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南山菊开》 分卷阅读1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 书名: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_ 文案 “来,叫大嫂!” “大嫂!” “不准叫本官大嫂,徐粲,你放肆!” “桑桑,你别生气,我这就让他们出去,就咱俩在一起啊,就咱俩!” “桑桑,你辞官吧,我养你!” “哼,你一个小混混,凭什么养我?” “桑桑,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你的!” “徐粲,你无耻!” “桑桑,南山菊花开得正好,我们赏花去吧。” “哼,就你那眼光,花都不愿意让你看!” “桑桑,我长这一双眼,就是为了看你来的,只要能一直看着你,再美的风景我都不会看一眼。” “不是去看花吗?再不走天都黑了!” “桑桑”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种田文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峤,徐粲 ┃ 配角: ┃ 其它: ================== ☆、流俗――踩了香蕉皮 徐粲踏上这趟穿越之行已经几天了,至今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也不知他走得哪门子的狗屎运,好好在现世活到二十来岁,刚刚到一展宏图,潇潇洒洒走江湖的年纪,结果毕业证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一块香蕉皮过来,他就华丽丽地滑向这个一切都未知的世界了。 据说这朝代叫什么西启,根本就超出徐粲的历史认知范围之外,而且更让人恼怒的是,他完全不像其他那些穿越者一样,穿过来就自带金手指,稍微指点便是天下在握。 不错,徐少爷现在的身份,说出来也是一鸣惊人――混混。也就是传说中现代黑社会的鼻祖。 自从无缘无故降临到这个叫柴阳的小城,最初的愕然过后,他就悲催地发现了自己这个身份。不过幸好,他还不是孤家寡人,手底下有几个铁杆兄弟,这朝代的事也是七零八落从他们口里听来的,而且据说,柴阳城整条西街,都是他们的地盘。 听完之后整整睡了三天,徐粲从那狗屁不通的床榻上起身,长叹一声之后想开了,准备认真过自己混混的生活。现代出生于一个富裕家庭,他对未来没什么完备的计划,过完一天少两晌,只要每一日都顺心随意,现代古代又有什么关系,兀自纠结也是自寻烦恼。 梳洗一番填饱肚子之后,他就让手下人带着自己去街上转转,好歹他也是一条街的老大,最起码要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啊! “老大,你看,这条街上好多酒楼茶馆,咱们隔半月收一次钱,就够十几个兄弟一个月花销了。”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看着比徐粲至少大上几岁,也不知他叫这老大咋叫得这么顺口。 “咱们有多少兄弟来着?”徐粲瞄了瞄那些商铺,不算特别豪华,但柴阳本就是县城,能有这样的规模也算说得过去了。 孟寒瞅瞅徐粲,自从 上次和东街那帮人打了一架,老大回来睡了一觉,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旁的事什么都记不得不说,连他自己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老大,你真的没事吧,要不咱去医馆瞧瞧。东街那帮人下手狠辣,别有什么内伤才好。” 徐粲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闪:“没事,不过一些皮外伤,我只是睡得太多了,一时迷糊,过几天就好了。” 看病?在古代看病,别说他没事,就是有事也只是喝些苦汤汁,真正治得好且得一段时间呢!更何况他现在皮囊是原来的皮囊,心却不是原来的心了啊。 孟寒见他说笑自如,也不强求,反正他这老大平时强壮得像头猛虎一样,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两个人刚刚走到一家酒馆门前,徐粲刚准备进去瞅瞅这古代酒店的模样,就看到两个一前一后的年轻人往这里过来,似乎是在冲着他们而来。 “程哑巴,李满,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徐粲这会儿不认得这两人,自然杵在当地默不作声,瞧着孟寒与他们打交道。 “老大,听说昨天咱们和东街打架那事,有人告到衙门去了,县太爷正派了衙役们到处找人呢!” 徐粲闻言就是一阵头大,这到古代福没享上,反倒先惹来了官司,怎么看自己这古代生活都是前路多艰啊!” “奶奶的,一定是那些没眼色的刁民。昨天打的阵仗大了些,撞到不少东西,肯定是他们记仇,老大,我带兄弟们去教训教训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背后耍阴招!” 孟寒性格急躁,出口就是脏话,他冲徐粲说了一句就要带着程远李满去东街。 “回来!”徐粲喊了一嗓子,果然有威慑力,孟寒他们闻言止步,看着徐粲有何指示。 “县太爷都已经知道了,你们再去闹事不是更落人话柄吗?”徐粲记忆出了断层,脑子却没傻。 孟寒讪讪一笑:“还是老大考虑得周到。”李满也俱是心服口服,站在一边不敢再随意起哄。 “你们回去吧,看着兄弟们,这几天都给我安生点儿。”徐粲咳咳两声,学着电影中黑社会老大的模样,装腔作势地发号施令,“孟寒,你跟我去县衙一趟。” 可惜,走了两步,他这老大的气势就被孟寒一句话浇了个气焰儿尽。 “老大,县衙在这边,你走错了” “我知道,就是去那儿看看墙上写了些啥。”徐粲迈出去的步子一顿,硬生生转了个圈,煞有介事地解释一番,迈着大长腿往前走去了。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几日不见,这老大确实像换了个人一样,但这变化目前看来似乎也是好坏参半。 西启国势正盛,柴阳虽是县城,县衙倒也像模像样的,徐粲在外面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该从哪儿进。平时他不怎么喜欢年代戏,对这古代确实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这县城里面,也就数着县令最大了。 孟寒可不知他这老大此时的心理活动,只当他又在动什么脑筋,打算想个辄好好对付这场官司,所以也站在一旁不敢随意搭腔。 正当两个人在门外逡巡不定的时候,忽然从南边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个气势汹汹,满脸横肉,让人简直不忍直视。 “老大,这就是东街的刘大块儿。” 徐粲额上顿时三道冷汗直下,刘大块儿?这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就他这吨位,自己只有脸上几块青还真是幸运啊!难不成自己还会什么绝世武功不成?徐粲马上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也没发觉有什么一股内力蕴含其中的感觉。唉,果然还是想太多,自己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穿越者。 “哟,这不是徐老大吗?怎么,小脸还花着呢!”刘大块带着他的狗头军师走过来,瞧着徐粲就是一顿嘲讽,脸上赘肉一颤一颤,让人硬生生就有一种油腻过头的恶心感。 徐粲觉得他在自己面前一站,登时就挡住了所有阳光,忍不住就往旁边站了站。 “嘿,老大,你看,他怕你了!”身后那贼眉鼠眼的军师赶紧凑到刘大块儿面前邀功。 徐粲微微一笑:“唉,小寒寒,你觉不觉得这儿的味道突然很不好闻啊!” 孟寒正怒发冲冠,闻言就是一阵寒战,小寒寒?自己五大三粗一个汉子,怎么就变成小寒寒了?但是敌军在前,他不能自乱阵脚,所以只能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回应徐粲。 “是有些难闻。”论演戏谁不会啊,孟寒还装模作样地捂了捂鼻子。 “是不是有人放屁了啊!一股大蒜味,靠近一点都能熏死个人!”徐粲暗中为孟寒的自然演绎叫好,也皱起眉头扇了扇周围空气,两人一唱一和,矛头所指简直呼之欲出。 刘大块儿刚刚还得意猖狂的笑容顿时止住:“姓徐的,你说谁放屁呢?!” “原来是刘老大啊!我说谁放的屁能臭得这么无与伦比呢,敢情是您老放的啊,今天真是长得见识了,是不是,小寒寒?” 徐粲故作惊讶,冲旁边的孟寒挤眉弄眼。 孟寒只觉得再听徐粲叫他一句,他非冻死不可,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儿的事,哪怕是让他进县衙躲一躲也好。 “姓刘的,你想找打是不是?”刘大块儿脑袋不够用,空有一身蛮力,随时随刻都打算以武力解决所有问题。 徐粲冷哼一声,却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哎呀,刘老大好厉害啊,人家还真是害怕呢,小寒寒,你快来保护我!”往孟寒身后一躲,徐粲仿佛真的是害怕刘大块儿一样,手下却一推,就把孟寒推向了刘大块儿那儿。 刘大块儿瞧着孟寒突然冲了上来,大喝一声就迎了上去。孟寒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迫躲过了刘大块儿呼呼生风的一拳。 军师本就是欺善怕恶之辈,瞧着徐粲躲闪的样子,以为他好欺负,眼珠儿一转便朝他冲了过去。 徐粲哪里没有注意这个背后的冷刀子,往旁边一躲,一脚踹翻了他,却仍旧往孟寒身后躲去。 孟寒正和刘大块儿缠打在一起,忽然身子一紧,竟被徐粲抱住,手脚施展不开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大块儿的铁拳冲着自己而来。 身后徐粲微微用力,将孟寒往旁边一扭,撤去了刘大块儿不少力量,饶是如此,孟寒的脸颊也青了一块。 “打人了,快来人啊,刘大块儿当街打人啊!” 孟寒刚准备挣开徐粲回身问个究竟,就听到后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吓得他傻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止是他,刘大块儿和军师也保持原来姿势愣在了那里,军师刚刚从地上爬起到刘大块儿身边,准备与他并肩对敌,就听到了徐粲扯着嗓子的叫声。 眉头一皱,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不好,老大,我们中计了!” 话音未落,衙门突然大门打开,一队衙役冲了出来。 “衙差大人,他们当街行凶,你看我家小寒寒,脸都被他们打青了!” 刘大块儿还没从军师的话里反应过来,就目瞪口呆地看徐粲拉着孟寒一路狂奔到那群衙役面前,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在控诉着他一点都听不明白的罪行。 明明是孟寒先扑上来的不是吗? 军师则在一旁唉声叹气,这回算是栽在徐粲手里了,没想到这徐老大还有这种心计,竟然故意惹恼刘大块儿,让他在衙门前动手,这下衙差们亲眼所见是自己这一边出手,对方受伤,看来这次的官司,赢面一下失了半截啊! 捕头张春是个正直无私的人,没多少玲珑心思,瞧着徐粲这副可怜模样,再看看一脸尴尬的孟寒鼻青脸肿的状态,顿时正义心爆棚,将两人护在身后,一声令下,四个衙差顿时上前将刘大块儿和军师捆了押进府中。 “多谢捕头大人了,您真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徐粲拽着张春的衣服,表情中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又有对张春的崇敬之意。 孟寒在一旁瞧着自家老大那副“娇滴滴”的样子,恶寒更甚,简直想要转身就走。这传了出去,有这么一个矫情老大,他们还怎么在街上混嘛! “这是我们分内之事,不过之前东街群殴一事,还请徐老大到县衙一叙。” 徐粲努力装出的小白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敢情这位铁面无私的捕头大人根本就认识自己啊! 张春一个请字,让徐粲毫无反抗能力,一步步向县衙内走去,顺带还得受着孟寒别扭嫌弃的目光。从门口到大堂短短的一段距离,徐粲走得缓慢而郑重,内心忐忑不安,看着还算气势恢宏,规模宏大的县衙府邸,他一边细细打量,一边想象着即将到来的一切,不知这古代现代第一次出堂庭审,会是什么个情景。 更让他好奇的是,这古代的县太爷,不会像戏里那样鼻尖一抹白,头上一顶帽,活脱脱一个小丑扮相吧。哼,若是这样当官不为民做主的县令,反正自己在这儿呆着无聊,一定会想尽了办法让他丢一丢人,再不能耍他的小威风! 不过,徐粲事后真是完完全全否决了自己现在所想的一切,甚至连程远李满,还有捕头张春他都当做了大恩人,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又岂会见到那个一下就撞进心里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钟情――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相识 颜峤一直旅居各地,刚到柴阳上任没多久,连衙门都还没逛遍,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一个案子,让他担忧之余又充满干劲。 东街刘大块儿横行霸世惯了,而且手底下一干虾兵蟹将,都是老油条,牢里面的常客,住一段时间出去又是一条好汉,根本不将官府放在眼里。对付这种人,就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彼此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 至于这西街的新起之秀――徐粲,他并没见过,只听人说是个年轻小伙子,也不知为什么正事不干,偏偏做这下三滥的勾当。但听说这人还是有些手段,平时不怎么出来吆五喝六的就能称霸西街。 让衙差们去带人之前,他就已经细细调查了这些人的家世背景,人品个性,知己知彼,也好百战百胜嘛。他一介文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有手中一支笔杆子,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一身官服威严,挺直了身板坐在堂上,颜峤冷眼看着被绑进来的刘大块儿和他的狗头军师,心中冷哼一声。果然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眉目之间尽是奸邪狡诈之气,想到一会儿还要与他们周旋,当真是让人生厌。 可是等张春带着一脸好奇宝宝表情的徐粲进来,颜峤却是微微一愣。这就是传说当中叱咤西街的徐老大吗?明明是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而且风华正茂,器宇轩昂。虽然只随意穿了一件黑衫,长发也是随便束在脑后,看着未免流里流气,但是青年俊逸的眉眼之间,完全看不到一丝匪气,反而有些正义凛然,如果不是张春说他就是徐粲,颜峤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尔等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察觉到徐粲因为自己的注视而转过头来,颜峤慌忙别过脸去,轻咳一声,故意放低声音,以显示自己县令的威严。 “草民刘大块儿,参见大人!” 刘大块儿能做这柴阳一霸,自然也有他的长处。除了好勇斗狠,就是与这一城县令搞好关系。从前那个县太爷,没少收他的好处,自然对他做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送几个礼,请几顿饭,也就大而化之了。 如今颜峤刚到柴阳,刘大块儿还没顾上来跟他坐一坐,就出了东街打架那档子事,所以颜峤一发话,他自然赶紧恭恭敬敬地跪下,还不忘使个颜色。 颜峤不知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只看着他态度合作,满意地点一点头,转过了看到仍在堂下立着的徐粲。 “你为何不跪?” 孟寒伏在地上,抬头看到自家老大还愣在那里,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这可是朝廷的地方,即使他们在城里混得开,也需要卖县太爷几分面子的,否则以后这“生意”,怎么都不好做啊! 可是徐粲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堂上,浑然不觉孟寒的焦虑。 上座这位俊秀非凡的小人儿就是县令?他怎么这么不信呢?徐粲瞧着颜峤一张一合的红艳艳的小嘴儿,只觉得心里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悸动。大腹便便呢?贼眉鼠眼呢?滑稽可笑呢?他很好奇,为什么颜峤跟戏里的县太爷这么不一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自己眼前这位,一袭宽大的黑袍,却显得他身量纤瘦,一顶简洁朴素的黑纱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虽兀自板了一张脸来装老成,但眉眼之间自成风流,隐约含情,比自己偷偷珍藏的那些种子里的小受,要招人得多啊! 不错,徐少爷虽是男儿郎,却也不爱女娇娥,这一点他在现代就知道,从此刻他对颜峤的反应来看,他完好无缺地把这个优良传统继承到了这里。 “你为何发笑,难道让你跪本大人,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吗?” 颜峤见徐粲一句话不说,只盯着自己嘿嘿傻笑,面色微赧,他心中已然生怒。 哼,方才还以为这人正直,原来也是个心性奸诈之徒。 徐粲见美人发怒,赶紧从自己的无限意淫中回过神来,不过,这下跪之事,还是不能做的,且不说他一个现代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跪任何人。单是现在要跪颜峤,他就万般不能妥协。 第一次见面就朝他下跪,以后自己还怎么振夫纲啊! 敢情徐老大已经想得这么远了,振夫纲?亏他想得出来。 “回大人的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且我又没有犯罪,为何要跪?” 收起那副丢人德行,他笑脸盈盈地冲颜峤说话。嘿嘿,这美人果然越看越顺眼,他现在突然觉得这趟穿越未必全无好处了,这不是就遇到美人了吗? “胡闹!”颜峤一拍惊堂木,震得地上三人吓了一跳,徐粲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心猿意马。看着那么鲜艳欲滴,再配上生气的这副傲娇表情,真让人有一尝美味的冲动啊! “你二人聚众斗殴,伤了百姓,毁人财产,这还不算有罪?况且你一无功名在身,二不是孝廉之士,下跪是理所当然,难道你要藐视公堂不成?” 颜峤义正词严,听得徐粲笑意更甚,不错不错,不只皮囊生得好,个性也勇敢正直,虽然执拗迂腐了些,不过也算是添了几分可爱,他简直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县令了。 “大人,你当真要我跪?”仍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徐粲瞧着颜峤的眼神越来越露骨。 “公堂之上,岂容戏谑之词?”颜峤又不是心智愚钝者,岂能不察觉他挑逗暧昧的目光,心头怒火更甚一分,他愈发觉得这徐老大可恶。相比之下,安生跪在地上的刘大块儿倒显得像模像样了。 “小民怕万一跪了,将来后悔的是大人您啊!”徐粲逗上了瘾,故弄玄虚,竟然上前几步往颜峤跟前走去。走近了看,更觉得美人美不胜收。色壮熊人胆,何况徐粲本就不是熊人,往长案上一靠,他摸上颜峤修长白皙的手背,触手滑腻,更是一阵心旌神摇,徐粲压低了声音,嗓音沙哑,“大人,反正现在也不是正式升堂,不如我们私下里聊聊” 颜峤看着他言行无忌,还公然在大堂之上对自己做出这等下流举动,不知是羞还是恼,一把甩开徐粲那只猪蹄,他怒吼一声:“来人,徐粲藐视公堂,目无法纪,着实可恶,先打他三十大板,以儆效尤。至于东街斗殴一事,择日再审!” 刘大块儿口呼大人英明,退在一旁也不离开,就等着看徐粲的好戏。嘿嘿,本想着方才衙门外那一茬,自己一时大意被他钻了空子,定要输他一招。没想到这人竟然自寻死路,当着县令的面还敢如此嚣张,这下自作自受,有得好看了! 孟寒已经彻底懵了,自家老大啥时候变成这副德行了,刚刚自己离得近些,又一直在偷偷看着,自然注意到了徐粲对县令大人的举动,这明显就是调戏嘛!你说要是塞两块金子还好,这摸人家的手算怎么回事?!这新来的县令大人是长得一表人才,却也不至于让老大在公堂之上就如此放浪啊! 刹那间,小寒寒感觉到了前路一片黑暗,他有种预感,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徐老大,会勇往直前地带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的。 张春已经带了人走过来,堂外板子也以最快的速度搬了上来,徐粲却面不改色,仍旧笑嘻嘻地看着一本正经的颜峤,神色诡异难明。 “大人,您当真要打我板子?” 颜峤瞧着死乞白赖毫不知罪的徐粲,理直气壮:“当然!你犯事在前,又藐视公堂在后,不打你如何正法纪?” 徐粲连连点头,好,不愧是他一见钟情的人,果然有魄力,给他一个脉脉含情的眼神,徐粲笑意不减,朝着中间板子走去,一撩外袍,露出自己浑圆的小屁股和精瘦的大长腿,就要往板子上趴去。 哼,不就是打几下屁股吗?小时候他是班里的淘气大王,不只是学校老师的板子,回家还有一顿老妈的棍子,一日两餐,他这屁股早已是身经百战了!为了i卫自己在美人面前的尊严,士可杀不可辱,即使挨板子也不能朝他下跪! “老大!”孟寒蹭的一下站起,这开开玩笑还行,真要打板子的话,自己这帮兄弟可就不依了,毕竟是他们一心敬仰保护的老大,岂容他在对头面前受此屈辱。 “放心!让他打,我看以后心疼的是谁?”徐粲拦住要推开衙差的孟寒,给他个安抚的眼神,又回眸看了颜峤一眼,语意暧昧,见颜峤眉峰微蹙,眼神微愕,他还故意抖了抖自己弹性极好的小屁股,像是示威一般。 “打,给本官重重得打!” 颜峤本来还想着若是他服个软求个情,自己也就顺着台阶下,避免血溅当堂了,可这家伙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地挑衅自己,颜峤气急,一支令牌狠狠掷出,他疾言厉色吼道。 “是,大人!” 两个衙差虎背熊腰,胳膊粗得像半截小树,饶是徐粲早有预料,也还是惊得咽了咽口水。 靠,小爷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啊!重重得打?万一打残了,以后不“幸福”的,可是你啊,我的小美人! “啊!”正当他心里腹诽的时候,一记板子落到屁股上,比想象中厉害得多的一阵钝痛传来,他顿时觉得自己两条腿不见了。这古代的刑罚,果然猛于虎!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明天见,嘶 刘大块儿和他的狗头军师在一旁笑得眼都看不见了,得意洋洋地看着焦头烂额的孟寒。刘大块儿还嫌事情不够乱,竟然上前一步落井下石: “徐老大,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爽啊?老子以前怎么没觉得,原来你叫得这么好听,来,兄弟们多用力,让徐老大再多叫几声听听!” 衙门里的衙差哪个没有收过他的好处,闻言自是更加卖力,徐粲却不再出声。第一下那是没有提防,如今便是杀了他,也休想让他再喊一声痛!好歹他也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最羡慕那些刀尖舔血,仗剑江湖的好儿郎,怎么会为这一点痛在人前丢脸?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胡言乱语!” 刘大块儿正和军师笑得花枝乱颤,上面颜峤一声大喝,让两人浑身一颤。他们怎么忘了,头顶上还坐着这一位呢! 徐粲疼得冷汗直流,意识模糊,却仍然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喜不自胜,好像屁股上的疼痛都消失了大半。果然美人还是向着自己的,这一顿板子,挨得值! 刘大块儿告罪之后,带着狗头军师先撤了,这位新来的县令看起来有几分正经模样,今天不适合深一步认识,等日后再来拜访,是骡子是马,认清之后再做打算。 “大人,我们老大刚刚受过伤,再打下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可看不好手底下那帮兄弟,到时候他们做出什么事来,大人可别怪我们事先没有说过!” 孟寒瞧着脸色愈发惨白,已经没有力气胡咧咧的徐粲,又急又忧,忍不住就向颜峤出言不逊。 “你敢威胁本官?” 颜峤眯起一双凤眼,冷箭四射。 “小寒寒,不许和美人那么说话!” 孟寒还没回答,就听得徐粲发出了虚弱的一声□□,言语之中全是对颜峤的维护,毫无一丝怨言。 颜峤一愣,还没顾上思考为何徐粲如此举动,就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称呼。美人?面色一红,他看了看两边,幸好所有人都注意数着打了几板子,没怎么在意,否则他这县令的脸还不丢到邻城去了。 不行,即便心有不忍,也得继续打下去,这人出口毫无遮拦,有损自己清誉不说,还败坏柴阳民风,不可不罚! 一下一下,一直打够了三十板子,两名衙差才停下来。其实到后来他们也不忍再下重手,除了第一下,徐粲再没叫喊一声,是条值得敬佩的汉子。 “老大!”孟寒扑上前去,扶起已经面如白纸的徐粲,他伸手就要去摸他的屁股。 “我靠,都打成浆糊了,你还摸,是不是想我死了,你好上位啊?!” 徐粲正兀自忍耐着,就被孟寒的动作惊了一下,一掌拍掉他的爪子,又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老大,我没有,我对老大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只要有老大一日,孟寒必定生死相随!” 孟寒瞧着自己被打得红肿的手,心中暗叹自家老大果然勇猛,都疼成这样了还这么大力气。面上却是微微撇嘴,做出副可怜的样子表忠心。 徐粲心中一阵恶寒,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说着琼瑶阿姨的台词,还真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呢!也不知他是从哪个说书的嘴里听来的,学堂都没上过几日,还说得出这般文绉绉的词来。 “好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等开堂之日本官自会派衙差前去传唤!” 颜峤起身朝堂下走来,徐粲靠在孟寒怀里瞧着,明明美人步履沉稳,身姿矫健,他却硬生生看出一副若风拂柳的姿态来,得亏西启的官服做得粗糙,一点也不修身,否则美人裹在衣袍下的曼妙身躯还不被其他人看了去。 颜峤若是知道此时徐粲仍然在对着自己胡思乱想,一定会后悔自己如此心软,竟然只打了他三十大板,应该一步到位,直接一百大板将他打得再没有动歪脑筋的心力! “大人,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徐粲实在还想跟美人呆在一处,可他眼下也确实不方便,只能暂时鸣金收鼓,回去换了这一身血污衣裳再作打算。 “本官没说明日开堂。”颜峤微微皱眉,这人明明都痛得满头冷汗了,为何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果然是无赖本性吗? “可是我还没走,就已经想念大人了,若是明天不见大人,说不定就想得发疯了呢?” 徐粲从孟寒怀里起身,忍着屁股上的剧痛,他凑到颜峤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颜县令白嫩的脸皮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雪肤玉肌,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就想一亲芳泽。 可惜,现在的徐粲,有贼心有贼胆,就是没有力气啊! 在颜峤爆发之前,徐粲重回孟寒怀抱,给他一个眼神,两人像蜗牛一样,慢慢移出了大堂。 “大人?” 张春见颜峤站在原地,表情一红一白,兀自懊恼生气,忍不住上前提醒。 “哦,你们先回吧,我再看会儿卷宗。” 毕竟不是年轻人的心浮气躁了,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也常年居于各地,阅历丰富,这会儿又没了徐粲那张小嘴儿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个不停,颜峤倒也突然想通了不少。他今日不该如此失态,不过就是个爱胡闹的小混混罢了,自己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县衙后堂,颜峤一个人在大堂坐了会儿,还是抱了卷宗回来看,最起码后院种了些时令花草,看着闻着甚是舒心,比前堂的庄严肃穆要适意得多。 一个人在亭子里看了一卷,夕阳西落,天色渐暗,正好抬头揉一揉眼,就看到颜伯端着刚沏好的茶走了过来。 “颜伯。”他微笑着同慈眉善目却心思深沉的老人打招呼。 “累了吧?累了就歇会儿再看,这种事急不来,慢慢看,总会有看完的一天。”颜伯无亲无故,从小将颜峤带大,自然对他态度亲昵,言语关切。 “还好,今日没看多少。” 颜峤伸手接过颜伯手中的茶盘,自己在石桌上放了,显然两人虽有主仆之分,却宛如亲人。 “听说你今日打了那个姓徐的年轻人,他在西街上也有些名头,会不会有事?”颜伯提起白天的事,神情之间略有担忧。 “说起来那人还真是有些奇怪,颜伯没看到,他”颜峤说了半截,面色一红,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缄口不言了。徐粲那些无聊的举动和话语,他何必放在心上,还说与颜伯听呢? “他怎么?”颜伯却不知这一茬,继续追问。 “哎呀,颜伯,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腿脚不好要多休息,以后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你让停云来做就行了,他人呢,又在睡懒觉?” 颜峤岔开话题,拉过颜伯让他在对面坐下,兀自数落着停云。 “少爷,你又背后说人家坏话,停云哪里有那么懒?我是替您做饭去了好不好?”果然晚上不能说鬼,一说就到。 停云拎着一把铁勺出现在亭子外面,吓了颜峤一跳,也不知他在心虚些什么。 “做饭,厨院不是有厨子吗?你去做什么饭?”颜峤轻咳一声,掩去自己尴尬,瞧着一脸烟灰儿的停云,他有些不解。 “还不是少爷您喜欢吃辣,可这儿的人偏偏都不能碰辣,所以我只好给您另起小灶了。”停云撅着一张小嘴儿,叹一口气,“唉,果然少爷还是不识好人心啊!” “你这碎嘴的,骂谁呢?!”颜峤一个茶杯盖儿丢过去,停云堪堪接住。 “少爷,您悠着点好不好,砸到我不说,万一把盖儿给摔碎了,我可给您配套的。” “就你鬼灵精!”颜峤白他一眼,停云打小就牙尖嘴利能说会道的,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点也不小。颜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主仆打闹,心生安慰之余仍有一丝淡淡忧虑,却是不知为何。 再说徐粲拖着两条腿儿回到自己宅子,已经是全身湿透了,孟寒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回来叫人,徐粲又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副倒霉样儿,所以两个人就这样挑了没人的地方一步步挪回来的。孟寒委实走得难受,本想把他抱回来,可是徐粲打死也不让他动手。笑话,公主抱什么的,只能由他来对别人做好不好,这可是身为小攻,最甜蜜的负担啊! 程远和李满也住在这里,两人处理好街上的事情回来,等了半天不见自家老大和孟寒的身影,刚准备去衙门看看,就见着蹒跚回来的两人。 “老大,这是怎么了?”李满咋咋呼呼地已经冲了上来,拉着徐粲就要看个究竟。 徐粲被他拽了个七荤八素,屁股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冷汗流了下来挡住眼睛,勉强看了一眼火上浇油的罪魁祸首,徐老大就华丽丽地倒在了一旁程远的怀里。 “李满,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这是徐老大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幸好,已经到了仁义堂门前,丛丛绿竹掩映,不须担心被路人看了自己这副丢人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捕蝶行动 第二日一大早,衙门还没开门,刚刚起床梳洗完毕的颜峤,正准备去外面散一圈步回来再用早饭,就听到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啊?这种敲法也太野蛮了吧!”停云不知昨夜烙了几张烧饼,一双小眼肿得亮晶晶的,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去看看,莫不是城中百姓有要紧事?”颜峤睡得安稳,神清气爽,完全忘记昨日的混乱,他理一理发冠,仪容整齐,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堂走去。 可惜,等停云将敲门的人带了过来,他灿若朝霞的心情顿时晴转多云。 “怎么是你?” 没错,这清早扰人好梦的主儿他认识,昨天刚刚见过,就是徐粲手下那个竟然当堂威胁自己的孟寒。 “大人!” 更让颜峤主仆俩惊讶的是,孟寒一进大堂,竟然二话不说就双膝跪地,口呼大人,语气悲壮,倒似有极为庄重严肃的事情一般。 “你有何事?起来说话吧!” 颜峤就一个毛病――心软,遇强者强,偏偏见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示弱,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得不说,孟寒这一招真真是用到了点子上。垂着脑袋伸手往脸上抹了两条“眼泪”,孟寒抬头,努力模仿着哀怨伤心的表情,瞪着颜峤看,却不起身。 “大人,我们老大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颜峤瞧着他别扭的表情就心里不安,果然,孟寒话一出口,就让他吃惊不已。昨儿看徐粲虽然不是魁梧大汉,却也身强体健,修长有力,不过是三十大板,难道都承受不了吗? 对孟寒的话他不是没有疑惑,可是再想想昨天行刑的情况,好像自己和那个刘大块儿都说过让衙差们用力打。这衙门里也不是什么纯粹干净的场所,那些做惯了衙差的人,手底下都有几分功夫,明面上看不出来打过的痕迹,实则全入了肌理,所谓内伤,也便是如此了。那个徐粲,不会就是受了内伤吧? 一念至此,颜峤慌忙从座上起身,就要随孟寒去瞧瞧。徐粲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万一就这样一命呜呼了,他受朝廷责罚是小事,一条大好年华的性命葬送在自己手里,这让他余生何安啊! “少爷,你要去哪儿?” 停云手疾眼快地拉了一下颜峤,孟寒嘴角正要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颇为尴尬。停云瞧在眼里,疑心更甚。 “喂,你们那什么老大快不行了,为什么不去找大夫,我们少爷是县令,审案断案是分内的事,难不成还要管看病开药吗? 颜峤冷静下来,也是疑窦暗生。如果这徐粲当真伤势严重,自己过去也于事无补啊!转头看着眼神闪躲的孟寒,他恢复了铁面无私的颜县令。 “大人,我们找过大夫了,可是老大死都不肯让大夫为他治伤,说什么被县令大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屁股,士可杀不可辱,他就此了却残生,也省得再被人笑话” 孟寒努力回想着徐粲教他的话,争取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哼,他想自杀是他的事,我们少爷才不趟这趟浑水!”停云果然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颜峤这儿还没什么反应,他已经打断了孟寒的艰难背诵。 “停云,不得胡言乱语!” 孟寒被中途打断,一下忘了后面该说什么,正在发愁无法回去交差,就听到颜峤动听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他当众受刑也是事实,本官就随他去看一看,你若是不想去就在府里呆着。” 