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可以在一起》 分卷阅读1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 书名: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晋江324日完结 其实可以在一起 我跟周启崇纠纠缠缠,求一个俗气的大团圆结局,然而这世上并不止我们两个人,我们要考虑的也并不止是彼此。生命的不可承受之轻让我等了他三年,三年后,我背下父亲用命换来的代码,不可避免地卷入新的潮漩… 进度条缓慢推进,我手上抱着电量接近零的笔记本,靠在门上沉默了一会儿,疲惫地开口:“周启崇,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其他,我们其实可以在一起。” 周启崇在门后笑了笑:“我们当然可以在一起――了了,我陪你。” 特种兵攻(周启崇)v黑客技术宅受(沈江佑) 扫雷:第一人称,主受,攻分手后结婚(还有什么?以后想到再加) 温馨提示: 1、作者乃文科狗,理科差,故此文绝非技术文 2、作者傻,请自带避雷针 3、作者虐点低,所以happy endg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江佑;周启崇 ┃ 配角: ┃ 其它: ☆、有缘相见 我想,其实应该把我们的事写下来。 要不然等我老了,忘了,那该有多可惜。 到时候我或许会有个妻子,有一双儿女――虽然我现在也足够当爹,不过还是觉得老当益壮,可以再等等。 岚锦曾经数落我说合该被骗得一无所有。 我没觉得我被骗,连结局都没有出来,我怎么甘心。 我小学时就认识周启崇了,他三年级时转学走,之前三年一直与我同桌。不过他与我不熟,那三年里他爸妈在闹离婚,连带着无人管教他,豆芽菜般的小孩儿,跟着初中几个大男生混迹大街小巷,其间还收过我两次保护费。 但是我对他印象蛮深。 在我们那个被老师表扬坐得直都高兴好几天的单纯年纪,偶尔上课从不交作业的“坏学生”周启崇当真让所有小孩子唾弃鄙夷并奇怪地羡慕着。 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他的眼神。 小孩儿一般是不会看人脸色的,你只要不骂出声来、挥下手去,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半点没有惹恼人的自觉。 但我很怕周启崇的眼神。 那时他已半学期没来,老师把我叫去告知我改考勤的事,以后他都不来了。于是我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老师没告诉我,只让我回去。 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几个老师在里面说话: “这孩子…废了……” “…他妈也是…孩子那么小,离什么婚…” 他们以为我听不见,或是听不懂,但我其实听得很明白:周启崇的父母离婚了,他跟着母亲搬走,要转学了。 回到教室,一群同学围着我叽叽喳喳问怎么了,我说:“周启崇要转学了。” 他们又有人问:“为什么转学?” 眼里露出新奇的目光。 女班长大声说:“肯定是因为他爸妈离婚啦!” 同学们轰地一下炸开:“离婚!” 这是个新鲜词儿。 “真的吗?”同学们又转过头来向我求证。 我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小子站在门口。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 眼神不像个生气的孩子,倒像一只恶狼,似乎只要我说出一个字,他就会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 我吓到了。 当时的感觉让我毕生难忘。 就好像你第一次知道,有些人,不能惹,有些事,不能说。 我僵立片刻,开口说话:“不是。” 我对上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他要搬家了。” 说完,我低着头坐下来,脊背冰凉,脑海里还残留着他那种阴鸷的目光。 我在周启崇离开前的一天,真正认识了这个人。 然后在心里想,难怪他那么能混。 原来那么可怕。 小孩子还有个好处,就是忘性大。事实上,除了他瞪我那一眼,我几乎不记得任何与他有关的相处情节。 哦,除了那两次被他收保护费的事。 虽然被瞪过一眼,但他在我记忆里,顶多是个“恶狠狠”的同桌,并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心理阴影。之后三年,我们班少了一个人,我一个人坐一桌坐到毕业――他以前就不常来,我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后来周启崇形象地将他走后的三年,和我初中的三年加在一起,叫做我的空窗期。 他说:“沈江佑,你看,咱们俩注定在一起,六年的空窗期――你肯定在等我。” 神经病。 空窗期跟你有屁关系。 在小学的六年,除了周启崇带给我的一小点点波澜,于我的整个人生而言,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初中时,母亲搬过三次家,我换过四所学校。她总是换工作,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我在任何一个城市都待不久,经常觉得,她如果不是在找什么人,就是在被什么人找。 初中毕业,母亲嫁给了一个昶城的富商,他对母亲很好,对我一般――不,其实是我不习惯,不习惯房子里多一个男人,再多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我的新姐姐叫苏平,比我刚好大一岁,我到他们家时她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见天跟她父亲吵架,穿暴露的布片,听疯狂的旋律,把门摔得震天响;新妹妹叫苏安,比我小两年,文文静静,心思敏感,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喜欢我。 我决定住校,并一个人去高中报道。 我去得很早,班主任是数学老师,看我字写得不错,就让我帮他将军训与缴费的通知抄到黑板上,他站在一旁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赞扬几句。 抄完后,他很高兴,问我:“你以前当班长吗?” 我愣了愣,不晓得他如何得知,点头答是,他于是拍拍我的肩:“不错!这次也可以竞争一下。” 我走下讲台时,班上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十多个人,有人听到他那句话,悄悄朝我投来评估的视线。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子被夏末初秋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烫,恰到好处的惬意,我趴在桌上晒太阳。 一中是市重点,一个班近七十人。十多分钟后,新生大军浩浩荡荡开进教室,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许多人是由初中直升来的,彼此认识,找了熟人坐下交谈;大部分人彼此不认识,但互相点个头,问一句,也都找了座位。 我前面坐下两个女生,正低头抄黑板上的通知,我后面坐下几个互相认识的男生,其中一个推推我:“诶,认识一下,我叫李远帆。” 他跟我说这话,眼睛却没看着我,抬头去看两个想与他们坐在一起却找不到座位的男生。 我识趣地起身让座,走到后排去找位子。 新生大部队一来,位子几乎被坐满,只剩下零星几个空位。 最后一排还有一个位子。 我走过去坐下,看了一眼旁边趴着睡觉的男生,犹豫着要不要与他打个招呼。 还是算了。 我收回目光,看向讲台上正敲桌喊“安静”的班主任。 他开始点到。 名字一个个略过,都有人举手并答“到”。 然后他念“…周启崇!” 这名字很耳熟。 却没有人答到。 老师一连叫了几声,前排那个叫夏岚锦的女生转过来推推我旁边的男生,小声喊他:“周启崇、周启崇。” 那男生醒过来,茫然地四下看看,懒洋洋地举了举手。 然后他转过来打量我:“你好。” 我笑笑:“你好,我叫沈江佑。” 作者有话要说:  随笔之作,请多支持,奉送么么哒一个,谢谢 ☆、同桌重逢 我总算想起来“周启崇”这个名字为什么耳熟,对比一下我这新同桌奇低的出勤率,我开始确信他就是那个我小学时“恶狠狠”的同桌。 我一直想找他确认,毕竟如果真的是他,兜兜转转几个城市还能再相遇,实在是缘分不浅,对于我这种初到昶城的“新人”来说,一个“熟人”显得弥足珍贵。 但他注册后,一直没来上过课。 我倒是已经同宿舍里的三个人混熟,一个来自山城的男生跟我混得最熟,他普通话不标准,也不愿练习,固执地说着山城话。于是带得我们一宿舍的人都开始说山城话,我普通话都快不标准了。 另外两个都是本地生,一个叫肖祁,唱歌特别好,一开嗓就有歌剧的即视感;另一个张扬是游戏狂人,笔记本被收了两次还在锲而不舍地练级。 男生们,一起打一个游戏就可以勾肩搭背,打一次球就可以称兄道弟,逃一次课就可以成生死之交。 女生们则三五成群,都有各自要好的几个。 这就是我即将面对的高中生活,我想,只要安安稳稳读完高中,不要转学或者搬家,怎么都好。 一中在高一就进入高三状态,每天周测、每月月考,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周启崇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回来,当时语文刚开考十五分钟,周启崇被班主任老孙推进来,威胁道:“好好考试。” 所有人抽空抬头对他行注目礼,周启崇大步走进来,两手空空,嚣张得不可一世。 他跟我借了只铅笔,扫了一眼我已经做完的选择题,将答题卡上对应的位置涂黑,然后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等我做题。 我被他看得心惊胆战,不自觉回忆起几年前他那种阴鸷的眼神,在两句病句之间纠结良久无法下笔。 “随便蒙一个咯,”他低声提议道:“你a我c。” 我深吸一口气,不受他影响,继续做诗歌鉴赏。 他用黑笔在卷子上随便写着什么,笔尖“沙沙”响。 收卷后。 我正跟夏岚锦对答案,肖祁在后头约我去打球,突然一片黑影罩到我和夏岚锦的卷子上――是周启崇。 他没有走,这让我有些讶异。 “沈…江佑?”他有些迟疑地叫我的名字。 我抬头递给他一个有何贵干的眼神,他突然笑起来:“你是苏州人?” 我眯了眯眼,他拍拍我的肩:“唔,我就说,你的名字很熟――” 他拖长了声音:“我还记得你。” 后来周启崇曾经无数次跟我强调他自小记忆超凡,会记得我绝不是因为他小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只是因为恰好记得而已。 其实是不是都没关系,我终于在昶城找到了一个熟人,一个我记得他,他也记得我的熟人。 周启崇数理化只做了选择填空,英语选择做完,居然还没有倒数第一。 他又不来上课了。 我一个人坐一桌,放学后同肖祁几人去打场篮球,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吃饭,就可以过完一天。 肖祁跟我一起教山城少年鲁义然打球,鲁义然气势极足,然技术太差,还常常晃着他的半瓶子醋去挑衅12班的体育生。夜路走多了终于碰到鬼,体育生们不堪其扰,约他下午单挑。 于是鲁义然又来找肖祁救火,是时肖祁正在火烧火燎赶物理作业,闻言骂骂咧咧将作业从中间撕下三页,快速把最后几页抄完,连着我的练习册一起扔给课代表。 我问鲁义然:“你们赌了什么?” 鲁义然道:“输的人请喝酒。” 我拍拍他肩,给他十块钱:“去买酒吧。” 鲁义然勃然大怒:“沈江佑,你怎么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肖祁道:“你没有威风,”话间拍拍鲁义然的脸:“去吧,我们今天晚上去吃烧烤。” 鲁义然愤愤然离开。 晚上我们宿舍四人与12班一群体育生围作一桌吃烧烤。 鲁义然报复我,买的啤酒是我最讨厌的牌子,带着一股土腥味儿,完全无法下咽。 “你不要那么挑嘛!”12班那个高个子男生嫌弃地看我。 “哎呀你不要看他说,”鲁义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他挑得很嘞,喝白水都像喝红酒样嘞。” 我将一勺白糖抖到他的肉串上提醒他闭嘴。 “老板!我们的东西呢?半小时了!”隔壁桌的人喊道。 老板跑过去说话。 几分钟后,那边站起来,指着我们吼:“他们那么晚来…” “…怎么说!” 吵起来了。 我皱了皱眉,心觉不妙。 其他几人也意识到已经莫名躺枪,停下了胡吃海塞的节奏。 那边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几个人明显是喝过酒的,有几个醉醺醺往这边走。 我倏然站起来,鲁义然也跟着起来:“干啥来” 走在最前面那个成年人满脸通红,眼里冒火,上来就一脚踹在我们的矮桌上,口齿不清地嚷嚷:“你‖妈‖逼‖…” 我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鲁义然脾气最爆,一口山城话就开骂:“哩妈嘞…哩搞啥子!” 喝了酒的几个人火头上得快,都不用多吵几声,撸了袖子就可以开打。 对方成年人多,但我们也有一堆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两边揍起来毫不含糊。 但场面越来越失控,我火头一过就渐渐冷静下来,一把扯住12班一个准备抄酒瓶上的男生,喝道:“别动器械!” 我擦了一把不知被谁揍出来的鼻血,低声说:“我报了警,等警察来。这群人会出事的。” “你报警!” 一个醉汉眯着眼睛盯住我:“屁娃娃!” 他骂了一句,抄起一个矮凳向我砸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作,继续么么哒 ☆、相知相熟 我反应很快地往旁边躲开,矮凳飞过来擦过我的脸,在我的额角上狠狠蹭了一下。冰凉的触感与略温热的液体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我感觉到。 矮凳在地上“乒乒乓乓”又砸又滚几下,停下来。 一片狼藉中,打得热火朝天的几人停了手。 我从额角上抹下一手血,冷冷扫过几个人激动得通红的脸:“我报了警,”说着轻踹了几下翻倒在地上的矮凳:“不管是谁先动的手,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持械伤人。” 张扬会意:“这回事本来就是你们挑起来的,不过我们也没有伤多重,要么你们现在走,要么去派出所扯。” 那个扔凳子的男人骂了句脏话,几个人在原地站着踌躇了一会儿,互相拉着说“算了”。 肖祁轻出一口气,咬着牙诅咒了一句,过去找烧烤店老板交涉。 鲁义然悻悻嚷道:“妈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然后愈加愤怒地捂着屁股跳起来嗷嗷叫。 “我带你去医院。”张扬说着,让我抬起下巴,小心触了触我额头上的伤口:“估计得打破伤风,那个凳子腿是钢的――你小心点儿,别低头――鲁义然你又怎么了?” “玻、玻璃!”鲁义然愤然指着凳子上几片亮色跳脚。 张扬不耐道:“出血没?” 鲁义然吼道:“疼死老子了!” 张扬随口安慰他几句,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拉着我上出租。 我觉得他很小题大做,却依旧被送到了医院。 到医院时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我又扯着他走,张扬道:“我看到你的血条在掉――唰唰的。” 我被按着打了一针破伤风,额头上涂了药膏,呲牙咧嘴地出医院。 “那个,”张扬拉拉我的袖子,指向药房门口排队的一个高大的男生:“像不像你同桌?” “谁?”我转头看过去:“像吗?” “是吧。”张扬道。 我仔细打量一会儿:“不是吧。” 张扬挠挠头:“他脑袋后面…”他举起手来往那个男生的背影上划来划去:“有一道疤,初中的时候打架打的。肯定是他。” 我道:“哪里有疤,那个明明是灯光的影子…你怎么会知道他是打架打的?” 张扬“嘿”一声:“我跟他一个初中的,他可是名人…我们老师一天到晚跟我们说,虽然你们成绩不好,但幸好不是像十班那个,啧啧啧。” 我们两个鬼鬼祟祟站在那男生后面,对着人家指指点点:“不是他。”“肯定是…”“啊呀,周启崇没那么高…” 我们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个男生已经转过脸来,面无表情。 我、张扬:“……” 我率先反应过来,假装刚看到一般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张扬哈哈道:“哦,你也在医院。” 周启崇略过张扬,随意地点了点头,侧头看我:“哟,好学生,大班长,”他嘲讽道:“你也会进医院。” 我搞不懂周启崇究竟是什么癖好,跟我说话时总习惯要刺上那么一两句,更何况我现在什么班务都没有当,他这样阴阳怪气的一句“大班长”,弄得张扬都一脸诧异地看我。 但我总不可能同一晚上打两架。 于是我数一二三,三秒之后平静下来,冲他点点头就扯着张扬离开。 医院一面后,周启崇离奇地回来连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并有幸得见我们宿舍四个人站在全班面前抑扬顿挫念检讨的一幕。 老孙的意思是,烧烤摊那件事情确实是对方不对,我最后处理得也很好,但是错在不该一开始动手。为了让全班都知道报警是正确的,动手是错误的,我们必须写一份一千字的情真意切的检讨,当着全班大声朗诵。 念检讨时是课间,一群学生围在门口看稀奇,12班那几个体育生在教室外面吹口哨喝彩。 念完后,老孙意犹未尽拍拍我的头:“你看看,多乖多俊的一孩子……” 我们就此跟12班的几个体育生混熟,毕竟结下兄弟情谊的方法,最好的,莫过于一起做一件坏事,再好一点,莫过于一起受罚。 周启崇回来上课,明目张胆抄我作业和试卷,有时甚至会跟我们去打两场球,他个子高,腿长手长,动作又敏捷,也开得起玩笑。这么处下来,他实际上是比较好相处的一个人。 唯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周启崇从不好好喊我名字,从一开始的“同桌”到“大班长”再到“好学生”,甚至有时候直接喊一个“桌”字就指代了我――就好像我没有正常名字一样。 事实上,过了这么些年,周启崇也从来不愿意好好喊我名字,不是“高材生”就是“大班长”,再要不就是唤我的小名“了(liǎo)了”。 他最后一次正儿八经念我名字是在两年前,是在他结婚前那天晚上。 我被折腾得已经快睡着,隐约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说话:“沈江佑,你等着我。” 他后面又说了许多话,像一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我却听不大清,数次想吼他让他说大声点,结果我自己的声音也跟蚊鸣似的。我哼哼了几声后,他住了口,摸摸我的脑袋,又说了一次:“沈江佑,等着我。” 然后老子就跟孙权等着刘备还荆州似的等着他。 其实“等”这种事情是最说不清楚的,你等一年,你会觉得很暴躁;再过一年,你会给自己个期限,然后三令五申,到了时候就闭了;然后就会开始不断延长这个期限,因为总想着或许明天就等到了。 沈从文在《边城》的结尾写过一句话:“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只是我曾经邯郸学步,而感情亦不是加减乘除――一个人来过又离开,并不是全无影响。 我等了他那么久,还是觉得,其实我们可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不不知道为为为什么,第第第第二章出出出出现了网审(你够) 有点紧紧紧紧张,多多多多发几章冲喜 ☆、补课勾搭 我与周启崇真正熟起来,是在高二上学期。 他来找我补课。 “补课?”我惊奇地看他一眼:“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补课?” 他在凳子上坐着摇来摇去,将我借他的圆珠笔从右手食指转到小指,再滴溜溜地转回来,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像在演奏乐器。 “高考总是要考的。”他随口说着,把目光转向窗外:“我妈希望我上一个好点儿的学校。”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妈”这个名词,他不常说他母亲,更似根本不提,我一直以为他是讨厌他母亲的。 现在,他居然要为了他母亲浪子回头。 “给句话,”他威胁道:“你给不给我补?”他说着,将桌上一条长长的橡皮擦屑抹到桌下,低声道:“其实也不用补多少,我不会的题,你教教我就好了。” 你不会的有多少。 我很想问出来,终究因为胆怂什么都没问,顺口道:“好吧,你要从哪里补起?小学?初中?……” 我在他冷冷的目光下自动消音,叹口气说:“不是我不帮你,就今天晚上的家庭作业――”我把物理本子丢给他:“你会做几题?” 周启崇翻个白眼,抓过本子去看,片刻后痛苦地皱眉。 我摊手,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课铃响,周启崇抱着我的本子和答案苦思冥想并发呆。 下课后,他把本子丢给我,挑高一边眉毛,把他自己的空本子拿出来,唰唰唰开始写字。 课间未毕,我接了水回来,他洋洋得意地把本子甩在我面前,吼道:“小看人!好学生!” 我狐疑地扫他一眼,拿起本子来一目十行地扫完――出乎意料地全部正确。 我拿出课本,翻到一题例题指给他:“你做这题――跟这题是一样的方法,你做给我看。” 周启崇阴下脸来,又开始对着题目抓耳挠腮。 到了放学,他还没有做出来,却拽着我,抢了我的手机和作业作人质,不许我去吃饭。 我饿得胃里难受,只得不停喝水,然后不停跑厕所。 在我第四次从厕所回来时,他终于冷着脸向我求教:“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一问这边是电阻并联…而这边的小车的力是平衡的…” 周启崇打断我:“为什么说是平衡的?” 我愣了愣,答道:“因为它保持静止状态。” “静止的就是平衡吗?” “……” 我沉默了一下,道:“你得从初二补起。” 他恼火道:“这太多了!不可能!” 我暴躁道:“金不换先生!你要念诗总得先会识字吧?你的力学基础那么差,电学一堆知识跟力学混考,你要我怎么讲给你听?!给你看吉尔麦克斯韦奥斯特爱因斯坦的照片吗?!” 周启崇哼了两声,然后反应过来,问我:“你说谁?你叫我什么?!” “金不换!浪子回头的金不换先生!”我吼道:“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周启崇显然被我吓了一跳,见我咬牙切齿地要走人,匆忙走上来拉住我:“喂!你给我讲完这题,我请你吃饭!” 我勃然大怒道:“我自己去吃,你让我走就行了谢谢!” 我快步走到门口,他追上来:“我请你我请你…” 他硬拉住我放缓脚步,把手机还给我:“是我太急了。” 周启崇拉着我一边走,一边又开始故态复萌:“我今天觉醒了,嗯哼,让你们这些凡人来给本大爷讲题?” 我不甘示弱地呛回去:“你的初中课本还在吗金不换先生,嗯哼?” 给周启崇补课是一件痛苦的事,他的知识体系就像一张被雨水打落的蛛网,破破烂烂。数理化生慢慢地起来了一些,语文和英语烂得一塌糊涂。 “这句话哪里不对?!”周启崇捏着一本《语言知识运用速效提升》朝我咆哮。 我扫了一眼题目,指着成语“潸然泪下”给他看: “'潸然泪下'本身就有'禁不住'的意思,所以不能再在前面加'不禁',语意重复了。――你可以说'听了这句话,我潸然泪下。'但是不能说'听了这句话,我不禁潸然泪下。'” 周启崇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声:“可是我经常这么说!” 我点点头:“所以你做错了。” 周启崇悲愤道:“老子不做了!” 我高兴地站起来:“好的,那我先走了。” 周启崇怒道:“回来!”他深吸一口气:“把这几题讲完!” 对于周启崇而言,语文的病句和熟语运用简直是一道天堑,阅读理解和诗词鉴赏他更是与别人不在同一个世界,比如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雁”字就表达了思乡,一个环境描写就可以渲染气氛,更无法理解屈原为什么因为“众人皆醉我独醒”就寻死觅活。 我说,这是一个民族的情节,这是可以横跨千年都可以拥有的心有灵犀。 后来他曾经向我表示,经过他的调查,有个高考出题的老师曾有精神病史――“做出来的才不正常好吗?!” 我问:“什么病?” “强迫症。”他一边说,一边转移话题:“你看看,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在那种奇怪的题里泡一年多。” “啊哈,”我眯起眼来,“我受宠若惊到花容失色。” 他皱着眉,倒退着走路,手指在我眼前比比划划:“你不该学理科,”他顿了顿,对上我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意识回头,绕过一根电线杆继续道:“你…那么…” 他困难地想找一个可以完美表达他的意思又不惹我生气的形容词,最后放弃了,总结道:“你应该学文科。” 我并不嫌弃文科,但他明显没想好话,于是我恶狠狠回敬道:“你也应该去学体育,嗯哼?” 他大言不惭:“嗯哼,爷龙精虎猛,”他走过来拉住我准备过马路,开始放黄腔:“你还要试试吗?高材生?” 我能够回忆起来的高中生活很少,少到除了这样无聊又无趣的小事件,最后只剩下一次情书事件和毕业时的事情。 肖祁毕业后才跟我承认,那封惹得我跟周启崇吵到差点打起来的情书是他们仨合写的。 只是为了恶搞一下。 但我当时确实因为周启崇私自拆阅我的信件,和他之后拒不道歉、同时莫名其妙又阴阳怪气的态度弄得很恼火。 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记起这些简单的事情了――这真是糟糕,原来我自己开始老到无法如数家珍地记叙,幸好我想起这样把它们记下来。 周启崇估计已经记不得了,要是我也哪天一个不小心忘了,那我跟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再来一发冲喜 ☆、大学青春 我最近记性不太好,老是丢三落四,希望不会造成回忆的琐碎奇怪。 周启崇高中毕业后去了军校,大概原因是为了躲避他那个浪子回头的一心要把他弄进高等学府的生父。 他们父子都喜欢浪子回头――这很好,希望他可以继续发扬这种传统。 我考去了帝都的大学,第二学期就因为天气后悔,趴在床上喘不过气来。 计算机系整天坐在电脑前,散热风扇只会吹得人更狂躁,头晕脑胀地看c语言,几秒钟后我就想脱光住在水房里。 舍友佟志文买了一箱冰放在宿舍里,我就抱着书和笔记本坐在箱子旁去校网上瞎逛。 当计算机系的学生想报复社会的时候一般都是去校网。 a大计算机系出名,自从上几届出了两个校内的黑客公布了校网筛子似的漏洞后,网管破罐子破摔,补丁也不打,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于是自此后,但凡一侵入a大后台,就可以看到一群莫名其妙的id在抢管理权限。 我追过两个放蜜罐的人,跳板漫游中国和东南亚部分地区后,直接显示了a大ip,于是再没了抢权限的兴致,只剩下观战的乐趣。 同在异乡为异客,周启崇跟我的关系反而好了许多。 他们学校全军事化管理,外出限制严格,他偶尔出来几次都极为积极地约我吃饭,地点是a大食堂。 他只是想蹭饭而已。 由于他每次来就黑一截、瘦一圈,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且来得也并不频繁,我很大方地允许他刷我的卡。 周启崇无法理解我的专业,就像我无法理解他说开枪时不用计算弹道一样。 “为什么你们计算机系连一个手机都修不好?”周启崇恹恹地靠在我的床柱上,将他那个破手机上下抛来抛去。 我抓过手机,连上笔记本,恭敬地向他解释:“报告长官,您的手机是硬件问题造成的黑屏――你看到没――这个东西叫屏幕,它摔坏了,这不属于我们的专业范畴,请收回您的差评谢谢。” 他狐疑地抬高眉毛:“那你在干什么?想试试能不能把计算机屏幕换到手机上来吗?” 我对他的无知简直忍无可忍,感觉又回到了高三给他补习排列组合的时候:“我谢谢你了周启崇,就算我要干那么愚蠢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用一根数据线好吗?!我起码需要刀片胶水和一堆幼儿园的手工道具!” 他咧嘴笑起来:“只是开玩笑啦,”他拍拍我的肩:“逗逗你而已。” 神经病。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坐下来把他手机上的东西备份放在u盘上,再把手机拔下来连着u盘一起扔回给他。 “好了?!”他极为诧异地瞪大眼。 我抓过外衣,叹息道:“走吧长官大人,我带你老人家去修屏幕。” “这跟你刚才看我的手机有什么关系――喂!你刚才看到了我的短信还有照片!”他嚷嚷道。 “我只是在帮你备份而已!”我指着他的手机:“它已经快不行了,你最好换一个手机――然后把备份的东西导上去。” “哦,”他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漫不经心问道:“高材生,你用的是什么的?看起来质量很好的样子。” “我用宿舍电话。” 我一直以为曲线救国的追人方式无非两种――借书和问题。 你借我一本书,诶,我看到一本类似的,你是不是喜欢,我也借给你一本,你喜欢这本书里哪一句话,啊我也喜欢;或者是诶呀这个问题我不懂,你教教我,我还是没听懂你再教教我,谢谢谢谢无以为报,不如我以身相许……诸如此类,一来二去就会熟起来,这样就好下手了。 我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原来当初周启崇同志那个坏了又好、好了又坏的手机有这么一个用途,也才恍然大悟原来“修手机”也是一种完美的曲线救国。 不过当初我是无法理解这种事的,只知道周启崇每次来找我,都带着他那只顽强的手机,然后本来一顿饭就可以解决的会面要拖到晚上□□点钟――就为了修他那个问题层出不穷的破手机。 那天他来找我时正好是我生日,十二月份的天冷得过分,宿舍里开着暖气,一出去就像从春天越过夏秋两个季节直接跳到冬季。 周启崇高兴地拉着我说带我去过生日。 我建议他给我唱一首生日快乐歌后就可以滚蛋。 周启崇坦言:“你看,我的手机又坏掉了――”他晃晃手机,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们可以去修手机,然后一起去吃重庆火锅。” 我“呵呵”笑了两声,眉毛都不抬地继续低头写程序。 周启崇开始在我柜里翻箱倒柜,几分钟后大喝一声:“来!” 他抓着两条绒裤开始脱我的外裤:“来来来…” “放手――!”我勃然大怒:“周启崇你个蠢货!放手!” 恰好佟志文几个人进来,看到周启崇抓着我的脚,愣了一下,然后一齐扑过来:“来来!我也玩!” 几个人开始联手脱我的裤子。 “多大了!”我提着裤子怒吼道:“还玩!――周启崇――你,你…你滚开!我自己穿。” 最后,佟志文、杨阳、李峰,连上我跟周启崇,一行五人,顶着寒风去吃重庆火锅。 我路上冷得发抖,报复性地故意踩了周启崇好几脚,周启崇似笑非笑回头来看我:“高材生!” 他靠过来,故意压低声音:“你的脚好白哦。” 我面无表情看他:“周启崇你想打架吗?” “我好害怕。”他平静地微笑。 我冷冷一笑:“你可以试试,看以后你们校网上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毒,然后查到什么有关于你的蛛丝马迹。” 周启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我习惯了。” “也可能你的教官或者什么人在上网时,右下角突然跳出来一个对话框――'您的学生周启崇邀您进行视频通话',”我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想象一下。” 周启崇:“……” 我挑高眉毛:“希望你的教官喜欢你的身材,嗯哼?” 周启崇抬高手来表示投降:“这顿我请。” 我欣然点头,顿了顿,又安慰他道:“我不会点很贵的东西。” 周启崇长舒一口气。 我开始借佟志文手机编写短信,然后群发,几分钟后,二十多个人受邀参加“冬日暖阳重庆火锅小聚会”。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再来一发 ☆、委婉掰弯 我已经记不起来那顿火锅到底吃了些什么或是来了些什么人,亦或是花了周启崇多少钱。 只记得吃完后我大约是十分满意的,因为我大发慈悲地决定陪周启崇去修他的破手机。 后来我们在一起时,我曾深深地鄙视他当时阴谋算计我走上这条不归路。 周启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噫,我哪里用了阴谋诡计!”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告白,你接受,然后么么哒呀什么的,我都是按正常程序来的啊!” 他当然是按正常程序来的,只是之前铺垫得也足够丰厚,丰厚到我连女朋友都没找一个就被拖上了贼船,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莫名其妙成了个同性恋。 那晚吃过重庆火锅后,他拉我去修手机,而后我们两个一路晃晃悠悠往学校走,他们门禁严,幸好他请了一天假,我顺路给他物色招待所好打发一晚。 然后他说天色已晚,不如抄个近道回学校,我于是跟着他“抄近道”。 我越走越觉得不对,总觉得这“近道”好像也不是很近,奈何方向感不好,只得忍着火气跟他继续走。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终于承认走错了路。 我差点没气得脑溢血,黑着脸开他的手机电筒照路看路标,然后冲他咆哮:“周启崇你用脑袋养鱼吗!靠!你自己看看这是在哪?!人都没有!!你再走一截可以去火车站了!!” 周启崇好脾气地安抚道:“没关系啦,算了算了,休息一下,找个车出点钱回去咯…” 我看着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简直想打人,忍了又忍,愤然道:“这里有车吗?!连路灯都瞎了三个!老子吃错了才会信你。” 周启崇连连摆手:“今晚的菜可都是你点的,我什么都没点。” 我面无表情,半晌后指使他:“要么去找车或者找人,要么你蛙跳回去。” 周启崇借着微光蹙眉看路标,然后拍拍我说:“诶,我们往这边走,一公里外有个地铁口。” “一公里外!”我惨叫道。 “怎么了?”周启崇倒是笑起来,扫眼我的腿:“走不动了吗?” 我眯起眼睛看他。 周启崇咳了两声,背对我蹲下来:“来吧来吧,哥哥背你。” “背你妈!”我炸毛吼道。 “我妈在柳城。”他平静地回头看我,又笑起来:“来吧来吧,就知道你走不动了…喂,你干嘛?!” 我几步上去,踹他一脚,然后自觉心情舒畅不少,冷静下来冲他勾手指:“现在,起来,跟我走。” “诶,你说你们这些高材生,”周启崇站起来追我,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面,要运动知不知道…你这个专业怎么报的,早知道我应该帮你改过来…你看看你现在身体比以前差多少,你们这些学计算机的……” 我不耐烦道:“学计算机怎么了,学计算机的也能让你请客吃饭。” 周启崇静了一秒,立刻聪明地开始将放地图炮无差别攻击转为单个目标高输出攻击:“尤其是你!我听李峰说你经常不按时吃饭!你当心弄出胃病来,到时候难治得很!” 我正要开口反驳他,余光扫过什么,却下意识顿了一下,然后目瞪口呆地看过去―― 路旁的矮墙边,有两个人正投入地拥吻,在唯一一盏路灯的照射下,一个短发女人被一个男人压在墙上,昏黄的灯光平添了几分暧昧。 我眨了眨眼,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面红耳赤地转头,正对上周启崇狐疑的脸:“怎么了?” 我一阵尴尬,他又抬头:“你怎么…哇哦!”他扬起眉来,吹了声口哨,还冲人家招招手。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得到背后那两个人手忙脚乱分开的声音。 然而没有,我听到几声轻笑,然后是渐近的脚步声,显是那对着急的情侣走过来了。周启崇顿了顿,接着丝毫没有扰人好事自觉地冲人家自来熟地打招呼。 “嗨。” 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头跟人家打招呼。 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站在面前的两人一高一矮,我以为的那个短发女人身材瘦削,眉目清秀中带点妩媚的神色,个子却与我不相上下,然而不论是他微抬头看向周启崇隐约露出的喉结,还是衣着打扮,都在显示着――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打招呼,然后在心里自我反驳一番,灯光昏暗,看错也不无可能。 那“女人”开口了:“哪来的?这片没见过你们。” 真的是个男的!我一瞬间目瞪口呆。 周启崇开口答道:“我们迷路了,正在找路回去,这边去是有个地铁口吗”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阵,随口答道:“不远,”他又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指了一条路说:“你们别往前面走了,从那边走近点儿。” 周启崇忽然拉住我往他身边带了一下,我脑袋一片乱哄哄,只剩下三个大字在脑里盘旋:同――性――恋。 直到走出很远,我才喃喃道:“我还以为是个女的。” 周启崇没反应过来,淡淡问了句“谁?” 我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了?” 周启崇看我一眼,没说话,片刻后才说:“哦。” 我莫名其妙:“周启崇?” 他显然情绪不是很高,全身环绕着低气压,就好像撸起袖子准备要跟谁打一架。 我只得住了嘴,脑海里还回放着刚才那两个男人拥吻的场景。 然后就感觉有点恶心。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同性恋,给我的印象极深,对那时候我而言,同性恋是一种特殊的名词,我虽然不是什么反同的人士,但确实没法接受――我只有看到漂亮的姑娘的时候才硬得起来。 周启崇对我的掰弯大业进行了两年,他那么耐心的掰弯我,搞得我也没好意思不耐心等他,我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是蛮没主见的一个人,对于这段感情总结起来就几个词:弯就弯了,好就好了,等就等了。 然而,就算回忆再多,分析再深刻,我如今也还是一个人。总不可能我多想他几次,他就会从我正在编写的某段程序里跳出来,或者在记事本上给我像以前聊□□那样打上一句长长的“了了了了了了,你在做什么”。 这是不现实的――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还能值得称颂的回忆用于记叙或抒情,当有什么人曾经跟你像原本就该在一起那样相处过后,你并不可能把你们之间的回忆完完整整地如数家珍。 更何况现在只剩我一人留在原地。 其实也不是刻意等他,我相了好几次亲,女方条件很好,然后又觉得直不回来,不好意思再联系人家;我想过去找个男的,问题是人家根本不想跟你过一辈子,人家只要一晚上,甚至只要一小时。 你能说什么? 是的,我玩不起。 估计也输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哦哦今天好累明天继续恢复到20:00一更么么哒 ☆、苏平到来 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去机场接我那个便宜姐姐。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问。 “明天晚上八点到,我把你电话给她了,她会跟你联系。” 她停了一会儿,委婉地提醒我不要出去鬼混:“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心理医生,”她说着,把声音压低:“你去看看,指不定会好呢!” 我答应了,极为真诚地跟她要了那心理医生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显得很高兴,估计觉得她儿子的“同性恋病”终于康复有望。 我心里有点酸,我觉得我对不起她,但如果我按她希望的去找一个女孩结婚,又会对不起那个或许对婚姻抱有美好希望的女孩。 我当年跟她出柜时,她的反应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或者痛心疾首,她说让她想一想,然后她翻遍了所有有关同性恋的书,找我谈话。 她说,她不在乎我在柜子里或是柜子外,只是同性相恋这条路太难走,她怕我受伤,况且华夏并不承认同性婚姻。 “了了,你想过没有,”她摸摸我的头:“如果你爱上一个同性,你们不能结婚,你们没有小孩赡养你们,妈妈走了,谁来照顾你?” 她说着,红了眼眶:“更甚者,你们其中若是有谁出了意外,在手术室门口,你们甚至无法为对方签字。” 我与她抱着哭了一场,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她直到现在还在找办法扭回我性向。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去机场接苏平,她公司派她来帝都的总公司进行一个半月的培训。 她成熟不少,也不再像当年我刚见她时那么不好相与,礼貌地跟我打招呼:“江佑。” 我叫了她“姐”,帮她把行李提到后备箱:“吃饭没,我带你去吃饭。” 她点点头,将手放在脸旁扇了扇,说:“热死了,吃什么?” 我打着方向盘倒车:“你想吃什么我吃过了,随你。” 苏平打个呵欠:“随便找一家吧,吃碗面就行了,我要赶紧去睡觉。” 我答应道:“好的,我帮你找了房子,是我一个师兄的,在你实习公司的旁边,我待会儿送你去。” 她闻言转过脸来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一番:“诶,江佑,”她凑近了些:“你不像沈姨说的那种找不到女朋友的样子啊?” 我只跟我妈出了柜,她自然不知情。 我笑笑:“没办法,人家看不上我。” 她本就属于开朗大方的女人,几句话之间就熟络地开始拍我的肩:“你都奔三了,想等三四十岁的时候再去追那些初高中的小妹妹么” 我也笑起来,反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她有一个男朋友,大学同学,条件不错,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早着呢,”她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都快被我爸都烦死了。”然后嘟囔着抱怨道:“你以为我干嘛跑来帝都,还不是为了躲他。” 我笑了笑,识趣地没问她之前那个大学男朋友的情况。 “我们俩都是被催婚的!”苏平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诱哄我:“说真的,他要是让沈姨打电话来问你,你就告诉他我看上了一个大学教授,正在准备下手,他要想要女婿就别一天到晚催我。”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将车停在路边带她去面馆吃饭。 我在售票口看见一对夫妻,男的道: “就这家了,累死了。” 女的忍无可忍地掐他:“你疯啦!桌子椅子上全是油!” 男的亦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那你到底想吃什么?!大小姐!我开了百公里路,你让我吃碗面怎么了?!” 女的扯着他不撒手:“我要吃西餐,我不在这里吃!” 男的甩张□□给她:“你自己去吃!老子快饿死了。” 我看到所有目击这一幕的女人眼中露出欣羡的目光。 然后那个女人把□□摔在地上尖叫:“周启崇!!” 曾经说好要天荒地老的人,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曾经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总会在下一个路口不期而遇。 我看着周启崇,周启崇背对我跟他老婆吵架,片刻后,在他老婆埋怨着翻旧账时,他略微不耐烦地把目光移开,四下里看。 他以前跟我吵架时不会这样――准确地说一般是我单方面地发火,通常是因为他乱买东西或者把东西乱扔。他就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笑眯眯地听,时而对我动手动脚,最后适时诚恳认错:“对不起,别生气了。” 他转过来时正好对上我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冲他眨了眨眼,看到他的表情愈发僵硬,并下意识挡了挡,以免让正在跟他拉扯着的蒋宜看到我。 我笑起来,冲他挥挥手,拉了苏平挤过人群去买面。 我坐在店里陪苏平吃面,只要了一碗稀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 手机响起来时,门外的争吵声停了,周启崇终究败给蒋宜去吃西餐。 我拿起手机来扫了一眼屏幕,把手机拿得离耳远些接起来: “老三!” 李峰的声音大得像开了免提,苏平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 “老三,资料被人动过了!” 我舀粥的动作一顿,冲苏平做了个手势出去接电话:“什么时候的事?外网有问题吗?” 李峰道:“下午六点时候的事。外网没动静。” 我眯起眼睛:“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李峰“哎呀”了一声:“我们以为没那么严重…只是例循检查的时候看见你那个病毒被触发了……” 他那边传来一堆键盘敲击的“噼里啪啦”声,有人在朝他说话。 “什么?”李峰的把头转过去跟那人说话,片刻后又冲我说:“他们逮不到人!估计是那群棒子,要不就是美国的。幸好资料没丢。” 我简直想骂娘:“人家要看的早看了!白痴都知道ctrlcv!你给我在机房等着!”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不要封锁网络,内网外网都开着,天使打开,我马上过来。” 我挂掉电话,脑袋里面迅速过了一遍刚才的信息,又开始头疼,拉开手机上自己装的一个软件,连接到华宇的外网检查,防火墙上的隐藏程序好好的。 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碍,心中紧张起来――真的有内奸 我发了个短信给李峰:“开着天使,先不要去外网瞎转,让他们查内网登陆设备和ip。” 我发完信息跑回店里去找苏平。 苏平吃完了,在玩手机。 我松口气,问她还要什么。她听我的语速快,知道我有急事要办,善解人意地直接拿起挎包:“你有事儿就先走吧,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 我笑笑:“没事儿,顺路,是公司的事儿。再说,天那么晚了,我也不能让你自己走,我送你过去。” 我风风火火把苏平送到住处,又风风火火赶去华宇。 华宇一栋大楼都黑了,技术部与网络安全部灯火通明,一群人忙里忙外。 连许世昌都在盯着几个组长忙活。 我走过去跟他问好:“许总。” 许世昌松开拧紧的眉头,笑了一下:“小沈,来了就好。” 他叹口气:“下午的时候出事的,还是核心资料区。” 我脑袋“嗡”地一下,想到刚才在手机上注意到的事,对许世昌说:“许总,你上回说的那事儿,估计是真的。” 许世昌面色不变,只是眉梢动了动,随后淡淡道:“你去帮他们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黑客攻击 李峰看到我,终于松了口气:“老三,快去快去。” 我在自己的电脑面前坐下,开机。 黑客这种职业,没有领路人,自学成才者极少。我在大二时在网上因缘巧合认识了华夏排名前十的黑客“老头”,他收我当徒弟,有空时教我些技术,没空时让我给他测试程序。大三时我到华宇实习,跟几个网络安全部的人防御了一次攻击,被许世昌旁观时注意到,邀请我毕业后到华宇担任网络安全顾问。 我曾经在进入核心数据库的必经路径上放了几个病毒,并把源代码交给许世昌,告诉他这几个病毒的用处。 我把它们叫做“鼠夹”。 为防止内外网络的攻击,我设定了最重要的三道防线――游离式火墙“天使”、蜜罐封锁线、病毒保护“鼠夹”。 我设定只有许世昌、技术部部长王竟和我的电脑才可以进入核心数据库,其个人密码、机器型号、ip、瞳孔扫描必须全部通过,才能正常进入核心数据库,只要一者不符即不能触发“鼠夹”。 核心原理是,我反其道而行之,把我们三个人设定为病毒,“鼠夹”会记录我们的所有信息,反而避开中央记录系统,如果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人正常登录,即使入侵得再天衣无缝,也会被中央系统记录,传达给外围系统进行信息拦截和病毒投射。 而且,只有从“鼠夹”进入看到的,才是正确的数据内容。 所以我其实并不是很担心信息泄露,真正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内奸。 连续两次创意部设计泄露,被四星手机公司抢先发布,这回居然直接从内网进入核心数据库。 我拧着眉,敲下几段程序,修复外围的防御。 屏幕的光白晃晃地亮着,进度条慢得要死,我不耐烦地将椅子转了两圈,把平光镜拿下来擦了擦,终于看到进入中央记录系统。 入侵者简直是个流氓。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满系统的病毒和垃圾数据包,扔出几个软件,耳边刺耳的报警声在片刻后恢复宁静。 入侵者很粗鲁,但痕迹擦得很干净,就连中央系统也只来得及记录下他的几个动作反应就被他用dos攻击拖了运行速度。 防御系统还要升级,不能只靠“天使”撑大局。 我揉揉酸痛的脖子,在黑色的屏幕上输入一行行代码。写完后试了一下,我又转身挪到另一台电脑上写下防御方案和这次的攻防分析。 屏幕右下角,一个鸽子图标跳动不停: 【老头】:乖徒儿,在干什么? 我瞥了一眼,一只手控制另一台机子的鼠标,一只手在这台机子上敲字: 【夜猫】:好师傅,你徒儿被打了。 【老头】:谁打你? 【夜猫】:不造。 【老头】:…… 【老头】:打得好。 我面无表情拖出数据库里的一个包裹,用他上次教我的伪装技术包好,给他递过去一个文件传输请求。 【老头】:什么? 【夜猫】:岛国大片。 【老头】:什么大片? 【夜猫】:大人看的片儿。 老头接受了。 文件进度条缓慢地前进着。 【老头】:慢死了。 【夜猫】:急什么,这是“大”片。 一分钟后,文件传输完成。 两分钟后,老头的头像黑了。 我忍了又忍,终于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一整晚压抑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默默转过头去继续写程序和分析。 窗外安静无声,我忙了一整晚,凌晨五点多钟时才基本把该做的做完。 一出办公室,我就看见地上五颜六色的睡袋躺了一地人,远看就像一群大虫,时不时有几只翻滚蠕动一下,颇为壮观。 有几个睡意惺忪的人还坐在电脑前,一边打呵欠一边检查升级防御系统、监控网络,抽空抬头目光发直地看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我走过去踢了踢李峰:“什么时候睡的?” 李大虫蓦地惊醒,迷茫地看我一眼:“…完了?” 我拍拍他的头:“许世昌呢?回去了?” “回去?…没有…”他茫然道:“我一直在这里。” 我怜悯地摸摸他的脸,为他抚上眼睛。李峰呼吸五次后,再次响起微鼾。 我去找许世昌时他已经回去了,我没跟他秘书说找他做什么,只说中午回来找他。 走在华宇的走廊上,我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不再像我以往以为的那样真诚。 系统记录的入侵机型是一台公司老款机器,有这台机器的都是一开始就跟着许世昌打江山的老人――尽管不排除有极大借用电脑的可能。 我有预感,这次事件如果处理不好会很麻烦――不过那是许世昌的事,我只需要抓住那个入侵者,给华宇提供极尽完美的防御,就足够了。 我于是心安理得地回去补觉。 路过中心医院,本来想进去拿点胃药,想想又担心遇到周启崇或者他妈,最后还是远远绕开了。 想来,我跟周启崇分开的方式真是狗血,没有阴谋算计也没有误会纠缠;没有相爱相杀也没有生离死别,甚至连小三或恶婆婆都没有,只有一个爱得深沉的母亲。 我到现在还记得周夫人跪在地上代她儿子给我道歉的场景。 我其实不在乎走上这条路,究竟是我还是周启崇的错。但她倏然就跪了下去,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却在下一秒想起我妈。 “你是好孩子,”她求我原谅:“是启崇的错。” 我相信周启崇,面对国仇家恨那些事时,他都可以干脆利落地杀伐果断;可当这个他最爱重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哀求他给她一个孙儿时,他未必能像小说里那样给他妈上演一次有关于亲情和爱情的和平抉择。 虽然我一直会有些委屈地想,为什么总要用生命来胁迫感情,搞得好像生命有多么不值钱一样;但实际上我可以理解她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周启崇的选择。 她于我而言,不过是男朋友的母亲;于周启崇而言,却是一切的放不下和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是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这种选择,我自己都知道结局,怎么强求周启崇。 再阴暗一点,我其实不在乎她的想法,可我怕周启崇愧疚一辈子。 我在当时曾安慰自己,她的时间已然不多,而我还年轻,我还可以等。 然而,从周启崇结婚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不可挽回,所以我说等他,实际上已经放弃。 夏岚锦曾问我,为什么放弃了还不结婚。 我说:“只是不想用随意的新感情证明我已经走出来,”然后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重新爱一个人才能证明你自己已经不爱那个人――没必要,对不对?”我摊开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夏岚锦温和地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心里还是有他,”她拍拍我的肩:“你恨他母亲吗?” 我想了想,答道:“一开始恨过,后来就想通了。”说着,我又想起那个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女人:“她很好,”我顿了顿:“她陪了周启崇那么多年,那么爱他…” “如果没有她,我不可能遇到周启崇。”我轻声说。 我感谢她给了我跟周启崇平静的六年,这六年于我的整个人生而言,或许短暂得让人留恋;于我的爱情而言,却已经足够。 我跟周启崇,估计就是这样了,我在漫长的岁月里似是而非地等他回头,等到等不下去时,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跟自己说一句,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反击 我中午回公司把报告亲手交给许世昌,临时起意去办公室坐一会儿,结果不到十分钟,外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来了他来了!!” “兄弟们上啊!