玄机,一落而下打散荆棘大地,而那荆棘却越战越凶,邪恶更甚妖魔的气息节节暴涨,竟让那星罗图像一时难以捕捉当中因果。 “……死后才现世的鬼胎,不在因果中。” 卦祖心中一凛……他找不到慕清仰的因果,常人周身或多或少总会有着因果牵系,而此人如同游离于世外,分明牵扯尘世却没有任何可以牵系他的痕迹。 这要如何应对? 此时那遍地荆棘中已然隐约带着游动的血色雷霆,星罗图像已有了丝丝颤抖之意,然而就在此时,卦祖扬手一抓,在层层荆棘深处,他看到了一线若有若无的因果……是此子与幼神的! 若是顺着这道因果,无需推衍,幼神便会在另一头出现! 卦祖在看到此因果的瞬间就已经疯狂运转推衍之术,然而越是深入,他看到的东西越是令他困惑。 那因果一头连于慕清仰的心脏,另一头却在漫长的游离中归于虚无……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者是幼神已死,一者是幼神就是虚无。 什么样的神才是虚无?掌控……空间的神明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卦祖便凝重起来,他知道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也是有强弱之分,创造天地、翻手山河覆手云雨的是神,掌控规则,遨游万界的也是神,但前者与后者相比是云泥之别。若当真是掌握空间的神明,那也是规则本身的意志,将来未必做不到一念一界崩。 决不能让这幼神成长起来! 这个念头刚一出,卦祖忽觉自己推衍之道所幻化的星罗图像一阵莫名颤抖,随即脸色一变,沉声道:“神魂共鸣……你妄图与我同亡?!” “有时候仅仅是搏命时的一丝顾虑,也会影响胜负,我只看结果。卦祖,孤军深入鬼胎的因果,便只有一条通向黄泉的路。” 卦祖一怔,回神只觉神念层面传来从未有过的剧痛,竟然是慕清仰开始利用其本身固有的吞噬性反噬他的推衍大道。 “……阴皇意志!”此子修为或许不如,但他的冰血王印中以阴皇为主魂,相互融蚀下便是与长于此道的卦祖也有一战之力。 幽虞在想什么?长汀又怎会放任幽虞成为此子祸世的力量…… “后生晚辈,要招引卦祖入黄泉,你也太过托大。如此相争毫无意义,你若说出幼神行踪,吾可传你所有推衍大道。” “若不呢?”慕清仰刚刚说出口,血眸骤然一缩,漉血出鞘反手一剑扫开背后袭击之人,低头看了看心口冒出来的一截匕首尖,神色晦暗不定。 越卿珑已经捉隙拿到了慕清仰手中的聆苍转,按着腰侧划出的血痕,面无表情道:“我知道那幼神在什么人身上,卦祖,告诉儒尊,给我储君之位保我性命,我便来挽救无尽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1,越卿珑终于认识到这不是一篇言情文,她决定捅死你们这帮基佬自己拯救世界。 2,有些人啊,被虐大的,心就脏了。 3,卦祖打两章神棍酱油。 ☆、第五十章 日月崩?其三 越卿珑长着反骨这一点慕清仰不是不清楚,只是低估了她惜命的程度,觉得她就算是决定背后捅上一刀,时间上也要稍微延后一点。但被这么背后捅上一刀,慕清仰也只是身形晃了晃,并没有动手追杀。 那匕首显然是⌒爸物锻成,一扎入心脏便与冰血王印产生极大的冲突,慕清仰面无表情地强行遏住暴动的王印,却一时也挣不开趁机封锁住他行动的星罗图像,转头问道:“为何?” “你就当我自私吧,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看顾。”越卿珑双手有些发麻,这是她最为冒险的决断,比之其他人,她有着先知的优势,而慕清仰只把她看做是沟通苍桑的容器,不一定会在灾变下拼尽全力保护她的性命 与其信任一个状似疯魔的人,不如运作自己掌握的力量。 越卿珑长袖一拂,足下虚空掠出一条巨大骨蛇,这骨蛇毫无灵智,一现身就面朝慕清仰咆哮,似要扑杀而去。 “论神识之力,我或许会被你彻底压制,不过此物为七劫傀儡无可控制,你若动手,我便撕开封印。” 慕清仰既没有难过也没有悲伤,唯有一丝意料之外的表情,映在越卿珑眼里,她不禁自嘲地想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尽如她的意思,也并非所有的男人她都能一网成擒……这人是彻底地除了亲缘,什么都能不放在心上,所以到最后朋友之交都算不上。 慕清仰拔下背后的匕首,像是不知疼一般,随手划下一道符文,待到心口的血液如同时光逆行一般回拢,周身无数血色荆棘幻影不断冲击困锁住他身形的星罗图像,才淡淡道:“你这样可算是早有准备?” “原本只是留着这傀儡以防万一,刚刚你的表现,分明是没有真正想杀苍桑,作为重生者,我只能敬告你――苍桑的存在迟早会带来无可挽救的灾劫。”越卿珑低声传音,她有八成把握,若那灾劫不与慕清仰所致,必是与苍桑有关。 她转向一侧沉思的卦祖,开口道:“第七储位印已在我手中,不过是要个保命的名头,卦祖与儒尊熟识,这点小小要求,换一个幼神下落,卦祖不会不知孰轻孰重吧?” 此女……因果非凡。 卦祖拧着眉心道:“你当知晓,这不仅仅是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能染指储君之位的先例……你明白你在和谁交换条件吗?” “先例之前,何来先例?卦祖便是不齿我之行径,也不必用这种借口搪塞。”越卿珑一手翻开聆苍转,道:“曾与幼神有契约者,我仅仅知道一个人,此人若有逼命之危,不怕幼神不现身。” 慕清仰眼中戾色一闪,冷笑道:“找得到又如何?你们知道怎么杀得了他?” “后辈,我等虽说是真仙阶,儒尊应当告诉过你,仙神所在三十三天境界,下十六天已被我等屠杀殆尽。神明再强大,既然冠上个幼字,那也是未成气候。万物皆有终途,是幼神不走运,偏偏撞进了无尽天荒。”卦祖一脸冷漠地说着,闭上眼似乎取得了儒尊那方的回应,对着越卿珑十指一张将其扯出慕清仰动手的范围,递给她一道明黄令旨,道:“从此你就是天宫第七储位,儒尊许诺,若能成功捕捉幼神,保你性命,且你若愿意,可与少尊缔结道侣之盟,这条件可够?” 越卿珑心中一定,避开慕清仰的目光,道:“儒尊重诺,卿珑拜领。与苍桑缔约者,后穹魔头叶求狂。” 卦祖转身正要看向远处战场中央与那蚩阴血战的两个身影,忽然神色剧变,他感到自己的星罗推衍道再也困束不住如同恶鬼出渊一般的血色荆棘而层层崩裂。 “越卿珑,你聪明,但还不够聪明,最好记住这个死因。” …… ――杀了叶求狂。 收到儒尊命令时陆辞风晃了神,一个失误,若非叶求狂及时将自己撞开,险险让蚩阴一口吞下。 “愣什么,老子可是只能再打一刻,你若不帮帮手,老子就扔下你跑了。” 陆辞风默然。 师尊的命令绝对正确,这是他自幼的信条。尽管比起高贵的少尊之位,他更愿意陪着一座古老的风城荒废年华。 很快更多的理由自儒尊那方传来……叶求狂与幼神有关,一旦他身死,幼神现身可能极大。抢先一步杀了幼神,便能钳制祖神,使无尽天荒挣脱禁锢的时候就要到了。 这是一场胜负凌驾于任何尊严荣耀之上的战争,没有任何退路。 “能让我与他堂堂正正地一战吗?至少不要是在他为了无尽天荒与妖魔厮杀的时候。” 儒尊那方片刻的沉默过后,陆辞风苦笑着听到两个字。 “不能。” 陆辞风眼中,叶求狂战得正酣,一掌撕开蚩阴巨爪,半边眉角见血,更添嗜血战意。 “我有仙器挽天弓,有把握一箭射杀此獠。只是催动费些时候,叶兄可为我纠缠片刻否?” “快!” 叶求狂听说过挽天弓此物,为九阙天宫镇宫之宝,自是痛快应下,如山撼击中,为给陆辞风制造机会,刻意正面对阵暴怒的蚩阴,将背后留给了陆辞风。 陆辞风闭了闭眼,化出一张古朴长弓,弓上仙气鼓荡,配合自己天生不惧弑神后因果报应的命格,一眼觑准了蚩阴堕仙魂灵所在。 “……师尊,今日过后辞风会永远记得,自己是跪着坐上王位的。” 喃喃间,眼露悲伤,崩然一声弓弦动,瞄准的却是叶求狂后心。 叶求狂身形一凝,似是察觉到了锁定自己的杀机,却在眸中红光一闪之下没有回头,而是在蚩阴也为仙器震慑之际,虚空一抓,狂暴修为凝聚为刀,一刀斩进蚩阴脖颈。 蚩阴惨叫声中,半个头颅炸裂如血雨同时,背后挽天一箭已至叶求狂背后! 一时间天地寂声。 这寂静来得十分诡异,唯二勉强清醒的儒尊表情凝固中,眸中倒映出了以叶求狂为中心,天地变为一片黑白的诡异景象。 风停沙止。 苍白的手,搭在停滞于叶求狂身后的冷箭上,轻轻摘下,似乎是悠闲地以指丈量这冷箭的长度。 这苍白的手的主人,一身融入这天地中的霜白,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战场中心,轻声说着毫无起伏的歌谣。 “我曾以水湮灭罪恶,然而即使是湮灭了最秽祟的角落,仍有污淖暗生。” “我曾以火燃尽罪恶,然而即便是焚尽了最幽深的暗夜,仍有余烬长存。” “我很失望,就算重来更多回,结果从未改变。” 慕清仰的目光越过重重战场,看到了这片黑与白中间格格不入的苍桑。后者同样望来,眉眼淡如重紫山雾―― “你比我更敢去赌人的心肝,嗯?” “狠心,不是你言传身教的么。” 苍桑垂眸扫了一眼箭上澎湃的仙元力,那其上有一丝红芒缠绕,再一看,竟然是个幻影。 同样地,叶求狂凝固的身影也是不知何时成了个幻像,同时与远处的慕清仰似乎一瞬间交换了个位置似的。 