颜峤说完一番话,又看向一会儿惊一会儿喜,都快忘了自己原来表情的孟寒:“走吧,你带本官过去。” 孟寒连连点头,他突然觉得这新来的县令果然可爱了,难怪会将自家老大迷得晕头转向,先是自愿挨打不说,还一整晚不睡,就等着天一亮让自己来请人过去。 城西仁义堂。 徐粲趴在床上,被子盖了半截,挡住整个腰身往下,上面只穿了件白色内衫。虽然现在天气不算寒凉,但他毕竟有伤在身,如此衣裳单薄,自然不合情理。 “盖好被子,或者穿件衣服。。”程远平时话少,却心思细密,都是随了别人去说,自己耐心倾听,如今只剩下他和徐粲在房里,他不得不开口。 “不用!”伤残人士徐少爷,屁股都开花了仍然不安分,在床上动来动去,不停往窗外看去,“这怎么还不来呢?” 程远也不再言语,方才孟寒走之前那一幕他也尽收眼底了,真不知道那位县令大人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竟然让徐老大如此废寝忘食,一大早就起来忙着教孟寒如何把人骗过来,还说什么请不过来他也不用回来了。可怜孟寒一个生猛汉子,要双眼含泪悲情切切地演一场动人大戏,还真是难为他了! “来了来了,老大,到巷子口了!” 突然房门大开,李满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看模样像是个大夫之类的。 “来了吗?”徐粲心中一喜,就要从床上坐起,结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惨叫。脸色煞白地趴回床上,他还不忘回头指挥大局,“程远,你和沈均留在这儿,李满,你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做,捕蝶行动,开始!” 沈均本就是仁义堂的人,精通歧黄之术,平时是一家药馆的坐堂大夫,兄弟们有事了他才会过来。昨夜听说老大受伤,他连忙赶了过来,结果徐粲只是让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却不准他上药,这般无异于自虐的行为委实让一众兄弟费解,一直等到今日早上,他们才有些明白老大的意图。 “程远,你来坐这儿,沈均,一会儿孟寒他们进来,你就把我跟你说的那番话说出来就行,可以自由发挥,但不能偏离主题。” 徐粲操不完的心,嘱咐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这些古人脑子都不够用,关键时刻掉链子,妨碍自己的追美人大计。 “老大,你就放心吧,就你现在这副颊生红晕,双眼迷离的模样,县令大人看了一定会把持不住,以身相许的。”沈均年纪不小,也最油嘴滑舌,稍一思索便知道徐粲心思,言语之间若有所指。程远在一旁听了,脸色有些发红,却又觉得自己矫情,一时有些神色怪异。 “嘿嘿,等他以身相许了,老大一定好好赏你们!”徐粲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星眸微眯,似乎真的是在想象着未来夜夜温香暖玉在怀的美好生活。 突然敲门声起,传来孟寒略带试探的声音:“老大,县令大人来访,您要见吗?” 冲程远沈均使个眼色,徐粲擦一擦嘴边口水,装出副羞恼样子,他随手将枕头甩在门边,嘭的一声响,吓了门外两人一跳。 “不见,老子当着刘大块儿的面被他打得屁股开了花,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就让老子伤口溃烂死掉好了,既不让县令大人再为难,也省得连累一众兄弟失了面子。可怜我风华正茂,功业未成,就此去了,你们记得年年今日,到我的坟头上一炷香,也不枉我与你们兄弟一场。” 房外的人听得心惊肉跳,房内程远沈均却有些愕然地看着徐粲淋漓尽致的表演,一时忘了自己的戏份。 这还是自家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大吗? 徐粲正为自己声音里那一抹恰到好处的凄美悲壮而感动,就看到程远沈均傻子一般愣在当场,连忙冲两人拼命眨眼,这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果然古人还是靠不住吗? 沈均见多识广,心理素质还算强悍,就在徐粲眨眼眨得快抽筋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去: “徐堂主,你伤势本就沉重,再有此念头,说不定真得会香消玉殒呢?您可要想开点,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去你的香消玉殒,老子又不是香玉!徐粲瞪着趁机取笑自己的沈均,却不能出言反驳,只能暂且先记在心里,秋后算账也未必不可。 程远也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老大,让他像那两人一样胡言乱语,打死他估计他都做不到。 孟寒牢记着徐粲的话,就是这间房子被掀翻了,他也不能开门,所以老老实实站在那里,陪颜峤听着房内的大戏。 颜峤刚跟着孟寒来到门口,就听到徐粲这一番如泣如诉的“知心话”,本来的那一点疑惑顿时烟消云散,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是这一堂之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了板子,确实面子上很难过去。 心地善良的颜县令似乎有些忘记了,当时可是徐堂主自己言笑晏晏地躺到凳子上去的,现在再来说这丢面子一事,可不是前后矛盾狗屁不通吗? 一心以为徐粲要寻死,颜峤担忧之下,一把推开了房门,长驱直入。 得,老大这招请君入瓮,已经成功一半了。 孟寒站在门口,缓缓摇头,什么时候仁义堂不做正事,开始干起这种合伙骗人的勾当了。不过,这替自家老大找老婆,替自己找大嫂,似乎也是正事啊!虽然这“大嫂”,以后叫起来未免有些别扭。 “喂,孟寒!” 还在胡思乱想的孟寒忽然听到花坛那边有人小声叫自己,原来是探头探脑的李满,他看了看房内,唉,还是别去欣赏自家老大的“英姿”了,怎么想都有点与有耻焉。 “孟寒,你真的把县令大人请来了啊,真有你的!”李满带着一众兄弟藏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出场,见孟寒一个人傻站在那里,索性叫他过来聊聊天,打发打发这出场前的紧张时刻。 “没什么,就是照老大说的做了。”孟寒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敷衍夸张一句。 “那你真的哭出来了?你怎么做到的啊?平时可从没见你哭过!”李满吃了一惊,当时徐粲派孟寒去做这件事他还觉得不妥来着,毕竟孟寒这副一看就让人觉得强悍无比的模样,怎么都不像会扮可怜的人啊! “原来是哭不出来,后来我就想着老大是真的快死了,一想到以后见不到老大,你不想哭吗?” 孟寒说得合情合理,李满却怎么听怎么别扭,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哼哼一声把这章揭了过去,继续等在原处随时准备出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从县衙回仁义堂的街上。 徐粲(一瘸一拐):唉,我怎么就忘了呢,这不是老子那具身经百战的身体了啊,这么皮娇柔嫩的,三十大板就打成这德行,这以后还怎么卯足了劲头追美人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来就没几个钱,这会儿更是仨瓜俩枣了 孟寒:老大,谁是美人啊? 徐粲:我不跟你说话,你个二愣子。 孟寒:老大,我对你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徐粲(频频点头):你不仅愣,而且瓜! ☆、转移阵地――成功! 颜峤满心担忧地冲到房间里,就看到徐粲直挺挺趴在床上,脑袋捂在被子里的“可怜样儿”。 “参见县令大人!”程远和沈均见正主儿进来,连忙行礼,按部就班地演着他们的戏份。 “徐粲,你挨打是因为触犯法纪,名正言顺,本官又没有判你重罪,你何必寻死觅活的,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颜峤往前走了几步到床边,挥手让那两人免礼,看着徐粲微微耸动的双肩和瘦削强劲的后背,他突然觉得一丝尴尬。自己身为一县之长,是不是不该贸贸然就跑到这里来。毕竟,这可是西街一霸的住地,鱼龙混杂,怎么说也对自己的官威有损。更何况现在徐粲躺在床上衣衫不整,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即便同为男子,到底还是有些面上过不去,尤其是在徐粲昨日那般行为放浪之后。 程远没什么反应,沈均却是挑眉一笑。嘿嘿,看起来这徐老大的情路注定坎坷啊,这位县太爷看着弱不禁风,实则个性执拗,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的。 “大人来这里就是为了骂我吗?那你放心,再过一会儿等我疼死了,就不用惹大人烦心了!”徐粲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回眸看颜峤一眼,脸色煞白,却泪眼朦胧,完全就是一副小娘子幽幽怨怨的表情,哪里还有一分一堂之主的气势。 颜峤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人若是还想堂上那般油盐不进,他倒是可以以暴制暴,可他现在这示弱的姿态,如何还能让自己生得起气来,转头看向旁边的沈均,他放松了语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 “你替他看过了吗?怎么样?” 沈均垂首,恭恭敬敬地回话:“回大人,徐堂主本就受了风寒,气虚体弱,这一顿板子下来,他皮肉受苦不说,心气不顺,以至血流凝滞,伤势沉重。若是不及时救治调养,一定会损伤内里,留下病根的。” 徐粲偷偷拿眼瞧着这边,暗暗为沈均叫好,果然孺子可教。 颜峤神色愈发凝重,徐粲不过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若是就此留下病根,也是一生折磨,这等让人良心不安的事,自己怎么会允许它发生呢? “徐粲,你先好好看病,以后的事,本官细细想过再做决定。至于你当众挨板子的事,本官会吩咐衙差们守口如瓶,刘大块儿那里说些什么,你们平时就是宿敌,自然也不会有人当真,你看这样如何?” 沈均仍旧垂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这县令大人虽然不好攻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天生心慈,若是被徐粲这样死缠烂打下去,说不定真会有收入彀中的一天呢!不过现在一切还都未可知,平素事情上是这种态度,感情之事却最莫名难测。 “当真?”徐粲心中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跳起来抱着颜峤转它十几圈。可是事实证明,徐老大的忍耐功力和不凡演技却是还算上乘,将信将疑的语气恰好到处,让颜峤忙不迭地再度保证。 “君子一言,岂有虚假?” 沈均赶紧上前,装模作样地替徐粲把脉。徐粲挣扎一下,抬头看看颜峤坚定的神色,也就听之任之了。矫情过了头,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做人要懂得知足,见好就收才行。 程远站在那里简直像空气一般,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趁颜县令的注意力放在沈均替徐粲把脉的事情上的时候,他慢慢挪到窗户边,偷偷伸出去一只手,给躲在花园后的李满一个指示,让他们可以行动了。 “弟兄们,该我们出马了,好好表现,等事情成了,老大请我们大吃一顿!” 李满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恨不得天天有这种惊心动魄的事发生,一瞄到程远的手势,他就觉得浑身的力气暴涨,勉强压抑了兴奋,他冲身后一众兄弟说道。 兄弟们突然被叫回来,都还有些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跟着徐粲有肉吃,他们自然也就全心全意地大展身手了! “怎么外面这么吵?” 颜峤正等着沈均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好放心离开,谁知道忽然外面院子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交谈时大喝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耍刀练剑的呼呼风声。 “回大人的话,应该是兄弟们起来了,听说仁义堂每天都是这么热闹的,兄弟们练武比划,还有商量事情,从早上到晚上,一直是人来人往的。” 程远已经重新站会徐粲床头,闻言点头,却是没有照徐粲交代得说,那一通话说下来,他半年的分量就没了。还是站在后面的沈均开口替他回答,毕竟事先对台词的时候都在。徐粲瞪了面无表情的程远一眼,偷偷给沈均一个满意的笑容,手指微动,示意沈均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大人,徐堂主心力受损,风寒与外伤齐发,需要好好静养,否则很难痊愈。” 沈均一句话,将正向窗外查看的颜峤唤回了注意力。“这么严重?”他微微皱眉,实在没想到这是来到柴阳自己第一次升堂,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徐粲以为他心有怀疑,一咬牙,一狠心,藏在被子里的左手轻轻挪动,放到了自己已经无法直视的屁股上,登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成了白纸。 “徐堂主,你没事吧?”沈均配合默契,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惊呼一声。 “怎么了?”颜峤不知所以,只瞧着徐粲突然冷汗直流,心下一惊。看来这沈大夫果然没有说错,徐粲的伤势比自己想象得果然要更严重。 “徐堂主本就心血不通,外头如此吵闹,更让他心浮气躁,头晕耳鸣,自然会触动伤势,想必是一时晕眩碰到了伤口,才疼成这样。” 沈均随口胡诌,尽量说得严重些,仿佛回天乏术一样。 “你们这儿就没有安静一些的院子吗?”颜峤闻言看向程远,他这父母官也算是做到家了吧,对一个混混头子都如此关心。 “回大人,没有。”程远说得干干脆脆,刚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徐粲恨不得踹他一脚。有你这样演戏的吗?这么拙劣,万一被美人看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幸好,之前他和沈均精湛的表演已经完全俘获了颜峤的心,他非但不加怀疑,反而还皱眉沉吟,似乎在思索什么解决办法一样。 “大人不必担心,我就在这儿慢慢养着好了,不会去打扰大人的,只是若是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还请大人帮我照拂这一帮兄弟,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徐粲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絮絮叨叨地将颜峤引到自己早早为他设好的陷阱边缘。 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了啊! 沈均暗暗翻个白眼,你才可怜,你全家都可怜!跟着你这样的老大,我们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颜峤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已然心绪混乱,溃不成军,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走:“无妨,衙门后院里还有几间空置的房子,如果你不嫌弃,不如到本官那里暂时修养一段时间。”其实他如此选择,也有自己考量在其中。徐粲和刘大块儿的争斗已纠葛数年,能趁这个机会将他劝回正途,反过来为朝廷做事,一举清除柴阳的恶势力,为百姓造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能说,我们的县令大人实在太单纯太无私,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迈进徐粲为他编织的双丝大网中了。 徐粲觉得自己实在绷不住嘴角笑意,索性让它尽情流露,笑得跟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沈均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让他回回神,别丢下这烂摊子不管。 “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轿子,您看什么时候让老大跟您一起回去?现在就走的话,到您府上再吃午饭,您看好不好?”还是程远稳重,不紧不慢替徐粲说了他的台词。 “啊?好。”颜峤忽然察觉到什么,自己话音还没落,对方就说准备好了轿子,倒像是提前就猜到自己会这么做一样,他微微一怔,觉得脑子实在有些混乱。好像自从遇到徐粲,一切事情都在以他看不明白的方式发展,而且预备发展到什么境地,他根本一丝预兆也无。 李满带着众兄弟在外面嗓子都喊哑了,挥刀练剑的人都劈了两座小山似的柴火,终于送走了他们可亲可敬的老大,送他勇敢地替他们追大嫂去了。 “老大,一定要成功啊!”小喽甲眼含热泪。 “老大,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小喽乙站成了望老大石。 “老大,等你带着如花似玉的嫂子回来,兄弟们给你大摆七天流水宴!”小喽丙暗暗发誓。 仁义堂的东西南北四大副堂主,如今却坐在堂主的房间里尽情享受。孟寒从徐粲床底下搬出来两坛桃花酿,这可是徐粲亲手酿的酒,平时舍不得让他们喝,一直藏着掖着的,孟寒都惦记许久了。徐粲一走,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是和这两坛酒叙叙旧情。 沈均坐在桌边,看着孟寒一碗接一碗地猛灌,心下就是一片凄凉。想他玉树临风风姿潇洒的圣手沈大夫,竟然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兄弟,传出去真是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啊! “孟寒,你给我留点,我嗓子都喊哑了,你就装个可怜,得我喝一大半才行!” 沈均这边厢还没感叹完自己交友不慎,李满已经扑了过去与孟寒你抢我夺。于是圣手沈大夫往旁边让一让,开始思考自己这会儿割袍断义还来不还得及。 “喂,你们两个别闹了,我们真的不用找一个人陪着老大吗?” 程远靠在床头,神色如常,四个人里只有沈均还想着已经快走到县衙的徐粲。若是徐粲知道前一阵子还对着自己表白忠心的孟寒,这会儿为了一坛酒连自己长啥模样都忘了,不知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刷屏。 “不用,碍眼。” 程远倒是对徐粲的心思知根知底,两个字就解释了所有。孟寒和李满为了抢酒在地上滚来滚去,而那坛子清香四溢的酒,却正安然无恙地放在沈均面前,顿了一顿,他提起酒坛往屋外走去,临到门前还冲程远勾了勾手指。 程远心领神会,大长腿一迈,踏过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人,他和沈均并肩走出了房门。 唉,时近中午,在日高花暖下配着一桌美食享用美酒,果真是人生美满,夫复何求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仁义堂后院,花开正好。 沈均(凤眼上挑,薄唇微勾):这新来的县令当真比绝世佳人还更胜一筹?咱们老大为他竟然连取向都变了。 李满(眼冒星光):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啊?把老大弄得五迷三道的。 程远:红颜祸水。 沈均李满(一起鄙视地看着他):你个面瘫脸,不许发言! 孟寒:你们说一会儿见了他,我叫他大人还是大嫂? 沈均李满(异口同声):大人! 傻呀你,现在就叫大嫂,老大屁股非得再脱一层皮。 程远: 沈均李满孟寒(满意地看向程远):嗯嗯,这才符合你的人物设定。 ☆、厉害小厮――搞定! 再说徐粲如愿以偿搬进了县衙后院,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屁股上的伤都忘了。颜峤越看越觉得反常,却已经木已成舟,再无回还余地。 颜伯见颜峤出去一趟就带了个喜笑颜开的病人回来,倒是没多大反应,张罗着指挥下人给徐粲收拾房间去了。停云却是从徐粲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徐粲,一看这人就是心怀不轨之徒,自家少爷虽然刚正不阿,却偏好心软,最看不得人在他面前吃苦受罪。 因为院子还没收拾好,所以徐粲暂时被安置在颜峤的房间,这自然是他自己的要求。停云辩了几句嘴,却敌不过他一声声呼痛,颜峤本来也觉不妥,却还是顺着徐粲的心意答应了。没办法,病人是大,谁让现在徐老大“病入膏肓,受不得一点刺激呢!” 颜峤是标准的两袖清风,为官清廉。虽然不至困窘,但也是简洁朴素,从他房间的装饰就可见一斑,除了必备的家具,再无多余,床榻上的被褥什么的也单薄得实在够可以了。 徐粲瘸着一条腿走进来,看看这儿的生活环境,不禁摇头苦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看来,自己在这古代的追“妻”之路,前途多艰啊! “这里自然不如你的仁义堂舒适,你暂且先忍耐一下,等身体好些,本官再派人送你回去。”颜峤岂能不察觉他的本能反应。不过,他非但不以自己身为一县之长如此清贫为耻,反而落落大方,毫不在意。 “没事没事,我觉得这里很好啊!” 徐粲极力撇清,赶紧往床上走去。笑话,这可是美人下榻之处,再硌也让人心甘情愿。 不过,情急之下他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刚刚沾到床板就弹了起来。这古代的板子还真是厉害啊,相比之下自己老妈的那只棍子,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了! “你那些手下怎么回事?你不是他们的老大吗?怎么把你送到这里就撒手不管了?你的伤口要每日换药才行,要不要我派人去找他们过来。” 颜峤瞧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暗暗发笑。到底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即便身为一堂之主,个性也是毛毛躁躁的。 “不用了!”徐粲连忙拒绝,那群人就是他事先吩咐不准跟过来的,这么多又大又亮的一百瓦灯泡在场,自己还怎么和美人二人世界,培养感情呢? 看着颜峤狐疑的目光,他慌忙又加了几句:“我受伤这么重,仁义堂的事情总要人处理,再说他们又都是一群大老粗,怎么懂得照顾人?”说到这里,徐粲又微微转过头去,语气幽怨,“还是说,大人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嫌我这个小混混麻烦,连帮我换药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 “本官岂是那等势利眼之人,只是你我初次相识,多有不便,以后就让停云帮你换药好了,他从小照顾本官起居,处理伤口之事也手法娴熟。” 颜峤自然义正词严地否认,只是终究也没遂了徐粲的愿。 徐粲虚扶在床边的手微微握拳,唉,果然还是需要再下一番功夫,不过算了,车道山前必有路。 “那你好好休息吧,本官还有政务要处理。” 颜峤亲自送他到房间,又叮嘱一番,已然仁至义尽,再没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下去的理由。 饶是徐粲还想再跟他多相处一会儿,也不好太过强求,反而弄巧成拙,只好含情脉脉地目送着美人修长纤细的背影离去。 “嘿嘿,这可是美人睡过的床,果然是清香怡人啊!”颜峤一走,徐粲原形毕露,趴在床上扯过颜县令的被子,把自己的脑袋埋在里面深深嗅了一口,有皂角和阳光的香味,显然这位颜美人甚爱干净。 昨儿折腾了一晚,今日又受颠簸之苦,徐粲即便心情激动,也还是敌不过周公的呼唤,就这样趴在床上呼呼入睡了,口水沾湿了颜峤的被子都不自知。 一直睡到下午,夕阳西下,徐粲才因为翻身牵动伤口醒来。 “靠,连伸个懒腰都不做不到,这还怎么跟美人套近乎啊?” 捏了捏自己有些麻木的双腿,他趴在床上兀自哀叹,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徐老大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想着法儿住进来不说,竟然还在主人家的房里一觉睡到现在,您这脸皮厚的,包饺子都煮不熟!” 停云端着一碗药进来,面色不虞,言语犀利,往徐粲面前的桌上重重一放,有几滴药汁溅了出来,黑乎乎的一片,徐粲看着就是一阵反胃。 “停云,我没有惹你吧,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不顺眼啊?” 稍微动了动,徐粲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停云,不解询问。 “你明知故问!”停云白一眼他,“我们少爷心好,被你骗的团团转。我可不是他,你这点小心思,趁早还是收起来,否则不管你是什么仁义堂还是信义堂的老大,我停云都不会放过你的。” 徐粲眼珠一转,这小子未免反应过度了吧:“喂,你是不是也暗恋你家少爷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停云一下炸了毛,如果不是徐粲躺在床上,他早就扑过来一顿拳打脚踢了。 “那我喜欢你家少爷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大抵抗情绪?” 徐粲言笑自若,哼,跟他斗,小子,你还嫩得很! “我”停云正要解释,看到徐粲戏谑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偏过头去,“我干嘛要告诉你啊?总之,不准你对我家少爷有那种迫切心思。虽然西启民风开放,能接受男男之事,但我家少爷将来是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不准你一个混混毁他清誉。” 徐粲撇嘴,这古代也是诸多束缚。在现代老妈知道自己性向之后,就是各种围追堵截,经济制裁,硬生生地要把自己拉回来,结果她还没成功自己就穿越了,本以为这下再也无人约束,没想到这正主儿还没说什么,书童就已经打算将自己的爱情之火熄灭在初燃之时了! 不过,他徐少爷可不是临阵退缩之人,岂会因为停云一番话就打退堂鼓。这场持久战,他一定会是耗到最后,而且还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我言尽于此,你如果听懂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是你的药,赶紧喝完赶紧回去!” 停云下完逐客令,转身就走。 “等等,你家少爷呢?”徐粲从床上撑着起身,勉强站在地上。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啊?我家少爷是这一县之长,自然在处理公务了。”停云转身,没好气地回答。 徐粲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就灌了下去。 一阵苦涩在身体里蔓延,徐粲浑身一颤。就知道回古代没什么好事,没电没网不说,连喝个药都跟要命一样。 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多有不便,还是尽快好起来,才能创造更多与颜峤相处的机会。 “你放心,等我伤养好了,自然会离开。”徐粲将空药碗递给停云,语气含笑而真挚。 “当真?”停云狐疑地看着他,谁知道一个混混的话可信不可信。 “千真万确。”徐粲重重点头。这里是颜峤的府上,自己千方百计来这儿只是为了借这段时间与他亲近亲近,并没有长期驻扎的打算,毕竟,自己的终极目标,可是把这美人儿拐回仁义堂,做自己的堂主夫人,那才是身为小攻的绝对成功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颜峤处理完公事回到后院,往自己房间走去,推开门就看到熟睡的徐粲,四肢趴成个大字形,脸埋在自己的被子上,走近一看,一摊可疑的液体已经浸透了被面。 颜峤(摇头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徐粲(梦中喃喃):美人,别走,给爷亲一个! 颜峤(脸色一沉):这青天白日的就做这种下流梦,果然心性不正。哼,一会儿就送他回去! 徐粲(挪动身体,骤然吸气,又陷入梦中):大人,你好狠的心,打得这么厉害 颜峤(面色微赧):罢了,还是让他在这儿好好养着吧,毕竟是自己的错。 颜峤上前替他盖好被子,又出了房门,继续去前堂做事,将自己的房间留给那个梦中还在抱怨自己的青年。 ☆、换个药,要命! 颜峤是下午回后堂来的,估计是忙得忘记吃饭,这会儿事情忙完一段,才回来休息一下。徐粲将那两人赶走,自己在院中的榻子上趴着等候美人归来,眼巴巴地望了一会儿,就又与周公联机打了几盘,直到颜峤走过来替他盖好被子,他才流着哈喇子睁开迷蒙的睡眼。 “美”迷离的眼神中骤然光华璀璨,徐粲一下从榻上起身,屁股上的剧痛让他神智清明,急忙改口,“大人,你怎么才回来,午饭吃了吗?” 颜峤对他的咋咋呼呼已经习惯,撩起官服往旁边一坐,揉了揉额头,他言语之中隐隐透出疲惫: “前面有些事情要处理,一时忘了时间。” 徐粲将他的辛苦之态尽收眼底,顿觉心疼不已,恨不得将这可人儿紧紧抱在怀里,再不让其他杂事分去一毫。等着吧,等他与美人携手并肩之时,一定会好好发挥自己为人夫的职责,让美人除了吃吃喝喝,啥都不用操心。 混混头徐粲,第一次有了这种上进心。 “大人,让停云再替你热一热饭菜,送来这边吃吧,我一时贪睡,也错过午饭,这会儿正饿着呢!”心念一转,徐粲知道以这人不愿麻烦别人的性格,一定会熬到晚饭再进食。这怎么行,饿坏了美人,难过心疼的可是自己,徐粲惯不会让这种害人害己的事发生。 果然,颜峤闻言皱眉:“你有伤在身,为何还不按时吃饭?我这就去让停云替你准备饭菜。” 一连数日相处,徐粲都没有再言行无忌,乖乖地养病安眠,颜峤本就对他印象不错,自然选择性遗忘了当日在大堂上他有多恶劣,倒也不似从前那般言语咄咄,最起码一心担忧他的伤势,只要徐粲拿自己的伤做借口,一般都是无往而不利。 瞧着美人快步出去的身影,徐粲心里比落在榻上的桃花儿还美,从身后拿出沈均留下的药包,他眯着眼睛笑得得意而猥琐。 唉,可怜的县令大人,又不知道要被这徐老大如何算计了? 幸好下午睡了这一觉,要不然徐粲还真吃不下这第二顿午饭。慢慢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他一直拿眼偷偷观察对面的美人。果然是秀色可餐,比这一桌子青白黄红要耐看得多了。 颜峤幼承庭训,家教严明,一举一动都是君子之风,食不言寝不语自然也一向认真贯彻。可是今日他的优雅动作在徐粲热烈目光的注视下,竟然有一丝僵硬。不过,徐粲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更因他握着筷子的修长手指和纤细的手腕而沉醉其中,更别说那张轻轻启合的红唇了,他都不敢抬头去看,生怕一个情不自禁就犯了大错。 到了,还是颜峤受不了他这般痴缠的眼神,无奈开口:“你不是说饿了吗?为何不吃,一直盯着我的手看?” 徐粲索性放下筷子,双手支着下巴靠在桌上,盯着颜峤的脸笑若繁花: “大人怎么都不以本官自称了呢?之前不是还一直拿官威压人,一口一个本官吗?” 颜峤听他开口,倒觉压力减轻不少,继续慢慢地进食,也不忘回答好奇宝宝:“现在不是办公时间,这是在家里,自然不必再拘礼数。” 徐粲心满意足地点头,也就是说,他不拿自己当外人咯。 “大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虽然自己更想叫他美人,但这称呼在人前多有不便,一直叫他大人多显生分,徐粲老早就想直呼他姓名了,就是没有合适的转机。今儿这只蝴蝶自己扑了过来,他要是再不好好把握机会,当真天理难容。 “颜峤,千峤万峰的峤,表字浔桑。”颜峤自然不察他的企图,不紧不慢地回答。 “颜峤?浔桑?”徐粲听了自己在那儿嘀咕一会儿,那般神神叨叨的模样,害得颜峤以为是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就看到徐粲忽然脸色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我以后叫你桑桑好不好?” “咳咳!”颜峤一口米饭呛在口中,颇为尴尬,也及不上徐粲这句话来得刺激。 “没事吧?快,喝口汤!”徐粲丝毫不觉美人失态,发而一连担忧,忙不迭地递上一碗汤,那般细致体贴,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见了都会惊得下巴脱臼。一个平常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恨不得饭都要别人喂的人,竟然在这儿像模像样地照顾起别人来了,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徐堂主,你我也算相识,私下不论官职,自然可以表字相称,还是不要特立独行的好。”颜峤一口气顺过来,心思单纯的他以为徐粲只是年少好玩儿,故意取笑自己。 徐粲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放弃纠缠,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 “那你也别叫我徐堂主了,就叫徐粲就好!”鬼知道这个徐粲的表字是什么,一个混混,大概也不需要那种东西吧,反正来到这儿除了“老大”“徐粲”“徐老大”这几个称呼,从没人叫过他其他名字。 “这是你的药吗?”颜峤拿起一方手帕擦过嘴,正准备唤停云过来收拾桌子,就看到徐粲身后的药包。 “嗯,下午沈均他们过来了,今儿该换药了。”徐粲见他注意到药包,低落的情绪再度高涨。没事,一计不成,自己还有备用嘛。 “那正好,停云一会儿过来收拾碗筷,顺便让他帮你换药。”颜峤站起身来,嘱咐一句便准备出去,“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徐粲等他走过自己身边,才一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其实本来是想拉住那光滑如玉的手,只是触及美人那干净纯正的眼神,徐粲顺手换了个方向。唉,这般冰清玉洁的人儿,还真如白莲一般让人不敢亵玩焉。 “停云不怎么待见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他借机折磨我怎么办?” 颜峤哭笑不得,他很清楚停云那一张不饶人的嘴,但徐粲这受害妄想症也太强了些。“你放心,停云他只是嘴厉害了些,没什么害人心思的,毕竟你伤口的位置……让丫鬟来也不合适。” 徐粲仍旧苦着一张脸,还是放不下心的模样。 “那我在院子里坐着,即使停云有心跟你开玩笑,他也不敢。” 颜峤有种无力的感觉,自己这是带了个什么人回来,明明看着挺强势的一个人,遇事罗里吧嗦的,倒完全不似混混的作风。 “那好吧。”徐粲表面上仍旧是苦哈哈的样子,却恨不得转过脸去笑它个天昏地暗。桑桑果然心里也有自己,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自愿上钩了呢? 停云知道自己接了这么个苦差事,抓狂心情可见一斑。自己这几日有些杂事要忙,一时顾不得徐粲,没想到他竟然趁此机会和少爷混了个七八成熟,这会儿还让自己伺候他,给他屁股换药?哼,当真是得寸进尺了,不教训教训这小子,他不知道自己停云小厮的厉害!这么多年来,他跟着颜峤走南闯北的,见惯多少大风大浪,像他这种对有芝兰之姿的少爷心生绮念的,自然也不在少数,哪一次不是在他停云这儿就扑街了。 “上药是吧,我这就帮你上!” 看着捋起袖子,一脸诡谲笑意的停云站在床头,徐粲趴在那里忍不住咕噜一声咽了一下口水。还以为上次已经骗过这小子了,没想到还是对自己一副处之而后快的态度。桑桑将来嫁过来,一定不能让这小子陪嫁,否则自己的幸福生活,一定会备受阻挠大打折扣的。 一把拽下徐粲腰上搭着的薄被,停云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徐粲隔着衣衫还能看到一片通红的屁股,徐粲登时一阵闷哼。这猪蹄自己预定了,以后一定要把它烹调一番喂狗! 停云可不知道徐粲这时的咬牙切齿,动作生猛地拉下他一半底裤,拿着纱布就去擦拭伤口上残留的药粉,一阵摩擦的剧烈疼痛,让徐粲汗如雨下。他娘的,再等下去自己这屁股就报销在停云这厮手下了,以后还怎么让桑桑幸福?