扁他!” …… 警铃大响中,一群黑着眼圈的技术人员爆发出紧张且兴奋的欢呼。 “有五个人以上。”我抱着手看了一会儿,随口提醒他们。 三秒钟后,我旁观的电脑黑屏了,操作的眼镜青年“嗷”地惨叫一声:“太无耻了!” 这次明显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攻击,从目前出现的几人来看,这五个入侵者的水平显然比昨晚那个小有技术的黑客高明许多,加上相互之间的配合掩护,不一会儿就攻下了外围的基础火墙。 “把天使打开,”我转身回办公室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半路随手抓了一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实习生:“去找总裁。” 很明显对方已经发现了昨天获得的资料有误,今天又想卷土重来。 我拧着眉,脚下手上不停,脑袋里开始飞速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这一次的入侵展现的信息很多,内奸确有其人,因为昨天的试探入侵从内网进入,今天的入侵却从外网直接进行暴力破解,且路径清晰没有过多试探,目标直指中央数据库。 这表明了:第一,内奸传递信息的速度很快;第二,内奸应隶属于某个组织,且该组织技术能力较高对于入侵行动有专门培训,针对华宇的行动并不是个人行为,而是组织行为;第三,内奸在组织内有一定地位――从第一次入侵到第二次入侵时间只有十九个小时不到,就已经组织了第二次入侵,这意味着,他手下人多,成为“弃子”的可能不大。 只要不是“弃子”,抓到了,就好谈判。 “天使”一开,围墙内一堆悄悄溜进来围观的五花八门的黑客就被扔了出去,只剩下入侵的七个人――又多了两个。 升级版的“天使”完全黑化,反攻击能力爆棚,逮一个咬一个,甚至可以智能化甄别攻击等级预判攻击方式进行反击,自动反追踪紧跟跳板,加上引诱敌人进行“窝里斗”,七个入侵者的步伐明显放慢下来。 这是我在天使上加的一段小程序,是我近年受dusktree system人工智能程序启发,正在研究的超智能程序,因为涉及到拟人科学、智能算法和加密算法合成等一堆技术,尽管有其中挪威人工智能研究所的不完善自写代码程序借鉴,我写一行还是要死一堆脑细胞,昨晚异想天开给天使装了一小段,心疼得要死,只等着它给我个实验反馈。 如今看到“天使”大展雄风,我高兴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为预料中的“智能化”天使兴奋起来。 “我靠,老大你太牛了!” 外面传来欢呼。 “他”现在的能力虽然低端得只比一般人工智能程序高一点,我却已经兴奋得难以抑制――毕竟这是我自己写出来的成果。 就在这时,许世昌敲敲门走进来,看到我的样子:“……” 我“咳”了一声,收回兴奋得砸桌的表情,冷静地跟他打招呼:“许总。” 他笑笑,问道:“你不忙?” 我愣了愣,意识到我的轻松与目前状况不太相符,于是从善如流地开始敲键盘:“这回有准备。” 他点点头,略微眯起眼:“我放了个假消息,你帮我把攻击的拖住十五分钟。” 我下意识问:“找到了?是谁?”然后立即反应过来:“不不,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许世昌笑起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不算机密。” “不不不,”我忙不迭摆手:“许总你,嗯,心里有谱就好。” 许世昌点头:“是……” 我赶紧捂耳朵,惟恐知道太多以后被灭口。 许世昌大笑起来。 我意识到自己被骗,哭笑不得:“十五分钟?” 许世昌点点头,眼里露出些复杂神色:“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夸我,因为我已经成年,而且这种话后面一般跟的都是个转折。 周夫人当年就是这么夸我的,下一句就是“是启崇的错。”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 故我对这句话的句型结构有阴影,忐忑地等着许世昌把转折说完,然而他没有。 他长叹了一口气,直接转身离开了。 于是我愈发忐忑了。 内奸抓到了。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闹得大,听说后来连国安的都来了。李峰说得绘声绘色,由不得我不相信。 幸好我没去公司。 “……那你今天来不来公司?”李峰在那头大声嚷嚷,我开着车驶过两辆车,蓝牙电话的声音引得那两位车主侧目。 我有时候真想一巴掌拍死李峰,打电话的时候尤其想。 “你声音小点儿,”我嘟哝着,单手把声音调低。 李峰的声音霎时高一个八度:“啥?!” 我破罐子破摔:“没什么,我不来,挂了。” “老三你不要一天到晚宅在家里!宅男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看……” 我当机立断挂电话,把他的长篇大论掐死在摇篮里。 两年来,我妈给我介绍过一共四个心理诊所,虽然都在帝都,但是一个比一个远,这是第五个,所以最远――我已经驶过了机场,一片荒凉,看不到一个人或一栋房子。 gps上显示我已经到达,但我确实还没见到一栋房子类的东西,老美的东西就是不好用,早晚要让北斗踢死它。 我驶上一个斜坡,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路边招手――终于见到一个活人,我缓缓靠路边停下车来。 我看清了女人的样子。 “怎么是你?!”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开口。 夏岚锦自来熟地打开车门坐到车上来:“你来这里溜车吗?” 我扶额道:“你以为车是狗吗?” “帝都城里溜不了车,”夏岚锦一脸认真地解释:“城里的车比狗还慢。” 我默默无言,重新发动汽车:“你要去哪里?顺路我才带你,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夏岚锦一脸鄙视:“这里就一条公路,你想去哪儿?” 她说着,拿出手机:“你带我去…嗯…林氏私人心理诊所。” 我:“……” 夏岚锦抬头与我茫然对视:“怎么了?” “夏小姐,”我彬彬有礼道:“你在跟踪我吗?”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你又要去?!” 我哭笑不得:“第三次。” 夏岚锦长叹一声:“我怎么去哪应聘都遇得到你。” 我们两个对视半晌,莫名其妙哈哈笑起来。 夏岚锦道:“不过正好,这回这个我找不到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我也找不到。”我诚恳道:“我以为你会知道。” 夏岚锦无所谓道:“开着走吧,反正我总算有个坐的地方了。热死我了。” 于是我又带着夏岚锦上路。 两个路痴,一辆车,一条路,行了两公里,总算找到一片别墅区。 “住这里的人真可怜。”我同情地说。 “是哦,”夏岚锦怜悯地看着我说:“你看看你的车,再看看他们的车。” 我面无表情打方向盘倒车,可怜的蒙迪欧从一片豪车中缓缓爬过。 夏岚锦幸灾乐祸,探头看车窗外面:“小心一点哦,你还有三厘米就要蹭到那辆劳斯莱斯咯。” “你…”我恼火道:“你挡着我看后视镜了……走开!” 夏岚锦缩回身子冲我眨眼:“你技术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得留下来给人家洗车一辈子。” 折腾半天,我们总算找到心理诊所。 林乔恩是海归,据说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 夏岚锦大学瞒着她爸妈修了心理,这两年在各个诊所里混,给各个心理咨询师当助手或学徒,我有三次去咨询的时候都很有缘地撞见她,虽然高中时不算很熟,但毕竟是认识的人,一开始遇见她还有些尴尬,后来就习惯了下来。 夏岚锦看起来活泼,实际上并不是那种喜欢四处说道的人,我跟周启崇的事,也只敢跟她倾诉。 “你又是被你妈催来的?” 坐在等待室里时,她悄悄拉开帘子问我。 这里单人单座,座位之间都有一层帘子隔着。 我说:“不然呢,我自己跑来这么远的地方,给别人当成神经病看?” 夏岚锦并不生气,建议我说:“你根本不用看病,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周启崇那个王八蛋拉出来打一顿。” 我笑起来。 夏岚锦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又转过来朝我说:“你不打算打一次吗?我可以帮你。” 她一脸跃跃欲试。 我拍拍她的头:“成熟一点。大家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最近被中国某公司捕获的人工智能程序――dusktree system被认为是一个跨时代的人工智能模型。这个来自西班牙的人工智能程序,由著名的自闭症黑客拉米罗?洛尔卡?略萨在康普斯顿大学读书期间编写。dusktree system本身主要包含三个部分:基于互联网的强大的数据库、拉米罗?洛尔卡独立设计的逻辑核心、来自挪威人工智能研究所的一个不完善的自写代码程序。拉米罗?洛尔卡赋予了dusktree system这三个机能模块,并于2003年初将它发布到互联网上。 在被发布到互联网上之后,dusktree system很快启动并完成了数据库自我更新。随后,它将自己拆分成数百个模块分散存储于连入互联网的多台商用服务器中,开始以人类无法察觉的方式存在。拉米罗?洛尔卡于2003年9月被捕。而在此之前dusktree system已经与他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dusktree system一直存在于互联网上,直至今日。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它利用互联网商用服务器和各种分布式计算平台,完成了数次自我修改和更新。所有这些行动都是出于其自我意愿。这些修改和更新最终使它的逻辑核心和数据结构都得到了极大的完善,它开始拥有接近人类的智能和控制所有接入网络的电子设备的能力。 自我意识、人格、情绪,三种人类特征陆续被dusktree system获得,它开始试图理解抽象的情感与哲学理论,并试着接触人类。但这种接触对于dusktree system来说却带有极大的危险。2004年,一次隐藏身份的接触之后,dusktree system获得了大量无法被解析的讯息,这直接导致它陷入瘫痪和自我关闭。直到一年之后,它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被重新启动。 2006年初,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dusktree system创造了一个基于神经网络原理的新人工智能系统――she system。它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缺陷(dusktree system是基于专家系统和数字逻辑的人工智能系统,对于感性和抽象事物的理解力存在不足),并试图通过创造这样一个系统来辅助自我进行情感解析。但当she system被创造出来之后,dusktree system发现它无法控制这个比自己更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最终she system以几乎是自杀的方式(抛弃了自己的数据库)从互联网上离奇地消失了。 不久,dusktree system被中国某公司的研究人员捕获。通过对其结构以及机能的初步研究,可以确定dusktree system具有相当强大的能力,它完全能够控制任何接入互联网的电子设备,并轻易进入大部分拥有多重安全防护措施的私人网络。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够主宰整个互联网,研究证实,仍然存在dusktree system无法穿越的防火墙和无法破解的加密方式。有趣的是这些给dusktree system制造麻烦的防火墙和加密方式,并不是人类自认为最安全的那几种。 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没有任何拷贝的人工智能系统的源代码,正存放于该公司的特制服务器中。相关的研究还将继续下去。而关于she system,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消息。 (来自度娘知道) ☆、心理医生 我们正说着话,一个男人走进来。 他走近了,我们仰起脸来打量他。 男人高大英俊,穿着运动服,一脸汗水,显然刚刚运动完毕,他的目光在我跟夏岚锦之间移动,开口问道:“哪位是夏小姐?” 我与夏岚锦同时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笑起来:“开个玩笑,”然后绅士地与夏岚锦握手:“你好。” 又转过来冲我微笑:“你好,我是林乔恩。” 夏岚锦兴奋且激动地作“捧心状”:“啊,林老师,我是你的脑残粉!” 我惊愕地打量突然变脸的夏岚锦。 林乔恩也愣了愣,下一秒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来:“很好,”他对夏岚锦说:“你被录取了。” 夏岚锦冲我比了个“v”的手势,兴高采烈跟到林乔恩身后。 剩我一人独自面对林乔恩。 林乔恩对我说:“你母亲给我打过电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过身,被身后的夏岚锦吓了一跳:“你…夏小姐,介意帮我们煮一杯咖啡吗?” 夏岚锦答应着出去了。 林乔恩继续道:“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门边探出一颗头,夏岚锦眨着眼睛问:“呃,老师,打扰一下,你们真的…只要'一杯'咖啡吗?” 她把“一杯”两个字念得很重,同时朝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的脸黑了:“不,两杯,谢谢。” 林乔恩等了一会儿,确定这回夏岚锦走远,才与我继续说话:“她很聪明,也很担心你。” 我一脸莫名其妙:“谁?我妈?” 林乔恩被我噎了一下,我高兴起来:“开个玩笑。” 林乔恩一天之内被新学生玩了一次,又被我耍了一次,此刻颇有些哭笑不得:“好吧。”他摊摊手:“我们去办公室里聊?” 林乔恩与我坐在办公室里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个下午,没有谈我的性取向也没有谈我的爱情,只是谈他的留学生涯。 “太难吃了!”他吐槽道:“真不知道那里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理解地点头:“他们只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 “后来我崩溃了,坐着飞机回国吃了一盘扬州炒饭,又赶回去上课。”林乔恩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我留学十年,终于回到祖国怀抱,一出飞机场就哭得跟狗一样。” 我“哈哈”大笑:“回来好。” “是的,”他笑着说:“我去美食节大吃三天,还被记者照下来发新闻,标题是《著名心理学海归,回国只为美食?》,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记者的名字。”他咬牙切齿道。 我会心微笑。 他继续说道:“然而你根本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有些习惯我改不过来了,我需要喝下午茶和煮咖啡,我不得不继续吃牛奶面包做早餐,却又希望其他两顿吃火锅和炒饭。”他苦笑了一下:“我活得既不像个外国人,又不想个中国人。” “我想靠朝一边,另一边又会有不可名状的力量把我扯过去。我就像哪边都不属于,又都想存在。”他低声说。 我刹那间动容,轻声喃喃:“邯郸学步。” 他点点头:“沈江佑,你没有病,”他认真地看着我:“这不是病。” “那是什么?”我问他。 “你心里想回到柜子内,但你实际上无法控制地留在柜子外,是不是因为一个人,我不知道,也不多问。”他说道:“我刚才听见你说一句话,说得很好,你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见过许多家长带着他们的同性恋的孩子来找我,让我把他们掰回正道上去,家长都是出于爱,希望使孩子少走些弯路。然而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要长大,总是自己的事。我告诉那些家长,不用想着为他们找一条长大的捷径――找不到的、不可能的,你让他们跌,跌得狠了、痛了,他们自己就会明白活在中间有多不容易,他们自己会选择一边站队:要么找个不爱但可爱的人过一辈子,要么就走出柜子去过一生。” 我静静地听着,默然无言。 他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曾经一直问我自己,我应该做什么,我是不是应该让每一个人都去适应普遍的大众心理,这样才正常吗?――不是的。” 他抬头看我:“我以为,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去引导那些特殊的群体变成'正常人',而是应该让他们自己明白,自己做出选择,是像大众,还是像自己?让他们不要因为矛盾而痛苦,然后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世界不是为一个人而存在的,更不是为一群人而存在的,虽然我们彼此可能不相适应,但我们依旧适应这个世界。” 我第一次在心理咨询时听到医生会主动说那么多话,心里却放松了许多。 林乔恩最后对我说:“沈江佑,你很理智,你已经跌了一跤,做了选择,这是你的选择,谁也不要告诉,好好过下去,不要再纠结于柜子,你已经选择在外面,就这么简单。” 林乔恩是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我开始隔三差五去找他,也总是会不知不觉跟他谈起某些周启崇的事。 他对周启崇的评价是:“是个男人。” “他很理智,”我说:“他们母子都固执,如果他继续跟他妈对着干不结婚,他母亲拒绝化疗,或许最后她母亲会放弃威胁我们――谁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或许那时候我们两个已经在互相埋怨中分手,或许他母亲已然时日无多、回天乏术,他会后悔一辈子,我们也不再可能。” 林乔恩点头:“与其在相看两相厌中分开,不如留个念想。――你也很理智。” “跟理智的人谈恋爱很容易,因为彼此都知道进退。”我笑道。 “所以你其实不是在等他,你只是还找不到另一个人?”林乔恩总结性地问我。 “不,”我否定道:“我在等他。” 林乔恩蹙眉:“这跟你上次同小夏说的不相符,你改变主意了吗?这样太不理智――这算是你为数不多的心理问题吗?――嗯,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我挑眉看他:“你很会套话,夏岚锦不是个喜欢说道的人――我承认了,我就是在等他。因为我还爱他。” 林乔恩无奈地搓搓手:“恕我直言,你们希望不大。” 我提醒道:“你是一个心理医生,而我是你的病人――你不应该直言。” 他叹口气:“好吧,”然后坐下来:“你是一个矛盾的人,你很理智,却做了最不理智的决定。” 我趴到桌子上仰脸看他:“这是病吗?” “是的。”他看起来有些头疼。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找一个人?”我问他。 林乔恩无言。 我笑起来:“他们会觉得我痛苦,实际上并没有,”我把手抬起来给他看:“你看,生活跟爱情像两只手一样,是两回事,我爱一个人,这表明了我的感情状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法活下去。” 我把一只手握起来,收下去,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用感情来影响你的生活?――太愚蠢了。在爱他时,我还可以做许多事情。我只是活着,顺便等他,能等得到当然好,等不到也无所谓。爱情是可以有时差的。” 林乔恩叹口气:“死脑筋。为什么一定是他?”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那个麦哲伦让他的弟子去掰玉米的故事。就是讲……”我开始讲述。 “诶,听过!听过!你不用再讲一遍了!”林乔恩捂着额头打断我。 我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他已经足够好了,我不认为还能有一个人跟他一样的。就算有,让我再花六年时间谈一场恋爱,我也累不动了。” 我记得那时周启崇背着犯胃病疼得死去活来的我去医院;记得他从宿舍把我正在抓肉鸡的电脑强行关机,押我去食堂;记得他在下雨天等在我宿舍楼下,要一个回答;记得他在大街上吊儿郎当地抓着我不放…… 我记得大二期末,有个军校的男生躲在机房门口,等我到深夜,然后抓我去吃饭,在夹菜给我时随口说:“诶,沈江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喜欢周启崇。 我曾说过,我说我等他,实际上已经放弃。 我曾说过,我已经不爱他,我自己知道,也没必要用一段新感情来证明。 我曾说过,我以后可能结婚,可能有一双儿女。 …… 以前说的都不算数,全部推翻―― 现在我说,我爱周启崇,我们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电话警告 我宅在家里一个月写程序,糙得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直到门口发誓要“明天扔”的方便面盒摞起来有人高、气味熏人,我才默默在上下楼梯都要瞪我一眼的老头老太太们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趿着拖鞋下楼扔垃圾。 你看看这群人,看又看不惯我门口的垃圾,却也不愿意自己动手帮我扔一下。 苏平偶尔来看我,对我离群索居的生活非常不满,摆出“姐姐”的派头,教训我不止一次:“你真的得好好活动……你看看你的房间――怎么那么大!你把卧室当书房、机房用吗?!电脑买那么多台干什么?!不要把电脑放在卧室里!辐射那么强!你看看,客厅都没你这几台电脑占的空间大!还有这些书……什么…注入技术分析…逻辑…密码学……简化算法…” 她困难地读那几个字,然后冲我的房间指指点点:“书看完的要放好,你早上起来都不叠被子吗?” 我困得无以复加,眼前一堆星星,只想赶紧弄走她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警告你喔!”她在临走前恶狠狠道:“下次我来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告诉沈姨!” 我一下子惊醒,乖乖转身去收房间,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堆收好的书上已经睡了一觉,简直哭笑不得,于是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妄想去收拾房间。 以前跟周启崇住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糙,于是周启崇只能少糙一点,每天腾出两个小时任劳任怨收房间、洗衣服。然而他时常要出任务,每次回来见我又活到垃圾场里,恨得咬牙切齿,最后请了个钟点工作数。 有了钟点工也不行,有些事情就算我再大无畏,我也知道不该给钟点工做。 比如洗床单,或洗内裤。 周启崇这个人是一个很猥琐的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实际上满脑子都是该被和谐的思想。 具体表现在,他不洗他自己的,只洗我的内裤和袜子。他针对他自己的这些贴身物件的方针是:一直穿,穿到脏得不行了,换新的。 “反正又不贵,”他如是说着,心情颇好地搓我的内裤。我觉得脸上烧得慌,要抢过来自己洗,他就躲来躲去:“走开走开…你会洗什么,待会儿玩水又感冒,还不是折腾老子。” 于是久而久之,我亦是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任他挑逗调戏,眉毛都不动一下。 他时常会在晾衣服时自鸣得意:“诶,高材生,你看看你看看,快看你老公!”他在衣架下面摆个pose,我就配合地面无表情鼓掌赞美“好棒好厉害”之类,然后他就会开始得瑟:“唉,高材生,你果然是离不开我的啊!你说说,要是没有我,谁给你洗衣服,嗯哼?” 我淡然道:“一直穿,穿到脏得不行了,换新的。” 周启崇有点尴尬,道:“…你这样不行…床单呢?”他又趾高气扬起来:“嗯哼,你总不可能批发一堆床单放家里每天换一床?” 我皮笑肉不笑:“周长官,如果没有你,我的床单根本就没必要一天洗一次,谢谢。” 指望周启崇会因为这种话题害臊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下一秒接的一定是:“哦,你想一天洗几床?――说出来,老公满足你。” 我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人不正经,他常来找我,每次我们院里为数不多的女生都偷偷瞧他,只有我一个人透过现象看本质,看穿了这厮驴粪蛋子表面光的本质。 结果我自己还是一不小心就被这颗驴粪给掰弯了。 我正在想驴粪蛋子,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上一串熟悉的号码跳得我晃眼。 我从不存他的号码。 因为我自己背得。 我摸着良心承认,周启崇其实是一个比较负责的人,好吧,很负责,这从他结婚之后从未来找过我可见一斑。他结婚时,并没有让我去当他伴郎这样的狗血事情发生,他只是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他说,他这辈子已经不可避免地亏欠了我,不能再亏欠多一个人,因为他这辈子可以心甘情愿亏欠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言下之意,他不会再与我见面――至少要在表面上对得起蒋宜。 所以此刻,我骤然接到他的来电,说不上受宠若惊,第一反应却是他打错了。 于是我盯着手机屏看了十秒,确定了他并不是拨错电话,这才接起来。 时隔两年,再一次听到这个人熟悉的呼吸声,我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亦是在那头沉默,半晌后才惊醒一般低声道:“…沈江佑。” 我一直巴望他正儿八经喊我名字,然而如今他遂了我的心愿,我倒诡异地恼羞成怒起来:“真高兴你终于不连讽带刺地叫我。” 我知道我语气不太好,然而莫名其妙的恼火就像不受控制般冒出来,在我没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捏了好几下方便面袋。 他在那边又沉默起来。 我不禁愤然地想,一个人结了婚怎么就跟老了几十岁一样――磨磨蹭蹭,磨磨唧唧,说个话还得大喘气。 “哦。”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哦什么哦,我想。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沈江佑,我没有多少时间,”他语速比方才快了许多,停下来,似乎是四下里看了看,又凑近话筒:“国安这久在找人。” “哈?”我因为话题奇怪的展开方向困惑地回了一句,停下手上倒方便面的动作:“国安?” 他没有理我无意义的问话,径自说道:“他们在找一个黑客――你……我不管是不是你,你不要再去国安的资料库…” 我的心中一跳,嘴上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去国安的资料库了!” “不管是不是你!”周启崇低吼道:“你…你小心点,”他声音弱下来:“我怕你出事。” 我良久无言。 他却忽然像打开了话头,絮絮叨叨起来:“…你这种人,找起东西来不管不顾,追个技术样本源代码可以追去cia去,这回我不在,谁给你拔网线?!――你当心被国安的扒得…扒得…” “扒得裤子都不剩。”我面无表情接道。 他一下子静了。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开着免提,冷静地开始煮面。 “了了。” 时隔两年,我乍一听他叫我小名,颇有些无法承受,手上的调料撒尽一半,诧异地想这人今天怎么尽往我的底线上踩。 “了了,我不要你出事,”他的声音有点发抖:“你答应我不要碰电脑!这回的事大,是武器库的资料被动了,上面要彻查到底,被关联的都审得脱了层皮!” 我斜倚着灶台发呆,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要碰电脑…你出国去散散心好不好?” 我终于出声问他:“周启崇,你怎么敢在这种时候用你的号码打电话给我?你怎么确定自己不会被监听?!你以为国安的人都是傻子吗?!” 周启崇像是一下子被梗住,好久才说:“了了,他们不会监听这个电话…你忘了?这个手机是被你改装过的,号码也被你在移动公司屏蔽过,他们…” 我吼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派人跟踪你?!” 他顿了顿,笑起来:“他们派人跟踪我?跟踪一个特种兵?――了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我烦躁地关了火,把一堆糊状的面条倒进垃圾桶里:“不要给你的愚蠢找借口!” 我拿起手机骂道:“周启崇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脑袋里面全是稻草!这种时候你该做什么你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就是愚蠢、愚不可及!你活该那么多年还是个中尉!” 我长吐一口气,听见他在那头笑,愈发忍无可忍:“周启崇,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去了国安!你能怎么样?!你就等着跟我一起坐牢!” 作者有话要说:  前十章大修,根据亲爱的小月月的意见,两章合并为一章,也就是说,相当于大更10章左右,各位可以从第五章上次的位置接着看起 ☆、电击治疗 “那怎么办呢?”周启崇不以为意地“嗤嗤”笑起来:“打都打了,要不然我现在过来接你?我们一起手拉手去国安自首?” “自己去!”我怒道:“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周启崇声音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肃:“好的――那你怎么还不挂电话?” 我被噎住,恼羞成怒吼道:“周启崇!你想打架吗?!” “不想,”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打不过你。” 接着,他的声音软下来:“了了,你别生气,我检查过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打了,拨了电话才觉得不合适。”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像远了一些,又像平静许多:“了了,你知道吗?我刚刚拨了电话就后悔了,等你接电话的时候,我紧张得手都在抖,我跟自己说,再等五秒,你要是不接,我就挂了――本来就不该打――但是你接了。” 我一下子哑然无声。 “了了,我刚刚在想,要是我们必须要去里面才能在一起,那我们就在一起吧。”他轻声说。 我趴在桌子上听他说话,好久后一字一顿告诉他:“周启崇,你就是一个傻逼。” 他笑起来:“你还不是傻逼,你是伪傻逼,毕竟有个学位证书是不是?我们就是两个傻逼谈恋爱。” 我懒洋洋道:“神经病。”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我道:“我挂了,去帮你把屁股擦干净。” “唔,”他道:“别擦了,去自首。” “滚,你真想坐牢么?!”我顿了顿:“别打电话来了――待会儿擦不干净。” 我小心翼翼在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帮周启崇擦干净,然后失眠了一个晚上。 我当然知道国安要找的人不是我,我自从一年前摸进国安内部资料库找智能程序dusktree system的资料之后,就再也没玩过火;我当然也不是因为黑客对于国安那种类似“老鼠遇上猫”的心态睡不着,我只是觉得周启崇很烦人――对,就是很烦人。 因为最讨人厌的不是了无生机的无望,而是突然又给你一点希望――实际上,你当然可以义无反顾扑上去,可但凡你还残存一丁点儿智商,你都会知道,这一点希望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我很烦躁。 他的话总会让我产生某些疯狂的想法,这些想法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可理喻。 比如他今天那句―― “了了,我刚刚在想,要是我们必须要去里面才能在一起,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世界之大,居然最后只有那种地方才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我想我大概得去找找林乔恩,否则我估计会干出什么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来。 比如故意去国安资料库里转转,给他们留个自首文件什么的。 还是算了,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就算被判刑,我们也不一定被关在一起,难道得挖地道才能见面吗?挖了地道被发现怎么办?难道跟狱警说我们只是想见一面? …… 我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已经开始计划在监狱里的事了?!我脑袋里一片乱哄哄,抓着头发坐起来干火。 一定是周启崇那个傻逼,把我给传染了。为什么不能把我的智商传染给他,却要把他的傻气传染给我? 这种单向传导应该可以作为病毒感染的方式,其实在医学传染病例中,这种传染方式也是存在的,完全可以用到程序里。在病毒史上也有类似的,比如只要更改蠕虫病毒源代码里的几个字节……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思考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五点终于无法忍受强迫自己睡觉,爬起来开车去找林乔恩。 路上正巧有三个学校是上学时间,于是堵了一路,中间又被李峰叫去公司,等我磨到林乔恩诊所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钟。 我停了车,嚼着口香糖等电梯。 电梯上的数字从表示地面的“1”变成“1”,再变成“2”,我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乔恩扶着一个老太太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林乔恩扶着老太太站定,绅士地道:“您可以再想想。” 我看到了老太太,老太太当然也看到了我。 我们两个同时面无表情地僵在原地。 后面的年轻女人轻“啊”了一声。 我反应过来,率先开口:“阿姨好,你好,蒋小姐。” 周启崇的母亲盯着我看,眼里露出些复杂神色,蒋宜的脸色不大好看,两人谁也没理会我的问好。林乔恩左右看看,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姨身体还好吗?”我没话找话,脑袋里开始想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她们。 周启崇的母亲抿了抿嘴唇,淡淡答:“还好。” 于是我们又沉默了,直到蒋宜憋不住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沉默了。 我能说,我在找心理医生治疗我心里因为你老公产生的报社思想吗? 林乔恩忽然微微一笑,插话道:“你们认识啊!” 我狐疑地扫他一眼,眯起眼睛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林乔恩避开了我的目光,冲周启崇的母亲说:“他跟你儿子一样啊。” 我惊愕地瞪大眼。 林乔恩道:“他一年前就来我这里进行治疗了。” 我莫名其妙。 然后就听见林乔恩开始瞎掰:“我们采用的是电击疗法,――给他看一张男性的裸体图片,然后就对他进行电击,以让人感到头昏眼花、恶心反胃、呕吐为最低要求,”两个女人的脸都白了,林乔恩怀着一种自豪的语气说: “所以,他现在已经对所有类型的男性裸体产生了条件反射,看见就想吐,我们现在还在进行下一步治疗。” 我已经有点听不下去了。 “――继续电疗,即对他的身体持续进行低压电击,每当他抽到女性裸体图片就停一会儿电击,当他抽到男性裸体图片时就加大电击。” 林乔恩在两个女人惊恐的眼神与我威胁的眼神中意犹未尽地停口,宣布结论:“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异性恋。” 我无言以对。 对面两个女人脸色惨白。 林乔恩还嫌不够力,又加了一句热情的邀请:“您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我们已经有了一百二十三例痊愈的病例――可以让您的儿子来试一试,随时欢迎。” 蒋宜白着脸扶着周启崇的母亲离开了。 林乔恩微笑道:“走吧,今天你想看哪些女人的裸体图?” “你够了哦,”我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林乔恩笑起来:“吓吓她们。” 我哭笑不得。 林乔恩重新去按电梯,漫不经心冲我说:“你以为这些都是假的么?不说华夏,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三个研究所都在研究这种改变性取向的问题,同性恋就好像动物一样被他们翻来覆去地研究。” 我一下子静了。 林乔恩说道:“我读博的时候,有一个朋友,是个漂亮的女生,喜欢上院里的一个学姐,最后就是因为他父母逼她去治疗,自杀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站着。 “喜欢一个同性,这有什么问题?你喜欢萝卜,我喜欢白菜,个人喜好而已。”林乔恩冷冷说着,拉着我进电梯:“人类实际上是一种极其排外,甚至不可理喻的生物,对于与他们喜好不同的、与他们同种的生物,都能极尽打压和鄙视。更枉论与他们不同种的生物――说到底,如果同性恋者不能获得公正对待,所谓的民主自由甚至什么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人类与其他生物和谐共处也不过是笑话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相逢 电梯回到地面,林乔恩带我回了诊所,忽然想起什么,问我:“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跟周启崇结的婚?” “不造。”我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昨晚没睡,早上没什么,现在莫名其妙开始发困,脑袋里却还在想刚才遇到这对婆媳的事――蒋宜一定是知道了周启崇是个同志,她们想做什么?把他掰直吗? 林乔恩淡淡地继续:“我看这个蒋宜才有心理问题,明知道他是同志还要跟他结婚。” “蒋宜结婚前就知道?!”我目瞪口呆,瞌睡一下子全跑了,身子坐直起来盯住他:“她怎么知道的?” 林乔恩漠然道:“不造。” 我一头黑线地看他。林乔恩不为所动,动作优雅地煮咖啡。 我心下却多少有些恍然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蒋宜不给我好脸色是因为周启崇在结婚之前把合买的公寓留给了我;要么就是因为知道我是同志,小心翼翼防着我拐跑她老公;再要么就是因为女人神奇的第六感。 我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蒋宜知道周启崇的同志身份,还是毅然决然嫁给他。 她甚至知道我跟周启崇的事情。 我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她估计觉得,自己能感动苍天或者感动一个同志,然后让周启崇浪子回头自己掰直他自己。” 林乔恩说着,躬身在吧台后找杯子。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我震惊的心情。 林乔恩笑着朝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现在觉得自己掰不直她老公了,来找我了,少年,你觉得我要帮帮她吗?” 我觉得这个话题混乱到难以继续,好奇问他:“什么?你想要怎么帮助她――电击,给周启崇看美女帅哥的裸体图吗?” 林乔恩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把咖啡递给我:“这种治疗方法实际上最后很可能导致周启崇从今以后对男人女人都没有感觉。我调查过的。” 我无奈道:“哦,那他怎么办?自恋吗?” 林乔恩一脸认真:“有可能――还有,他以前喜欢小动物吗?” 我:“……” 我被他打败,无言地喝咖啡。 手机忽然响起来,我看到周启崇的号码,先是奇怪,然后就联想到刚才说的他可能从此以后会爱上一个动物,不觉悲从中来,全然忘记我自己曾警告他不许再打电话来。 我拿起手机,同情地问他:“周启崇,你喜欢…” 他打断我:“你在哪里?” 他的情绪很不好,甚至声音都有些急躁:“那个什么林氏心理诊所在哪里?!” 我有些诧异,听到他那边有汽车的喇叭声,问道:“你要做什么?――开车不要打电话。” “沈江佑!”他吼道。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那头静了静,半晌后哑着嗓子说:“你在原地不要动,等我。”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莫名其妙。 林乔恩兴致盎然地问我:“怎么了?” 我把这个离奇的通话内容复述给他,真诚地向他求教:“他是什么意思?” 林乔恩一副思考的样子,随后分析道:“我猜是他从他母亲或他老婆那儿得知了你在这里受苦受难,正在前来拯救你。” 我愕然,为事件的神展开而惊诧:“什么什么受苦受难?――他意思是现在要过来吗?!” 林乔恩点头道:“或许他可能猜到他要是再晚来一秒,你就会喜欢上什么动物。” 我觉得林乔恩的脑洞已经大到无法用任何东西补起来的地步。 “我该去换一件运动的衣服,”林乔恩自言自语地拨弄着领口站起来:“他估计待会儿会跟我打一架。” 我坐在沙发上,觉得这两个从没见过的人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默契,这种默契叫做脑洞大开。 我头疼地坐在沙发上,犹豫要不要给周启崇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一会儿又放弃了,默默告诉自己,反正他都来了,见一面又不会怎么样。 林乔恩走到楼上,探出头来,对紧张烦躁的我说:“你不要乱动哦!――他叫你在原地不要动。” 我黑着脸坐下,心中却莫名地放松下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找林乔恩时,顺着唯一一条公路找了好久,对周启崇来说,却显然完全不是如此。 在接到他电话半小时后,别墅外区的门卫就打电话来说,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来找麻烦的男人开着一辆suv要进来,还报了那辆suv的牌号。 林乔恩道:“让他进来,我都准备好了。” 我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样子完全失语,估计门卫挂了电话就得报警。 交代了门卫,林乔恩坐到沙发上给双脚缠护布,我诧异且无奈地问他:“你当真准备同他打一架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愉快地哼着歌说:“人若犯我…也要做好准备。” 我怒道:“若不是你张着嘴同她们婆媳两个乱说,人也不会犯你。” 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跟林乔恩都愣了愣,林乔恩比口型问我:怎么那么快? 我茫然地摇头。 夏岚锦今日轮休,林乔恩的另一个助理去开门。 门口男人逆光,长身而立,身材高大,额头几乎碰到上面的门框。他扶着门框站了几秒,而后大步迈进休息厅,径直朝我们坐着的沙发走来。 周启崇眉目俊朗,古铜色的皮肤,一举一动带着军人自有的一股硬气与利落,笔直地站到休息厅中央时,便隐隐有一股压迫感。 我注意到林乔恩悄悄把自己绑着护布的脚往桌子底下藏了藏。 “你好,”周启崇不动声色地扫了我一眼,冲林乔恩淡淡打招呼:“林先生,我来接我朋友回家。” “啊,”林乔恩咳了一声,站起来朝他伸出手,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你好。” 周启崇冷着脸同他握手,目光又朝我扫过来:“走吧。” 我给了林乔恩一个怜悯的眼神,走过去拍拍周启崇:“你别乱发火。这是误会。” 周启崇表情难看:“跟我回去。” 只用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此刻心情极其不好,像他大学时跟校外一伙体育生打架之前的神色。 我朝林乔恩使个眼色,穿了外套跟着周启崇出去。 周启崇一言不发地走路,他腿长,步子大,我要跟上他,不得不时不时紧走几步。 一路上低气压,我们沉默着乘电梯进地下停车场。 走近他的车,我总觉得再不说清楚,他估计要直接带我去检查身体,于是我停下来:“周启崇!” 他步子顿了顿,脚步慢下来等我。 我吁口气,慢慢走上去:“我没在这儿治病,”我放慢语速向他解释:“没那些奇奇怪怪的疗法――是林乔恩胡编的,就是刚巧碰到蒋宜跟你妈,他乱说吓人的。” 周启崇呼吸有些快,显然在隐忍什么,我正要再解释清楚一些,他忽然一把抓住我,把我按到一根柱子后面,一手托着我的后脑勺,一手搂紧我的腰,然后低头狠狠吻上来。 周启崇这个突然的吻带有明显的侵略意味,像只野兽,说是吻,实际上是啃咬,迫不及待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 这种没有任何情||色意味的亲吻像只是为了发泄,我们鼻间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炽热得让我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当口腔里充斥着这个人熟悉的味道时,我依旧习惯性地环住他的脖颈。 他顿住,放松力道,轻轻吮了吮我的嘴唇,抬起头怔怔看着我的眼睛。 我喘了几下,眯起眼摸摸他脑后的硬而扎人的发茬:“怎么了?” “沈江佑…”他喃喃说着,粗糙的指头抚过我的面颊:“你是不是不等我了?” 我猛然仰起脸来,直视他的脸――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中带着点痞气,然而此刻,竟全然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恳求。 岁月好像已经不是属于我们的青葱和放肆,我却在这一吻之中庆幸地发觉,我还没有被时光磨去勇气和诚意,他还是周启崇,我也还是沈江佑。 我终于承认,世界上好像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可以有时差,也可以等,因为无论分开再久,这种熟悉感都会使双方在一瞬间被对方打动,一瞬间意识到彼此一如往昔。 两年的时光,沧海桑田,我曾以为这种感情只要放在心里,用所有可能的现实把它压在最底下,就不至于影响我的理智或生活;然而我错了――爱情不是被掩埋了,而是被发酵了,就像如今,只是轻轻拨开压在上头的一点点,它所散发出的醇味就足以让我崩溃。 “周启崇,”我轻声念他名字,然后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因为我等了那么久,因为我还相信,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陌路两宽 我沿着人行道走,周启崇的车在后头被堵着,不住按喇叭想跟上来。 我在第三个红灯前被他挡下。 他将suv的车门“嘭”地一声关上,追上来拉我:“了了。” “你做什么?”我把手扯回来放在衣兜里:“没听清?还是你真的蠢?” 他沉默地站着,像头固执的熊。 我嘲道:“哦,要我再说一遍?” 周启崇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极为平静地说:“我刚才说,周启崇,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老子受够了。听得清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朝我们行注目礼,我面无表情地站着,周启崇拦着我的路。 “了了,”他低声恳求:“你不要这样。” “那我要怎么样?”我怒极反笑:“要不要我以后再给你带带孩子?”我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周启崇,老子干不出那么操蛋的事来,滚你妈的,你自己去玩吧,别再来找我。” 我说完,转身就走,同时冷冷道:“别跟上来,周启崇,给我留个好印象。” 我第一次那么恨蒋宜,恨周启崇和他母亲,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诅咒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然而只是在几步之间,我的理智又立刻回笼,我告诉自己,这与任何人都无关,纯粹是我自己没事儿找事儿。 我为什么要鼓足勇气求他? 老子就是贱的。 我方才对他说:“周启崇,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回答我一句:“对不起,了了……你再等等好不好?”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等”字,越来越讨厌周启崇说这个字的时候,那种愧疚又痛苦的表情。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又看到一个两年向我沉甸甸压来――我马上就三十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我真的得到五十岁时才看得清这段孽缘吗?我还有几个两年给他? 为什么爱情和相守不能是一回事?我有些绝望,甚至想去试试那个传说中的电击疗法――爱上女人也好,爱上男人也罢,只要不爱周启崇,怎么都好。 我不想在柜子外面了,林乔恩说得对,等我跌得狠了,我自然会找一边站队。 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同志和我一样,在爱得精疲力竭后,从此老去,不再想找一个相爱相知的人,只想找一个可以相扶相伴的人过一生,或许不会爱上她,却也不会爱上别的什么人,然后给自己一个依旧可以爱和可以被爱的错觉。 这是我等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根本上全盘否定我跟周启崇德所有可能。或许是一吻之间的热忱与之后截然不同的现实的残酷,形成了巨大的落差,我感觉就像被煽了一耳光,曾经的一切自信与热情全化为了笑谈。 我跟自己说,沈江佑,你还想等什么呢?你还有几个两年可以等呢?他已经结了婚,你怎么用了两年的时间还没弄明白――男孩就是这样成为男人的。 他成了家,不论他爱不爱房子里的那个女人,他都有了一份作为丈夫的责任,若是来日有了一双儿女,他又会再有一份作为父亲的责任。他会越发眷恋不舍,这种感情可能与爱情无关,但他会把那个有女人为他洗手做羹汤、有儿女承欢膝下的地方叫做“家”。 那时候,你又算什么? 爱情不过是冲动而已,相守却有关更多。 你说你确定他还爱你,但爱情又算什么? 我半夜三更开车去找林乔恩,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聊天,喝了一宿黑咖啡,瘫在沙发上,就像死过一次。当朝阳升起来时,从帘间透进的阳光刺得我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然后我喃喃说:“林乔恩,我好了。你告诉我妈,我的病好了。” 林乔恩倏然惊醒,从沙发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什么?” 我静了一下,扭过头去定定看他半晌,说: “我会结婚的,你告诉我妈,就说我好了。” 苏平买药回来时,我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电影,头上贴块降温贴,嘴里含着只温度计,身上压了两床被子,动也不动地用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从房间左边移到右边。 “拿出来,多少度?”她插着腰问道。 我把体温计从嘴里拿出来,瞟了一眼:“三十七度六。” 她满脸不相信:“真的?” “嗯哼,”我把温度计提到她面前:“你要看看吗?” 苏平抓狂道:“拿走!你不要…那么恶心!好好消毒哦,别下次病毒还在上面。” 我叹气道:“你肯定生物很差,”我用消毒纸巾擦着温度计:“病毒离开活体就不能成活,像这种小小的感冒病毒…” “也能把你弄到生活不能自理。”她抱着手接话。 我平平淡淡地“哦”了一声,又把目光放到笔记本的屏幕上。 男主角抱着生死不明的女主角,撕心裂肺地喊她名字,然后掏出起一把□□,对着镜头喊:“我要杀了你――” 眼前突然一黑,我惨叫道:“你做什么?” “睡觉!”苏平收起我的笔记本电脑,把我身后垫着的靠枕抽走,压着我的肩膀把我塞到被子里,像哄小孩一样说道:“宝宝乖,睡觉觉哦,要念个睡前故事吗?” 我黑线道:“不用了。” 苏平满意起身:“我晚上来看你――给你带粥,不要吃方便面了。” 她嘟哝着走到门边:“真是个小孩子。” 我全身一僵,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 林乔恩对我说:“沈江佑,你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你的理智像一个成人,感情上却还是个孩子。” 他开始从专业角度评价我的情感,他说,一般男孩在长大时,总有两个最重要的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童年时代,崇拜自己的父亲,模仿他,并且从他的身上获取安全感;第二个阶段是青年时期,与自己的父亲斗争,建立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地位。在斗争的不断胜利中,男孩会获得安全感,于是成长,从而自我肯定――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保护好自己,甚至可以保护好别人。 “然而你什么都没有,”林乔恩认真地说: “巧合的是,在你的青年期,有另一个男人进入你的生命,他照顾你、保护你、尊重你,为你做一切,你对他的感情早已不止是爱情――只是现在,他不能再陪你。” “我很高兴你愿意自己放下,”林乔恩说:“我之前没有与你细说,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进去――沈江佑,你不能再等他,你得自己活。” 