假死偷生,若是叶求狂身死,这是可以冰血王印碎印为代价,转移死果到他人身上的异术。 慕清仰算计地好好的,这一箭让他看明白了人心堕落,会出现保下叶求狂的性命顺带转化为暴君,届时不仅祖神会现身,天外妖魔、九阙天宫也会出手;若他不出现,叶求狂与慕清仰换命……这家伙是在赌他会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你骗我。”苍桑面色淡漠,道:“是容央教给你的吗,你不能违抗我的安排,就暗示异数来扰乱?” “顺则隐,逆则现。”慕清仰指间一片菩提叶,晦涩的纹路依稀勾勒出这样的字句,却是来自于容央化作的那株陪伴鬼后转世的菩提。 苍桑的原则就是他说出口的话,就是既成的定局,一旦出现打乱这个定局的异动,就如同撕开了他面前的幕布。 他许诺过能让叶求狂活过这一世,虽说死后如容央一般再无转生,但好歹这一世绝不会提前终结,他会活得直到祖神降临。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点,如果他提前在一个九死无生的局面下死去,就违背了苍桑的诺言。 “……命运本就饱含了‘挣扎命运’这一条,无论我做什么,打破规则或者按规则博弈,每一步都会是你所掌控的安排。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必须要绝对服从你制定下的未来,我们都是既定的‘顺数’。” “而越卿珑不同,她是个活过一世的人,你所既定的未来是她活过一次的,她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会做出你无法控制的动作,对我动手,和背叛……这种背叛一旦牵涉到聆苍转上人命的消亡,你就不得不出现。” “你为了最大限度地监视越卿珑的动作,将她的纳入聆苍转的控制下,读取她的思想,但你没有想过我并没有和她有过任何布局上的交流,一切都只能刻意制造她的‘临时起意’。” “苍桑,无论再来多少次类似的局面,你都会败在不谙人心这一条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晦涩,我来解释一下,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未来被定死了(成为未来a),如果想挣脱未来a,就必须挣扎,但是就是挣扎命运这个过程也是这个已经定死了的未来a,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逃脱未来a了,就必须有个参考。 这时候就出现了聆苍转这个东西,只能看得到人的过去,想知道未来的话要找个已经活过未来a的人,就是越卿珑,她是唯一可以打破未来a的人。 苍桑写好的剧本被重生女抽疯打断,就不能不出来救场,让剧情走向回归到他规定的走向上,直接按了暂停键――你们这群渣渣,给我安分点! 儒尊知道苍桑是幼神但错估了这个幼神的种类。 神有三种―― 堕落型:日积月累的神界内部征战败军或者因罪而流放的,聚集在流放界中,各自饲养自己的一个世界苟延残喘。【这个就好比农人种田果腹,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把作物养大,但是最终是要吃掉作物的。当作物是人的时候,就不得不想着在成熟之前逃脱农人的掌握,这里是以君临皇宇为首的人要直接把农人给弄死自己当农人保护农田的意思。】 统治型:有统治的境界,绝对王权,万物信仰对象,神力充沛不需要吞噬境界补充,只需要子民信仰,类似伏羲。 规则型:存在即公平,无人性化感情,掌控两个极端的绝对规则,会精分――创生与毁灭,过去与未来。 ☆、第五十一章 日月崩?其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吗?” “鬼能制神,神能灭人,而人又能驱鬼。” …… 儒尊想起了那日他与苍桑的对弈,处处充斥着玄机,一场棋局里,最为强大是非是‘王’,而是能够伺机驰援制衡的‘后’。 而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慕清仰终于卡死了苍桑的布局,就苍桑这样令时间静止的能为……他恐怕,如卦祖刚刚传音所言,这并不是个简单角色。 长汀霜宴试着联系了一下卦祖方面,稍后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他宁愿这是个操控空间的真神,而非本身就是时间的幼神。 他感觉得到,这一片天地的时间停滞了是一种彻底的停滞,绝对静止。而他能动,非是他修为足够,而是苍桑放过了他。至于苍桑为什么不动慕清仰,儒尊不想深究,他的目的只在于如何在这种局面下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无论如何,这个幼神,无论用什么手段,决不能留下。 他的轮椅慢慢推进,隐约把保持着射出冷箭动作的,陆辞风挡在身后的姿态,保持了作为上位者一贯的风度。 “你非是寻常神明,只问一句话,你可愿与我等共抗祖神?” “凡人总是喜欢用利益来诠释一切。”一贯的轻嘲后,苍桑捏着手中箭尾,摇晃着箭支敲了敲慕清仰的肩头,道:“你看,虚与委蛇和真心诚意间的切换自如,人类的天赋。” “若你不是准备听吾虚与委蛇,又何必在这种情状下偏偏放我自由?操纵时间,便是祖神也做不到。” “我不建议你拿我来作种族类比,你不会找到任何可供参考的对象。” 跟不上苍桑的思路,儒尊皱眉,看向面无表情但目光却时不时追逐着苍桑的慕清仰。 后者淡淡道:“在你高贵的种族里,你这样恶劣的幼稚脾气也是神的通病?” “是又怎么样。清仰,你最好别在占了上风的余韵里轻松太久,敌王还未曾离席,焉知不是在布更大的局。” 慕清仰微微扬起下巴道:“给我一个你在深谋熟虑的理由,刚刚你的下风不就说明了你便是在安排我的命运时,也是处处漏洞?” 苍桑顿了顿,忽然道:“好吧,那算你赢了,你要怎么把我从这位兄台面前带走?” “……” 慕清仰狐疑地看着苍桑,但后者表情寡淡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另有后路的样子,他才转向儒尊道:“有祖神的无尽天荒是圈养的肉,没有祖神的无尽天荒……看那些堕神的意思,想必就是放养的肉。” “正是如此,所以篡天之路势在必行,一旦无尽天荒有新的神主代替祖神,便能在群狼环饲中保下此界。” “君临皇宇?” “不作二想。” 慕清仰清楚儒尊当然有这个自信,作为无尽天荒实际上的掌权者,儒尊的判断不会有错,而君临皇宇,是一个如叶求狂一样,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有无限增长可能的人,说不定能真正篡得神位。 “如何?纵使归途是避居世外,但你也不反对保全无尽天荒是第一位吧。”儒尊还是想如果拿捏得住慕清仰的想法自然是最好,至于苍桑,这是个无法捉摸的存在,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最好和能制住他的刀同步调。 慕清仰摇头道:“不可能,你说的太过笼统,保全无尽天荒的过程中无数变数,我不能保证你不把我们扔出去作盾。” 儒尊抬头望了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双手交叠在膝上,道:“何以见得?” “凭你不顾陆辞风尊严逼他冷箭伤人,都是看现实的人,何必将自己摘得冠冕堂皇?” 儒尊闭目算了算时间,忽然道:“吾只能承诺将牺牲放在最后考虑的选择,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大的妥协……因着这时间停滞的状况,吾才能说这么久的话,若是寻常状况,出九阙天宫一个时辰内必会天降九重天劫临身。” 苍桑封锁了至少方圆七千里的风吹草动,只是并没有驾临于九天之上。 所以当那层层阴云上雷动声在封锁的黑白世界外滚动时,慕清仰微微错愕便反应过来,眸光一暗道:“到底是儒尊,想拖延时间引祖神发现此方异象?” 儒尊转而对微微露出意外之色的苍桑道:“吾自建立下界规则法度使七成人族废去对祖神信仰,便是惹怒了祖神,其降罚于吾,令吾一旦步出九阙天宫便受雷殛直至神魂尽灭,此阵便是吾无法应对幼神,也可引祖神出手――” 纵然黑白色一瞬间笼罩上儒尊的身形也晚了,这就是所谓的黄雀在后,儒尊引下的雷劫已经开始凝聚。 苍桑依然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闭上眼略一思索间,那顶上狂雷落在时间凝固的云层上,瞬间就没了声息,同时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骤然降临,似要将这一片黑白捏碎。 苍桑的眼睫微动――这种力度,至少是一个正位神九成力量出手的结果。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遇到不能应对的事情的表情,够没趣的。”