一念至此,徐老大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呼,连房顶都颤了三颤。 “你鬼叫什么?”停云被他吓得手一哆嗦。 “你这么痛下杀手,我再不叫岂不是违反人的本性吗?”徐粲继续一递一声呼痛,间隙还不忘替停云解惑。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一点痛就叫成这样?”停云鄙视之余又有些懊恼,本来还想着少爷在外面,这人为了面子会任凭自己欺负,死咬着也不开口。那种受尽凌虐而不能吭声的滋味才最折磨人。可是他竟然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喊了出来,还生怕少爷没听见似的,天底下哪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管,桑桑知道就行!”徐粲回眸,给他一个邪恶的微笑,然后又是一声惊天长呼:“啊!” 停云见他如此言语放荡,登时怒从心起,手下一个用力,就将伤口摁了一个圆坑,顿时有血迹浸染纱布。 “桑桑!救命啊!!”徐粲又不是铜皮铁骨,岂能不痛。桑桑啊,你再不进来,你夫君我就被你这小厮折磨死了,到时候你成了鳏夫,你我天人永隔,我到黄泉也心难安啊! 颜峤本来在院中坐着看书,徐粲第一声惊呼他就听到了,只以为少年忍耐力差,受不得换药之苦。可是后面这愈发凄厉的喊叫,却叫得他心惊肉跳。这又不是什么残酷至极的刑罚,至于叫成这样子吗?更何况当初打板子的时候,他可一声没吭,怎么这会儿都过了好几天了,反倒叫得如此惊天动地。 不待他想个清楚,徐粲就扯着嗓子叫自己名字了。救命?这房里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及思考,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往徐粲房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颜峤(怒气冲冲,义正辞严):徐粲!程远说你是故意寻死觅活来骗我的同情的,这事当真?! 徐粲(搂着颜峤的胳膊装可怜):小桑桑,你信他还是信我? 颜峤(粉面通红):那是你手下! 徐粲(斜眼望天,转而拿起桌上苹果扑到颜峤怀里):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诽谤老大的手下?小桑桑,他肯定是妒忌我太幸福了,你别理他,来,我给你削的苹果,味美汁多,张嘴,啊…… 颜峤:呜呜呜呜……嘎嘣嘎嘣…… 第二天,仁义堂放假一天,除了副堂主程远。 ☆、卿本俊才 “桑桑……你再不进来我就死在这儿了……”徐粲耳聪目明,听到开门声就转过头去,心中欢喜,却神色哀戚。这可真不是装的,是被停云这小子逼出来的。你徐大爷不发威,当我是猫养的啊?让你看看什么叫真假难分的演技! “少爷,你怎么进来了?”停云见颜峤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将徐粲的底裤拉上,这种地方被少爷看了去,简直脏眼睛。 “嘶!”徐粲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能让桑桑马上同意给自己换药,就被停云的动作刺激得一个机灵,看着颜峤的眼神登时蒙上了一层水光。靠,这小子当真是在下死手啊?护主护成这样,真是天下第一忠仆了! 颜峤一进来就瞄到停云手上带血的纱布,这会儿又亲眼看到他粗鲁的动作,再加上徐老大眼下这副半真半假的“我见犹怜”之态,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顿时起了一丝皱褶。 “停云,你在做什么?” “帮他换药啊!”被点名的停云毫无愧疚后悔之意,理所当然地回答。其实若不是来的时候装备没带齐全,他恨不得给徐粲的伤口撒一把盐,再加几勺辣椒酱,那颜色才鲜艳呢! “桑桑,你给我换个人吧,再让停云少爷换下去,我今日就交代在你这县衙了。”徐粲伸手将故意挡在自己与颜峤身边的停云拉开,正对着颜峤犹疑的眼神。嘿嘿,果然桑桑已经动摇了,再来几句,自己就可以梦想成真了。一想到桑桑那光滑细腻的手指在自己屁股上轻轻地摸来摸去,他忍不住就是一阵心猿意马,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却还要努力强忍即将展露的笑容。 颜峤瞧着他那副隐忍模样,以为是伤口在痛,上前一步,果然看到了底裤上渗出的点点血迹。 “很疼吗?要不要再请大夫过来帮你换?” “沈大夫说今日药馆的病人很多,他忙得很,我这才让他留下药赶紧回去,不过是换个药,还是别耽误他替那些病情更重的人看病了。”徐粲的谎话张口就来,而且随意顺畅到完全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简直就是无缝衔接。 颜峤心无城府,自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心中对徐粲的好感又加了几分。原来他虽然有些无赖习气,本性却着实不坏,还能想着先人后己,竟然有些许君子风度。这让自己对他当真刮目相看啊!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换吧。” 正中徐粲的殷殷期待,颜峤小巧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世上任何动听乐曲都比不上一分一毫的话语。徐粲登时就觉得自己上升到了仙乐飘飘的仙境之中,一颗心晃晃悠悠,美得无法自抑。 “少爷!”停云看着徐粲傻笑不已,连连点头的得意样子,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急得原地跳脚,拉住走过去的颜峤,“您可是县令大人,怎么能替一个混混头子做这种事?” 可是,颜峤虽然知书守礼,却绝不是迂腐拘泥之辈,而且他性格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又岂会轻易动摇。 不过就是换个药而已,至于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吗?虽然徐粲现在的身份很让自己头疼,但是方才见他本性善良,如果自己能循循善诱,让他走到正途上来,岂不更是美事一桩? “无妨。你先下去吧,不是还要准备晚饭吗?” 颜峤在停云再度开口之前便从他手里拿过了纱布,一句话断绝了停云的劝谏之意。 徐粲瞧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高兴得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绕着他大跳三圈。跟老子斗,你还是再回去吃几年奶吧! “哼!”停云狠狠瞪了徐粲一眼,给他个警告的眼神,一顾三盼地走了出去,希望颜峤能临时改意。可是,颜峤只顾着替徐粲查看伤口,根本就没回应他满含深意的目光。 “你这么笑,伤口不疼吗?” 颜峤见徐粲趴在那里,身上不住地颤抖,被子里还有咕噜咕噜的笑声传来,心下自然有些奇怪。这人刚刚还疼得泪眼朦胧,这会儿却不知为了何事笑成这样。 “还好,桑桑的动作这么温柔,我就是疼也觉得不疼了!”徐粲回眸,给他一个灿若朝阳的笑脸。 颜峤手下动作一颤,心中闪过一道奇异的感觉,脸色却是稍有不悦:“你又胡言乱语了,而且我不是说了,不许叫我什么桑桑吗?”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了。”徐粲根本没有打住自己“胡言乱语”的打算,反而愈发猖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是白白错过,那他就是傻子! 颜峤白嫩的面皮上登时染上一抹红晕,情不自禁?这人大抵是从小在街上流浪惯了,没上过学堂,竟然乱用成语。 外头夕阳正好,有着大大窗户的房间里落了一地暖黄余晖,徐粲看着颜峤在夕阳下柔和朦胧的面容,微生红晕之后更显风流可爱,一时看得有些痴了,简直忘了自己身在何地,现是何时。心里眼里,都只剩下这么一个让自己一见钟情再见难忘的人儿。 “呐,其实停云刚刚说得倒也不错,我不过是个混混,你为什么愿意对我好呢?” 半晌,徐粲才打破了房内沉寂而暧昧的氛围。 颜峤正在替他上药,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见少年的表情竟是难得的认真,他稍稍一怔,转而微微一笑:“卿本俊才。” 四个字,轻浅柔缓,对徐粲来说却不啻一块惊天巨石,在他心湖里激荡起无数涟漪。 从小到大,因为父母醉心工作,他无人管教,总是处于犯错挨罚,挨罚犯错的循环之中,所有人都只会骂他不懂事爱闯祸,却从没人说过,他本来也可以做个乖巧讨喜的好孩子。年少时的困惑和委屈,如今竟然在这异世被一个认识不过几日的人完全化解,徐老大忽然有一种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冲动。如果可以早一点遇见他,自己的人生大抵也能早早盛放。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既然已经相遇,那只要未来的每个日子,都能与他相伴,何愁人生不美,岁月不好? 缓缓地趴回被子上,徐粲暂时不再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亲近,恨不得腻成一个人,但有时候安然相对,微笑着倾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也是一种十分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新的剥裤子 正如徐粲一心谋划的那样,自那日颜峤替他换药之后,两人的相处更为融洽。若说以前还有几分因为立场不同而带来的尴尬,如今却是冰释前嫌。颜峤性喜自然,不爱矫饰,偏偏徐粲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全是出自真心,毫无刻意痕迹。所以只要一有空闲,他都会过来徐粲的院子陪他聊天看书。 徐老大自然看不懂那些虫子一样横行竖爬的古字,但是能与颜峤对面而坐,侃侃而谈,这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凭着自己在现代练就的一张舌灿莲花的嘴,他也偶尔能让见多识广的颜峤稍稍惊讶。 这样简单美好的日子过得总是分外地快,等徐粲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仁义堂那群消失了许久的手下又莫名其妙地出现。有时候徐粲都怀疑,这个仁义堂到底是不是自己一手创建出来的,为何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 照理说今天是颜峤休息的日子,徐粲一大早起来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着颜峤过来。趴在镜台前左看右看,他希望自己在颜峤面前永远是丰神俊朗的模样。 “靠,老子是攻好不好?怎么竟像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在这里搔首弄姿的!”对着镜子拾掇了半晌,徐老大忽然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面上全是懊恼之色。他何时这样在意过外表,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没想到来一趟古代,竟然学会了照镜子。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等着颜峤过来,这种生活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后宫宫妇过得啊! “老大不是一个人在房里吗?他嘀咕啥呢?” 仁义堂的三位副帮主正好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徐粲在屋里弄出的动静,孟寒许久不见他,本来兴冲冲地准备直接推门而入,闻言止步,回头瞧着程远和沈均,满脸疑惑。 “你推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们俩跟在你后面怎么会知道?” 沈均翻个白眼,孟寒的愣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即使自己医术精湛,也无从施救。 程远坚定点头。 孟寒被沈均一番揶揄,倒是不恼,反而也跟着程远点头,转身去推门,门却从里面大开,露出一张红润英俊淡淡脸,笑意盎然,神采奕奕。 “怎么是你们三个?”徐粲以为是颜峤来了,一下子忘记了刚刚的苦恼,笑逐颜开的开门,结果却是孟寒那张二愣子脸和小山一样的身躯挡在门前,他脸上笑意顿时散去,换上一片阴沉。这么久不来看他,却赶着桑桑休息的日子过来,自己这几个属下当真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老大,你情绪还能转换得再明显一点吗?”沈均无力扶额,虽然早料到了徐粲不会有多热情,但这么直白的不满还真是让人伤心啊! “老大,我和兄弟们都想死你了,你伤好了吗,我看看”孟寒却是顿时眼冒精光,扑过去就要扒下徐粲的裤子替他看伤势。自从上次错过来探望徐粲的机会,他就一直想着过来,却每次都被沈均和程远拦住,这会儿终于看到鲜活的老大,他哪里还忍得住一腔“忠心”? “你给我住手!”徐粲不察之下被他抱了个满怀,闻言登时开始张牙舞爪地挣扎,笑话,当众被这二愣子剥了裤子,自己的面子就丢回现代去了。可是孟寒的力气又岂是他能挣扎得了的,手脚并用他也才勉强护住自己的小屁股,孟寒却还在紧追不舍,非要亲眼看了才安心。 “沈均,程远,你们俩眼瞎了吗?赶紧过来给我拉开这二愣子!”徐粲一个人力不能敌,自然要寻求帮助。 “老大,你都打不过孟寒,我们俩更打不过了,上去也是无济于事啊,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呢!”沈均抱臂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帮忙的意图,还自顾自地说着风凉话。徐粲狠狠剜他一眼,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最爱看自己笑话了呢?求他还不如求那个面瘫脸。 “我也想看看。” 接收到徐粲真挚恳切的眼神,程远不负众望地开口,惜字如金的他,五个字就决定了徐粲的命运。 老天啊!这都是一群什么手下?徐粲外袍已被孟寒撩开,半截屁股一凉,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世上第一个在属下面前光腚的堂主了。放弃挣扎,仰天长叹,徐粲忽然想到,说不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被这群无良手下活活气死的啊!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徐粲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略带困惑和愠怒。 “桑桑!”徐粲心中一喜,立马就挣扎着从孟寒手下逃了出来,一溜烟跑到颜峤跟前。孟寒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看着自家老大义无反顾地奔向县令大人,那神色,那态度,简直就跟个见了情哥哥的大姑娘没什么两样。 唉,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沈均摇头叹息,程远站在他身边,点头以示赞同。 “把你衣服弄好。”颜峤看着抱住自己胳膊,却衣衫不整的徐粲,面上一赧,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方才自己进得院中,就看到他被孟寒抱在怀里,一只手还正在褪他的衣物,这种不堪入目的场景,照理说自己该非礼勿视,义正言辞地批评。可是心中那股陡然升起的怒意,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天资聪颖的颜县令着实有些困惑。 “桑桑,你别介意,他们就是来看看我的伤好了没?闹着玩儿的。”徐粲三下两下拽好自己的衣服,凶神恶煞地瞪那三人一眼,转头看着颜峤却又是笑若春光。 桑桑?三人心中俱是一阵讶异。 “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先回去了,正好还有很多卷宗要看。”颜峤跟他说了无数次,不许他喊自己桑桑,但是青年也是顽固之人,油盐不进。听得久了也就习惯了,索性便随他去了。 “没事没事,我跟他们没事要谈,我陪你去看卷宗!”徐粲见美人要走,自然不舍,追了上去就要跟颜峤一道离开,晾着后面那三个不管。 沈均和程远面面相觑,俱是心中一叹。摊上这么个不务正业的老大,他们的心酸又有何人知啊! “颜大人请留步!”最终还是沈均出马,出声喊住了屁颠颠跟着颜峤出去的徐粲,走上前去,他恭恭敬敬地朝颜峤行了个礼,完全不似在徐粲面前那副贱不兮兮的模样。 “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干嘛?”徐粲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沈均直接忽视了自家老大,仍然看着颜峤:“颜大人,今日是明医药铺的开业典礼,沈某不才,还希望颜大人能屈尊前往,明医药铺必定蓬荜生辉。” 颜峤微微皱眉:“药铺开业?”沈均是明医馆的馆主,因为医术精湛,颜峤对他早有耳闻,却并不知他是仁义堂的人,只当他与仁义堂走得近罢了。毕竟,他一直称呼徐粲为徐堂主,不像孟寒他们直接叫他老大。 “正是,沈某一直以为柴阳医馆药铺太少,很多药材不能及时采购,以至延误病情。如今仁义堂程副堂主将东街的一家铺子低价租给沈某,解了燃眉之急。沈某以为,这是造福百姓之举,若颜大人能到场,百姓们必定更为心安欢喜。” 徐粲一直觉着沈均为人极其自恋,而且到了毫不在意别人眼光的地步,今日一看,果然如此。造福百姓?亏你说得出来!就说你是为了让桑桑帮你拉拢人气,好让你赚尽平民百姓的钱罢了,还冠冕堂皇地找那种理由,你不害羞,我身为你的老大都觉得丢人。 徐粲在这里翻着白眼腹诽,那边颜峤却是爽快地答应了。 正如沈均所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多些医馆药铺,对于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一桩。他作为百姓的父母官,理当支持这种善举。 “桑桑,我们不去看卷宗了吗?”徐粲见他答应,还一副满意欣慰的模样,自然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撇着嘴嘟囔一句,却是早已决定陪他一起去了。 “我回来再看。”颜峤为自己的言而无信颇感愧疚,“你身上有伤,不宜多加走动,就在府里休息吧,如果无聊,可以去找颜伯聊天。” 沈均旁观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下一片惋惜。唉,难得柴阳有了一位正直清明的好官,却还是注定要被自家老大祸害了啊! “我跟你一起去,走路已经没事了,不信你看!”徐粲岂会一个人留下来?不说他想跟颜峤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就是自己那几个黑心属下,他都不放心把自己的桑桑交给他们一时半刻。 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努力向颜峤证明自己确实走路无碍,却因为心急扯动伤口,一下半了个趔趄。 “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安心在府里休息吧。”颜峤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孟寒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徐粲扯向自己怀里,牢牢固定住。 颜峤空着手站在那里,空气中有片刻的尴尬,他轻咳一声收回胳膊。 徐粲一记胳膊肘捣向孟寒。你他娘的就是故意来捣乱的吧,这么好的抱美人入怀的机会,你给老子还回来! “大人,徐堂主的伤口已经愈合,多多走动,能让伤势恢复得更好!”沈均及时开口,挽救了这僵硬的场面,也免去了孟寒再受徐粲的折磨。那二愣子,徐粲打他一下根本就不知道躲,硬生生地受着,还非要将徐粲抱在怀里,生怕他再摔倒。 徐粲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一脚踹开孟寒,站至颜峤身边:“桑桑,那我们这就走吧。”说完就拉着他的衣袖出了院子,根本不理后面那三人。 “沈均,我们不是来请老大去主持开业典礼的吗?为什么要请颜大人一起去啊?”孟寒掸去被徐粲踹在腿上的灰鞋印,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沈均,不解开口。浓眉阔脸的他配上这种困惑的小表情,无论如何都有些别扭。 “不请颜大人去,我们那位主子会去吗?” 沈均笑意顿止,翻个白眼,追着徐粲他们出去了,跟这二愣子多呆一会儿,自己迟早也会脑袋生锈的。 孟寒却站在原处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程远从他身边走过,顿了一顿,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一丝叹息,一丝可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紧随沈均其后。 风暖鸟声碎,孟副堂主站在落英缤纷的院中,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挠了挠后脑勺,扯起一朵大大的笑容,一声又一声,呼唤着他的老大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颜县令下了堂回后院,腰酸背痛,脸色不佳。新好男人徐老大,端茶送水,捏肩捶背,来了个从头到脚的全套服务。 徐粲:桑桑,舒不舒服啊?我手艺是不是一等一的好啊? 颜峤:哼哼。 徐粲:桑桑,我这么体贴,你是不是该给一些奖励啊? 颜峤:我又替你找了一些书,放在书房了。 徐粲:桑桑,我要别的奖励啦,你懂的,就是那个那个嘛 颜峤:哎呀,看我这记性,齐夫子那儿还有一些珍藏,趁着现在无事,就去他那儿坐会儿吧。停云!准备马车! 停云:哎,早准备好了! 可怜的徐老大蹲在地上咬袖子,一张俊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能看出四个大字――啥啥啥啥(看官们懂得哦) ☆、原来还有一种叫伤感的情绪。 从县衙到东街,一路上风起云涌,颜峤和徐粲在前头走着,沈均程远自然有眼色,不会上赶着去惹老大不痛快,孟寒却是一个劲儿地想往前冲。 “你们俩干嘛一直拽着我啊?老大伤还没好,我去扶着他!”孟寒被沈均程远一人拽住一根胳膊,饶是力气大也半天没有挣脱。 “呐,孟寒,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好歹也是武林高手排行榜排名前三的人物,为什么一直搞得自己像个丫鬟似的?”沈均手上用了些巧劲,孟寒胳膊一阵酥麻,挣扎的力度顿时小了些,总算能安静听人说几句话。 “老大是个男人。”程远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保持自己寡言少语的品性,掐头去尾地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但凡有个脑袋的都听得懂啥意思,偏偏碰上孟寒这个认死理的,却是如同对牛弹琴。 “我还不知道老大是个男人啊?我只是怕他再受伤而已,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个颜大人打成这样,你们又不许我去照顾他,这会儿好不容易见了,还不让我跟着保护吗?”孟寒委委屈屈地说着,却听得沈均程远一阵恶寒。沈均着实后悔问他那个问题了,孟寒对徐粲的忠心程度,自己这么些年难道还没有觉悟吗? “放心,老大的伤早就没事了,你以为我真的会放任他自残啊?我只是在药里加了些东西,让伤口看起来红肿,其实早就没什么大碍了。”以防孟寒再说出什么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来,沈均索性告诉他事情真相。 孟寒求证地看着程远,后者面无表情,却不反驳。他这才相信了,老老实实地放慢脚步,和他们走在一处。 他们后面这么大动静,徐粲和颜峤在前面又岂会全无察觉,徐粲偶尔回头冲他们挥挥“铁拳”,示意他们适可而止,颜峤看在眼里,笑在眉梢。能像徐粲一样,活得无忧无虑,只随着自己的心愿说话做事,该是一种何等潇洒的境界。 新开张的明医药铺,就是之前徐粲和刘大块儿抢破了脑袋的那间铺子,在东街上最好的地段,四通八达,也难怪会是必争之地。 李满带了一大帮兄弟正在布置,瞧着几个人走过来,他小嘴一咧,三下两下就跳了过来。 徐粲抢在他扑到自己身前时长臂一伸,硬生生地把他推在离自己一臂远的距离。这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千万不能让他近身,否则就是一阵唾液横飞,聒噪不已。 颜峤一身便服,认出他的倒没有多少,只是瞧着他与仁义堂的人站在一处,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难免驻足。 “桑桑,你先进去喝杯茶,我帮他们安排一下,等会儿再让你出来主持大局。”徐粲伸手拉了颜峤就往铺子里走去,他自己和桑桑百般嬉闹可以,却万不能在人前损了他的声誉。 颜峤虽在官场混迹多年,却不曾有像他那般城府,这大概也是他多年不曾升官的原因。只是对于开业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经历,不知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只能顺着徐粲的话,先进去等待,让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再出面说几句祝福之语,也算是尽了自己一份心意。 “沈均,你进去陪着桑桑。”没过一会儿,徐粲从铺子里出来,一步三回首,直到看不见颜峤了,才转头看着在门口与李满说话的沈均。 沈均笑着点头,果然还是自家老大,知道心疼人。 徐粲瞧着他进去才有些安心,这人虽然性格恶劣,但真正处事却圆滑得紧,这也是为什么在人前他一直不曾叫自己老大。仁义堂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江湖门派,而且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做起事来有时候难免不便。而他置身仁义堂外,还有明医馆主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身份,却是可以名真言顺地做这些事,这样一明一暗,互相配合,不得不说,徐粲还真有些佩服自己这个身体的本尊,能有这样的智慧和先见。 其实,徐老大完全是想岔了,仁义堂如此布局,都是程远一手安排的,别看这位副堂主平时蔫不唧唧寡言少语的,其实满腹韬略,运筹帷幄,只是不屑表达罢了。 唉,可怜的徐粲,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穿越过来的悲惨程度,究竟有多严重。真正的他,连个自由的混混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个被架空的主儿啊! “孟寒,你过来。”徐粲这边放下心,远远瞧着程远他们几个站在一边咬耳朵,当然,程副堂主只是被咬。 “老大,怎么了,也要我进去陪着颜大人吗?”孟寒屁颠颠地跑过来,一脸兴奋。老大终于想起自己了,就说老大最信任的是自己嘛,怎么会不理自己。 徐粲瞧着他那副白痴的笑容,就恨不得扑上去撕个稀巴烂,这人是傻没错吧?没错吧?谁来告诉他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我问你,你怎么摆平刘大块儿那帮人的?”强压下心中冲动,徐粲摆出个老大的架子。 “我来说,我来说!” 孟寒还没开口,李满已经大呼小叫地冲了过来,一张小嘴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就吧啦吧啦吐了一堆字句出来。 徐粲充分调动了自己的脑细胞,建立起不少突触,才勉强把他的话组织到一起,变成自己能听懂的语言。 原来,自上次打过一架之后,用武力再来解决问题,相当于直接挑战颜峤的底线,两边人马自然不会这么傻。所以刘大块儿采取了于内威胁原来的店主人,于外可着劲儿地诋毁徐粲的办法,搞得店主人三心二意,有所动摇。而仁义堂这边,明着没什么动静,只孟寒那日带人去吓了吓店家,砸了些东西便打道回府了。可是接下来几天,铺子里却是怪象横生,不是半夜有女人孩子哭,就是大清早起来门前有一摊黑狗血,甚至刘大块儿带着人来查看的时候,还被一个白衣女鬼咬掉了半只耳朵,那般血淋淋的模样,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至此,铺子里闹鬼的传闻算是坐实,刘大块儿回去休养生息去了,铺子主人不敢再耽搁,赶紧脱手,将铺子转让给了仁义堂,这桩买卖才算落地生根。 “好啊你们,连闹鬼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都敢用,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够气魄!” 徐粲跳起来一巴掌拍在孟寒肩膀,语气里满是自豪。 孟寒咧嘴傻笑,李满叉腰仰头,程远站在不远处,却是嘴角微抽。什么叫你带出来的人?要是真被你带出来,早被刘大块儿收拾四五次了,也不知道是谁上次逞能,不带着孟寒,非要自己去和人谈判,被打得鼻青脸肿,若不是孟寒后来及时赶到,一条小命恐怕都要交代在那儿了。 “副堂主,吉时到了!” 一个留了两撇小胡子的属下抬头看看天色,精明的小眼神一眯,看了看远处与孟寒李满打闹的徐粲,他还是走到程远身边回报。自家堂主实在有些疯疯癫癫,若无要紧事还是莫靠近得好。他这么多年修为,自认观人无数,多少也能看出些眉目来,唯独这个堂主,让他怎么都摸不透。大抵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吧。 程远脸色恢复正常,叫了一声李满,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平时这些事情都是李满负责,他自是十分熟练,一溜烟地就张罗去了。其实本来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只是先前徐粲当众被刘大块儿打了,丢了面子,后来又有公堂之上的流言传出,对仁义堂名声有损,程远和沈均商量,这才决定趁着明医药铺开张的时机,替自家老大擦擦屁股,挽回一下他的颜面,树树威风,省得再被人欺负。 “各位,今日是明医药铺开张的日子,承蒙仁义堂徐堂主帮忙,将这间铺子租给沈某,沈某才能再多一处为百姓看病解忧之地,竟自身救死扶伤之志。而且,今日咱们这一县的父母官――颜峤颜县令,也不惜屈尊,亲自来参加典礼,让明医药铺蓬荜生辉。” 沈均和颜峤你让我我让你地走出来,站在铺子正前,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听了沈均一席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位温文儒雅的公子竟是青天大老爷,赶紧施礼下拜。 “大家请起,本官今日微服到此,就是与民同乐。沈大夫妙手仁心,悬壶济世,开设药铺是福泽百姓之举,今日这开业典礼,又为柴阳添了几分喜庆,大家尽兴开怀就好,不必拘礼。” 颜峤连连摆手,扶起靠自己最近的一位老丈,他态度平易近人,言语温和可亲,着实是让百姓宽慰的父母官。 徐粲在一旁瞧着,一颗心顿时温柔成一块喷香的芝士蛋糕,不愧是自己的桑桑,越看越让人爱得不行。 “各位,沈某为答谢颜大人的厚望和各位乡亲父老的支持,在此承诺,从今日开始,明医药铺免费赠药三日,只要大家有需要,尽可来明医药铺取药,分文不收!”沈均再接再厉,一番现实利益的承诺,让百姓顿时一片欢呼。 百姓的欢呼未歇,开业的鞭炮声未停,忽然又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舞龙舞狮的队伍到了。大家自发让路,几只色彩鲜艳的大狮子便在空地中央欢腾跳跃,辗转腾挪,好不生动灵巧。两条十三节长龙,则围在狮子两边,相互追逐打闹,时而穿云迫日,时而入海破浪,更显大气磅礴。 “好!”柴阳是个小城,一年像这样热闹的时候也只有逢年过节,一时之间万人空巷,都来观赏这明医药铺的大手笔,叫好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颜峤和沈均并肩站在铺子正前,微笑着接受众人尊敬祝福。两人一个风流不羁,一个清俊脱俗,果然是赏心悦目之景,让人如沐清风。 徐粲站在一旁,一张眉清目秀的俊脸不知是被狮子的如火红衣,还是被两边燃放的烟花爆竹,映衬得一片通红,分外英气勃发,神采飞扬。只是不停在那人身上流连的目光,有淡淡的失落伤感。 第一次,徐粲真正觉得自己穿越成个混混是一件让人呕到死的事,但凡他是一个平民百姓,只要家世清白,现在也能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与桑桑站在一处,彼此的手臂相触,心灵也是最近的距离。 程远和李满站在他身后,李满自然注意力全在场中,如果不是有些掉价儿,李副堂主恐怕早就亲自上阵,舞他个龙飞凤舞了。至于程远,对这种吵吵闹闹的东西却是全部在意,眼神无焦,随意着落在天边的云彩上,任谁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只是在听到徐粲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之后,他眼神往那里偏了偏,眸光中闪过一丝了然,又移了回去,继续细数流云。 作者有话要说:  徐粲(眼冒小星星地期待着):桑桑,你觉得我长得帅还是那四个歪瓜裂枣长得帅? 颜峤:帅? 徐粲:哦,就是英俊的意思。 颜峤(瞥他一眼,毫不犹豫):你那四个手下都是凤毛麟角之姿,相比之下你确实有些逊色。 徐粲(小星星碎了满地,一脸受伤):桑桑,你再想想嘛! 颜峤(义正词严):君子贵诚,我从不骗人。 徐粲(无语望天):桑桑,你真的不用再想想? 颜峤(拂袖而去):这么简单的事,何须再想? 徐老大,卒。 ☆、再次流俗――英雄救美! 层层人群之后,一间临街茶馆的二楼上,绣花竹帘掩映处,两个一胖一瘦的人影依稀可见。 “老大,你看那姓徐的得意的,咱们肯定是被耍了,闹鬼的事一定是他们故弄玄虚!” 说话的是个瘦麻杆儿,正是刘大块儿身边的那个狗头军师。 “用你马后炮,老子没长眼吗?”几日不见,刘大块儿憔悴了不少,似乎身材都有些苗条了,右边耳朵上更是缠着厚厚的纱布,分外抢眼。 狗头军师被他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登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却连连称是,不敢反驳。自从被那个无名女鬼咬了半截耳朵,刘大块儿肉掉了不少,却在脾气上讨了回来,这几日动辄就是一顿打骂,除了狗头军师,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哼,让老子心里不痛快,你们倒舞得热闹,今日不让你们见点血,老子就不是名头响当当的刘大块儿!” 打完狗头军师,无人可打,刘大块儿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拳头将桌子砸了个洞,木屑四溅。 街上舞狮正好进行到□□,几只狮子你来我往地靠近沈均颜峤,围着他们尽情打闹。两个人都不是活泼之辈,一时被他们逗得手忙脚乱,却让气氛更加活跃,百姓手都拍得红了,心里却甚是高兴。能碰上这么一个与民同乐毫无架子的县令大人,他们岂能不开怀大笑? 可是正当龙狮舞得尽兴,百姓看得热闹时,正在颜峤沈均跟前表演双龙闹狮的那一队,刷刷两道破风声传来,众人都无察觉,就看到承重狮头的那人忽然往旁边倒去,偌大的狮头也随之倾斜。这头狮子配上装饰足足有百十来斤,而且他们正好站在高台之上,这样倒下来的冲击力,若是砸到人,一定非伤即死。 而更让众人惊呼的是,狮头坠落的方向,正对着颜峤沈均两人站立的位置。 “桑桑!” 就在所有人都惊得脸色发白,忘记如何反应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喊叫,就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一闪,一把推开沈大夫,堪堪扑住了正在发愣的颜县令。 “老大!” 紧接着就是另一道惊恐的叫声,一个魁梧身躯拔地而起,飞身向那个已经砸下来的狮头踢去。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场中沉寂了两秒,就是一片哗然。 “徐粲,你没事吧?”颜峤自徐粲喊着自己扑过来,才稍稍有些回神,就看到那颗狮头径直砸到徐粲身上,两个人后退几步才站稳,他慌忙去拉仍然紧紧抱住自己的徐粲,询问情况,可是徐粲却兀自不松手,缠得愈发得紧,直至两人再无一点空隙。 仁义堂的人自然都围了过来,只有程远走过来之前,抬头望了望对面街上的那间茶馆,拖住正要跑过去的李满,给他个颜色,李满虎着一张脸杀气冲天地带了几个兄弟朝茶馆而去。 沈均方才站在徐粲和颜峤中间,徐粲一心担忧颜峤,冲过来的时候正好把他撞开,却来不及拉颜峤,只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抵挡,沈均被他的蛮力推得直接撞在了铺子门框上,后背一阵钝痛,此时却也顾不得,赶紧上前替徐粲查看伤势。 万众瞩目的“救人英雄”徐老大,终于没法再抱下去,不舍地松开怀里的美人儿,他脸色如常,竟还挂了一抹浅浅笑意: “放心,我好得很,能与消灾除害、求吉纳福的瑞兽来个亲密接触,这说明本堂主富贵无量啊,怎么会有事呢?” 仁义堂众人见他言笑晏晏,还有工夫败家子耍嘴皮,都是松了一口气。围观的百姓们见县令大人毫发无伤,自然更是安心。而且,今日徐堂主以身救人,观其行为,倒也算是一条好汉,让人敬重,不似平时说的那般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一时之间,舞龙舞狮暂停,场下议论纷纷,好好一个开业典礼,搞得灰头土脸。 沈均此时无心考虑明医药铺,只想着替徐粲把脉,那人嘴里没几句实话,究竟有没有事要自己看过,他才放心。可是徐粲不露痕迹地挡了过去,拂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一众百姓,徐老大第一次拿出了点混混头子的架势: “各位,今日这个意外,就是要告诉各位,任何时候,只要有仁义堂罩着,一切事情都能化险为夷,万无一失。以后,还请各位继续相信仁义堂,继续相信沈大夫,在颜大人英明神武的带领下,咱们柴阳,一定能成为民风淳朴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你们说是不是?” 徐粲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百姓却听得有些发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着场面就要冷下来,徐老大的面子就要挂不住,离得远些的程副堂主踹了一脚身边的一个弟兄,那小兄弟吃痛之下,登时反应过来,振臂高呼,附和自家难得冠冕一次的堂主。有了领头羊,百姓们也都是连声叫好,徐老大脸上的冷汗这才消了下去。 沈均自然理解了徐粲的用意,今天的事明显是有人捣乱,而且基本可以锁定犯人,徐粲不让自己替他治伤,一是不让始作俑者看了笑话,二是继续将这开张典礼高高兴兴地办下去,彰显仁义堂和明医药铺的泱泱风度。他心中暗叹自家主子终于开窍,然后就忙着再去布置了。 不大的功夫,高台重建,龙狮重舞,一众小厮还搬了桌椅在外面,明医馆的坐堂大夫坐了一排,免费替大家看义诊。这下,有病的看病,没病的除疑,还能顺带接着观赏场面更加热闹的舞龙舞狮,方才的小插曲像过眼云烟一般,顷刻就被人遗忘。 不过,当事人却自然不会忘。李满带着人去抓凶手还没回来,颜峤和徐粲他们先进了铺子,避开外面的喧闹。 “你当真没事吧?方才那一下力道不小,若是哪里不舒服,赶紧让沈大夫替你看看,别伤了身子也不知道。”颜峤两道秀气的眉毛紧蹙,比之前徐粲惹恼他的时候还要皱得厉害。刚刚在外面还没什么,现在到室内,他才发觉徐粲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一颗心顿时止不住地担忧。 “桑桑这么关心我啊?我会多想的哦!”徐粲笑得“花枝招展”,仍旧是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戏谑又像认真,让颜峤真假难辨,只能装作没有听懂他玩笑之中可能蕴含的深意。 “放心,我真的没事的,二愣子不是踢开那个狮子头了吗?其实没砸到多少,就疼了一下就没感觉了。” 徐粲见他沉了脸,连忙收敛自己的胡言乱语,神色认真地解释。 孟寒一直站在他身侧,闻言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踢开了狮头,却不知道在那之前究竟有没有砸到老大,如今听了他的话,他是十万个相信。所以说徐粲叫他二愣子,是名副其实。只要徐粲嘴里说出来的话,哪怕是他说太阳是方的,这个二愣子都会深信不疑。 “太好了,老大,你没事就好,我以为又让你受伤了呢。” 孟寒单纯真挚的话语,也消去了颜峤心中的怀疑。也对,徐粲好歹都是混迹江湖的人,反应一定比平常人快些,只被挨了一下,或许当真没什么大碍。 徐粲偷偷看过去,见他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不少,心下也是一阵安宁。 “二愣子,你替我把桑桑送回去,记住,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罚你去扫茅房!”一把拽过还在傻笑的孟寒,徐粲将他推到颜峤身边,恶声恶语地警告。 颜峤闻言抬眸:“你不回去吗?” 话一出口,颜县令白嫩的脸颊上就飞起了两朵可疑红晕。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实在不该。县衙又不是徐粲的府邸,自己这话问得岂不怪异?听在有心人耳里,难免有暧昧之嫌。 徐粲却登时眸光闪闪,粲若星辰。如果不是时间地点状态都不对,他当真要冲上去狠狠在那张粉嫩面上啃两口,烙下自己的印记,宣示主权。 你不回去吗?听听,这话多像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妻子,在询问不与同归的夫君。可是那种自然流露和不胜娇羞的并存,这世间除了自己的桑桑,再无一人能有,即便有,也不会让自己心动半分。 “我留下来处理一些事,过会儿再回去。” 颜峤自然不会再有疑虑,点点头就往铺子外走去,孟寒在自家老大怪异的眼神催促下,挑了挑眉,还是赶紧跟了上去。现在老大将这位颜大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那保护老大,也得保护好他才对吧。 孟副堂主终于有了一回不愣。 一直瞧着颜峤的身影不见,徐粲仍旧站在当地不动。 “老大,再站就成了望夫石了!”沈均看了半天他们俩你侬我侬,早就按耐不住一颗取笑的心,走上前去,轻轻一巴掌拍在徐粲肩上,可是徐粲身子晃了一晃,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径直向前面倒去。 沈均一惊之下连忙伸手去扶,只是下坠的力道极大,差一点将他也拉倒在地。幸亏一旁的程远身形轻盈,早已闪了过来,才避免一场混乱。 “护心丹!” 程远吐出三个字,拦腰抱起徐粲就往内室走去,留给沈均一个潇洒背影。若是徐粲醒来,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被人公主抱了,而且还是这个话都说不利索却讽刺得自己极为自然的面瘫脸,不定会呕成什么样子。 沈均心神已定,自然不消程远吩咐就已经去取了自己药箱过来,跟着进了内室。 门口站着的两个弟兄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俱是担忧,将地上的痕迹处理干净,他们仍旧守在门口,这会儿却是不再放一个人进去。 里面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外面却仍是锣鼓声不歇,百姓不散,兀自一番热闹景象。 沈均喂徐粲服下护心丹,程远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虽然不说,但却俱是心中一松。徐大影帝的演技果然炉火纯青,方才所有人都被他骗过了,没想到他受伤这么重,竟然能撑了那么久。 半晌,徐粲才悠悠醒转,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挡在床前的程远和一边开方子的沈均,他想抬手摸摸自己闷疼的胸口,却是全无力气,嘴角却又渗了血出来。 “我的老大诶,你伤及内脏,又吐了那么多血,还是消停会儿吧!”沈均见此情景,扔掉手中的笔,扑过去替他放好胳膊,擦去嘴角血迹,又塞了一枚不知什么丹药,才重新拾起笔继续写方子。 “桑桑没看见吧?”张了张嘴,徐粲就感觉到了喉咙一片腥甜黏腻,但他还是嗫嚅着说出了这几个字。 沈均执笔的手一顿,转过来看着徐粲的眼神多了一丝犹疑和讶异。旁边几乎要站成一根柱子的程远,闻言也脖子微动,转过来看着一脸苍白却眸光晶莹的徐粲。 “老大,你不会是当真喜欢上那个姓颜的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徐粲已经奸计得逞之后,仁义堂后院。 徐粲(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日光流泻满身) 沈均(手里拿着一本医书,信手翻阅,忽然抬起头来):老大,忽然想起之前有一件事一直忘了问。 徐粲(哼哼呀呀地唱着小曲儿):有屁就放。 沈均(小声嘀咕):这么粗俗也不怕你的桑桑回去让你跪茶碗? (收起医书):就是明医药铺开张那一回,你为什么不让颜大人知道你受伤了?这样不是更有理由赖在县衙吗? 徐粲(坐起身来得意的笑):不懂了吧,就说你白长了年龄,还是道行浅。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他担心?之前打板子那次是为了给他创造喜欢我的机会。怎么样,是不是被你家老大我的机智折服得有五体投地的冲动啊? 沈均(无语转头,撑开医书继续看) 徐粲(枕着双臂躺回去,继续接受阳光沐浴):唉,一不小心就成了情圣,还得时不时地教你们几招,我这个老大,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是做得仁至义尽啊,难怪你们都对我死心塌地的。 沈均,散在分布的程远、孟寒、李满: ☆、颜县令的官威。 徐粲原本就是个爱胡闹的性子,本来他们还以为徐粲即使在人前忍耐,也是为了仁义堂和明医药铺的名声,可是这会儿看来,就凭自家老大的脑子,让他考虑这么多还是太勉强他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为了不让颜峤看到,才强忍着痛楚,故作欢颜。 这样看来,这段日子他的所作所为,竟然有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这种事有假的?” 许是沈均塞进去的那粒药丸起了作用,徐粲觉得胸口的不适减轻了些,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只是仍然虚弱罢了,他言语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都已经穿越回古代,经历过这种更加违反天地规律的事了,不过就是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已,他还需要顾及什么。 “老大,你一时兴起玩玩可以,但要当真的话”沈均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转头与同样表情的程远对视一眼,他看着徐粲继续自己说下去,“如果你是当真,那就恕我们不能再陪着您胡闹了。” 沈均这句话说得更加怪异,他的语气态度也不似从前,但这会儿的徐粲根本无暇关注这些。 “是老子喜欢他,又不是你们,谁让你们在这儿指手画脚了?”徐粲说得激动,一阵猛咳,又扯出了几丝血痕。 沈均还想再说,程远冲他缓缓摇头,房间内归于沉寂,只剩下徐粲粗重难受的喘息声。 孟寒送了颜峤回府,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又被停云抓住一顿数落,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明医药铺的时候,舞龙舞狮的队伍已经散了,大部分百姓都回家吃午饭去了,只剩下一些还没有取药的在门口排着队。 急急忙忙地进了铺子,仁义堂的弟兄直接带他进了内室。一眼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徐粲,孟寒嗷地一声就扑了过去,将刚刚喝完药入睡的徐粲吓了个半死。饶是前堂与内室中间还隔了间诊室,取药的百姓们也都听到了这声受伤猛虎似的喊叫,忍不住探头来看,却又啥也看不到,只当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沉浸在上午的龙吟狮啸中。 “你轻点会死啊?他刚刚喝了药,哪儿禁得起你这般叫法?”沈均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绿色瓷瓶,一把拉开床边的孟寒,防着他粗手粗脚让徐粲再度受伤。 “你做什么?” 徐粲浑身疼痛,又不能安眠,实在无力与孟寒计较,正要闭眼继续找周公打游戏,就看到沈均伸手来解自己的衣服。 “这是灵玉膏,配着刚刚喝的药,外敷内用,更有奇效。”沈均手下动作不停,一边跟徐粲解释。 “哦,好东西”徐粲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睡觉。所以沈均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清,随口应了一声,他已经又闭上眼陷入睡眠。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伤到吗?”孟寒又急又怒,强压下去的嗓音还是有几分响度。 “我来。”程远忽然走了过来,无视一旁跳脚的孟寒,他拿过沈均手中的灵玉膏。 沈均起身让至一边,也好,让程远以内力催化,药膏吸收得也更快些。看着程远熟练地将药膏在自己手上晕开,又以适中的力度在徐粲精壮的胸前绕着圈涂抹,一阵温和清爽入体,徐粲睡梦中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沈均也终于放下心来,有了心情替孟寒解惑。 “你这个老大忘了从前的事,却学会了演戏,这不就当着我们的面演了一出吗?”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方才熬药取药忙活了半天的他,终于能喝口茶。 程远一道冷冽的目光射来,沈均喝茶的动作一顿,避开他的视线,却不再负气一般胡言乱语。 “什么意思?”孟寒自然不懂他们俩的“暗送秋波”,“老大还是被那个狮子头砸到了对不对?都怪我,没想到他会跑的那么快,我都来不及拦住他,他就冲了出去,要不是知道他武功不好,我还以为老大什么时候练了比李满的追云逐月还厉害的轻功呢。” 沈均闻言,脸色顿时沉下去几分。“呐,程远,这事你有什么打算?”半晌,他才开口,目光却落在手中微微荡漾的一片绿波中。 “顺其自然。” 又是半晌,专注替徐粲涂药的程远才回给了他四个字。 孟寒听着他们打哑谜似的,一脸不解、有心询问却又怕惊了徐粲,站在那里兀自发呆。 一连三日,颜峤在县衙都没有等到徐粲回来,只是他手下那个叫程远的过来一趟,说他们老大临时有事,暂时不能回来,让他无须担心。 柴阳虽是小县,邻里之间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却也不少,颜峤专心公务之余,不是对徐粲没有担心,那日就见他脸色不如常,毕竟是被七八十斤的东西撞了一下,就算没什么大碍,也该休息一番才是,怎么又好端端地有了事情非要他亲自解决?可是那个程远神色冷淡,自己又不好多问,三言两语几句话,他对徐粲的情况难免忐忑不安。 这日下堂刚回后院,还来不及再去徐粲的院子看看他回来了没,就被一脸怒容的停云拦住了。 “少爷,上次那个刘大块儿和他那个狗头军师来了,闹着非要见您。” 颜峤闻言皱眉,上次的事自己一直念着徐粲身上的伤,一直未曾升堂,听说徐粲的人出面向那些受损商家赔礼道歉,他也就暂时压下这件事。这个刘大块儿不知感恩,竟还跑到县衙来闹,这样放肆着实让人恼怒。 “走吧,去看看。” 未换官服,颜峤带着停云去了正堂,果然,刘大块儿和狗头军师都在。 “小民参见大人!”刘大块儿见颜峤进来,骄横的姿态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掂着一身横肉疾走过来,在颜峤跟前跪下,他倒是颇为恭敬。 “起来吧。”颜峤平素不喜以官威压人,即使面对如斯狡诈之徒也是一样,在上首坐下,他脸色正直严肃。 “多谢大人!”刘大块儿被狗头军师扶着起来。果然一身赘肉就是行动不便,膝盖都找不到在哪里,跪着也确实难受。 “你不写拜帖,擅闯县衙,所为何事?”颜峤言语朗朗,说得刘大块儿有些发蒙,以往的每任县令,哪里还要什么拜帖请柬,只要送他们一些黄白之物,吃几桌鸡鸭鱼肉,哪个不是上赶着请他来县衙多多走动?眼前这位上次也认识自己了,该听过自己的名头,怎么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狗头军师拉了拉他的袖子,刘大块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肥肉一紧,露出一口大黄牙,他一挥手,狗头军师就捧着一个小红箱子站在了颜峤面前。 颜峤又不是第一天做官,岂能没见过这等阵势,脸色一沉,他一向温和的双眸化作利剑,直指兀自傻笑的刘大块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向本官行贿吗?” 刘大块儿笑意僵在脸上,自己都主动送上银子了,这颜大人怎么还是咄咄逼人的模样。这帮文人他娘的就是事儿多,就爱摆脸子给人看,非要装腔作势够了才暴露本性,不贪则已,贪起来一个顶十个! “大人,我们老大一直久闻您清廉勤政心为百姓的名声,一直想着来拜访,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一点薄礼,纯粹是为了答谢您对柴阳百姓的爱护,是我们老大的一番心意,虽然俗气些,但是情意却全在里头了。”狗头军师肚子里有几分墨水,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颜峤受这份礼当真是理所应当,该普天同庆才是。 箱子打开,一排排金光闪耀的金子整齐罗列,薄礼?颜峤心中冷笑,这些金子怕是养活一百来户普通百姓都绰绰有余了,看来这么些年,刘大块儿鱼肉乡里横行霸市的事果真是确有其事,单凭他今日这手笔就可见一斑。 “刘大块儿,”他从座上起身,走到狗头军师捧着的箱子面前,拿起一锭金子放在手里,分量倒是十足,看来他对这行贿之事也是熟练至极。 “小民在。”刘大块儿抱拳俯首,语气恭敬,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哼,天下乌鸦一般黑,老子就不信还有人嫌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金子烫手! 下一刻,头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被颜峤砸了过来,还在地上翻腾的那锭金子。 “大人,你这是”捂着被颜峤砸得生疼的脑袋,他再次发蒙。一旁的狗头军师也是心惊肉跳,抱着那箱金子不知该如何自处,他有种预感,面对这位新来的年轻县令,他们好像要栽个大跟头了。 “哼!”颜峤一撩官袍,转身回到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知所以的两人,他语气铿锵:“刘大块儿,你擅闯县衙在先,贿赂本官在后,件件都足以让你入狱。说什么答谢替柴阳百姓答谢本官,你既非皇亲国戚,又无在朝为官,这百姓是皇上的百姓,是本官的百姓,你凭什么拿着从他们身上搜刮的钱财来替他们答谢本官,若是本官能被尔等这番扭曲黑白之词蒙骗,还有何颜面做这一县之长,有何颜面面对一城百姓?” 一席话刚落,堂外就传来一声清亮之音。 “说得好!” 众人转头去看,就看到了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徐粲,果然大长腿就是有利,不过三个字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颜峤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徐粲不在的三日,县衙。 颜峤(园子中看书,一人自斟自饮。) 停云(正在晾衣服,偷瞄颜峤):少爷,一会儿我去打扫一下西院,锁起来吧。 颜峤(翻书的手指一顿):徐粲的东西还在里面,等他来过再说。 停云(扔下手中衣物,蹿至颜峤身边,言语委屈):少爷,那姓徐的不过是个混混,你为何对他与众不同,与他如此亲近,都不像我认识的少爷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半晌之后。 颜峤(抬眸,发怔,喃喃自语):与众不同? 停云(亦惊亦忧):少爷,你不会对他 颜峤(骤然回神,掷书起身):胡言乱语!只是寻常交往而已,本官岂会有违礼之念?以后此等浑话,切莫再提! 停云站在原处,看着自家少爷远去的清逸背影,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怅惘一叹。 ☆、制服诱惑的烦恼。 若不是还有一干子没眼色的在场,徐粲早就以更快的速度扑进来拥美人入怀了,这三天孟寒他们几个轮流日夜不眠地看着他,任他如何发狠装乖也难以从他们的手掌心逃脱,一直到今天仁义堂有事,程远回去处理,沈均也回明医药馆一趟,只有孟寒那个脑袋缺根筋的家伙一人看着徐粲。如果这样徐粲还逃不出来,他干脆撞墙碰死算了。 不过,也正是这好生休养的三日,让他更加确定对颜峤的心意,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他三天没见桑桑,简直像过了三辈子一样漫长,再多忍一秒都是凌迟煎熬。 “哼,果然还是没脸没皮。我告诉你哦,你的房间已经用来养狗了,所以今天你只能留下来坐一会儿,别想着再继续蹭吃蹭喝。”停云几天不见他好不容易安心些,这会儿又瞧着他在颜峤身边转来转去,顿觉头疼。 刘大块儿和狗头军师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震,难怪这位县令大人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如此清廉正直,原来是私底下早就与仁义堂暗通款曲。这堂堂县衙竟然还有徐老大住的房间,传出去必定会在柴阳引起一大轰动啊! “停云,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我了啊?你就承认吧,反话之类的,反而更让人觉得你十分在意我呢!”徐粲有颜峤在旁,一扫之前阴霾,心情开朗得像是五月榴花。 “你胡说什么?我巴不得你被那个狮子头砸死,再别出现在我面前!”停云恼羞成怒,怒发冲冠。 “停云!”颜峤冷脸喝道,拌嘴还行,这么忌讳的话未免有些过分。 “少爷”停云见自个儿主子胳膊肘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外人那儿拐,又是气愤又是委屈,登时就红了眼眶。 徐粲却是小眼冒光,人都快挂在颜峤身上了。不愧是他的桑桑,果然知道向着自家夫君。 刘大块儿和狗头军师见状,偷偷地就往外挪去。看这情形,他们若再是不走,必定会被这位“青天大老爷”下狱的。趁着这会儿人家聊得热闹,先行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啊!刘大块儿!” 徐粲正单方面与颜峤腻歪着,忽然察觉两道身影闪挪,他松开抱着颜峤胳膊的手,指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语气懊悔。真是的,那天李满无功而返,追到老鼠窝也没找到人。方才见这一只大肥鼠竟然在县衙,完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可是见到颜峤太过兴奋,他只顾着激动,一时顾不上这两人。结果被他们钻了空子,竟然落荒而逃了。 “让他们去吧,下次再犯,本官必不轻饶。”颜峤瞧着被狗头军师丢在地上的那个箱子,脸色凝重,却并不派人去追。 “桑桑,放心,我会帮你处理他的。”徐粲老气横秋地拍拍颜峤的肩膀,一副大丈夫气势。 “你又不是官,哪里来的权利处置别人?”颜峤拍掉他的手,神情严肃,“徐粲,如果你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即使你我有几分交情,我也会秉公处理维护法纪的。” 徐粲撇了撇嘴,穿上官袍的桑桑果然少了几分温柔,就会绷着一张小脸教训人,果然还是怀念一身便服言笑晏晏的桑桑啊! 不过,桑桑那副俊秀容颜,配上这副故作严肃的傲娇表情,别有一番风味呢,当初自己一见之下,还不是心动得一塌糊涂嘛,虽然现在想还太早了些,不过桑桑现在这模样,还真有几分制服诱惑的意思呢! “嘿嘿”徐粲一脸猥琐笑意,畅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哈喇子都快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颜峤见他安然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担忧的心情减缓不少,接连忙碌几日,他稍感疲惫,捏了捏微皱的额头,他再度冲兀自傻笑的徐粲开口,语气又转换成平时的模式: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去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先回房了。” 徐粲笑意僵在脸边,桑桑今日可不是一般的狠心啊,果然自己还是不该晾着他三天不理吗?都怪沈均那帮家伙,自己好不容易跟桑桑亲近了些,这下好了,之前的努力,貌似有随水东流的趋势啊! 伸手想拉住转身潇洒离去的颜峤,手指划过他的官袍,却还是不敢放肆,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清瘦背影消失在转角,长叹一声,耷拉下脑袋,徐老大意兴阑珊。 “哼!”停云扳回一句,趾高气扬地从他身边经过,叉腰甩头地走了出去。 “”重伤未愈再添心烦的徐老大,战斗值――负! 程远和沈均前后脚回到明医药铺内室,就发现床上的被子似乎比平时鼓了不少。难道这几日各种名贵药品补着,他们老大二度发育了不成? 可是谁来解释一下这一递一声还节奏紧凑的“震天响”是怎么回事?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将徐粲拉扯大的他们,可是从不知道自家这位已经毛病多多的老大,还有睡觉打呼的习惯啊! “孟寒?!” 沈均心头一个念头闪过,人已奔至床边掀开了被子,映入眼帘的正是孟寒那张在睡梦中竟略显憨态可掬的银盘大脸。 程远似乎早料到如此,毫无惊讶之意,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斟茶独饮。 “你还有心思喝茶,还不赶紧去县衙找人?”沈均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将被子往孟寒脸上一扔,转回头看见一脸无所谓的程远,登时就是一通咆哮。 程远斜眼瞟了他一下,根本没有动身的打算。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不担心是吧,那我操这份闲心干吗?我也不管了,就让他堕落到底好了,哼!” 沈均怒极反笑,左右看看,手中却没有再可以甩出去的东西,索性踹了一脚程远坐着的椅子,掀开帘子出去了。 程远早在他踹过来之前就起身闪到了窗边,椅子被沈均踹翻在地,他手中茶水丝毫未洒,顺势靠在窗边,看着清雅安静的后街,眉目舒展。 “打雷了?打雷了!” 孟寒睡得正香,就被沈均扔下来的被子堵住了口鼻,正呼吸不畅似睡非睡之际,听到这一声轰响,蹭得从床上坐起,茫然四顾。 徐粲一直从下午赖到傍晚,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可是颜峤因为连日劳累,在房中休息,他也不忍打扰,只能一个人在外面来回转圈。唉,果然爱情让人失去理智,现在只要能与颜峤同在一个空间里,就根本没心思去做别的事啊,除了想他还是想他。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情绪呢! 颜峤起来的时候,打开房门,正神清气爽地享受着晚风吹拂,就看到了院子里抱着石榴树下睡得正香的徐粲。 榴花初绽,照眼欲明,在日落西山的暮色之中,更是如点点红星闪烁。树下那人的容颜被一片阴影模糊,莫名就让人觉得心中一软。一阵风过,落英缤纷,片片红罗飘下,落了那人一头一身,颜峤薄唇轻抿,已经迈步向树下走去。 “桑桑” 一声嘟囔从睡着的人口出溢出,颜峤伸出去替他拂掉落花的手骤然停在空中。今日的风似乎格外习习,片刻便有花瓣落在他的臂上,映照着一张俊秀有余的脸灿若晚霞,只是原本清润如玉的眸中,却是波澜四起。 回屋拿了一件衣裳披在徐粲身上,颜峤踏着满地落花出了院子,轻轻悄悄恍若不带一丝声响,徐粲的梦里,却骤然多了几声叹息,几缕不安。 就在一切事情都混乱难明的时候,徐粲在县衙赖了最后一晚,却第二天就出现在了仁义堂他自己的院子外。 作者有话要说: ☆、徐老大的地位,唉 程远一直在书房呆着,本来是徐粲处理大小事务的地方,徐老大却恨不得连它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沈均上次与程远赌气,自然短时间内不会回到这里来,呆在他的明医馆救死扶伤。所以孟寒兴高采烈地在徐粲身边晃来晃去。太好了,老大又可以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视线和能力范围之内,这下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生怕他再受伤害了。孟寒的安心和快乐毫不掩饰,仁义堂上下不是瞎子的都可以高清欣赏。 徐粲对此视若无睹,一踏进自己的房间,他就像死了一般瘫在床上,除了正常的呼吸,再无任何反应。 程远正在书房里查看这一个月仁义堂的账本,听手下禀报徐粲回来,他淡淡应了一声,一直看完最后一页才从座上起身,出了书房往徐粲的房间走去。 一缕阳光随着程远开门的动作偷溜进来,映得徐老大的脸灿烂非凡,仿佛自带天使光环一样。可是这天使却委实没有天真可爱的模样,长眉微皱,他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看也不看来人是谁。 似乎有人在桌边坐下,还有倒茶的流水声,房内却一直没有声音响起。 “你这个死面瘫!”空气停顿了片刻之后,还是徐老大耐不住性子,一下从床上跳起,指着若无其事喝茶的程远,他言语激愤,“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老子不热,不用你充当空调,来这儿释放冷气,哪儿热你那儿呆着去!” 程远唇舌在茶杯边缘流连一番,终于舍得放下,抬眸看着徐粲,他面色如常: “面红耳赤,四肢发颤,是心火旺盛之相,我呆在这里,正合适。” 徐粲心里难受,有气难发,程远如此态度,不做导火索简直说不过去。一脚踹翻程远面前的桌子,徐老大像只愤怒的野兽一样,红着眼睛在地上来回转圈,恨不得见人就扑上去撕咬一番。 “老子不发威,你们一个个当我是橡皮泥,任人搓圆揉扁啊!”徐粲拎着一张椅子猛砸柱子,非要把房间弄塌才肯罢休似的,手中动作不停,他口里也是不住咆哮,“我告诉你们,让老子心里不痛快,惹恼了老子,不让你们掉层皮,少根筋,老子就不姓徐!” 程远坐在一堆废墟中,只有他自己和手中的茶碗完好无损。 外面的兄弟们听到房内动静,一窝蜂地涌进来看,却被程副堂主的如剑冷眼和堂主的撒泼态势给吓了回去,到了也只有孟寒一个人闯了进来。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呀?” 孟寒还没高兴一会儿,就看到徐粲这副模样,吓得他一个壮汉脸色都发白了,两只铁链一样的胳膊捆绑着徐粲,不让他再到处乱窜。 “你放开老子,老子好不容易打动了桑桑,你们拦着我三天不让我见他,现在桑桑不理我了,你们一个个地都跑这儿来向老子示威来了是吧,我告诉你们,老子想做的事,你们谁也拦不住!” 徐老大像喝了十几罐红牛一样,在孟寒的铜皮铁骨般的束缚里踢蹬着自己的小短腿儿,浑身煞气缭绕,周围一片狼藉。 “程哑巴,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别坐着,快找沈均去啊!要不就把老曹找来,别是中邪了!”孟寒忍受着怀里徐粲的使劲挣扎,着急地冲还静坐在一边的程远喊道。 程副堂主终于喝完了那杯茶,缓缓起身,他朝着徐粲走来,面色如常,身形潇洒,径直迫近了兀自发疯的徐粲。 “干什么?”徐粲被他无论何时都恍若无波的眼神盯得发怵,踢闹的动作也小了不少,瞪他一眼,手中还在掐着孟寒的一双大猪掌,这死愣子,把自己的肋骨都快勒断了! “孟寒,放开老大,跟我出去。” 程远嘴角微微一勾,眼神却从徐粲身上离开,身子一侧,他对孟寒叮嘱了一句,就要往门外走去,压根没有理会徐粲的意思。 “程”孟寒心存疑惑,还紧紧抱住徐粲不放。可是程远回身一个淡淡眼眸,孟寒的手就犹疑着松开了,看看徐粲再看看程远,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徐老大保持着挣扎的姿势在骤然沉寂的房中呆了半晌,才有些回过神来,原地转了几圈,再没有可砸的东西,他一腔怒火比之前更盛。 “我靠,这怎么不按着剧本来啊,老子不是你们老大吗?不该在我发脾气的时候战战兢兢好言相劝吗?这比我还拽是怎么个意思啊!你丫的孟二愣子,你那堪比天地日月的忠心呢?全他妈都是屁!” 徐老大至此总算了解了自己的真正地位,一头闷倒在自个儿已是狗窝一样的床上,他欲哭无泪。 孟寒虽然跟着程远出来,但心里对徐粲的担心着实不轻。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简直与刚才暴走的徐粲堪有一比。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沈均形色匆匆却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走了进来。孟寒一下就扑了上去,拉着他就要去看徐粲,却被沈均躲了过去。 “孟寒啊,你还是去后院练武去吧,不用担心老大,他只是失恋而已,芝麻大点的小事,自个儿呆一会就想通了。”沈均径直往房内走去,一屁股坐在程远下首,毫不掩饰自己来看笑话的用意。 孟寒挠挠脑袋,脑子里对失恋这件事压根没有接受的回路。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舍得自己回来?”沈均看向安静写字的程远,充满对此事的好奇。他本来还在明医馆左担心又懊恼,结果一个消息传来,徐粲竟然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沈馆主笑得妖魅异常地就穿街过巷奔回仁义堂!一路上迷死不少花痴的,吓死不少胆小的。 “刘大块儿去给颜县令送礼,知道老大住在县衙的事。” 程远两句话就把整件事情解释了个完全,虽然既没前缀后没后续,但沈均稍一思考就理解了其中缘由。 “难怪李满到处找不到人,敢情是逃县衙去了!” 上次明医药铺开业之事,李满虽然马上带了人赶过去,但已是人去楼空。李满又直扑刘大块儿的老巢,那老奸巨猾的贼人却连窝也不回,不知哪儿晃荡去了,李满在城中找了几日都没下落。 这会儿让他知道徐粲住在县衙的事,不定回去又要传什么谣言出来。虽然旁人不一定会想歪,但是徐粲的身份毕竟尴尬,颜峤与之如此亲密,难免会让百姓忧心。 “本来还想趁此机会解决了刘大块儿,但念在他歪打正着让老大回来的份上,不如我们放过他这一次,让他再蹦q几天?”眼眸一转,沈均向程远建议。 程远执笔的手一顿,抬头看着沈均的双眸有一丝犀利:“他非死不可。”淡淡的五个字,就决定了刘大块儿的悲惨命运。沈均心虚垂首:“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决定就好。” 孟寒在一旁连连点头。他看刘大块儿早就不爽了,要不是老大不发话,他老早就送那那坨横肉回老家去了。 “不过,老大回来是回来,他为什么这副模样,难道颜县令说了什么?”半晌,沈均仍有疑惑。即使离了县衙,也还在一个城里,何必像被人抛弃了一样寻死觅活闹成这样呢? 程远低头继续写字,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相处多年,每个人都熟悉了彼此的位置和习惯。孟寒四处张望,看一看风景,不时皱眉,担心一下徐粲那边的情况。沈均自个儿问了个无趣的问题,也是自顾自地喝茶,不再说话。 颜峤向来清贫,在各处做官多年也是身无长物,除了颜伯和停云这两个从家里出来的人,县衙里倒也是再没几个知心的,徐粲在这儿住了几日,他活泼多言,与府中上下都是关系极好,无论何时都是热热闹闹。他这一走,府中却是一下清冷了下来。 果然,如果不曾经历热闹,也就不会感受寂静呢! 若说府中有谁比之前精神更加昂扬的话,非停云莫属了。他亲自指挥人将西院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纤尘不染,徐粲住过的痕迹更是丝毫也无。 “少爷,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回去吃饭吧?今天有四个菜哦!”