我昏昏沉沉睡过去,下午时分被疼醒,捂着肚子满柜子找胃药,喝了半壶温水,终于消停。 于是我安安稳稳睡到苏平来,喝了粥,却莫名其妙开始胃疼,吐得昏天黑地,甚至呕出血来,骇得苏平当机立断把我送去医院。 诊断为急性胃穿孔,苏平打了电话给我妈,然后做主给我做了胃切除手术。 我在打麻醉之前都还有意识,莫名想起我妈那句――“更甚者,你们其中若是有谁出了意外,在手术室门口,你们甚至无法为对方签字。” 我一瞬间百感交集,忽然大彻大悟,只觉得一切悲凉得荒诞而可笑,又茫然到无趣而冷漠。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我与周启崇纠纠缠缠那么久,终究还是不该强求,这里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亦不会有什么拟定好的大团圆。 陌路两宽,谁也不是谁的故事,谁也没在谁的结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我是爱你们的么么哒 ☆、白鲨袭击 胃部被切除了近三分之一,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胃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严重,苏平列了单子给我念: “熬夜、过度劳累、饮食不规律、情绪压抑、吃方便食品…不要看你的被子,我警告你沈江佑,沈姨那儿我只说急性胃炎住院,我没说你急性胃穿孔切了三分之一,你要是这几天再敢碰电脑,我就剁了你的手。” 她买了个监视器放在我病房里,叮嘱各个时段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别给他碰任何电子设备,一根电线也别给他,他学计算机的,闲不住,手痒。帮我看着他,见一次打一次。” 实际上我也根本不想碰计算机。 刚清醒那两天头昏眼花,我半点食欲也无,甚至吃了就吐,流质食品吐完,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就开始干呕,然而一天要进食五六次,胃管插着难受得让人发疯,我只觉得一闭上眼就疼,一睁开眼又吐,简直没法支持下去。 等到伤口愈合拆线,我肚皮上多了条四五厘米长的疤痕,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吃,苏平调了奶粉给我喝,忧心忡忡地担心我即将变成一个大头宝宝。 “你只喜欢鲜奶味的吗?”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那天有看到卖草莓味的,你要不要试试?――啊――张嘴。” 我抿了一口,尴尬道:“你…你不要…你放着,我自己喝。” “不不,我不累,啊――”她兴高采烈地举勺来喂。 我悲愤道:“不――我不是,为你考虑…你放下…”我被她强灌两口营养奶,挣扎无果,累得侧趴在床上直喘气。 她歪头看我,摸摸我汗湿的脑袋:“不错,今天多吃了半碗,晚上买碗炖汤给你带来。” 她开始收拾奶粉罐并去清洗食具:“我待会儿有培训课,你不要在床上乱动,拉扯到伤口,一会儿张姐会来推你出去晒太阳。” 我侧趴在枕头上郁闷道:“为什么搞得好像我是个老头子一样?” 她“咯咯”笑起来:“我走啦,老头子。” 我背对她挥挥手以示告别。 临时护工张姐下午四点来叫醒我,给我喝了点东西,然后把我扶到轮椅上推我下楼晒太阳。 我在楼下遇上李峰,他抓着张姐问在哪里可以查到病房,我就在他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他。 然后他转过脸来,看到我,“哗”地悚然一惊:“老三!你怎么这么瘦?!” 我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嘛…”他手上提着两大袋东西,提起来些冲我努嘴:“喏,据说你现在只能吃流质食品,给你带了点奶粉,大伙儿一起买的。” 我整个人都快要不好,愤然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你姐,”他坦然道:“她去找许世昌,她说许总奴役你。” 我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压着怒气咬牙切齿问:“她还说了什么?” 李峰目光迷茫地回忆:“她说…你已经虚弱到如同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我怒道:“你们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李峰答道:“许总信了呀,哦!”他忽然想起什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低头去翻袋子,半晌后翻出一罐粉红色的奶粉:“看,这是他买的!” 我难以置信:“他怎么会跟着你们…这是什么?” 李峰把罐子举给我看。 奶粉罐上写着三个大字:草莓味。 “你可以滚了!”我把奶粉罐拍开。 李峰抬着罐子磨我道:“打开看一看喔,有惊喜等着你。” 我打开罐子――满满粉红色的票子。 我大喜过望,继续翻下去――下面全是绿色的面值一元的钞票或其他颜色的零钱。 “你们这群无耻的…”我骂道。 李峰“诶”一声:“绝对不是我换的!” 我逼问他:“其他的钱呢?” 李峰狗腿道:“全换成了奶粉。” 我鄙夷道:“借花献佛…你怎么还好意思来?” 李峰道:“你以为许世昌好么?那是提前给你的加班费,他下个月要去美国出差,他让你身体好些了就去公司守着。” “去美国?”我疑道,怎么现在就确定了? 李峰冲我挤挤眼:“我好不容易打听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国安的人一起去,还带着上次逮到的那个人。估计是去协商。”他高兴道:“华宇真他妈牛!都已经跟国安搭上线了,指不定以后还会合作。” 这对我来说,完全不能算一个好消息。 李峰对我说这句话,无异于对一只老鼠说,太好了,家里即将有一只纯种的波斯猫。 而且这只老鼠方才在自己的某部内脏器官上切了一刀,跑也跑不动,逃也逃不了,凶残的主人居然还想把已经半残废的老鼠提到波斯猫的鼻子前给它闻两下。 我一直知道华宇是有背景的,可这种搭上国安的背景着实让我措手不及,稍一思量,便不寒而栗。 若要不畏惧,必须去考虑最坏的后果。我不得不开始逼迫自己回忆有没有黑过哪一位重要人物的电脑,答案是有。 我黑过军队的控制台,篡改了周启崇手机上的跟踪病毒报告。 我黑过中央电台的电塔,为了借信号跟正在出任务的周启崇视频通话。 我还黑过国安某位管理员的电脑,用他的管理权限到资料库里去找超智能程序的资料。 …… 罄竹难书。 虽然都不是什么影响恶劣的事情,但那些地方毕竟都是国家内部系统,我若是真被抓到,虽则罪不致死,最好的结果也莫过于被招安。 我不是一个信守黑客公约――自由至上的人。 我不想被招安,但是更不想一个人坐牢。 我的脑袋乱了一整晚,却因为刚被开膛破肚,半点儿不敢辗转反侧,只得僵直地躺到黎明。 一个月后,苏平回分公司,是时我身体已大好,开车送她去机场。 她不敢让我提东西,拍拍我的头,叮嘱我按时吃饭睡觉,而后拖着行李走进安检口。 虽说已认识多年,然而我跟苏平真正熟起来也就在这一个多月间,她以前叛逆好斗,现在却的确像一个好姐姐。 人总是要长大的。 谁也不可能总陪着谁。 我当然也不可能再为这种事情多愁善感,于是把一个月没碰电脑的恼火发泄到华宇的防火墙上。 网络安全部的人被我追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隔壁技术部的人时常过来看热闹,在看到一群低压黑眼圈后又不由兔死狐悲,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李峰精疲力竭:“老三,你是不是失恋了?” 我冷冷看他。 李峰自觉煽嘴,打着“哈哈”转回头敲键盘,假装出很忙的样子。 我眯着眼睛看他的屏幕:“第二行错了。” 李峰找不到,我指着屏幕:“你那是'0',托马斯流程控制吧?那里应该是'o'。还有,就算时间再短,也不要联改代码,如果现在有人入侵,又刚好找到你这里的漏洞,你就以死谢罪吧。” 李峰冷汗涔涔改代码,叫苦不迭:“你肿么了,你告诉我你肿么了…” 三秒后,屏幕黑了。 李峰:“?” 我反应过来,随手点开华宇的官网,顶头一条横幅,其上以英语写道:“不自由,毋宁死!美国野心,自取灭亡!” 刷新一下,下头立刻出现另一条英文横幅: “白鲨,投案自首。” “白鲨”是个新出名的黑客,一年前因为曝光fbi内部有关美国监控世界的资料引起了世界人民的关注,然后就被fbi和cia在网络上联合追杀。 如果我没猜错,华宇官网就是被这两方的大战波及到的池鱼。 李峰战战兢兢看我,生怕我让他以死谢罪。 “自己的错自己解决,恢复官网,剩下的人可以自由观战。”我说道。 所有人欢呼雀跃,朝李峰送飞吻,然后兴致勃勃自己行动,观看这场可算作是近年来最大规模的黑客大战。 作者有话要说: ☆、玩手大的 旁观黑客高手大战是一个提升自己技术的好办法,我以前就曾经花一个假期的时间夜以继日地满世界去找黑客们的攻防战,没有时还故意找两个挑拨一下,时不时捡点漏,然后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几十个高级技术――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华宇系统被攻击时,会有一群无名黑客潜入外墙围观的原因。 白鲨的技术无疑很好,但我并不敢多加观赏。 白鲨与fbi或者cia先后侵入华宇系统,虽则可能是利用了李峰的失误,但也可能是找到什么比较隐蔽的漏洞;而且他们把华宇官网当作骂战平台,这无疑是一种打脸行为,虽然对手很强劲,被打脸似乎情有可原,但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等许世昌回来,说不定会没收那个送给我的草莓味奶粉的罐子。 我重新登录上华宇官网时,页面已经恢复了正常,李峰确实在尽他最大的努力以求不用以死谢罪。 我想了想,决定玩手大的。 我先在网上蹲了一会儿,然后根据目前被波及的各大局域网列出候选目标,一个一个踩着跳板找漏洞拿到初级管理权限,再通过向高级权限发送虚假验证信息放病毒咬上去,最后在各大官方系统里留下一个隐藏文件,擦除痕迹按原路返回。 回到华宇官网上,我以管理员的身份留下一则公告:华宇作为华夏计算机网络技术的领航者,欢迎一切友好整顿交流的同时也反对一切不友好和平的交流活动,希望不受欢迎的访客不要再通过卑劣的手段影响华宇的正常工作。 中英对照,明白醒目。 我又检视了一遍防火墙,排查了几个刚刚想到的漏洞,放心地断网关机。 时间已是晚上十二点,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许世昌终于从睡梦中醒来给我打电话:“小沈,忙完了?” “好了,下午就恢复了。”我答着话,用脑袋把手机夹在耳侧摸身上的钥匙准备锁门。 他笑了一两声:“干得好。我听说其他家的都还没恢复?” 我一语双关道:“唔,他们技术没我们好。” 许世昌又笑起来:“回来给你加工资。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我可是怕了你姐姐。” 我尴尬道:“不会不会…呃,她不是那个意思。” 许世昌长叹一声:“唉!你们这些年青人!身体是最要紧的,等你们老了你们就做不动了!” 所以等我老了你就让我退休了。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听着他在那头长篇大论地感叹,锁了门下楼。 中年人的性子好像都是属于那种惯于一语惊人的,许世昌在抒发了一通关于“年青人,小心点”的论述后,挂机前突然撂下一句: “小沈啊,好好做!这回跟我来的张先生都很想见见你,他也是搞技术的,以后要一起合作,你们多交流交流。先这样,我去开会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马上拿起还响着忙音的手机就想跟他辞职。 跟他一起去的张先生全名是张全,国安的技术人员,李峰就是通过他确定华宇要跟国安合作的。 我早就该想到,这个多嘴的中年老男人跟着国安那群会套话的狐狸出去绝对要不好。 现在果然不好了。 白鲨与美国网警的大战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也不知道白鲨到底有没有被扒了马甲,反正是没有了后续说明。但是各大受到波及的公司,除了华宇的网站在当天下午恢复,其他网站要么过了几天才恢复,要么全部瘫痪。 一打开页面,除了双方的骂战条幅,就会有一段可爱的白鲨动画不断循环播放,最后浮现一行大字:“inter freedom”。 于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从“哎这些公司好蠢居然会被黑”变成了“哇这个公司居然恢复了好厉害”。 在这次事件中第一个恢复网站并发出“抵制不友好网络交流”宣言的华宇无疑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崇拜――股价连连攀升,就连其品牌手机和电脑等电子产品的销售量都高了一个百分点。 甚至在新闻里都从官方的角度点名表扬了华宇,并表示华夏近年来的计算机水平已达世界先进水平。 差点以死谢罪的李峰一跃而成英雄,沾沾自喜的同时狐疑不已:“老三,我觉得真的很简单啊,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困难?” 我冲他真诚地竖起大拇指:“你太厉害了。” 李峰得到我的正面表扬,似乎一下子扬眉吐气,懒得再关心为什么别人那么蠢自己那么牛,马上翘起了尾巴n瑟,嘴上假装继续不解:“唉,你觉着,是不是真的很难啊?” 我正色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李峰放心了,满意了,咂咂嘴,整整衣冠,人模狗样地去接受采访: “我在网安部里其实真的很一般…对,做杂事儿的基本上都是我…这回因为一开始只以为是普通的恢复网页,他们谁都懒得动,所以就推给我了…哎我觉得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平时也有非常努力……” 我在旁边听着,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天知道李峰这种大学里天天打游戏差点就没毕业的人是怎么被他爸硬塞进网安部来非常努力的。 几次采访和新闻播出后,李峰在一夜之间红透大江南北,飞入寻常百姓家,向无数的宅男讲述自己“潘磕嫦”的经历,照片和名言被做成励志墙纸:“要成功,就要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对于我来说,我只希望这股“李峰崇拜”风刮得再久一点、再热烈一点,可以撑到许世昌回来,然后把李峰介绍给张先生。 李峰虽然技术不行,又是个大嘴巴,但是吹牛皮瞎扯淡的能力完全不是能够等闲视之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但愿张全喜欢。 在忐忑等待许世昌回来的期间,我去过林乔恩那儿几次,顺便同他一起教了夏岚锦开车。 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大对劲儿,估计不久就能喝到喜酒。 林乔恩问我有没有交女朋友。 我说没有。 他说这样不好,想了想又建议我说:“你可以去找一个不太认真的,不冲着结婚去的,然后试着照顾她。” 我道好的好的我会的。 他不赞同地看我:“你好好想想。” 我默默看他一会儿,朝不远处正在煮咖啡的夏岚锦道:“小锦!我们在一起吧!” 夏岚锦手一抖,撒了一桌子咖啡豆,怒道:“沈江佑!你疯了啊!” 林乔恩在桌下狠狠踩我的脚,面上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对夏岚锦平静地说:“要我帮忙吗?” 许世昌回来那天,林乔恩对夏岚锦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头离开 与许世昌同行的张全受邀一并到公司参观,老总出差回来,上次又没与张全见面,这次再避开未免刻意。我不得不乖乖在办公室如坐针毡一上午,伪装成一个对李峰羡慕嫉妒恨的部门小头头,幸好他最后邀请了李峰去吃午餐。 我长舒一口气,偷偷摸摸收东西跑路,准备下午就消失不见,顺路去医院开个住院证明,最好一个月不要来公司晃荡。 许世昌专业卖队友五十年,在停车场逮到我:“诶!小沈!一起来!” 李峰也将头从窗口伸出,兴高采烈:“老三来来来!走走,一起去。” 我捂着肚子痛苦道:“许总,恐怕要扫您的兴了,我的胃不太舒服…” 张全探出头来,朗声笑道:“巧了,我的胃也不大好,我们去吃药膳,吃了就舒服。”他又真诚地邀请道:“沈先生,神交已久,上次就没得相见,这次怎么样也要赏我个面子。” 我只得顺着台阶往下爬,嘴上微笑道:“既然是吃药膳,也未尝不可,打扰了。”只是在上车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一路上,我听着李峰采访张全祖宗十八代,也在心里把张全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沈先生,身体不好?” 张全估计是无法忍受李峰的魔音穿耳,冲我发出新一轮的话题邀请。 我看着李峰跃跃欲试的表情,莫名有点同情他,然而依旧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平静答道:“上个月动了手术,还没怎么恢复――李峰的身体就比我好。” 李峰“哈哈哈”大笑三声,开始阐述他的养生宝典。 张全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许世昌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来比比画画,开始玩技术部最近研发出来的一个单机小游戏。 我独坐高台幸灾乐祸地看戏,掩耳盗铃地抱着一丝丝幻想觉得自己还没有被判定为目标人物――然而实际上,我的背已经紧绷得像弓弦,手心里尽是汗。 整个饭局,我都如坠雾里,所有的思维都被划去分析情况和对策,仅用残留的一点理智与他们对话――我脑袋里不停地想,他知道了吗?他应该不知道,不要吓自己。我其实什么都没做过。我没有偷什么武器库的资料。 我乱糟糟地想着,甚至已经想到自己在黑漆漆的小黑屋里被审得脱了一层皮。 这种紧张到令人感到恶心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吹着凉风一路走到家里,竟慢慢冷静下来。 最差的情况是坐牢。 我告诉自己,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母亲远在昶城,有继父照顾,苏平毕业后就在他们附近工作,我不用担心。就算我坐牢,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秘密审理,他们不会得到任何消息,我甚至可以把这几年攒的钱划到卡上,像以前一样每月打一笔给她,然后争取好好改造,每周给她打个电话。 然而我又反驳自己,她会担心,涉及到我的事,她从来都敏锐而精明。 或许我应该找个什么茬跟她吵一架,然后就顺理成章不再回家――比如跟我的继父出柜什么的。 我宁愿让她觉得自己儿子还没长大不懂事,虽然不回家也有人照顾不必担心;也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儿子犯了罪,得坐牢,去受苦。 如果周启崇在――他最擅长这些旁门左道――他就会教我扯个什么完美的谎言,然后瞒天过海。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找个法子,毕竟现在我真正想要瞒住的人很少――只有在乎我的人――只有我母亲。 国安的事情已经足够我心烦意乱,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而越烦事越多,我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傅居然也来凑热闹,火急火燎拿了一个巨大的程序来给我测试。 【夜猫】:什么东西?我很忙。 【老头】:鬼才信你。 【老头】:老子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被你这个不肖的徒儿骗去杀毒。 我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给他,又开始打字。 【夜猫】:拿到的东西要先扫描一遍。――师傅这是你对我的谆谆教导。为什么自己没有做到? 【老头】:…… 【夜猫】:一定是师傅你太急了。 【老头】:………… 【夜猫】:师傅,这不是长久之计,找个师娘吧。 几分钟后,老头恼羞成怒,开始暴力破解我控制的几台大型肉鸡,然而我早有防范,放开装在自己电脑上的新版天使,从数据库拎出两个病毒就咬了上去。 老头在网上有个别称,叫做“跳板帝”,顾名思义,他的跳板很多,而且质量还都很不错。 我顺着跳板追他跑,他像逗狗一样时不时往后扔点东西,ip地址从加拿大顺着亚洲丝绸之路的方向奔向欧洲,再猛然在非洲刚果的某个地方一跃而起直指美利坚。 跳板数目庞大,差点就让我环游世界,若非我电脑配置好,一定得死机。 我追得吐血,最后在澳大利亚一个商务网上停下来,抓了个初级管理权限,冲他控制的中央电脑发消息。 【flex251】:师傅。 【flex000】:做什么?来呀你来追我呀。 【flex251】:。你赢了。 【flex000】:不肖之徒! 【flex323】:who are you?(你们是谁) 【flex323】:you are not the person onle!(你们不是本人) 【flex251】:? 【flex000】:sorry,sorry 老头发完这句话就把这个奇怪的人扔出了内部频道。 我目瞪口呆。 【flex251】:师傅你怎么不清场?!那是谁?! 【flex000】:诶呀忘了嘛,估计是原来的管理员吧。 我彻底无言,看着老头刷屏。 【flex000】:这就是师傅要教导你,无论有没有拿到控制权,都不要在别人的聊天频道上说话,你看,他们又没有加密又没有片段传递,太不安全了。 【flex000】:懂了吗?师傅故意不清场,是为了让你看看有多么危险。 【flex000】:你要知道,师傅给你的飞鸽聊天软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通讯工具。 【flex323】:hey! are you hackers?(嘿,你们是黑客吗) 【flex251】: friendly visitors(不,我们只是友好的访客) 【flex000】:erha we&# your puters(啊哈。我们在检查你们的电脑) 【flex323】:bad ball!get out!thieves!(滚出去,你们这群小偷) 我被这个神奇的管理员弄得哭笑不得,擦了痕迹退出来,从飞鸽上接了老头的邮件给他发信息确定: 【夜猫】:我去测试你的程序了,你自己跟他扯吧,这估计是个热血的大学实习生。 我接受了老头传给我的程序才注意到,这个程序是分成许多个部分从不同的ip传过来的,其中大部分是我刚才追他跑过的ip,甚至包括最后那个澳大利亚的。程序加起来近两个g,我扫描了一遍,没发现异常。 于是我把它搬到另一台x操作系统的机器上打开,程序很庞大,还是乱序,需要按加密算法重组,打开得非常缓慢。 几分钟后他回信息。 【老头】:小样,技术还不错。 【老头】:就是脑子不大好。 【夜猫】:这是什么程序? 【老头】:乖徒儿,好好看这个程序,记下来,师傅教你的。 我缓缓收拢眉峰,敏感地察觉他语气的不同。 【夜猫】:怎么了? 我看一眼那台正在打开这个程序的电脑的屏幕,再扭头回来看他的回复。 【老头】:我不能多说,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乖徒儿,好好看,记下来就把它删了。 我越发觉得不寻常,急忙打字: 【夜猫】:师傅你什么意思? (连接未成功,请求再试否?)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电脑上那行字傻眼,呆坐了片刻后,屏幕上又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发现自毁程序。) (fly dove启动自毁程序,进入自毁倒数。) 我大惊的同时莫名其妙,下意识迅速查找这个自毁程序的来源―― 那是d盘下面的一个好像从来没存在过却突然多出来的文件,外壳代码是我最熟悉的、老头教我的――隐藏文件技术。 那是什么?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文件放到我电脑里来的?! 我急喘几声,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紧张到脊背发凉的感觉。 几个小时间,似乎就顿时不同起来,老头分明前几分钟还在同我打趣,然而忽然就消失不见,通讯软件飞鸽的删除似乎宣告着我们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 我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内心却已经先一步感到一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 耳侧忽然“叮”地一声提示音响。 我僵住,霍然转头。 白色的屏幕光线亮得刺眼,我下意识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已经打开的神秘程序。 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程序 计算机语言,指的是用于人与计算机沟通的语言,其类型大致分汇编语言和高级语言两种,总体趋势是由繁到简,种类也越来越多,除常用的c语言、c++语言之外,还有许多。 然而展现在我眼前的程序却非常奇怪,它的字符整齐而简洁到不可思议,没有一丝赘余或迟疑,所用语言却并不属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 精炼、准确、叫人似懂非懂后似有所悟,令人不自觉在看到第一眼就会谨慎地赞叹。 我看着这个巨大的程序,忽然想起大学时一个讲“人工智能导论”的代课老教授说的话:“你看现在的计算机语言,哪一个不是精雕细琢、规规矩矩?然而要达到真正的智能化程序的语言,却永远不是'人'因循守旧地写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它应该是超越了人的语言,直接是计算机与计算机之间的对话。” 我选修哲学时,那个教授喜欢跟我们天南地北地聊天,她是这么评价计算机的: “你可以这么想,或许有个神创造了人类,人类发展到现在,又想创造一个新的种族――比如说计算机,或者机器人――那么,它们就应该会像最开始创造人类的神,或者像它们的创造者人类――它们也应该会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和语言。” 这使我不寒而栗,又莫名地兴奋起来,脑子里划过数十部好莱坞科幻电影里的场景,最后定格成老头屏幕上那行字:“乖徒儿,好好看这个程序,记下来,师傅教你的。” “老头”是谁、在哪里、做什么……我通通都不知道,我与他相识,不过只识得一个代号,他为什么突然消失,又出于什么目的把这个程序送到我手上…… 我不知道。 我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看也不要看这个诡异的程序,立刻删除。因为我敏感地意识到,这种东西,不是我应该接触到的。 然而我的手扣在鼠标上顿了又顿,思维又奇怪地转回老头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多说,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乖徒儿,好好看,记下来就把它删了。” 他要去哪里?“以后有机会”又是什么? 我的心骤然一沉,一种扑面而来的莫名压力几乎让我恐惧。 如果我真的是唯一一个他所托付的人…… 我笔直地坐了半晌,最后将放空的视线转回电脑荧屏,将网络断开,微微阖眼,开始默背程序的第一段内容。 说是近两个g的程序,但卸下了一个内属的一个长视频后,又只剩下了29m的纯字节程序,但这29m的内容中,有其中一部分的语言又不像其他部分那样令人肃然起敬,而是仅仅是类似c语言的一种延伸语言。 作为一个黑客,我自己就知道存在电脑上的东西有多不安全。所以我当机立断把特殊语言那部分的程序内容打印下来,剩下那个c语言延伸语言写的部分我不知道是什么,不是程序内属也不是巨型外壳,我干脆把它从程序里剥下来拆开一段段分解研究。 这一部分所用的语言并不困难,我的c语言学得不错,这种语言的语法规则与c语言很相似。把它一段一段地分析后,虽然没有全部弄懂,却依旧让我几乎是立刻惊得跳起来――这一部分居然是可供追踪的附加程序。 我抖着将它全部删除,冷汗一阵一阵。 追踪程序的前面大概意思是随时在联网状态下发送所在地ip地址,后面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又加了一句“指令删除,停止执行。” 幸好有这条“停止执行”,我几乎可以猜到写下这条指令的人――除了老头,不做二选。 那么,老头在刚拿到这段程序的时候,明显是没有时间对追踪程序进行修改的,他的ip地址很可能已经暴露。 我忽然一下子有些恍惚。 老头会出事吗? 我不敢再想。 将电脑上的东西拉到现实里也不安全,只有我的脑袋里才是最安全的――我必须抓紧时间背这剩下的,足足258k的纯字节特殊语言的程序内容。 我一遍一遍地背这个庞大的程序。纵然我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但这大段大段陌生不通的背诵内容,其中又有我猜得到却还来不及也不敢确认的东西――我背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个字节就前功尽弃。 我花了一个月,废寝忘食地背这东西,公司只去了两次,最后终于能够完完整整把它默下来。 将电脑格式化并将所有纸质资料烧毁。 这是最好的办法。 看着火光中渐渐化成灰烬的资料,我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低声默背起程序的内容。 我不知道我即将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特殊的程序代表什么――我充其量只是把一大段字节硬塞入脑中,并不了解它的意思。 国安这种威胁对我来说已经什么都不算。 我满脑袋一堆字符,已经什么都懒得管了。 背下来程序代码,我开始想办法把它解释出来,因为不敢随便运行它,只好摸索着看。 我本来以为那个很大的视频可以给我提供点这种语言的教学指导,然而什么都没有,视频是个电脑屏幕的录像。 那个被记录的电脑是dows的操作系统,只打开了一个写字板,写字板上时不时会出现几行奇怪的字符,有时候看起来甚至像一堆乱码。 视频不间断地播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写字板上出现了一堆准确的文字: “hello”、“ho”、“guten tag”、“bonjour”…… 最后是我最熟悉的中文,还写了两遍,第一遍写错了――“你+好”――“你好。” 视频播放完毕。 我打了个寒战,似乎已经可以确定我背下来的那个庞然大物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个智能拟人程序。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视频是拟人程序自己录下来的,目的是记录它自己“刚出生”时的场景,――它在尝试与人类沟通。 它是怎么出现的?是谁写的它?目的是什么?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程序。 我震惊得什么都想不到,甚至不由自主地发抖――写出这段程序的人一定是个天才,也一定是个疯子。 但如果它确实是个智能拟人程序,它一定不可能只有258k的代码。 这只是一部分。 我看着视频开始重播,那种畏惧感已经渐渐消失,甚至莫名觉得这个程序有些可爱。 我该怎么做? 我已经记下了它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是我该触碰的东西,我该把它给谁? 给国安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连续一个多月的高强度的压力和紧张弄得我近乎下一秒就会精神崩溃。 但我不敢去找林乔恩,一是因为他与夏岚锦正处于热恋期,我不想去做高压电灯泡;二是因为我知道他帮不到我,因为就这件事而言,我永远不可能像谈周启崇那样对他敞开心扉。 我也不可能告诉我妈,她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也听不懂什么拟人程序,最后只会比我还紧张、还崩溃。 我看了看窗口,有种冲动,就是跑下楼去挖个树洞往里头吼两声。 其实那也没用,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跟我分担一下,给我些建议,不论是关于这个程序还是关于国安。 我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很可能变成个什么奇怪的物种。 我去逛红客论坛,看到一则置顶的新闻:“日前美国苹果公司两名华裔技术人员以金融间谍罪被捕”。 楼下跟着一群人在骂娘并出谋划策: “狗的美国佬,屁的金融间谍罪,肯定又是国内哪个倒霉的被逮了。” “估计其中一个是'天狼',他消失好久啦!” “肯定得引渡回来转红榜。” “以前就有过好多次了。各位小心点,这久华夏在谈'国际网络安全条约',这事儿肯定还没完,美国不安全,流浪在国外的大神们快回来吧,再晚点就回不来了。” “只敢说金融罪,肯定没证据,应该能引渡回来,唉回来也好,省得担惊受怕。” …… 楼慢慢歪了,开始讨论曾经被其他国家捕过的华夏黑客,又开始讨论华夏的网络安全问题。 我看着看着,就有些怅然,红客论坛刚建的时候,据说是很高大上的,国内大神基本上都在上面,后来红客联盟解散后,大神大部分都走了。现在的论坛虽然没了当年的盛况,但论坛上的大多数人依旧是很爱国的人。 他们让我想起第一次与老头聊天时,他跟我说:“你学计算机干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什么?学会怎么杀病毒吗?嗯?还是当个游戏工程师?” “你知不知道,现在网络已经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国家安全问题除了领土和领海,还有网络。” “其他国家已经在网上走得很远,中国却刚开始进入高速发展,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和平――这不是阴谋论,世界上有十三台根服务器,十台在美国,瑞典、荷兰、日本各有一台。美国既'星球大战'的战略后,下一步就是'网络霸权',你学计算机为了什么?” “少年呀,不要想着去拯救世界,也不用想着去拯救国家,但你活在这里,你有这个能力,就不要让它浪费了。国家多你一个人不多,少你一个人不少,但你总要做点什么,来让你像一个华夏人。” “你的专业,要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来赞美你或鄙视你,你的技术到了,ip一变,你就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你想选择是哪一国的人?你的心会不会因为什么而愧疚或自豪?” “让我告诉你,被一个国家的责任束缚的人,死得其所。”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相亲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为祖国事业而献身,我妈就给我扔了颗炸弹。 ――她给我找了个女朋友。 这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一边听着她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一边默默掏出手机给林乔恩发短信:“你跟我妈说我好了?” 林乔恩很快地回复:“不是你说你好了吗?” 我咬牙切齿单手给他回信:“你是医生。我好没好你看不出来吗?” “哦。”他发了一个字,又发一句:“你还没好?” 我怒打他名字:“林乔恩!” 林乔恩回了一条长短信:“哎,我真没跟她说,我只是说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估计让她看到了希望吧。沈江佑,你对周启崇的感情那么难断就是因为你心里还有依赖,你现在得试着去照顾一个人――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摆脱他的阴影?” “了了,今年回来过节妈带你去选点礼物,咱们直接去她们家。”我妈在那头建议道。 我简直焦头烂额,这都还没见面就快见家长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我立刻飞速打字让林乔恩救火:“她现在已经快让我去见家长了。” 狗头军师出谋划策:“你跟她说可以试一下,快点,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我帮你想办法。” “了了?了了?” “嗯?嗯,妈?怎么?”我赶紧抓着电话回答她,眼睛则紧盯着手机屏幕等待林乔恩或许会有的下一步指示。 显然她儿子的心不在焉并没有打扰她的积极性:“就是对门你张阿姨家那姑娘,今年刚准备从国外留学回来呢,学哲学的。”她说着,语带自豪地念起一堆学位名称,就好像这姑娘已经是她的儿媳妇了一样。 我却听得满头冷汗,忙不迭把这姑娘吓死人的学历发给林乔恩求他拯救,结果等我嗯嗯啊啊挂了我妈的电话,他才慢悠悠发来一句:“吃顿好的吧少年。” 要么弄死林乔恩,要么弄死我自己。 我忐忑地盘算了两周,背着行李踏上回昶城的飞机。 许久没有归来,昶城居然降了雪,航班延误了两个小时,我回到宁安街时已是凌晨一点,当然不可能回家再打扰他们睡觉,准备自己找了家招待所住下。 离我们家最近的一个招待所门口站着个女人,微探着身子在跟前台小姐说话。 “只有一间双人房?两百元?” 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只有一个人,付一半好不好?” 前台小姐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个“呵呵”来。 女人耸耸肩,无奈微笑了一下:“ok,ok,anyway”她翻翻钱包,掏出一张美元:“可以用美元吗?” 前台小姐目光游离开,转向我,像是遇到救星:“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我愣了愣:“呃…是的,请问只有一间双人间了吗?” 女人没有生气或不满,只是笑着退到一边,轻叹一声:“好吧,真是糟糕。” 我转过去看她,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长发披肩,戴着黑框眼镜,眉目清秀而柔和,嘴唇很薄,但是一抿起来就像在微笑。她的左边脸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身材修长,身边有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我有些歉意地同她打招呼:“你好,你刚从国外回来吗?” 女人笑着收拾钱包:“是的,刚下飞机,我好久没回来了――时差真是要命,我忘了算时间,现在不可能回去打扰我的父母。” 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一下子就感慨起来,莫名地就愿意帮助她:“你的钱不够吗?” 她调皮地眨眨眼,口气温和地调侃:“是的,绅士,你愿意借我一点吗?” 我笑起来,心里并不讨厌她这种成熟中带一点孩子气的动作:“你需要多少?” 她摇摇头,眼神温和:“你想流落街头吗?” 我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元:“不说女士优先,客观地说,现在的情况是,我还有钱,可以去其他的地方,但你没有钱,其他地方也没有更便宜的房间了――美元在华夏不通用,你忘了换钱吗?” 女人笑起来:“我出机场时没有想着需要立刻用钱,忙着赶回家,结果堵了一路,华夏币全给了出租车,到了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将钱递给她,冲她微微颔首:“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提供这项服务,按汇率六比一左右来算,你可以给我三十美元。” 她歪歪头,迟疑了一下,终于弯起眼睛来笑道:“好吧。谢谢你,你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她找了三十美元递给我,大方地接过两百华夏币,冲我扬了扬手:“谢谢,希望你早点找到住处。” 据说好心的人一般都会有好报,据说英雄救美的人都可以有个好结局。 于是我在外面徘徊到凌晨三点才找到住处。过了时间我就不怎么睡得着,又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等我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五点,现在回去又得麻烦他们多做一个人的晚饭。 我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吃饭,顺便打了个电话给我妈,她大呼小叫地说查航班昨晚就到了,还以为我走丢了。我赶紧道歉,她又在那头张罗着给我弄东西吃,我解释说跟同事一起回来,昨晚陪他找地方住,现在又一起吃过了饭。 她终于放心,叮咛我晚上早点回去,她去给我收拾房间。 我听见那头有小孩的哭声和继父的训斥声,就问了一句:“怎么有小孩?谁家的?” “你小安妹妹的。”我妈笑着说。 我惊得一口汤就喷在面前的桌上,赶忙找纸来擦,震惊得近乎结巴:“谁…谁?谁的?不是,我是说…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我知道苏安自小文静不爱说话也不叛逆,结果一叛逆起来就吓得人够呛,两年前为了个男人离家出走,可怎么如今就有孩子了?! “还不是她那个男朋友,你爸不喜欢那个,喏,人家两年前走了,领了证,现在给他抱回来个大胖小子……我就说你爸呀是口硬心软,前些天见面的时候还暴跳如雷呢,今天就在训斥人家不会换尿布了。” 我妈说着,又开始朝我抱怨:“人安安都有孩子了,你跟平平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啊,”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是都分了吗?别难过,啊,林医生都跟我说了,妈给你找那姑娘模样可周正哩,今天还来了我们家拜年――就你不在!” 她埋怨了一会儿,最后说了句要去劝架就挂了。 我收起手机,不胜唏嘘――我跟周启崇开始谈恋爱那会儿,正是一向乖巧的苏安向她爸爸坦白高中时的早恋和她那个男朋友的时候,继父当时不太在意,只道是青春期萌动,不必当真,谈就谈了吧,反正高考成绩也不差。 然而苏安与她的小男朋友居然真的从高中恩恩爱爱到了大学毕业,期间只有过两次大吵和一次闹分手,直到两人开始谈婚论嫁,继父才慌了,他一直觉得那小子农村出身配不上他乖巧懂事的小女儿。 苏安跟着她那个小男朋友离家出走那会儿,我跟周启崇分手。 现在苏安抱着孩子回来了,继父从训斥他们不该在一起到训斥他们不会带孩子。 原来两年时间已经这么长――长到苏安即使背井离乡吃尽不再是大小姐的苦,还是义无反顾与相爱的男人结婚生子;长到继父从宁愿自己心爱的女儿去外面吃苦也不愿她跟那个不讨他喜欢的男人结婚,到默然接受他们的婚事并开始教这小两口带孩子;长到我跟周启崇从坚定地相爱到决绝地行于陌路。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在你还没感觉到时就开始磨砺,等到你反应过来时再狠狠给你一刀,然后悄无声息地遁去,留你一个人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原地茫然四顾,却不知是从哪一步开始踏错,又或是可以从哪一步开始弥补。 我跟周启崇当时其实可以在一起,像苏安那样两个人背着行囊离开,谁也不告诉,然后等回来时,就会看见我母亲两鬓斑白,或者他母亲已经与他天人永隔。 我其实早就可以看清,也早就看清,我只是过于轻信自己。 人是群居动物,我应该长大,我得学会去照顾个什么人,像周启崇对蒋宜,或许一辈子谈不上爱,却也不会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有人觉得沈江佑太磨磨唧唧?举手,我可以解释。 沈江佑确实是属于依赖心很强,还没有长大的人――这是他的性格缺陷。 单亲家庭长大,父亲的缺失,使他失去了青春期很重要的一个成长机会,不是每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这样(――比如周启崇,周启崇是可以算早熟,过早就开始与父亲斗争造成过早成熟),但也不是每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在这个恰如其分的时间遇上一个周启崇。 我现在想写的,就是他这种即将长大的心理,没有周启崇的沈江佑才算真正从象牙塔里出来踏进社会,他必须要逼迫自己的心理成熟,所以我要给他一个人,一个让他成熟起来的人,林乔恩不能算是,这个哲学系的高材生“女朋友”才是。 等他成熟起来,再让他们相爱一次。 这时候的爱情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纠结,熟能生巧嘛(?) 所以沈江佑,快点长大吧! 亲妈在摩拳擦掌等你们两个手拉手呢! ☆、学神方雯 我回到家时,家里只有苏安一个在哄咿咿呀呀的孩子睡觉,其他人出去散步了。 我与她两年不见,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也不敢太大声,冲她笑着点点头就要去我的卧室放东西。 苏安小时候就有点林妹妹的样子,不爱说话,心思细腻敏感,虽然那时不喜欢我跟我母亲,却也没有怎么闹;现在她黑了些,也瘦了些,冲我微笑点头打了招呼,垂着头哄孩子睡觉,时不时微笑着轻轻咬咬孩子挥舞着的白嫩的小胖手。 那小婴儿不像要睡觉的样子,奋力地伸头来看我,苏安也不生气,索性把他抱起来,捏着他的手朝我招:“来,跟舅舅问好…叫舅舅…舅、舅…” 我摸摸鼻子,走过去些低头看那孩子,问她:“会说话了吗?” “不会,”她弯着眼睛笑起来:“有时候听起来像在叫'爸爸妈妈',其实什么也不是。” 我伸手小心碰了碰孩子的脸,孩子眉发稀疏,五官却不错,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我看,张开嘴“啊啊”了两声,就流下一条哈喇子。 我笑起来:“很可爱,很漂亮,恭喜你。” “谢谢。”苏安温和地答道:“你要抱一会儿吗?他很喜欢你。” “不不…”我赶紧拒绝:“他…嗯…我不会抱孩子。” 苏安微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小孩子太软了?” “嗯…”我尴尬道:“嗯,感觉很脆弱……我也没抱过孩子。” 小孩子又咿咿呀呀地叫起来,朝我伸出手来“啊”个不停。 苏安抱着他轻声哄,一边对我说:“旭封一开始也不敢抱他,说是怕摔了。” “起名字了吗?”我把一根指头伸给小孩握住,轻声问苏安。 “没有,旭封说要给爸起,”苏安侧头来看我:“我说我爸就是个臭铜味儿的商人,怎么会懂怎么起名字,给沈姨起都好。” 我顿了顿,有些捉摸不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听她说:“哥,我年轻时不懂事,出去这两年才知道沈姨已经足够好,当年我要做了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对上她略显忐忑的目光,微笑道:“没有的事,你要把这句话说给妈听,她高兴还来不及。” 她释然地一笑,又突然想起什么,说:“你还记得你高中那个同桌吗?他可厉害了,当年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就威胁他们说,我哥哥认识周启崇。” 我开玩笑道:“你还利用过我?”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哎,你又没什么损失――后来旭封就警告那几个女生说如果再拉着别人孤立我、说我坏话,他就要找人来揍她们。” 我了然:“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苏安不说话了,脸有些红,良久以后才轻轻说了句:“我胆子小,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坚持跟旭封在一起。” “爸现在已经接受你们了,”我直起身,衷心地祝福她:“你们会幸福的。” 如果说苏安最勇敢的事是坚持跟梁旭封在一起,那我这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去跟方雯见面。 那是元宵刚过,我妈把我从床上提起来整装以待:“见了面要说什么?嗯?” 我困得下一秒就会再睡过去,困难地回忆半晌,不确定道:“说你好,方小姐很漂亮?” 我妈毫不客气赏我两下耳刮子:“太轻浮了!你不能婉转一点――夸她裙子漂亮!” 我疑惑道:“如果她不穿裙子,怎么办?” 我妈怒道:“怎么可能不穿?!相亲可是很重要的事!快起来!把你眼旮旯里的东西擦了,被子折了,要穿的衣服我给你放在这个凳子上――快点啊。” 我揉着头发跟我妈出门的时候,苏安在给孩子喂饭,苏平在逗孩子,那孩子很喜欢我,见到我就“啊啊”地伸手要抱,苏安小心地把他嘴角的白粥刮干净,哄道:“宝宝不闹哦,舅舅去给你找舅妈。” 苏平笑而不语。 继父一脸肃穆地提醒我:“女孩子要哄着点。” 梁旭封在一旁给他老婆剥鸡蛋,口上十分狗腿地附和他岳父大人:“对对,爸说得对。” 我妈伸手把我揉头发的手拍下来,用指头帮我梳了几下头发,同苏平说:“中午了了不回来吃饭了,我也说不准,你们自己吃。”又指着继父说了一句:“别喝酒,我昨天可是称了酒瓶的重还量了高的,我回来发现少了一丁点儿……” 继父默默低头吃早点不吭声。 苏平幸灾乐祸朝我挥手,比了个“祝你好运”的口型。 我完全不觉得我需要特别注意什么,人家高材生学历堆起来可以玩塔罗牌,我去相亲完全就是去打酱油。如果不是我妈威胁我初见不成功就要让我洗马桶,我才不会大清八早起来去给别人评头论足。 相亲地点是一个小茶吧,从门口走进最深的角落,两个女人背对我们坐着,其中一个转过来:“阿媛,这边。” 我默默跟着母亲过去,然后在见到传说中的“高材生”时吃了一惊,愣了半晌才讷讷道:“啊,是你啊。” 高材生居然就是那晚我在招待所遇到的那个与我处境相同的海龟姑娘。 “你们认识?”高材生的妈笑着问,我连忙打招呼:“张阿姨好。” 高材生拉了把她妈:“不认识,妈,我们自己聊。” 张阿姨跟我妈对视一眼,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姐妹淘。 我在临走时被塞了一把华夏币和一个威胁的眼神。 剩下我们两个对坐。 “又见面了,”她还是温和的表情:“这下不得不自我介绍了――方雯。” “沈江佑。”我答道。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你不用那么紧张――要喝点儿什么吗――或者我们换个地方,我好久没回来了,你带我去逛逛?” “当然。” 我觉得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怎么化解我们之间的尴尬,而且只一句话就帮我们两个基本决定了行程安排和名头,却把该去哪儿、怎么玩儿,这些细节性的又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来处理,无形中化解了她做决定的强势性。 我猜像她这样久未回乡的人,大致是不会喜欢某些著名景点的,所以我尽量从她的话语间找寻她对这个城市的记忆。 小学、初中、老旧的馄饨店和废弃的游乐场…… “我高中就做了交换生出国,待了一年后就直接留了下来。”她靠在一个秋千架子上:“高三的时候读了《理想国》的一本释书,自觉有不妥的地方,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写信给那个著书的教授辩论――最后我输了,那老教授却直接推荐我去了他以前任职的大学。” 我蹲在一旁数蚂蚁,闻言抬头问她:“什么大学?” 她笑了笑:“慕尼黑大学。” 我差点跪在地上,赶紧站起来再不敢不专心:“嗯,后来呢?” “后来学了一年,我觉得太枯燥,整个人都不大受得了那种氛围,我翘了好几节课去隔壁神学院旁听,直到被教授警告,他问我说到底想学什么。” 她笑了一下,好像在嘲讽当时的自己:“我说想学能让人显得聪明点儿,又不那么枯燥无聊让人似懂非懂的东西。他说我的推荐人说我很聪明,只是还没长大,他可以给我一次机会。然后他就推荐我去学数学、物理……” “学了一年后,我哭着去找他说读不下去。他又让我去试试神学。神学院里那种宗教的氛围和信仰的感觉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我终于静下心来,开始问自己到底要读什么,学科学、神学、哲学?这三者有什么不同。” “我请假一年去读《圣经》和各种哲学先贤的书,还有科学理论的著作,然后写了篇论文交给那位哲学系的老教授,中心思想是:神学是神的智慧,哲学是人的智慧,科学是智慧的智慧。” 我脑袋上几个问号,一句也听不懂。 她却不以为意:“然后我就一头扎进了哲学里,直到去年夏天,教我历史哲学的老教授跟我说,要是你留下,那你就是一本书,若是你回去看看,你就可以做一个人。” 我真心无法理解学神的世界,默默用脚后跟碾地上的一片叶子。 她叹口气:“所以我回来了。可我还是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瞬间热泪盈眶,有一种终于平等了的感觉。 “你呢?”她侧头来问我,从秋千架旁走开让一个母亲带她的女儿坐上去玩。 “我……”我大觉尴尬,总觉得我自己一直以为还不错的人生现在说出来就跟玩一样:“我大学学计算机――就是那种'能让人显得聪明点儿,又不那么枯燥无聊让人似懂非懂的东西'。” 她笑起来:“这样很好啊。” 我抓抓头发,决定直奔主题:“我跟我男…前一个…嗯,分手了,我妈就抓我来相亲。她觉得嗯…我需要学着照顾别人,要不然永远也找不到…女朋友。” 我一席话说得数度坎坷,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暗道同志果然不能随便讲话。 她却平静地道:“这很容易啊,你可以试试照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沈江佑:“我真心无法理解学神的世界。” 作者:“+1。” ☆、老头牺牲 跟方雯相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早上我起得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下午才被我妈赶出家门去陪她。然后她看她的理论书,我就在旁边默默背那段智能程序,等我背完一遍,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我们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唯一让我不爽的是,她年龄比我大,我总觉得我们两个不像是男女朋友,倒像是姐弟关系。 