慕清仰抓着苍桑的手一步步走到叶求狂身边,道:“我赢了一阵,接下来你要听我的。” “……时间封锁马上要断了,你有命处置我?” “祖神要抓的是你,这些人不过是被你殃及了。” 黑白的天地在雷殛之下不断缩小,慕清仰背对苍桑说:“时间不多,你听我说几句话。” 苍桑无视了他的话语,执拗地问道:“这前后的变化是你早有准备的还是临时起意?” “我想过上万种和你对垒的变局,只不过包含过当下的情形罢了……也算是我设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不算解释的解释,慕清仰并没有多说,深吸一口气转而道:“我愿意因你作乱,同样也愿意收拾残局……儒尊敢引祖神来说明君临皇宇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是逼迫你和君临皇宇联手,要么是等到祖神和你两败俱伤时他们再渔翁得利。我想得很清楚,你可以看作是我未脱稚气,这一次就放任我代替你去与君临皇宇合作一次。” “……” 苍桑眼中倒映着的是慕清仰身形一阵模糊,再现时已经是一身霜白,与苍桑如同镜像对立,外貌、气息、乃至……命格。 “天下若有人能完美复制你,那大概就是作为鬼胎,没有命格的我。你保护好我哥,我替你会会祖神。” ……嫉妒、贪婪、欺骗、重欲、易怒,这种种特质糅合下,他竟然还想过牺牲? 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是神族的对手? 苍桑冷冷道:“这是最没脑子的人都要反复斟酌的决定,你这么毅然赴死有点令我意外。现在十死无生的人变成你了,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慕清仰抬头看着上空黑白色调渐渐如同被不断捶打的琉璃一般,随时会碎裂开来,忽然扬起了几分笑意。 “就像你说的,人来到这个世上,出身没有选择,我对你的怨怼大多来自于此,求而不得,越是索求,越是远离。” “我不能理解。” “先喜欢上的人总是吃些亏,好在你不懂。” 那点年少的恋慕恍如春三月的梨花零落成泥,苍桑无心地走过,不曾垂眸驻足,他早该习惯的。这习惯日积月累形成的执念,如同一头蛰伏的恶兽,只要不斩杀,凶性总会越积越多。 苍桑不解,他所能理解的,仅仅是规则与真理,而非这种毫无规律可寻的感情。但此时他却罕见地判断引用着他惯用的真理与规则是多么不合时宜。 “棋局还未完,活着回来。” “当然,慕清仰这一生有两种死法,为你而死,或是与你同归于尽。” …… 君临皇宇感应到与长汀霜宴的联系切断已经是一刻以前的事,然而他并没有冲动地去往北疆的战场察看。 他们已经为这天准备了太久太久,即便是毫无预兆的变动,他深深明白什么时候是篡天的最合适时机。 深谋熟虑是谋士需要思考的,王者只需要决断。 右半张面孔上纵横的伤痕昭示他在这条路上失败了多久…… 太古□□一战,垂死之伤,养伤一万六千载; 七万年前,重创,养伤万载; 五万三千年前,中伤脱逃,养伤一千年; 三百年前,全身而退。 他相信夏古感受到了危机,所以妥协了,饲界和幼神只要其一,但同样地他不能保证,吞噬了幼神的夏古会不会回过头来再吞噬饲界。 在夏古眼中,无尽天荒本就是他养了许久的牲畜,他腹中饥饿才对牲畜妥协,一旦有了力气…… 连最好的指望都没有,从来只有一条你死我活的路。 “主尊……” 君临皇宇走出第九宫时,看到的是静静伫立在第八宫的长汀颂雪,后者察觉到他,回过头来,淡淡说道―― “听兄长说,如果看到你出关,那就说明是最后一战。” “若我此去无回,你记得代我向霜宴说……”君临皇宇顿了顿,道:“说若有来世,我们还是兄弟。” 长汀颂雪眸中一一倒映出每一寸这上三宫孤凉的景象,轻声道:“你们若不回来,我会晚一步再去找你们……黄泉枯燥,我想多看看这九阙天宫。”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到快收线索的时候了,还有个10章左右完结。 矛盾点在苍桑身上的时候,慕清仰就针对苍桑,不在苍桑身上的时候,就先想办法灭了其他他再回去针对苍桑。 其实这文里,【除了苍桑,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 ☆、第五十二章 日月崩?其五 帝天光之下,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或是小城中沽酒的娘子,或是荷锄的农人,又或是自险境中厮杀出一条血路的修士,还有那山里雾霭间的花仙树妖,那在茫茫沧海中偶然跃出海面的鲛人,他们不经意间看向今日的黄昏的夕照,心头有所疑惑。 这个黄昏……好长。 西山的夕阳流连不去,东海的沧月亦然,日月同当空,却又没有任意一方攀升天心之上。 而那天心之上,也似乎是失去了晨昏交替之间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的铁灰色。 相传,无尽天荒最高处是九阙天宫的第九宫,第九宫之上有下十七天真仙界,下十七天上有上十六天界战神域,战神域上第三十三天有封神之境,乃祖神高居之地。 君临皇宇依稀记得最初的时候,他与长汀霜宴一道渡过了九劫飞升,起初下十七天的真仙界还不似如今这般破碎如荒芜,而是如他曾梦想中一般祥云缭绕……可,那是个骗局。 待到他撕下仙袂飘飘的仙人的面具后,看到的竟然都是如同妖魔一般枯朽的面容。 他们是堕神的扈从,等待着下界飞升的那些怀着对真仙界向往的修士,热情地引导着他们一路路飞上重重天霄说是要觐见祖神,然后……待祖神享用完毕这些修士的神魂精气后,他们对着剩下的‘残羹剩饭’一拥而上。 若非有一个接引扈从临时起意想要独吞自己与霜宴,只怕如今也不过是祖神的盘中餐。 暗自伪装为堕神扈从修养两年后,与同样发现真仙界异常的阴皇等一共十三位天荒修士设法封锁了上十六天,夺取下十七天所有堕神扈从的神之本源,那一战的厮杀,最终只余下六人存活。 梵音佛主是第一个离开,然后是卦祖,阴皇,然后是为了保下长汀颂雪残魂,双腿永远被雷殛一遍遍毁灭的长汀霜宴,他亲手将其推回无尽天荒。 独自为战的时间很久,久到君临皇宇最后只拼着一股意志在撑持,疯狂地杀上第十八天,第十九天……第三十三天。 回忆戛然而止,君临皇宇的脚步也堪堪踏入第三十三天。 第三十三天,永久的中天日照下,只有一座孤独的浮山,一张头骨堆砌的神位,一个唯一的神。 “所谓神的本质就是一种欺骗来的信仰融合而成的物事。你说世上是先有神,还是先有人?如果先有人,那为何神的力量驾临万物之上?如果先有神,那么神为何拥有着一张人的面容?” 眼前的祖神一如既往地高傲,他拥有着一张众生的相貌,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自己最为尊崇的人。 君临皇宇感应得到祖神愉悦的心情,那几乎是一种险险要冲破他假面的快乐。 “人若笃行大道,人面便成神颜;神若自甘堕落,神颜亦沾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凡尘。” 显然这尖锐的回答阻止不了祖神愉悦的心情,他虚空一点,君临皇宇身侧现出了一道雷云漩涡,狂暴的空间之力扭曲盘桓间,无数雷蛇游走其中,每一道皆带着天劫的威压。 “孤犹记得起初看你若食粮,后来你步步挑战之下,你从食粮变成了孤想招揽的存在,而今你是想成为孤的对手吗?” “正有此意。” 君临皇宇没有如前次般妄动,他在等,等长汀霜宴逼来的幼神与祖神冲突的一刻。 而祖神却是笑出了声,道:“孤原谅你垂死的狂妄,看着你们献出幼神下落的份上,孤允许你投身到孤麾下,为孤重返神域征战。” “这个建议我记得我回绝过,若只我一人,你便只能带走尸身一具。” “你是说让孤同样带走那个残缺的……哈~这是个逆神者,妄想以人治取代神治?乖乖做信仰神的羔羊不好吗?当然,若你答应做孤的扈从,孤可以放过他的神魂,让他去别的饲界苟延残喘。”说到这,祖神忽然盯着雷云漩涡,一阵错愕后,眼中兴奋与贪婪疯狂交替,甚至于一时间语无伦次道:“最上等……最上等的神源!寰宇混沌大道之一,诸神王位资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孤的饲界!” “!”君临皇宇作为与祖神打过交道最多的人,他明白祖神的话语中透露出的讯息……那个出现在无尽天荒的幼神非是寻常幼神。 霜宴知道吗…… 君临皇宇暗暗思忖间,却见祖神以一种病态的饥渴目光灼热地望着雷云漩涡,似乎已经投过漩涡看到劫雷不断冲击着什么想要裹挟着那幼神扯回漩涡中。 只有他明白这尊幼神的意义……诸天万界当中,无数神明中,只有那种唯一的一种神明,本身即是永恒,唯有这一类神明,诸天灭而神不灭,万界亡而神不亡。 他何其有幸!遇见了这样的神明,还是个化形而出的幼神! 君临皇宇同样也通过那以神识察觉到了什么,冷冷打断他道:“看起来并不顺利,与你同样在这流放域中,饥肠辘辘的诸路堕神已经蠢蠢欲动了。” “流放大界之中,又有谁能与孤抗衡?”饶是如此说,祖神也不得不凝神以对,他听得到无尽天荒那个裂口的界外已经传来其他堕神的咆哮声。 ――夏古!你想背叛我等盟约独自离开流放大界?! ――幼神……是真正的幼神! ――撕开夏古的饲界!幼神在里面! ――吸纳足够的神之本源,我等便能挣脱这流放炼狱! 无数在这一片荒芜中流离了数个界元的堕神渴望着挣脱这处罪神的囚牢,他们有的是自久远前的神域征战中败亡的,有的是得罪了高阶神明的,有的是被陷的,都在这里流离了太久太久,抛弃了作为神的尊严,苟延残喘地活着,如同一个巨大囚牢中跪着求生的罪人…… 夏古看过太多因为神之本源消耗殆尽而消亡的堕神,他绝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凭你们……也敢和孤抢?!” 夏古神情狰狞中,庞大得如同天之将倾的神源顺着洞开的雷云漩涡疯狂扑向无尽天荒的天裂处,回馈而来的凄厉惊死之声虽恐怖,却引来了更多追着幼神气息降临的天外堕神…… 是霜宴的手笔吗?引天外妖魔与祖神对抗以虚耗祖神? 君临皇宇心中又瞬息否决了这个可能,长汀霜宴即便是不择手段,用的也绝非是如此引狼入室的手段,否则就算是篡天成功,他又怎么应对接踵而至的天外堕神? 那么是谁的布局―― 君临皇宇注意一转,直觉自己有了答案。 那是一个一身霜白如雪的少年人,与在他周身游走不断的劫雷格格不入的一个存在,就在君临皇宇投注于目光的同时,那少年人血红色的瞳仁幽然望向雷云漩涡,微微一笑间,一步踏入雷云漩涡中,同时身后无数堕神更加疯狂地迎着祖神的力量冲向雷云漩涡,似要直接通过空间漩涡进入第三十三天。 君临皇宇心中莫名一跳……这个幼神,为何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 叶求狂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他依然在征战,不断碾压过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从人战到魔,从魔战至仙神,将诸天踏于脚下,他有权位,有娇妻,遇到更强的,打败他们,有更大的权位,更美的女人。 而这种循环似乎没有尽头…… 豪爽潇洒如他也开始感到恐慌,他觉得自己像个灵魂空寂的躯壳,上演着别人喜闻乐见的戏。 “我的掌中,屠戮无数,这是再烈的酒也洗脱不了的麻木。” “这样不好吗?” “我累了……我需要一场用来作为落幕的战役。” 叶求狂醒来的时候正好反射性地一拳砸开落下来的巨大尸身,随后巨大的轰鸣声占据了他的听觉。 眼前仍旧是战场。 无数气息恐怖的妖魔源源不断地从天裂处鱼贯而出,不断涌进雷云漩涡中,以尸身钳制住不让雷云漩涡闭合。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已经是玉石俱焚的时候了,不妨就赌一把,赌这些妖魔能与祖神同归于尽。” 这声音来自于叶求狂身侧的正法儒尊,他并没有去看身后慌乱为一片的天宫阵营,而是转向叶求狂道:“你这个兄弟,很像你,很会玩命。” 叶求狂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儒尊身后的陆辞风欲言又止,在儒尊的示意下,缓缓叙来。 “……待到慕清仰将那些堕神引入这方祖神开启的空间通道时,师尊就会散尽修为将三十三天暂时封住。” 叶求狂一瞬间明白了儒尊的意图,杀机瞬间暴涨:“你是说清仰冒充苍桑入了第三十三天……你这么做,是要清仰和君临皇宇的命?!” “没有办法。”儒尊很理智:“包括君临和吾在内,所有人都做了牺牲的觉悟,若这些堕神反应过来就会回头分食无尽天荒,就算他们都死在三十三天,我也不能不为。如果立场是罪,那就让吾罪无可赦吧。” 叶求狂定定地看着儒尊半晌,道:“我不知道你想用怎样的说辞来诠释你的无奈,叶求狂只是个希望身边之人平安的庸人,若身边之人都为此丧命,那就是本末倒置,无尽天荒便是就此毁了,在我眼里也并无分别。” 陆辞风伸出手想要阻止,叶求狂却已经拂袖而去。 “师尊,我想――” “你不能去,辞风,就是我们都死了,你也要做最后一个收殓的人,无论最后留下的你有多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苍桑将时间停滞了,本来锁定苍桑存在的祖神和其他堕神都不知道时间停滞的区域里发生了什么,等到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伪装成 至于为什么能成功伪装,第一慕清仰是个鬼胎别人看不出这人命格,第二和苍桑赋予他成为燃烧暴君的‘火’的身份有关。 ☆、第五十三章 日月崩?其六 叶求狂:“苍桑,在吗?” 苍桑:“嗯。” 叶求狂:“我最强的时候是什么程度?” 苍桑“能徒手撕堕神吧,夏古的话差一点,看你发挥。” 叶求狂:“那就把我变成这个状态吧,只剩下半日的命也行。” 苍桑:“然后命也没了,这交易真理智。” 风沙和着糟味的老酒,混着随着死亡咆哮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一入喉便如钢刀过喉,剐得人心苍凉。 “何必呢?” 苍桑每每出现都不是以实体,唯有这次,叶求狂看见了苍桑在夕照下烙印在大地上的真正影子。 ……那是一株从苍桑的脚下延伸而出的树,每一片叶子都犹如年轮般,以某种规律转动着。 这就是苍桑,神性催促着他如修禅般前行,人性挽留着他细看路上的风景。 叶求狂偶尔也会以人的角度为苍桑感到惋惜,苍桑在人与神之间只有一条通往神途的选项,沿途的风景再美,也只能收在眼底,假装以不屑的态度埋葬。 “人就是这样,有些人命不好,所谓生,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被人逼死。” 苍桑扯下他手上的酒,仰首任老酒落喉,哑声道:“你这是在像慕清仰一样怨怼我?” “哈,怎么敢?这些神呀,是为着你来的,我这番去了,你若活下来,来年多给我烧一叠纸钱,洒一壶好酒,也算对得起我的拼命。” “我不会践行遗言这种东西。”轻轻呛了几声,苍桑晃了晃这半旧的酒葫芦,余酒沃地,道:“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直接把全部的性命献祭给我。” 叶求狂失笑道:“我们兄弟两个都不是太惜命的人,也想牺牲得有所价值。我这般修为冲进堕神堆里也许不会死,但也不会改变局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本就是银货两讫的关系,你可以吝于我的生,却无法限制我死的方式?” 叶求狂话音一落,仿佛一瞬间,地上的影子一阵模糊中,慢慢变得通透,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缓缓抬升。 ――你保护好我哥,我替你会会祖神。 苍桑莫名感到了心口的时械声微微一顿,随后突兀地抓向了叶求狂的影子……这动作很诡异,但叶求狂感觉得到自己淡得近乎透明的影子倏然一顿,停止了消耗。 “你死了,慕清仰会疯。” “不单单是为了清仰的缘故,为很多人,我辜负过的,我交好的,我施恩的,我仇恨的……”叶求狂缓缓解下右手腕带,腕内侧的时间轮刺青短短数息间迫近了终点。比之从前数倍的强大并不能让叶求狂满足,他清楚这不足与正面与那位祖神相抗衡。 苍桑转过头去,抓紧叶求狂影子的手却没有半分松懈。 “放手吧,给我个机会,这辈子什么好事都没有做过,只此一次。” “你看到了容央的下场,一个人的时间只有一次,从来没有来世一说。你宁愿抛弃将来与我一战获取自由的一丝可能,去埋骨在这个荒唐的战场?” 叶求狂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反问道:“还有比战争更隆重的葬礼吗?” 苍桑不语。 如万年不化的雪山燃起了冰中之火,他不能理解……无论是叶求狂还是容央,都是他判定为不纯粹的罪人。人沾了罪恶,就如同蛀植,是必然走向衰亡而被销毁的。 人无纯善,而存极恶。剥夺他们的生命,让他们在适当的时机消亡,这样的判罚,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是他一半的人心在作祟? ――这方天地是我们的赌场,如果如你所投注的,人尚有可挽回之地,那么‘暴君’将不存,反之,暴君将为你最后的天真划上终端。 ――我们本就一体,如果你判决人类有罪,那么‘清洗’由暴君执行,天罚降诸众生,以毁灭中诞生的纯净新生取代陈腐之恶。 有罪?无罪?这到底算是净从秽生,还是秽不容净? 如果与暴君的赌局要用叶求狂的牺牲来换取胜利,自己是否还能坚持绝对公平的原则? 陌生的涩然。 感应到不知何处飘来的雪花落在肩头,那雪花已非是血红,而是恢复了印象中纯澈的白。 叶求狂不由得笑了笑,说:“那一年也是如此,是不是你来的时候,总是漫天飘着雪,像是在祭奠什么。” 苍桑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右眼,抓住叶求狂影子的手一点点松开。 “落雪是为给了将死之圣人披上缟素,我怕土壤脏了他的遗体。” “哦?在你看来,我已经是圣人了吗?” “不,唯有死亡才能带来绝对的圣洁,而人的罪恶在终将这一刻消融殆尽。”苍桑退开一步,道:“我蔑视于你的杀戮、贪婪等种种罪行,但我将誓死捍卫你的尊严。” …… 神祗的基本特征……无命格可究,唯规则至上,蔑于众生。 慕清仰是最了解苍桑的人,而就在见到祖神的第一眼,他却下意识地否决了祖神构筑的作为神的形象。 这仅仅是一个力量层面的至上者,他同样沾染着人类特有的贪婪,狡诈。 除了对眼前出现的白发少年一双肖似恶鬼的红瞳而略感讶异外,祖神仍然一遍遍用干渴的目光来回扫视慕清仰的命格。 毫无疑问的非人的血脉,空白的命格……至于那本书,是他的伴生神物? 然而夏古并没有急于吞噬,他也没有忘记在他出手不断绞杀追来的其余堕神外,身边还有一个企图弑神的君临皇宇。 ……分明是饲界中的普通人族!凭什么他能爬到与他正面对话的地步?! 夏古不得不承认对君临皇宇有所嫉恨,在他的层面,所有被囚困于流放界的堕神都在如迟暮的老者般衰退,神力削减,神躯腐朽,唯有饲界的万物如常生长,在他有意地压制下于挣扎中开出鲜嫩的新生。 有什么意义呢?再挣扎,也不过是祖神的果腹之物,夏古常常想。 然而人就是这样一个不断创造出奇迹的物种,他们当中的大部分甘愿以信仰为名囚于他打造的笼子当中,但同时也有人为了向外生长而奋力挣扎,撞破牢笼,为此不惜同类相残,不惜违背道义。 为什么就不能更加怯懦一些? 夏古不怕人类送死,只怕他们送死送得有价值,但天地万物中,唯有人有近神的潜力,若他想恢复神力杀回神域……这头虎,纵然如今日为患,也须得要养。 不过如今不同……无论如何幼神已在掌握之中。 君临皇宇眉睫微动,看向雷云漩涡中踏出的白发少年,只是在目光一凝之后,闭上了眼……和长汀霜宴筹划的不对,他虽未见过幼神,但这双鬼胎的眼,分明是慕清仰的。 破釜沉舟地引来其他界位的妖魔冲击祖神三十三天,他想做什么? “我听闻――”不待君临皇宇说话,慕清仰盯着祖神率先出声:“流放域诸罪神意志中,你是最为强大的?” 这是同类间说话的语气,君临皇宇虽然直觉这就是慕清仰,但也微微有些拿不准慕清仰现在的状态―― 是他伪装为了幼神的模样,还是幼神控制住了他? “哦?”夏古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尊幼神,如他所想的,一身与人类格格不入的气息。 “孤是流放界最为强大的战神,”夏古神色高傲地说道:“误入流放界的幼子,欢迎你在群狼环伺中来到孤的领土。” ……苍桑即便是神,也不是流放界中的神。 认清了这个事实后,慕清仰一步踏前,道:“人在饿极的时候,才会同类相食,这才见到神也如此,我很好奇,便是家畜也有在屠刀下挣扎的本能,为什么人类会为你卖命将我逼出?” “人心是最不堪撩拨的东西,在人类太过弱小的时候,连利诱都不需,天威压身,如何不服?对于更为强大的存在,人类本就应该媚颜讨好。”夏古说到这,冷冷扫了一眼一侧默然不语的君临皇宇:“也有些妄图逆天者,力有不逮,最后不过徒添骸骨。” “我知神与人的界限自然是云泥之别,你今日若吞噬不了我,是不是连座下神位都保不住?” “呵~你在拖延时间吗?幼子。” 此刻夏古仍源源不断地消耗神力拖延其余堕神入侵第三十三天的脚步,他知道眼下这些小喽不算什么,再拖延下去,他在流放界其余几个老对手就会闻风赶来,若不能立即吞噬幼神恢复神力,就会被其他堕神群起而攻之。 夏古眼露果决,转而道―― “君临皇宇,孤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代孤杀了这幼神,孤可以带一个你要的人脱出流放界桎梏。” “听起来不错。”缓缓的金属拖曳声自君临皇宇出手虚握的掌中发出,一瞬间他掌中空间出现破碎之声,一口混沌灰剑从当中现出。君临皇宇甩了甩,“三百年前我能全身而退的时候就知道,你的神力已经枯竭……你没机会了,夏古。” “是吗?”夏古嘲讽地笑了一声,于神座之上岿然不动,抬手一点,一片血雾自慕清仰心口绽出,却是一注心头之血,被夏古摄于掌中,迫不及待地吸纳殆尽。 “果然是充沛的神源……嗯!怎会有死浊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苍桑的‘暴君’其实是持另一种想法的人格,即论证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人本善”那就还是苍桑;如果“人本恶”就由暴君来直接毁灭全人类,让人类再长一茬(越卿珑口中的第二大荒纪,人类毁灭后的第二纪元。) 叶求狂在这里本来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在这时候选择了像儒尊一样牺牲来挽救无尽天荒,那苍桑就不能不判定他是‘善’,于是暴君就不会出现,反之如果他阻拦了叶求狂牺牲,证明不了人性本善,那么暴君就来了,一切玩完。 苍桑一直这么高冷的缘故就是――你们这群人打来打去还不如来在朕面前表现为三好学生,朕开挂能灭你们所有人。 ☆、第五十四章 沦亡?其一 久远前的那一战后,君临皇宇就一直在磨着这样一口弑神的剑。 那年月太久,久到他身边的人渐渐都走远,他才惊觉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他能败,不能死。 君临皇宇知道夏古在高傲而不屑的表面下隐约的恐慌,夏古太过老朽了,就连吞食了天祭国的某个半神魄念后仍旧掩盖不了他的衰老,他因此而获得的称雄流放界的力量,看起来更像是垂死前的清醒。 夏古是一位王者,王者的失败往往伴随死亡。 ……就在今日,没有更好的机会。 “蝼蚁之辈,安敢如此――”夏古空朽的神体内迅速被那股死浊之息侵蚀,掠夺着他为数不多的生气,但作为神祗,他仍然惊而不乱。 怎么可能?分明是再纯正不过的神源。 心思电转间,夏古忽觉一丝空间颤抖般的感觉传来,却见君临皇宇迎面一剑,摧枯拉朽地崩碎夏古面前数十层神息结界,在夏古仓促伸出手的同时,那剑尖也堪堪停在眉前。 “半神……不,就战力而言,远超寻常神阶。” “未至将你灭杀的地步,不算强。” 君临皇宇此刻更像个步步紧逼的刺客一般,朴实无华,甚至可称简陋的一剑接一剑,足下骷髅颤抖声中,夏古神色微微扭曲。 他感觉得到这如同儿戏的一剑又一剑中,是将逸散的所有力量约束于剑中,他就如被重重大界轰击的空间壁垒一般,随时要丢下王座起身与一个人类相斗! ……不,他不能离开王座! 一面源源不断地阻击堕神,一面应对君临皇宇的攻势,夏古深知自己若离开这座不断压榨魄念以供己身神力运转的王座,就必然是自断后路。 若非这幼神身上的死浊之息,他早已杀了君临皇宇! 夏古凶狠地看向慕清仰,后者眼瞳迷茫了片刻,回视同时,背后堕神的咆哮声已经趋近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茫茫然中回神,慕清仰一言不发……他所要做的本是在这里,吊着夏古和天外妖魔的胃口,直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为止。 但夏古仿佛看出来了他身上的异状……这算是弄巧成拙? “你们想把他们都引来第三十三天?”夏古冷哼一声,目露狠绝道:“他们知道有资格与孤争神源的都是他们的主人,这些奴从堕神,早就对孤的饲界垂涎不已……君临皇宇,现在罢手,孤就不撤去无尽天荒的禁制!” 君临皇宇深知祖神在,则无尽天荒便是他的盘中餐,如果祖神不在,盘子摔破了,那么必然是被野狗争食的命运。 “作为神而言,你的谎言太多。改变必然伴随着牺牲,我不会让已经逝去的人命枉送。”君临皇宇稍稍退后一步,混沌长剑高高扬起。 “那你就为你护佑的子民哀悼吧!” 三十三天的荒天夜幕倏然打开,天穹上无数涌现的画面中,慕清仰可以看到整个无尽天荒的天穹纷纷从不同的位置打开了如天裂一般的黑腔,内中q动的如妖如魔的东西在一瞬的窥探后,从这些黑腔中伸出了指爪! 地上的生民,有安宁的小镇,有归家的农人,有斗法的修士,他们还未来得及想明白那黑腔中的东西是什么,便被爬出来的堕神一吞而尽。 末日。 ……不能再等了。 几乎是行动快于思维,慕清仰反身一剑斩入身后的雷云漩涡,这一剑瞬间如泥牛入海后,在夏古愕然的眼中,暴烈的雷云一闪之下,竟如苍山枯朽,而当中厮杀到最后的堕神也走了出来。 “肇古――” 这堕神显然并非那般身形巨大的妖魔可比,同称古谓,多半与夏古是同一类。只是他看起来并非是一个后来者居上的姿态,而是遍体鳞伤。 肇古第一时间看到了慕清仰,一掌向他抓去时,手掌微微一震,整条手臂竟然呈现老化之态,这才猛然闪至一侧,暴躁地看向夏古:“这是什么神!” 夏古当然不会回答他,勉力震开君临皇宇,喘了两息,才讽刺出声:“被孤饲界中的羔羊们蛰了?” “你从何处找来这些可直面古神的疯子奴人!”肇古头皮发麻地回忆起了雷云道中的杀戮,一个卡在界外,有进无出,一个直接一路踏着神祗的尸骸杀往三十三天,若非与自己同级的三个古神联手困住那疯子,自己也逃不了。 夏古心头一跳……他记得,就连君临皇宇,也不可能在短短一瞬间既在雷云道中杀戮又逼得其余他几个老对手不能及时来到三十三天―― 是谁? 