颜峤正在南楼看书,就听到停云推门而入,骤然响起的愉快声音。 缓缓将手中书本合上,颜峤笔直地站在两排书架之前,背对着喜色满面的停云,他神色淡然,眼波不动。“这里是读书之所,岂能放肆喧哗,你何时变得这样不懂规矩了?” 与平时若有差异的嗓音听起来恍若晚风中的夕阳余晖,明明轻柔恬淡,却兀自带了一股冷意。停云一下子止住了笑意,眼中闪过一道委屈之意。“少爷,你是怪我故意赶走那个姓徐的吗?” 停云不是莽撞之人,反而心思颇深,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年替自家少爷挡掉无数桃花劫了。先前在刘大块儿面前提到徐粲住在县衙的事,自然是顺水推舟将徐粲赶走之计。 “刘大块儿是心性狡诈之徒,你的无心之言,若是被他肆意渲染传到百姓耳中,名誉受损是其次,让百姓对我这个父母官失去信任,你有想过后果吗?”许是察觉了停云的委屈,颜峤一边踩在凳子上将书本放回原处,一边收敛了声音里的清冷回答。“还有,与谁相交是我私人的事情,你不要再擅自替我决定,回去吧。” 停云转头呆呆地看着越过自己走下南楼的颜峤,半晌才回神过来,喃喃道:“可是,都替你决定那么多回了,为什么这次不行呢?” 唉,停云公子的疑惑,怕只有天际初升的那弯月牙儿知道了,可惜,她轻轻悄悄地躲在薄薄的云彩后面,自个儿已经羞红了脸不敢露面,又怎么替他解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仁义堂主要成员大会,到会者堂主徐粲,副堂主程远,孟寒,沈均,咳咳,还有李满,以及曹半仙黄大厨等一众中坚力量。 会议主题:讨论堂主徐粲的主要职责以及在堂中的地位权利。 第一轮发言 徐粲:(此处省略半天时间,总之,慷慨激昂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嘶力竭的一段发言) 众人(除孟副堂主外,均安然入眠,打呼磨牙者不在少数)。 徐堂主,晕。 第二轮发言 徐粲:(因嗓子问题,此次为一盏茶时间) (最后一句):老子好歹是个主要角色,给点呼风唤雨的技能不算过分吧。 李满(揉着眼醒来,听到最后一句,小嘴一撇):还呼风唤雨?我好歹也是副堂主,这都四万多字了,我才出场几次啊,该叫屈的是我才对吧! 众人(纷纷睁眼附和,最后达成一致,强烈要求增加李满副堂主的戏份) 李满(热泪盈眶,笑容满面地起身,挥手向众人致意):谢谢,谢谢大家的厚爱,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将仁义堂发扬光大,称霸江湖! 掌声四起,连绵不断。 画外音:靠,不是讨论老子的事吗?怎么变成这家伙的就职演讲了,话说我连他脸都还没认清呢 徐堂主?咦,徐粲人呢? ☆、解困这事就该夫君来做 我们人见人嫌,鬼遇鬼烦的刘大块儿离了县衙之后,不负众望,指挥着狗头军师一股脑地消息散播了出去,自然是一番大肆渲染。虽然没有直指徐粲与颜峤关系暧昧,但也到了同穿一条裤子的地步,官匪勾结一词呼之欲出。一时之间全城哗然,质疑者亦有,但毕竟颜峤新官上任,百姓尚未多加了解,事关自身利益,他们还是群情激愤,更有好事者竟然跑到县衙门前,公然聚众闹事,非让颜峤就此事给他们一个交代。 颜峤彼时正在后院午睡,离得远些,没有听到前面的喧哗,停云自知罪过在己,带了人在前堂,吩咐他们好好挡住,切莫让人进了后院冲撞少爷。不过是一群随波逐流的百姓而已,闹够了自然会自己回去。跟着颜峤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停云自认为对官场是非有所了解,所以搬了一把凳子守在院中,对外面的人声不息置若罔闻。 徐粲因为颜峤之事心里难受,又在程远那儿受了气,不吃不喝一直呆在屋里,直到听见外面李满(小爷果然出来了)的说话声。 兀自捂了耳朵,徐老大并不打算去在意外面的事,就想着彻彻底底睡一觉,睡醒之后脑子清醒了再做决定。 可是刚刚转身朝里,一个放在他心尖上的名字就隔着被子传入了耳朵。倏然起身,徐老大以光速移动到门口,肿着一双肉泡眼冲院子里的李满嚷道: “你说桑桑怎么了?” 可怜李满出场机会太少,还没反应过来徐粲口中的桑桑就是他刚刚听手下提到的颜大人,徐粲已经不耐烦地直接越过他冲出了院子。 “老大,等等我!”李满拉一把傻站着的手下,人已经一蹦三跳地跟了出去。太好了,老大出马,自己这热闹看得也就明正言顺了,就算被程哑巴逮到他也不敢多加责罚。 等徐老大气势汹汹地带着李满和四五个兄弟赶到县衙门口,那群好事者的热血已渐渐冷却下来,这大热的天,中午在外面耗上几个时辰还真不是容易的啊,嗓子都可以当烟囱用了。“李满,附耳过来。”徐老大远远瞧见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的百姓们,一个个汗流浃背满面红光的,他忽然止步,在李满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李满脸色稍有疑惑,却还是带着两个兄弟离开了。 “哟,各位乡亲,这是在这儿乘凉呢?”徐粲揉揉自己的腮帮子,扯出一抹自认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笑容,回头又冲剩下那三位兄弟确认了一番,才潇潇洒洒地走向县衙门口。台阶后和树荫下昏昏欲睡的人们见有人来,都是突然惊醒,何况来者还是他们讨伐的对象之一。当然,他们不敢上仁义堂门口坐着就是了。 “这几棵树长得还真是好,青翠欲滴的,这是什么树来着?”徐粲坦然接受众人半是戒备半是犹疑的目光,又往前走了几步,摸着县衙外两棵高大的榕树树干,他好像当真不认识一样。 “连榕树都不认识”人群中忽然有一个赤膊小哥小声接了一句,却被身旁的人拉了一把,连忙噤声。徐老大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下蹦到那人身边,笑眯眯地点头:“原来是榕树啊,小哥还真是见多识广呢!”赤膊小哥本来就满面红光,倒也看不出来被徐粲“夸奖”后脸色有何变化。 “老大,水来了!”身后传来李满的声音,徐粲和众人回头去看,就见李满身后的两个弟兄推了一车的木桶过来。木桶边缘不时有水珠滑落,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却在落到炙热地上的那一刹化为水汽,骤然消失。众人在这儿坐了半天,滴水未进,早已是口干舌燥,见状不由自主地吞咽唾液。 “来来来,这大中午的,大家一定渴了吧?我特地吩咐兄弟们去推了水过来,大家别客气,尽情喝!” 徐老大满意地朝李满点点头,使个眼色,手下已经抬了水桶下来,拿了一摞碗放在车上。木桶盖子打开,清亮亮的泉水潋滟其中,好不清凉,却让人的喉咙更加黏腻发紧。 “我们认得你,你是仁义堂的堂主!”还是那个赤膊小哥,满脸戒备地冲徐粲喊了一句,众人纷纷点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是来这儿找颜县令要个说法的,徐粲这时候来送水,岂能不让人怀疑?若是他想要杀人灭口也并非不可能,怎么会好端端来与他们示好来了。 “唉!”徐老大却忽然撇下了嘴,一声长叹,往树下不知是谁搬来的石墩子上一屁股坐下,他语气哀怨,“什么狗屁堂主?你们是不知道,老子我养了一群白眼狼。自从上次被颜大人打了一顿板子之后,我本想改过自新,将仁义堂带入正轨,为百姓谋福利。可是,我那几个手下,他们,他们竟然趁机篡位,我现在在仁义堂就是个空架子,根本一点权力也无,就连出来也得有他们派的人跟着。本来这是家丑,我都不愿意说,有苦自己尝,有泪自己吞,”徐老大如泣如诉,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听说你们不知从何处听来颜大人与仁义堂暗通款曲之事,来这儿追问。我蒙颜大人教化,一心向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便马上赶过来替他澄清冤屈。大家都是明眼人,可千万别被恶人利用了!冤枉了颜大人,咱们柴阳可就失去一位好官了。” 李满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绘声绘色地胡说八道,篡位?架空?家丑?这都什么跟什么!传回仁义堂,程哑巴都会黑脸吧! 百姓们却是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他们只是一群简单的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并不是有心与谁为难。徐粲的为人他们并不清楚,可是看他现在这副真挚恳切的模样,让人想不相信也难啊! 不得不说,徐老大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要什么来什么,连前戏都不需要。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赤膊小哥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往徐粲那儿伸了伸脑袋,他的眼神里已有一丝动摇。 “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你们以后看着就行了嘛,看看颜县令有没有秉公办案,看看他与仁义堂是否暗中相交?如果被你们逮住了,到时候再来这儿坐着也不迟啊!”徐老大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百姓们已经被他唬住了七八分,赤膊小哥更是连连点头。这话说得在理,自己现在没有证据,坐着也是白坐。 “来,先喝水,解了渴再想其他的,这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命,保住命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这口水吗?”徐老大开启了唐僧模式,一张嘴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李满在他横七竖八的眼神逼迫下,赶紧指挥着兄弟们替百姓倒水,并亲自送到他们身边。 “不好意思啊,我一天没吃饭了,一路跑过来还真有些渴,我先喝为净!”徐粲端着一碗满满的清水,一副渴死鬼转世的模样,仰脖就喝了个干干净净。几个手里端着茶碗的本来还心存疑虑,这会儿见他率先喝了从同一个桶里倒出的水,登时疑虑尽消,一个个早就按耐不住,连忙往嘴里猛灌,旁的人也都起身到水桶边自个儿拿水去了。一时之间,只有几声蝉鸣的县衙外一阵接一阵的咕嘟声响起,在炎炎夏日听起来好不清凉痛快。 “喂,他们连饭都不让你吃啊?那还真是忘恩负义。”赤膊小哥端着一碗茶挪到徐粲身边,小声跟他交流。徐粲一怔之下笑意加深。嘿嘿,老子的演技果然无人能比,抹了一下脸,他添油加醋地将程远一干人的暴行述说了个酣畅淋漓。 “那他怎么还听你的话,他好像是什么副堂主来着?”徐粲正说得起劲,忽然旁边□□来一道疑惑的声音,百姓甲长臂指处,正是现在充当免费苦力的李副堂主。 空气骤然静止了几秒,徐老大僵硬地又咽了一碗水,才扯着笑继续说道:“哦,他啊?他爱慕我,没有跟那几个同流合污,偷偷带我出来的。” 扑通一声,李满正在舀水的勺子掉落在水桶里,溅了不少出来,落在地上一片阴鸷,半晌才消失干净。 徐老大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自己一句话带来的惊人效应,仍然自以为熟络地与周围的人攀谈。 众人只当自己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聚在徐粲周围,听他口若悬河地说古道今,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他调动了积极性,完全沉醉在他的故事当中,完全忘记了自己到这里的本来目的。 仁义堂的弟兄们看着自动消失在小巷拐角处的李满,又看看捋着袖子脚踩石墩说得手舞足蹈口水四溅的徐粲,面面相觑之后,他们还是留了下来继续舀水工作。 那什么,他们从来不知道老大原来比街上的说书人还会讲故事啊,还都是新奇之事。留下来听听倒也挺不错的。 不知何时,县衙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众人却都毫无察觉。 “少爷,你看他随意粗俗的样子,与这种人相交,对您的声誉实在不好,幸亏我把他赶出去了。”停云站在颜峤身后,偏头侧过他的肩膀,将外面的场景尽收眼底。颜峤一手扶着大门站在那里,细眉微锁,温润若玉的眸中丝丝波澜掠过,浮光跃金一般,嘴角也若有似无地泛起一抹笑意,他转身离开,对停云的话不置可否。 嘭得一声,停云将大门关上,跟着回里面去了。 人群中正讲得起劲的徐粲似乎察觉到熟悉的视线,间隙朝这边望了一眼,红润的面上闪过一丝苦笑,他心中怅惘难耐。 “徐老大,快讲下去啊,那猴子怎么样了?”“对啊,他去东海找了件什么宝物?” 众人迫切地想要知道后续发展,徐老大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继续讲那只猴子的故事。“他呀,他找了一段孽缘出来” 日光渐斜,或有清风吹来,纵使蕴着正午的余温,却也有些许清凉扑面,一棵苍劲古朴的大榕树下,一群纯真质朴的人闲散而坐,倒也像是最安逸的日子,就此忘却经年,又岂非美事一桩?可惜,总有一些事,即使惊扰凡心,也非挂怀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榕树下后续。 赤膊小哥(好奇+崇拜+憧憬):徐老大,猴子的孽缘?听起来是个惊世骇俗之说啊! 徐粲(背靠大树好乘凉):是啊,你是不知道,他和他那位,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各种妖怪相逼,美色相诱,最后倒是都成佛了,却几万年见不了一次呢! 百姓甲:对了对了,我以前常听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百姓乙:可是如果相守,就不能成佛了呀?那经历这些苦难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赤膊小哥(满脸正色,义正言辞):胡说!没有这些苦难,哪来的情比金坚? 徐粲呵呵一笑,这古代人倒也不迂腐嘛,还知道情比金坚。 百姓甲、乙、丙、丁等开始了漫长的争执,最终,他们相约明日再来此地讨论,非要讨论出个最终结果来。 徐老大,卒。 ☆、饭堂座谈会。 百姓的事徐老大靠着温情路线圆满解决,还因此改善了自己在柴阳民众心中的形象,可谓是两全其美。可是,回到仁义堂的徐堂主却是不怎么愉快了。 不知是为情所苦,还是很久没聊得这么尽兴,徐粲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还,进门就朝着饭堂走去。要不是肚子叫得简直不能忍,徐老大恨不得再与乡亲们秉烛夜谈一番,说不定桑桑一时好心,会请他们进去吃一顿,好歹自己也算再见他一面了。 可是一进饭堂,却是座无虚席,仁义堂四大副堂主赫然在座,而且均是一般脸色。徐粲先进门的右脚顿在半空,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哀的感觉:这怎么坐了四个程远啊?! “你们也没吃呢?那你们慢吃,我回房去吃就行。”上去挑了几盘自己喜欢的菜,放了四个大白馒头在上面,徐粲轻巧转身,就准备撤退。哼,对着你们四张凶神恶煞的面孔,老子还吃不下去呢,吃下去也消化不良! “站住。”一秒一个字,徐粲止步,转身看着坐在左侧上位的程远,他有些心虚,却兀自摆了一副嚣张的模样,“怎么?现在是要命令我了吗?” 沈均瞧着两只手四个盘子,上面还安放着四个大白馒头的徐粲,重重地一声叹息。孟寒却是强撑着一副冷脸,其实早就坐立不安,只想着上去替老大分担点。只有李满,浑身散发着黑气,身上从头到尾写着四个大字:老大勿近。 程远没有回答,起身到旁边的屏风后面拿了一把椅子过来,装饰显然比他们四个人的豪华了不少。在主座放好,程远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用意不言自明。 “程哑巴,你干什么?”李满却是一下从自己座位上跳起,飞奔到主位上就要移开那个凳子。可是程远伸出一只白玉手掌按住,李满就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你们这是唱哪出啊?老子快饿死了,没工夫陪你们玩!”徐粲俯身在就着盘子咬了一口馒头,含混不清地说着。李满挣扎了几下无果,悻悻地回到了自己位置。 沈均往对面瞧瞧,程远正看着他,顿觉肩上重任,沈馆主喝了一口珍珠汤润润嗓子,带着众人的期待开口:“老大,过来坐吧,虽然您已经踩着仁义堂建立您的声誉去了,但是这基本的形象咱们还是注意一点。”正在啃着白香馒头的徐粲脑袋一顿,少了大半的馒头就滚在了地上。本能之下,徐老大忘了自己现在根本无手可用,着急用脚去接,一个重心不稳,手上的盘子乒乒乓乓落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作为一个懒惰的吃货,徐粲心里一阵钝痛,就像桑桑开口要自己离开时一样难受。抬头狠狠瞪了沈均一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徐老大挥着一双“铁拳”冲了上去。 “老大,只不过是几道菜,你不用为了这个和我拼命吧?”沈均不懂武功,瞧着徐粲气势凌厉地攻来,他一个起身跑到程远身后躲起来。 真不知道四位副堂主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场合与徐粲面对面交流,难道不知道浪费可耻吗?瞧瞧那一地的鲜美菜肴,真让人惋惜到流泪啊! “好,那我们今天就来好好谈谈。”徐粲深呼吸一下,强压住内心狂揍沈均一顿的冲动,他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双手撑在桌上,努力挺直腰板,以示自己的绝对领导。可惜,在比他大了一圈的孟寒身边,怎么看都有些单薄瘦弱。“你给我缩回去点儿!”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徐粲虎着脸冲一脸小白地盯着他的孟寒吼了一声。孟寒被他吓得脖子一缩,确实往椅子里缩了一点,这才满足了徐老大仅有的一点虚荣心。 沈均想了想还是从程远这边挪回了自己位置,避开了经过狼看敌狼一样看着自己的徐粲。 “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对我是什么要求,仁义堂对我是什么要求,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从今以后,我做什么事,你们不能插手。”徐老大果然饿得厉害,时不时瞟一眼面前的一盘麻辣鸡爪,他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毫无堂主的威严可言。 四个人对他如此直白倒是些许惊讶,李满甚至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看着徐粲的目光甚是不解。 “你是仁义堂的堂主。”程远倒是很喜欢他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第一个开口回应。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傻子,这么多天也算看明白了,你脑子管用,二愣子和李满能打,那家伙会点手艺,没有我这仁义堂又不会垮。”徐粲瞟了一眼底下四个人,饶是不情不愿,也还是尽量简洁地夸了他们几句。 那家伙?手艺?沈均在下面听着徐粲对自己的评价,心中突然有点不爽,自己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挽回在老大心里的形象了? “老大,你在说什么?我们四个人又不是在意这劳什子的仁义堂,我们是跟着您的呀!”孟寒的确突触有点少,很多东西反应不过来。不过,最基本的东西却早已深入骨髓。徐粲听他如此言语,心中不是没有触动,虽然不懂这副躯体的原主人和他们这四个究竟有何牵绊,但是毕竟这话现在是对着他说的,说不感动岂不是冷血动物了吗? 另外三人也似乎被孟寒的话感染,随意的态度收敛了不少,都变得有些严肃认真,程远今日也难得话多了些:“今日之事与仁义堂名誉无关,只是危险。” 徐粲一愣,看着程远的冰块脸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阵势,竟然不是为了讨伐自己败坏仁义堂名声之事? “老大,虽然你自从上次出了意外,忘记了很多事,但是你曾经答应过我们,无论任何时候都会保护好自己。今天那些百姓闹事,是不是刘大块儿派去的还不知道,你就贸然冲过去,总该想想后果。”沈均坐直了身体,说话间像模像样。 “我不是带了李满吗?”若是他们责怪自己还好,可是现在竟然突然打起了温情牌,简直就是□□裸的抄袭嘛。可惜,徐老大还就吃这一套,欺硬怕软,看着李满兀自辩解。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下午的事,李满就是羞恼异常。徐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爱慕他,就算是老大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啊!好歹自己还是李副堂主,出去都是讲究排场的好不好。 “李满丢下你一个人跑回来,他已经领过罚了;程远让孟寒呆在书房,以至于他没有看住你,他们俩也已经领罚,这种事有一有二,不会再三再四。可是,你也不能再说什么绝交的话。”果然沈均就是四个副堂主的代言人,这可是个累人的活计。 徐粲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敢情这四个人不是在玩笑,当真是一本正经。莫名地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身后升起,徐粲第一次发觉,也许自己穿过来的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混混头子,果然还是有些什么猪脚光环的吧。 正当房中陷入沉默时,程远忽然看了沈均一眼,沈馆主一口汤没喝完,又苦命地再度开口:“对了,老大,这几天乡下的景儿又好又凉爽,不如你去庄子里避避暑?” 徐粲不是傻子,蹭得抬头,头还没彻底抬起,声音就已经决绝地跑了出来:“不去!我哪儿也不去!”调整了一下呼吸,徐老大起身,环视着各自心思的四人,坚定如磐石,“我告诉你们,看在方才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这次的事,但是如果你们想阻止我追求桑桑,两个字:没门儿!” 说完徐老大就潇洒地一甩头发离开了,这就是在古代的好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甩起来太带感了,自己在现代那撮毛再怎么也甩不出这种效果。当然,徐老大走之前不忘顺几盘菜,揣几个馒头,做英雄也不能饿肚子的嘛。 房中又陷入沉默,孟寒却是一阵轻松,他对徐粲最后一句话无感,选择性地只听到了前面那几句好听的,一颗心安安稳稳落回了肚子里,突然又抬头瞥瞥沈均:“那个沈均啊,你要不要再替老大看看,他是不是不止失去了记忆,数数的能力也有点变差了?” 沈均正在为徐粲坚定的态度烦心,闻言抬眸:“啊?”“没门儿明明是三个字啊......”孟寒一根根掰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头数道。 沈均:“......”程远起身出去,既然徐粲心意已决,他呆在这里也是无事。“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沈均高喊着追了出去。 李满左右瞧瞧空无一人的房间,视线又落回一脸疑惑的孟寒身上,脚趾微动,他抢在对方再度以杀伤力极强的语言攻击之前,夺门而逃。 果然,孟副堂主最厉害的不是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  徐老大冷笑话时间。听讲者仁义堂堂众,柴阳百姓代表。 第一个: 徐粲(故作神秘):话说孟二愣子眉峰处有一道伤疤,请问是怎么回事? 众人苦思冥想状,半晌无人回答。 孟寒左右看看,举手回答:我我曾经醉里挑灯看剑 众人摸不着头脑,徐粲倒。 第二个(很老的梗,可是与孟二愣子无缝贴合) 徐粲(轻咳一声):来来来,小寒寒,这里有一首诗,你帮我念给大家听。 孟寒(屁颠屁颠地跑到主席台前,接过徐粲手里的稿子,面对大家,一本正经): 《卧春》 暗梅幽闻花, 卧枝伤恨底。 摇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暗似绿,暗似透绿,暗似透达绿。 沉寂三秒之后,众人哄笑,程副堂主一口茶呛得面皮发红,真真是难得之景。 徐粲来不及放肆耻笑,就被脸黑如墨的颜峤拉回去好好教训了。这种有伤大雅的行为,当真是丢自己的脸。 ☆、表白――需要消耗功力啊! 就在徐粲以自己的“堂主气势”震住仁义堂四虎,正全心全意想法子二度接近颜峤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就在他脑袋上轰然炸响。 仁义堂后院凉亭,徐老大衣衫不整地趴在栏杆上吹风。这苦逼的古代,空调没有就算了,连电扇叶都见不到,除了这最原始的自然风,还真是让人心烦气躁啊! “啊!”突然一声大叫,徐老大指着湖里的一片莲花颤抖出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老子竟然会背这两句诗?!”丝丝夏风吹来,一池碧叶随风轻摇,稀稀疏疏的声音倒像在取笑徐老大一般。不过是小学级别的两句诗,你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好歹也说个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嘛,最起码晚了几千年,古董啊! 正当他沾沾自喜,自信心爆棚之际,不远处忽然有几个兄弟走过,因为被一池莲叶遮住,他们根本没看见这儿的老大,完全陷入自己的讨论中。 “诶,你听说了吗?从郡里面新调来个县丞,是个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手下甲颇具长舌妇的潜质,关注点格外与正常男人不同。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他不止一表人才,也是文武双全呢!”手下乙不甘落后,小眼已经眯成豆角儿。 “还以为咱们老大真能让县令大人作咱们嫂子呢,没想到只是闹着玩玩。”手下甲话题一转,语气喟叹。 “是啊。”手下乙点头附和,小眼却突然冒出精光,“不过听说新来的县丞大人与县令大人一见如故,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啊?”敢情仁义堂养了一堆腐男,还是晚期。这歪歪能力,一点也不比强悍的腐女们弱嘛。 正说得热闹的两人,只感觉到眼前一道阴影闪过,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中间穿过,却是空无一物,徒留清风半缕。“今今天风挺大的哈?”手下甲右手右脚同出,僵在半空,半晌才动了动眼珠。啧啧,这平衡能力,不愧是练家子。手下乙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嘎吱嘎吱地点了点头。 东街的灵水茶馆里,二楼一间雅室,柴阳县令颜峤颜浔桑,正细细品着手中的一盏茶。茶碗是精致青瓷,茶叶是舒展如剪,翠似新叶,在一窗暖阳映照下,即使热气微醺,也觉分外清凉。 移到唇上轻轻一嗅,颜峤微微一笑,这若空谷幽兰之香,的确让人神清气爽,心境顿阔。放下茶杯,他又取了茶壶来倒水,清亮黄绿的茶汤中,登时可见簇簇茶花,茵茵攒动。 轻啜一口,所谓醇厚绵长又清香爽身,正如此茶。 “浔桑果然是爱茶之人,重锦这礼送得便不算唐突。” 室内忽然响起一道清凉若雾的声音,仿佛拌了山间馥郁茶香一般,缭绕室内,让人沉醉。 颜峤对面,正端坐着一位青缎玉袍的公子,眉目如画,笑意款款,在这炎炎夏日中恍若一株绿茶,清新而不失华贵。 颜峤任茶香在眼前氤氲,眉目舒展,浅笑自若:“庄县丞客气了,你远道而至,还亲备盛礼,浔桑自是不胜欣喜。”原来,这对面坐的英俊公子,正是仁义堂二腐男歪歪的那一位――从郡里新来的县丞庄修与。 自个儿喝了一口茶,精于此道的庄修与清浅一笑:“看浔桑比我大不了几岁,倒是格外拘谨,一口一个县丞,叫得可也顺口?”颜峤闻言微微一赧,庄修与来此不过两日,何况他来意是何大家心知肚明,他并没有与之相交的打算,说话间自然严谨守礼。 “虽然我这字号取得俗些,浔桑若是觉得污耳,不如就叫我修与好了。”庄修与咄咄相逼,倒完全不像是之前的清爽模样。颜峤脸红更甚,连连否认。这位看似芝兰玉树的公子,着实人不可貌相啊! 庄修与得了满足,又见颜峤窘态,心中快活,涟涟眼波里流露一丝亮光,他开始有些期待自己在柴阳的日子。 一道回去的时候,庄修与说自己行李已经差人从客栈送了过来,从今日开始正式入住柴阳县衙。颜峤这才明白他送茶的意图,原来是为着这事而来。果然,即便此人年轻,也不容小觑,定是之前刘大块儿将消息传到了郡里,太守才派了他过来,明着时补柴阳县丞之缺,暗中则是调查此事监督自己。 “后院还有很多空屋,你看看喜欢哪一个,直接让停云带人帮你打扫就行,不用再来请示我了。”颜峤一边穿过正堂,一边扭头对身后的庄修与说着。他心中无鬼,自如明镜般坦荡爽朗。不过后者正在打量县衙,听没听得进去又是一说了。 “我比你早来柴阳几个月,对此地倒是有些熟悉,你若是想去走访百姓邻里,明日公休,我便带你去城中转转。”颜峤尽着自己作为县令的职责,即使客套虚伪,他也不想多生枝节。不过,言语之间的那份疏离淡然却是无法忽视了。而庄修与却像没注意到一样,继续四处打量,对这个陌生之地似乎格外好奇。这也难怪,柴阳 “桑桑!” 两人刚刚穿过回廊,就听到一声长呼,紧接着就是一道人影闪来,庄修与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颜峤已经被拽了出去。 这么野蛮粗暴的主儿,当然是我们为爱勇往直前的徐老大了。自听了那两个手下的热烈交谈,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县衙,结果在停云百般冷眼讽刺之下,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桑桑的行踪,却是和那个新来的什么狗屁县丞喝茶去了,这边厢一腔冒着酸气的怒火还没下去,正要追着再去,就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 徐老大觉得自己现在吐一唾沫都能当酸雨用了,恨不得将那个涂脂抹粉,笑得一脸贱意的小白脸彻底腐蚀算了。西启尚美,男子也会傅粉,庄修与又是翩翩公子,自然白面红唇。徐老大见这人果然和手下所说一样,嫉妒之余,心中顿时警铃大振。 颜峤被他大力之下拽得摇摇晃晃,扶住他才勉强站稳,脸色已有不悦,一把从他手中挣出:“徐粲,这里是县衙,不是你的仁义堂,注意规矩!”一句话说得徐老大心火凉了半截。唉,桑桑果然讨厌自己了。都怪沈均那些家伙,哼,等着吧,老子一定会让你们尝尝这种味道。 庄修与趁机仔细打量了徐粲一番,原来他就是传说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与颜峤官匪勾结的仁义堂堂主啊,看着倒是没多少匪气,让人有点在意呢。不够,两人私下认识也是事实。看来,今日收获颇丰,这柴阳似乎挺有趣的嘛,也不枉费自己跑这一趟。 幸好庄修与还要到房里指挥着停云摆好自己行李,暂时离开了一段时间,徐粲才得以和颜峤单独相处。 可是,刚刚还气势冲天的徐老大看到颜峤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比初识时还要陌生,他心中懊恼之余也是百口难开。绕着雕花柱子转了半天,简直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 颜峤坐在亭中,一直盯着另一边的柱子,一言不发,像是在凝神养气。难不成这县衙的柱子都是奇珍异木,天工雕刻?不然为何颜县令和徐老大明明眼前都有一个大活人,却一门心思扑在两根柱子上浪费时间? “桑桑,我有话问你。”最终,还是徐粲按捺不住,天生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他,可不会因为一时踌躇而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还是一个描眉弄眼的小白脸,想想都让人肉痛!颜峤见他郑重其事地坐到自己对面,偏头看了他一眼,却是兀自喝茶没有回应。 徐粲毫不气馁再接再厉,他现在所有醋意尽皆化为勇气,早已是义无反顾无所畏惧了。“你喜不喜欢我?” 他惊天动地的六个字刚落,“咳咳!”颜峤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憋红了脸不住咳嗽。“桑桑!”徐老大心疼不已,赶紧绕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一只肉掌已经抚上他的背部,像给小宠物顺毛一般,自上而下轻柔地抚着。 “你放手!”颜峤拭去唇边的水渍,又羞又恼,何况还是被徐粲以这么种暧昧的姿势钳制着。一直退到亭子一侧,颜峤才恢复脸色,严肃而冷漠地盯着还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徐粲开口,“徐粲,你上次在公堂胡言乱语,本官只当你年少轻狂,后来你在这儿养伤,本官觉得你为人真诚自然才与之相交,可是你三番五次如此出言戏弄侮辱本官,那以后便不要再来这里了。” 徐粲一脸受伤,果然,他就知道桑桑是讨厌自己了,否则上次不会见都不见就让自己离开。“桑桑,我只是喜欢你,哪里戏弄侮辱你了啊?”可是受伤归受伤,还是再争取才有希望啊!试探着靠近颜峤几步,徐影帝一副无知孩童的单纯模样。 果然,颜峤见他眼神清澈无辜,只是面色有些尴尬,并没再往后退。其实以他县令之尊,本不必如此闪躲,只是他见识过徐粲之前的死缠烂打,本来还以为是一时玩性,但自从知道他的心意,一切就都需要防之又防了。 “你我同为男子,谈论此事本就有伤风化,我只当你年少无知,就此作罢,以后切莫再提,否则你我之间再无交情。”颜峤心念渐坚,眉目缓和,言语也顺畅许多。 “真不好意思啊,这我可做不到。”徐粲撇撇嘴,忽然往旁边石登上一坐,单纯的表情一散,换上自己的混混本色――痞性十足。 “什么做不到?”颜峤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这人一会儿一个模样,还真让人招架不住。难道说,他之前在县衙里表现得中规中矩都是装出来的吗? 唉,颜大人啊,你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不再喜欢你这件事。”徐粲抬眸,眸光晶亮一如亭外日光照入,却是全数被他吸进了双眼,其余黯然失色,只这两星眸光,让颜峤骤然呼吸一滞。 安放好自己行李的庄修与刚刚转进院子,准备再与徐粲好好认识一下,就听见了两人如此劲爆的对话,片刻的错愕之后,庄公子倚在白如雪的墙壁之上,玉缎袍子在暖风中轻轻摇摆,张扬如唇边笑靥。 啊,越来越有趣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之后,徐粲正陪着颜峤在花园看书,徐老大真正实践了什么叫“陪”,趴在桌子上将盘中的点心一个个咬一口又放了回去,每个本来鲜美可口的点心上都留下了他的十二颗牙印,刹时让人失了食欲。 颜峤(趁翻书的间隙瞟了他一眼):你要是无聊就去做自己的事,别在我跟前晃悠,还如此浪费食物。 徐粲(狗腿地端着盘子上前):桑桑,我这是在替你尝尝哪个更甜,不信你试试,这个桃花糕最甜最香! 颜峤扭身避开,他又不是瞎子,那上面的口水印还闪闪发光呢,跟它的主人一样不知羞! 徐粲(贱笑着伸手递到颜峤嘴边):桑桑啊,你就别害羞了,又不是没沾到过,咱俩谁跟谁啊!昨天晚上,你可是 颜峤(骤然起身,面色冷淡):忘了告诉你,我吩咐停云今天过来。 徐粲: 空中有几只乌鸦飞过,嘎嘎的叫声难听至极,也比不上徐老大此时表情难看。停云是谁?那可是桑桑护卫队队长,他一来,就意味着自己今晚的幸福生活又泡汤了~可是,明明昨晚说好不让他来的啊!桑桑,你怎么临时变卦?! 果然,床头床尾的悄悄话,需要超高的智慧来辨别啊! ☆、书房座谈会――阴谋之前奏。 自上次真情告白又过去几天了,徐粲在仁义堂坐立难安,恨不得天天到县衙瞅瞅,看颜峤是不是真如停云书说得那样在烦劳公事。可惜,停云这家伙得了颜峤支持,终日搬个小板凳前后院地守着,连衙差们都被他调动了起来,目标只有一个――严防徐老大进门! 而且所谓近水楼台,徐老大如今对此词有了深刻理解。那个姓庄的小白脸现在是县丞,名真言顺地每天跟在桑桑身边,两人朝夕相对,每一秒每一分会发生什么事,除了他们俩旁的人都不知道。徐粲心里跟缠了个八爪章鱼一样,一会儿痒一会儿紧,简直不能更难受!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徐老大思虑再三还是最终决定,执行曾经被历史证明是无稽之谈的一大政策――攘外必先安内。毕竟,他要与时俱进,实际情况实际决定嘛。现在用脚趾头看,也是内部好安。 “不,该是与时俱“退”才对。”推开自从穿过来之后他从没进去的书房那扇门,徐老大心中还有时间计较这些文字之争。 程远正在处理仁义堂的事,因为刘大块儿潜逃的缘故,东街的事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仁义堂手中,一大堆店铺等着他们接手整顿,所以这几天他见的人说的话比之前几个月都多。