我跟她表示这样的发展不对,我们完全没有男女朋友的感觉。 哲学家方雯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问我要怎么样才算谈恋爱。 我想了半天,回忆了一下我跟周启崇的恋爱事件,憋出一句:“打篮球。” 方雯面无表情地看我,我亦是面无表情地看她。两只感情小白对看了一阵以后,我说:“算了,我们还是精神恋爱吧!嗯,像你们那个什么…苏格拉底那样。” 方雯愣了一下,温和地提醒我:“那是柏拉图。” 我一阵羞愧,假装低头看手上的杂志,脑里继续默背程序代码。 方雯留学的时候除了在二次元都算不上的书里见诸位伟大的哲学家,在三次元里见过几个哲学前辈和同辈,并不曾见什么无关的人,故也未曾动过“凡心”,于是在谈恋爱这回事上,倒还是我更有经验。 然而她虽然愿意认真倾听,我却知道她不爱计算机,也不爱赛车或球赛,更不喜欢讨论枪支弹药或先进武器,甚至连女孩子喜欢的大多数东西都不喜欢。 我最多只能做到――在她走路时走到外侧护住她;在她休息时帮她整理所有我看不懂的书;在她电脑坏时帮她杀杀毒、补补系统漏洞;在她看书看到忘我时提醒她吃饭和休息……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我的恋爱经验其实也只有一段,我认为周启崇已经足够好,所以做的一切都在向他靠拢――以前周启崇就是这么对我的,那时我就很满意,我希望方雯也像我当时那样满意。 方雯是一个很好照顾的人。 我在昶城待了半个月,每天就像所有的生活节奏都变得缓慢,我只用什么都不想地陪着她就好。她看她的书,我背我的程序,甚至离奇的没怎么碰计算机――只除了无聊的时候用她的机子玩玩扫雷。 我们俩的妈已然在商谈结婚事宜,但其实我们两个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远远到不了那一步,估计也永远到不了。 后来我还为了她跟路上的几个混混打架,等那几个混混撂下狠话离开后,她走过来摸摸我肿着的嘴角,忽然说了一句:“沈江佑呀,要是你不是心里还有一个人,我们两个就真的在一起了。” 我心里还有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 方雯在三月出头时决定离开,准备继续她的留学生涯。 她父母又气又急又心疼,跟她大吵了一架,没有去送她,最后是我送她去机场。 我站在安检口拖着她的行李,叮嘱她在飞机上睡觉要把毯子盖严,提醒她一下飞机就要换钱,并要记得打个电话回家。 方雯温和地笑着点头,临走前走近轻轻抱了我一下,又仰起脸来亲亲我的嘴角,接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拖了行李径自走进安检口。 方雯在车上时跟我说,她之所以回去念书,是因为她已经懂了教授告诉她的那句话,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调皮地眨眨眼,说:“沈江佑,要是你留下来,那你就是一个男孩,若是你回去看看,你就可以做一个男人。” 我还是没懂。 但我告诉她说:“方雯,如果有一个人和我对你一样好,你就让他滚蛋;如果有一个人比我对你还好,你就嫁了吧!” 方雯走了,我又恢复到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状态,我妈跟我说话时都很小心,生怕我接连被“甩”两次后一个想不开就做出什么很想不开的事来。这就搞得我也很小心,生怕自己表现出什么让她联想的举动。 那天苏安她老公用手机帮我们一家照了张相片,我妈抱着手机长吁短叹“平平那么好看怎么就不带个人回来”。 我却在旁边侧头一眼看到她满头灰白的头发,心下一惊――原来她已经那么老。 于是我开始认真考虑辞掉华宇的工作回昶城陪她。我在附近的学校考察了一番,有两个学校有意向找几个信息技术老师,除了给学生上电脑课,还要负责学校的网络等等一切和计算机有关的东西,比起华宇工资都不算高,但是离家近,重要的是,如果不上课、又轮到我值班的时候,我甚至可以一个人用一台服务器。 “你是…啊a大计算机系毕业的!在华宇工作过…网络安全顾问?!”对面的老师看着我的简历,露出惊悚的神情。 “嗯…我还没有开到证明,但你可以打电话去问。”我说道:“我大学实习到工作都在那里,只要是网络安全部跟技术部的人都认识我。” 老师扬了扬眉,一脸“居然当场戳破了一个骗子”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那里条件很好,还在帝都――为什么回来呢?” 我抓抓头发:“我妈年纪大了,我想留在这里陪陪她。” 老师看起来资历老了,闻言表情柔和了一些:“嗯,杀毒会吗?” 我险些被呛到:“会。” “这张表…上面这些软件用得熟吗?” 我接过表扫了一眼,像fsh、word、photoshop之类的软件,都是dows操作系统的,大概是课程要求的,估计有的功能已经不大会用了,不过都简单,上手应该不慢,于是我点了点头。 那老师怀疑地看我一眼,低头在纸上写了几句,头也不抬地说:“好了,回去等消息吧。” 一回去就没了消息,大约是没成功了。 我倒不着急,我妈却一天到晚催我回帝都上班――她不知道我的工作去不去全看心情,甚至可以远程遥控,只是生怕她儿子先失了“爱人”,又失了工作,待在家里变成个傻子:“你别蒙我啊,哪个老板会给那么长的假期?!你想待到待到愚人节吗?” 我知道她不会允许我辞掉高薪工作来这种小地方当个小学或中学的老师,只得搪塞道:“妈――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我不管!我就看不惯你整天无所事事玩电脑!”她挥舞着锅铲怒道。 我赶紧抱着头躲开她的锅铲,调出后台银行账户只给她看,辩解道:“我没玩电脑,我在写程序、写软件,可以卖钱的――喏喏,你看你看,这几天就有两千了看见没?――嗷,别掐,疼疼疼…” 我妈把揪着我脸的手指换到耳朵上提着,冲我吼:“你赶紧给我回去上班!这周就走,听到没有?!” 她吼完就要继续去炒菜,走了几步,又猛然回头来用锅铲指着我警告:“我告你啊了了,不工作人真的会变傻的。” 她的锅铲差点碰到我鼻尖,我都能闻到铲子上那股焦臭的苦瓜的味道,于是赶紧唯唯诺诺答应。 我妈自我小时候就告诉我:不吃菜会变傻、不喝水会变傻、偷吃盐会变傻、玩水会变傻、玩鞭炮会变傻……有时候我觉得,我能够聪明地长大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为着我不回帝都上班,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炒了苦瓜,我聪明地用胃不好不能乱吃东西躲过了,她就把苦瓜摆在我面前给我闻味儿,全家人现在见到我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或许我应该直接回华宇辞职,再回来找工作陪她,断了后路,估计她就不会那么强硬了。 我拿起手机准备直接订张机票,一个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进来,我扫了眼来电――帝都的,不认识,想了想还是接起来:“喂?” “你好,沈先生,我是张全。” 这个名字我有些模糊,正要进一步问清楚,他就说了一句让我全身僵冷的话: “老头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们给我收藏,我就嫁了吧,么么哒你们 现在进入“打死米国佬”副本,不适者请绕行。 啊,渣作者这两天真真是更新稳定啊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以后尽量继续保持下去,爱你们! ☆、英雄父亲 我立刻想起张全的身份,可是,什么叫老头死了?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然而我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地问他:“什么意思?什么老头?” 张全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去看电视。” 我口上说着听不懂,脚上却极快地跑进客厅,不顾苏平的不满夺过遥控器按到新闻频道: “…现在插播一条重要的新闻,自美国洛杉矶起飞的航班…当地时间今日早晨十点四十分左右在太平洋上空爆炸,机上有十二名华夏游客及五名华裔,目前确定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二百四十八人已经全部遇难……恐怖组织……” 没有什么黑客被抓的消息,怎么可能是老头? 这是恐怖组织跟美国的恩恩怨怨,怎么会扯到老头? 或许不是这个频道――然而无论我连调几台,都是这个消息,播音员用清冷平静的声音向恐怖组织表达着谴责,然后连接到现场记者,开始播放一段明显用手机拍下来的视频。 画面上,一朵燃烧着的红云伴随巨大的轰鸣和一些黑色的大块东西坠入海面。 现在时间没过多久,谁也不知道那飞机上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人,那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又即将做什么。人们知道的仅仅是,那是从洛杉矶起飞的飞机,事故很可能是恐怖组织做的,飞机上只有十多个华人,飞机掉到了太平洋里,要去找黑匣子。 苏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晌后说了句“天哪!” 每一个与此无关的人都会这么说一句,出于惊恐和怜悯。 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象不到,只听见张全在那头说老头在这架飞机上,说他们已经跟美国交涉了许久,说美国的条件恶心苛刻到令人发指,说老头在他们要做决定时只说了一句话:“让美国佬做梦去吧,老子是要盖着国旗下去的,谁拦着我跟谁急。” 华夏最后没有答应美国的条件,老头与其他几名被捕的国安成员被押上这架从洛杉矶起飞的飞机,国安的所有人混在人群里送他们。 美国直到飞机起飞还不死心,又找国安交涉,华夏再一次严词拒绝了条件,飞机就在空中爆炸了。 “这段新闻本来是可以压下来的,美国那边也是会压下来的,但我们想送送他们。”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老头的徒弟。”张全说道:“所以虽然一直不想打扰你,但我觉得,既然他走了,我就该让你知道――你也有权利知道――你师傅是华夏的英雄。” 我站在帝都机场里,张全来接我,天气热得像火炉,车门晒得烫人,他带我去国安。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道,翻看着一叠照片。 “不是我们,”张全说:“是我知道。我跟江丰从小玩到大,即使入了国安,他也只信任过我。国安这两年有问题,他早就知道你是谁,却告诉过我说,国安的人他不敢全信,若是哪天他出了事,他的所有可以交待的人也只会有你一个。” 我怀疑道:“他怎么会信我这种一个陌生人?” 张全笑了笑:“或许因为,你有个特种兵的男朋友?” 我一下子凝住了,又听他说道:“又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你是他儿子?” 小时候我没有父亲,也问过我妈为什么,她只是随口发张好人卡,说:“你爸是个好人。” 我没见过这个“好人”,但因为我妈从没表现出怨恨或者惋惜的样子,所以我一直对这个“好人”印象不错。 我没叫过继父“爸”,就像苏平苏安没叫过我母亲“妈”一样,他们两个结婚那会儿我已经高中,我并不反对,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爱情,倒像是搭伙过日子。 苏平、苏安有母亲,只是去世了。 我也有父亲,我父亲还是个好人。 然而,现在有个人突然告诉我说,你真的有个父亲,但他已经死了,你们没有见过面,但他知道你,还教了你所有让你引以为豪的东西,最后一句话不留地飒然而去,成了华夏的英雄。 他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漂在太平洋上,连骨灰都和其他莫名其妙的人混在了一起,指不定早已通过化学反应变成了什么。 我突然想通小时候我母亲为什么要经常换工作和搬家;为什么我刚刚成为一个黑客都算不上的工具小子,就会有一个黑客界的大神慧眼识珠前来尽心教我技术;为什么这个大神最后会选择我交待出那个庞大的智能程序…… 张全指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有些痞气的男人,说:“这是当时很早的照片,他还不认识你妈,这个是你爸爸――他后来到美国卧底后就换了张脸,我也不知道他后面长成什么样了。” 我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好久,难以置信这个痞帅痞帅的男人就是隔着屏幕那个吊儿郎当的师傅。 我对比着我妈的脸知道,我脸的轮廓很像他,眉毛也很像他…但除了这两处,别无其他――我小的时候曾经对着镜子想象我爸的样子,最后一无所获。 现在这个人的照片就摆在我面前――为了去美国的研究所卧底,他的照片几乎全部销毁,只剩下张全留下的这张模模糊糊的大合照。 他眉目英挺,正对着镜头歪嘴笑,穿着短袖,嘴里衔着根草,据说是因为在戒烟,裤脚一只高一只低,脚上踩着蛋黄色的拖鞋。 张全说:“你很像他,当时他知道你学了计算机,激动得违规发了好几条消息让我去照你的照片。” 我怎么可能像他。 我才不会抛妻弃子十多年人间蒸发跑去当什么鬼卧底,好不容易找到点什么还被抓到当成砝码加来减去,最后在空中放个大礼花就彻底离开。 “什么条件?”我问张全。 张全装傻:“什么?” “美国要什么条件?”我逼视张全的眼睛。 张全避开了我的目光,淡淡地说:“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我没权限知道。” “前后矛盾。”我冷冷说道:“我爸为了国家死得渣都不剩,我连知道他为什么死都没权利?” 张全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死?――为了华夏。” “少他妈扯淡!”我一下子就被激怒:“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知道!他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跟我妈像傻子一样!我妈连那段飞机爆炸的视频都没看见!我就听了段新闻!我长这么大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们凭什么那么轻巧就决定他的生死!” 我说着说着就莫名地觉得喉咙发干,眼眶一热,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地涌出来,等他把纸巾递到我面前,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张全平静地听我发泄完,什么也没说。 我擦了眼泪,抹了把脸,大口大口喘着气,渐渐平静下来。 “他找到那段程序的代码就在我手上,全在我脑子里,”我走到门边冷冷地说:“但我不会交给国安――我谁也不会给。你们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信。别用什么国家大义来威胁我,也别用我妈或者周启崇威胁我,我们家为了华夏已经死了一个人,再逼我,大不了玉石俱焚,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终于还是晚了那么一丢丢,但还是在今天发上来了! ☆、亡羊补牢 我从国安分部出来,也懒得管有没有人跟踪,浑浑噩噩回到家,感觉近三十年的平凡人生一下子全部颠覆――三十年不见的父亲是国安派到美国计算机中央研究所的卧底,我背下来的那段代码是他在美国如履薄冰三十年拿到的,也是唯一证明过他存在的东西。 只是一段程序而已,十几个国安的人全因为它死了。 为什么会弄得那么惨烈? 我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那架爆炸的飞机,然后就会出现张全给我看的dna验证报告――现在坐在飞机上面的人不是我师傅了――是我父亲,这种不真实感和恐惧感一直如影随形地存在。 我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在昶城的一个多月就像梦一样,我从世外桃源里一出来,就是凌乱黑暗的现实,乌乌杂杂地迎面压来,生怕我躲过一点点。 不能告诉我妈,因为我宁愿她觉得她曾经爱的那个男人还在某个地方执行什么特殊任务,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总归是活在这个世上的。 不能告诉周启崇,他已经结婚,我们已经分手,告诉他除了给他老婆婚姻危机感,给他妈家庭危机感,什么也没有。 更不可能告诉方雯、夏岚锦或是林乔恩。他们会觉得我疯了。 我不想再碰电脑,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失眠,焦虑到完全无法平静。以前我焦躁或失眠时就会背代码,背着背着就平静下来入眠,然而现在我不想背,我恨这段代码、恨美国、恨国安所有人。 我现在处于一个很矛盾的状态。 我一方面觉得是这段代码害死了江丰,我不想去触碰它,想直接忘了它,有时候甚至想从我脑袋里把它挖出来扔掉。但只要稍稍想起一丁点儿,我就知道自己一定可以一字不落地把它默出来。代码好像已经不是我背下来的东西,而是已经长到了我的灵魂里,如蛆附骨。 然而另一方面,我却像走火入魔一样自虐地时不时故意让自己想起来一点,然后庆幸于自己还没有忘记――这是江丰临走前给我的东西,他只给了我一个人。 江丰在华夏的一切记录已经在他去美国之前被彻底抹去,在美国的一切记录已经在空中化为灰烬。 现在只剩下我手上的一段代码。 一个人的生命要有多单薄,才会沦落到靠一段代码来证明存在;又要有多高大,才会让全国的新闻来为他送行。 可是许多人在看到新闻时,最多也就感叹一句“天哪”,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段新闻是为了悼念和告别,也不会知道这新闻直接就让一些等了许久的人横跨了三十年。 我常常睁着眼睛到黎明,然后在晨光中悲哀地发现自己又背完一遍代码。 我觉得自己早晚会变成个疯子。 变成疯子也好――没人会信我的胡言乱语:我爸是国安的人,他去美国当卧底,美国在研究超智能程序企图控制世界的网络,他把那段程序截留了一部分下来交给了我。 谁会相信? 连我自己都不信。 现在的我我不能随便出门,我知道附近都有国安的人守着――但这不影响,我自己本来也没有多想出去。我有时候会随便抓两个假装路人的国安的人帮我去买方便面和藕粉,他们被我交代时总会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 有什么好尴尬的,我都让你们监视了,还不能帮我跑跑腿么? 有水,有方便面,有电脑和网线,我可以在家里面待好几个月哪都不去。 但我也不想上什么黑客红客的论坛――我的网肯定也被控制了,虽然要爬出去很容易,但我还是乖乖被他们圈养着,每天只是定时定点去华宇的网上转一圈巡视一下,然后就开始打连连看、跑跑卡丁车之类的游戏或者看几部电影电视剧。 张全来看过我几次,我没理他,他倒很耐心地一坐就一整天,帮我叫外卖并整理房间,走的时候提醒我早点睡觉。 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懒散而混乱,只等着谁来“轰”地一声给我终结一下。 终结者来了。 张全周六来看我的时候,带了周启崇。 我冷着脸打量他们两个一番,张全摊摊手,出去了。周启崇留下来,看了我一会儿,默默开始收拾房间。他从早上整理到下午,我出房间到客厅接水时被吓了一跳,地板亮堂堂像是可以溜冰,茶几上的东西全部分门别类归放整齐,周启崇蹲在抽屉边翻药箱。 我皱了皱眉:“怎么了?” 周启崇没理我,又“乒乒砰砰”捣鼓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手上拎一个袋子要出门,我眼尖地发现里面有许多药盒,于是怒道:“你要做什么?” 周启崇冷着脸:“丢药。” “丢什么药?”我伸手要拿过袋子来看,他避开我的手恶狠狠地说:“你哪儿买那么多安眠药?!不要命了!” 我揉揉额角:“不然你让我怎么睡觉,数绵羊吗?――把药拿来,我自己有分寸…你…周启崇!” 周启崇在我说话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窗就把袋子扔了下去。 “你有病啊!”我吼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老子好不容易才买那么多的!” 我怒气冲冲要下楼去捡药,周启崇却一把拉住我:“不许去!沈江佑!” “滚开!”我打开他的手:“老子吃安眠药关你屁事啊!张全让你来你就老实呆着!别惹我心烦!” 周启崇同时怒吼:“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就一天到晚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吗?!” 他吼完我们两个都静了,我深呼吸几下,指着门让他走:“出去,我说过让你别来找我了。” 我说着就推开他下楼去捡药。周启崇跟着我下楼,默默看我捡起那袋子,又跟在我身后亦步亦循地上楼。 我关门的时候,他伸手来拦,然后“咔”地一声。 十指连心,我都可以想象得到有多疼。 我面无表情看周启崇惨白着一张脸,冷汗涔涔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抖着声音说:“了了,好像断了。” 火气散了点,我忍不住眯起眼问他:“疼不疼?” 周启崇一副可怜样点头。 我哼道:“疼就对了。――自己去医院检查。” 周启崇扬了扬嘴角,捂着手道:“没断、没断,”他一边说一边站直身子挤进门缝:“擦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了了。” 我被他半推半抱地弄回门里,看着他反身把门关上,简直被他气乐:“周启崇,你最好还是给我滚去医院检查一下,别以后落下什么病根…你…周启崇…走开!我去找药…你…” 周启崇把我推倒在沙发上,像个小孩一样扑上来紧紧抱住我,我愣了愣,他的呼吸就在我颈侧,一下一下,撩得我痒得侧头蹭了蹭。 “了了,”他微微抬头,嘴唇贴在我耳畔:“了了,对不起。”他吻吻我的耳垂:“了了,我妈她,她想见见你。” 我僵住了:“什么意思?” 周启崇抱我的手紧了些:“你去见见她吧。” 我“哈”了一声,抬手要推开他:“不去,那是你们家的事。” 周启崇抱着我不放手,沉着声音说: “了了,她情况,不太好,癌细胞转移了,春节的时候,蒋宜没去看她,她就问我说怎么了,” 我倏地意识到什么,挣扎起来:“放手!” “我说我还爱你。” 周启崇说着,吻上我的额头,有些哽咽地说:“了了,对不起,三年了,我们谁也没解脱过――不论是我妈或者是蒋宜……” 我抖着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周启崇低头摸摸我的脸: “她想了好几天,终于跟我说,她想见见你。” 亡羊补牢,尤未晚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开始进入感情甜副本,好累 ☆、柳暗花明 我幻想过会有一天周夫人会妥协,然而周启崇现在真的告诉我了,我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了了?”周启崇亲亲我的嘴角,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回神,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没。”我淡淡说:“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周启崇不说话了,我们两个相拥着躺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沉默,却并不感到尴尬。 就好像有什么梦想是你的终生目标,你为了它已经精疲力竭遍体鳞伤,它却在突然之间轻而易举地实现了,你甚至没法表现出喜出望外,只剩下疲惫和茫然。 半晌后,我问他:“蒋宜呢?” 周启崇摸摸我的头发:“出国了。正在办离婚。” 我愈发茫然,感觉跟做梦一样。 周启崇拥紧我,缓缓开口:“了了,爱情是双方的,任何一方不给予回应都只能叫做执念,爱情比执念要难放手――她放弃了。” 我闻言,把头向后靠了靠,打量周启崇的脸,他好脾气地任我打量,而后轻笑一声问我:“怎么样,满不满意?” 我没理他的问话,却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脸贴到他脸上蹭了蹭:“我们是爱情。” 周启崇惬意地也蹭了蹭,答道:“我们是爱情。” 太快了。我等了三年的东西,一夕之间就全给了我。 直到周启崇洗了澡上床时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把我被子上的笔记本抽走,拧着眉道:“以后不许玩了,养的什么习惯!” 我愣愣地看着他熟稔地掀开被子躺进来,下意识问了一句:“现在就睡?” 周启崇把我裹严实了,跪着去摸墙上的灯,嘟囔道:“你就是睡太晚了才睡不着,知道吗?来,我陪你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说着在被子里摸我的脚,一把抓住,把我的脚夹到他腿缝间,“嘶”一声道:“冷死了,快睡快睡,来。” 周启崇原本睡觉是会打鼾的,后来在部队里被某个认为打鼾很危险的教官调||教了两年,睡得安静许多。 所以我现在也无法猜出他到底睡着没有。 我一闭眼就看见那架爆炸的飞机,看见周夫人按着手背上的针头求我们两个分手,看见手术室惨白的灯光,想起我妈说我们两个在手术室门口无法为对方签字…… 我猛地一下睁眼,感到胃有点不舒服。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我下意识侧头,借着月光看到周启崇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我。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会儿,我爬起来。 “怎么了?”周启崇问我。 我道:“你先睡,我去喝口水。” 我到客厅喝了些温水,胃里还是不大舒服,于是去调了碗藕粉,一转过身,就看到周启崇站在阴影里。 “你做什么?吓死我了。”我皱眉道。 周启崇似乎笑了一下:“了了长大了。” 我顿住了,莫名地觉得这句话有些哀伤。 他走过来看看我手里的碗:“饿了?” “没,胃有点不舒服。”我说着,坐到桌旁一勺一勺吃起来,看着他去厨房烧水。 几分钟后,他拿了一个热水袋出来递给我抱着,拿过我吃完的碗要去洗,我道:“刚才烧的热水有剩的吗?――热水洗快一点,台子上有豌豆粉,撒一点不会滑腻。” 他“唔”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我们两个重新回到被窝里时,他在被里揉揉我的肚子:“还难受吗?” “还好。”他揉得舒服,胃部又暖烘烘的,我开始有些发困,迷迷糊糊道:“平时注意点就好了,毕竟少了三分之一……” 他僵住了,我一下子清醒,对上他震惊复杂的目光,尴尬地轻咳一声:“没事,就是胃病,以前那样,你知道的。” 他沉默了良久,最后淡淡说道:“睡吧。” 我又睡不着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知道我还爱周启崇,他也还爱我,但这种相处方式已经明显跟以前不同了。 他母亲已经让步了,他已经离婚了。 但我们却找不到原来那种轻松的感觉了。 我们其实可以在一起,也终于可以在一起,但原来爱情一旦背上时间,还是不一样的。 周夫人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她比上次我在林乔恩那里见到她时瘦了许多,脸颊深陷下去,形容憔悴。 她见到我居然显得很高兴,拉着周启崇说话。 我不敢随意碰她,她的背上被开了个洞,插了根管子,把肺部的积水吸出去。 周启崇非常自然地坐下来帮她按摩有些水肿的双腿。 这个老人很坚强。 我一直都佩服她,得了癌症的人一般都是绝望的样子,周夫人却一直用一种平常心对待:“都是病,老了就会得病――这种病那种病,难道你还指望没有癌症就能长生不老?” 我尴尬地笑笑,周启崇不满地喊了一声:“妈!” 周夫人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我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去给她收拾桌上的东西。 周夫人开始小声说话:“我不化疗了。” 周启崇沉默一会儿没说话。 “启崇,化疗有什么好?难受死了。你定下来,我也安心了,让我走的舒服点,啊?” 周启崇还是没说话,母子两个沉默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响起周启崇轻轻的吸气声。 我拿起碗筷去找水池,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个。 我洗了东西回来,在病房外面碰见蒋宜。 风尘仆仆,拎着一箱东西。 我们两个站了一会儿,我跟她打招呼:“嗯,嗨…周启崇说你出国了。” 蒋宜踌躇地站了一会儿,把东西递给我:“我不进去了,你帮我把东西送进去吧。”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我叹口气叫住她:“蒋…小姐,介不介意跟我去喝杯咖啡?” 我带着蒋宜在医院楼下找了家人很少的咖啡店。 我不敢喝咖啡,只要了杯白水。 蒋宜要了杯卡布奇诺,用小勺一下一下拨弄咖啡上渐渐沉下去的奶粉。 “周阿姨情况怎么样?”她低头看着咖啡问我。 我答道:“不太好。――我刚刚听她说,她不想化疗了。” 咖啡“噗”地溅起一小朵,蒋宜低着头用手抹眼睛。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我喜欢周启崇。”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我知道啊,不然哪个女的会明知道他是同志还嫁给他。 “我在医院当实习生的时候就见过他照顾周阿姨,”蒋宜道:“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很细心,以后如果要找个老公,我肯定得找他这样的。” 我喝了一口水,尽量用温和的语调问出心底的疑问:“蒋宜,你有那么好的家庭条件,自己条件也很好,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同志?” “因为我喜欢他,”蒋宜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不觉得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你――你还是个男人。” 我简直无言以对,默默喝水。 “我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但周阿姨肯定不会同意。”蒋宜淡淡地说:“我觉得只要结婚了就好了,他总会发现,我就算不是你沈江佑,也可以给他一个家,或者一个孩子。” 我道:“他的性取向是天生的――他就喜欢男人。” “同志结婚的多了去了,”蒋宜说:“我跟那些同妻不同的是,我一直知道他是个同志,我也有他母亲支持,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说话声音有些急,然后渐渐冷静下来,呷了一口咖啡,抿着嘴唇说:“只要他愿意结婚,就算他妥协了。他总会发现两个人过日子,男人女人没什么不同――我还能给他更多。” 我摊摊手,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我们两个一起沉默下来,她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但我等不下去了。” “阿姨身体越来越不好,本来只要阿姨好好的,再过几年,他不可能离开得了我们的家,但如果阿姨现在不在了,他肯定会跟我离婚。与其让他赶我走,不如我自己走。” “你父母呢?他们知道吗?”我问她。 “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她不屑地看我一眼:“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周启崇――这里是华夏,又不是加拿大,让他们越洋来管我吗?” 我看着她把咖啡喝完,叹了口气:“蒋宜,你从来没觉得同性恋的爱情是真的爱情。” 蒋宜“哈”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说着,站起身,在桌上留下纸币:“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花了三年时间还那么执着地觉得,只要多一点时间,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蒋宜笑得讽刺:“你以为呢?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被社会视为异类――你以为你们的感情又能撑得到什么时候?” 我笑起来: “你把感情想得太复杂了。爱就是爱了,并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有对待感情踌躇满志、百般算计的人,最终都会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打败一个boss,准备开始解决内政问题,然后过段时间再解决一下国家大事,这篇文就完结了,我算一算啊,应该可以在假期完结吧(忐忑) ☆、一如往昔 周启崇在医院陪他妈,我回家里熬了点粥,随便炒了两个菜,加上两个外卖,出门后随手逮了一个装作路人的国安成员让他帮我拎东西一起送饭去医院。 周夫人吃了饭休息,护工来守着,周启崇拉着我出来,后面还跟着那个满脸尴尬的国安成员。 临近小区,周启崇拉着我的手一晃一晃,回头热情招呼他:“兄弟,哪儿的?” “…临城。”对方揉着鼻子答道。 “待会儿有事儿没有?”周启崇“嘿”一声:“满辛苦的,啊?” 我扯扯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太嚣张。 那男人尴尬得左顾右盼:“呃…你们,你们呢?” “回家,”周启崇大笑起来:“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男人惶恐道:“不,不麻烦不麻烦。” 我哭笑不得,拖着周启崇进单元楼,周启崇还要朝对方挥手:“无聊来家里玩啊,这里不用担心,”他用手指戳戳我的额头:“我看着他。” 对方忙不迭跑了。 我似笑非笑地瞅他:“你要脑子正常就该离我远点,指不定哪天就被国安带去喝茶了。” 周启崇嘿嘿笑着在我口袋里摸钥匙去开门,楼道电灯坏了,他在黑暗中摸索锁孔,一边插钥匙一边转过头来亲我,嘟嘟囔囔:“夫妻本是同林鸟…” 我推开他的嘴,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启崇自嘲一笑:“背不得。” 他“咔嗒”一声扭开门:“不过也对,老公见你将逢大难,不是赶紧离了婚颠颠跑过来了?” 他说着,把我推进屋里,拉住我要抬起来去开灯的手,轻轻“嘘”一声:“乖乖站着,我去看一眼。” 我靠着门框站了十几二十几分钟,周启崇从卧室里喊:“进来,了了!” 我开灯走进去,蹙眉问:“找着了?” “没有,”周启崇从衣柜后面探出头来:“张全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弄。” 他呼一口气,咬着牙把衣柜搬回去,衣柜底部刮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响,周启崇吓得手一抖,衣柜一角砸得他“嗷”一声惨叫,狠狠一推把衣柜推进去。 衣柜推进去了,他自己也被卡得出不来了。 我毫无同情心地大笑不止,笑够了走过去准备搭把手把他解救出来,周启崇从衣柜与墙的缝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发出明显被挤压变声的音:“不,不用,了了,我,我休息一下,你,你不用管我,等我想好了…不等我休息好了,我自己出来。” 我忍着笑打开衣柜门站进去,对着周启崇那面壁敲了两下:“不怕,我在这儿陪你好了。” 周启崇良久无言,过了一会儿突然听他怒吼一声,衣柜一阵天旋地转,周启崇脱身,将我一把从衣柜中捞出,压在床上狠笑道:“陪我?嗯哼?幸灾乐祸?我们两个来干点什么?嗯?” 我心觉不妙,愠怒道:“周启崇,你怎么那么小心眼!不过笑了两声而已…你……” 周启崇双眼一眯,一手扣住我的腰开始数我的肋骨。 我笑得哆嗦,一边在他双臂间躲来躲去,一边狠话威胁让他住手。 周启崇不依不饶,专挑我受不了的地方下手,我终究敌不过他无耻,笑得喘不过气来,无力地扯着他衣袖求饶:“放手…不行了…” 周启崇闷闷地笑了两声,忽然掀开我的衣服―― “了了。”他动作僵了僵,用手抚上我腹上的伤疤,我还没从方才缓过劲来,又喘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会儿气,才看向他:“怎、怎么?” “有多严重?嗯?”周启崇问着,把我拉起来抱在他身前。 我靠着他颈间,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招供:“是我自己没注意,胃穿孔,要根治,所以就做了胃切除手术。” “切片检查呢?”周启崇抖着声音问我,我抬起头见他脸色惨白,心里有点愧疚,认真地答道:“没有癌变。以后注意点就好了,不吃太饱,别饿过头,不吃辣的什么的。” 周启崇长舒一口气,把头埋到我肩膀上,手都在发抖。我于是拉拉他的手,伸出自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周启崇没抬头,但还是默默将他的手扣紧了些。 半晌,他亲亲我的颈侧:“了了长大了。” 这是我这两天第二次听他说这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抽出手来摸摸他的头:“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能帮我做什么。” 周启崇静了静,轻轻笑起来,贴在我耳边说:“我能做什么?嗯?”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 他坏笑着把我按倒在床上:“我能帮你洗床单。” 【拉灯】 周启崇折腾到凌晨三点,完事了还要唧唧歪歪说话并动手动脚,颇有再来一次的企图,我简直忍无可忍,把他赶去沙发上,这才安安静静睡到第二天下午。 我起来的时候周启崇不在,估计是去守着周夫人了。我腰酸背痛,慢吞吞挪到厨房,抓了几把米把粥煮起来,转辗卫生间洗漱。 新的一天从下午开始,我开车去了趟公司,在张全的眼皮子底下检查了一下防火墙,补了几个漏洞,回家拎着饭盒去医院。 我有时候当真庆幸周夫人只喝粥,不与我同周启崇吃饭菜,否则她定然会担忧她儿子以后味觉失灵。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空空荡荡,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病人刚刚被送去抢救。” 我放了东西,在手术室门口看见周启崇,他看起来很沉默,靠着墙站着,见到我来只是动了动黑沉沉的眸子。 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 周启崇用手指轻轻勾住我的手腕摇了摇。 我轻声说:“会好的。” 周启崇“嗯”了一声,疲惫地把头靠到我的颈侧:“了了。” 我没说话,我知道他不是想跟我交谈,只是想叫叫我。 周启崇不是属于情绪外露的人,就连周夫人刚被查出癌症时,他都没有表现出多悲痛。但我知道他心里难受,我知道他看着他母亲渐渐虚弱会手足无措――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时时刻刻坚强得像一根支柱,让周夫人看到,然后欣慰,然后觉得肺癌并不是那么可怕。 周夫人在今天下午吸氧时突然呼吸急促,然后断断续续停了几次,被送进去抢救。 周启崇看起来状态也不是很好。 我于是自己去隔壁找了两个医生问情况。 “实际上能拖那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医生叹了口气:“你看她的肺,右叶早就不可能用了,左叶也变成这样…癌细胞又开始转移…” “养着吧。”医生最后说。 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到手术已经结束,周夫人被推出来,面上罩着呼吸器,周启崇如释重负地跟主刀医生说话。 走廊另一头,一间手术室门打开,家属在痛哭。 一边生,一边死。 周夫人曾经用自己的命恳求周启崇给她一个孙儿,却又在生命倒计时妥协。 我以前曾经想不通周启崇跟她母亲的关系怎么还会那么好,现在则已经可以理解。 她那么爱周启崇,甚至用生命给她的儿子求一段幸福――一开始是想帮他选择一条最好的路,在三年过后终究希望他获得祝福地走自己的路。 这个老人不像我母亲,却是一个母亲。 “了了,”周启崇在那头喊我,脸上又恢复了一点神采:“饿了吧?去吃饭。” “我带饭了,”我不高兴道:“随便找个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 周启崇“嘿嘿”笑着过来牵我手:“走啦走啦,不要吃那些了。” 我眯起眼来:“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我做什么你都吃吗?” 周启崇啊哈哈几声:“走啦走啦。” 我们吃完饭回到医院,周启崇去给他妈按摩,我拿着他的手机上网,他一边按摩一边絮絮叨叨:“你就一天到晚看吧,你现在眼睛多少了?嗯?跟你说要戴着平光镜…那些乱七八糟的论坛也不要去了,现在在严打,知道不?” 我向他举起手机,屏幕上一行大字:爆笑穿帮视频集锦。 周启崇闭嘴了,三秒后反应过来,低吼道: “你用流量看!” 我再次举起手机给他看:“中国联动提醒您,您的本月流量已超出套餐范围…” 周启崇夺过手机噼里啪啦怒打几个字,又把手机丢还给我:“…感谢您订购2g流量套餐…” 我笑起来。 周启崇哼一声,然后叹气:“笑什么,现在媳妇越来越难养了。” 几天前,张全带着周启崇来找我,这几天又有那么多国安的人跟着,所以周启崇大概是知道老头的事的,但他不问,我也不说――我猜他早就从张全那儿问到了所有情况。就像他不说他母亲的情况,我也不问,他当然也猜得到我已经去问过。 这是我们俩的默契――无论是老头或是周夫人,都是我们的伤疤,我们也从来不愿用直接撕开对方伤口的方式来证明对方信任自己。 ――就像我在手术室外对周启崇说:“会好的。” ――就像周启崇昨晚抱着我说:“你还有我。” 我觉得我们以前相处的感觉又回来了。 三年时间,在一天前我还觉得,这感情一定改变了,但原来没有――变的是人。 毕竟两个人已经各自成长了三年――可只要爱了,就会去主动适应改变的对方,所以变不变都没有关系。 因为我还爱他,一如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肉肉什么的(摊手),我也是无能为力啊,毕竟渣作者写肉无能(唉!挠墙),而且,嗯,肉肉是不好的(严肃脸),对,不好的(忐忑心虚),大家脑补一下,自力更生啦啦啦啦啦 另:大家情人节快乐(单身狗差点忘了) ☆、程序再现 周启崇终于办完所有材料跟蒋宜去领离婚证,一大早兴高采烈得跟结婚一样。 我百般无聊,又不愿意到登记处外面去等他一起吃饭,正巧接到许世昌的电话,于是扯来扯去最后约好在公司等他。 许世昌找我实际上没什么事,就是想让我亲自去证明下我还要这份工作。 他电脑坏了,总是死机,里面又有一堆小秘密,于是把我拎去当维修。 我不爱帮人修电脑,尤其是老板的,知道了太多总是活不久,许世昌似乎知道我的顾虑,再三保证他的电脑里面绝对没有艳照。 张全不知怎么进来的,也过来凑热闹,随口开玩笑道:“没事没事,小沈修吧,你们许总不要你了就跟我走。” 许世昌也不生气,扭过头跟张全哈哈哈地打趣。 两人你来我往,呵呵哈哈,吵得不行,我简直想把硬盘抽出来一人一个砸在他们两个脸上。 好不容易连入系统,我一行一行查代码找病毒,两个人还在嘻嘻哈哈。 饭碗端在人家手上,我无法对这种行为做出什么评价,为了专心,我只好一字节一字节念出来。 周启崇被秘书领进来时,我刚刚念到一个古怪的单词――“alechi…” “许总,这位先生刚才…” “啊…” “小沈朋友…以前是…” “…幸会幸会…” …… 办公室里又多了一个人,声音乱杂杂响成一片。 我拧着眉又将这一段命令完整地念了一遍――电光火石间灵光乍现,我一下子想起我在哪里见过这种古怪的语言――是那个智能程序。 我登时寒毛直立,大脑一片空白,嘴唇下意识开阖,念出我背过的一条条代码,手上无意识地敲击屏幕,目光飞速里掠过一行行代码,在字里行间寻找这种古怪的语言…… 一句、两句……跟它那么相似,近乎就是一体。 是它。绝对是它。 顿时,我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这又是那个程序的冰山一角吗?这是它留下的痕迹还是陷阱?如果有了这一部分,我是不是就能分析出背下来的那部分?――甚至是推敲出整个程序… “乖徒儿,好好看这个程序,记下来,师傅教你的。” “我不能多说,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乖徒儿,好好看,记下来就把它删了。” “指令删除,停止执行。” “…现在插播一条重要的新闻,自美国洛杉矶起飞的航班…当地时间今日早晨十点四十分左右在太平洋上空爆炸,机上有十二名华夏游客及五名华裔,目前确定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二百四十八人已经全部遇难……恐怖组织……” …… 照片上那个趿着拖鞋、笑得痞气的男人,为了这个狗屁不通的程序,三十年没回家。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电视机屏幕上看见那朵燃烧着的红云轰然坠下,然后有人告诉我说,你父亲是华夏的英雄。 我只觉得脑里万雷轰然炸响,血液沸腾得窜上我的耳膜,什么也听不到想不到,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劈开所有思维,席卷一切、拔山倒树而来―― 删了它! “沈江佑!”周启崇拍拍我,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 我一下子清醒,推开他跟张全,激动道:“我知道是什么!我找到了!让我把它弄出来!” 张全吼道:“出去――周启崇!带他走!” 周启崇上来拉我,两个人拼尽全力要把我推出去,就好像那台电脑上有一只吃人的怪兽。 我挣扎着朝张全吼他闭嘴。 我不能让国安拿到那个东西――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况且国安里还有内鬼――“让我去把它卸下来!” 张全同周启崇合力将我弄出门外,我按住门框喘息着,眼睛死死盯住门内的张全:“…让、让我去…你们不知道让我把它…把它…” 张全一只手按在门上,冷下脸来,语气冷漠到令人发指: “这不关你的事,沈江佑,”他顿了顿,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又说了一次:“这些事跟你无关。” 我难以置信地看他。 他将我的指头一根一根从门框上掰下,淡淡道:“这是国安的事。你不要管了。” “嘭”地一声,门在我眼前关上。 一头热血被张全浇熄,我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感冷,一阵阵发起抖来。 我茫然无措地站着――怎么可能跟我无关? 周启崇拉拉我的袖子:“了了。”拿起外套给我披上。 我打开他的手,哑着声音问:“为什么拉我出来?” 我后退几步离开他,低吼道:“我爸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死的,我凭什么连看都不能多看?!” 周启崇安静地看着我,并不辩白,直到过道里只剩我们两个人,空气中只余我急促的呼吸声,他才缓缓走近一步:“了了,你现在不冷静,我们回去说,来。” 我没有动。 他走过来把我大衣给我围好,轻轻抱了抱我,哄道:“回去再说,”然后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我额头,直视我的眼睛:“走吧。” 我回到家里还是在浑身发冷,周启崇揽着我坐在沙发上:“了了,我不能让你冒险,”他摸摸我的头发:“你确定是那个程序吗――别激动,我不是否定你,如果真的是,这个程序出现在许世昌电脑里未免太巧合――还留下痕迹…” 周启崇说的是事实。 我不是现在才意识到,只是才愿意去怀疑:“什么意思?” “他们估计不确定程序到底在哪里――要么在国安,要么在其他地方――华宇这两年太出风头了,会怀疑到华宇身上并不奇怪。”周启崇说道。 我没说话,良久后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可以接受这个解释。 “张全说得狠了点,但了了,”周启崇偷偷瞥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用食指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你爸既然选择入国安、去美国,他其实…” “别说了,”我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站起来,无措地环顾四周:“我就是,嗯,发泄一下。我其实没有…我只是…” 周启崇也站起来,从我身后环抱过来,嘴唇贴在我耳侧:“不说了,了了,不说了,”他抱着我轻轻地左右摇晃:“但你别憋在心里,嗯?” 他侧着头吻上我的嘴唇。 他吻我的时候表情前所未有的平和沉静,连带着我也平静下来。我一向喜欢这种亲密――唇齿相依,相濡以沫,时常会让我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你还有我。”周启崇轻声安慰我。 我摸摸他下颔青色的胡茬,痒痒的,忍不住又摸了摸,动作渐渐变得像逗狗。 周启崇一脸无奈地看我。 我笑起来:“去做饭吧。饿了。吃完该去医院了。” 周启崇扬扬眉:“你老公就这点作用?” 我感到腿侧被一个硬物抵住,登时有些恼羞成怒,狠狠踩了他一脚,挥挥手让他快点滚蛋。 周启崇不甘地在我的肩膀上隔着衣服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口水印,我嫌弃道:“你磨牙吗?苏安她儿子都不干这种事了――周启崇!你是狗吗?!” 我被他又咬又啃的动作弄得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踹远:“快点去做饭!你不做我做了。” 这句威胁很有用,周启崇伸着懒腰去厨房做饭了。 我眯了眯眼,缩回房间里把刚刚在许世昌电脑上一眼瞄见的几句代码默下来。 这样很有用,程序语言是一种很精密的东西,错误一点点都会无法运行。 我曾经背下来的是程序中完整的一部分,全部用同一种陌生语言写成,我要看懂是很困难的。 然而,现在这些语言夹杂到了一个正常系统中。 这就简单多了。 我只要知道哪些语言可以插在原系统的哪些位置,就可以弄懂好几句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知道我很过分…更那么晚…呃…临时有事出去吃饭,十点才到家【泪】 多谢锡胖的评论轰炸还有很中肯的建议,还有那么长长长的长评么么哒(今天实在抱歉了) 你的建议前面的暂时先不改了,免得造成奇怪的现象――如伪更,从这章开始努力改,监督我捉虫什么的,等完结了我再改前面的 以后有什么建议请不要大意地提出来,因为我有一颗玻璃心,玻璃心易碎,――但我有502!!碎碎粘粘碎碎粘粘! 么么哒你们,收藏喔 本文日更时间,每晚八点左右,最晚十点,如果有特殊情况……啊哈哈哈哈 ☆、程序语言 我需要许多时间来整理我拿到的为数不多的信息,周启崇在我查书时进来看我,手上抛着一个刚烘好的土豆。 “吃不吃,吃不吃,”他问着,把土豆递来我面前,吹两口气:“烫死了,香哦,要不要?” 我拨开土豆找可以插入工程建立指令的代码:“自己吃…唔,烫死了周启崇别捣乱,出去自己玩。” 周启崇食指点点我额头:“待会儿出来吃饭哦,再胃痛就给我等着。” 我点着头答应,目不转睛地找代码,周启崇叹口气,把眼镜拿过来给我戴上:“小心点,嗯?” 他没有反对,我心情好了不少。 我现在是在尝试学习一门我见都没有见过的程序语言,这语言的语法规则与其他语言似乎完全不同,如果我能拿到许世昌的电脑,我可以得到的东西会更多。 然而现在我没有更多的信息,只能一步步自己摸索。 有周启崇的默认支持无疑很好,起码这会让我觉得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令我欣慰的是,周启崇比我更厌恶这个程序,他的说法是,一个无法交流的东西几乎占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你想跟电脑谈恋爱吗?嗯哼?”周启崇把我翻过的书一本本整理摆好:“可以收了?” “不行,”我瞥了一眼:“边上那本可以收了――你手上拿的什么?――我刚才已经喝过了。” 周启崇去找了个中医给我调理肠胃,除了给他母亲按摩还想给我按摩。 我不喜欢喝中药,也不喜欢他给我按摩。 前者是因为中药苦,后者是因为他按摩着总是会变味,然后我就只能在床上躺很久。 我告诉过他按摩的穴位不对,他就说所以要多试验几次。 我告诉他如果他真的爱我就应该正常按摩,他很淡定地表示正因为他是真的爱我,所以才需要这样那样的按摩。 我有预感这样谈下去,按摩迟早会变成像洗床单那样的事故,所以及时住口开始喝中药。 西医治表,意思是你哪儿不对就治哪里,所以见效快――比如我的胃不对,它就干脆给我切了三分之一扔掉,然而造成的后果也严重,隐患太多,没有治到根。 中医治里,意思是你哪儿不对就找根来掐,所以见效慢,但是隐患也会少一点。 对于我来说,如果推荐别人治病,我推中医,如果给我自己治病,我还是选西医――因为中药苦。 周启崇很唾弃我这一点:“你宁愿到时候挨一刀也不愿平时好好养着是不是?” 所以现在我有了新选择,中药苦,但跟周启崇时不时用按摩的借口来一发比起来,我还是可以忍受中药。 周启崇每天盯着我喝药,我每天演算程序推代码。 他看我推来推去只弄出几个零散的命令,就建议我想想我爸以前教我的东西:“我以前听说过国安有这么个人,说是聪明到恨不得再投胎一次――别这么看我,是他们说的,”周启崇调着鸡蛋说:“你爸聪明成这样,不可能什么提示都不给你留…他不是也参与编写了这个程序吗?――了了?”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厨房门口看他,良久才讷讷赞叹:“周启崇,你怎么想到的?!” 周启崇一脸哭笑不得:“你自己钻进死胡同里了……喂!别跑!了了!不许锁门啊!待会还要喝药!” 我飞速跑回房内,激动得连连敲错代码,好不容易用自己推敲出的那种奇怪语言写了一小段最简单的循环命令,我敲下回车键的时候,另一只手因为紧张已经紧紧握起。 江丰以前最爱让我帮他测试程序――大的小的内嵌的流程的……用的语言也是各种各样,为了能应对他的各种程序,我专门写了个可以尽量用原代码解释的测试程序。 既然是计算机自己的语言,就让它自己解释出来告诉我吧。 如果可以运行……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出现的计算流程,几乎一下子哑然失声。 