然而他来不及察看雷云道中查探什么,肇古已经发现了他的困境,虽然再不敢对有着诡异力量的慕清仰有所妄动,却也不妨碍他对宿敌的落井下石。 “你是虚弱至此的吗?”肇古一双阴鸷的眼看着他冷笑:“蛮古三神气息渐衰弱,想必就算杀了那疯子,也是两败俱伤,孤自可拿下你,届时无论是幼神还是无尽天荒,都是无主之物。” “那你就来,看看孤是否还有将你埋骨之力!” 肇古掌中一口战矛掠出,属于神的力量缓缓凝聚,在那力量到达尖峰时,肇古眸光陡然一转,刹那间矛尖一转,战矛如流光指向慕清仰。 他们是无数征战中存活的古之战神,自然懂得如何出其不意。 夏古他了解,未必没有可胜之机,但这幼神刚刚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对,必须要先拿下。 那战矛出现的时机太过仓促,不待君临皇宇出手,虽然在接触到慕清仰那一瞬,矛尖神光略有暗淡,但附着强大神力的战矛还是轰然一声贯穿了慕清仰的肩头。 血光四溅。 浑身的骨头在颤抖,慕清仰身形踉跄了片刻,但他没有逃……夏古未死之前,退了,就是在拉所有人陪葬。 “有趣,不退吗?怕孤向无尽天荒转移精力?为人类牺牲,是神的耻辱啊……幼子。”见一击奏效,肇古心中谨慎也消散了一些,随后面色一冷,身形爆闪,他刚刚所在的位置狠狠钉下三支足以灭神的冷箭。 “幼神是孤之物。”夏古神色晦暗,却似乎很期待肇古也接触到此子的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堕神最害怕的就是衰老,如果肇古被侵蚀,那么他就还是赢家。 肇古心中早已无法遏制源于灵魂深处对于新鲜神源的渴求,他目光闪烁之下直接瞬移到慕清仰面前。 “孤不知道你那神座有什么秘密,但显然,你不走下神坛,就休想求生。” 肇古说着踩上慕清仰面前的血泊时,目光微凝,也察觉到了死浊之息,正想冷笑时,他发现了有什么违和的东西。 ……这幼子的影子,是不是太暗了? 慕清仰从刚刚开始就有一种脑海陷入迷雾中的错觉,随着在三十三天的时间延长逐渐加深,他抬头看向肇古的瞬间,怪异地感到了一种……食欲。 而肇古在一愣之下,真正面色大变,猛然倒退,刚刚接触到慕清仰影子的位置向他全身蔓延出了黑色。 极致浓酽的黑如藤蔓般纠缠而上,他失去了对黑暗笼罩身躯的所有掌控! 肇古神色狰狞,嘶吼出声:“你不是神!你是谁!” 慕清仰感到了脑海中的轰鸣声,眼前一白的同时,他仿佛看到了最初不谙世事的自己,自己踏出饮沧楼来所产生的所有改变,那些仇恨、贪婪、嗜杀、傲慢的种子不断从自己心神中剥离,滋养着脚下的影子拖长。 与生相对的是死亡,与圣洁相对的是邪恶,与过去相对的是未来。 “我――”一个字节的余韵绕在唇齿间,良久,慕清仰微微扬起唇角,这笑意多少有些森然冷意。 “你有没有听闻过……沐于光明之下,神是圣洁的,唯一的黑暗,就是神脚下的影子?” 神没有影子,如果有影子,那么必然是至高神所伴生的虚像。 很多年前那个雪夜,苍桑用他自身的影子挽救起了一个鬼胎的性命,再用鬼胎的性命去回饲这个影子,他走出去的每一步都不过是这个影子引导他靠近的炼狱…… 而现在,这个影子对于饥肠辘辘的祖神,也产生了食欲,终于要出来作乱了。 ――苍桑对我,比之夏古对无尽天荒,有什么不同? 一片恐慌的寂静中,君临皇宇看到慕清仰一只眼睛被灰色侵蚀,如同一个身躯中分裂出了两个意识一般,欢悦又悲凉交错扭曲的笑声传出。 “流放奴神……在孤面前称孤道寡,也配?” …… 君临皇宇从雷云道中出来后,在看到身上已无半分修为的长汀霜宴时,脸上空洞绝望的神情才为之一缓。 “君临?” 长汀霜宴很难解读他究竟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闭上眼道:“说吧,我等人事已尽。” “夏古败了。” 君临皇宇颤声中,长汀霜宴却是未轻松半分……他知道这是事有变数,而且绝非好事。 君临皇宇冷静片刻,道:“夏古败了……毫无还手之力,新的神在慕清仰影子里,只差最后一步转变。” “什么意思?” 长汀霜宴疑问间,看见君临皇宇目光转向另一方―― 那是一个,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眼中悲伤的人,正无措地跑向将他这一生作了最大的笑话的存在。 【我想知道,你那么爱骗人,你利用我是假的。】 【我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欢笑结尾前的一次玩笑。】 【我想知道,是不是我选择了止步于饮沧楼,我们就能如初永恒。】 “苍桑,你告诉我,你……”慕清仰脚步一顿,退后两步,无意识地跌坐下来,视线混乱地看着硝烟尽头的霜白人影。 苍桑已不再是一身凛透骨髓的霜白,大片的血红浸染间,他回过身,怀中抱着的头颅……那是慕清仰唯一的光。 “对不起。”苍桑哑声说着。 ――整个世界的光都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生相对的是死亡,与圣洁相对的是邪恶,与过去相对的是未来。 不仅仅是过去与未来的对比,思想观念上也一定要截然相反。 这就是我所想阐述的神,一体的两面,并立又对立。 这一刻慕清仰回到了最开始在饮沧楼时的状态,可惜再也没有他打打闹闹的平静生活。 叶求狂是真的为了挡那三个和夏古同级的古神牺牲了,苍桑属于人的心回归,却也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平静喜欢他的人来接纳。 ☆、第五十五章 沦亡?其二 ――人世中有一千种煎熬,你说我对你的是哪种? …… 当这张贪看了多年的面容在这片血滟中零落碎去,耳畔他的每一句话也都成了割碎人心的匕首。 “他是叶,你是那株木,终究是要看他落下的……”苍桑垂首将叶求狂散落的骨骸一一就着飒沓而至的白雪掩埋。 这雪来得太急,很快寂静的雪原上就只剩下一个染血的神,一道失魂的影。 “这里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再也不会停了。” “那年遇到他时,他也是在这样的雪地里,拉着我,让我救你。” “你怎么……不说话?” 苍桑恍然间想起了叶求狂死前的那一幕,他的时间终于耗尽,没有多出分毫地,就这么突兀地死去,那时,他还如同一尊无可匹敌的战神一般,无人可挡。 只是败给了时间,这是苍桑起初便给予的必然。 神永远不会错,可慕清仰却错付了一生的人心。 是何时起,苍桑觉得这人是无论怎么折磨,心底的那一点优柔都不会让他改变? 握着白棋的手始终没能向黑王吞杀而下,转而想要拂去慕清仰发上的积雪。 慕清仰转头避开他的手,一双眼空洞得如同炼狱深处的囚牢。 手指僵在空中,苍桑沉默许久,轻声道: “你恨我。” “……” 苍桑笑了,拾起他的剑,徐徐拔出。 “慕清仰,我不会给你机会来恨我的。我从你身上夺走的命,都还给你,还给你……直到时间也老去。” …… 三十三天,夏古狰狞地盯着向他靠近的黑色影子。 这是一个与苍桑截然相反的存在,在这段短短是数十步间,他已经从虚影凝聚为了实体。 如同极恶劣的邪魔一般的深紫瞳仁在漫不经心地一转之间,落在夏古身上。 夏古憎恨的同时也感到了几乎让他无力的强大……如同一个人无论爬上多高的山峰,甩掉多少同样攀爬的对手,也永远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撼动山峦。 “至高神……”夏古艰涩地说着,如果他早知是这样的神,绝不会有染指的念头:“怎会,怎会驾临流放界?” 至高神,再也没有比他们这些下位神更恐惧的存在,纵使大千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归于虚无,至高神也会永恒不灭。 “孤不喜欢说第二次,孤是暴君。”他微微侧过头,黑发悄然拂动间,兴致缺缺地绕着祖神的神位,继续道:“无尽天荒……所谓越是进化程度高的界位,内中的人就越是接近野兽。” 夏古心中电光火石地一转,道:“孤……下神听闻,至高神在成神之间,要对万事万物进行判罚,抹杀破坏平衡者,甚至可为此毁灭整个大界。” “人是最后一项,也是最复杂的一项,成就了孤与……过去的孤的赌局。”指尖缓缓划过神位上镶嵌的头骨,随后蓦然收紧,生生扯出一块头骨,放在掌心拨弄着,暴君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喜怒无常。 “孤输了,却被对手放过,狼狈地从一个人的影子中逃出,这是无可挽回的羞辱。” 夏古一颤,他看见暴君面无表情地捏碎了头骨后,露出一个森然表情。 “所以孤要好好保留人类?”完美地复制了慕清仰所有阴暗面的暴君,蓦然笑得张狂:“对一个源头为恶的种族守信,又怎能称得上暴君?” “你――”一个字眼卡在口中,夏古已经被暴君掐住喉咙提起,他衰老的腐朽残躯在这个年轻的至高神手中,无力反抗。 不……至少让他,死在神座之上! 掌控了无尽天荒诞生以来无数年的神祗,跌落尘埃的一瞬,也还在向神座伸出手―― “你早就该消亡了,骷髅。”