程副堂主的脸色明显黑了一个色度,气势都凛冽了不少。徐粲进去的时候,顿觉一阵清凉。 嘿嘿,这程哑巴果然虽然与暖男毫不沾边儿,但是也可以当中央空调使用啊! “我要开会。” 正了正脸色,徐粲走到书案前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程远,一字一顿地直抒来意。 程远继续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将账本放在一侧,起身看向徐粲微微点头,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书房。 徐粲有些吃瘪,本来还想再摆摆架子训斥一番,但想到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倚仗这位智商甩情商十条街的冷货,他暂且隐忍,坐到方才程远坐着的椅子上。果然,还有冷气残留呢! 等待程远把人找来的过程,徐粲因为早在自己房里就组织好了语言,现下无事闲得无聊四处查看。只见光滑干净的红木书案上堆了厚厚一摞书册,却是摆放得整洁有序,笔墨纸砚也都安放得恰到好处,倒像长久无人使用一般。 随手翻开一本,呵,这笔迹清瘦修长,龙飞凤舞,倒真像是行云流水的好字,可惜,徐老大一个都看不懂是啥意思!勉勉强强认出徐粲两个字,还是在县衙住着的时候,颜峤教给他的。 “桑桑啊,你说说,你都手把手教我写字了,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啊!”徐老大流着哈喇子看着那俩字发呆,痴痴笑着像个笨蛋一样。也不知他这是什么狗屁因果理论,你幼儿园老师还替你擦粑粑了呢,难不成你也喜欢她啊? (徐老大深情回忆了两秒,对此一问给出了坚定的回答:不可能,我幼儿园老师是个欧巴桑,还不是风韵犹存的那种。) 程远带着沈均孟寒,还有李满进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徐粲这副丢了魂一样的白痴表情。 “老大,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沈均忍俊不禁,往前去看了看徐粲抱着的那本册子,眼珠一转又是百般取笑,“哟,这不是老程的笔迹吗?怎么,老大你又准备移情别恋了?” 孟寒李满俱是一惊,脸色大变,自家老大出人意料的事做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而程远作为绯闻男主角之一,却是毫不动容。长臂一伸,将徐粲甩向沈均的账簿接住,他放于原处,口齿清晰:“沈均,剩下的帐,你来查。” 沈均躲闪的动作顿时僵硬,扳过脸来看着程远,目光诚恳,他做最后的挣扎:“我错了。” 可惜,程副堂主说一不二,看都不看他就径直到一旁坐下喝茶。徐粲把这一切瞧在眼里,笑得简直不能再猖狂。嘿嘿,原来程哑巴是制伏沈妖精的法宝啊!真是的,他以前怎门都没有好好利用呢?太暴殄天物了,以后要用之不尽才行。 “好了好了,我找你们来开会,可是有天大的事要谈,废话就少说吧,都给我坐好!”笑得都岔气了,徐粲才轻咳一声,再立堂主之威。他话音一落,孟寒立刻像个乖宝宝一样在程远对面坐好,静待他的吩咐,徐粲对此甚是满意。李满瞅了瞅程远沈均,还是跟着孟寒坐下了。程哑巴方才的话足以让沈均叫苦不迭,众所周知沈均虽然医术精湛,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张舌灿莲花嘴,但生平最怕就是看账。所以自己还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他个机会再与程哑巴周旋周旋。 徐粲对他们的矛盾毫不在意,还是桑桑的事十万火急。谁知道他们开会的这会儿,那个小白脸又缠着桑桑做什么呢? 等徐老大向四位副堂主表明此次会议目的,众人对他的安内之举全数赞同,但至于这攘外之策,沈均一如既往表示反对,程远照样不置可否,孟寒那二愣子还在反应啥是攘外。最出乎徐粲意料的是,有一个人竟然双手赞成。 “李满啊,老大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有前途啊!”徐粲走到高举双臂的李满面前,笑眯眯地冲他点头,刚想给他一个鼓励感谢的拥抱,就被前途无量的小伙子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虽然徐老大对此有点受伤,但得到一人支持的心情还是足够惊喜,拉着李满就去商量计策去了。 孟寒见老大突然如此倚仗李满,一颗单纯幼小的心灵顿时受到了打击,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连程远的脸色都不看了。毕竟,老大才是他心里的第一位啊! 四大副堂主去了两位,徐粲这一次可算是能扬眉吐气一次了。房里只剩下沈均程远,前者一脸阴沉,后者神情自若。 “程远,你明明知道他这么做是不应该,为什么不阻止,任由他胡闹呢?” 程远起身走到书案旁,一边将账簿分成两摞,一边摆放被徐粲弄乱的笔架砚台。这种事程副堂主一向是事必躬亲,不许别人插手。 “若是胡闹,自然不必阻止;若是真心,未必不是好事。” 就在沈均以为他不会回答,想着再去拉拢谁做同盟的时候,程副堂主轻轻巧巧两句话,就将沈馆主堵得无话可说。 可是,什么叫未必不是好事?这会是好事吗?沈均天生是个操心的命,饶是有所动摇,依旧忍不住担心。 “这边,晚饭前做好。” 然后,程副堂主又是简短的几个字,就让沈馆主一忧之余,再生一忧。 虽然没有得到程远那个智囊和沈均那个妖孽,但有了孟寒和李满两员猛将,徐老大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哼,那小白脸看着就身形单薄的,必要关头就是让孟寒李满两个人以武力解决,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唉,可怜的徐老大,已经在爱情的泥沼里越陷越深了,连这种卑鄙的方法都不放过。果然,恋爱之中的人,不止智商为零,理智和道德底线也都抛到九天之外了。 就这样,徐老大带着龙虎二将在自己房里秘密筹谋了半天,终于制定了一系列攘外之策。当然,攘外之余,根本目的还是俘获桑桑芳心。徐老大觉得自己生平所有智慧,都用来做这件事了,不成功,便成仁,这是徐老大干了三碗桃花酿之后站在桌上吼出的凿凿誓言,响彻整个仁义堂。 彼时庄修与正在县衙北楼查看旧时卷宗和典籍异志,明明五月的天气,房内清凉正好,庄县丞却是连打了几个寒颤。 “难道柴阳比郡里的天冷些?”庄县丞四处看看,除了一排排整齐安放的书籍,再无异常,只能自我怀疑着回去加衣裳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在等小剧场吗?这次没有了哦~敬请期待下一章! ☆、攘外第一计――美人?美男?计(一) 攘外第一计――美人?美男?计。 各位看官看到这一章,可能首先第一个念头就是俗不可耐。不过,凭孟寒李满这两个愣头青,能想出美人计已经是他们的最大极限了。何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一计虽然已经快被用得烂透了,但一计攻破敌人防线的可能性也至少过半啊,值得一试! 计策有了,剩下就是美人,这晴天白日的,到哪里去找个美人呢?徐老大躺在凉席上愁得翻来覆去,裸露的胳膊上条条红印。 “老大老大!”孟寒忽然高呼着跑了过来,要不是徐粲及早躲开,这二愣子惯性之下能扑到自己身上来。“什么事?不是告诫过你们,要镇定自若吗?据说这可是成功者必备品质之一。”徐老大端起桌上一杯凉茶饮下,管他伤身不伤身,能降火就行。 “李满带来一个人,你看看是不是你说的标准?” 原来,昨天定好计策之后,徐老大就派了孟寒李满二人满世界寻找可以执行这一计策的美人。标准之一:明眸皓齿,顾盼生姿。标准之二:蕙质兰心,才情有余。标准之三:遗世独立,别具一格。 这三个标准,大概也只有那群史书中记载的红颜祸水们可以同时具备了。徐老大明目张胆地从游戏台词中抄袭过来,完全没有思考可行性和投资率。不过,既然这是古代的话,当真有这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人,应该也不至于难如登天吧。这不,李满不就带了一个回来吗? 可是,等徐老大绕着李副堂主带回来的那个“美人”转了三圈,从头到尾每一寸可以看到的皮肤都印上自己眼神之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的确是美人,可是就一处疑问――性别。 虽然眼前这位衣裳翩翩,腰身款款,一张脸粉面含春,不笑自媚,尤其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勾魂摄魄,晶莹鲜润的朱唇惹人遐想,但是划过那白嫩滑溜的脖颈时,明显有喉结蠢蠢欲动嘛,再往下的飞机场更是昭然若揭,这他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啊! “李满!”黑了脸的徐老大咬牙切齿。昨天明明说好的是美人计,这怎么临时换成了美男计,而他这个行动总指挥却一无所知。 “老大,咱们在城里张贴的寻美榜,只有他一人敢揭。而且属下和几个兄弟都仔细验证过了,您定的三条标准,他完全符合。” 李满干劲满满,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马不停蹄地替徐粲张罗此事。 徐粲再度打量,果然,明眸皓齿,顾盼生姿这条是铁定过了,方才美人瞥他那一眼,还真是让人把持不住啊,若不是对桑桑一片忠心,他早就丢盔卸甲了。至于蕙质兰心才情有余这一条,徐粲疑惑的目光刚起,美人,不,美男就落落开口: “久闻徐老大年轻有为,人中龙凤,今日一见,倒知流言果然不能轻信。”徐粲被美男醇香若酒的声音所惑,正自迷乱,忽然惊醒。这人口气不小啊,竟然当面讽刺自己。 “其容扬晖,其仪生曜,才是徐老大风姿之表。”美男眸光一转,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徐粲骤然由怒变喜,挠头失笑。 嘿嘿,老子终于遇到知己了啊,听听,这才是真正有才情又有眼光之人。自己就是那蒙尘的金子,得独具慧眼才能看到璀璨光辉。“咳咳。”李满对徐粲那傻笑的丢人样子无语,出声提醒他还有正事。否则他这老大不定会做出啥更让人无语的举动来。 “那,那第三条呢!”徐老大回神,目光中对美男已经多了一丝好感,问得也有些随意了。 “老大,流光公子本出自富贵之家,又有功名在身,如今却是城东扶胥坊的坊主。”不待美男回答,李满就抢着开口。这可是他辛苦一夜的劳动成果,自然要在徐粲面前表表功劳。 “扶胥坊?”徐老大不耻下问。 孟寒久未开口,逮到自己知道的一个问题,赶紧冲过去咬徐粲的耳朵。原来,这扶胥坊就是城中有名的南馆。 这下,徐粲可是当真对美男刮目相看了。敢情这古代的同志酒吧逼格这么高啊,自己来这儿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去逛逛,实在太可惜了。想到这儿徐老大又有些心酸:桑桑啊,你看看为夫为了你都变成良家妇男了,你怎么就没有一丝感动呢? “不对,你刚刚说他叫什么?”突然,徐老大捕捉到被自己遗忘的一个关键点。“流光啊!”李满理所当然地回答,不知这名字有何奇怪。 “流光?!”徐粲勃然变色,就在大家以为他是对这个名字不满的时候,徐老大忽然拉住流光公子的胳膊,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你了,就冲你叫这个名字,本堂主就选你来肩负此次大任。” 孟寒和李满面面相觑,老大犹疑这半晌,最后就靠名字一语定江山,未免太大起大落了一点,让人难以消化啊! 最摸不着头脑的当属流光,不过,他揭下仁义堂的榜文,就是为了这一刻,理由如何又有何关系,倒是与外面传言大相径庭的徐粲,让他觉得自己这一趟不虚此行。回握着徐粲毫无一点茧子的手掌,流光公子笑意如画。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把颜峤和庄修与引到计策里的那一股东风。流光听了徐粲他们的整个计划,非但不加质疑,反而热心提议。 既然新来的县丞大人爱茶,不妨就在扶胥坊举办一次茶会,到时同道中人庄修与前往,有很大的机会会带颜峤一同前去,而且在流光的地界上,他施展计策也会得心应手,毫无纰漏。 徐粲对此不置可否,考虑了半天还是没有赞同,反而向孟寒开口询问:“呐,二愣子,咱们仁义堂底下有卖茶的铺子吗?” 孟寒挠了挠头,他一心只负责徐粲安危,对仁义堂的事不怎么关注。徐粲简直要一口血喷死这愣头青,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以一个混混头子的身份穿过来的。 “城东这块儿还没整理好,城西倒是有几家,可是老大你平时不务正业,都是程哑巴在管,这事恐怕不好弄。”李满猜到徐粲的意图。毕竟扶胥坊是南馆,如果在南馆之地举办茶会,再过雅致也可能会让庄修与这等自重身份的公子止步。 徐粲当着流光的面被手下数落不务正业,多少也有点面子上挂不住。流光明白徐粲的顾忌,心中竟然微感失望,本以为这位徐堂主任性自然,无世俗之见,原来也是表面功夫而已。“既然徐堂主认为扶胥坊“名声在外”,不合适举办茶会,那不如另想法子。” 流光的语气中兀自带了几分刻薄疏离之意,徐老大却毫无察觉,反而一心一意跟人家诉衷肠:“我不是说扶胥坊不好,只是看你这位老板的资质品味,就知道坊里的都不是寻常之辈,我是担心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桑桑会被吓到,而且万一赶走一个小白脸,再来一堆美娃娃咋办?”徐老大语气幽怨地看着流光。 流光一愣,敢情这位徐堂主对颜县令竟是十分真心,明明是一堂之主,论实力财力也算一城霸主,竟然如此患得患失,还真让人有点动容呢! “如果徐堂主相信流光,就将此事交予我吧,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到时再派人来请徐堂主,不知徐堂主意下如何?” 流光起身,风过他身处,一股淡淡的香草气味在空气中蔓延,以徐粲的植物学常识,他闻不出是什么,只觉心旷神怡。 “不过是刚刚认识,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帮我?”徐粲也跟着起身,没有回答流光的话,反而问出了自己疑惑。 “君之朗朗,实维我仪。”流光毫不掩饰,“刘大块儿输给了仁义堂,如今东街由仁义堂当家做主,我虽然不怕什么,但和谐相处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一直想着来与徐堂主坐坐。正好赶上李副堂主张贴榜文,一时兴起就揭了过来,没想到与徐堂主一见之下,流光自觉与徐堂主脾气相投,自然萌生相交之心。” 徐粲听他如此之言,也是热血沸腾,来到古代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与自己一样有话直说的人,他也有结交之心,如今对方先抛出了橄榄枝,他岂有不接之理?“好,流光兄弟果然爽快,我就是欣赏你这样的人,行,那我就将此事交给你了,这两个家伙也任凭你差遣。只要此事办成,你随便开口,只要我徐粲做得到的,绝对替你做到!” 孟寒和李满还站在一旁发呆,就被自家老大卖了个干干净净。 “老大!”李满一惊,这位可是扶胥坊的坊主,万一,万一他让两人做那什么什么事,难不成也要去做不成?“放心,就你们俩这模样,到扶胥坊充其量也就能当个保镖。”徐粲知道李满所忧,一句话就替他消去。 李满张了张嘴,辩也不是,不辨又懊恼。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流光,本堂主就坐等你的好消息了!”徐粲一只鸡爪子拍在流光肩头,这位南馆馆主稍稍一愣,也是有样学样地拍了回去。 于是,一对情比金坚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就这样诞生了,一个多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柴阳县第一报社亲化社记者,第一娱乐网搜猫记者,还有诸多同流,正聚在仁义堂门前,等候一位名人出现。 记者甲(眼神一亮,人已经饿狼扑虎般蹿了过去):来了来了,李副堂主,我们能采访你一下吗? 记者乙丙丁戊己庚辛全都围了山来,聚光灯之下,麦克风之前,正是我们仁义堂排名第四飞副堂主――李满。 李满(满脸怒容,一边躲闪,一边训斥两边兄弟):给老子拦住啊,你们这群没眼力界儿的! 可惜,真正没眼力界的好像是李副堂主,因为左兄弟正在对镜头自嗨,右兄弟正在临时补妆。 记者乙:请问,您怎么看待之前徐堂主说您爱慕他之事?我们可以认为仁义堂其实是个有爱的大家庭吗?请问另外三位副堂主对这事怎么看? 李满(强压下怒火):你们眼瞎啊!没看到我现在忙里忙外地帮老大追求真爱吗?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记者丙(面向镜头,语气沉重):各位观众,这是多么深沉无私的爱,才能让一个男人压下心中的嫉妒和伤痛,只为了能让自己所爱的人拥有一段真爱,来,让我们给李副堂主鼓掌加油,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与你同在,你对徐堂主的爱与你同在! 李满卒,享年二十三岁。 ☆、攘外第一计――美男计之二 沈均昨晚挑灯和一堆账本大战了数百个来回,最终还是他以两个黑眼圈的代价获胜,看完最后一本,用手中狼毫在桌上大书:程远去死,沈馆主难得形容憔悴地回了明医馆,先补个美容觉,再来顿美容汤,大概就能恢复自己的无敌美颜了。 程远虽然人在仁义堂,但是徐粲保密工作做得紧,他还真不知道他们几个忙忙碌碌在做什么。正好这几日事务繁多,程副堂主也就无心去管,任由徐粲带着人在柴阳闹得风生水起。 三日之后,嘉木馆举行百茶盛会,诚邀柴阳各界爱茶人士参加,在茶香缭绕中共襄盛举,共推此道。 程远收到请帖的时候,看着举办人那一栏,他眸光不动,修长手指却微微收紧。白米?自家这老大还真是将自己的名字好好研究了一番。没有用上“米饭”,仁义堂上下是不是就该举堂欢庆了? 而这会儿的徐白米,正在嘉木馆翘首以盼,第一封请柬他就差人送到县衙去了,桑桑怎么还不来呢? 所谓嘉木馆,正是流光找来替徐粲举办这次盛会的地方,至于白米这个名字,也是徐粲苦思冥想怎么能显示自己是此事主导者,又不会被桑桑看了生疑之时,流光过来轻轻一句“粲有上好白米之意”,他才欣然落款。 徐白米,听起来既简洁又清新,隐隐还带一股子佛理玄机的深意,果然是好名字! (敢问徐堂主,您是从哪里看出白米带着佛理玄机的?) 果然,徐粲这知己知彼的第一步,算是走得稳稳当当。颜峤和庄修与收到请帖的时候,后者明显表现了极大的兴趣。 “原来浔桑治下还有此等文雅盛会,看来柴阳的确是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之象。”庄修与目光全被百茶盛会四个字吸引,颜峤却在看着底下的徐白米发怔。他来柴阳也有一段时间,只听说嘉木馆的馆主姓陆,倒是不知还有一位姓徐的,而且这位仁兄起名字未免也太过随意,白米什么的,难道是饥荒之年所生? 真不知道徐粲若是知晓颜峤对他大加赞赏的名字有如此想法,会呕成一副什么鬼样子? “浔桑可要与我同去?”庄修与将典籍放回书架,便准备去沐浴净身,兴致昂扬地赶赴这一场为他设计的“陷阱”,自然也没忘了邀请颜峤。 “还有许多卷宗未整理,我还是不去了,重锦便代我去好了。”虽然爱茶,却不至庄修与的地步,和参加那等人来人往的热闹盛会想必,他宁愿守着一屋子书本和一室阳光。 庄修与长眉一挑,却是伸手拉过又要去拿书的颜峤,扯着他就往后堂走去。卷宗是看不完的,还是及时行乐才好。 可怜的庄公子,对于徐粲精心为他打造的陷阱,非但自己巴巴地跳了下去,还顺带热情洋溢地拉上了颜峤,若是徐老大知道实情,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放肆样子,大概都想抱一抱这个配合默契的小白脸了。 时间将至,柴阳各界茶道同好已经在嘉木馆渐渐聚起,西启名士众多,爱好茶道者数不胜数,所以到场之人足足有近百人,徐老大这才明白说到开party,古人和现代人一样疯狂。 “啊,是桑桑!”发挥自己千里眼本事的徐老大站在门口一直眺望,终于看到颜峤的身影转过小巷,一声惊呼从口中溢出,就看到了跟在颜峤身后的那个小白脸,正笑得花枝乱颤地跟桑桑说些什么,桑桑脸上也是恰到好处的笑意。 哼,徐老大暂时忍下这冒着酸气的怒火,一步三回头地往里面走去,和流光他们汇合。 百茶盛会在嘉木馆的后院举行,一个个别致的小院子错落相连,以修竹花枝隔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每个院子都摆了各式茶叶茶具,更有下人在烧火煮茶,若是来客愿意者,还可亲自上阵,一时之间嘉木馆后院上方,茶香氤氲,恍若仙境。 颜峤和庄修与出现,嘉木馆的陆馆主事先知道,自然安排好了一切,礼数周到,参与的百姓却多有拘谨,见礼之后,除了上流地位者,都不敢轻易来打扰。他们呆的小院子里,因为没几个人,倒是更加清幽别致。 “两位大人,这是今年清明城外云山新采的瑶汁玉露,那是从邻城送来的长眉银针,都是茶中上品。”陆馆主自然亲自陪在一旁,略带自豪地解说。这些茶叶在城中只有他嘉木馆一家出售,自然物以稀为贵。 庄修与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味道,果然有几分功夫在里头,他心下大悦。颜峤从进了园子就一直觉得有一束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光跟着自己,让人如芒在背,可是转头去看,却又只有正在赏茶品茶的客人,他心中不免升起几分烦躁。 “浔桑,你来看这个,这不就是我送给你的湖山云雾吗?”正在疑惑之际,就被庄修与拉到了一旁,颜峤忽然觉得那束目光更加炽烈,像是要灼烧一切一样。 “的确是,没想到柴阳也有这种好茶。”努力收敛心神,颜峤心中自我安慰,大概是自己最近休息不好,一时幻觉而已,还是闻一闻茶香,会清爽一些。 “浔桑是在说我送的礼轻了吗?”庄修与捏起一簇茶叶在手,细细嗅着如兰幽香,看着颜峤的目光有些玩味。“自然不是。”颜峤与他相处这两日,知他平素爱开几句玩笑,也不在意。 “这就好,那可是我亲手采亲自做的茶,即便世间有万株湖山云雾,也只有浔桑喝过我亲手所摘。”庄修与清浅一笑,将颜峤取在手中的湖山云雾拿下,语意难明。 颜峤一怔之下,已有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流光参见两位大人。” 不错,来人正是流光,按着徐粲吩咐,他精心装扮了一番才出场,果然艳若桃李,比之佳人更胜一分不羁傲气。 “你是?”颜峤抬手让他免礼,虽觉此人貌美,却是毫无印象。 “世间一爱茶成痴之人而已,方才见两位大人提到湖山云雾,也是流光最爱之茶,一时心动,便走了过来。”不得不说,流光公子的演技也是可圈可点啊,徐白米躲在一丛修竹后面频频点头。“哦?你也最爱湖山云雾?”小白脸果然上钩。 “不错,湖山云雾于危崖飞泉之下生长,又经云雾蒸蔚,茶叶饱满秀丽,茶汤幽香如兰,当得茶中君子之称。”流光再接再厉,庄县丞越陷越深,几乎要引之为知己。“难道县丞大人也最爱此茶?”流光故作讶异。 庄修与点头:“我曾亲往湖山,采摘山顶云雾。” “当真?”流光大喜,容颜更艳,满园花色尽失,“我一心想去,却苦于俗事缠身,难以成行。不知大人府上可还有余茶,流光冒昧,实在求之若渴。” 庄修与看颜峤一眼,缓缓摇头:“实在抱歉,不曾留下。”流光换上一副失望表情,鬼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什么湖山云雾。“对了,方才在那边,我看到还有几种产于湖山周围的茶,不知县丞大人可有兴趣一看?”时机已至,流光水到渠成地开始拉拢庄修与。 果然,庄县丞不疑有他,点头就随着去了。颜峤方才听着两人说得头头是道,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刚一抬脚就被陆馆主拦住了去路。“颜大人,草民这里还有一种特殊的茶,可以请您移步一看吗?”本篇的一大龙套出场,这可是徐粲看在他面相还算合眼的份上,额外多加的一场。 颜峤于情于理难拒,便随着陆馆主往旁边走了几步,可是陆馆主的身影转过园子旁边的那一丛修竹,忽然就不见了踪影,颜峤左右看看,这里却是空无一人。 “桑桑!” 忽然一声欢呼,颜峤就在惊吓之中看到了头顶绿叶的徐白米。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真的有人在看文吗?怎么都没有评论的呢?没人吐槽还真是冷清啊!欢迎大家开启新八君模式! ☆、从内部改革。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是不是徐老大一时眼花,竟然在颜峤脸上看到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嘿嘿,桑桑果然待自己与众不同,会害羞就说明在意啊!于是我们的徐老大信心满满地扑了上去。 “桑桑,我好几天都见不到你,想死你了!”一把将颜峤抱在怀里,徐老大忘了这还是在嘉木馆里。幸好,还有人知道避讳,不像他那么肆无忌惮,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章鱼扒下来,颜县令后退一步一脸正色: “徐粲,你别太放肆了,再这么胡闹本官就要依法处理了!” 徐粲怀里刚刚充实了两秒钟还没把这幸福感坐实,就只剩下了一团空气,不可抑制的失落在他眉眼蔓延。“桑桑,可是我上次都跟你表白过了啊!你不是也默认了吗?这都好几天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堆积了好几年的思念,总得找个方式表达不是?” 颜峤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默认了啊,明明是一言不发走人,将徐粲晾在院子里半天的,后来倒默认停云拦着徐粲不让他进府就是了。 “还是说,桑桑你原来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如今看上那个小白脸有来头,又会点花言巧语,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徐粲越说越离谱,却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恐惧。 “你胡说什么呢?”颜峤勃然变色,这都哪儿跟哪儿,就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可是这也太扯了一点,“庄县丞是太守大人派来调查上次刘大块儿说你我官匪勾结一事的,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么胡言乱语,迟早会惹祸上身!” 徐粲闻言双眸一亮,再度饿虎扑食上前拉住颜峤的胳膊:“那就是说,你不会喜欢他了?”颜峤甩开,“本官一向谨守君子之礼,公事之外皆是光明正大之交,岂会有私?” 徐老大得了保证,笑得狂放不羁,隔壁院子里正在互相交流茶道的来客们几乎都被他吸引过来,幸好孟寒李满他们事先安排好了,都有人守着不会放什么意外人士进来。 “说吧,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颜县令从旁边篓子里取出一枚茶叶在鼻尖嗅了嗅,看着狂笑不止的徐粲就是一阵无力。 “不愧是我的桑桑,果然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美男计!”徐粲坚定点头,他就喜欢这样睿智的桑桑,无论何时都闪着十字光芒。 “美男计?”颜峤无奈一笑,果然是小几岁就如此幼稚吗?这人除了胡闹难道每天就没正事要做,成天神出鬼没在他眼前晃悠! “正是!”徐粲得意洋洋地走到颜峤旁边邀功,“你不知道,我和孟寒李满花了多大功夫才找到流光帮忙,他又费了几日功夫才筹备出来这个百茶盛会。就为了能有个机会见你,顺带着也把那个小白脸从你身边赶走。”大概是情敌之间天生的敌对气场,徐粲提到庄修与就是后一脸不屑。 “重锦如今也是县丞之位,你还是嘴下留德的好,莫要惹了麻烦还不自知。况且他也是正人君子,你何必对他这么大敌意?”颜峤将茶叶扔回篓子里去,拍拍手掌冲徐粲说了一句,转身就要往园子外边走去,“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徐粲一急,上前一步就拦住了颜峤,却在对方根本映不出自己面容的眼神中有一丝退却。 颜峤一直在躲避回答自己那个问题,徐粲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也只有这样死缠烂打而已,难不成还变成个蛔虫钻颜峤肚子里去,看看他究竟是何想法啊? “那我下次去找你,你会见我吗?”最终,咱们的徐老大还是败在颜县令的强大气场之下,小心翼翼问了一个比较委婉的问题。 颜峤眸光一顿,却是半晌无言,在徐粲愈发炽烈的目光中,他才挤出一句:“本官还有公事要忙,到时再说”,便仓皇逃离了现场。 徐老大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园子里,有满园翠竹繁花作伴,却仍抵不过方才那人一言一语。“唉,真是爱上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啊!”没想到来古代一趟,徐老大终于见识到爱情之路的坎坷。 无论如何,徐老大这美男计算是成功,至少缓解了表白之后的僵硬局面。而且经过这一次,徐老大结交了来到古代的第一个朋友――扶胥坊流光公子。 城东比之城西,更多的是高消费的去处,就像大卖场比之专卖店一样。而扶胥坊就是这高消费去处之一。百茶盛会圆满结束之后,徐粲本来想请流光大吃一顿以表谢意,结果还是流光开口,请他去扶胥坊一坐。 “流光,你这地方确实不错啊!”徐粲一进大门,就被扶胥坊里头的金碧辉煌玲珑剔透吓了一跳,这简直比他在现代去过的任何一家同志会所都豪华啊! “那些有钱人来这儿图的就是一个痛快,我自然要给他们尽情挥洒的场所。”流光又换了一袭白底绣着金丝的袍子,魅惑众生之余更显雍容华贵,一边陪着徐粲楼上楼下的走,一边向他解释自己的经营理念。徐粲对此是连连点头,眼都不够看了。仁义堂虽然也像模像样的,到底不是华丽之所。 “不过你帮了我一大忙,照理说该我谢你才对,还让你免费让我来你这地儿参观,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呢?”徐粲围着一根琉璃柱子打转,这得值多少钱啊,随便敲一块儿下来都够显摆去了。 “这话要是真心的我就收下你的谢意了,要是随便说说,我这儿可还有一个忙要让徐堂主帮回来。”流光抱臂站在徐粲身后,嘴角是一抹算计的笑意。 徐粲警觉回头,一看之下已是了然:“哼,还以为古人有多单纯呢,敢情也是没有白吃的午餐啊!”流光对他的嘲讽一笑置之。自古有言,商人重利。 现下已近傍晚,扶胥坊里的小倌们也都意琳齐,三三两两地出来了,从一个房间串到另一个,不知在互相说着些什么。 徐粲扒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盛景,一时忘了流光老板的算计之心,倒是全心全意地赞美:“你这儿的人的确都不错啊,看着挺像模像样的,柔而不媚,又无太重脂粉之气,果然比青楼要清爽的多。” “怎么?要我替徐堂主找两个上来伺候着?”流光对他的评价欣然接受。 “别,要是以前我会求之不得,不过现在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洁身自好才是!”徐老大转身靠在栏杆上,语气不知是怅惘还是自豪。 流光了然一笑,也学着徐粲倚在雕花栏杆上,只是那姿势显然风流潇洒得多:“是啊,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呢?不过,您这家室,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徐粲报之以白眼,言之凿凿:“当然不会,我和桑桑已经是精神上的爱人了,肉体结合只是早晚的事。” 流光并不知颜峤如何态度,但想也不会像徐老大这样直白粗俗。“唉,那我倒是要替那位县令大人担忧了。”之前在嘉木馆也算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流光对正派作风的颜峤印象也是不错。 “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等我和桑桑你侬我侬,你可不要太嫉妒才好。”徐粲反唇相讥。流光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底下的小倌们早就发现坊主在楼上了,可是旁边却还陪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两人看起来倒是相谈甚欢的模样。一时之间楼下议论纷纷,不知他们敬若神明的坊主大人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形容出彩的朋友。 从扶胥坊回来,徐粲径直去了书房,听那日颜峤之语,暂时可以对那个小白脸安心一些。只要他还背着太守特使这个身份,就与桑桑之间有一段无形距离,桑桑其人,最烦官场交情,这可是自己必须要善加利用的一段时间啊! “又要开会?”见到徐粲一脸严肃地进来,程远抬眸问道。“不,我是来找你的。”徐粲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浑然不顾这有违两人身份地位。 程远闻言顿笔,起身绕过书案在徐粲身边站下。 “做什么?”徐老大一脸呆萌,直到程远以眼神示意他方才坐着的位置。 “真是的,这么多虚礼!”徐粲来了也有一段时间,对此还是有些认知,无奈地走到书桌后坐下,他满腹牢骚。 “尊卑不分,规矩难成。”程远落座,吐出八字真言。 徐粲切了一声不再接话。古人也有古人的坚持,他又何必纠缠。不过老实说这个面瘫脸哪哪都好,外貌脑子人品都是上等,就只有拘泥于传统正道这一点有时候会让人无语。当然,后面这个缺点徐老大会不吝常说,至于前面那句褒奖,程哑巴到黄泉之下估计都听不到。 “听说一直是你在管理仁义堂的事务?”徐老大开门见山。程副堂主给他一个这问题很白痴的表情,徐老大一口气憋在心头,强忍着没当场发飙。 “想必你也知道,咱们这仁义堂名声不大好,这实在不利于整体发展,对你们几个的前途发展也是阻碍。不如咱们想想什么法子,改变一下现状?”徐老大言词委婉,循循善诱。 “你不想做帮派老大了?”程远抓住他话里关键,一针见血。徐粲些许尴尬之余,更是好奇:“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提出要做帮派老大,你们才成立这仁义堂的?” 程远默认,眸光中竟有一丝晶亮:“你想起什么了?” 可惜,徐老大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猜想的。”笑话,人都不是原来的人了,还能再想起什么来才是怪事,你以为我随身带了输入记忆吗?“不管之前是怎么回事,总之,现在我希望仁义堂换个模样,不再做横行霸道之事,成为正当门派。”徐老大一脸正色,理直气壮,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徐粲发号施令。 作者有话要说:  某只小懒:徐老大,你穿到古代也有一段时间了,真的不想轰轰烈烈一把,策马奔腾一番吗?每日除了颜桑桑,你的生活里还有些什么你说说! 徐粲(白眼朝天):哼,不说是你不会写,我才没事干! 某只小懒(掩面含羞):别说得这么直白嘛,好歹我也让你做主角了啊! 徐粲(一脸嫌弃):看看人家的主角,哪个不是叱咤风云顶天立地?随便动动手指就能令天地沉浮,你呀,滚回山间修炼三百年再出来吧! 某只小懒(方才还小声嗫嚅,转瞬便是怒发冲冠):丫的你不识好歹,老娘下章就把你写的翘辫子,颜桑桑也一根胳膊一根腿儿的分给其他小白脸,看你还n瑟个什么劲!敢对老娘不敬,你丫的还活腻歪了 徐粲(气势顿消,一脸谄媚的笑):小懒大娘?小懒姐姐?小懒妹妹?,您看凡事好商量不是,这么的,我再修炼三百年行不?随便您怎么流水账,我都给他勤勤恳恳地坐实了,行不?桑桑的事,您看 某只小懒(手叉水桶腰,脚踩徐白米):这还差不多,老娘累了,过来捏捏肩,说不定下次让你和颜桑桑见个面。 徐老大(转头腹诽,再转过来却是笑容满面):哎,这就来!您看这力度合适不? 某只小懒(闭眼,一脸享受的表情):好好,这才乖嘛! 徐老大做鬼脸状,恨不得一用力把这个小肩膀捏个粉碎,哼,等老子和桑桑修成正果那一天,一定把你这只懒精踹到九霄云外去! ☆、上次只是小打小闹,这回才是大显身手。 “本就是名门正派。”程副堂主的语气更是平静无波。 “什么?!”徐粲几乎要跳上桌子,“可是你们不是说,老子是混混头子,仁义堂靠收租收保护费过活吗?百姓们谈起仁义堂跟说起刘大块儿没什么两样,这算哪门子名门正派?你不要告诉我,刘大块儿也是正儿八经的好人!” 这简直毁三观好吗,旧时代也不能这样欺骗年轻人单纯正直的心灵啊! “账本在你手边。”程副堂主无视他的咆哮,以眼神示意徐老大手边的一摞书册。徐粲爬下桌子,随手拎起一本看了,半晌无语。 “你觉得你老大我看得懂这种东西,还是你故意想看我笑话?” 程远面上终于有一丝波澜,在徐粲单纯直白的目光中微微尴尬,是他的错,老大进这书房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看账本这种事大概连沈均都不如。那家伙每次看完都会消耗大半元气,卧床休息三日才能复原。 “简而言之,仁义堂做的是正经买卖,从无欺行霸市。” 