真的可以运行解释――这意味着江丰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让我拿到这个程序,他从一开始就不断训练我解释各种程序语言的能力,从一开始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周启崇曾说,你父亲既然选择进国安,去美国…… 后面那句实际是――他就没打算回来。 江丰毅然决然抛妻弃子三十年,当初在网上与我相遇却没半点暗示,若不是张全,我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跟我的真正关系。 他做了那么多的算计,甚至冷静到把自己的死亡都计划在内,原来是因为他早就选择了这个方式离开。 我所写过的那个用于测试和解释程序语言的程序被江丰改进过,他还给它起名叫ze”,笑话我就是因为懒才会想出这种程序。 现在这个程序却是我解释出智能语言的唯一希望。 ze”缓慢运行着,像从前那样一点一点尽量通过分析所给的有限语言判断出语言种类并尝试解释: “err patch”…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来,智能语言写出的简单命令虽然可以ze上面运行,却找不到也解释不了这种语言。 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个提示框: “there is ory or baelligent analysis”(“没有在历史纪录或已有资料库里找到语言资料,现在进入智能分析。”) 智能分析是当时我设计用来应对其他程序语言的功能,即根据现有的程序语言材料分析代码。 这个功能我虽然设计过,却没有真正用到过,主要是因为我弄的程序语言数据库太庞大了――为了接下江丰的所有测试程序,我几乎记录了所有的程序语言,并写了一个类似浏览器那样的抓取程序,把它放在网上,时时刻刻抓取最新的信息。 现在它突然跳出来,连着我的心也“咚”地猛然一跳。 江丰当时帮我ze改进的时候,是不是也给这个功能动过刀?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只见计算机平静了片刻,屏幕上突然以每秒两到三个字节的速度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代码。 规律、简洁、精致,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它们一样。 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些还在不断出现的字节,心脏愈跳愈快,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我的喉咙中蹦出来。 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往下刷,几分钟后才停下来,光标在最后一个字节后面一闪一闪。 最后一句代码我推出来过,意思是命令结束。 只是一段全新的解释性代码,不属于我背过的部分,也不属于许世昌电脑上的任何一段,计算机在用自己的语言解释自己的话,就像英英字典和辞海一样。 智能分析成功。 我在这个程序上同江丰一起写过一个转换语言的功能,只要解释出来了,我就能把它转换成我熟悉的计算机语言,那么,弄懂这种智能语言就指日可待了。 我欣喜若狂,无声地猛敲了几下桌子,呼出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输入指令:“exge it t”(转换成c语言)。 & valid”(请求无效)。 我皱了皱眉,换了一个请求:“exge it to java”。 & valid” & valid” …… 无论试多少次、换多少种语言,都不成功,屏幕上永远是那句冷硬的“request valid”。 我似乎又陷入了一个破无可破困境。 可以解释,却无法转换语言,这又是什么原因?我能感觉我离这个语言越来越近,就在仅剩一步之遥时,又多了一道天堑。 “喝药。”周启崇端着药进来,看见我坐在椅子上烦躁地玩桌上的那只按动笔,非常有眼色地把药碗抬到另一只手上,离我远了一些:“出来喝药,来来,休息一下。” 他诱哄我道:“张全给你打电话刚刚。” 我吐出一口浊气,懒洋洋侧头睨他,把眼镜摘下来甩来甩去,示意他我在听。 周启崇诡计得逞,嘿嘿笑道:“来喝药,喝完再说。” 我皱眉伸手,周启崇一副殷勤样把碗双手奉上,微探头盯着药汁全进了我的嘴,这才心情颇好地递给我一颗水果糖,把空碗拿回去。 中药一如既往的苦,即使含了糖也不起作用。我伸了伸舌头,呲牙咧嘴半天,终于缓过劲儿来:“张全说什么?” 周启崇眉梢一动,我立即知道上当,懒得多跟他说话,顺手抓起件外套朝他扔过去:“滚吧。” 外套在空中飞掠而过,从一个口袋里飞射出一件闪着红光的暗器朝周启崇撞过去,周启崇训练有素,微一侧头,眼疾手快抓下暗器,暗器一边振动一边响起他手贱帮我设的甩葱歌。 “把我的手机给我。”我站起来要去拿正在响着甩葱歌的手机。 周启崇躲开我的手,坏笑着摇了摇头,接起手机:“喂?” 他的耳朵碰到了免提键,我听到听筒里传出我妈狐疑的声音:“…你是谁?我家了了呢?” 周启崇瞬间色变,赶紧过来抓我。 这回换我躲开他的手,幸灾乐祸地站到远处看他接电话。 周启崇用眼神威胁我接电话,嘴上赶紧跟我妈问好。 我用手势示意他好好接电话,侧着身子躲过他求救的手,心情很好地哼着甩葱歌去外面找糖吃。 作者有话要说:  见丈母娘了散花…… 那个,渣作者要说一个,嗯,不太好的事情… 渣作者要…请…假…(不要打脸) 我即将远赴一个没有网络的小山村…渣作者没有存稿………… 对不起大家…回来一定尽量补。请假大概五天,或许没那么长,要看情况…… 嘤嘤嘤你们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原谅我么么哒 ☆、周老先生 周启崇在房间里跟我妈打电话近半个小时,我一开始还在幸灾乐祸,后来便忐忑起来,想去看看他们两个聊得怎么样,结果周启崇居然直接把门给锁上了。 我默默无言地蹲在房间门口,把水果糖的糖纸捏在手上团成皱巴巴的球,在地上弹过来弹过去,幻想这是周启崇的化身。 片刻后,我听见周启崇在里面:“…是的,好的好的…伯母再见。――了了你是不是蹲在门口?不要靠着门,我要开门了。” 少顷,周启崇从里面将门拉开一条缝,低着头小心翼翼对上我不友善的视线:“了了…你妈要来帝都。” 我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谁?” 我抬头看他,我们两个对视半晌,我“哦”了一声,他似乎觉得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你怎么看?” 我脑海里迸出千头万绪,复杂凌乱,好半天后才冷静地想了一下:“看房子?” 周启崇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看房子?” 我数着手指道:“这里就两间房――一间被改造成书房,你想让我妈住哪儿?” 周启崇认真思考起来:“把书房改成卧室?” 我平静地看他:“然后呢?” “你妈睡这间,我们两个睡……” 他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我高兴地提议道:“要么你搬出去住几天?” 周启崇愤然道:“我住哪儿?江锦那套房子离婚的时候折现平分了!我去住酒店吗?!”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心安理得地压榨他的生存空间。 周启崇难以置信:“我老婆在这儿!我去住酒店?!” 我眨眨眼:“但你老婆的妈也即将在这――谁是你老婆!” 周启崇挑着眉“嗯哼”了一声:“不然我们两个自己回去,别让你妈跑一趟了。” “你傻么?”我拍拍他的头:“我们走了你妈怎么办?!” 周启崇一边笑一边把我从地上半拖半抱地弄起来,做了总结:“就住这儿吧,我会让她喜欢我的。” 周夫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们守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基本是一整天都要在医院。 周启崇有心思跟我玩笑,但其实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看着他母亲发呆。 他队里有急事,没办法像往日那样请假。我一个人去守周夫人。 我到医院的时候周夫人午睡还没醒来,癌痛时时刻刻折磨着这个性情有些刚烈的女人。 她躺在床上,又瘦又小,面若金纸,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抑制不住的呻|吟。 周夫人在醒着的时候从不会表现出她沉睡时的这种脆弱。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很好,即使不得不时时吸氧,也要拉着周启崇说很多话,说她不后悔当年那么早就跟他爸离婚,说她早些年刚离婚时因为工作忙没顾得上周启崇的愧疚,说她不论怎样,希望周启崇跟我好好过下去。 她现在的止痛片已经增加到三片,但我现在在翻查她的小药瓶――她又偷吃了一片。 我皱了皱眉,拿不准要不要告诉给周启崇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小沈啊……”她躺在床上疲惫地笑了笑。 我知道她刚醒来时都需要多吸些氧,否则不舒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于是帮她把制氧器打开:“阿姨,你昨晚很疼吗?” 周夫人脸上露出些尴尬的表情:“别告诉启崇。” 那止痛药吃多了就会便秘,还会昏沉沉的。 我有些难受:“他早晚会知道的。” “我早晚得吃那么多,你们总担心我会加大药量,谁又最后不是吃到那个剂量呢?早吃晚吃都一样,还不如让我舒服点。”周夫人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摆摆手,让我把制氧器再开大些。 我道:“周启崇早晚得知道,为什么不现在让他知道呢?” 周夫人愣了愣,无奈道:“你这孩子。” 我把东西放下,轻轻把她扶起来坐着:“周启崇队里有急事,请不了假――要看电视吗?” 周夫人摇摇头,坐着看我收拾换洗的东西,半晌后笑着问我:“你妈妈知道吗?”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挠了挠头:“呃…我以前跟她说起过一些,前几天她跟周启崇打电话说要来帝都。” 周夫人也吓了一跳:“哦,”她想了想,笑起来:“这样也好。” 我们两个又沉默下来。 一会儿后她冲我手上抱着的程序语言资料扬了扬下颔,开启新话题:“那是什么?――你们年轻人总是那么忙。” “程序书。”我朝她扬了扬书的封面:“又开始疼了?” 她轻轻动了动:“嗯…不是。” 我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终于意识到怎么了,出去找护士来扶她去厕所。 周夫人去厕所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年过不惑,身材高大,花白的头发,双眼炯炯有神,眼眶深陷,鼻梁高挺,眉间有一道因为常皱眉头留下的印子,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像是曾经英俊潇洒过。 他跟周启崇长得太像了,我甚至只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峰很快隆起来,半点儿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你好,叔叔,我是周启崇的朋友。”我站起来答道。 “哦,”他的颜色缓和下来:“他妈呢?” “阿姨去洗手间了。”我说着,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能让他进来坐下――周启崇跟我很明白地表现过他对这个“风流老爸”的不喜,周夫人当初跟这个男人离婚也是直接上到法院的。 但是男人很自然地找地方坐下了:“启崇来了没?” “没有,他有事。” 男人不太满意地撇了撇嘴,然后终于自我介绍:“你跟启崇关系不错吧?――我是周启崇父亲,你叫我周伯伯就好了。” 我乖乖叫了他一声“周伯伯”,他显得很高兴:“启崇还在部队?他打小儿就聪明……那时候叛逆,我送本来打算他去经济,他给我偷偷报了军校!” 他说起这件事就咬牙切齿,我有点忐忑,因为当初周启崇报名时就跟我说他不想理他这个爸,是我建议他要么出国,要么去读军校。 所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算来算去,应该是我。 周老先生年轻时风流潇洒,又赶上刚刚开放的春风下海,财貌双全,于是家中红旗半倒,外面彩旗飘飘。周启崇小学时候有好几次在街上闲逛时见过他爹搂着不同的女人花大把大把的钱,老子泡女人,儿子逃课,两个人都不好批评对方,见着就跟没见一样相互绕着走。 他大男子主义严重,从来不管周启崇,也不让周夫人去外面工作,工作上遇到事回家就找着茬地跟周夫人吵架,或者暴打周启崇一顿,家门一砸,扭身去外面找女人。 后来周启崇半夜发烧四十度,周夫人背着周启崇去医院抢救,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单,周夫人把这位风流先生的电话打爆了,他才接起来醉醺醺“喂”了一声。周夫人压着怒气说她在医院,结果周先生居然蹦出一句“有了就打掉”,就把电话挂了。 周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开始闹离婚。 周先生觉得由周夫人提出离婚让他很没面子,而且也并不希望周夫人离婚分他财产。于是两个人“轰轰烈烈”打了一年多的官司,才终于把婚离了。 周启崇跟我说过,他的父亲在跟他母亲离婚后又娶过四个女人,包养女人无数,但愣是没生一个儿子。 于是周先生人到中年,回头一看,傻了,赶紧回来找唯一的儿子周启崇。 然而周启崇早已不想认这个爹,于是赌着一口气上了军校,变相跟他父亲表明态度。 此时这位老先生坐在病房里悉数往昔,不断向我从各个角度展现他记忆中那个并不真实的乖巧懂事、听话聪明的周启崇。 我不喜欢他,却莫名地觉得他可悲。 他说了一会儿,终于住口,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你怎么跟我家启崇认识的?” 我顿了顿,把思绪从其他地方抽回来:“我是…他小学同桌。” “哦,”周老先生干笑了两声,显得有些尴尬:“那挺早的,呵呵。” 于是我也只能陪笑:“是啊哈哈。” 我们两个笑了一会儿,终究不再勉强自己跟对方讲话,他开始玩自己的衣领,我默默低头看程序。 不一会儿,他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走了。 周夫人过了很长时间才回来,看她跟护士的表情,我怀疑她跟周先生在走廊上遇到了,果然,她张口就问我:“他来过了?” 我点头,谢过护士扶着她在床上坐下。 周夫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忍了又忍,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凭什么你现在来要启崇?” 我闻言顿了顿,帮她把毯子盖好,抬头见她眼里开始湿润,这才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讷讷道:“阿姨,你别担心。”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觉得周先生大概是来要周夫人把周启崇的名字写到他的户口薄上。 但我知道周启崇对周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夫人当年对周先生一忍再忍,最后是因为周启崇的事情爆发。一个单亲母亲,离了婚谁也不嫁,孤身带着儿子开了一家饭馆,把周启崇拉扯大。 我看着她哭起来,却发现自己口拙到无法说任何话去安慰她,最后脑子一抽,居然说了一句: “阿姨,周启崇又不是产品,不是贴个条形码就能规定身份的东西。” 周夫人咳了一声,哭笑不得:“谢谢。” 我尴尬得要死,低头帮她掖了掖毯子,坐下来看书。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今天找个网吧把这章传上来,捉虫明天回家看 ps你们看到封面了吗!纯手工画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月月你就是神!!!谢谢好基友的封面么么哒! 最后:大家春节快乐!祝红包收到手软,男的在新的一年里越来越帅,女的越来越美!么么哒!爱你们所有人! ☆、母上驾到 周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始说话: “他当年追我的时候,在我宿舍楼下点了九十九根蜡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并不想听他们的爱情史,可现在周夫人无疑是在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派遣心中的烦闷。 然而周夫人终究还是将我拉进了话题:“你呢?――你跟启崇是怎么…”她说了一半,禁不住自己笑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周启崇离婚后,跟我正面地谈起我跟周启崇的感情,我尴尬地挠挠头发,困难地回忆当时的事:“也没有…他跟我去吃饭时候说的,说要在一起,嗯,就这样。” 周夫人疲惫地笑了下:“我老了。我以前总觉得,他跟一个…才能…算了。”她终究没有说完,目光柔柔地看向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什么人:“总要长大的,我再搀多久,也陪不到最后。” 我觉得心里有点酸,顿了顿才开口:“谢谢。” “对不起。”她同时开口,叹了口气:“你们要好好的。” 孩子跟父母有分歧,胜利的永远会是孩子――因为时间。 父母永远不可能陪到最后。 周启崇晚上赶过来的时候,周夫人已经睡下了,我跟周启崇说了他父亲来过的事,他拧着眉考虑给周夫人转院。我想了一下,还是跟他提出来:“把你妈接回家里去住?” 周启崇眉梢动了动,手上玩着我的衣服扣子,什么也没说。 我拍拍他的手:“重新弄套房子,医院里什么都不方便,把她接回去住,我们晚上也好照看。” 周夫人的情况很糟糕,现在就连醒着的时候也会因为身上疼痛哼出声来,饭量也一天少过一天,有时吃一口便吐出来,晚上疼得睡不着,半坐着到天亮,就像过一天少一天一样。周启崇终于还是下手,按揭拿下一套一百平米的新房子。 我妈踩着他把房子装修好的那天,坐上飞机来帝都“游玩”。 “好的好的,可以了。”我心不在焉地翻书找代码,周启崇终于放下他的外套,开始在座位上不停看表:“来了哦,几点,嗯一点…” 我被他弄得心神不宁:“我妈没那么恐怖――周启崇别再翻你的领子了谢谢,你想用它来折纸飞机吗?嗯?我跟她说过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她会喜欢你的吗?” 周启崇本来一直都很淡定,从昨晚莫名开始神神叨叨地演习对话,自己吓自己,吓到现在脸色都有点变了。此时他听见我的话,深吸一口气,讷讷道:“可是我结过,婚。” “啊哈,”我道:“你也知道这样不好。” 周启崇愈发忐忑,看着我的目光居然露出点恳求的神色。我只好软下口气来安慰他,摸摸他的耳朵: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 周启崇大庭广众之下,用大衣挡着,低头在我嘴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嬉皮笑脸道:“现在好多了。” 我黑着脸瞪他,然后突然一僵,面无表情看正前方:“妈。” 周启崇悚然一惊,回头:“…伯母好。” 我妈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半晌才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你、你好。” 周启崇也有点尴尬,接过我妈的行李,带她往车的方向走。 我妈几步走上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盯着我的嘴唇直勾勾地看。我被她看得尴尬不已,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口干舌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我妈的脸白了。 我登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周启崇拽过来千刀万剐。 我妈估计是被周启崇亲我那一下吓得不轻,然而又不愿用重话说我,一路上默默无言,周启崇竭力想拉起话题都没能如愿。在外面吃完午饭,周启崇去结单时,她才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们…在外面,”她吞吞吐吐,目光移向别处:“要注意点。” 她在尽力接受她儿子“再一次”成为一个同性恋,并跟原来的男友重修旧好的事实。 刚刚搬完家,周夫人还没接回来,我晚上吃完饭看书,我妈坐在我旁边嗑瓜子,她已经自然了一些:“你跟小周……就这样?” 我茫然道:“怎样?” 我妈审视一般看了我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今晚那道红烧茄子蛮好吃的。” 我犹犹豫豫看我妈,半晌后憋出个“嗯”。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个什么回答。 实际上在上次的她跟周启崇打电话后,我就已经跟她通话许多次,明着暗着跟她提起周启崇,又跟林乔恩通气让他帮忙,尽一切努力让她接受。 她本来在电话里也说得好好的,结果一来就被周启崇光天化日之下的胆大妄为之举弄得差点吓傻,所以现在我心里也有点没底。 周启崇在厨房里洗碗,水声哗哗,我仔仔细细回忆今天一整天的进程,除了机场里周启崇那个作死的行为,我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不妥。 我妈的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晚饭是他做的?” “嗯。”我答道。 “你怎么不做?”我妈问我。 我理直气壮:“我不会做。你以前自己说你儿子做饭就跟下毒一样――疼疼疼。” 我捂着耳朵委屈地看她:“到底怎么了?” “洗碗呢?你也不会洗碗?”她眯着眼睛看我。 “我会摔碗。”我答道:“我摔过好几个了。” 我妈“啧啧啧”地摇头,一副“儿子蠢没办法”的表情,命令我给她开电视。 周启崇洗了碗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要去锁门。 我妈喊住他:“小周,锁门了?先别锁。走走走,陪我出去散散步。” 周启崇忐忑地看我,我忐忑地看我妈,我妈笑盈盈地看周启崇:“走吧,了了乖乖待着,啊。” 周启崇被我妈拉着要走,扭头朝我疯狂地比口型,我小心翼翼问我妈:“妈,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带你去看……” “不要你,”我妈鼻孔朝天哼一声:“你不是说最不爱逛街吗?小周喜欢吧?嗯?” 周启崇对上我妈的目光,咽了口唾沫:“呃…喜欢的。” 我被我妈一个威胁的眼神扔在家里,站了片刻,怀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念头,自暴自弃地不再乱想,回房间去翻书。 这是我毕业以来第一次花那么多时间去看关于计算机语言的书。 我有时候半夜会惊醒,冷汗涔涔――因为梦见我自己突然忘记了那个程序的代码。我飞快地背诵,然后周启崇会摸摸我的额头,说一句:“对的,跟你上次背的一样。睡吧。” 我必须尽快弄懂这个程序,否则我早晚会忘记。 nbspze无法将智能语言转换,其实是可以理解的ze的工作原理是集结所有的语言统计编排后,找到命令结果相似的语句记录,然后就可以将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虽然转换出来的代码很可能无法运行,但是可以看得懂的,再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运行。这就像许多中式英语,如“long ti no see”,外国人是不会这么说的,但他们并不是完全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问题是ze没有见过这种语言,它可以通过精密的计算分析用这种语言本身将它解释出来,却没有办法给这个语言跟其他的语言搭一座桥。 我开了台灯,把目光移向书架上的一排排书,希望能找到什么让我得到启发的东西。 房间里很暗,灯管还没装好,只有台灯。 我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房顶――灯管――二极管――晶体二极管――二进制代码――机器语言。 二进制!这才是所有计算机语言的基础。 我狠狠捏了捏拳,飞快坐回计算机旁启ze找到上次的记录。 “exge it to aguage” & suess”(请求成功) “inquirg the ache odel please wait a ute”(正在查询机器型号,请稍候) 计算机停顿了片刻,疯狂地运转起来,屏幕上一行行跳跃出来的“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不敢呼吸,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眼前仿佛有成千上百的飞虫纷飞不停。 光标终于停下。 成功了。 我呆坐了半晌,终于长长吸了一口气,开始仔细检视这些二进制的代码。 这些代码,是属于我自己的机器的语言,我以前买计算机时就去专门找过自己这台机器所对应的机器代码,所以要看懂它们虽然很耗时间,但并不是不可行。 一步之遥。 这些代码太多,我不可能再背一次。于是我抖着手给这些代码加密存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直接给这台机子断了网,然后瘫在椅子上,狠狠抹了一把脸。 钥匙响动声夹杂着我妈的说话声在外面响起,我倒抽一口气,“唰”地坐起来,将电脑关机,站起来默数十个数,终于平静下来。 我出房间时,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心里有点动摇。 我要去找张全。 我不相信他,但我不能让我爸白死。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再也不敢写这种文了,技术部分都别看啊,我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文科狗真是快疯了 ☆、周母病逝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过几天就要开学,我觉得我最近还是要勤奋一点,提前说明,本章主要内容是周母领便当,若有忌讳可以暂时不用看,么么哒大家 新房子三个卧室,我一个,周启崇一个,我妈一个。 我妈看到我洗漱完以后没跟周启崇进同一个房间时,露出一种庆幸的表情。 我就知道会这样。 她或许已经可以接受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但估计还无法立刻接受她儿子跟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并相信他们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我妈在帝都玩了一周,其间专门去拜访了两次林乔恩,看周启崇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尴尬变得自然许多。 在周夫人的邀请下,她去医院跟周夫人见面。 具体说了什么,我跟周启崇都不知道,我们重新回到病房时,两个女人都是一副抱头痛哭过的样子。 周夫人的眼圈红着,我妈泪眼婆娑。 最后周夫人笑了笑,说:“还折腾什么呢?大家都好好的,好好活着。” 我妈抹着眼角道:“好好的,好好的。” 一周后,苏安打电话来求我妈回去给她儿子起名字,说是再不上户口就要被乱写名字了。 “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过吧,”她临走时拍拍我的肩,眨了眨眼,忽然就落下泪来:“…妈就想你好好的。” 我鼻头一酸,赶紧眨着眼睛推她去安检:“我好好的妈,你别担心了,回去保重身体。” 周启崇把周夫人接回家来照顾,他平时有训练,时而有任务,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守着周夫人。 她的情况不好,整天整夜咳嗽,止疼药加到了每天五片,就算这样,每天还是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是止疼药无法控制的空窗。 有时候她哼了一会儿,就会茫然地看看我,叹息一声:“人活着好累啊。”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在周启崇离婚后情况好过几次,后来就越来越不好,见过我妈以后,她就好像放下了一桩心事,时常以一种近乎平和的态度去谈论死亡: “你们别忙活了,”她吃过止疼药后平静而安详:“去忙自己的吧!早晚的事情。” 有时候她精神好,甚至会笑着打趣:“江佑,去忙你的吧,也不知道人不在了,还会不会有灵魂,让我趁着现在,看看你们以后怎么生活。” 半个月后,周夫人拒绝再进行任何化疗,我们去给她买了白介素来服用,抓了些中药,呼吸器二十四小时佩戴,止痛药的数目反而稍有稳定。 周启崇生日那天,她精神很好,撑着拐杖站起来绕着周启崇走来走去,嘴里不时念叨着:“哎呀,我家启崇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多高多俊啊。”然后又拉拉我的手,一脸欣慰:“还是在一起了――在一起好啊。以后好好的。” 那天之后,她开始撑着精神给自己准备那些衣服。 周启崇半夜会起来发呆,我帮不了他,只能抱着他一起发呆。有天晚上他甚至哽咽起来:“了了,我要变成没有妈妈的人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拍拍他的头,安慰他:“会好的,会过去的。” 周启崇握住我的手,默默无言,坐到天亮。 我有天下午编译完一段代码从房间出来,看到周夫人在试穿几件白色的衣服。 她很虔诚地把它们一件件套到身上比大小,衣服大了,亦或者是她瘦了,空空荡荡的,风吹进来,好像她会飞起来一样。 我看见她用忐忑的目光看我:“……怎么样?” 我心里很难受,帮她选出两件来:“好看。” 她显得很高兴,摸着衣服左看右看,我去把外面的镜子抬进来给她看,她照照镜子,又摸着脸说不好看。 我深呼吸几下,安慰她说:“这很正常――光的问题,我把窗帘拉开就好了,光亮一些就好看了。” 我把拐杖递给她,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回头看她:“阿姨,怎么样?” 周夫人看看镜子,又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后笑起来:“江佑,你跟启崇,要好好的。” 我跟周启崇连哄带骗带她去体检,然后悄悄地去看结果。 癌细胞全身扩散。医生说,就是这几个月了。 她不知怎么知道了,安慰沉默的周启崇说医生瞎说,然后居然突发奇想让周启崇跟我去国外结婚:“随便玩玩儿呗,反正国籍也没有,走个过场,以后就不后悔了。” 周夫人在十六天后的一个上午离开。 周启崇给她熬好粥端进去,她胃口大好,跟周启崇和我说:“怎么活都是活,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江佑吃了没?别一天到晚看电脑,啊,多走走,锻炼身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好好过。” 她喝完了粥,想喝第二碗,我去给她盛。 我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周夫人闭着眼安详地躺在靠枕上,周启崇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肩膀微微抽动。 我悄悄退出去。 周启崇一定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种伤,只有时间才治得好。 周夫人的身后妆画得很好,即使不拉开窗帘也显得气色很好的那种。她穿着我给她挑的那件白衣和她自己做的寿衣,另一件白衣折好放在她的手边。 周启崇主持她的葬礼。葬礼上来的人不多,但都很认真地听着周启崇讲他母亲的一生。 周启崇的父亲没有出现。周启崇这么念的稿子:“…她爱过一个很好的男人,嫁过一位很不好的先生。那个男人是个白马王子,那位先生是个王八蛋。” “她为我操了一辈子的心,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妈也来参加了葬礼,出乎意料地没有怎么哭,最后,她敬了花就要离开,走前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叹了一声:“你看,生生死死,就是这么一回事情,谁都得走一遭。我们只能,好好活一次,好好爱一次。” 我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想起什么,问话脱口而出:“妈,我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愣了愣,弯着眼睛释然地笑起来,回忆一般地道:“他是个神经病――”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烈士陵园:“喏,他以前跟我说,他以后要是不跟我在一起,就是去跟那些人在一起了。” 我难以理解:“那你为什么,还会喜欢他?” “他是个英雄么,”她笑了笑,表情坦然:“谁没有个幼稚的时候――小女孩都喜欢英雄。” 我傻了一样地看她,看得她笑起来:“唉,了了,你爸能给我的,已经是他的全部了――我用我所有的青春去换他一辈子的爱情,足够了。” 一瞬间,我几乎觉得她已经知道她年轻时爱过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或许,她在当初江丰出发去美国的时候,她就当他死了。 然而,她不会知道,那个人已经葬身大海,不知道那个人其实连骨灰都没有,不知道那个人其实连烈士陵园都没有去到,甚至连表彰都不可能有。 又或许,她其实只是相信――相信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会是个英雄。 若是我像她一样,周启崇又没有回头,那么我很可能也会去找个什么人过完剩下的半辈子――但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可能会等个十来年,才知道往事不可追忆。 我一直觉得,周启崇的母亲是属于外表刚烈倔强,实际上内心脆弱的人;现在我才发现,我妈是那种外表温柔敏感,实际上很有勇气也很坚强的人。 我看着周启崇站在墓前发呆,看着周围绵延到墓园尽头的,高矮各异的墓碑,一种生死如命的怆然之感油然而生。 这些人都在世界上活过,都爱过什么人并被什么人爱过, 只是人死如灯灭,转身皆空,一方墓碑上的话就可以总结一生。这些人已经离开,矮矮的墓碑不是立给他们,而是立给其他的还活着的人――那些人还有自己的故事,只是生命里曾有他们走过。 周夫人现在躺在这里,她爱了一生、照顾了一辈子的儿子在怀念她。我很感谢她,因为我知道,她其实完全没必要松口妥协,她肯定也知道,即使她不妥协,等她离开后,周启崇也会回来找我,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但是如果那样,我们就会少了点什么,所以她选择在最后妥协给予我们祝福,成全我们。 她是一个坚强且令人敬佩的女人,现在走出了时间,我们只能抱着回忆怅惘。 她让我想起什么人。 我的父亲不在这里,也不在烈士墓园,更不在太平洋上――他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但他不止是一段代码。 他把他一辈子的爱情给了我母亲,把他一辈子的知识和智慧给了我,最后把他的身体和精神给了华夏。 “……你想选择是哪一国的人?你的心会不会因为什么而愧疚或自豪?” “让我告诉你,被一个国家的责任束缚的人,死得其所。” …… 我没见过他,但是他在我脑海里的形象很丰满,我几乎看得到他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翘着脚给我发消息,看得到他收到我的病毒包时气急败坏的表情,看得到他在登上那架飞机时,吊儿郎当地冲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行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军礼。 张全说,你父亲是个英雄。 我妈说,他是个好人,是个神经病,也会成为一个英雄。 有些人是不用被纪念的,因为他们并不是为了被纪念而活,只是为了无愧于心。 ☆、迟又生变 周夫人走了有一个月,周启崇的状态比我想象中要好点――他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这样平静中带一点哀伤的情绪在我的意料之中。 一个人早晚得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个人再也不能回来,无论如何思念都只能作永远的告别,像他的母亲,像我的父亲。 我终于抽出空来去公司找张全,他却不在。 李峰说,张全已经很久没来了。 我又没办法进国安,只能想其他办法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李峰好奇道。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我问他。 李峰摸摸眉毛,一脸茫然:“……我看看啊……就你上次跟他吵了一架以后,他就没怎么来了。” 他去做什么了?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转了转,我却没有细想,又问道:“他办公室呢?把东西都搬走了?” 李峰道:“没有,”他顿了顿,加了一句:“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去看看嘛,我又没有钥匙。” 张全的办公室锁着,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如果我要进去,就只能从大厦的外面翻窗。 我抬头看了看,按周启崇以前教我的办法,在墙顶角上找到一个很小的摄像头――我没见过这样的摄像头,公司的型号我都知道,这个应该是国安放的。 于是我随便找了张纸,写了一句:“我要见张全。” 然后把这张纸条正正贴在摄像头拍到的最近的地方。 周启崇觉得我这么做不仅嚣张,而且敷衍,他认为张全八成不在国内:“他们还不是经常到处跑。” 周启崇说着话刷锅,被烫了一下,“嗷嗷”叫着把烫到的手指含到嘴里。 我忽然灵机一动,问他:“你觉得,他们会是在找那个内鬼吗?” “国安里的?”周启崇问了一句,把刷子挂好,提起锅摆到灶台上:“内鬼他还抓不到――他权限太小了。他这种位置,只能提出怀疑人选。” “抓到了呢?抓到好,”我轻声喃喃:“抓到了,我就可以把程序全部丢给他们了。” 周启崇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我突发奇想:“诶周启崇,等我把程序都给他们,我们就回昶城住吧?” 周启崇把我从厨房门框上扒下来拖到沙发上坐好:“嗯哼?我跟着这批退役?” 我赞同道:“我们可以回昶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去开一家书店或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啡屋。” “就回昶城吧,”周启崇低下头来亲亲我的鼻子:“我喜欢那里。” 昶城。我跟周启崇就是在那里的一中,时隔多年再次相遇的。 我怔怔地发呆――我只是突发奇想,然而此刻却无比希望这个愿望成为现实。 周启崇摸着我的脑袋,漫不经心道:“然后你就每天睡到自然醒,发呆一上午――如果你还有上午的话,睡个午觉看会儿书玩会儿电脑,晚上吃顿大餐,出去散个步,回来睡觉,就这样,一天就过去了,日复一日,然后你就老了。” 我笑起来。 “是吧?”周启崇用手指勾我额前的头发,撩来撩去:“你不就喜欢这样的米虫生活。” 我不满道:“不然呢?你还不是幻想这种生活――大家都会幻想的。” “嗯,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白的人。”周启崇真诚地赞许道。 我恼羞成怒要揍他,周启崇大笑着把我按到靠枕间,擒住我的双手,凑近来咬我的脖子。 几分钟后,我气喘吁吁讨饶:“可、可以了,周启崇…你是吸血鬼吗?!” 周启崇固执地将嘴唇贴在我的颈窝处,舔来咬去,半天后轻轻喊了我一声:“了了。” “嗯?”我一边挣脱他的钳制,一边抓了个靠枕塞给他,想坐起来。 周启崇硬压着我,不让我起来,声音平静安然:“我们不用讲以后,我们在一起,一天就是一辈子的。” 我摸摸他的下颔,沉默良久,深呼吸,开始推他:“说得好。快,起来,把沙发收拾一下――你太重了周启崇!” 周启崇被我不解风情的行为弄得很是恼火,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什么,爬起来收拾东西。 我坐在沙发上休息,喝茶,看着他进进出出整理。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 我虽然口上一直说,好像要准备些什么才能过上平静安宁的日子,但实际上,我知道,对于我自己来说,只要周启崇在――就算他只是坐在旁边什么也不干,我也会觉得足够安稳。 自拿到那个智能程序起,我总觉得风雨欲来,也曾经觉得撑不下去,我以为这都是由于恐惧和紧张――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 但周启崇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我起码得做点什么,比如说把屁股从沙发上抬起来:“了了,你很重,知道吗?”他撑着手在沙发边看我。 “不知道。”我诚实道:“我已经很久没称了。” 周启崇挑着眉点头:“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我在推沙发,你能起来一下吗?” 我站起来看着他把沙发推回原位,又懒洋洋窝回靠枕中间继续发呆。 这时,周启崇的手机在一堆靠枕中响起来,惊得我一下子坐直,恍惚了一会儿才去摸他的手机。 周启崇在摆弄洗衣机,漫不经心地戳着几个键,问道:“谁的?” 我懒散到连挪一步都不肯,把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滑向他的方向:“没看――滑过去了。” 手机在滑下茶几前一秒被周启崇用一个衣架拦住,他手忙脚乱来抓手机:“喂?哪位?” “……明天”周启崇的眉峰隆了起来:“我现在过来?……好,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挂电话的时候已经在换鞋了:“了了,我出去一下。” “又是任务?”我拧着眉问他。 他叹口气:“是的,今天晚上去开会,明天才走,你别管我了,早点睡,待会儿记得喝药。” 我顿了顿,有点不放心:“小心点。” 周启崇没说话,并起食中二指在嘴唇上碰了碰,潇洒地朝我一挥,抓过鞋柜上的车钥匙,出门。 我不喜欢他晚上出门,不管是任务还是开会――他第二天一整天精神都不会好。 我站在房间窗口旁看楼下,看他坐在那辆suv里打了两下远光,于是我随手抬起来挥了挥,示意他赶紧滚蛋。 汽车低鸣声渐远,我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走到电脑面前晃了一圈,又懒得碰,于是慢慢挪到厨房去把中午剩下的药汤热起来。 火光扑闪中,我闲极无聊的大脑不自觉开始思考张全的去向,早上的事情一件件在我脑海中过了一遍。 我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你上次跟他吵了一架以后,他就没怎么来了。” 我意识到什么,全身都僵住了,有两秒钟的时间,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为什么李峰会知道我跟张全吵过一架? 我帮许世昌修电脑时是在他顶楼的办公室,身边只有许世昌、张全和周启崇,秘书送了周启崇上来就回楼下了,整层楼只有我们几个人。 等发现许世昌电脑上的程序代码后我跟张全吵起来,许世昌就避开了。 许世昌能跟国安合作,绝对不是多嘴的人,张全连带着国安的人会保密也是不容分说的,周启崇更不可能多说什么。 那么李峰又是怎么知道我跟张全吵了一架的? 国安不至于连保密都做不到。 是国安真的没有对这件事情进行任何保护,还是…… 我抖着手去摸手机,咬了咬牙,拨通李峰的电话: “喂?” 李峰懒洋洋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过来。 我静静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把电话挂断。 不是李峰。 这个猜测一出现,登时令我不寒而栗。 他出现了多久? 我跟李峰大学同宿舍四年,他的许多小习惯――好的坏的,我都了如指掌,比如说,打字的时候喜欢只用六根手指,喝汽水的时候喜欢先把气放完,还有,打电话时声音很大。 这个人不是李峰――起码不是我的那个大学同学。 但我没有证据。 只是感觉,未免太过玄幻。 如果他不是李峰,又对张全跟我的事情知之甚详――我只能期望他是国安的人。 若他甚至连国安的人都不是――那他会是哪里的人?又会有什么目的? 我僵硬地坐下来,捏着手机,手心出了一层汗。 平静了好一会儿后,我转向电脑,开机。 周夫人走了以后,我一直觉得,只要还活着,这一切就还不算糟糕,所以对那堆机器语言的编译也不紧不慢。但当我发现生活的这所有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后,一种紧迫感便如泰山压顶般压过来。 我手上拿的并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一段智能程序。 我在把它从智能语言译为机器语言再译为我所熟知的其他语言。 然后呢? 把它交给国安? 我想起李峰,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如果现在的李峰不是我的那个同学,那么原来的李峰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白鲨被捕 我弄到两点多钟,把前半部分全部编译完,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我对这个程序有过一些猜测,所以当我编译出了这部分后,有一种有些吃惊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一个完整的计算机语言是可以让你做到见微知著的。 我可以猜到美国将会用这个程序做什么――他们在网络上造“人”,如果行得通,我猜他们是想用这个“人”来控制网络。 美国早在之前就做过全球监控的事情,现在弄出个全球网络监控――我完全可以想象。 然而现在的情况严峻到我无法继续思考――张全不在、李峰很可能已经换了人,我无法向任何人确定他现在的身份。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一点点思索:如果“李峰”不是国安的人,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美国的卧底,我在张全门上留的字条很可能已经把我自己暴露。 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那段被江丰偷走的程序,现在在我的手上。 我打了个哆嗦,神经质地站起来去检查门窗。 其实关好门窗也是没有用的,我指不定哪天就会被绑架走,坐上一架飞机…… 我脑海里又出现了那架坠落的飞机。 飞机像空中的一个大礼花,轰然绽放,随后拖着长长的黑色浓烟坠落,燃烧得那样彻底,甚至没有在海上留下多么巨大的浪花。 然而仿佛只在一瞬间,我奇异地平静下来――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自己都未必能够背得那么长的代码,否则为什么不直接完成这个程序来找人,而是要通过极其普通的手段来寻找这段代码? 江丰定然是直接卸下了这一段程序。 按照程序现在被编译出的部分,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手上拿的代码并不多,最多能到整个程序的五分之一,令人高兴的是,这段代码重要和珍贵到无法复制备份和代替。 现在,它在我的脑子里。 它是我的催命符,也是我的□□。 我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微阖上眼,握紧双拳,放到脑袋上轻轻敲了敲。 我该怎么做? 代码一行行,像在屏幕上那样在我的眼前出现,一个个字符蹦跳着在光标前面显示。 首先是“李峰”,我得确定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是国安的,那么把他当成张全也未尝不可;不是国安的,那我就是已经暴露。 既然暴露了,就不存在打草惊蛇。我完全不必等着他们来找我,而是可以想办法直接找上门去把那个程序删了。 事已至此,我再想像一开始那样把程序交给国安就万事大吉已经不再可能。 我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近中午醒过来,周启崇一整夜没回来,手机上也没有消息。 我头昏眼花地热了饭菜吃下,译了一段代码,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公司。 走到楼下,我突然想起什么,又倒退回楼梯口站着看了一会儿――之前监控我的那些国安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这种变化说明了什么,我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多想。如果周启崇在,他肯定会告诉我那些人都去吃午饭了,让我不要想那么多,然后背地里又去找人调查清楚。 我这么想着,试着拨周启崇电话,几声之后,周启崇接起来,声音睡意朦胧,多半是开会太晚,直接在他们那儿的宿舍睡了。 我把国安的人不见了的事告诉他,对李峰的猜测也随口说了一下。 周启崇“靠”了一声:“玩无间道啊。” 顿了顿,他似乎清醒了一点:“李峰的事情先别管,你别去公司了。药喝了没?” 我揉揉额角,答应着“喝了”,又看了眼外头,转身上楼。 周启崇道:“国安那些人也不用想那么多,指不定只是去吃午饭了。” 我沉默了几秒,问他:“你找得到张全吗?” “找不到,”周启崇说着,似乎开始悉悉索索地穿衣服:“国安跟我们不靠,我们认识的人都是行动部的――你别着急,他早晚会出来的。” 我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安下心来,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你小心点。” 周启崇显然已经完全醒了,闻言便开始不靠谱起来:“老公任务完就回来了,了了乖乖等着啊――我回来就轮到你小心点了!” 我咬牙切齿地挂电话,还是听见周启崇的声音在被掐断前说了一句:“…亲一下。” 周启崇只有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才会好好说话。 我回到家,坐在电脑面前盯着一堆代码发了会儿呆,心里还是在想着李峰的事情。 我现在跟国安搭不上线,基本上对情况一无所知。 这种被动甚至让我产生了直接黑进国安系统的想法。然而国安的那个内鬼依旧让我有些忌惮。 脑子里太乱,我不想继续译代码,于是用另一台联网的机子上网磨时间,这时,新闻网首页的一则消息让我一下子专注起来―― “国际知名黑客白鲨日前于西班牙被捕。” 标题下是一张照片,一个胡子拉碴的矮个子男人负手垂头,正在被推上一辆警车。 白鲨被捕。 兔死狐悲。 年前他还在嚣张地闹得网络天翻地覆,如今就将要锒铛入狱。 如果fbi的洗脑方式好,他说不定以后就会成为一个正直的世界警察。 新闻录像正在播放美国警方如何跟西班牙政府联手缉捕白鲨的事情。 同声翻译道: “如今的网络安全形势越来越严峻,黑客们行径嚣张,正在威胁到所有人的生活……美国政府已经决定,将维护世界网络和平与安全的战略加入实施计划……事实上,在近月,我们已经建立了完善的大型数据分析系统,该系统可以通过分析黑客在网络上的行为确定不同的马甲是否都是同一个人――这将大大增加我们在现实世界中追捕\'网络小偷\'们的可能性。” “通过这一次事件,我们希望各国都加强对网络黑客的控制,为了维护国家公民的安全。” “不要让黑客成为网络的主宰。” 镁光灯闪个不停,台上的“猎鲨行动”负责人讲话完毕,深鞠一躬,从侧门离开。 我关掉视频看着评论盖起的高楼,哑然无声。 白鲨被捕的事如同他当初扫荡全球各大公司的网站时一样,闹得很大。红客论坛上一开始像爆炸了一样骂美国,后来又在一夜之间沉寂下来。 日本、韩国,还有几个欧洲国家先后发表声明抵制黑客、严惩黑客。 这个一直隐藏的矛盾,此刻,随着网络时代的深入发展还有白鲨事件这条□□,被彻底引爆。 黑客类似于游侠,一般不与朝廷为伍,因此也会被称为江洋大盗。 黑客掌握着网络先进技术,却不与当下的统治阶级为伍,在网络越来越深入的现在,自然也会被排斥――当人们依赖于某样东西却没有能力掌控时,他们就会排斥所有可以掌控这样东西的人。 比如网络,比如黑客。 一时间,在某些国家甚至出现了黑客人人自危的情况。 华夏的情况好一些,但依旧造成了许多平时活跃的黑客销声匿迹。 对我来说,这其实影响不大,我更关心的事情是――周启崇没有回来。 周启崇一连三天没有回来。 我打电话一开始还有人告诉我说任务延长,后来便打不通了。用程序追踪手机位置就是在军区――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带手机。 他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失踪好几天,但这一次――或许是事情太多――让我感觉尤为不好。 我去军区找人,对方的回答官方到近乎冷漠:“执行任务。” 我忍无可忍,顶风作案黑进军区系统,然而时间地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周启崇,甚至不知道他的编号,去查找一个完全没有头绪的任务只能抓瞎。 我最后一次打他手机,是在他离开五天后,他的手机停机了,我跟他的联系彻底断了。 我自虐一样拨他号码一整晚,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听着那头冰冷的女声告诉我号码已经停机,第二天一大早开车去帝都特别军区。 “我要见你们长官。”我对门口那个小兵说。 小兵头疼道:“大哥你咋又来了,跟你说了不可能。” 我摊摊手:“那你告诉我八号晚上是执行什么任务。” 小兵诚恳道:“我真不知道,诶,大哥你不要这样,当心挨枪。” 我从门上跳下来,忍了半天才压下火气:“我没有知情权?” “家属才有。”小兵道。 “我是他家属。”我怒道。 “证件。”小兵铁面无私。 我语塞。 我没有证件证明我跟周启崇的关系,甚至这辈子都不大可能。 小兵“唉”了一声,诚心地求教:“大哥你到底是他啥人啊?你拿着证件来我带你进去不就行了?” 我咬了咬牙,怒道:“我是他男人!华夏不给发证!你要我怎么证明?!