暴君无悲无喜地说着,脚下的头骨王座,如同被抽取了支撑形体的最后精气,蓦然坍塌为尘埃,当中无数的魄念化作漫天萤火飞去。 灼灼鞴庵校夏古最后看到了暴君阴沉的面容。 “判决开始了。” …… 这是第二大荒纪降临的第一个百年,也是一个遍地哀鸿的百年。 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在那场人们努力淡忘的天外妖魔的惨祸后,整个无尽天荒,再也找不出来任何一个有修真资质的婴儿。 凡人,凡人,凡人。 修真者们没有想到,在结束了对神的信仰后,凡人们也放弃了对修士的信仰。 修士们的能力依然强大,却也感到了自己的衰败……所有人,无论是最低微的炼气士,还是公认的最为强大的天宫主尊,在修为上也再无进境,这不是一个以修真为本的境界该有的。 就在最近一次,天宫主尊闯入了传说中新神降临的第三十三天后不久,他便从天上一路坠落到人界大地。 “暴君,这是个……暴君。” 暴君,除此二字,再无其他。 连祖神那般虚伪的言辞都欠奉,就是这般明明白白地,掠夺走所有人的时间。 整个人的衰老在加快,虽然种族的些微差别会导致寿命的不同,但再也不会出现就活过一两百岁这样夸张的存在。 修真的体系首次出现了完完全全的断层。 整个无尽天荒,以九阙天宫为中点,如同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表盘,任由高高在上的神转动时间。 “无尽天荒的修真时代结束了。”感受着天地间越发稀薄的灵气,修士们恐慌地想着。 就如同兔子与草叶,本是剥削者与被剥削者的关系,在大潮来临时,兔子淹死在水里,而草叶却浮在了水面上,待到洪流退却,落地生出新的根芽。 “难道没有人出来阻止吗?”仍然有不甘于终结的人站出来诘问立于最高处的人。 他们认为,有着强大的力量的同种族,就有责任满足他们的期望。 然而那位曾经杀上神所在的境界的最强者,却在这一片诘责中销声匿迹。 “人终究会老,我也一样,只不过是牺牲得晚了一些。”皓首的长汀霜宴就算双腿完好,这具古老的身躯也再无法支持他站起来了,纵然如此,这位九阙天宫昔日的第二把交椅还是平静得一如往昔。 只是对于世局的变迁,他并不甘于做一个安享晚年的老人。 “你应该出世,至少以你的声望,完全可以压制住如今的暴乱。” “我还有很长的时间和天斗。” 君临皇宇不得不承认……这个相伴了自己无数年岁的人,已经行将就木。他同样恐慌着,有一天他没来得及听长汀霜宴最后一句话,就天人两隔。 两人就这样惯有地,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也许还有办法,能救所有人。”越卿珑风尘仆仆地找到他们时,带来的第一句话,似乎点燃了君临皇宇的希望。 “什么样的果,就找什么样的因。” 君临皇宇当然知道越卿珑指的是谁,却无法苟同她的建议:“那人已经疯了。” “你不了解他,只要没有死,他就还是我们的希望。”比之年轻时的躁动,越卿珑终于学会了隐忍,她目光坚定:“我的办法,足够让他醒过来!” …… 寂川河畔,漫山的梨花盛放如雪,饮沧楼是真的已经老去,它曾经存在于一段过往的时间里,而这里现在唯一的主人,整整百年,他用着一双盲目的眼,执着地修葺着每一个细节。 然后他站在门前,点上一盏明明灭灭的灯,却没有为饮沧楼题上记忆中的字。 ……应该是他们,互相打趣着,一起写上的。 赫铃儿想不到很久以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慕清仰的。 满头霜白如雪。 赫铃儿在收到叶求狂的死讯后,哭着想了很久,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肯为她不顾性命地折花的年轻人了。 而这个印象中聪慧中有些不太通晓人情世故的少年人容颜如故,却……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的苍老。 兄长为自己执着的人带走了生命,而所执着之人,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就这么连温柔的告别都没有一句地,还了命给他。 他该向谁复仇?又该怎么挽回? “娘――” 听到身侧幼子的声音,赫铃儿温下了眉眼,牵着一个与她并没有什么相像之处的幼子来到了慕清仰身后。 “因为要瞒着父亲,我怀得很辛苦。”赫铃儿歉然地笑了笑,轻轻说道:“该走出来了。” 不知何处来的风,裹挟着梨花,卷过凝立着的人的苍白发梢。 赫铃儿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不会说什么让你为无尽天荒考虑的话,我想,你应该为你兄长的孩子考虑片刻。” 慕清仰的身形微微一动。 赫铃儿低下头,对牵着的幼子温声道:“眷儿,快来见过你叔父。” 幼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唤道:“眷儿见过叔父。” “你走吧,这孩子……可以留下。” 赫铃儿爱怜地抚了抚眷儿的头,轻声安慰了几句,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年幼的稚子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人,良久的沉默后,他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叔父。 一把陈旧的铜锁匙落在他掌心。 “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叫叶眷的名字。” “饮沧楼归你了,如果往后,切记,有一个白发的少年人来,你就把这栋旧居卖给他,就卖……一壶梨花白。” 慕清仰晃了晃神,双目无神间,喃喃自语:“他始终欠我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尾声,不多说。 越卿珑让赫铃儿出来送的孩子是捡来的……她知道慕清仰已经模糊了时间观念,其实是不是叶求狂的孩子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支撑他走出回忆的理由。 ☆、第五十六章 饮沧?终 这一年的春雨落得很急。 渐渐地,在所有亲眼见证过修真时代终结的修士经历过第二个百年后,他们也一一销声匿迹。 他们的希望,君临皇宇在第二次见过暴君后,疲惫地回到了人界。 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言辞,只交代了他的后辈,言说他们已经是最后一代。 低阶的修士一一因为寿元不足而自然老死在这片大地上,高阶的修士也岌岌可危。 他们是修士,但无论修为多么高深,也终会有死去之时。 每一年,他们都不得不看着某一个寿元将尽的同类死去,这种现象,似乎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流放界,他们偶尔会看到天裂处爬进的堕神向第三十三天的神明祈求,却被岁月无情地碾过。 所有人都认识到,人与神的界限再度成为了天堑。 “我们是该成为传说了……传说,就是只在古老的传闻中存在的人。” “我想起千年前,我日夜耕作的爹娘,他们站在家门前送走我的样子……” “后来我成了修士,一路炼气、筑基,打败所有来挑战我地位的人,抢夺他们的灵石、法器。等到我再回家的时候,我曾经住过的那栋透风的茅屋已经蔓草青青。” “村子里古稀的老人说,我爹娘走的时候,还在门前盼望我回来。” “我们也曾经是人,只不过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修士间的根本利益征伐已经成为过去,所有人都困于修为再无寸进的痛苦中。 最为开怀的大概就是曾经跟随过叶求狂的,或者出身鬼狱的后穹军了。 他们有的是精力和闲得无聊的天宫修士厮杀,全然一副乐在当下的态度,他们自由自在地游荡于这片天荒瑰丽的山河中,偶尔参与凡人界建立起来的王朝间的厮杀,感受着人间放诞的喜乐哀愁。 “无尽天荒境内的所有修真之士,归隐吧。”站出来说话的是儒尊那位谦和的弟子。 无声跟随他的,是九阙天宫余下的修士,他们在破碎的天裂处开辟了一处世外境界,那里。尽管在他们当中,不断因寿元枯竭死亡的现象并没有终止,时间安静地带走了无数的生命。 曾经昔日挣扎于命运中的人,也一一离开了挣扎的路。 萧翊离开了,带着他再也斗不动心计的妻子。 陆辞风离开了,扛起了他本应接下的责任。 却还有人在挣扎―― “慕清仰终究会出来面对暴君的。”越卿珑,这个被很多人爱着,却不曾低头享受过爱情的女子,仍然在期待她想要的安宁。 也许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结局,她的心中有一头永不满足的恶兽。 无尽天荒并不会为一只恶兽的祈求而为之改变,神亦然。 她所期望着的,寂川梨林后,饮沧楼中的人,却再也没有出来。 传说,他在那里将自己的一生记录下来。 …… “孤不喜这个乏味的结局。” 