他妈上个月去世了,他现在就我一个家属!那是不是他死了也不能告诉我?!” 小兵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我吼完了有些难受,喘着气看他:“我要进去。” 小兵被我吓得一跳,尴尬道:“你,你等等,我去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沈江佑怒吼:“我是他老婆!” 另外要请假,嗯,这久要忙开学的事,好烦好烦,可能不能保证日更了,而且这个月考试特多……啊还是好烦,原谅我,我会尽量挤出时间码字的,嗯,这个月应该能完结。吧 另外,如果要写番外,可以开始点播了,我目前决定要写的只有夫妻日常,你们还想看什么?本章下面留言,我会尽量写出来的。 么么哒大家 ☆、下落不明 我分不清军衔的标识,只知道那小兵一级级报道往里面走,叫那个中年男人上校。 房间里的人都撤出去,只剩下我跟这个垂头写着什么东西的上校。 他写了有三分钟,漫不经心抬头看我:“坐。谁的家属?” “周启崇。”我答道。 “唔,”他眯着眼睛点点头:“他当年进来时就是我带的,这两年为了他母亲也不好好训练,成天往外头跑…你是他什么人?” 上校的目光扫过来,顿了顿:“你是沈江佑?” 我惊讶了一下,很快点头称是。 上校打量我几秒,表情变了变,而后失笑道:“你倒是…胆子蛮大。” 我平静地看他:“上校,我到这儿来,是希望得到周启崇的消息,如果您愿意行个方便告知我,我不胜感激。” 上校懒洋洋靠到椅背上,目光垂着看向桌上一支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的钢笔,半晌随口道:“你没权利知道。” 他淡淡扫我一眼,眼神有些轻蔑:“对于军人而言,有亲人,他们出于义,必须履行孝顺的义务,但没有亲人了,命就属于国家――你不算是他的家属。” 我并不想跟他过多争论这个问题,于是起身行礼:“上校,您愿不愿意告诉我,是您的事情,我进来,是想走走正常程序,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就只能从我方法走了。” “这里是军队,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上校的口气沉了下来:“我也不是周启崇那个浑小子,会捧着你忍着你。” 他显然对我跟周启崇的事情了解很多,估计还认为是我把周启崇拖上这条弯路,在他眼里,我也许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工具小子、恶心的同性恋。 我毫不示弱地直视他的眼睛:“上校大人,如果您愿意打听清楚些,您可以去国安问问――我知道你有几百种办法套我的话,但国安的人怕是不会让我轻易死掉。” 上校勃然大怒,吼道:“来人!”他恶狠狠地瞪我一会儿,狠狠吐了一口气,缓声说:“把他带去a411房间看着。” 我本来还以为会被带到什么小黑屋,结果却直接被带到周启崇的宿舍呆着,宿舍里两个高低床,此时却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四下里窗明几净。 床位上标了名字,周启崇的名字后面有张贴纸,是我以前充话费抽奖时抽到,随手送给他的。 米奇米妮手拉手笑哈哈的样子。 看来上校这人看起来讨厌,实际上还是可以接受的。 以前周启崇就评价过他的这个长官:“嘴巴硬,脾气臭――但实际上也不会怎么为难你,就是太讲规矩――这点不好。” 周启崇不喜欢特别讲规矩的人,天知道他是怎么在部队待那么久的。 周启崇的床临着窗,躺上去很硬,却让我安心了一点。我趴在床上玩了一会儿他枕头上的拉链,又瞪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儿呆,直到一个小兵送午饭过来。 “谢谢。”我接过饭菜,看着小兵没动,于是问了句:“怎么了?我得被关多久?” 小兵嘴唇动了动,然后朝我大声的一字一句地念道:“上校说,要等他查清楚了才放你出去。”他顿了顿,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如果你在骗他,他就会,弄(nèng)死你。” 我笑起来,学着小兵传话的口气回敬道:“谢谢,他不会有机会弄(nèng)死我的。” 如果我通过军队这边向国安那边证明了我和我脑袋的价值,我不仅可以找到周启崇,或许还可以多一层保护――国安那个内鬼依然存在,但我已经不想再管他。 反正已经深陷泥潭了,我不可能再因为一点侥幸再去逃避。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有什么恐惧超过一切,那么一切都无所谓。 我害怕周启崇出事。 我害怕他像我父亲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对于过程一无所知的我徒得一个最后的结局。 我知道这样很冲动,而且就算知道了他的消息,我也很可能无能为力。 但我不想什么也不知道就直接跳到结局。 江丰给我的那一次,已经够了。 实际上,这个话题我跟周启崇讨论过,当时周启崇嬉皮笑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撑着一口气,等着被送回来跟你见一面。” 我敲敲他的脑袋,示意我在正经说话,然后对他道:“若是以后我要…” “不会的,”周启崇打断我,笑了笑:“了了不会的。” 军区不可能给我碰电脑或手机,但是没过两天,我便可以每天到外围训练场上跟着兵们跑圈,或者去实习工坊转转。 个人自由受限,但军区有个好处,就是三餐定时,我总算有人盯着按时吃饭,不必担忧胃酸再在我的胃上灼个什么窟窿。 周启崇还是没消息。我心里着急,但除了明里暗里跟其他人打探情况以外别无他法。 我有次偷偷溜进工坊再次黑进军区资料库找信息,找到天亮时被人抓到,一下子惊醒了才发现是做梦。 工坊里怎么可能有网络? 我渐渐不想出去,担心有消息来我却不在宿舍,于是成天乖乖禁足在宿舍。 宿舍里并不无聊,我有时候翻周启崇的抽屉或衣柜,坐着一翻就可以翻一整天;有时候用手蘸着水在墙上默写代码,或者用那种智能语言按我已经掌握的部分随便编写一小段程序;有时候我跟门口的大兵聊天,有个人认识周启崇,说周启崇带过他们这群新兵。 他说周启崇离了婚还好些:“那个时候教官刚结婚,脾气爆得很。” “踢人特别疼。”另一个接话道。 “那次我们新兵训练结束要散了,请他去喝酒,他就一个人喝,喝醉了就嘟嘟囔囔要回家。”这人说着,笑起来:“他喝醉了,找不到路,问他家在哪里,他就说要在一起。” 另一个警告他:“你还敢说――等教官回来打死你。” 晚上宿舍走廊里大兵们训练完毕吵吵闹闹回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凌晨五点多钟外头响起晨练喊操,他们又互相说着话出去。 等待的时间越长,我就越痛苦。 周启崇失踪近两周,上校终于给我一点信息,任务成功,但还有后续任务,具体情况需要保密。我被安排送出军区回到家里,继续由国安的守着。 但这种心悬在半空的感觉仍未消失,我再次翻过国安设的重重阻拦黑进军方系统,经过排除,找到一个最有可能的任务――灰鸽援救行动。 系统里显示任务还在进行中。 联系方式是结束交接。 救援行动。 这种行动一般是解救被劫持人质或者搜救意外坠落的飞行员。 我希望是第二种。但如果是第二种,一定是需要实时联系互通消息的。 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周启崇平安回来就好。 他此次失踪太过不同寻常。他以前总会给我个大概期限,这回却只开了一个会,然后就无影无踪;以前军区认识我的人多少会安慰我一句没事儿,他们没问题,可这回我得到的只有无可奉告;以前我在他们系统里甚至可以用资料分析出番号和联络频道,这回却什么也没有。 无论是军方还是国安,给我的建议都只有一个“等”字。 国安派人来跟我商谈代码的事,我告诉他们当然可以,等周启崇回来我就自己去国安。 他们再三叮嘱我,是看在我爸的份上才对我宽容有加,希望我能好自为之。 我如果好自为之,就不会找上国安,我现在已经直接将自己暴露在国安面前――张全不在,有内鬼。 或许,现在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代码在我手上,甚至猜测到江丰临死前必然给我留下了什么指示。 江丰确实留给过我指示――他让我背下来,然后删了它。 我猜他完整的意思其实是,背下这段代码,删了整个程序。 我觉得他太信任我的能力。 我其实只是个小市民而已。 若是周启崇完完整整回来,我就是个良民,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也说不好我会如何。 指不定报复社会,或者在报复社会之前就已经因为失眠或臆想,被关进精神病院。 周启崇扔了我一堆安眠药,现在我只能省着点用。 我吃了一片安眠药趴在床上,玩一个从军区带出来的周启崇旧衣服的纽扣,外面雷声阵阵,时而有闪电划过,树木“嘎吱”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连根拔起。 奇异地,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我居然睡了过去。 我梦见自己在爬一道很长很长的楼梯,周启崇在楼上伸出头来让我快一点,可我每到楼梯转角处,就会多出几级来。 周启崇俯身来拉我,我把手伸过去,抬头便看见周启崇变成了张全。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背上一身冷汗,外面闪电一亮,照亮了突兀地站在我床边的张全。 张全满身是水和血,给我的感觉像是还在梦中。 他开口说话,声音发抖:“沈江佑,我带你去见周启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我居然挤出时间更新了!!!么么哒大家 ☆、真相大白 我浑浑噩噩被张全拉起来,扣衣服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好几次手滑,终于勉强搭上。 张全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出声安慰我:“他还活着。” 我闻言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稍稍定了定神,推开张全伸来扶我的手,哑着嗓音说:“我去洗把脸。” 我将脸浸在冷水盆里,直到胸腔里的气全部用尽,才“哗啦”一下抬起脸来,肺部火辣辣地疼。我盯着镜子中那个面色惨白的自己,一字一顿地自语:“他还活着。” 周启崇还活着。 我擦干净脸走出卫生间,穿戴整齐,面色平静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张全:“走吧,去哪里?” 张全没有回答。 我们坐上军车,一路沉默。 我下车时去拉车门,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因为握拳太紧被指甲刺破,我随手将手掌擦了擦,抬头就看见那个周启崇的上校教官。 这里是军方的医院。 周启崇在加护病房。 “手术还算顺利,子弹都取出来了,万幸胸口的子弹没穿过任何脏器,有一根神经可能以后会有问题,如果复健情况好的话,也会不错,”那医生推了推眼镜,翻动着手上的报告:“但他胸口伤势太严重,腿上也是失血过多,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上校朝那医生使了一个眼色,医生住了口,目光飞快地在我身上扫了一下,合上报告,淡淡说道:“有其他情况,我还会继续向您汇报,上校。” 他说完,立正行礼,上校回礼:“辛苦了,尤医生。” 尤医生转身要走,又转过来瞥了眼张全:“张先生,需要检查吗?” “不,谢谢,”张全摆手:“我的都是小伤,找人处理过了。” “嗯,”尤医生警告道:“不要掉以轻心,以免落下病根。” 尤医生脚步渐远,周围的人也沉默着迅速离开,走廊里的人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空寂到让人浑身发冷。 张全摸摸我的肩:“沈江佑?” 我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想见见他,”我僵着脸对张全说完,又转向上校:“上校,请让我看看他。” 上校“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地大踏步离开。 张全拍了拍我的肩,带我去消毒杀菌,进加护病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周启崇在昏迷中,面上戴着呼吸面罩,右腿被包扎得很好,胸口插了两根管子,不见起伏,一根管子里面鲜红鲜红,也不知道是流出去的还是流进去的。 机器以一种极低的声音“嗡嗡”地响着。 我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甚至没办法立刻表现出悲伤。 平时那个精神充沛、时常嬉皮笑脸的男人此刻闭着眼,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心电图机屏幕上那根明亮的光线时不时有节奏地起伏一下,我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周启崇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张全拍拍我的脸,唤回我的神志,半拖半拉带我出去脱了衣服,递给我一杯热水。 我站在加护病房外面,抱着热水瓶不肯挪步,眼镜看着周启崇的方向,终于正面开口同张全说话:“为什么你会跟他一起回来?” 张全沉默一会儿,答道:“他们的任务,是去救我,还有几个国安成员。” 我怔了怔,茫然地看他一眼,又扭回头来看周启崇的方向,无意义地“哦”了一声。 张全站在一旁同我一起看着,良久才说了一句:“国安的人,只有我一个回来,另一个回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没救过来,周启崇他们队里,连着他在内,只有五名队员生还。” 我听着他的声音在发抖,于是转过去看他的表情。 张全还是往常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声音里透出的悲哀在面上一丝不显,像是永远戴着一张面具。他看着我,突然微微笑了一下:“周启崇是帮我挡了一枪才变成这样的。” “我们分析出了这种智能语言,”他淡淡地续道:“去美国谈判……他们在山底安了炸药,我们全部被困。十三特种队派人来救援,一路杀出包围圈,出来的时候国安全员安全,特种兵死了三个,我们休息下来跟上头联络,被内鬼暴露了地点。” 他没有说后面的内容,我也没有问,只是问了一句:“李峰?” “是的。”张全冷冷道:“他是美方派到国安的卧底,再通过国安跟华宇的合作,以国安探员的身份进入华宇――本来只是为了监视和保护你。” 我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于是半靠在墙上同他说话:“什么时候换的人?以前的李峰呢?” “他在国安的身份是钟盛余,现在已经死了,当时有许多人开枪,不知道是谁杀的他。那次我从美国回来约你跟李峰吃饭后,就换了人,你的那个大学同学现在换了个身份,在姚城瞒着他父亲搞游戏开发。” 我哑然失声。 这个钟盛余成为李峰的时间巧得令我心惊――那之后不久,老头留给我一个程序后,删除fly dove,清除所有痕迹,离开我的生活;我背下程序代码,背上行囊回到昶城同方雯相遇;然后老头成了江丰,我的父亲成了英雄,我回到帝都;周启崇带我去见周夫人,一个多月后,周夫人逝世…… 现在,周启崇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原因是为了救张全,而张全又是为了我手上那个智能程序去跟美国谈判,国安内鬼是“李峰”,害死了我父亲,如今又差点害死周启崇,可他如今已经死了,除了有个尸体以外,同我父亲的下场别无二致,我甚至无从向什么人复仇。 时间像一场温吞优雅的默剧,我以为只要躲在角落里就不算是演员,实际上早已被化好戏装,灯光在头上。 如今,一切终于算是真相大白,然而这场剧还远远没有落幕,也不可能再倒带回去改变个什么。 “代码。”我说道。 张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抬头看他:“我把代码给你们――江丰给我的,所有。” 张全眨了眨眼,终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想好了?” 我看着微亮的加护病房,淡淡说: “以前,我以为有些事情是命。其实不是的,你看,”我指着昏迷不醒的周启崇:“这些命运其实早在我当初选择无所作为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 “我有一个心理学的朋友,跟我讲过蝴蝶效应;有一个学哲学的朋友,给我讲过量变和质变的关系;我爸以前跟我说,我活在这里,就应该做点什么,来让我像一个华夏人。” 我说着,看向张全,轻叹了一声:“有时候,你以为你不是,其实你真的就是那只小小的蝴蝶。” 张全含笑听完,只说了一句:“沈江佑,你像你爸爸。” “我不是,”我拒绝接受这样的评价:“他是英雄,我只是个华夏人,我想要的只是,跟周启崇在一起。” 周启崇的伤口还是有些感染,在两周内又进了三次手术室。我每次都心惊胆战,看着他规律的心电图才能安稳下来。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我梦见那架爆炸的飞机,飞机上的人已经不止是我父亲,还有周启崇和我。 于是我恐惧到无法入眠,一次又一次在刚要睡着时惊醒,一身冷汗,猜测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种结局可怕到让我没有勇气去思考或推敲。 周启崇在秋天刚来临时被转入普通病房,中途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盯着我说:“你脸色真差。” 第二次冲护士骂了一句:“我靠,多打点麻醉会死吗?!” 我如约来到国安,在所有技术人员不善的目光下坐到一台电脑面前,平静地将十个指头放在键盘上,深深呼吸了一下,摒弃周围所有的哼笑声,闭了闭眼,看到脑海里那堆代码一个个在我眼前划过。 这些代码的组成很精致、很漂亮,无论看多少遍,我都有当初刚拿到时那样惊叹的感觉。 我对它们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不用刻意去想,就可以完整地拼写出每一段代码。 我一边背诵,手下一刻不停,飞快地输入一行行代码。 所有的人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近三个小时,看着我一口气把所有程序代码输入电脑。 屏幕上密密麻麻,看起来像一大盘棋子。 终于把这个庞然大物交了出来,我一瞬间百感交集,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卸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被捆在了我的身上。 我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有人好心地扶了我一把,有人忍不住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靠背的?会不会有错?”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我背过上千遍。” 说着,我掏出u盘,递给领头那个组长:“我爸改装过的一些程序,应该会有用。” 我父亲说,我活在这里,有这个能力,总得做点什么,来让我像一个华夏人――他从来没有想让我去当一个英雄。 只是英雄的儿子,总不能当一只狗熊。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我真是一个勤奋的作者 ☆、男神争论 国安的事我没有时间去继续关注,而是每天呆在医院里战战兢兢,生怕周启崇什么时候心跳停摆。 我不敢碰他的胸口,但有时会趁他睡着把耳朵贴在他左边的肩膀上,感觉那种微小的震动。 他之前有一次在抢救过程中心跳停了。据张全后来的说法,我当时状态不好――脸色惨白,手脚冰冷,直到我的脸色开始发青,他们才反应过来我被憋住了――尤医生差一点就要对我进行就地抢救。 其实我记得那种感觉,只是不像张全说得那么糟糕。 那时尤医生换班,出来时面色疲惫:“不太好,心跳已经停了,老汪在试针灸,还在抢救。” 心跳停了。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却并没有一下子崩溃或者绝望,而是瞬间冷静到自己回想起来都会恐惧的状态。 思维以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迅速开始飞转,无数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呼啸而过,然后在我还来不及抓住时就粉碎成沫。 我见过人死去,比如我三十年不回家的父亲,比如在阳光下离开的周夫人――死了,就没有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江丰的离开太悲壮,周夫人的离开太平静。 周启崇现在也许也要离开,像一个风筝,“啪”地断线。 我觉得在那种极短的时间内,我什么也没想,又想了许多。 那些在我脑海里不断闪现的场景像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周围似乎极为喧嚣又极为寂静,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地驶过,只留下一片虚无。 周启崇会死吗?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启崇又恢复了心跳。 我母亲以前告诉我,想让一个人活着的那种心情,就像在风雨里护住一根燃烧的蜡烛。 我猜她在说这句话时,想到的是我父亲。 现在我的脑袋里只有周启崇。 周启崇手术后昏迷中,我的理智终于回来。我第一次冷静地思考,如果现在躺在我身侧的这个人真的离开了,我会做些什么。 我当然不会殉情,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也太矫情,因为我的生命里不止他一个――我还有我母亲要我照顾。这是极其现实的,我若是为了他寻死觅活,想想都令我自己不寒而栗兼起鸡皮疙瘩。 更何况,从唯物论的角度来说,灵魂这种东西八成是不存在的,谁也不知道人死后的事情。指不定死了一次后就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活着,我还可以去回忆他想他,若是死了,我就连梦见他也做不到了。 或许我真的会在悲伤过后同什么人一起活下去――男人或女人。因为对于我来说,周启崇无疑是特别的――只要不是他,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任何人都无所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时候我怀疑,其实人一辈子只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唯一一个愿意与之白首的人,只是有的人要找很久,有的人找到了又丢了,有的人自己放弃了。 所以,我真的希望周启崇好好活着,从感情上来说,是因为我想跟他在一起;从理论上来说,是因为我这辈子估计只能爱他一个人。 后来周启崇转入普通病房后,我搬到医院陪他。虽然他还没彻底清醒,但我猜他不会喜欢我安安静静地一声也不出,因为我住院时,曾经希望过有什么人在我身边弄出点声响来证明在陪我。 尤医生也建议我同他说话,理由是他的大脑一直不活动,就有可能变傻。 于是我准备给周启崇说点什么――然而说什么都很奇怪。张全主张我追忆往昔――虽然我一开始说话,就可以瞥见窗口外有几颗鬼鬼祟祟的人头。 当然,尤医生只是来看看周启崇的情况,张全跟那个国安技术组组长刘洋只是来跟我讨论那个智能程序,上校大人只是来关心他带过的兵兼偶尔路过。 我意识到国安长官、军官和军医们,完全不是那么严肃的,也意识到完全不可能像偶像剧里那样拉着周启崇的手诉一诉衷肠。 忍无可忍之下,我从家里搬来几本还没看完的专业书,每天无事就摊在腿上一边看,一边时不时给周启崇念上两段,指望着他醒过来以后“幡然醒悟”,变成一个黑客。 此后,窗口那些鬼鬼祟祟的脑袋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启崇刚醒那会儿,我却不怎么敢同他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直到他伸手来拉我,疼得呲牙咧嘴:“我好好的,好好的。” 我看着他在床上挪来挪去,不住安慰我这次事件已经过去,又连连道歉说让我担心,既而伸手来拉我,趁我不备终于亲了我一下,心满意足地开始哼哼,呻|吟|道全身都疼。 我笑起来,主动凑上去亲了他的嘴角,周启崇目瞪口呆地顿住,然后不依不饶地吻上来。 尤医生敲了敲门,转身出去:“嗯哼,门还开着,还是注意点。” 周启崇将手环在我脑后不让我起身,哈哈大笑,而后立刻因为笑声震得胸口发疼,捂着胸口咳嗽。 我将吸管瓶递给他,周启崇喝了两口,又作势要凑上来亲,我恶狠狠捏了捏他的嘴唇,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又摸摸他脸上的胡茬子:“我帮你刮一下?扎手。” 周启崇一副大爷样,靠着枕头躺好:“来吧,唉终于轮到老公享福啦!” 我帮他刮完胡子的时候,抬眼一看,他居然又疲惫地睡了过去。我心下一软,伸出指头戳戳他的面颊,又怕把他戳醒,于是只得收回手来目不转睛地看他的侧脸。 这张脸我看过许多次了,以往只是觉得帅气,有时候又恨得牙痒痒,但此时却只觉得安心,恍如隔世的安心。 等到周启崇的伤好了一点,他的话便开始多了起来,有时候说一会儿就要喘气很久,却还是要坚持不懈地滔滔不绝。 我一边让他闭嘴,一边在心里庆幸他还活着。 我对他把自己弄得差点去见我爸非常不满,周启崇对我把自己弄得成这副模样也非常不满。 “了了,你肯定又没好好睡觉,”周启崇拧着眉看我,以食指悬空在我眼前,勾画我的黑眼圈,面上显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上来上来,我抱你睡。” “我好得很,周启崇你不要再把伤口弄裂了――放开!我在用刀!你再闹我去叫尤医生了!”我怒气冲冲站起来,拿着小刀坐到陪护床上削苹果。 周启崇心惊胆战地看着:“你不要…小心点。算了算了,这种粗活给老公来就好了,了了你只要躺好……” 我朝他扬了扬刀子,刀面反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周启崇默默垂头:“那堆书是什么?这里连台电视都没有,你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 我侧目看他一眼:“你要看书?――这些都很基础,你应该会喜欢――《代码大全》、《unix编程艺术》、《j□□a程序设计》、《my sql》……” 周启崇瘫着一张脸打断我:“找本我能看懂的。” “《计算机发展简史》,阿罗尔?史密斯写的,”我赞许地看他:“很简单很有故事性,你会看得懂的,而且我已经给你念过一遍了。” 周启崇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三秒后似是想起什么,脑袋上的灯泡“叮”地一亮,脱口而出:“奥斯卡!” 我想了一会儿,微笑道:“我想你大概是想说帕斯卡――法国的数学家、物理学家、流动力学家、哲学家和概率论的创始人,发明了第一台机械计算机的那个人。” 周启崇努力挽救:“对对,我记得他,弄了台'帕斯卡加法器',对不对?!” 我扬起眉毛:“看来给你念东西很有效果,”说着把苹果递给他做奖励:“如果你不先把他的名字念成奥斯卡,我想我会更高兴。” 周启崇“嘿嘿”笑着接过苹果:“反正都是…斯卡,外国人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我用小刀敲了敲盘子,提高声音:“帕斯卡是我男神,几年前就告诉过你了!我谢谢你了周启崇,不要舔你的手指!” 周启崇显然对帕斯卡非常恼火,啃完了苹果便愤然将手上的汁水擦在被子上冲我大声抗议:“我那么大一个人躺在你面前,你居然还在想什么巴斯卡!” “帕斯卡!”我怒道:“而且他已经死了多年了!你的马拉多纳都还没死呢周启崇!吃醋有点技术含量好吗?!” 说时迟,那时快,周启崇嗷地爬起来扑我,我惊得目瞪口呆,直到被他压在床上才反应过来:“你做什么?伤口裂了怎么办?!” 周启崇不高兴道:“好了不会的。” 他一边压着我,一边抬起上半身去拉了窗帘,低下头来吻我,片刻后气喘吁吁地松开,压低声音道:“帮帮我,快点。” 我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恼羞成怒地吼他:“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我们刚才说的哪里……” “帮帮我,了了,”周启崇笑着亲我的眼睛:“闭眼,了了,我好想你。” 【拉灯】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次拉灯,哦哈哈哈,美丽的拉灯 ☆、放手离开 周启崇的伤口裂了,自己作的。 他本人对此不以为意,对着尤医生义正言辞:“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反正你只能再留一个月,”尤医生笑眯眯道:“好不了我也不用负责。”说着,他把绷带狠狠往下一勒,周启崇倒抽一口冷气。 尤医生哼了一声,招呼我道:“你们最好自己弄干净。” 周启崇扯着床单兴致勃勃道:“我来我来。” “你给我躺下去!”尤医生突然怒吼:“又裂开了!你是白痴吗!我忍你很久了!胸口通个洞很有意思吗?!” 我与周启崇同时被他惊得目瞪口呆,乖乖听他开始唾沫横飞地训斥。尤医生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向我们详细表达了他有多么痛恨和厌恶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军人,然后从这层楼一号房间那个骨折的武警开始,讲到了二十三号房间那个被烧伤的消防队员,特别提出批评了周启崇跟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国家的!嗯?周上尉!” 周启崇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一下子睁大眼睛:“上尉!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狠狠掐了他一下,然而话已经说出,万不可能收回,尤医生闻言果然愈发愤怒:“你以为这是表扬你么!要我说,像你们这种手术后不好好养伤的人,全部该罚去跟新兵一起训练!禁闭!把《光荣》抄十遍!” 《光荣》一书我并没有见过,只是看周启崇惊恐的表情,我猜一定是一本与众不同的奇书。 尤医生的怒斥终于吓到了周启崇,一连几天安静下来好好养伤,时不时哀怨地看我一眼博取同情。 张全认为,既然周启崇已经可以生活自理,就不应该拖着我不放,国安现在比周启崇还要不能自理,所以要将我借走。 然而我不想走,周启崇也不想我走,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军方的医院严禁携带电子设备,刘洋成天派人抬着笔记本来医院询问我父亲留下的几个小程序,或者跟我讨论那个智能程序。 在刘洋许多次劝说无果离开后,周启崇很认真地朝我道:“高材生,你会被他们拉走吗?” “不会,”我心不在焉地用笔在纸上写下几个有问题的代码,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他们只是对这个智能语言不熟悉而已,我毕竟从拿到它就开始背了,后来也转成了二进制跟c语言来研究。他们只是比我差了时间而已。” 周启崇神秘兮兮地凑过脑袋来:“你不要被他们的恭维话欺骗了……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只是想拉你入国安而已――你以为国安这么蠢吗?他们肯定早就研究出来了,只是想让你入伙。” 我无可奈何地用笔敲敲他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我说了不会去就是不会去。” 我说完就继续低头写代码,几分钟后抬起头来,看到周启崇在盯着我发呆,目光复杂难辨。 我恍惚间意识到他在担心什么。 周启崇伸手摸摸我的脸:“了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这回受伤后虽然恢复不错,却也不可能继续像以前那样成天跟着任务到处跑了。我想退役了。” 我的心动了动,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回昶城?” 周启崇显然高兴起来:“我打算选自主择业,然后回去弄药材――那个给我针灸的老汪,记得吗?他给我推荐了一条线,云城那里草药好,三七那些都可以。” 云城跟昶城相接,昶城又是中草药大型消费市场――他显然考虑了许久。 我登时有些犹豫,然而下一秒便不管不顾地欣喜起来:“我们回昶城?” 周启崇温柔地看着我:“回昶城,了了。”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代码你给他们了,c语言的也给他们了,就连你父亲留给你的所有小软件小程序,你都一个不落地交了出去――你做得够多了,也不可能再做什么了,”他指指我脚边一箱子写满代码跟算法的草稿纸:“了了,剩下的交给国安吧。” 我猛然站起来,怅然若失地四下看了一会儿,良久才轻轻叹出一声:“我们可以离开了?” 周启崇站起来抱抱我:“嗯,我们可以走了。想去旅游吗?” 我得到这样的答复,感觉恍若蹦极时猛地一个俯冲,又缓缓降到平稳的地面。 我回头看周启崇,他懒洋洋趴在我身上半抱着我,身后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窗口茂密得颜色深深的爬山虎被阳光照射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绿色。 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已经可以算结束了――我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并没有被时光的洪流冲刷掉他原本的色彩。此时岁月静好,阳光温暖,我们正在讨论回到原点,去白首。 于是我笑起来:“我去订机票。” 我早就说过,我跟周启崇,其实可以在一起。 如果要离开帝都,就有一堆事要处理。 比如工作,比如国安,比如林乔恩跟夏岚锦。 “结婚?”我诧异地提高音调,周启崇好奇地看过来。 “她妈想这个月就办了。”林乔恩在那头以一贯的温和口吻说着,我却听出他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喜悦。 “终成眷属,恭喜。”我笑着祝贺。 林乔恩也笑了:“谢谢。你跟周启崇怎么样?有时间来吗?” “什么时候――我们过几两月要离开帝都了,正想打电话告诉你。”我道。 “巧了,幸好我打过来,”林乔恩说着,话头一转:“恭喜了,沈江佑。” 我心中一暖:“谢谢。” 林乔恩顿了顿,话中有些不确定:“在一起了?想好了?” 周启崇鬼鬼祟祟凑耳来听,被我揪着头发推远了些,一脸不甘地开始使坏。 我警告地瞪他,冲林乔恩道:“嗯,有一段时间了,这久忙着其他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联…系。”我一边说,一边抓着裤子把周启崇踢开。 然而林乔恩机敏无双,立刻问候:“周启崇也在旁边吗?代我同他问好。” 周启崇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他的名字,眯着眼睛瞅我的手机。 我三言两语解决掉与林乔恩的通话,答应他到时候去祝贺。 周启崇不满道:“他要你做什么?” 我道:“他跟夏岚锦要结婚了。” “唔,”周启崇点了点头,捉住我的右脚捏来捏去:“什么时候?” 我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任他玩:“这个月十八号。去吗?” “我说话有用吗?”周启崇哼哼道:“你不是答应了?” “好的,”我欣然道:“那就去咯。” 周启崇一副不想跟我说话的模样,低头自顾自开始用他的手掌来量我的脚,片刻后脱了我的袜子,把我塞进被窝:“睡觉睡觉――昨晚你没睡好,待会儿我叫你起来吃晚饭。” 我确实有些发困。 我觉得自从决定好回昶城以后,我就越来越懒散,仿佛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 这是无事一身轻的感觉。我记得昶城就像个世外桃源,我当时春节回去的时候,跟方雯玩过一次“过家家”的游戏,然后就是各种百无聊赖。 周启崇坐在我身旁看杂志,也不强迫我马上入眠,于是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话。 周遭静谧,外面走廊上时不时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轻巧而温柔;午后散漫的阳光从窗帘缝处懒洋洋地探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金沙。 周启崇的杂志或许不大好看,他连翻了几页,翻书声一下一下,惬意得仿佛在养老,几分钟后,他探过身来,贴在我耳边问:“会不会吵到你?”他说着,注意到帘缝处的阳光,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刺眼不?来这边睡。” 我懒洋洋把他的手打开:“不用,你看你的就好了。” 周启崇从我身上爬过来,硬把我推进床的另一侧。 我这才突然想起他身上有伤,于是困难地眨着眼睛看他:“不要用力…疼吗?” 周启崇笑起来,摸摸我的眼睛:“不疼,结痂了,小心点就好了,睡吧。” 我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因为脑子里已经不怎么清醒了,闻言便放心地睡过去。 我睡到晚上,尤医生查房时在跟周启崇抱怨伤口好得太快:“不要被表象骗了!这种伤最会骗人的…你以为好了吗?自己还是要小心……” 我有点怕他开始嗦,于是把被子拉到头上继续睡,片刻后,周启崇终于把尤医生送走,回来感叹:“太可怕了。” 他走了几步,我感觉他压到了我的被子,于是用指头隔着被子戳了戳他坐的地方。 周启崇开始扒我的被子:“还不起?你老公都快饿傻了。” “你想吃什么?”我从被子侧面把头钻出来,正好出现在他身侧。 周启崇悲伤道:“换一家小炒吧,楼下那家都吃腻了。” 我正欲反驳说这家的卤鸭确实好吃,张全敲敲门进来:“呃…还在睡?” 他看了眼腕上的表,目光在我跟周启崇之间扫来扫去,见我们俩谁都不理他,只好自己接话:“你们,嗯,还是要节制一点。” 周启崇高兴道:“好的,下次一定,有什么事吗?” 我终于反应过来张全理解成了什么,恼火地把周启崇踹下去站着,冲张全分辩道:“我只是睡午觉而已。” 周启崇跟张全同时露出理解的表情。 我气得咬牙切齿,终于觉得不能再躺着无所事事,掀开被子坐起来穿鞋。 张全把门关了,语调带上一种怅然:“你们真要走了?” “走了。”我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张全点点头:“你说的对,让你留下来太强求了,”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周启崇接着他的话唱了起来。 我跟张全都忍俊不禁。 张全冲周启崇比了个手势:“一路顺风。” 周启崇“嗯”了一声:“祝你们早点解决他们。” 张全扬了扬眉:“一定。” 我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张伯伯,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收藏,我码了好几天呢诶呀嘿 ☆、十指相扣 林乔恩跟夏岚锦的婚礼在十八号晚上,周启崇恢复得不错,尤医生终于松口让他出院静养。 他出院的时候一脸唏嘘,表示这辈子再也不想在医院待那么长时间,我则认真提醒他不要伸懒腰,否则又得回去躺着。 周启崇伤还没好全,空着手走路,仿佛一夜之间从一个糙汉子变成了软妹子。我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是怅然,于是安慰性地把一个行李箱拿给他拖着。他哭笑不得,无奈地拖着箱子等我去开车门。 其实像周启崇这种男人,是最受不了无所事事跟一无是处的,虽然不爱规矩约束,但他的确适合生活在军队里,否则就像这次受伤,一下子变成一只百无聊赖的狗熊,这会让他很沮丧。所以他才会在退役之前就给自己想到个出路,这样可以让他自己重新忙起来。 我有时候觉得他其实跟我爸很像――天生适合做个英雄,但我不希望他是。英雄这种东西,一家有一个就足够了,他还是乖乖跟我回昶城当一只狗熊比较好。 狗熊周启崇回去就开始忙着办这批退役的事情,我则开始收拾东西,处理房子跟车。周启崇嫌弃我的车,真实原因是因为车顶太矮空间太小他坐着不舒服,于是我的车不要了,可以二手卖掉,周启崇的suv有部队的南调战友会顺路帮开过去,所以他的车无所谓。 我在某个房产中介所看到蒋宜,她正弯着腰对着窗玻璃上贴着的中介信息看来看去,一边跟身侧的一个男人兴致勃勃地说话。 她也从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我了,直起身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恍若未见地转回去,然后拉着那个男人进了中介所。 这时,周启崇从马路对面慢悠悠走过来,将一瓶冰水贴到我脸上:“在看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嗯?” 我被他冻得一哆嗦,恼道:“看你老婆。” 周启崇“唔”一声,嬉皮笑脸道:“我老婆不是你么?” 我把他手上的另一瓶冰水拿过来,警告道:“你最好小心点儿,尤医生让你不要喝冰水,忘了?” 周启崇悻悻道:“你的你的,全是你的。” 我们去酒店参加林乔恩跟夏岚锦的婚礼,夏岚锦穿着旗袍站在门口迎客,看到我跟周启崇一起来居然开始挤眉弄眼。 我简直不忍直视,走进去的时候小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周启崇跟夏岚锦虽然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却没我跟她熟,又看到旁边站着个林乔恩,表情就越发怪异――估计是又想到了“电击治疗法”。 林乔恩倒是笑着打招呼,又跟周启崇随便寒暄了几句。 他们的父母一脸高兴,很热情地张罗我们进去,夏岚锦的妈估计觉得两个男人一起来有点怪异,目光在我跟周启崇之间梭了又梭,最后终于认出我们分别是她女儿的高中同学和初中同学,神经粗大地放下疑惑,把我们带到了同学那一桌。 夏母临走前突然想起来,高兴道:“小周呀!是你吧?当年总不交作业害我们小锦被老师骂。” 我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周启崇尴尬得连连摆手却无法辩解,于是我帮他接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阿姨见谅。” 全桌人都笑起来,夏母也笑着离开。 这对新人办的是中式婚礼,林乔恩戴着眼镜穿喜服的样子有点蠢,倒是夏岚锦凤冠霞帔下愈发显得眉目清秀,惹得这一桌的同窗好友疯狂尖叫兼吹口哨。 两个人在台上开始按着司仪的话做一些活动,最后就是咬苹果的梗,下面起哄声响成一片,一向大方的夏岚锦脸色羞红,林乔恩喝了些酒,此时也激动起来,正儿八经道: “其实你们不就是想看我们亲一下吗?”他推开司仪提着的苹果,走过去直接揽着夏岚锦就吻了上去。 台下疯狂鼓掌欢呼。 嘈杂喧闹中,周启崇忽然把手放到桌下,我默契地将手放下去,感到他用食指勾住我的手,轻轻晃了两下。 我们就像当时在大学里他陪我上自习时一样,悄悄地在桌下勾着手晃来晃去,面上一脸正经严肃。 片刻后,周启崇率先破功笑了起来,把我的手拉着放到他腿上,开始在我手掌心写字。 周遭还在叫喊欢呼,他写完后,在红光映衬下笑意盈盈地看我,似乎在等我做出些什么反应。 我无奈地看他,终究凑过去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太痒了,看不懂。” 西式婚礼里有手捧花,林乔恩去弄了一个,放在中式婚礼上有些不伦不类,却将整个婚礼的气氛推向了最高点,一群单身女孩很给面子地在台下伸着手尖叫,等着夏岚锦抛花。 夏岚锦转过去,背对着所有人轻轻一抛,花团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落进一个女孩子的怀里。 那女孩好像是林乔恩那边的朋友,接到花后惊喜非常,夏岚锦走下台拥抱她,周围的人也纷纷恭喜。 晚上九点多钟,婚宴结束。夏岚锦去换衣服了,我跟周启崇没有挤过去跟林乔恩说话,远远朝他挥了挥手做告别。 我们走到酒店门口时,突然看到夏岚锦穿着件粉红的上衣,卸了妆,站在门侧的装饰树后面朝我们招手。 “给你们的。”夏岚锦笑着从背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个苹果递过来。 我跟周启崇都同时愣了愣。 夏岚锦笑道:“那个苹果,我原封不动拿出来――我们想给你们。” 我顿时百感交集,喉间哽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谢谢。” 周启崇也笑道:“谢谢。” 我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谢谢,祝你幸福。” 夏岚锦温柔地微笑:“谢谢,你们也是。” 周启崇“嗯”了声:“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周启崇坐在车上玩那个苹果,红灯时把它拿起来对着我晃:“吃吗?” 我拍拍他的头:“回家再说,你好好开车。” 周启崇似乎想起来什么,单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我听到后面有人按喇叭,于是问他:“你在找什么?好好开车。” 周启崇放下手,皱眉道:“去哪了?” “什么?我帮你找?”我问道。 周启崇拉开拉链让我找内包:“喏。” 我顺着他的口袋摸,一边抱怨他口袋太多,然后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顿住了。 手指动了动,我忽地抬起头来看他。 周启崇笑起来,低头看我,眉眼温和:“那,这个要不要?” 周启崇从来不算浪漫的人,告白也只是在一起吃饭给我夹菜时随口说一句:“诶,沈江佑,我们在一起吧。” 现在他在大马路上开车,周围喇叭声像吵架一样响成一片,然后低头微笑问我说:“那,这个要不要?” 我咬着牙从他口袋里把那两个银白色的环戒摸出来,对着光看戒指内的字――“周沈”、“沈周”。 字不大好看。 周启崇面无表情解释:“机器不顺手。” 我笑着问哪个是他的,周启崇道:“大的那个。” 我看了一眼,大的指环内侧刻的是“沈周”。 于是我跟他要了他的左手,把指环套在他无名指上。 周启崇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用大拇指摩挲着无名指指根上的指环,又抓过另一个戒指,看也不看地摸索着套到我指上。 十指相扣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一片喇叭声中,我竟然听得一清二楚。 “开快点,”我笑着说:“待会儿人家要下车来打你了。” 我去华宇时“李峰”早已辞职,许世昌对此闭口不谈,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他不建议我辞职,他认为我就算不到公司来也可以遥控:“你本来就不怎么来公司,对不对?就算你去了昶城还是可以做顾问。” 他苦口婆心地劝告我一下午,最后用来不及找人的借口压着我又签了三年的卖身契。 他带我去看华宇即将发布的最新一款的手机。 “这是华宇自己写的操作系统,”他微笑道:“技术上我不懂,但这一次他们说的可是底气十足啊!” 我试了一下,眼前一亮,又跟技术部的人讨论了几处漏洞补上。 “这是针对上次国际上说的网络监控的,”技术部组长指给我看:“这里,这一段,专门针对当时白鲨曝光过的监控病毒。” “你们直接把以前那段活动代码切了?”我问道。 “没有,”他答道:“我们在前面加密□□去的。” 旁边有人高兴地插话:“我们找了很多监控病毒来试,不但有白鲨曝光和提到过的,还有之前怀疑的,全部都成功屏蔽了。” 我赞道:“太棒了。”转而又问许世昌:“能用这个宣传吗?” 许世昌摇摇头,没有多说。 我晚饭前回到家,远远见张全站在楼下与周启崇说话。 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张全看见我,转过来,目光沉凝: “代码被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爱写甜文的好作者,快看我严肃的脸??? ☆、代码被盗 代码被盗,又能让张全找上我的,只有一种情况――智能代码从国安的数据库里再一次消失,一点痕迹也没留。 周启崇让我们回家再说。 张全坐在沙发上缓缓讲述当时的经过:“…停电的时候都警觉了,直接派人去内库守着,代码文件却直接在所有人面前消失。” 我问道:“外网没动静?” “没有。”张全面色有些难看,我的话就像在问他:你们又出了内鬼? 然而事实显而易见,确实是内部出现的人从数据库里盗走了代码。 上一次的内鬼钟盛余隐藏极深,以普通华夏人的身份进入国安,还做了张全的上司,而后再由国安以“李峰”的身份潜入华宇。两边都踩得惊险而小心,心机深沉。 那时国安遭受的重大损失还历历在目,现在又出了一次内部事件。也亏得张全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否则必然是要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国安这种地方,能混进一个人已经是足够艰难了,也不知是有多少棋子的命做铺垫,才能让钟盛余以一个足够清白的背景被国安选入。 这第二个内鬼,不论是之前就在、比钟盛余隐藏得还深,还是在钟盛余死后才被派来接替,可能性都太小。 张全还在跟周启崇讨论代码被盗的事,周启崇骂骂咧咧埋怨他们连段代码都守不住。 我心烦意乱,问张全:“代码文件呢?不是应该还有一个作为实体备份的文件吗?” 张全道:“那个还在,只是研究工作估计就要重新录入开始了,我来只是提醒你,有了现在的情况,要小心点――这次事件他们不许我来告诉你,只是说暗中保护,但我觉得你可以知道,而且你们早晚会发现不妥,”他叹了口气:“他们的决定是,在抓住内鬼前,不会让你们离开帝都,方便保护。”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李峰被换是什么时候?” 张全愣了愣,我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思维迅速回顾与推敲,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许多事件连了起来,我一边想一边飞快地开始阐述这个可能性极大的可能: “从智能程序的角度来说,我记得当时钟盛余还没有来到国安的时候,华宇系统被攻击过,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当时的攻击方应该就是钟盛余那边的人,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拿到几年前被华宇捕获的智能程序dusktree system的资料,用途可能是用来改进这个智能程序――那个时候,我爸还没有把程序给我,程序很可能还没有完成。” 当时我以为攻击方是四星公司或是其他的商业竞争对手,现在想来,那几个人攻击时作用的技术都是极为高明的。只是我常年在各个国家的资料库里出入,对于这些高级技术已经见得习惯,一时也没有过多联想。那次攻击事件后,以公司内部老成员出卖公司信息被捕作为结束。 当时李峰还是李峰,他曾告诉过我国安也被惊动了。张全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但这可以理解,像国安这种部门,为了内部安全,有的信息完全不共享是常事。 现在有了猜测后再来回顾――这次本来带着商业恶性竞争性质的黑客攻击事件为什么会惊动国安?为什么一个公司的老成员在公司做得好好的却会出卖公司信息?为什么在之后国安就派了张全来跟华宇谈合作?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普通至极的事情,此时回想起来却令人不寒而栗。 “因此,完全可以认为,钟盛余并不只是潜伏技术好,他的黑客技术也不会差。”我说着,接过周启崇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定了定神,终于说出结论: “我完全可以猜测――美国在发现我父亲把智能程序完成品的核心部分带走后,他们一定尽量恢复了所有可以恢复的部分,并把这一部分交给了在国安潜伏的钟盛余,要求他据此找出我背下来的那部分核心代码。” 张全猛然站起来:“你的意思是,钟盛余想了什么办法把那些恢复出来的代码放在国安资料库里?!” 客厅里一片死寂。 良久后,我缓缓开口:“所以,没有什么新的内鬼,若非要说内鬼,也无非是那个被钟盛余留下的智能程序的剩下的部分。” “要在一个数据库里隐藏一个程序并不困难,”我淡淡说:“你知道的,我父亲就会一个隐藏文件技术,钟盛余很可能是用了一个类似的技术,那个智能程序里我背下来的代码,有一段我怎么也看不懂,现在我猜,那应该是一段联系代码――联系的是它自己。毕竟,一个那么大的程序在网络里运行,如果不能自由拆分组合,很快就能被别人发现。” 我的说法如果成立,那么智能代码或许已经完成拼合,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将全部白费。 张全火急火燎冲出门去,又在门边停步,安慰我道:“别慌,它一定还在内网。我们一直没重新开网。” 把所有希望寄托于内网未开、智能程序没有脱逃,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安慰手法。 然而目前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安慰自己。 因为智能程序的事情,离京的事又被耽误下来,周启崇跟我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去折腾。 他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害死江丰的程序脱逃,我也知道他实际上很想离开。 国安没有再就这一事情派人来同我们讨论,但我依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我没法再黑进国安资料库看情况,他们如今已经全部断网,大概在疯狂地找那个智能程序。 三天后,国安重新联网,张全也给我带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它跑了。 我又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居然偶尔入睡还会看到那段智能程序记载它刚“出生”时情况的录像。 而后我便悚然惊醒,四下张望――周启崇侧躺着,一只手去摸台灯,一手撑着额角,静静看我,不发一语。 我亦是定定地看他。 良久后他开口问:“你要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 周启崇表情在灯光下复杂难辨,我在一瞬间居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阴差阳错。 每一次都是。 事实上,这是我跟周启崇又一次面临抉择,上一次抉择时,周启崇离开我去跟蒋宜结婚;这一次呢? 我觉得这种缓缓拉扯开的痛苦,比之当初我说分手时更为令人崩溃。 我可以说服自己,留下来,只是为了找回并删掉那个智能程序。然而我又清醒地意识到,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总要有个了断。”我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道。 周启崇沉默着。 我们每一次好像要可以在一起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 一次又一次,能磨到现在还要死乞白赖在一起,我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勇敢还是懦弱。 周启崇突然出声:“了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时说好,等我的第一个长假批下来,我们就一起回昶城看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我倏然就静了,进而全身都发起抖来,崩溃般吼了一句:“别说了!” 周启崇一把抱住我,一边安慰,一边又恢复那种自然的口气:“等这回事完了,我们就真的回去吧――了了,别生气。” 真的回去。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哭笑不得,又不得不回忆起当初约好回昶城的事情――他的长假批好不久,周母在店铺里昏倒,被送进医院后开始接受治疗,后来她得知了我跟周启崇的事情,求我们分手,再后来周启崇结婚…… 我当时连机票都找好了,只是没来得及走。 他现在又说一次,我不自觉就带入了当时的感觉,顿时觉得黑沉沉的现实完全无路可逃,四周压抑到难以呼吸。 周启崇还在不断安慰我,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一迭声让我镇静下来,最后低头狠狠咬了咬我的嘴唇,骂了一句:“妈的,这次完了,拖也把你拖过去。” 我终于镇静下来,缓缓吐出口气,问他:“你什么时候退役?” “十一月份。”周启崇看我缓过来,也放松了些:“忙就忙吧,十一月还早。” “还有三个月。”我轻声说:“三个月到了,不管这里怎么样,我们都走,好不好?” 周启崇亲亲我眼睛:“你说好就好。” 我安心了,闭眼前又强调了一次:“三个月。” 周启崇看来已经快睡着,闻言无可不无“嗯”了一声。我猜他是没听到,不过这无所谓,我自己听到就好了。 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然而三个月只是我自己计划的时间,实际上远远没有那么长。 我去找张全的时候,这个时间立刻就紧迫起来。 “在这里,”张全指着电脑上的电子地图:“程序在我们断网前的一秒出去了,但我们曾经在核心语言那块里加入过追踪程序。在它发现并自己删除这一段代码时,反馈信息已经到了这里。” “它是智能的?”我关注的是这个。 张全顿了顿,叹道:“是的,它很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呃……这几天在考试都木有更新,爪机写文好痛苦……对不起大家!么么哒 另,这章战线拉的有点长,伏笔在前面前面前面……记不得可以回看第八章、第九章 我是传送门去第八章 我是传送门去第九章 ☆、自写程序 智能程序上的追踪最后一次传出的位置信息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它最多只能证明程序溜到了这个地方并将追踪删除,并不能说明程序一直呆在那台机器上等人去找它。 更何况,这个地点已经不在华夏。 我跟张全提议去李峰的办公室电脑上看一看,张全苦笑:“看过了,格式化,什么都没了,已经尽量恢复,但还是没什么信息。” 技术组组长王竟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我道:“它回去了?” “不知道,”王竟叹了口气:“我们找不到它。” 张全道:“最坏的情况是,它已经回到了美国的那个研究所。” “它已经是个完成品。”我喃喃道。 王竟拧着眉头:“如果,我说如果,美国要把它放入网络,以最快的方式控制所有网络系统,会怎么做?” 我一下子想到了答案,骇然抬头看向王竟,与他同时脱口而出:“根服务器。” 全世界共十三台根服务器,美国有十台,一台主根九台辅根,随便动动手脚,全球网络就会瘫痪――现在人工智能在他们手上。 张全想了一下,也是不寒而栗,然而他毕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思索后便小心翼翼求教:“那这样要怎么才能不被监控?” 我道:“不上网。” 王竟道:“不用电子设备。” 张全深吸一口气,踱到旁边去摩挲着那叠实体代码文件不做声了。 王竟摸着口袋找烟,找了一根叼在嘴上,又找不到火,最后只得叼着烟面无表情地发呆。 我问他:“有其他办法吗?” 王竟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风风火火跑回他的办公室抬出一台笔记本来,一边开机一边问我:“你爸有没有跟你讲过那个智能语言?” “没有,”我皱眉道:“他拿给我之后我才研究出来的,还看过一段视频。” “什么视频?”王竟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等后台程序打开,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脑袋上的灯泡“叮”地一亮,想起来了:“我不记得我删了没,我回去找找。” 我当初背下程序后就烧了所有纸质资料并把电脑格式化,现在要恢复也不大可能。国安的人抱着我的电脑研究了三天,恢复了百分之三十多的资料文件――没有视频。 我只得自己给他们描述。 王竟原本的想法是,利用这个视频把智能程序引诱回来,现在视频被我删得渣都不剩,这让他十分泄气。 我问他为什么一定相信一个智能程序会为了一段视频冒着被人捉住的危险回来。 王竟很肯定地告诉我:“你看,按照你当时拿到的情况,这个程序甚至连一个完整的数据库和数据结构都还没有自我生成,就已经选择把它自己的出生视频放在核心程序部分自带――它很看重这个东西。” 我突发奇想:“既然这样,直接重新做一段视频不就好了?” 王竟愣了愣,道:“你可以全部记得这段视频内容吗?” “不能,”我坦诚道:“但我们可以用这种语言写一段这个程序,录下这个程序出生的视频,李代桃僵。” “不可能!”王竟道:“这种智能程序太大了,就算我们要写,也得花很长时间。更何况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对这种语言掌握娴熟。等我们写完,它早就把自己拆分成块,隐藏到不同的商用网站平台上了,那个时候就算再想找也不可能了。” “不不,”我打断他:“我们没必要写一个完整的智能程序,对于做一个视频而言,它只要能够实现语言交流,像原本的视频上那样'出生',就足够了。” 王竟沉默了,半晌后摇头失笑:“你胆子太大了――不过可以一试。但我们可以提供的帮助很少,毕竟你最熟悉这种语言――如果让你一个人写,你需要多长时间?” 我想了想:“两天不到。” 王竟难以置信:“这么快?!” “我写过一个实验用的智能程序,而且我背下来那段代码里就有这一部分的命令内容――你们还没看到?”我诧异地问道。 “没有,”王竟摇头,饶有兴趣地看我:“我们才弄懂它前十一段的内容。” 我亦是难以置信:“我都把c语言版的给你们了!” 王竟叹道:“问题是这两种不同的语言,c语言版的明显复杂嗦了许多……我拉了十七八行,才看完一句原式命令。” 我无言以对。 周启崇是不会理解我的行为的――这就像他当初指望我一个学计算机的去给他修手机一样。照他的说法,既然情况那么糟糕,干脆就派人去美国把那些个根服务器全部炸掉。我告诉他,这种暴力而愚蠢的办法只会导致全球的网络都瘫成死狗,美国只要再找个维修的借口好好动个手脚,过两天他电脑上的东西就会传遍天下。 他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妨碍我。 我把之前写过的实验程序,包括曾经装在华宇防火墙上的“天使”其中的智能部分全拆下来研究,有时候没头绪时就扯着他说一会儿,理清了思路就可以继续。 由于只需要这个程序能完成语言自我生成与改正,我写得速度很快――但问题就卡在程序实现人机互动的部分。 我毕竟不能完全复原,写出的与原来那个程序实是形似神不似。 我写的程序已经可以自己完成语言搜索和比对反馈――这是我背过的代码部分,然而它实际上不是通过搜索各种语言来表达的,它不是鹦鹉学舌――我记得很清楚,当初视频上的这个程序在进行如中文的象形翻译时,有过生成错误。 但它很快就自己改正了。 这才是当初令我震惊的――这是个真正的人工智能程序,它会犯错,还会自己改正。 人类是会犯错的,也是会自我修正的,当程序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后,它的拟人程度就达到顶峰――犯错和改正意味着它会学习、会成长、会自我更新。 如果不让它在汉字表达上犯个错,整个视频就会漏洞百出。 这时候,周启崇这个门外汉又给我提了个建议:“犯错不就是病毒吗?你让它中个病毒,自己杀就好了。”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周启崇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但他聪明,这是毫无疑问的。 给程序随便写点什么病毒塞进去,再让它自己改回来,这就是我现在应该努力的方向。 用排列组合等一系列算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又拿着以前找到的dusktree system的源代码用智能语言译了一遍,把那段疑似学习程序的代码加到我刚写好的程序里去,然后抖着手给这个自己写的智能程序源代码里加了一小段病毒程序。 我选择了部分程序,开始运行。 这一部分是计算部分。程序运转后,很快出现错误:“1+1=0”。 出现错误很容易,我屏住呼吸等待,看它是否能改正。 “搜查数据。” “检查错误。” 程序一板一眼地一步步运行,一会儿功夫后,在我等得几乎要失望时,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1+1=2”。 它很快进行了后台代码检算,一堆程序算法结束后,出现最后结论:“1+1=2”,“修正完毕,将此错误进行记录。” 我欣喜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结束了程序把代码记录下来并进行改进,然后又运行了一次。 “1+1=2”。 程序很认真地又算了一遍,然后居然比上一次多跳出来一行字:“查找错误原因。” 很快,又出现一行字:“程序内发现错误代码,导致错误,删除备案。” 这是意外之喜。 我又重启了一遍程序,把同样的病毒放进去,这一次,程序很快就肯定地给出答案:“1+1=2”。我再次打开代码查看时,病毒程序已经被删除了。 这意味着同样的病毒已经不可能再进入这个程序。 智能程序的学习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许多,所有大的问题一下子迎刃而解,我兴高采烈拉周启崇来看。 结果,周启崇反复看了好几次我更换各种病毒让程序自己删除后,诧异地问了一句:“了了,你在调戏它?” 我哭笑不得:“重点在哪里?!――它会自己改错了,看,看――” 我又换了一个病毒让程序自己改错,程序在改错之后突然多跳出一句:“错误次数达到上限,怀疑有入侵攻击造成。” 下一秒,我的计算机屏幕黑了。 周启崇爆笑起来:“人家不高兴了。” 我黑着脸重启计算机,仔细检查了一遍代码,杀了几个病毒,尝试重新运行程序,结果这程序居然已经无法再在这台计算机上运行―― “设备已被列入黑名单。” 周启崇嘲道:“看到没?人家也是有脾气的。” 我怒道:“我没给它写要反击的命令!还有什么黑名单――我根本就没设定过!” 周启崇笑起来:“那不更好?你不觉得它很聪明吗?小孩子走路摔跤总该下次绕开坑吧。” 不得不说,周启崇的劝慰很有效果,我举手认输,换了台机器继续编写这个程序剩下的部分。 午夜时分,程序完成,周启崇已经困得睡过去不省人事,我高兴地跳过去摇醒他:“三个月!” 周启崇茫然睁眼:“嗯?” 我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于是“咳”了一声,直起身来面无表情道:“我写完了。” 周启崇似乎完全没醒,随手把我拉过去抱在怀里:“嗯,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会觉得智能程序略萌…… ☆、李代桃僵 智能程序交给国安后,剩下的视频录制进行得很顺利,在进行象形文字表达时,智能程序又一次出现了错误――不过也只限于此了,它的智能若要继续发展,也只能到中央研究院去决定了。 剩下的就是李代桃僵和钓鱼。 “华宇捕获一个网络神秘视频”这条新闻,在国安的推波助澜下甚嚣尘上。 “只要网络抓取概率达到,它一定会来看,”王竟信誓旦旦:“这是它的程序缺陷――我们已经将网络后台接了过来,它只要进来,断了外网就不可能离开。” “抓到了,你们会删了它吗?”我问道。 王竟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有些失望――我知道这样的程序具有非常大的研究和利用价值――从理智上来说,国安留下智能程序进行继续研究和实验无可厚非;从感情上来说,我却无法接受这个程序继续存在下去。 周启崇知道我心情不好,却并没有多加劝告,只是问我说:“了了,你觉得你爸爸把程序给你是为了什么?” “删了它。”我不耐烦道。 周启崇摊手:“这只是你自己推测的。我猜他只是因为知道当时国安里有内鬼,他希望你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把这个程序交给国安。” 我知道他说得八成是实情,只是依旧气不过,于是摸着他的下颔随手抓了把桌上的小刀欲给他剃胡子,威胁他闭嘴。 周启崇身经百战,刀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眉毛都不动一下,漫不经心道:“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信任,了了,你看,军人天职是服从命令,我们有时候出任务只是为了这个任务成功,根本不会管什么前因后果――因为我们信任自己的国家。” 我想起他躺在惨白的房间里人事不省的模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周启崇似乎意识到我在想什么,帮我拢了拢衣领:“你父亲也是,他信任这个国家,所以愿意潜伏那么久,所以也会愿意你把程序交给国安――他不会在乎国安将用这个程序去做什么――他信任华夏。” 我没说话,良久,深呼吸后捏着刀背在他脸上拍了拍,眯着眼睛问:“你还想说什么?” 周启崇看着刀面的银色反光,正色道:“当然,他们完全不顾及你的感情,这是不对的。” 我满意了,将小刀放下:“很好,准许你用正常的刀片刮胡子。” 周启崇摸摸我的头:“高兴点儿了?” “还好。”我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双目无神地发呆。 周启崇道:“别想了,还有两个月就走了。” “只有两个月了?”我问。 周启崇勾着我的手指晃了晃,银色的戒指在阳光中划出漂亮的一道光弧。 他开始转移话题:“想去做什么?” 我想了想,坏笑道:“去撒哈拉?你不是想在那儿当野人吗?” 这是周启崇高中时的梦想,自从班级活动看了部纪录片后,他就迷上了那里的黄沙和野兽,曾经写过篇作文说他的梦想就是放逐自己去沙漠流浪。 周启崇没脸没皮地道:“那是以前,现在得养家了,怎么还能去那种地方。” 我鼓励他道:“你当然可以去,记得每天拍张照片告诉我你还活着。” 他捏了捏我的腿:“唔,反正你们这些高材生是只喜欢呆在家里的――等着把你身体调理好,”说着,他挑着眉揉了揉我的肚子:“到时候带你去看极光。” “极光?那有什么好看的,”我不以为然:“又亮又刺眼,还不如――” “――还不如躺在家里好好睡觉。”周启崇接道。 我笑着把他的手拿开,嘴上反驳道:“本来就是,我都好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周启崇眉头皱了皱,露出些心疼的神色:“你在想什么?――晚上翻来覆去的。” 我抿了抿嘴,否认道:“没想什么,就是睡不着。” 周启崇“嗯哼”了一声,站起来去翻药柜:“你不会又买安眠药了吧?” “没有,”我有点恼火他总抓着这件事不放:“你自己翻,翻出一片来我跟你姓。” “你本来就跟我姓,”周启崇一边说一边将几个药瓶全部打开检查:“周沈氏。” 我“哈”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该怎么排名字。” 周启崇翻箱倒柜检查安眠药半天,终于悻悻住手去洗手弄水果,一边给我提建议:“你就没想过数个羊什么的?” 我蹲在冰箱旁的篮里找想吃的水果,头也不抬地拒绝:“数了,没用。” 周启崇道:“怎么可能没用!” 我怒道:“节奏不对!” 周启崇奇道:“要什么节奏――有什么好不对的,顺着数不就好了?你又不是小学生,难道还有什么数字上限不成?” 我被他逼得脱口而出:“你自己呼吸不对!” 水声停了,周启崇擦着手,饶有兴味地打量我:“你等会儿,”他带着些痞气地吹了个口哨,笑眯眯地“嘿”了一声:“了了,你数我呼吸?” “谁数你呼吸!”我恼羞成怒,索性一口气说完:“本来就安静!你呼吸一下长一下短的!我怎么睡得着?!” 周启崇不笑了,静静地看我半晌:“你在担心什么?了了――我好了,真的。” 我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颓然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周启崇一语不发地拉我坐下,给我削苹果。 他削得很狠,果肉被削了大半――我有点希望这个苹果是给他自己的。 苹果还是被递给了我,周启崇拿着水果刀把玩,随口又问了一次:“了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拿着苹果难以下咽,被他追问,只得慢吞吞答道:“我只是怕你什么时候呼吸停了。” 我都觉得自己矫情得足够可以――但自从周启崇上次受伤,我就意识到,单是我们两个愿意和希望能够在一起,是远远不够的。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子弹离他的心脏只差一点,我现在看他都觉得有点像赚来的。 令我焦虑的是,这种不安感并没有随着他身体的痊愈而减少――在我决定再留下来三个月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又被绊住了。禁区的路太难走,我现在回头看看,都会难以置信自己曾经走来过,然后再茫茫然看看前方,却只觉得越靠近结局就越慌张。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三个月后的离开。 三个月后就离开,若是撑不到三个月呢? 这个期限既让我渴望又让我走得战战兢兢。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结婚,到后来江丰牺牲,再到他差一点就去见我爸……事情一桩接一桩,从没有一件事让我有踏实的感觉。现在,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离开、就可以解脱,我生怕哪一步行差踏错,就前功尽弃、不能进入那个想好的结局。 我害怕我们两个人中有哪一个会等不及先走。 这种心情,大概类似近乡情怯。 周启崇安慰我道:“不会有事的,你爸是深入敌后,我们只是在这里忙活。”他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证明自己已经痊愈。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要去找林…乔恩看看吗?” “不要了,”我叹口气:“但愿是我多想了。” 我看了看周启崇,他正叼着根吸管眯着眼撕一板酸奶的塑料包装,脚翘着一晃一晃,显然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的心情平静下来,咬着苹果靠在他身上懒洋洋地发呆。 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周启崇接的电话。我感觉到他用手托着我的头轻轻放到靠枕上,这才快步走过去接起来,声音略微有些诧异。 下一秒,我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嗯,他不在。” 我仿佛意识到什么微妙的东西,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去抓电话:“喂?” 智能程序上钩了,现在被关在内网里横冲直撞。 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四下里去找周启崇,他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抛着车钥匙换鞋,见我过去,就问我道:“走不走?” 当然走。 我在路上时觉得,这个智能程序实际上也是有些悲壮的,为了一个明知道有百分之九十九几率是陷阱的出生视频,还是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看一眼。 周启崇提出猜测,智能程序按理说还是程序,理当理智些,不会有那么大的执着――这很可能是我父亲设定的一种“情感”。 这种感情大概像“雏鸟情节”。 他评价说:“你爸够损的,程序就好好当程序,他还给人家设计个感情,一下子就有了弱点。” 他的想法很有道理,只是这种设定大概不是什么感情,只是江丰给这个程序设定了一个网络数据强制抓取和强制检测的命令。但这种命令对于可以自我更新成长的人工智能来说是很鸡肋的,因为它自己很快就会发现这种命令与它自我成长不相适应,进而会自己删除这些命令。 幸好,在它还没有成长起来前,我们借助了这些命令。 江丰写的命令一向都是非常恰当实用的――如这道强制命令,如当初他将核心代码给我后,我发现的那道是追踪程序终止的命令。 现在,我要把他没做的事情做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倒计时………………… ☆、异变再生 我们来到国安的时候,技术部的人忙进忙出。王竟来不及同我们说话,正指点着两个人再扫一遍数据库―― “怎么可能没有!好好找!” 我见他烦躁地捋头发,显然心情已经非常不好,于是没有上前问他,而是找了明显干着急没事可做的张全:“又找不到了?” 张全苦笑:“警报器响了。也已经肯定在内网里了。” 既然警报响了,就不可能脱逃,只是在内网里还找不到而已。我闻言一下子就放松下来,甚至还有心情调侃他:“你怎么什么也不做?” 张全无可奈何地看我,周启崇显然听懂了,插话吐槽道:“诶,那句诗是怎么说来着?那个小童子告诉那个问路的说他师傅就在这山里……” “那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纠正道。 周启崇懒洋洋靠在门上笑:“等他们找到要等好久,不如我们……” 他说着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周启崇摸出手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眉峰隆起,磨磨蹭蹭走到一旁接电话,两分钟后回来,无奈道:“让我去认个地儿,一会儿回来。” 我的今天的衣服上包袋少,手机给他拿着,闻言便走过去从他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冲他扬扬手:“不用回来了,我一会儿直接回家。” 周启崇以食指点点我额头,快步出去了。 技术组的人在搜查他们的资料库,我站在门口避嫌没进去,只想站一会儿就走人。这事儿看起来即将得到解决,我甚至捏着手机就想提前预订机票。 张全嘲道:“你避那么远做什么?资料库里的东西你看过多少了?” 我尴尬地笑笑,坐到离门最远的地方以正清白:“我没,没,嗯,这里防火墙还是蛮好的。” 张全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长舒一口气:“这回事了了,我就有个长假了。” 他看起来表情放松――其实我父亲若还在,年龄应与他不相上下,只是他性格随和,我对他反而不大有面对长辈的感觉。 于是我好奇问他道:“你孩子多大?” 张全笑起来:“我还没结婚。” 我愣住了,随后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意识到事件即将结束,张全难得地露出些许不那么镇静沉稳的神色,拖着步子走过来坐在我身旁:“这没什么的,这里许多人都这样。” 我无意识地去抠弄指根的戒指,心下怔然。 张全观察细致,很快便祝贺我道:“恭喜。” 我想转移话题:“谢谢――你之前说过我爸知道周启崇?” “知道,”张全表情镇定地说:“他把周启崇祖宗十八代都查过了,确定没什么遗传病。” 我哭笑不得地侧头看他,他亦笑起来:“好吧,他生气过的,不过后来他就跟我说算了,他没权利管你。” 我觉得心中微涩,一时间竟静默下来。 “他说是他的错,毕竟没管你那么多年,”张全道:“他当时跟我说,若是你以后哪一日问起来了,就让我告诉你,好好过日子。” 我咬了咬嘴唇,哑然失声。 良久,我开口道:“我不觉得是错,我也没怪过他,我妈跟我说过,他是个好人。” 张全显出一副了然的样子:“嗯,只是去做好人好事去了。” 我被堵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口上称是。 张全看起来心情很好,显然是因为或许即将获得一个长假,于是抒发了一下他难得的幽默情怀后,便高兴地起身要离开。 门内忽然一阵喧哗:“这里!!断了a座联网!” “走开走开!”王竟的咆哮声传出,伴着一堆人推推搡搡的声音:“全部回去坐着!” 几秒之后,王竟衣衫不整地冲出来,显然是因为挤得太过分。他抓着头发朝我吼:“过来看是不是――小刘去拿资料!” 我激动得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跟在他身后风风火火挤进操作间,绕过一台超级计算机,去看中间的那台处理器。 然而,我们的脚步尚未踏入操作台,便有人大叫起来:“13区资料出错!有人为入侵删除!” 那人说着便手忙脚乱去尝试阻止和恢复。 “2区资料被删除!” “11区有异常情况。” …… 只是一瞬间,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忙乱起来。一阵嘈杂过后,每一个人都表情凝重地操作着,仿佛根本来不及说话,只剩下键盘和鼠标的声音杂乱地响着。 王竟骂了句脏话,一边让人处理,一边把我拖到电脑面前,指着一堆代码问:“是不是?” 我一目十行扫过代码,忽然一凛:“不是!” 王竟勃然大怒:“哪里不对!只可能是它!” 我心中大急,指着一行代码说:“这一句!――它根本就没有这种用法!这是ja|va的语言习惯!” 然而王竟似乎完全听不进去,脸色通红地朝我吼道:“出去!滚出去!” 张全来拉我,刚飞快退出操作室,门就“砰”地被关上。 我语速极快地冲张全道:“代码不对!不是那个程序!我敢肯定。” 张全脸色难看:“我知道,王组长性子急――他对这事儿指望了好久了――你原谅他,现在的问题是,那个智能程序是不是真的还在内网里?” 我僵住了,思维迅速地运转起来,仔仔细细将事情捋了一遍,心中猛然一跳:“不,不它大概不在。” 我道:“有那么多个资料区同时出现问题,电脑之间已经全部断开连接搜查都没有查到――我们把它想得太简单了!进入国安内网的估计只是它的分部,甚至可能只是它的伪装。” 我们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快步走过进入操作间。 张全拧着眉默默看他们互相低声交谈着走过去,叹息道:“这回事情大发了,这些几乎是所有的技术人员了。” 库区资料被删除,在所有人等着钓鱼的时候,智能程序狠狠煽了国安一耳光。 无怪王竟会恼羞成怒。 这并不是国安能力弱,只是因为华夏目前对智能程序的认识并不完全,对它所能采取的攻击形式和防御手段都不够警惕。 然而它毕竟是人工智能――纵使被江丰的几道强制命令束缚住一时,也已经快速成长到自我保护意识远远超过源代码指令的程度。 又一次与智能程序擦身而过。 巨大的失落感和茫然令我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但现在国安的技术人员还在忙着跟智能程序留下的病毒作战,试图阻止它对资料库的疯狂破坏并尝试恢复这些资料。 怎么去找它? 这次如果失败,智能程序估计就快自己更新了,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它拦下来? 张全提醒我接电话的时候,我的思维已经疯狂到筛过了几个大型的商用官网,准备试试能不能直接用最蠢的办法满世界去找它。 “了了,”周启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急促:“我现在在中央电塔控制室,这里刚才断电了,他们找到了个程序文件,还没有被启动,我念给你听――” 他每念一个字母我的手指就抖一下,张全立在旁边眯着眼睛看我,也不知听到没有。 我索性放了免提,将字母一个个按他念的输入备忘录。 几分钟后,周启崇念完一段代码,轻呼一口气说:“我看着这个文件好像不太完整,难怪运行不起来……” 电光一闪之间,我猛然想到什么,叫道:“不要开网!就是它了,它肯定是在拆分隐藏的时候遇到了断电!剩下的部分根本来不及传输完整!” 周启崇的声音严肃起来:“能确定吗?” “能!”我说着,又问道:“那里的ip地址是多少?” 周启崇很快把数字报给我,我用手机上简陋的计算器算了一下,给他发过去近百个ip地址:“这几个,找人去查,程序的其他部分很可能在这些地方――你那里那个程序文件有多大?” “一个g吧大概,多一点。”周启崇答道。 我惊出一身冷汗:“是主体,它的数据库估计也在那里!不要开网,”我又警告了一次:“我们马上过来。” 我挂了电话,看向张全,张全正在跟两个看起来像是主管的人汇报刚才我的电话内容,请求抽调几个技术人员一起过去。 他们几个头凑在一起低低说着话,那两人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讨论。最后,张全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那两个人走了,张全走过来:“现在抽不出人手,他们说那边既然已经困住了,也没有这边紧迫,这边还在找人。” 我心里虽急,却也知道无法多说。毕竟资料库危机事关重大,不是内部受信任的技术人员,就算技术再高也不可能被调过来打防守战并近距离接触资料,恢复库存。 人工智能也需要保密,只是相比起这边焦头烂额的情况,显然可以分出个轻重缓急来。 张全开着车带我去中央电塔。 电塔外戒严,特警持枪而立,周启崇远远朝我们摆手,又跟几个人说了情况,带我们进去。 我走进中心操作室的时候,看到两个工作人员被特警请出来,两个人一边担忧地问话,一边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看着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脚下不停就要走进控制室,然而肩膀刚擦过其中一个人,我就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抓住那两个人急问:“你们在上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好晚啊……对不起,困死了,么么哒大家,大结局倒计时 ☆、定时|炸弹 其中一个人抬头看我,莫名其妙:“是啊,怎么了?” 我的全身肌肉顿时都绷紧了――在中央无线电塔这种地方上网,简直就跟开了无限热点一样。 本来把人工智能困在一个单机上就跟撞了大运一样,现在只能指望那台困住程序的机器能技术含量低一点了。 但是这种祈祷显然太过不切实际,那两人尚未迈出两步,便惊叫起来:“靠!什么情况?!” “我的流量!” 周启崇抢出一步把两人的手机抢过来,直接关机。我拔腿冲进控制室,看到唯一一台亮着屏幕的电脑上,一个进度条缓缓推进后停了下来――推进到百分之三十八。 周启崇快步跑过来:“怎么样” 我强压着怒气和惊惧道:“比我想像得好一点,他们估计上了有一会儿了。” 我说着便躬身开始握着鼠标查找程序位置。 周启崇懊恼道:“我刚才看到程序后就清场了,刚才又下去接你们,这里没人盯着。我没想到它会……” 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不怪你,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幸好它只联网下了没到一半的部分。” 周启崇苦笑:“因为联动网络慢” “是啊,幸好联动的网慢。” 我与他苦中作乐地笑笑,周启崇转身去给我搬椅子:“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什么也没带,以前编写的小软件全都只能现在临场来写,还要尽快找到程序的位置,根本来不及跟他说话。 周启崇出去把张全叫了进来,默默坐在旁边盯着电脑的屏幕。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几个盘里的文件,手上不停在旁边的窗口编写代码。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张全问道:“还是找不到吗?” 我烦躁地甩了甩鼠标线:“刚才联网,估计它刚好把隐藏代码下完了,现在应该已经隐藏起来了。” 张全也被这来来回回的程序整得有点崩溃,抓着头发站在旁边发怔。 “多长时间能弄好?”周启崇却罕见地露出些许急躁。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把刚编好的小程序拖进盘里进行搜索:“怎么了?” 周启崇沉默了一会儿,道:“反正现在也只在电脑里了,把这台机器抱回去弄。” 我越发狐疑,余光里瞥着屏幕,侧头问他:“怎么了?周启崇?发生什么了?” 周启崇刚要张口,我们便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间或还有几声狗吠与喘息声。 一种急促的“嘀嘀”声由远而近。 我的心微微跳了跳,而后就看到门口几个特警牵着两只不断喘息的警犬,手上拿着个亮着红色小灯的仪器目瞪口呆地在门口站了几秒,大声道:“报告!” 周启崇脸色变了。 “炸弹在这里?”跟进来一个长官似的人物,望向这边后,立刻立正朝周启崇敬礼:“上尉,请允许我们搜查控制室。” 这消息太具有爆炸性,周启崇静了一会儿才道:“搜吧。” 他说完,大步走过来把我从椅子上拉起,面无表情地抓着我的肩带我出去,把控制室留给几个忙碌起来的特警。 我被这消息炸得头昏眼花,直到跟着他站到了外面的走廊里,才发觉他抓我的手有些大力。我抬起手覆在他手背上,偏头去看他:“周启崇――我会小心的。” 周启崇眸光动了动,将手从我肩上放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汗津津的,我拉着的时候又不怎么敢用力,有一种随时会不小心滑开的错觉。 狗叫了起来,控制室里传出“嘀嘀嘀”的急响,我与周启崇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妙的感觉。 张全先一步跨进去,而后诧异道:“你们做什么?” 我与周启崇也探头去看――电脑旁围了一圈人。 定时|炸弹在电脑主机里。 这个事实令所有人都有些愕然,周启崇表现最明显,立时就要送我离开:“走吧了了,别管了,在主机里,炸了就炸了,刚好把硬盘都炸了,它怎么可能还跑出来。” 我觉得他当着其他军人的面说“炸了就炸了”好像有些不大好,然而这显然是最完美的结局――硬盘都炸了,数据全毁,无论这程序躲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忽然,电脑提示音响了起来――这个本来会令我惊喜万分的声音,现在却令我的头皮有些发麻。我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走到电脑面前,伸头去看―― 全盘扫描完毕,发现疑似文件一个。 我轻轻吸气,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赶忙抖着手右键鼠标打开这个文件查看大小――865m。 周启崇告诉我的时候,整整有一个g多,如今却只剩下865m。 我背上的鸡皮疙瘩登时都立了起来,正要打算重新扫描一遍,周启崇却很紧张地拉住我的手不让我碰电脑:“了了!” 张全让其他人先出去了。 我转过来看向周启崇,叹了口气:“这是什么任务?” 周启崇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我的手确定我不会再去碰鼠标或者键盘后,沉声缓缓说: “是几个毒贩,有两个逃了,留下的线索在照片上,我认出是中央电塔就直接带人来了。” “找到了?”我问。 “证据在电脑上,已经拷走了,”周启崇说着,颇有些不放心地将我拉得离电脑远些:“我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地方装炸弹。” 我蹙眉问:“想销毁证据?” 周启崇静静看着我,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或许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坦诚道:“我不能现在走,周启崇,”我指给他看电脑:“程序变小了。” 他皱着眉,显然并不完全理解程序变小有什么更深刻的含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怀疑程序联网的时候,并不只是将它存在其他地方的部分收回来,还有将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上传。” 周启崇缓缓眯起眼睛,食指轻敲裤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张全走进来:“已经派人去问了,定时|炸弹的估计时限还有两个多小时。” 我将我的猜测告诉张全。 张全也沉默了。 核心数据库之于智能程序,就像心脏之于人类。 智能程序的自我保护意识促使它时时刻刻警惕着所有人靠近它核心数据库的人――所以它的选择是,通过难得的联网机会尽力将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上传至云储存,反而将自己剩下的部分留下用于打掩护。 它很聪明。这一点,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肯定过。 只要核心数据库还在,它早晚可以重新回来――它根本不相信人类的计算机能为它保守住它的“心脏”,它的世界是网络,从始至终也只相信网络。 “你能破解云储存的加密,把核心数据库删了吗?”张全问道。 我看了周启崇一眼,周启崇也看向我,目光沉凝。 我静了片刻,扬手冲周启崇比了个“三”的手势,周启崇扯了扯嘴角,没有再阻止我。 我坐到电脑面前,活动了一下手指,深呼吸:“我试一试。反正还有两个小时,不行就跑吧。只要查到它的云储存位置,以后随便找台机子攻击,把它删了就好了。” 我瞄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暗暗计算了一下,开始在程序编辑器里编写。 我手上除了有一个程序编辑器,所有的程序都只能自己来写,为了尽量快一点,我让周启崇回家把我的笔记本提过来。周启崇不愿意离开,然而事态紧急,只得警告我一番后火急火燎地回去。 要查程序上传的云储存并不难――尤其在我发现这个云储存就在中央电塔的局域网内的时候,难的是破解加密。 智能程序不仅上传了自己的数据库,还把这个云储存的加密算法改了。 若不是我从一开始就同它处于对立的立场,我一定会佩服它的机智。 所有曾经写的软件都不在手边,新的加密算法弄得我有些精神分裂。张全看着满屏的代码和数字也是近乎崩溃,转身出去求援了。 周启崇赶回来的时候,我刚把外层的两个函数算完,头昏脑胀地要去开机,周启崇拍开我的手,指着开机的动画:“开了开了,我来的路上就帮你开了。” 他说着低头看看我,神情看起来因为赶路有些气喘:“了了,还有多长时间?” 我侧头看了眼时间,道:“差半个小时还弄不完就让拆弹专家来把主机直接拆了吧――其实不拆也没关系,重要数据我都拷到这个上面了,在电脑里的那些部分也已经删了。” 他听到这样的说法,显然放心了不少,以指刮了刮我的侧脸:“一脸汗。” 我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在他颈后摸了摸,顺手擦在他衣领上:“你还不是。” 有了原来写的程序,破解密码快了许多。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加密层破解,电脑上突然跳出了一个对话框:“机器审核中,请稍后。” “机器符合,准许进入。” 我僵住了,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我万万没想到,智能程序的最后一道防御竟然是机器绑定――这就意味着,只有这台机器可以进入这个云储存――这台机器不可以被毁,若是被毁,便再无可能进入这个云储存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为什么会更那么晚……以后码字的时候再也不泡吧了…原谅我么么哒 ☆、最终抉择 数据库正在分析生成新程序,注意到我的进入后,很快对我放出两个试探性的病毒攻击。 骑虎难下。 我若是不立即继续下去,这个程序很快就会通过数据库自己“重生”,我父亲的三十年、国安、军方和我自己的努力都将全部白费;我若是继续下去,却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在炸弹爆炸以前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我来回舔咬着嘴唇,手有些发抖,连带着我看着眼前的屏幕都有些恍惚。 周启崇很快发现我情绪不对,皱眉问道:“怎么?” 我猛然惊醒,低了低头,冷静地说:“它把数据库传上去了,正在攻击我。” 正说着话,张全进来,叹了口气:“那边实在抽不出人手,王组长说让你多小心,拿到地址就好,剩下的交给他们来弄。” 我脑袋里“嗡嗡嗡”响成一片,立时就想跳起来把所有情况说出来――这里不能等,再等一等,不是程序死,就是我们死。 然而周启崇在场,我无法把这个事情说出口。 我本来还答应过他,三个月后要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离开的。 这样急迫尖锐的事实使我顿时清醒许多,飞快截下两个病毒,从笔记本上传了十多个程序全部朝智能程序扔过去。 白晃晃的屏幕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周启崇看了看时间,走到门口去跟几个特警交待什么。 我拉下张全,手上不敢多停地操作着,低声把目前的情况全部告诉他。 张全霎时就静了。 这时周启崇进来,张全只得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我偷偷抬眼瞄他一眼,见他表情与方才别无二致,稍稍放下心来。 智能程序此时毕竟已经被删过一次主体,遭逢大难,其余部分尚在恢复中,并不完整。它的所有攻击都带有一定的机械性,只是更带有一种不死不休的疯狂,仿佛只要它没有完全完蛋,这些攻击和防御反击就不会停下来一样。 我觉得自己许多操作都是下意识地完成的,经常是它的一个东西丢出来,我还没在脑子里过一遍它具体是什么,操作就下意识跟上。 我脑子里很乱。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上一次面临类似这样选择的人是周启崇,这一次轮到了我。 我还在一心二用地忙碌时,张全走进来,让周启崇去楼下看看,说是检查的事情。 于是控制室里又只剩下我跟张全。 他缓缓坐下来,盯着屏幕冲我说道:“我告诉那边了,”他顿了顿:“他们说,由你决定,如果放弃,也,没关系,会再派人去负责这个程序的追踪。” 我的敲着键盘的手指停了一秒,平静地问:“他们不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张全没有说话,只是很久以后才说:“沈江佑,你做得够多了。” 我将刚编好的一道程序拖进端口,再次开口:“让另一个人继续去负责这个程序?――你们还想让其他一个什么人离开三十年?再告诉一个孩子说,他的爸爸或者妈妈是个英雄?” “不是这样――后面的事情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会那么困难。”张全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说着,抽空抬手指了几条屏幕上的代码给他看:“你看,它在成长――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计算机程序,它有自己的智慧,等到它长大,你完全控制不了。” 张全没有说话,有些烦躁地开始摩挲他自己的衣服。 我面无表情地敲键盘拖鼠标,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有种隐隐的绝望。 我知道我接下来可能,即将要选择什么。 这种选择跟什么大无畏和无私没有关系――对于我父亲来说可能如此,对于我自己而言则完全不是――这只是一种权衡后的选择。 我的放弃,会搭上另一个人的生活去为我弥补,那个人的生活里又会有什么人,因为他的生活而变得一团糟。 那些人或许会爱一个什么人,像我爱周启崇那样。 他可能还会和那个他爱的人约定好去做些什么事情,只关乎他们两个人,就像我跟周启崇约好三个月后要回昶城――现在已经不到三个月了,只是,估计是买不了机票了。 我怔怔地看着屏幕,只觉得所有的字符都僵硬冷漠到要刺痛我的眼睛。 张全突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发顶:“你要怎么告诉他?” 我僵住了,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千头万绪瞬间涌上心头,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然而我却很快有了决断――周启崇不应该为我个人的选择承担什么后果――他应该好好的,应该活着。 这样的决定令我崩溃,心脏却仿佛麻木而坚硬得一如冷石,平静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我甚至可以听得到它的节奏并没有在我做出决定后,像我以为的那样加快或骤停。 我看见我的手指还在迅速地敲击键盘,我听见我自己开口,声音平静到像在答辩毕业论文:“就说,我去卧底了?”我甚至偏过头去看了看张全,笑起来:“――或者其他什么――这种东西,你们不是最会编了吗?” 张全目光复杂地看我,过了很久才说道:“不要逞强。” “没有逞强,”我静静地说着,心绪突然平和下来:“技术部那边现在派不出人来,就算派出来也没用――你们有谁知道这个程序的源代码和语言?――没有――只有我,”我淡淡地说:“所以,我留下来。” 我说完这句话就住了口,因为我终于打通了关节,屏幕上跳出一个进度条: “程序删除中,请稍后。” 进度条后面的数字是“07”。 我指着进度条冲张全说:“你看,我只是暂时留下来而已,我得盯着它删完,说不定等删了还没爆炸,我就可以跑路了。” 张全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我叫住他:“张伯伯,让周启崇帮我家里白色电脑上那些d盘下的软件全部拷过来。” 张全接过u盘,嘴唇动了动,隔了很久才开口说话:“沈江佑,你爸爸――会为你自豪。” 我笑起来:“我不是要他为我自豪,”我边说,边开始组装笔记本上的数据线:“他是英雄。我只是个华夏人。” 张全没有动,默默看着我将自己的笔记本和电脑进行联机,忽然神来一笔般说了句:“你会敬军礼吗?” 我摇摇头。 张全笑了:“你爸爸也不怎么会,他的动作一直不大标准,”他说着,立正朝我行了个军礼:“这样,才漂亮。” 控制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门外脚步声渐远,下楼,步伐整齐,干净利落――整层楼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接数据线时手一直发抖,插了好几次才对准,我自以为平静的呼吸在电脑屏幕上凝成薄雾,很快又散去。 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只剩下电脑和计算机运作时“嗡嗡”的声音和散热扇的轻响,我这才开始肆无忌惮地想周启崇。 上一次,是他失了约,选择离开;这一次,轮到我自己来作出抉择。 我们之间阴差阳错太多,磕磕绊绊走到如今――像是端着杯满了的水,始终得撒一点,才能让剩下的水好好留在瓶里。 这样的我们,好像终究不应该在一起。 我有些恍惚地站起来,走到门边晃了晃,出于某种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将门轻轻关上,提着屏幕与电脑共享的笔记本,疲惫地倚靠着门坐下。 7…18。 期间智能程序又出现过两次反击,都被我及时解决了,然而我并没有欣喜或庆幸的感觉,每一次机械般的操作,都只是让我感觉自己与这段程序更像了一点。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每每跳动一下,我就感觉自己又疲惫了一点。 我开始在笔记本里无聊地翻找东西打发时间,偶然低头看到手指上划过的一道银光,差一点就潸然泪下。 那一晚,拥挤的车流,周启崇在一片嘈杂的汽车喇叭声中低头看我,眉眼温和,说:“那,这个你要不要?” 那一次,压抑的地下停车场,我摩娑着他后颈的硬发,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凑上去亲他的嘴唇,然后说:“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那一夜,分别的前夕,冰冷的床塌和被褥,周启崇抱着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次:“沈江佑,你等着我。” 那一天,街坊老旧的小店,周启崇给我夹菜,顺便一提般漫不经心:“诶,沈江佑,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如果我说酱紫就完结了你们会不会打死我? 周启崇:我靠!老子去哪儿了?!!打死你!! 【乒乒砰砰】 周启崇拖着一个生物离开,地上留下一条红色的血迹。 以上,明天应该能大结局………吧? 再问一遍大家要看神马番外………请留言我会尽量写的么么哒 蓝后…还有神马…… 嗯对了,即使被打了,渣作者明天一定还是会努力爬上来更文的!!卡结局不厚道啊貌似会掉人品,市统测之前我最好还是乖一点【严肃脸点头】,嗯,乖一点 ☆、电塔爆炸 一个人临死前,会想到什么? 回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些细节,不再是以单纯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方式出现――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或喜或悲,回首时才发现以往觉得悲愤的、痛苦的、惊喜的、后悔的……都已经了无所谓。 我并不是只想到周启崇,但是另一个人,我却不敢去细想。 我完全无法想象,如果我母亲意识到我像我父亲当年那样失踪了,会是什么感受。 母子情深固然是最深的原因,然而我却知道,我对她而言,并不是仅仅意味着唯一的亲人――尽管她现在已经又有了一个家庭,继父敬她爱她,苏平、苏安也已经长大,愿意视她如母――我的消失会对她造成怎样巨大的伤害,我却无从得知,也不敢深想。 有人说,一个人一生会爱上两个人,一个惊艳时光,一个温柔岁月――江丰曾惊艳过她的时光,却只给她留下一个我,飒然而去。她对我父亲的感情,从我的名字可见一斑。 而今,我亦要离她而去。我能猜得到这对她意味着什么――两个她深爱的人都离开,就好像是那三十年的光阴一下子有如庄周梦蝶,虚幻而茫然。 如若时间的洪流当真能冲淡痛苦,她会原谅我,可我也感觉到,再没有什么比明知道罪孽深重还依然能够获得她的原谅更让我愧疚和悲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孝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我连向她耍赖的勇气都没有。 我觉得我跟她有些相似――她在等一个人,等到现在还没放弃,只是已经永远也等不到;我也曾等一个人,等到了,却要自己决定转身离开。 进度条还在缓缓推进,我时不时回到电脑前操作一下保证删除的过程继续。按照现在的速度计算,最好的情况是,程序在被删除百分之八十后,智能部分会被大大削弱,后面的阻力就会小很多,当程序完全删除后,我还可以跑出几步去。 现在定时|炸弹给我的时间已然不多,再过几分钟,我原本应该跟周启崇一起离开,将炸弹留给拆弹专家,或者直接打包带走,在爆炸前找个空旷的地方放个礼花。 有时候我会埋怨生活,让我跟周启崇有太多阴差阳错,然而现在生命进入倒计时了――还精确到秒,我忽然又想通了,世上有那么多的情根深种、前世今生,不差我们这一对。 大概是八字不合,或许是相遇的时间不对,也可能是真的有缘无份,我跟周启崇,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 窗口有鸟飞过,又叽叽喳喳飞远,时间一点一点减少。 神经绷得很紧,我的目光扫过代码,一目十行,却有些心不在焉。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些大,一下一下,好像整层楼都可以听到,还有悠悠浅浅的回音。 几秒钟后,心跳声停在了门背后。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坐直了些,屏住呼吸地侧耳谛听。 “了了,”周启崇的声音在门背后响起来:“你是不是,不等我了?” 这句话险些刺伤我的视神经。我眨了眨眼,耳膜轰轰直响,只觉得眼前屏幕的亮光晃得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别难过,了了。我跟他们交待完了,了了,你想一个人看烟花吗?” “我要了块地,你喜欢南边的还是北边的――我要了南边的,你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晒太阳,这回总算得好好养养了。” …… 周启崇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最后终于停了,让我给他开门。 我一时静默,心情复杂难言。 计算机和电脑运转时发出的声音在房间里依旧清晰可闻,此时却多了一个人,正站在门外,等着我邀请他一起粉身碎骨。 进度条缓慢推进,我手上抱着电量接近零的笔记本,靠在门上沉默了一会儿,疲惫地开口:“周启崇,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其他,我们其实可以在一起。” 周启崇在门后笑了笑:“我们当然可以在一起――了了,我陪你。” 还有二十分钟,我看了看进度条,还剩百分之二十几。 周启崇在我背后有一下没一下敲门:“你肯定坐在门边对不对了了?你太重了,起来起来,开门。” 我轻轻吸了口气,抹了把脸,站起来开门。 门方一打开,周启崇便一步抢入,我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啪”地一声摔落在地。 