高傲的暴君,有着苍桑一样的容颜,却轻狂得如同恶魔。他来得太晚,对手走得太早,只留下一张任他鱼肉的枯燥棋盘。 限制人的时间,彻底隔绝人与神的界限,让他们在同等级内的互相厮杀中得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暴君掌握在手中的白棋一松,就要落下。 一只苍白的手接住了白王,在暴君扩大的笑意间,转身,落座于棋盘对面。 刹那间如同黑与白的镜像对立。 “孤记得,你与孤并不能同时出现,可对?” “我是过去,你是未来,唯一的关系,只有你死我活。”白王在指间飞快地转了转,被白衣白发的少年人放在了棋盘中王应该在的位置……尽管四周一片黑暗。 “但……暴君,你是不是忘了,过去与未来仅仅是两个极端,而在这条线上每一刻,都是你我互相交接的‘现在’,而你,败了。” 暴君微微扬起下巴,道:“是又如何?你选择保留那一丝卑微的人心,就注定要败给孤,未来的孤见证了太多毁灭。重来一局,结果也一样。” “我没有选择保留人心,我就是神,从第一次开眼看到万事万物时,我就是无可更改的神。我了解你对人类的严苛,他们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种族,而污秽中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笑话,污秽就是污秽,沾染上污秽的一切就应该同罪而判。孤之存在,就是你控制不了慕清仰人心的结果,你应该承认你的死亡。” 白王轻挪,逼近王位的黑棋瞬息粉碎,苍桑一脸平静道:“死亡并不是我的意志所能左右的,说出这种话的你,敢亲手杀我吗?” 暴君一窒,支着下巴轻嗤一声:“不敢,你是源头,若是没有你,孤也就随之断流。” “有源头才有千丝万缕的支流,” “但百川东流,终会归于海中,所有的支流都将指向毁灭……而孤,因此而无比强大。” 苍桑依然平静地说道:“我若将源头冻结,纵使以海之辽阔,你敢不敢赌海枯之时?” 敢不敢赌? 暴君是苍桑的另一面,他知晓苍桑所有的弱点,唯有这无解的一点,他必须受制。 时间是再无情不过的东西了。 暴君幽深的瞳仁倒映出满盘交错的黑与白,那白王是如此扎眼的孤军,他却偏偏动不得,良久后才发出一声冷笑。 “孤是因你选择的极恶之源而诞生的影子,你彼时的想法是,没有慕清仰,就没有影子,他与孤是共死之牵系。被你骗了一生,最后连报仇的机会都没留下,他这般活死人一样的状态,又要怎么与孤抗衡?” “命运总是充斥着无数变数,只不过遇上我,刚好是他的不幸罢了。” 暴君闭上眼懒懒道:“偶然并不能让规则为之改变,孤不信一个凡人能撼动孤的位置。” “他不能撼动你,他的人生可以。”十指交错落在膝盖上,苍桑眸中倒映出暴君微微意外的神色:“所谓海是由无数的分岔汇聚才能形成的汪洋,假如分岔只有一条呢?你能保证这条分岔的涓涓细流能养得起一片汪洋?” 暴君眯起眼,道:“……你一定是疯了。” “我说过的,一棵树纵有枝条万千,如果结出的不是我想要的果,我宁愿把整棵树都烧了。聆苍转记载的一切该换了,再也不是神所控制的历史,只是以他为旁观者自然生长的历史……纵然是未来的时间至高神,也该服从与‘过去’所定下的路。” “好吧,拘泥于力量层面的削弱,孤会落了下乘。”暴君像一只兴致缺缺的猫一样假装睡了过去,闭上眼道:“孤最想暗示的让慕清仰影响你的做法未能收到成效,你还是成功地要挟了孤,等他将生平恨事写入聆苍转,孤也该回归了,你还想在这片流放界游荡吗?赢家。” “也许再等等慕清仰的答案,虽说我会让他慢慢淡忘我的存在。” “你不想见他?” “是他不会再想见到我了。”苍桑说着,握碎了黑色的王棋。 无尽天荒的人仿佛感觉到了这一日的黄昏不再是那么难熬的漫长,很快黑夜降临,月上中天。 “暴君消失了。”君临皇宇喃喃道,片刻后又摇摇头:“并不是消失,而是……分散了,融合于岁月里。” “天罚还在,修士的末法并没有结束。” “你可以走得慢些,让我为你收殓好,再追上去。” “……何必呢。” …… 【……这就是我的一生,时间忘了我,我也忘了时间,只记得梨花开过一季又一季,我还是没有等到我想见的人。】 【他说得对,岁月总会让我明白,成长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信念,也失去了……记忆中苍桑的模样。】 【若是他再出现,那般恶劣又嘲弄地向我笑,我也不知是不是还能记得是他。】 【我记不起他的脸,只记得他是如我一样无奈而落拓的苍白。】 【这是我的前半生中从未想到过的生活……心中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爱恨,只剩下片枯死的荒原。】 【然后直至今日,我才承认……我是真的曾经爱上了一个神明。】 【……我已将生命献祭给了这场无望的爱。】 笔停字歇,梨花落在最后一页的墨迹上,书页轻合时,它永远埋骨于这场结局中。 “叔父,你的故事写完了吗?” “嗯。” “那,这个故事叫什么?” 慕清仰垂首,眼中倒映出似乎是亟待填写的书名……它再也不是聆听苍桑而转动的时间了,而是静默地任凭一个凡人涂抹的凡尘俗事。 故事的最后,神依然是神,人依然是人,各自打回了原形,让这场悲伤的沧海桑田易换,每一刻都如饮苦酒。 “就叫,饮沧录吧。” 然后叶眷就看着他这个陌生的叔父安静地坐在院中那株梨花树下,眼中满是无法淡去的疲惫。 那树下有一座无碑的坟,叶眷问过埋的是谁。 叔父说他老了,不记得了。 可他分明还年轻,如同被时间遗忘,后来叶眷在翻看过饮沧录后才知道,时间留下了他的残躯,却只带走了他的灵魂。 又是一年过去,饮沧楼再也没有什么访客。 直到次年的谷雨末时,叶眷在门前又看了一遍饮沧录,结局堪堪翻过,绵绵的春雨便点点落下。 四周落下一片阴影,叶眷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撑着伞出现的一个剑者。 那是一个负着两口剑的剑者,眉眼间依稀是红尘一样温柔绵长,他将伞放在叶眷手里,走进了饮沧楼。 剑者定定地看着梨花树下的人。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苍桑的人?”剑者见他不答,想了想,又说道:“或者是,一个神?” “……我不记得了。” 他太累了,再也没有力气写下去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最后的话(后有彩蛋!有彩蛋!彩蛋!蛋!): 一种油然而生的24k合金龙头加史莱姆的尾巴的感觉。 20150324~20150521,《饮沧录》这部中二之作彻底完结,短短两个多月吧,状态断断续续的,没有写出我想要的完美节奏,还算是小可之作,想表达的线索大多在书里了。 无尽天荒的修真时代是一个人类进化到高等的状态,文中我说过,这个状态里的人类,越是身体素质近神,生育力就越趋近于0;世界上没有不灭的生命,繁衍能力灭绝,可以预见的,当所有人都修真的话,最终就会是全人类的灭绝,暴君是提早将这一切展现出来,将人类的能力限制在一个凡人的阶段,修真者体系断层,‘神治’淡去,真正的凡人的‘人治’开始,修真者成为反抗‘神治’实现‘人治’的一个阶梯。 好了这么严肃了两个月的文风姨真是憋!傻!了!!!好!想!姨!的!吐!槽!风!!! 彩蛋之《苍生缓缓举起了鸡毛掸子》―― 那一日,苍桑终于想起了,老爹找上门来的恐惧。 苍生缓缓地举起了鸡毛掸子:儿子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化形出来的苍桑想了想,决定据理力争:暴力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人类的发展依靠生产力,有效淘汰过量生产力有助于人类实现可持续性发展,我觉得我的作为完全可以作为道德模范,你要看到人类的未来发展趋势―― 苍生已经转着圈抽了过去:丫还有理了!玩弄别人感情啊?!都玩残了!精分毁灭全人类啊?!你这中二病跟谁学的啊?老子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姓银了?!这要是在苦境老素分分钟带人挖你墙头,灭你基友,跟你玩心之后拖着你来找我问教育问题的麻烦!然后老子要跟儿子一起接受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教育!老子毕业这么多年,脸往哪搁啊?!回家!还有你爹的一顿揍! 苍桑想了想回家要面对的智商上无法沟通的爹和情商上无法沟通的另一个爹,安详地躺进了轮回。 ――都别跟我说话,我再也不想作死了。 慕清仰:……累不爱。 弃总发来贺电――孙儿干得漂亮,值得嘉勉,人类就是应该剔除污秽的部分。 道境玄宗发来贺电――打得好,话说我们家下任宗主呢? 苦境外交部发言人发来贺电――这孩子很有魔皇的风范,让他时不时代表苦境跨界友好爬墙会外出交流一下各大境界的感情吧。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