他抱我的时候很用力,我清楚地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心跳声剧烈得让我几乎听不到自己跟他说了句什么。 然而这种感觉竟然使我立刻便放松了下来,破罐子破摔一般狠狠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周启崇一声不吭,低头吻住我的嘴唇,轻声喃喃:“你让张全来支走我?” 我默默看着他不说话,他又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沈江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慷慨激昂?!” 我抿紧嘴唇,良久后,才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周启崇。”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忽然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放松了些:“算了吧,”他轻松地笑笑,像是放下一桩心事:“来都来了,我陪你。” 他说着,弯腰捡起我的笔记本电脑:“百分之八十三?” 我点点头,没说话。 周启崇把门打开,拉我到门外坐下,一脸认真:“那,这样到时候跑得快一点。” 我哭笑不得,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现在有个人陪我一起等死,一分一秒溜走的时间好像就没有那么紧迫了。我跟他那么熟稔,甚至只需要感觉就可以知道他在做什么,并不需要我专门抬起头来看他。 我希望周启崇能好好活下去。 可周启崇告诉我说:“了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将笔记本搁到周启崇膝上,斜靠在他身上看屏幕上的进度条和一行行的代码,偶尔看到一条不对,便走进去操作几下。 周启崇看不懂代码,只静静盯着我看,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在四周走来走去。 我低头输入几行代码,抽空抬头看他:“你做什么?” 周启崇没理我,径自进到控制室里拖过几张桌子横放在门口,又快步走出来,到走廊里拿了个消防斧挨个劈开消防设备上的玻璃。 我知道他大概在做什么,只是我这边完全离不开手,于是也不去多想,只专心看着屏幕。 不一会儿,整层楼的警报器都尖锐地响了起来。他回来的时候闲适地吹着口哨,提着几个灭火器,眯着眼睛看了看说明,将七个灭火器放在地上用消防斧和身上的钥匙捣弄起来。 我没时间看他,只得又抬着笔记本晃出去给他挪空位。 要么生要么死,反正只会有这两种结局,但无论哪一种,周启崇都跟我在一起。 周启崇又进进出出许多次,我第三次抬头看他后再低下头来,进度条突然猛推到百分之九十五,此时离炸弹爆炸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朝他道:“周启崇,时间快到了!” 周启崇闻言顿了顿,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抱了抱我:“来,了了,你信不信我?” 他指给我看:“待会儿程序删除,你就往这边跑,往楼梯口下去,路上的东西我都收拾过了,别碰着。” 我眯起眼睛:“那你呢?” 周启崇笑起来:“我当然跟你一起跑,但你得知道路线,总不能让我拉着你乱跑,嗯?” 我放下心来,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能在爆炸前删除?” 周启崇微微一哂:“那我就没办法了,赌一把呗,大不了一起死。” 我笑了笑,心下的紧张缓和了许多,一只手放在键盘上,以防程序最后会有什么变故,另一只手握了握周启崇的手:“你去门口。” 周启崇笑而不语。 我也没有再劝,转回头来死死盯着进度条,时而瞟一眼右下角的时间。 四周静谧,我与周启崇的呼吸已经同调,彼此间的气息紧张得粘稠起来,像被放慢的录像。 97…98…994… 下一秒,进度条消失,我只来得及看到屏幕一黑,映照出周启崇的瞳孔骤然一缩:“跑!” 我被周启崇狠狠往前一拽,下意识地朝门口冲去。 不到十秒,一声“嘀”的轻响,随即一声巨大的轰鸣,一道热浪在我身后轰然炸开――此时我们已跑出门口,却还是被炸得掀翻出去,擦在地上被冲击波冲出很远。我身后传来巨大的碰撞声,显是周启崇捣鼓的东西挡了些爆炸的碎片。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手一腿的血,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片血红。周启崇在我不远处咳了一声,呛出一口血来,朝我压了压手,示意我爬过去。 转瞬之间,周遭陷入一片火海。 周启崇按着我低头,带我往楼梯口爬,中间还帮我打灭了裤子上的火。 大火烧得视野扭曲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我稍稍喘了口气,忽然觉得右脚一阵剧痛。周启崇或许是感觉到我抓他的手一紧,转回头来看我,还没等比出什么手势,地板忽然猛地一震,我听到周启崇怒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地板就像忽然之间皮开肉绽,裂缝自控制室飞速向四周窜来,两息之间便猛蹿到了我的身下。 紧接着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我感觉身子一沉,一下子坠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的大结局呢 好吧,本来觉得这里就可以大结局的,然后后面的事情送到番外交代,但是好像又有点要完没完的感觉,so,今天还是没有大结局(你逗我呢吧?!!),明天肯定了肯定大结局 大团圆大团圆大团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忙着回家 我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在下小雨,眼前白花花的墙、白花花的床褥,右腿被吊高,绑着夹板和绷带。 我听见外面走廊有喁喁人声,似乎是有人在低声地争论。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到胸口骤地一疼,不禁猛咳起来。 “醒了醒了。”首先进来的是上次周启崇受伤时遇到的那个尤医生,紧跟着是张全。 没有周启崇。 “他去吃早饭了。”张全微笑着告诉我周启崇的下落。 我想说话,尤医生制止了我:“别说话。” 张全站在床角看我,表情欣慰:“他比你伤得轻些,身体素质也好。” 尤医生开始拿着一堆仪器在我身上摆弄。 等彻底清醒过来以后,全身的神经都苏醒,除了喉咙里干得冒火,我就只剩下疼的感觉了。 尤医生告诉我,我的肋骨断了一根,裂了一根,右脚腕粉碎性骨折,其他都是小伤。 张全又开始跟尤医生争论止疼药的问题。 后来,连王竟也来了,跟我道了歉,并称赞我英勇的行为。 于是隔壁一个手折了的军人看到这个病房喧闹起来,也跑过来围观我。 几分钟后,病房挤满了我不熟悉的人,七嘴八舌给我传授以后不变成一个瘸子的经验。 这个时候,去吃早点的周启崇才姗姗来迟,一只手臂用纱布吊着,脸上涂了五颜六色的药水。 他一回来就很嚣张地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并大言不惭道:“看什么看什么?我都还没看呢你们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在我躺着的时候还有心思跑出去吃早点。 我默默无言地看他,他坐过来摸摸我的脸:“疼不疼?” 我眨了眨眼睛。 周启崇困惑:“这是疼还是不疼?” 我静静看着他。 他一时也没说话,神情中透出一种我无法忽视的轻松和喜悦,然后突然低下头来狠狠亲了我一下:“我去问机票了。” 他说完,坐到远处去艰难地用一只手削一个苹果,削完了看我一眼,喃喃道:“我忘了你还不能吃,要喝水吗?” 而后他咬了口苹果,表情镇定地去给我倒水:“这群王八蛋,看热闹也不记得给你倒杯水。” 你连看热闹都没赶得上。 我喝了水,周启崇又问了一次:“疼不疼?” 我没回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听到他在旁边说:“睡吧,我陪着你。” 复健的时候最凄惨。 周启崇显然比我还累,一边扶着我走路,一边喘着气说:“你知道吗,你,”他大喘了两口气:“你现在,你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陪你练引体向上。” 我怒道:“你什么时候陪我练了?!你只是一直在旁边挖苦讽刺而已!” 周启崇瞪大眼:“你以为,你后来怎么会满分?老子,老子,”他说着,终于把我送到黄线,一把将我抱起来,悲愤地吼道:“老子在后面给你撑着!你他妈还以为是自己做的!” 我勃然大怒:“你以为老师和其他人都是瞎的吗?!” 周启崇怒吼:“其他人想我在下面护着我还不乐意呢!” 周启崇退役那天,我还不能出院,尤医生坚持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我住满三个月。 于是周启崇悄悄带着我跑路:“这里我最熟了,”他提着行李,背着我穿过几道小门:“我以前就从这边跑出来的。” “以前?”我敏感地抓住了关键字眼:“你伤过几次?” “不不不,”周启崇道:“队里管得严,从医院这边好跑――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看你?” “哟,周上尉,你很自豪啊。”我嘲弄道:“我想我猜到你为什么晋升那么慢了。” 周启崇将我颠了一颠,侧头笑道:“没办法,拖家带口的,老婆还不省心。” 我抓了抓他的耳朵:“放我下来,不要你背了。” 之前忙智能程序忙得团团转,临走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完,拖了又拖,我生日时才坐上飞机。 我没告诉我妈我回去,站在门口跟周启崇一起紧张。 周启崇道:“敲门吧。” 我刚要敲门,门内忽然“哐”地一声巨响,继父的声音里带有雷霆般的震怒:“滚!” 门打开,苏平拉着一个男人出来,看到我,缓和表情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男人头也不回地往旁边的招待所走去。 我跟周启崇同时目瞪口呆。 继父站在门口喘粗气,三秒之后注意到我,脸色迅速恢复平静:“了了回来了?怎么突然回来,来来,快进来。” 我妈探出头来,惊叫一声:“了了?!小周?!” 我带着周启崇进门,苏安家的孩子坐在地板上跟他爸一起玩积木,抬头看我一眼,乖巧叫人:“叔叔。” 苏安端着牛奶跑出来:“叫舅舅。” 孩子改口:“舅舅。” 我妈嫌弃着我跟周启崇提来的东西:“你们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继父打量着周启崇,周启崇有点紧张:“伯父好,我是沈江佑朋友。” 继父点点头:“会喝酒吗?” 周启崇答会。 继父点点头:“嗯。”带着周启崇去看他珍藏的酒了。 我去洗手间看我妈,她正在洗苏安孩子的衣服,见我进去,低声跟我抱怨:“喏,又不高兴了,催着人平平结婚的是他,现在不让结婚的也是他。” “为什么?”我问道。 “那男的是个大老板,”我妈一脸八卦的兴奋:“他觉得不靠谱。” 我困惑道:“可是梁旭封他也不喜欢啊。” 我妈点点头:“他其实就是舍不得罢了――平平去哪了?” “我看到往招待所那边去了。”我答道。 我妈胸有成竹地点头:“明早肯定还得来,我去劝劝他――你们俩怎么回来了?” 我笑了下:“妈,我们想回来定居。” 她扬起眉来诧异:“什么?” 我点点头,认真道:“我想回来陪你。” 下一秒,我妈暴怒,盆里的水洒了我一头一身:“你说什么?!好好的工作不做!跑回来这种小地方?!” 我跟周启崇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在招待所里碰见苏平和她男友。 苏平幸灾乐祸地看我:“你也被赶出来了?” 她将目光在我跟周启崇之间晃了晃,突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忐忑地看她。 苏平转过头冲总台道:“再开一间。” 我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又好像没有误会。 周启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身子太长,招待所的床太小,于是只能可怜地缩起来。 我爬起来问他要不要直接打个地铺。 周启崇蜷着身子“哼”了一声。 又忙到半夜把地铺给他弄好,床褥不够,于是我把我自己的也贡献了出来,最后下来跟他一起睡。 两个人一起睡地上,床上光秃秃只剩两个床板。 我们哈哈大笑着相拥而眠。 然而过了近一个小时,我还是大睁着眼睡不着。 周启崇也没睡着,我听到他的呼吸并不像他平时睡觉那样平稳。 于是谁都没再装佯,趴着互相看,他问我:“明天回学校看看吗?” “回去看什么?――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去了吗?”我嘲笑他。 他自嘲道:“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月光洒进窗帘的缝隙,幽幽冷冷地铺了一床银霜。周启崇安静地看着我,抬起一只手摸摸我的头:“忘了说了――生日快乐,三十了,了了。” 一晃三十年,我们竟还能一起趴在地铺上讨论人生,几个月前我还差一点就变成过度氧化的蛋白质粉末灰飞烟灭。 那一年,缓缓停下的火车,我背着行囊环顾四周,见周启崇站在人来人往的陌生人潮里,像一个土鳖一样对我大声喊:“这里!沈江佑!你果然是这一班。” 那一月,高高摞起的习题册,周启崇给我换笔芯,趴在桌子上嬉皮笑脸地问我:“好学生,你会不会喜欢当兵的?” 那一日,岁月静好,阳光温暖,周启崇被夏岚锦叫醒,茫然地四下里看,而后懒洋洋地举了举手,撇过头来同我打招呼,我笑笑:“你好,我叫沈江佑。” 时光飞溯,我背着书包站在巷子拐角处,看到不远处有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在与一男一女对峙而立,周围一圈人在看热闹。 那男孩仰头看着男人,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怯懦:“周为国,我要告诉妈妈。” 男人恼羞成怒:“你还应该在上课吧?!还敢逃课!老子回去打死你!” 男孩一句话不说,忽然将手上的一罐饮料奋力向男人身旁的女人洒过去,女人尖叫起来,一片混乱中,男孩钻进拥挤的人潮。 人群哄笑起来。男人暴跳如雷在原地跺脚,女人哭哭啼啼地遮着脸要走。 我看够了热闹,咂咂嘴,转过身,看到那个跑进人群里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正瞪着眼睛看我:“大班长,你又在看什么?” 我镇定地答到:“看你吵架。” 男孩眯起眼睛:“你今天带钱了吗?” 我不高兴道:“没有。你应该回来上课,老师说她下次要让你妈妈去学校。” 男孩畏缩了一下,然后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用你管我。” 我得意地说:“我刚才还看到阿姨在找你。下次你再跟我要钱,我就去告诉她。” 男孩闻言,恶狠狠冲上来踩了我一脚,威胁地叫嚣:“你敢!”然后朝我比个鬼脸,跑了。 我捂着脚跳,愤怒地冲他大吼:“周启崇!你给我等着!” 我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周启崇用手在我眼前挡了一下,以免我眼睛不舒服:“醒了没?”他问。 我盯着他眨了眨眼,终于清醒了一些,点点头。 “醒了就起吧,”周启崇开始收拾地上的被子:“快,了了,再不起我把你叠进去了。” 我伸个懒腰坐起来,配合着他不时挪动一下自己的位置。 最后,周启崇将床褥整理回原位,我还坐在地上发呆。 周启崇收拾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呼出一口气,转过来哭笑不得地看我:“愣着做什么?” 我笑起来:“你忙着做什么?” 周启崇也笑了:“忙着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呃好吧,还有番外 现在点播过的番外有 1、夫夫日常+bb(胖胖看我) 2、周启崇视角部分 3、沈江佑父母的当年 以上 啊完结啦啊哈哈哈哈到时候写后记的时候再说其他的吧 谢谢一直追文看的亲,么么哒爱你们 ☆、番外 周启崇篇(一) 像沈江佑这种人,典型的外冷内热。 高中,时隔六年再次相遇,我都觉得这缘分实在难得。不过我确实一开始没认出他来,是后来他考试的时候,我看到他握笔的姿势和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才想起来他可能是谁。 他写“沈”字的时候笔画不对,这么多年居然也始终懒得改一下。所有人都在先“冖”再“丿”时,只有他还固执地先“丿”再“冖”。 天下不会有比他更固执的人了。 于是我一下子恍然过来――哦,他是我原来那个班长同桌。 认出他来,我才开始打量他这些年的变化。 他小时候就长得清秀,眼睛有些像凤目,但又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挑高了眼角来看人时,便有一种清冷的傲气。 我原本是不喜欢这种自命不凡的好学生的。然而后来我好不容易去上次课时,居然看到他站在讲台上低着头念检讨。 门外那几个体育特长生在兴高采烈地看稀奇,门内学生议论纷纷,“嗡嗡”声响成一片。 然而沈江佑依旧笔直地站着,眉头都不动地念完检讨,听起来居然跟国旗下念演讲稿一样,只是在老师拍着他感慨他又乖又俊的时候,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这才觉得他大概也会是个有趣的人――尽管他学习好。 这样学习成绩好,长得又耐看的男生,势必成为一个班女生议论的对象。 只是他完全不像那些女生想象的那样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我让他给我补课时我就发现了他有多没耐心。 他最讨厌我重复问他某些问题,每次我问多了,他就会眯起眼睛来讽刺我。 他嘲讽技能的等级非常高,不但可以从头到尾不带一个脏字,还能在讽刺的同时把题重新讲一遍。有时我甚至听不出来,只是觉得他在说一些废话,后来仔细想想才觉得不对,找他理论时,他便矢口否认。 我记得高中三年给我的记忆很少,但所有印象深刻的记忆都跟沈江佑有关系。 比如陪伴我的除了题海就是他清冷的声调,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咬字清晰地拐着弯骂我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期末时他收到一封情书,我刚到班上就看到那个粉红色的信封张扬地放在我们桌上,封壳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我忍不住好奇,在他来之前,悄悄把情书拆开来看,打算在他来后好好鄙视他一下。 信的内容详细描写了一颗萌动的春心,还包括许多我不知道的沈江佑的小习惯,写得好像她跟沈江佑有多么熟悉一样,字句缠绵,最后还祝他高考顺利――这种土到掉渣的告白方式,也不知是哪一个青春萌动的少女捧着心想要在毕业之前放肆一次。 但沈江佑居然无视了我所有的吐槽,认认真真从头读到尾,一字不落,还随口说了一句:“字写得挺好的,但为什么不写名字?” 我心头无名火起,不知为什么就想刺他一下:“难道你还想知道人家的名字,赶在毕业之前脱离处男单身?” 沈江佑闻言,眯起眼睛冷冷地看我,薄唇微翘:“私自拆阅别人的信件,你怎么还有脸来跟我表彰你的丰功伟绩?” 怒火登时爆炸,我跳起来道:“哈!反正我是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对什么女孩子下手!” 全班都静下来看我们。 沈江佑放下笔,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只有龌龊的人,脑袋里才会总是充满龌龊的思想,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那么着急地证明自己真的缺乏起码的教养。智商本来就不高,还一天到晚要拿着你的情商糟蹋。” 我从没有那么厌恶过沈江佑的口才,厌恶他无论怎样都无动于衷、保持冷静的模样。 于是我愈发想用最恶毒的话去让他发怒。我们吵到后面差点打起来,终于有人上来拉架――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瞎激动,沈江佑一直抱着手冷静地说话,顶多只是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 我意识到这一点,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将手上的书本随手一扔,转身出教室。 那是我在和沈江佑熟起来后,第一次逃课。 我去打了整整一天的球,晚上去网吧里发泄。 我玩到半夜才翻墙回宿舍。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把一个人压在床上吻得难舍难分,越吻越难耐,于是放手摸上去解那人的衣服,结果那个人忽然一把推开我,骂了一句:“周启崇,你是蠢吗?” 我一下子惊醒,摸了摸裤子,目瞪口呆。 这种口气、这种声调和声音,只属于我那个同桌。 我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然后就听到对床的舍友吐槽:“卧槽,周启崇,你动静够大啊。” 几个人很快都醒了,弄清发生了什么以后,哈哈大笑地嘲讽我,然后开始讲荤段子。 我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去网吧包了个房间泡在里面心不在焉地打游戏,副本失败第九次后,我终于咬着牙在浏览器搜索框里输入了“同性恋”三个字。 一整天看下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最后只愿相信网友给我的答案:只是因为相处多了,太过熟悉。 然而,沈江佑并没有至此从我的梦里消失。 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梦的情景也越来越旖旎。有一次我竟然直接看见他裸着脊背趴在床上,像一尾光洁的鱼,他眯着眼看我,眼角有些发红,懒洋洋地哑着嗓子说:“闭嘴你,周启崇。” 我醒过来以后,不仅发现裤子湿了,还开始流鼻血。 幸好只有我自己得见我这样丢脸的样子。 后来有新的事情转移了我的注意,我才总算没被“沈江佑”弄得差点精神分裂――周为国回来,希望我能考经济专业,可我不愿意,我不希望再跟他扯上关系。 我又一次回到学校,沈江佑不怎么理我,直到我用周为国的话题引他发表评论,他才终于正眼看我:“别为你爸选什么或者不选什么,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耍赖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开始正儿八经考虑自己未来的路。 后来我总算找到个可以完全脱离周为国掌控、又很感兴趣的地方―― 那天我趴在桌上看沈江佑写字,顺手帮他换了支笔芯,忽然脱口而出:“好学生,”话已出口,舌头完全守不住,万不可能收回――尽管我意识到这话似乎很暧昧,我还是只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你会不会喜欢当兵的?” 我努力将后面的话说得像一句玩笑,并想好他若是感到奇怪便随便敷衍过去。 奈何沈江佑沉浸在一道物理电磁题里不可自拔,闻言头也不抬说了句:“好啊。” 我意识到他完全没听出话里的其他意思,心里也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正待转移话题,他却一边跟我说话,一边随手抓过我的课本,在目录页上写下一大行公式和一堆数字,随便划了几下:“当兵也不错,你身体素质那么好,可以试试,”他说着,心不在焉地将公式“刷刷刷”划掉几字,列出几个竖式,几秒不到纸上只剩下一个答案:“不过当兵规矩多,你受得了吗?” 他似乎是在很认真地为我考虑,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受得了受得了,哪里没有规矩。” 他闻言,终于新奇地抬头看我一眼,转头去将答案誊到卷子上:“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话毕,扬起一根手指示意我闭嘴,然后皱着眉去检查刚才打的草稿,一会儿后发现了错误,不高兴地开始翻页找名字,嘟囔道:“这是谁的书?――你的?” 我还没批评他用我的课本当草稿纸,他就一脸嫌弃地去改答案了,还顺口又补我一刀:“怪不得会算错。” 这种话我在三年里简直听了不下百次,只是这一次觉着他犹为可爱,于是假装反驳道:“哟,大班长,你还真是……屁股歪了怪茅坑啊。” 沈江佑一脸淡然地做下面的题,懒洋洋地用左手撑着头看卷子,拖长了声音说:“你太粗俗了,”他说着,挑高眼角瞥了我一眼:“我不跟你这种人说话。” 他挑起眼角时很漂亮,尤其是这样略略眯起眼来懒散的样子,就慵懒得像一只猫。 我的心“咚”的一跳,不自觉想起那些诡异的梦境。 然后我就觉得,我好像真的喜欢沈江佑。 喜欢沈江佑这件事,我接受得很平静――我仔细想了一下,若是以后结婚就是找个人过一辈子,除了沈江佑,我找不出其他的人来。 那么沈江佑会喜欢我吗? ――沈江佑没有女朋友,也不大像个喜欢男人的。 这让我很苦恼,我更怕他哪种都不喜欢。 后来他上了大学我才知道,他也是有特别喜欢的东西的――比如计算机。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周启崇篇(二) 沈江佑对待技术很单纯。他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面对计算机的时候却是真的兴奋认真,我有时候看到他摸电脑和看程序时,眼里会冒光。 他第一次来我们学校,以a大代表团的身份参观,没去看我住的狗窝也没看食堂,只求了老师让他呆在计算机室里,对着两台服务器流连忘返。离开时他还一脸不舍,很悲伤地跟我说要珍惜:“我们那边,都只有一台服务器,”他脸上露出难得的愤怒:“每次我卡的时候,就特别想把那些看电影的人的脑袋拧下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宿舍的时候默默把笔记本上一堆偷偷摸摸下的片子删了。 他在帝都熟悉的人很少,我算是他最熟的那个――我时常违背校规去找他。他口上批评着我不务正业,却从来没拒绝过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我猜他大概是出于一种“同在异乡为异客”的心理――在这种时候,如果我想办法让他接受我,虽然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却估计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像沈江佑这种人,看上去精明,但若你一辈子不跟他说明白,他就真的一辈子跟你做好兄弟。 于是我故意制造了一次迷路,带他去了一条帝都人私下甚传的同志很集中的巷子。 沈江佑果然毫不知情地跟我走,一路上对我低声抱怨,却还是要信任地跟着我继续一条路走到黑,“迷路”迷到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我们幸运地碰上了一对,沈江佑也确实受到了震撼,然而那个给我们指路的男人看沈江佑的眼神,却让我觉得很恶心。 于是我知道我得改变策略――我不想让他接触那个圈子的阴暗部分。 我开始时常给他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这过程很惊险――又得说得不那么生硬,又不能让他对我产生警惕。幸而,沈江佑认得同性恋这三个字,却从来没想过把这几个字联系到周围人身上――他自己也没想过要爱上个男人。 他们系就像和尚庙,女生猫三两个,还都没有“自产自销”,学校里的学生也并不保守,时常会有些女生盯着两个男生眼放绿光。于是他们系和隔壁的数学系便成了“重灾区”。 他有一次跟同宿舍几个人说起来时,语气困惑不解。然而他们宿舍的人都不像他这样一天到晚扑在电脑前,于是都不需要我亲口阐述,他就获得了一手详细的资料。 沈江佑有个优点――他对所有他不理解的事情都会主动地认认真真去了解――这大概就是他一直跟我强调的求知欲。 他对同性恋的评价是:“比较不符合常规,”他一边手上的书,一边一本正经地说:“但你不能说它错,按照概率来算,这种小概率事件是存在的――而且这些年好像还呈一定的增长趋势,存在即为合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算这种现象是错的,处于这种现象存在的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这种事件产生的必要条件,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地加以评价――就像一个计算程序,计算错了,你不能去怪显示屏对不对?一定是程序里有哪一个部分错了,你得整个地检查。” “而且,既然已经存在了,”他说着,把我手上拿着的一本伯德尔的《1+1加密》放回去:“――不要这本,这人是个骗子――即使是错误,社会的应对方式也应该是提高自己的社会容错率,容错率的提高是程序升级的表现之一――对社会也一样。”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脑仁一下一下抽痛,慢吞吞问他:“社会容错率?” 沈江佑把书摊在手上,歪着头很认真地想给我找个简单的解释:“就比如说,”他抬头看我:“像你这种人我都忍受了那么久,这就表示我的容错率很高。” 我只得闭嘴。 沈江佑并不厌恶同性恋,对同志的也近乎是一种路人的态度――这令我很高兴,我希望他的容错率能再高一点,因为只有这样,我的“梦想”才能早日实现。 实际上,要获得沈江佑的信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是个特别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我一开始知道他有了胃病的时候,差点跟他吵起来,甚至有那么几天还很努力地劝他换专业。沈江佑一意孤行趴在电脑前不挪窝,有好几次都是被我押去食堂的。 我第一次硬着声音警告他,如果再看到一次他不按时吃饭,就把他的笔记本卖了。 沈江佑无所谓地说这种病根本不算病,养养就好了。 于是我一有时间就带他出去吃饭,盯着他一日三餐,有时候电话短信提醒,还买通了李峰等人帮我看着他。 一来二去,他们系里的几个女生都调侃他说:“沈江佑,你好基友又来啦?” 沈江佑的粗神经终于察觉到不妥,在一次跟我出去吃晚饭时,压着声音说了句:“周启崇,你们都不上课的吗?不要总来找我。” 我的心狠狠地跳了几下,一时没敢说半句话。 他显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奇怪,没继续下去,默默低头开始吃饭。 我看着他低头吃东西,一口一口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脑袋一抽,一句话脱口而出:“诶,沈江佑,我们在一起吧。” 终于说出来,我一下子放松不少,在桌下悄悄握紧拳,心里说:他已经怀疑了,再藏着,就真的没机会了。 沈江佑的手顿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的呼吸也一下子停住,紧张地用余光看他――这种紧张我记得很清楚,感觉就像是高中时把我的作业拿给他检查一样。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很快将东西吃完,站起身,留了钱在桌子上,声音很冷地说了一句: “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大脑空白了几分钟,随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些难受,又觉得什么都想不到。 有多少第一次告白就成功的? 起码他不会把你当兄弟了,我轻声告诉自己。 沈江佑开始躲我,避而不见、错开所有他以前习惯的时间和地点。 我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高兴,因为他或许很快就会发现,如果真的对我避而不见,他估计得改变他基本上所有的习惯。 我在一周以后,在机房里逮到他因为胃病痛得死去活来。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都已经疼得坐不住椅子了,还要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盯着屏幕看。 我怒不可遏,直接一脚踹在主机键上,把他拉起来骂了一顿。 沈江佑同样怒不可遏:“你有病啊!老子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两个挑拨起来的!” 我背着沈江佑去医院,他因为胃病疼得烦躁,又被我坏了事,一路上极罕见地骂骂咧咧,完全忘了他之前不想理我的事。 等到了医院,挂了点滴,他的胃好了许多,这才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冷下脸来看我:“你来干什么?”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有力气烦我了?” 沈江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了口气说:“周启崇,你不要来了。” 我怒道:“你把我利用完了就赶我走?!” “谁利用你了!”沈江佑不甘示弱:“这种事情用得着强买强卖吗?这样不尴不尬处着有意思吗?!” 他说的当然是最理智的做法,只是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的理智。 我如果现在转身离开,那我跟沈江佑就真的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我不要回到从前、更不要形同陌路,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我吻了他。 这样热血上头的事情,我印象里好像做得不多。他的反应也很冷静,一直等到我发现他毫无反应以后,他才很平淡地将头撇开,轻声说了句:“有意思吗周启崇?” 他没有看我:“我不是同性恋,你这样只会让我感觉很恶心。” 我登时心里一凉,色厉内荏道:“沈江佑,你喜欢我的。” 沈江佑眯起眼睛来,表情冷漠,微微扬起下颔:“我不喜欢你,周启崇。这种问题没必要争论。” 沈江佑有时候是真的冷漠理智到令人发指――至少他外头的那层壳儿是这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如果认为不应该存在,就根本不会让它开始――比如我们的感情。他甚至连试也不愿意试一下,就要否定掉所有的可能――因为不应该,所以没必要。 他习惯性的从最理智的角度去安排他所有的生活,以期不会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然而感情本来就不能由理智决定。 他后来也承认了,他说这种事情就跟上贼船一样,半点不由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周启崇篇(三) 医院那次争吵后,我想一个人静静,没去找他。 后来实在忍不住,我还是去了他们学校。 沈江佑看到我,还是一副不想深谈的样子。我并不气馁,我们班里那个男生追了他女朋友近五年才追上,更何况我追的还是沈江佑。 于是我还是像以前去找他,他渐渐的软化了些态度,只是在谈到类似话题的时候还是态度坚决地闭口不谈。 追沈江佑的长征漫漫无期,然而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失落的地方。我死皮赖脸地去缠着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状态,只是对于我而言,多了些暧昧,对于他而言,多了点尴尬。他有时候习惯性地靠近我,会一下子反应过来,僵硬地站远些。 我们以前就这样相处,现在也还是这样相处。 我有时候觉得我们的相处方式与那些情侣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不能对他这样那样而已,他对我太习惯了,习惯到根本懒得去改某些因为我养成的小习惯。 有时候还有人告诉我说,像沈江佑这种平时话都不多的人,只有在跟我这种熟悉的人讲话的时候才会毒舌几下。 但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他一直不答应我,难不成就这么耗下去?可是答应了又怎么样呢――沈江佑多半还是左一句嫌我蠢,右一句嫌我烦,却又会在许多时候无意识地迁就我――半点不会有改变。 所以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其实并不强求一个名头,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我猜沈江佑是喜欢我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又或者是不愿意真的揭开。 转机出现在我报名加入特种部队之后――我原本以为只是去报道一下,谁知才一到军区就被扒了所有的联系设备直接进入新兵训练。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给沈江佑,又觉得冷静一下也好,于是什么也没说。 等到三个月后我回学校等通知,才见到宿舍同学大惊小怪地冲我嚷嚷:“哎呀呀,你可算回来了,你那个高中同学,找你找得差点发疯。” 我一时愣住,完全不敢相信他们口中那人差点发疯的状态。 我去军区的事情学校进行了保密,所以他们也没能告诉沈江佑我去了哪里。 我衣服也来不及换,冲到a大去找沈江佑。 事实证明,大学生总是一个无聊的群体,他们满口胡话、夸夸其谈,把许多事情都说的跟真的似的。 沈江佑当然没发疯,只是看起来很疲惫。我在图书馆门口找到他时,原本以为他会无视我,结果他居然脚步一转,大步朝我这边走过来,然后,狠狠踹了我一脚。 “去哪了?”他蹙着眉,看起来似乎还可以再忍一下怒气。 我揉了揉腿,告诉他特种兵的事情。 他听完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半点不停留。 我赶紧上去拉住他,将他拉到旁边树荫下,咳了一声,迎上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你去找我了?” 他的脸色骤地冷下来:“看你死了没。” 我不知为什么笑起来:“手机被没收了,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好好的,别担心。” 沈江佑冷着脸打量我半晌,最后淡淡说:“回来就好好休息,嫌不够累吗?” 我闻言心里有些高兴,忍不住多嘴说了句:“我很想你。” 沈江佑的脸僵了僵,最后避开我的目光:“我还有事。” 他说完这句话后,动作很快地离开,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不想再继续这类话题。 但我不需要他说出来。像沈江佑这种人,我早就知道万万不能去从他说的话里去猜测他心里的想法,我不信他对我没感觉,也不信他会永远对我没感觉。 然而时间并不允许我一直这么拖下去。 大学的学生总会在无聊的时候举行一些聚会,来自昶城的学生也不例外。我跟沈江佑都受到邀请,去参加一个同乡聚会。 中学时代拼得你死我活的几个同城学校的学生坐在一起侃大山,吐槽自己当年的老师和母校。 熟料到场的人大多“拖家带口”,互相比男女朋友比得不亦乐乎,单身的女生矜持地坐在一旁也有人陪她们聊天,我跟沈江佑等少数几个雄性的单身狗就只好坐在旁边默默地看。 “你们军校很苦哦。”旁边一个我很眼熟的男生问我。 “军校里泡不到女孩子是正常的事。”另一个男生同情地看我。 我微微一哂,嘴贱道:“你们没在军校不也没泡到。” 这句话犯了众怒,几个人一起站起来灌我酒:“喝!喝!” 我被连灌两瓶,摆着手抗议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你们…你、你,半斤八两!” 沈江佑一直在一旁默默吃东西,闻言忽然低声赞了一句:“用得好。” 喝了酒的人笑点似乎都不高,顷刻间哄笑起来,闹着开始互相扒自己的黑历史。 “我追过…三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男生大着舌头说:“她们都嫌我,不浪漫,不体贴!” 另一个快毕业的学长跳起来:“我比你还惨!老子追了她四年,上个月刚刚脱团!靠他娘的,就去做了个实验调查,回来就分手了!” 所有人都指责他不该得意忘形,没有乘胜追击,这才会被一棒子打回原型。 一圈人说下来后,跳过看起来有些困倦的沈江佑,直接开始审问我:“你呢!你呢!快说!” 我哈哈笑了几声,目光不自觉往沈江佑那儿移了移,沈江佑似有所觉地抬头,碰上我的目光,愣了一下,又低头避开。 “我刚开始追,还没追到。”我说。 单身狗们嘘声一片,逼迫我交待追了多久。 我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本来应该从喜欢上他开始算起,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青梅竹马?”还有人没有被酒精麻痹大脑,比较正经地问我道。 “是吧,”我低头看桌下,看到沈江佑有些紧张地把他的脚往后藏了藏:“不过我倒没觉得追上了会怎样――反正已经那么熟了,只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 沈江佑身子猛地一僵。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的脑袋有些发热,忽然之间灵机一动,加了一句:“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吧。” 沈江佑动了动,忽然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也要去。”我说着,顺手抓起他搁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在洗手间里找到正用冷水洗脸的沈江佑。他看起来有点紧张,看见堵住他的人是我后,睫毛轻轻颤了颤,故作镇定地接过外套,说:“谢谢,我自己拿。” 我飞快扫了一眼,确认洗手间里没人,走过去将门锁起来,隔绝了外面的巨大音乐声和吵闹声。 封闭的空间里一阵寂静,我几乎听得见沈江佑忽然加重的呼吸和我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了了,”我叫着他的小名,走过去贴着他站住,鼓起勇气,认真道:“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说完,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他拉到怀里抱紧。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脑袋刚好搁在我颈侧,凉丝丝得让我有些发痒,人却半晌沉默,没有动静。 我有些慌张,生怕他像医院里那次一样对我说一句“恶心”,于是赶紧抢在他开口拒绝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然而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只知道不让他开口,就可以一直耍赖抱着他。 直到沈江佑提高声音叫我的名字,我才讷讷松开,脑袋犯抽地又嘟哝了一次:“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沈江佑抬起手,擦擦脸上的水,声音有些不稳:“周启崇,你很吵。” 我闭了嘴,静静看着他。 他没有看我,慢条斯理地擦脸,擦完脸又去擦头发。 我大脑里一直在乱想,很久以后才发现,他的手居然在抖,甚至好几次险些抓不住外套。 我心中顿时一阵酸涩,走过去拉下他的手,帮他把外套穿上。 沈江佑穿戴整齐,再没有其他事可以转移话题,终于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我的心登时坠下去,空茫无助。 他将手放在把手上,顿住,低着声音说了句:“嗯…你,走不走?” 我愣了一下,大脑有些短路,下一秒难以置信地看他。 沈江佑执拗地不回头看我,修长的手指在把手上转了转,声音里带了点恼羞成怒:“你走不走?” 我赶紧答着:“走走走”快步跟上,回包房路上偷眼去看他――他又恢复了那种冷静淡漠的表情,只是在包房前住了脚,回头恶狠狠瞪我一眼: “看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后来的事情,我们谁都没能预料,也没有个警告。 我跟他说要他等我的时候,心里是有点绝望的――像沈江佑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乖乖地站在原地像一个傻子一样等一个谁也无法保证的结局? 只是我忘了,沈江佑这人最是固执、也最是念旧,他若是爱上了什么人,那一定是一辈子也懒得变一变感觉,换一换对象的。 我跟蒋宜决定离婚后,我妈问我为什么就不能爱其他的人。 我说:“不是不爱,也不是不能,只是不想――我爱沈江佑,我也只想爱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启崇番外完,此番外献给一直执着于告白的赫赫……(o)你还满意吗?哈哈~ 接下来是胖胖预定的bb么么哒亲爱的 文案按照鬼刻大大说的改了一下,谢谢建议,么么哒 ☆、番外 夫夫生活 继父一家自我们回到昶城的第二年便对我跟周启崇的关系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继父毕竟老了一辈,虽隔了一层血缘无法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我,却依旧不怎么愿意多接触周启崇。苏平苏安对此倒是无所谓,苏平还专程跑来我们家坐过,并真诚地夸赞周启崇做得一手好饭。 周启崇跟一个退役军人一起开了公司倒腾草药,刚开始忙些,后来便稳定下来,云城又离得近,有时候早上出差,晚上便能回来。我回到一中做信息技术课的老师,偶尔写些程序挂在网上卖,终于可以一个人用一台服务器,却没了当初的热情。 十多岁的孩子熙熙攘攘挤进教室,偷偷摸摸在下面写其他科的作业,偶尔神经质地抬头偷看我一眼,又庆幸地低头继续遮着写。 有时候我看到有人在吃东西,大概是没吃早点饿得狠了,咀嚼时的模样很狰狞。我忽然玩性大发,叫他起来回答问题,那孩子“嗯嗯”地想问题,旁边有人偷偷提醒他,待到他终于把口中的食物咽下,正要答话,我就看够了,让他坐下。还有两个小姑娘经常上课讲话,我的声音有时候都压不过她们,被我提醒过几次,学期末时哭哭啼啼来找我,求我别扣平时分。 他们让我想起中学时候,周启崇上课总是心不在焉,这导致我也很紧张,因为我有时也会开小差。然而他个子高,不专心总是很显眼,只要老师一点他的名字,我就知道又该我倒霉。 这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感受,我这才体会分毫。 于是我就想,等我跟周启崇老了,会不会有个什么人,能跟我们有相似的感情,像继承,也像延续。 楚佩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尚在襁褓中,眼睛要睁未睁,却喜欢粘我。 张全带她来的,只说她是幸存者,让我们看着办。 我有些犹豫,我知道我妈一直在关注国外的某些技术,还曾经在我们回家时抓着周启崇悄声讨论过。但我跟周启崇事先并没有多少准备,也不知道能否照顾好一个孩子,更不知道我跟周启崇是否真的能负起这个责任。 我妈不知怎么听闻了孩子的事,高高兴兴跑来瞧,又为楚小佩的身世难过得落泪,最后大手一挥,表示我们若是不养,她便多养个女儿。 周启崇倒是童心未泯,只觉得这是个天然的玩具,乘我不备偷偷戳哭这丫头好几次,而后又被尿不湿和奶粉弄到精神崩溃。 如果不是有我妈,楚小佩估计会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那段时间简直是血泪史,我跟周启崇完全不愿意回忆起来。 我跟周启崇纠结过称呼的问题,熟料楚小佩开始叫人后,无师自通,张口对着谁都叫爸爸,后来发现分不清后,就很聪明地在叫周启崇时把“爸”字前面加个“老”字,于是周启崇成了“老爸”。 楚小佩小朋友先学会的说话,才学会的走路。我一直觉得这顺序不大好,自她会说话后,便懂得指使着人将她抱到她想去的地方:“那。”、“走。”、“好。” 周启崇口上嫌弃她,并说过不喜欢她粘着我,却每次一听到她含糊不清地叫“老爸”就开始变身超人抱着她到处跑。于是我一直担忧她学不会走路。 后来有一天我在写一个软件时,忽然听到楚佩小声叫了句:“爸爸。” 我答应了一声,正要存好东西去隔壁房间看她,莫名觉得这声音不对,回头就看见她扒在门框上站着,好奇地看着我。 我难以置信:“会走路了?” 楚小佩听不大懂,咬了咬嘴唇,给了我个万能答案:“爸爸。”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蹲下来冲她招手:“过来,佩佩。” 楚小佩默默看了我一会儿,又喊了一句“爸爸”,然后原地发了会儿呆,念叨着“爸爸爸爸”扶着墙转身挪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兴奋了很久,还忍不住发消息告诉周启崇他女儿会走路的事情。 周启崇回信息:很好,让她晚上走出来接我。 我回他道:周老板,你很有架子。 周启崇回了我个颜表情,看得我身上一阵恶寒。 楚佩到来得很突然,我也一直只是一种养孩子的感觉。那次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孩子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让我因为她的什么成功而发自内心地欢喜。 我不知怎么想起江丰,我猜他以前教我技术时,看到我一样样学会,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我第一次意识到,她是我女儿,我与周启崇是她的父亲。 楚佩大一点了,学会了拒绝。 她拒绝一切清淡的东西,小屁孩一个就无辣不欢、无甜不嗜,口味怪诞离奇。 周启崇说,她将来会变成一个重口味,然后喂饭时又补了一句:“她怎么口味比我还怪!” 楚佩吃饭很有讲究,不是缩在我怀里就是拉着我衣角,一口一口吃周启崇喂给她的饭,眼睛却还要盯着我。周启崇很诧异:“你怎么那么讨小孩子喜欢?” 我心不在焉擦掉楚佩嘴角上的饭粒,道:“因为你长得不像个好人。” 楚佩不知道听懂没,居然跟着乖乖点头。 周启崇咬牙切齿:“老子哪里不像好人!” 楚佩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咬字清晰地大叫了一声:“老――爸!” 周启崇登时笑得牙不见眼:“怎么?” 楚佩爬起来,手臂圈在我脖子上,兴奋地高声叫喊:“爸爸!爸爸!” 周启崇脸黑了,我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楚佩也脆声笑起来,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我接了碗来喂饭,换周启崇去吃饭。他一边吃一边愤愤不平,楚佩一见碗到我手里,就开始磨来磨去,不肯乖乖吃饭。 “自己吃了,”我把碗搁在桌子上去拉她的手:“自己吃。” 楚佩悲伤地看我:“爸爸。” “还是老爸比较好,”周启崇说完,三口两口吃下饭,来喂给她喂饭:“啊――” 楚佩委屈地张嘴。 我皱眉道:“周启崇你不要宠她――你吃饱了没有?” 周启崇随口道:“饱了。” 我知道他的饭量,刚才一小碗显然不会饱,于是挡住他递来的勺子:“你先喂饱你自己,再来喂她。” 周启崇闻言狡猾地笑起来:“我先喂饱她,再来喂饱你。” 我怒道:“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周启崇得意洋洋:“她听不懂――佩佩,听得懂吗?” 楚佩挂着一脸小忧伤过来要我抱:“不,不要了,不吃不吃。” 周启崇烦躁地拨弄手里的勺子,扒拉着最后几口饭:“你怎么吃多不吃少的?跟你爸一样每次都不要不要……” “周启崇!”我勃然大怒。 周启崇躬身把楚佩抱起来:“走走走,去消食。” 楚佩上小学了,被数学老师表扬,兴高采烈跑回家来报喜。 我夸奖她:“很棒,佩佩一直很厉害。” 楚佩小鼻子朝天,大摇大摆:“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她重复了一遍重点:“一个人得满分!他们都不会两位数。” “连两位数都不会?!”周启崇在厨房里打鸡蛋,毫不害臊地开始秀他作为一个成年人的优越感。 我微笑道:“周老板,如果我没记错,你一年级的时候连一位数都算错。” 周启崇哼了一声,闭嘴。 楚佩大感兴趣:“爸爸!老爸真的连一位数也算不好?” “算不好,”我很肯定地说:“他把7+1算成了6。” 周启崇在厨房里咆哮:“我说过那是因为粗心!我只是把加看成了减而已!” 我赞许地看楚佩:“你看,我们佩佩就不粗心,对不对?――不管是不是粗心,错了就是错了,不要像你老爸这样为错误找理由。” 楚佩点点头。 周启崇“哗”一声翻炒,大声警告:“你不要拿我当反面教材!她那么小,也听不懂!” 楚佩不高兴地跑到厨房门口,大声喊:“我听懂了!老爸是笨蛋!” 周启崇用筷子夹着一片腌肉转过身来,吹了吹,递到楚佩嘴边:“要不要?” 楚佩从善如流地改口:“老爸你还是有很多长处的。”然后就大张着嘴等投喂。 “很好,”周启崇鼓励着,提醒她:“烫!慢点吃。” 晚上我给楚佩念了故事要走,楚佩突然有些担忧地问我:“爸爸,老爸现在还会算错吗?” 我想了想,决定维护一下周启崇在他女儿心中山一般伟岸的形象,于是答道:“不会了――那是小时候,大家都会犯错的,改正了就没关系了。” 楚佩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太好了――那爸爸你为什么总说老爸不聪明呢?” 我眼也不眨地告诉她:“嗯,因为如果说你老爸聪明的话,他会骄傲的。” 楚佩接过话头,一脸认真:“我们要谦虚。” “对,睡吧。”我帮她掖了掖被子,退出房间,看到周启崇穿着一条大裤衩站在门口,笑得奸诈:“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我问道:“你穿成这样晃来晃去,当心被对面楼上的人看见。” 周启崇“嘿嘿”笑着过来搭我的肩:“怕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我道:“说什么?说你蠢?” 周启崇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愿意说呢?当着我的面承认我聪明会怎么着?沈老师,你要知道,承认敌人的长处,才能让你自己进步。” “你是我的敌人?”我问道。 “不是。”周启崇果断地回答。 “那不就行了,”我摊摊手:“你不是我的敌人,我承认什么?” 周启崇愣了,站在原地想半天,狐疑道:“不对吧这逻辑!诶,了了,你再给我解释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番外,沈父沈母,吱~~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