徐粲捏着自己的小下巴陷入沉吟,既然程远这么说了,那此事就一定是真,也许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太过贪玩,程远他们无奈,才给他弄了个表面是鱼龙混杂的帮派,其实是正经生意的商会。 这样看来,自己又少了一宗烦恼,而且一下成了柴阳首富,追桑桑的经费直线上升啊!嘿嘿,这感觉真他妈不错。 “那什么,程副堂主啊,我知道以前是我胡闹,害你们操心了,这样,以后呢,我一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一定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不如,咱们就把这仁义堂无良帮派的壳子去了,还它本来面貌如何?”徐粲有心达成自己目的,自然态度平易近人。 程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可惜,徐老大的脸皮足足有十张煎饼那样厚,又怎么会轻易被他看羞,仍旧瞪着一双亮若白日的眼回看过去。 “我没意见。”果然是善解人意的程哑巴,这四个字真是弥足珍贵啊!徐老大都恨不得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一想到之后自己可能的结局,他还是知趣地忍下冲动,只努力把满意的笑容扯到耳边。 第一关攻克,就只剩下沈妖孽了,不过他的意见,应该也抵不过他们所有人吧。徐老大靠在古代的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 毕竟,只要自己不再是混混头子,与桑桑也就不用避嫌能正常来往了呢,只要有了正当的理由能见到桑桑,徐老大相信,凭着自己的真心和手段,桑桑一定手到擒来! 还没等徐粲找沈均做最后的谈判,柴阳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清查户口。 其实若论实说起来,这事对柴阳百姓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也算是官府每年都会有的政务。可是正如每一个腐朽朝代一样,这种损伤权贵利益的事,大都是表面功夫,除了百姓还是一如往常的受剥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徐粲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在苦思冥想怎么让仁义堂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走上正道,这种宣示着由他当家做主开启新时代的里程碑事件,一定要极其拉风才行,至少要让桑桑看到自己的决心和信心!(咦?听起来和什么什么一白天宣誓大会很像的感觉啊!) 程远照例翻着账本,眉眼不抬,好像周遭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但徐粲知道,他心中有天地,周围的一切,就是所谓的风吹草动,全在他的意识当中。 孟寒李满被徐粲派去树立光辉形象了,一个在明医馆帮忙发药,一个在十字路口设立粥棚。当然,这一切沈均都还不知情,他和徐粲在颜峤这事上始终达不成一致,一见就吵,还是暂时以距离还冷却怒火才好。 不过今日的仁义堂,倒是多了一抹生动之色,扶胥坊的流光公子带了他的随身小厮,正在徐老大府上做客。 “流光啊,你说我举办一场文艺晚会怎么样?你那儿的小兄弟们应该都会点吹拉弹唱什么的吧?”徐老大吃得太饱,不住地打嗝,喝了一壶茶都不怎么管用,倒是上了好几趟厕所。而且这古代的厕所啊徐老大都不忍评价,一想起都是满脸的泪! “文艺晚会?”流光正在自个儿下棋,他也是个不讲究的人,不过认识几日,来了仁义堂倒跟在自己的扶胥坊一样自由。程远闻言也是眼角往这儿撇了撇,这四个字他们都懂,但组合在一起还是让人质疑自己的理解力。 “就是挑月明星稀的晚上在县衙门前办一场节目,大家热闹热闹,你看你们都是一到晚上就睡了,这简直是在浪费!真正的青年,就该直面潇洒的人生,正视欢乐的时光!”徐老大得意洋洋地向这一群无知小儿讲解。 “这事要你的桑桑同意才行吧?”流光对他的鄙视视若无睹,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徐老大闻言正色:“流光啊,虽然我对你称呼桑桑是我的桑桑很满意,但是桑桑这个名字只有我能叫,这一点以后你要好好记住。” 流光嗤笑一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真不害臊。身后的小厮如晦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面色稚嫩,眉眼未开,他闻言瞟了徐粲一眼,却不知是何目光。 程远又翻过了一页,眉头平平,旁人定会以为他并没看进心里去,这不,他还有空闲瞅了徐粲这边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还有外人在场,堂主该注意颜大人声誉才是。” 这算是程远为数不多的连续的话了,徐粲对此惊讶之余更是对程远大增好感,原来他也是一心为自己和桑桑着想。嘿嘿,这下又拉了一个帮手过来,何愁不将桑桑收于囊中? “没事,流光虽然有长舌妇的潜质,但他知道分寸。”丢了几颗石榴入口,徐粲嘎嘣嘎嘣地嚼着。流光一颗白子落定,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他回眸看着不远处的程远,语气尖锐:“早听说程副堂主惜字如金,原来也是口齿伶俐之徒,这市井传闻,真正是再也不能信了。” 程远手指微动,又翻开一页,目光却是始终落在书本之上,对流光的话置若罔闻。 流光细长的眼眸中利光闪过,须臾不见,冷哼一声再下黑子时,场中局势已是风云突变,剑拔弩张。身后的如晦也当真遂了他的名字――其容如晦。 正当徐粲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好奇的时候,沈均就带着清查户口的消息过来了,生生扼杀了徐粲探听八卦的苗头。所以说,徐老大和沈馆主的宿怨,就是这样在一个个不经意的瞬间培养来的,想要化解非一日之功啊! 不过,得知此事与桑桑有关,徐粲倒是立刻就来了精神,一把推来流光下了半截的棋盘,让沈均坐过来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个清楚。 “哟,这不是流光公子吗?原来城中的传闻是真的啊,仁义堂与扶胥坊最近走得似乎格外近些呢!”沈均似乎也认识流光,言语之间不像初次见面。 “那是当然,我和流光一见如故,以后扶胥坊的事就是仁义堂的事。”徐粲一副老大的派头,伸长了手臂要去拍流光的肩膀,结果正如各位期待――手臂太短,中途掉落。唉,徐老大大概从穿越过来那一刻,就衰神附体了。 “那个,你刚才不是说要清查户口什么的吗?什么意思,难道就是一个个登记名字吗?”徐老大也早已练就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本事,转个脸继续谈笑自若。 “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查来查去也只有那几个百姓需要缴税,哼,隔几年就重复一次,朝廷除了这些难道连别的剥削法子都想不出来吗?还真是让人失望!”流光示意如晦把棋盘收拾了,自己倒了茶来喝,听到徐粲的话沈均还没开口,他就是一番意见发表。 “果然是个愤青!”徐粲瞧着他毫不掩饰的嘲讽表情,心中暗叹。 不止这一个愤青,在场的正义人士竟然不少,沈均第一个点头附和:“西启实行每个成年男性收租米五石的口税制之后,种田的人少了,土地也都荒了大片,百姓生活越来越艰难,可是城里那些大户们却因为与各级官僚交好,虚报家中奴仆人数,避免缴税,到头来再度加重百姓负担,的确只有百姓受苦。” 徐粲仔细听他们说着,心中渐渐明了,说起来在大学课堂上课睡觉的时候是有听那个教政治的糟老头子讲过,贫富差距是自古至今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可是怎么缩小这差距,也确实难倒无数经济领域的好儿郎! “你们放心好了,我家桑桑可是清廉正直为百姓做主的好官,一定不会同流合污的,他一定会好好查清这县里的每一个人,将赋税落实到各家各户,这样不就轻松了吗?”想起颜峤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徐粲就是止不住的笑意盎然。不过,这份与有荣焉的骄傲还真是感觉不错呢! “怕的就是他认真查!”沈均终于和自家老大来了一次久别的眼神交流。 “什么意思?”徐粲脑筋还没转过圈来。 一旁的程远忽然起身,往园子外面走去,众人知他个性,倒是也都没有出声询问,只有徐老大一脸小白地盯着沈均要答案。 “方才小爷不是说了吗?”流光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徐粲,鄙视之意可见一斑,就这种智商还说与自己一见如故,他忽然都开始后悔结交徐粲这个朋友了,“城里那些大户上面都有关系,你的那位大人若是真正查了个透彻,他的做官生涯也就到头了。” 还是新鲜毕业生一枚,尚未来得及经历职场漂染的他虚心接受了流光的鄙视,是他忘了这一茬,即便是天蓝水清的古代,也同样不免臭水沟的存在。 不过,徐老大眼下的重点不在悲天悯人上,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桑桑正在为此事烦恼咯?嘿嘿,这样的时刻,自己不出马还算什么人夫啊!不大显身手一番怎么让桑桑投怀送抱? 徐老大说风就是雨,当下就捋起袖子,直奔县衙。 作者有话要说:  某只小懒:咳咳,这个考虑到上次徐白米捶背的技术还不错,另外呢,鉴于本菇凉终日静坐对身体不好,所以征用徐白米为本大人专用捶背机,征服颜桑桑之事,就交予别人好了,至于是谁,我掂量掂量再决定! 徐粲:仁义堂的,只要会喘气,都给老子冲过去,目标只有一个――那只修炼了二十年的懒精! 某只小懒:嘿嘿,着急嘛,开个玩笑放松放松~~~这么玩不开,主角范儿尽失了哦~ 徐粲:弟兄们,咱们当家做主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踏着某懒精上啊!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住皇宫睡龙床,想怎么咱就怎么地! 某只小懒:反了你们了,颜桑桑,出来! 颜峤:咳咳,本官公事繁忙,尔等琐碎小事,如果再烦扰本官,统统打入大牢! 徐老大:桑桑,这可事关你家亲亲的地位啊! 颜县令已然走远,只留下一个款款背影。 某只小懒:哈哈哈!徐白米,老娘有颜桑桑在手,你能耐我何?! 徐老大一脸悲愤, ☆、即使再崇高的名言说得多了也是废话。 沈均自然没拦着,他来这儿通知徐粲这个消息,根本目的也是想挽回在徐粲心中的一点形象啊。至于此事会让徐粲和颜峤之间的事走向如何,在明医馆冷静思考了几日,把程远的话想了又想,沈馆主最终也决定听天由命算了,如果注定徐粲要栽在那位颜县令身上,那自己再多的别扭也是无用。 流光被徐粲冷落,也不懊恼,反正徐粲的重色轻义也在意料之中。紧跟着徐粲起身,他招呼如晦一声,就要带着棋盘离开。 “喂,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仁义堂的东西吧?”沈均瞥了一眼如晦抱起来的那个白玉棋盘子,怎么看都像是放在书房的那副。 “是啊。”流管公子回答得理直气壮,“你方才也说了,小爷和你们堂主最近走得这么近,拿他一副棋盘应该也不算问题吧?” 沈均眼波一转,忽然笑得别有深意:“是吗?若是真看中了老大的棋盘,他平时也用不上,送给流光公子也能物尽其用。不过这东西相似的有很多,要是认错了主人找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流光冷哼一声,翩然转身:“谁丢了东西谁自己找,关小爷何事!” 如晦向沈均行了个礼,抱着棋盘紧跟而去。 沈妖孽一个人坐在夏风正暖花开明艳的园子里,心情是难得的舒畅,一双似倦非倦的眸子映了煌煌天光,分外多情缱绻,一人独饮也是时光悠悠,岁月安好。 带着孟寒赶到县衙的时候,徐老大在门前止步,吩咐孟寒去前面敲门,自个儿却从后院偷偷翻墙进去。虽然至今不知自己究竟会不会武功,但身轻如燕这种事徐老大早有体会,最起码没有停云在底下用刀叉接着,他能轻易地从墙头翻进来。 即使停云日防夜防,也终有疏漏的一天,这次就被徐粲给溜了进去,直奔颜峤的仰止院,他敲了半天的门,却是无人应声。 “难道还在前堂忙着?”徐粲转身,准备再往前面去,不过这样就又要与停云那小厮纠缠一番了。路过院中那棵石榴树时,徐老大发现上次还花红似火的枝叶间,已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星点点,略显单薄了。不过,正是这大片翠色之中的点缀,才更弥足珍贵。 想到上次自己在这儿等桑桑等得睡着,醒来时桑桑却不在府中了,一场难得的好梦,本想与之分享,结果后来桑桑一直有心疏远,他都没来得及说,还真是遗憾呢! “咦?那次到底做的什么梦来着?”徐老大拾起落在地上的一朵石榴花,拂去上面沾着的些许泥巴,不似曾经娇嫩容颜,却别有一番化作春泥的高尚意味,连徐粲这样大大咧咧的臭男人都不忍丢弃。 可惜,徐老大的记忆力也的确够呛,明明当时记得十分清楚,还满世界跑着找人分享的梦境,如今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不想了,先找桑桑要紧。”所幸徐老大在这方面不是执着之人,一个反掌将花朵握在手里,他两袖生风地出了仰止院。 县衙前面是审案断案的大堂,后面就是徐老大住过的后院起居之所,中间二堂便是平时颜峤和属下处理公事以及会见客人的地方。这会儿颜峤正和庄修与等人正在清查户口之事。 正如徐粲所想,按照颜峤之意,他打算从东到西将柴阳的人口尽数登记一遍,这也是他在之前的任上做过的事。 可是,他这一提议,非但县衙其他僚属出言反对,就连庄修与都不甚赞同。 “大人,这是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朝廷的政令今天才到达,不如我们延迟几日再做计较。”说话的是柴阳的典籍官冯骥,年逾半百,在柴阳县衙也算是数朝元老,正是所谓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冯骥。因为颜峤平日除了升堂审案,便是窝在南楼北楼看书,所以两人倒是私交甚好。他如此说话也是希望能私下提醒颜峤,可惜,碰上了在正事上一丝不苟执着到底的颜峤。 “事关百姓生计的事,怎么能推迟?更何况此事虽然不难,却冗长繁杂,耗费时日,柴阳又多大户,清查起来需要盈余的时间来周旋,才能在朝廷规定的日期之前圆满结束。还是说各位有什么顾忌,颜峤初到柴阳,若有不解之处还请各位直言相告,也能提高柴阳县衙的办事效率。” 徐粲躲在花厅外,堪堪听到颜峤说话,听起来十分严肃认真,果然是穿上官袍的他,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啊! 冯骥没有言语,颜峤的话合情合理,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据实相告也需要承认自己徇私舞弊随波逐流的勇气啊! “浔桑你太认真了,诸位同僚也都是一心为柴阳为朝廷,此事牵扯甚广,再商议商议也是合理。” 众人都缄口不言,庄修与倒是放下了一直端在手里的茶,转过头面对着颜峤。 “民贵君轻,本官一直以为,我们这些最接近普通百姓生活的官员,最能体会百姓生活之艰,才更明白这四个字。” 颜峤的语气软了下去,却有难以掩饰的淡淡惆怅,目光在众僚属身上逡巡一番,他垂了睫毛,眸光如晦。 庄修与清贵的笑容一顿,心中蔓延过一道从未有过的震动。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日日不离儒家之道的他,民贵君轻四字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可是今日从这位认识不过数日的颜县令口中说出,倒是分外触动人心,让人印象深刻。 众人虽然保持沉默,却大概也是各自心思,长期浸淫在官场黑暗之中,他们又岂会因为颜峤一句话而幡然醒悟。有时候即使心中正义存在,也不一定会以正义之道行之,这才是思想中最顽固的肿瘤,根深蒂固,不宜摘除。 一场商议就这样以沉默结束,颜峤高涨的情绪低落下去,吩咐众人退下,择日再议。 庄修与等所有人都三三两两退下,也没有起身的意思。颜峤往这儿望了一眼,正对上他若含探究的目光:“如果重锦是留下来劝我的话,浔桑心领了,此事容后再说,我想一个人坐一下。” 话已至此,以庄修与的性格自然不会再待下去,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笑着对颜峤回了一句:“一直以为浔桑是个性温和之人,原来也有这般强硬执着的一面,人与茶果然有相似之处,随着时间流逝,水温变化,会品出百般滋味。重锦愈发好奇,浔桑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个性。” 颜峤眸光微变,转瞬又归于宁静:“百般滋味又如何?终抵不过本味一种。” 庄修与眼神一亮,笑意深长:“那我就好好期待以后的相处了。”说完便转身出了花厅。 徐老大躲在后面看着庄修与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哼,期待以后的相处?相处你个头!老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卷铺盖滚回老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阔别许久的小剧场――逛街版。 古代的街市虽然不像现代商业街一样繁华,但也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在徐老大一上午不停的唠叨攻击之下,颜县令终于肯放下书本,随着他出来洗个阳光澡。 徐粲(蹦q地不能再欢):桑桑,你想买什么尽管买,我可是个又有力气又有钱的模范夫君,不用白不用,用了还想用! 颜峤哪里听他胡言乱语,冷哼一声就加快脚步,将沉浸在自我欣赏中无法自拔的徐老大晾在身后。 忽然前面锣鼓声起,人群忽然涌动起来,“身娇体贵”的颜县令很少经历这种阵仗,一时被推来挤去,几乎要摔倒在地。一片慌乱之中,一只大手及时地拉住颜峤,将他的胳膊稳稳地笼在怀中。 徐粲(笑若春花初绽):这可是对你擅自离开我的惩罚哦,看吧,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安然无恙。 颜县令面色微赧,挣扎了几下便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胳膊向前面热闹之处走去。 鼓声喧天,人声鼎沸,果然是和乐畅快之景。 ☆、男人和渔夫的故事。 “来了就进来,本官现在心情烦躁,不想听到你与停云胡搅蛮缠。”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花厅传出,吓了徐老大一跳,回过神来却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桑桑,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是不是咱俩心有灵犀,你稍一感应,就知道我在外面了?”徐老大笑得像个白痴。 颜峤白他一眼:“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方才你转过回廊,本官刚好看到你的身影。”颜峤坐在主位,正对着房门,徐粲鬼鬼祟祟贼眉鼠眼走过对面游廊的身影干好被他抓个正着。 “原来是这样啊。”徐老大有一丝失望,撇撇嘴坐在颜峤旁边。 “停云怎么会放你进来?”颜峤瞟了他一眼,这人的心情变幻才如六月的天,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薄云遮日。 “我让孟寒去前面拖着他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两个人纠缠了这么久。”徐粲看看外面,也是有些不解。按照停云的反应能力和办事速度,早在自己进入仰止院的时候,他就该挣脱孟寒跑过来才是。 颜峤不语,兀自望着一处凝神,他现在可没心思计较这些琐事。让徐粲进来也只是防止他在外面拆了县衙花厅。 “桑桑,你是在为清查户口一事担心吗?”半晌,徐粲试探着开口,语气里是难得的正经。 颜峤默默饮茶不语,表情晦暗难明,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饶是徐老大自诩与颜峤心有灵犀,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逾越将两人越推越远。虽然自始至终一直是他在胡搅蛮缠,但是颜峤此人,如果不是他有心默许,任何人也近不得他分毫。这大概也是徐粲始终信心十足的原因。 可是,正是这样的性格,一旦失去他的信赖,便是回头无望,再无转机。 “桑桑,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徐老大眼珠子一转,开启曲线救国模式。 颜峤抽空给他一个眼神,意义不明。徐老大仍旧发挥自己的联想默认能力,端正姿态自顾自地开讲。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一个怀才不遇的男人,据说文采很好的,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了这种阴暗压抑的生活了,就打算找个河跳下去了此残生算了。”徐老大讲得只能用通俗易懂来形容了,他自己却沉浸其中,“可是他在河边遇到一个钓鱼的,就跟他一通抱怨自己的悲苦人生。钓鱼的老头就说了,这人活一世啊,不能永远顺风顺水的,你要学会什么什么推移才行。” 勉勉强强将高中语文老师讲过的课文复述到这里,徐老大已经死了不知多少脑细胞,不过一想到是为了桑桑,他倒是无羞无畏地继续:“可惜,那个男人也是个固执的人,对老头的话不怎么听得进去,反而说什么水清可以洗头发,水浑可以洗脚之类,最终两个人谁也没说服谁,一个继续钓鱼,一个化身成鱼了。” “讲完了?”颜峤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徐粲,这人平时说话挺伶俐的,讲个故事却是难以恭维。 “怎么样?桑桑是不是从我的故事里得到什么启发了?”徐老大点头,不忘表功。 “不知所谓。”颜县令不吝指教,四字点评字字见血。 “怎么会?那我组织组织语言再讲一遍,我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这个故事该有用才对啊!”徐老大挠头,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但他自认平时老班的课还是不敢太过分的,总能听得进去一两句吧? “不必了。”颜峤起身,看了看天色不晚,便准备送客了。 “桑桑”徐粲跟上去拉住颜峤,即使面对他的疏离目光也没有丝毫退缩,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坚定。 颜峤亦第一次没有挣脱,任由这个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男人扯着自己的衣裳。真奇怪呢,难道自己竟然在期待着什么吗?明明从石榴树下知晓他心意之时,便决定保持距离了不是吗?即使后来还有牵扯,也决定心如止水不是吗? 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桑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要钓鱼还是做鱼,我都会陪着你的。” 徐粲年轻昂扬的声音被夏日晚风柔和了不少,是一种经过滋润的饱满成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和依赖。 颜峤心中忽然有种通透的感觉,仿佛青山碧水的相遇,世俗的薄雾骤然散去,灵台一片清明。困于彀中许久,今日终于能有一言脱此樊笼,果然是乐事一桩。 “桑桑?”徐粲看着沉吟不语兀自浅笑的颜峤,不知自己又胡说了什么,可是靠得自己这样近还全无防备的桑桑,还真是让人情不自禁呢,“是不是被我的话感动了,那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拽着颜峤的胳膊又往自己身侧拉近了少许,徐老大腆着一张不知羞的脸上前,吃豆腐的意图路过的小飞蛾都看得出来。 幸好咱们的颜大县令守身如玉,节操全在,适时地甩掉了徐老大的爪子,将此等不正之风完全扼杀。 “本官只是在想明日该从哪里查起才好,你不要胡乱猜测。况且现在天色已晚,徐堂主也该回去了吧?” 可怜徐老大一番口舌连个肉味儿都没闻到,就仓皇败北。瞧着颜峤又恢复端正无私的脸,他无力垂头,唉,这条路比想象中艰难得多,还得再接再厉啊! 一步三回首地向外挪着,徐老大恨不得这县衙一直通到仁义堂,让他能永远走不出去才好。颜峤站在原处看着他这副丢人样子,心中不知是何想法,面色却是平平静静。 这样下去不行啊,万一桑桑再因琐事压抑,变成程远那副冰块脸可怎么办?徐老大觉得自己一下子忙了起来,要考虑的事还真是一茬接一茬的。 一直挪出厅外,就在徐老大放弃了颜峤会留住他的奢望,准备站直身体,恢复正常人步伐的时候,一道意料之外却足够惊喜的声音响起: “你要是不忙,就留下来吃顿晚饭吧,忙的话” “不忙不忙!我留下来吃饭!”徐老大刹时将方才想法否决了个干干净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颜峤身边,一张脸被笑容占去了大片,看着颇有点胆战心惊的意味。 颜峤被迫咽下了后半句话,瞪了徐粲一眼,越过他向外面走去:“耳朵还真是灵。” “嘿嘿,还好还好。”徐老大难得谦虚,小跑着跟了上去。 (徐老大,您能保持不崩坏吗?不要擅自以忠犬攻定位你自己好吗?你这样我很为难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聪明的米娜应该看出来了吧,徐老大讲得就是屈原大人的《渔父》啦,只是他属性所限,实在不能讲得绘声绘色,真是对我偶像的不敬,该罚! 以下将《渔父》摘录,是屈原大人的灵魂之作,表示最喜欢,小鱼粉丝一枚,爱心+++ 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泽畔, 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渔父见而问之曰: “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於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於物,而能与世推移。 世人皆浊,何不其泥而扬其波? 众人皆醉,何不j其糟而f其酾? 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 “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宁赴湘流,葬於江鱼之腹中。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ざ去,乃歌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遂去不复与言。 ☆、和小白脸的第一次正面对峙――硝烟弥漫之类都是骗人的。 阔别多日的县衙烛光晚餐,完全出乎徐老大的意料,本来还想着多日努力总算有了一丝回报,终于可以和桑桑单独共进晚餐,共享良辰美景了。可是这一切美好愿望都被一个人破坏殆尽――小白脸庄修与。 柴阳县衙的饭厅里,一张普通的雕花桌子,摆了不少鲜香四溢的饭菜,至少比徐老大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好得多。 除了站在旁边服侍的人,桌子周围只坐了三个人。为首的自然是柴阳县令颜峤,左手边挨着的是庄修与庄县丞,右手边的则是今日的客人――仁义堂徐粲。 颜峤正在不紧不慢地进食,看上去是对下午的事暂时想通放下了,庄修与的动作也是十分优雅,只是偶尔会像徐粲那里投去一丝好奇玩味的目光。 至于徐老大,则是完全不在吃饭状态,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将碗戳个洞不算,还非要连饭桌都戳穿,眼神更是不必说,早就化作利剑在对面那个小白脸身上刺了十几个大洞。 “方才还讲道理,现在却连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都不懂了吗?”颜峤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再度忘记食不言的规矩,好像每次跟这人在一起,连吃饭都不再是寻常事了。 “桑”一个字出口,徐老大竟然有几分委屈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寒,不过倒也有一分动容,可能是考虑到庄修与的特殊身份和众人皆知的“秘密任务”,徐粲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为了桑桑,他还是凡事小心,“大人,我能换个位置吗?” 庄修与含笑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自有计较。 “好好吃饭就是,换什么地方?”颜峤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知道,我很相信命理风水之说,刚才掐指一算,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不好,阴风阵阵,会倒霉运的。”徐老大说得煞有介事。 “荒谬!”颜峤脸色一沉,“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岂能相信此道?” 虽然桑桑夸自己风华正茂是好事,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实在不是借题发挥的时机,真是的,这个小白脸无论什么时候都坏事,让人看着就极度不爽,好想暴走一番啊! “大人放心好了,这只是自我娱乐而已,不会带坏柴阳民风。”先给个性单纯到可爱,真以为自己是嫌弃风水不好的桑桑吃颗定心丸,徐老大转换进攻对象,双眼一凛,锁住对面的庄修与,“那个庄县丞,方才本堂主也替你算了一番,正好咱们俩换换位置,就皆大欢喜了。” 这也算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交锋,徐老大难得的表现了一次仁义堂堂主的风范,让沈均孟寒他们看了,一定会喜极而泣的。 “哦?”庄修与一笑,“久闻徐堂主与浔桑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然传言不假,徐堂主对县衙的饭厅布局和风水地理,十分熟悉呢!” 浔桑?你他妈的来了才几日,就单方面地拉关系,老子都替你脸红! “本堂主承蒙颜大人教化,一见如故,自然关系匪浅!”徐老大咬牙切齿,“倒是庄县丞不过初来,就直呼颜大人表字,这等不分尊卑,不像是士人作风啊!” 颜峤冷眼瞧着二人你来我往,不插一句话。 庄修与嘴角一抽,这个徐老大果然功力深厚,竟然一上来就干脆果断,直言相陈,连最基本的客套都省了,果然与众不同。 “我与浔桑一见如故,如今又是同僚,自然可以亲近些。浔桑应该也是如此想吧。”庄修与避开徐粲的咄咄气势,转头看向颜峤。 徐粲也眼巴巴地盯过去,两人都等着颜峤给个话,看这初见第一仗,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我吃好了,还有事要做,你们俩慢慢吃。” 颜峤起身,看也不看两人,转身出了饭厅,停云得意洋洋地瞪了一脸吃瘪的徐粲一眼,紧跟了上去。 徐粲站了一站,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大敌当前,他不能留他一人作祟不是? “哼!”重新坐回去,徐老大直瞪着对面的庄修与,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和轻蔑。“老子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做什么来的,今天趁机把话给你说清楚咯,这柴阳百姓生活得好好的,桑桑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官一枚,官匪勾结这什么烂罪名,以后也不会成立了,所以你还是趁早回你的地界儿去,这儿不欢迎你!” 庄修与含笑听着徐粲说完,丝毫不见怒意,反而像是意料之中,他的随侍正好端了茶过来,放在桌上登时清香四溢,比饭菜的油烟香味要舒心不少。 “秀山,给徐堂主一杯,他似乎火气不小。”淡淡吩咐一句,庄公子随意饮茶,这是他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即使对面有一个浑身怒火滔天,一副将他烧个灰儿都不剩的混混头子在座,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修身养性。 “秀山?什么鬼名字?”徐老大瞧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走到自己身边,一边嫌弃人家的名字,一边抢过来人家手中的茶来喝。桑桑家的饭菜好像有点重口味啊,又巴拉巴拉说了这么多话,他还真是有点渴了,不喝白不喝。 “你才鬼名字,你全家鬼名字!” 忽然一声尖细的大喝,徐粲一口茶喷了个天花乱撒,坐在他对面的庄修与堪堪被波及,幸好没有直面中招,只袖子上不幸沾染了徐老大的口水无数。 “你说话怎么像个女孩子,不会是男扮女装吧?这么彪悍也算是女汉子了!”徐粲可没工夫顾及庄公子,不仰天大笑就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秀山,他口气一点也不委婉。 “你说谁是女人?!” 秀山看着十七八岁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鲜肉,性子却是一点就着,浑然不顾徐粲好歹也是一堂之主,捋起袖子挺起胸膛就上前要和他理论一番的架势。 徐老大起身后退几步,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除了刘大块儿那一次,他还没见过呢!“喂,小白脸,你有没有家教啊,你看看你这小随从,怎么一副狗脸,说咬人就咬人啊!” “秀山。”庄修与终于放下手中茶杯,瞧了秀山一眼,后者总算怒火降了一些,“徐老大刚刚不还是气势十足吗?怎么这会儿我一个小厮就能让你退避三舍呢?” 徐老大脸上一阵尴尬,不动声色地往前进了一步,在第二排的位置上重新坐下:“哼,老子才不是怕他呢,只是自重身份,怎么会跟一个不男不女的小孩子计较” 庄修与了然一笑,这位徐堂主他也算是见识过了,虽然看着单纯直率,实际上圆滑得紧,想占他的便宜也不是易事,所以出声拦下兀自对徐粲瞪眼的秀山,他坦率回应方才徐粲的问题。 “徐堂主,当官不是开玩笑,我如今是这柴阳的县丞,自然至少也会做满这一任期,所以徐堂主刚刚的要求,请恕重锦不能答应。” 徐粲眼珠一转,这小白脸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呢,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不过,他堂堂徐老大也不是吃素的。 “那咱们定一个君子协定如何?”起身双手搭在饭桌上,徐老大往前倾身,几乎要与庄修与来个贴面吻了。 “徐堂主姑且说来听听。”庄公子不躲不避,果然是个可以当成对手的人 “你可以做你的县丞,但是看你这模样,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直接跟你说吧,我之所以看你不顺眼呢,就是因为桑桑的关系。只要你答应除了公事之外不靠近桑桑十步之内,我就让你安心地留在柴阳做这一城的二把手,否则,凭仁义堂的实力,就算不直接动手,也能让你政绩全无,白辛苦这一趟。” 徐老大半是商量半是威胁的一番话说完,庄修与动作依然行云流水,仿佛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一样,漱口之后,正在慢慢地饮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果然是真心喜欢,必不可少。 半晌,等他饮完这杯清心茶,才抬头看着正气凛然的徐老大,莞尔一笑,真正是莞尔一笑,徐粲叫他小白脸也不是随口说的,玉树临风清秀有余的庄公子笑起来,细长的嘴角弯弯,的确只能用莞尔来形容,更何况他笑得还若有深意:“仁义堂的实力我不是十分清楚,但徐老大的能耐,以我多年看人的眼光,应该不是池中之物。所以这君子协定,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 徐老大满意地点点头,小白脸这几句话说得甚得他心,原来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嘛,他就喜欢与这种聪明人谈判,不浪费时间又能说得一清二楚。 “我只有一个问题。”庄修与目光直视过来,有那么几分审视的意味。 “说。”徐老大怡怡然坐下,随手一摆,只要这小子不趁着职务之便对桑桑出手,公平竞争的话再来一打都不是他徐老大的对手。 “如果仁义堂故意闹事让乡里不宁,不只是我一人政绩受损,浔桑身为县令,更是首当其冲。到时徐堂主又打算怎么办呢?” 徐粲对此毫不在意,拣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他说得理所当然:“到时候桑桑不做这个县令,自然是我来养他。” 庄修与一下笑出声来:“浔桑是士子典范,又为官数年,你认为他会是靠别人养活之人?” 徐粲白他一眼:“我又不是养女人,桑桑自然还是爱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永远有我,有仁义堂做他的后盾而已。” 庄修与闻言笑意一顿,半晌才缓和了脸色,抬眸看着徐粲,徐老大任他打量,毫无惧意,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轻松模样。 “那重锦就预祝徐堂主马到功成,早日得偿所愿了。”缓缓起身,庄修与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带着秀山出去了,还算小具规模的饭厅里,一时只剩下徐老大一人。 “回去了,明日还有正事要做。”徐老大又捻起一块绿豆糕,扔进嘴里,一边满意地嚼着一边潇潇洒洒地回仁义堂去了,还真是将他吃货的本质暴露地到处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徐堂主很霸气哦,要是有个汉子对本菇凉说,我来养你,本菇凉很大可能就从了啦~不过,颜桑桑可不是我这只小懒精~ ☆、百里寻夫记――其实哪有百里? 第二天,颜峤便召集属下准备开始清查之事,不过一众僚属中请假者竟然达到了一半之多,来了的也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只充个场面罢了。哼,明明昨天还生龙活虎,拦着他不让他彻底进行,不过一夜的功夫,竟然都生了不能成行的重病。颜峤气愤之余,也别无他法。 “张春,你手下有多少衙差?”颜峤沉着一张脸,上一任期时,虽然是个小县,官员人数统共加起来也不过柴阳的半数,但至少大家都会听他命令行事,同僚一场,也算做得畅快。 “回大人的话,除去生病和事假的,今天有八人当值。”张春恭敬回答。只是这答案,未免让人倍觉凄凉。堂堂万民之县,能用衙差竟然只有八人。这样查下去,查个几年都查不清楚。 “大人,不如我们只选一部分村落来查,然后以平均之数计算总数,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冯骥见颜峤甚是为难,也早料到了今日情景,县衙的人大多数都与城中富户有所牵连,岂会自断财路自寻烦恼? “不行。”颜峤断然否决,“各个村子的情况不同,我们不能一概而论,这样误差太大,遗漏太多,况且清查户口一事,不只是将全县人口登记在册这么简单,更是让县衙的官员能贴近百姓,真正了解百姓当下的生活,并非小事,不可轻视。” 冯骥做了几十年柴阳的典籍官,又怎么会不知这其中关键,只是实际情况所迫,他一人势单力薄,也无能为力:“那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走一步算一步。”颜峤起身,环视了在场的几人,语气沉重,“各位,颜某做官也不是一日两日,你们的担心本官一清二楚,但是有些事势在必行,所以本官在此拜托诸位,请一力帮忙,本官可以保证,无论最后出了什么差错,都由本官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到诸位。” 张春在捕头之位做了也有几年,本性正直,和冯骥一样,苦于无处申诉,只能暂时随波逐流,如今见颜峤一介游历之官如此深明大义,自然唤醒了他心中深藏的正义之气,热血沸腾:“大人放心,张春一定尽心竭力。” 冯骥捋一把花白的胡子,皱纹横生的嘴角竟有笑意爽朗:“说的也是,既然大人下了决心,咱们就尽一回全力。只是由大人一人承担后果未免显得咱们太懦弱,冯某虚活了这么多年,这把老骨头就与大人共进退!” 张春和几个年轻的捕快也都是闻言点头附和,一时之间堂内倒是群情高涨,让颜峤安慰不少。 柴阳多大户,除了刘大块儿这种以帮派或者其他手段发家致富的土豪;以及仁义堂这种不清不楚看不透真实内里的隐藏势力,还有一些标准意义上的上流豪门。而这三类人,就是这次清查户口的钉子户。 颜峤采取先易后难的方式,以免打击这为数不多的几人的积极性。 徐老大和小白脸谈妥,□□的睡了一觉,赶到县衙之后,已是人去楼空,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才在后院找到颜伯,原来他的桑桑一早已经去了乡下。 “哪个乡?”徐老大大惊失色,真是的,这么艰辛的活计自己不跟在一旁怎么能安心? “好像是柴阳西边的一个乡,叫什么黄岭还是绿岭的。”颜伯果然是年事已高,说个名字都说不清楚。 “为什么他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再不济也应该还有几个支持他的吧?”徐老大调动自己所有脑细胞,也想不出柴阳西边是哪个县,没办法,他毕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徐老大啊! “少爷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这么多年无论在哪里任职都是身先士卒,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是腰酸腿疼一身的病。”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唠叨,完全忽视徐老大此刻的焦虑,颜伯自顾自地伤感着。 “桑桑身体不好吗?”徐粲皱眉,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还真是失职! 颜伯点头:“都怪我不好,每次都拦不住他,有一次他冒着风雪去乡下走访,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要不是停云带着百姓们找到他,老朽真不知该怎么向黄泉之下的老爷夫人交代啊” 沉浸在回忆和愧疚之中的颜伯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根本没发现身后早已没了徐老大的身影。 颜伯啊,不好意思,虽然我很想知道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以前的生活,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他陪在他身边,让他从此之后不再受什么苦才是正道。已经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抹去,让未来发生的事都变成好事,是最正确也最有用的做法。 一路奔回仁义堂,徐粲招呼了几个兄弟就又火急火燎地朝西边去了。这几个兄弟里有对柴阳特别熟悉的,简直就是百度地图,还丝毫不用流量不用花钱,最简单粗暴的人工服务。 “你是说孟二愣子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半路上徐粲才想起自己昨天是一个人从县衙回去的,孟寒那小子自去前门和拦着停云,就再也不见人影。 被问话的活地图叫福荣,徐老大自问对这个名字接受无能,叫起来又没办法判断是哪两个字,简直就是在叫芙蓉,据他自己说也是,生他的时候正好芙蓉花开,上面又有好几个哥哥,家里都希望有个贴心的女孩子,就取了这个名字,一直当做女孩子来养,直到懂事之后,他自个儿换了写法。 “回老大的话,守门的兄弟是这样说的,而且早上孟副堂主也没有来吃饭。”福荣难得能直接跟在徐粲身边,笑得趾高气昂的,殷勤地回答徐粲每一个问题。 “这二愣子在搞什么?”徐粲困惑不已,他倒不担心孟寒的安危,只是对这种他们独自行动,而自己一无所知的现状极其不满,真不知道原先那个徐老大是怎么忍受的,难道当真是天天吊儿郎当混饭吃吗? “那李满那小子呢?”关键时刻一个也找不到,难怪徐老大步步生的不是风,是火,简直跟偷了哪吒的风火轮一样。 “李副堂主啊,好像也是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出去了。”福荣果然不只是地图这么简单,还是个称职的狗仔队员。仁义堂高层的活动他都一清二楚。 “哼,程面瘫就不用说了,闷在书房对吧?”徐老大的愤怒值已经快要爆表。话说这古代就没有什么代步工具,只能步行吗?这样走到绿岭,自己这两条腿非报废不可! “没有,程副堂主去郡里查账去了。”福荣知无不言,没有看到自家老大的黑脸。“咦,老大?”正紧跟着徐粲往前走的福荣忽然感到身边人的止步,惯性之下,他往前倾了倾身才站稳。 “这件事结束,老子非要清理门户不可,这劳什子的堂主,老子不做是不做,做了就要名副其实,可不会让人当傻子牵着鼻子玩儿!” 福荣看着突然仰天长叹的老大,不明就里。百事通都不知道,身后那四个连名号都没有的小龙套自然更是一头雾水。 “老大,您放心,程副堂主走之前吩咐过了,有我们几个陪着,绿岭和周围的几个村子,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因为我们就是从那些村子里出来的。” 徐老大正在心里将自家那四个无良手下虐来虐去,就听到福荣貌似安慰的一席话。 果然,徐老大闻言一愣,那个面瘫脸知道自己会来?而且竟然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这样一来,徐老大不知是欣慰感动还是无名惆怅了。有他们这么优秀出彩的手下,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做他们的老大? 算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既然是程远的安排,那他姑且就相信一下,能帮到桑桑才是最重要的结果,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试,今儿的小剧场就省了,分享一句话吧~ 做人要知足 做事要知不足 做学问要不知足 不用力而用心的生活~ ☆、有很多名字起得都是名不副实的。 绿岭乡是柴阳西边的一个以贫穷着称的大乡,占地面积甚广,百姓人数不少,生活条件却严重落后于整个县城的平均水平。这是福荣和那几个龙套一路上七嘴八舌向徐粲介绍的,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徐粲本来对这事还无所体会,可等真正到了绿岭,他才知道所谓贫瘠,究竟是何种面貌? 明明叫绿岭,可是站在村子入口处往里望去,除了错落分布的民居,根本就是入眼荒凉,满面黄土。眼下正是仲夏,按理说应该是绿树成荫,庄稼成片的季节,纵使徐粲从没亲眼见过农田,但也在书本上和电视上见过,这柴阳又不是什么西北荒漠,这种黄土高原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绿岭的人都不种庄稼的吗?”徐老大一边在村子里穿来穿去找颜峤所在,一边对这异常之景充满了好奇。 “老大不知道吗?就是因为赋税太重,种庄稼的百姓越来越少,所以这些地都荒了。”福荣本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自然对绿岭的情况十分了解,言语之中竟然已经没有了慨叹之意,可见古代这赋税之重有多深入人心,已经到了习惯的地步,真正是令人发指。 徐老大摇头叹惋,回想起初中时候那个语文老师曾讲过什么苛政比老虎还凶猛之类的话,现在看来果不其然,新时代取消农业税,还真是一大创举啊! “老大,颜大人一定会先去啬夫那里,不如我们直接去那儿看看吧?” “啬夫?”徐老大对这个称呼同样接受无能。“就是乡里主管税收的官吏啊!”福荣犹疑着解释,不知老大装傻是为哪般? 其实福荣真是高估自家老大了,他纯粹是真傻,一点也没有装的意思。 “那你不早说?!”徐老大一巴掌拍在福荣头上,附送着踹了一脚,“赶紧前头带路!”福荣一手抱头,一手揉腿,徐老大再来一下他手都不够用了。 “诶,你们有没有觉得老大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身后的龙套甲忽然开口。“是有点儿,但也说不上来。”龙套乙点头,一脸困惑,毕竟他们平时直接跟徐粲接触的机会不多。“以前经常能看见他穿街过道的逗鸟儿惹事,然后让三个副堂主帮他擦屁股,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关心老百姓的生活了。”龙套丙看上去像是个读过几天书的,言谈之间逻辑清楚。他一番话分析下来,一干龙套俱是由衷赞同。 “或许真的是受颜大人影响,我看那个颜大人很是正派,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不是说什么近朱者赤吗?咱们老大肯定是因为经常围着颜大人转,才悔不当初,幡然醒悟走上正途的。”龙套丁也不甘落后。 “说的也是啊!”“嗯嗯嗯,一定是这样。”“对对,肯定不会错的。” 徐粲冒着三十多度的太阳在前头走着,后面像是随身跟了一团苍蝇一样,嗡嗡嗡叫个不停,他被汗水浸湿的眉毛止不住地颤抖,这些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应该说这仁义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怎么到处都是爱讨论八卦的男人呢? 难道,这仁义堂不只是黑社会的前身,还是娱乐小报的发祥地不成? “你们给我住嘴,再说一句就站在这儿直到天黑!” 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因为这酷暑天气和对颜峤牵挂而心烦气躁的徐老大,回头冲着那说得正欢的四人就是一通咆哮,登时尘土飞扬,徐老大的嗓子也临时告急。 “卧槽,老子究竟是要来遭多少罪,才能修成正果的?”可怜的徐老大沙哑着嗓子自言自语。 “老大,我们不吵了,您当心嗓子。”龙套甲适时地补充了最后一句,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蝉鸣阵阵。 福荣瞧着徐粲突然目光如剑地转向树上鸣蝉,而且切身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的煞气,忍不住就是一阵胆战心惊,只盼着赶紧见到颜大人,他们也能多个倚仗,免得被自家老大灭口在这儿也无人知晓。 徐老大正在一心一意地向着他的桑桑赶去,而仁义堂这块儿,众人正如福荣所说,也是各自奔波。 青天白日的,扶胥坊中这会儿没生意,老板流光公子平时都是乘坐画舫游湖来消磨时间,顺便解解暑气。可是自从结识了徐老大,他倒往仁义堂跑得那叫一个勤快,恨不得比徐粲呆在仁义堂的时间都多。 “我们老大现在不在堂中。”门口值班的弟兄也知他是常客了,言语之间甚是熟稔,不待他再问下去就一股脑地将各种情况说与他听,“四位副堂主也不在,恐怕要让流光公子白跑一趟了。” 若是程面瘫知道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嘴上没把门担当守门重任,一定会引以为耻。 “徐粲说他去哪儿了吗?”流光沉吟片刻,继续问道。 “好像是说去什么西边的绿岭还是哪儿的,应该是找县令大人去了。”守门员继续知无不言,敢情徐老大这一番痴情在仁义堂还真是人尽皆知。 流光闻言一哂,这家伙还真是不屈不挠,这种天气不好生在城中呆着,竟然跑到乡下去了。 “公子,我们要回去吗?”如晦看着流光转身,以为他是要回扶胥坊。“不,我们去绿岭。”流光头也不回,还说徐粲不屈不挠,他也是个有热闹就上的主儿。 “这绿岭怎么成香饽饽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去?明明旁边就是r山,听说有时候会有绿林大盗出现的。”看着流光主仆离去的身影,先前回话的守门员挠着后脑勺疑惑道。 “隔了一条山岭呢!而且r山已经是邻城的地界,只要不走错路不会出问题的。”守门员二号安慰道,说完就靠在红木门框上继续小憩。春困秋乏什么的,夏天也是想要睡觉的季节! 唉,程副堂主确实该反省一下了,这两个守门员着实让人不放心呐。 后备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赶去,颜峤此时正如福荣所想,在绿岭啬夫家里做客。一个不大的院子,看着装备齐全,实际上比之城里简直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颜峤坐在上首,瞧着虽然很干净却十分简陋的房间,底下站了不少的人,为首一个看上去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一身褐色的短褂儿扎脚裤,明明不大的年纪,却像个小老头一般浑身的皮都皱在一起,典型的旧时代农民形象,正是本乡的啬夫田生。连名字都充满了一股子原始的土味儿。 “大人,这就是本地的户籍册。” 田啬夫恭恭敬敬递上来一个册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显然是从不曾更换过。 “田啬夫,你随意坐吧,本官现在是微服,不必拘礼,还有诸位,都一起坐吧。” 颜峤瞧着田生的模样,还有他家的这布置,基本上可以排除他鱼肉乡里的可能。如此一来,那这绿岭的贫穷也就可见一斑了。一个连贪官都养不出不来的村子,可想而知百姓的生活有多拮据。 “谢大人。”田生在一旁坐下,身后站着两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人也随着坐下,他们正是本乡分管教化和治安的三老以及游徼。各地的里长因为颜峤是突然到访的缘故,都来不及通知。 颜峤快速浏览了一遍册子里的人,成年壮丁大概有一百左右。对于绿岭这样一个规模的乡,实在是不足十分之一。 “这样吧,本官从今日起就在绿岭住下了,如果各位政务不忙的话,还请陪同本官一道前往各村查看,毕竟这册子是几年之前的了,户数多有变动也是常事。” “嗯?”田啬夫和三老游徼俱是一怔,好像没有听懂颜峤的话一般。 “绿岭是柴阳与邻城的屏障,是柴阳的大门,本官相信,它不应该是本官今日所见的模样,虽然本官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可以让它重焕生机,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不如就把清查户口这事作为第一步。身为一方官员,我们连辖下有多少百姓都不清楚,岂不让世人嗤笑,后人鄙夷?” 颜峤将手中户籍册子交予身后的停云,起身走到三人身边,虽然面色如常,但语气里仍有一丝难掩的激动,在这余热未消的夏日里未免让人有些浑身发燥。 “大人?”田啬夫抬头看着颜峤,略显浑浊的双眸里似乎映入了外头明亮的日光,微微发颤的声音显露了他内心的犹疑,随之起身的两人也俱是一般表情。 绿岭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很少有世族大户选择,即便是乔迁过来的,也都慢慢地迁入了城中,可是户口一事却始终不能解决,以至于剩下的百姓承担了更重的赋税。他们不是没有向上级反映过,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个正式的回复,长此以往,绿岭越来越穷,乡里的官吏们也渐渐失去了信心,和不愿放弃土地的百姓们就守着几亩薄田勉强过活。 如今突然来了一个颜县令,竟然说要彻查户口一事,这岂能不让他们已经沉到芳湖里去的心再度浮起?可是这么多年的失望和艰辛,又让他们不敢轻易相信。 “放心好了,我们家大人不是之前那些,他说会查,就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停云上前,语带自豪地向三人保证。 颜峤伸手握住田生的手,布满了常年劳作的茧子,是农民们代代辛苦的象征。“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老百姓用血汗养活的朝廷,自然不会遗弃他们,本官相信,你们与本官会是一样想法吧?” 话已至此,田生等如何还能不信,紧紧回握住颜峤的手,堂堂男儿竟然泪落满襟:“大人,我们相信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正是官官和睦的感人情景,却被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不速之客生生破坏。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依然没有小段子,冬天来了,感觉好累额~ ☆、生活都是很艰难的,无论在哪个朝代。 “桑桑,终于找到你了!”伴着一声兴奋的呼喊,徐老大就带着兄弟们出现在了田啬夫家的门口。“你谁啊,放开他!”刚刚扑到颜峤身边的徐粲,还来不及跟他说上一句话,就看到了他与田啬夫紧握的双手,顿时急红了眼。自己奋战这么久,除了上药那次,还有自己偶尔的死缠烂打,真正意义上和桑桑可是一点肌肤之亲都还没有啊!握爪子什么的,竟然被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抢了先,徐老大觉得自己不一头撞死都难表痛心。 “徐粲,你怎么会在这儿?”颜峤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徐粲拉到身后,示意他看清场合再胡闹。 “大人,这位是?”田啬夫还来不及询问为何徐粲登堂入室,就被他一阵推搡,兀自困惑。 “哦,他是从城里来的,不必在意,你们先下去准备吧,本官对这里不熟,还要倚仗诸位安排,时间紧急,今天下午我们就出发。”颜峤随口遮掩过去徐粲的身份,倒不是说有所顾忌,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大人太客气了,大人肯为绿岭百姓如此辛苦,我们在这里替绿岭所有百姓谢谢大人了。”三老已经有了些年纪,老泪纵横,说着就颤颤巍巍地要下跪。“三老不必多礼。”颜峤赶紧上前扶住,徐老大虽然方才鲁莽,但也不是没有眼力界儿的人,给自己那几个属下一个眼色,早有人上去替过颜峤。 “这件事做起来费时费力,我们客套话就不再多讲,做事要紧。”颜峤环视一下这三位乡里官吏,颇有些语重心长,明明年纪比他们都小,却兀自有一股凛然和慑人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就想附和跟随。 三人这才真正明白这位县令大人的决心,彼此对视一眼,答应着出去了。 “哼,哪里都少不了你,跟屁虫!”停云捧着册子站在那里,瞧着徐粲就是一阵不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停云啊,我发现你虽然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但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够用。”徐粲瞅他一眼,慢悠悠地到边上坐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你对我有什么心结,如今我上赶着来帮忙来了,你也要往外赶人不成?” 停云还没回答,一旁的颜峤已经接过了话头:“你来帮什么忙?连字都不认识几个,除了添乱你还能干什么?” “我四肢健全口齿清楚,自然有帮得上的忙。”徐老大被揭了短,却又不能叫屈,谁让他是真的看不大懂繁体字呢?对上颜峤直视过来的目光,徐老大更是心里发虚。他倒是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可是该怎么帮忙他还真没工夫去想过。 按理说自家少爷帮着自己说话,而且对这家伙态度如此恶劣,自己该高兴才是。可是停云瞧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的模样,没由来地就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一道在田家吃过午饭之后,颜峤和众人商量休息片刻便往各个村子里探访。第一站便是最西边上的一个小村子――陶庄。 田啬夫交上来的户籍册上,陶庄登记在册的成年男性只有十八个。虽然各郡各县有大有小,相应的乡村也规模不一,但当徐粲他们辛辛苦苦走到陶庄的时候,才发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站在一道低矮的山丘往远处望去,整个村子重重叠叠也算围了好几圈,这样算下来至少也要有百十来户。即便是每家只有一个男人,也不至于才十八个。 “桑桑,你累不累?”徐粲和停云一左一右紧跟在颜峤后面,饶是停云看不过眼,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 虽然日头最厉害的时候已经过去,但因为到处都是□□的土地,很少绿荫青草,暑气还是格外逼人。田啬夫他们久在地里干活,一个个晒得黑红黑红,对这样的天气自然也早已习惯。但颜峤毕竟只是文弱书生,明明别人都是红光满面,却只有他竟然脸色发白。徐粲自然十分担心,趁着停云不注意的功夫,偷偷摸了摸他的手,果然也是冰冷得紧。 “我没事。”颜峤没料到他这一举动,本能之下甩开他的手,低声呵斥,“你安分点,本官现在没时间管你。” 瞧着颜峤脸上突然升起的一抹红意,徐老大担忧之余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像吃了根冰棍一样满足。会害羞证明心待自己与众不同啊!果然有希望。 “少爷,我们要进去吗?”停云正在观察村子里的情况,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走了过来,有那个心怀不轨的混混在场,他还真是一刻也松懈不得。 “自然。田啬夫,有劳你带路了,先到陶庄的里正家里去吧。”颜峤转身看着一旁的田啬夫,三老年纪太大,不便于行,只有他和游徼跟了过来。当然,徐老大的那些属下们也都在。 “颜大人,小的知道里正家在哪里,而且从这儿到他家有条近路,我带你们去吧。”福荣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听到颜峤的话就立马举手,抢着立功表现。 “好,那你前头带路吧。”颜峤满意地点头,虽然老大不怎么样,但仁义堂还是有一些看上去听话懂事的好手下的。 徐老大瞧着颜峤对福荣都比对自己态度好,虽然再觉得与众不同也是心里酸酸。上前就踹了笑得一脸得意的福荣一脚:“知道路还不赶快走,让我们在这儿晒半天太阳。我告诉你,带错路了老子刨个坑把你埋了。” “老大,福荣从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闭着眼都能数出来有几条道,怎么会弄错呢?” 终于,龙套甲按耐不住自己对福荣的妒忌,明明都是小喽,凭什么福荣的戏份这么足,跟老大有对手戏不说,现在连颜大人都对他和颜悦色了,自己不创造机会露露头,实在说不过去。 “你丫也找踹呢?老子给你台词了吗?!”徐老大又是一脚,龙套甲跟福荣一样捂着屁股跳下了小山丘。“丫的还敢躲,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老大要打,你们就得给我把屁股伸过来,说老大请踢,知道吗?”徐老大身轻如燕,跃下土堆就又是呼呼两脚。 “是,老大请踢。”福荣和龙套甲学了乖,感觉照葫芦画瓢说了句,但无论如何屁股没有伸过来就是了。还在土堆上的龙套乙丙丁瞧着这场景,都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方才冲动的不是自己。 颜峤他们看着徐粲演的这热闹,各自反应。田啬夫和游徼至今没有搞清楚徐粲的身份,但瞧着这模样也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至于停云,自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屑和看不上眼,在他眼里,徐粲的混混形象早就深入他心,再也改不过来了。 “那位小兄弟,你还要带路吗?不然我还是跟田啬夫去好了。”颜峤却是无奈地摇摇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时张牙舞爪像个疯子一样,真让人不知什么时候该信他。越过他冲福荣喊了一句,在停云的搀扶下颜峤也下了土堆,准备进村。 “当然带了。”徐粲教训得畅快,闻言提溜着福荣过来,扔在颜峤面前,“他不是说自己是这儿的人吗?有他在的话一定会省事很多。”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颜峤点点头,仍然不看徐粲,反而冲着福荣说道。 “不有劳不有劳,能为大人办事,福荣三生有幸。大人,您这边请!”福荣受宠若惊,方才徐粲的两脚忘到了脑后,他涨红着脸对颜峤傻笑。颜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和田啬夫他们一道往村子里走去。 徐老大在后面随手拽过不知是哪个龙套,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福荣你丫的给老子记住,竟敢当着老子的面勾引堂主夫人,回去一定以堂规处置!” “老老老大,”挨打的那个龙套不敢喊疼,闻言嗫嚅着回了一句,“咱们好像没有堂规。” 徐粲施行暴力的动作顿时止住,半晌过后才又是一阵咆哮:没有堂规?程面瘫你不是最注重规矩吗?竟然在这个时候拆老子的台,这他妈的就是一个跟老子作对的世道,这还让人怎么愉快地生活! 许是徐老大的功力太强,连夏天的主旋律都吓得变了调。本该是一递一声的清脆蝉鸣,如今却成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可能要慢更了~话说本来就没多少人看,应该也没人在意吧,就当自己写着玩好了~~~ ☆、村子里总是有一些怪事的。 陶庄的里正本来也是村子里的大户,所以房子还算不错,在一众朴素的民居中也算鹤立鸡群了,颜峤他们一进门,就有一个身上还算有几两肉的小老头一溜烟地跑了出来,不知是心急一个趔趄,还是有心行礼,反正到门口时就是扑通一下,跪在了所有人面前。 “里正请起。”颜峤使个眼色,停云赶紧上前扶起他。 “参见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莫要怪罪,小老头这厢有礼了。”陶里正一边点头哈腰地说着,一边双腿一软,就又要往地上跪去。颜峤看得清楚,堪堪来得及自己伸手扶住。“陶里正不必如此拘礼,本官微服至此,没有提前通知,是本官的失误,何来降罪一说?” 那看上去胆小怯懦的陶里正这才有些安心,抬起头来匆匆忙忙看了颜峤一眼,又连连请他们进屋。 徐粲跟在身后,瞧着这陶里正奇奇怪怪的举动,剑眉微蹙,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就细细打量了这个小院子一番,靠北面的一大块空地上,平铺了几张草席子,又堆了一些旧衣服碎柴火之类的杂物在上面,看着分外突兀。 “难道这西启农村流行这种风格?”徐老大嘟嘟囔囔地往里走去。 进得屋中坐下,好歹比外面清凉了许多,又是一番着急忙慌地上茶,还是颜峤开口拦住,陶里正这才得知众人的来意。听说颜县令是为户口一事而来,陶里正正在替徐粲倒茶,忽然就是一个不稳,滚烫的茶水就倒在了木头桌子上,马上顺着肌理缝隙渗了进去,但是也有几滴正好溅到了徐老大手上。 “啊!”徐粲自认为身体一切机能都很正常,所以一接受到疼痛的讯号,他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停地甩着自己已经红了一片的手。“老大!”福荣他们四个也呼啦啦围了过去,对着陶里正就是拔剑相向。 “放肆!”忽然上首传来一声呵斥,徐老大泪眼朦胧(你确定?)地抬头去看,正是颜峤。“本官还在这里,你们竟然敢拿兵器对着百姓,眼里还有王法吗?” 福荣他们也是担心徐粲安危,程远安排他跟着徐粲之时就吩咐过,孟副堂主不在,老大的安危就交在他们手里了。可是颜大人的话好像也不能不听,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抉择,只好看向徐粲。 “收起来。”沉寂了半晌,徐粲淡淡吩咐一句,也不再哭天喊地地甩手,垂下去收回了袖袍之中。重新到一旁坐下,福荣他们几个也跟着站在后面。这边的气压一下低了下去,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颜峤对此视若无睹,走到一旁扶起哆哆嗦嗦的陶里正,他语气温和:“莫怕,他们没有恶意,你放心,有本官在,不会有任何事。你过来,好好跟本官说一下陶庄的事。”扶着陶里正到自己对面坐下,颜峤以眼神安慰他,和旁边的田啬夫游徼他们一同说起这一次的正事来。 徐粲缩在袖袍里的手还在微微刺痛,想必已经起了水泡了,这么热的天也真是麻烦。就这么安静着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颜峤,却只能看见他一脸庄重认真的侧脸。 “老大!”福荣正在担心徐粲的伤势,也检讨自己的失误,忽然就觉得一片阴影垂下,原来是徐粲起身往外面走去,来不及多想,他和龙套四兄弟紧跟着追了出去。 正凝神细听陶里正关于陶庄之事的颜峤,眼角往门口瞥了一瞥,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与他们交谈。 福荣在院子里南墙根下找到了自家老大,正靠墙蹲在那儿,右手还在一盆凉水里泡着。“老大,没事吧,要不回去找沈大夫瞧瞧!” “瞧个屁啊瞧,老子又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就是烫死了又怎么样?”徐粲一把掀翻那个木盆子,水溅了满地,因为是阴凉处的缘故,也没有及时蒸干。福荣几个躲了一躲,还是免不了被鞋袜遭殃。而突然抽风的徐老大却是一屁蹲往后一坐,被烫了的手搭在膝盖上,那般黑发掩面的姿态,若再夹着一支烟,还真有几分颓废文青的意思。 福荣他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是都不知道徐粲这是怎么了。以前的徐老大也很任性,他们看着也都习惯了。可是现在逐步有回归正途趋势的他,又突然退化,这未免让人始料不及。不过老大就是老大,这么有心事的老大才更像个在江湖中讨生活的人。 于是,福荣百事通就带着龙套四将也一溜排开,蹲在南墙边上,跟自家老大一块儿颓废。 半晌之后,颜峤他们终于从屋子里出来。虽然陶里正给了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户籍册,但是颜峤还是不怎么放心,非要眼见为实不可,便打算去村子里走走,看看实际情况。出了房间,却发现只有龙套四个将中的乙丙丁,正在大门口守着。 “徐粲呢?”停云对徐粲向来是直呼其名,一点也不放在眼里。 “老大先走了,吩咐我们留下来帮大人的忙。”龙套乙很庆幸自己排行老二,龙套甲一走,他的重要性立马凸显。 颜峤闻言眼神变了一变,却依然是一脸平静的样子,没说什么就与田啬夫几位往外走去。 龙套乙丙丁紧跟着上去,心中也不知是何想法,只隐隐的有一股酸以,自家老大也算是个可怜的人了,放下身价儿追前追后地跑,结果人根本不把他放心上,手上带着几个又红又亮的水泡,还要先去替人探探路,不曾想那人连问都不问一句他情况如何。唉,命苦的老大啊! 没错,徐老大在南墙根颓废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对那人怪不起来,吹一吹手上林立的水泡,他拍拍屁股起身,带着福荣和龙套甲先往村子里去开路了。 陶庄的田也荒了不少,民居之后远远望去有一大片空地,想来也是许久没有耕种了。福荣熟门熟路地带着徐粲往一户人家走去,说什么是他的堂兄家,本来不算太穷,也不知这几年境况如何。 “那你小子家呢?”徐老大跟着他七拐八拐。 “我爹娘早就去世了。”福荣说起来一脸轻松,一点也没有身为孤儿的感伤和幽怨。 徐粲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古代条件差,轻微的一点小病就能要人的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是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又怎么会真得对这种事轻易放下呢?“那你怎么到仁义堂的,不是还有亲戚吗?” “是沈馆主让我去的,他帮我爹娘看过病。再说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我好手好脚的,当然要自己养活自己了。”福荣给他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没想到你小子还这么有志气!”徐粲一巴掌削上他的小肩膀。 “嘿嘿,多谢老大夸奖!”福荣傻笑着挠头。 一旁的龙套甲见他们两个说得热闹,实在不甘寂寞,又是一咬牙一狠心插了进来:“老大,我也没爹没娘,也是自己养活自己的。” 徐粲愣了半晌,才一脚踹过去:“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你丫不要用一种求赞的口气说出来好不好?你以为你自带点赞功能啊?!”世界如此美好,徐老大却如此暴躁。带着福荣他们几个出来一次,徐粲觉得自己的暴力指数直线上升。 龙套甲揉着屁股到一旁画圈圈,福荣这小子从此就是他的天敌。赌上他龙套的尊严,他终有一日会比福荣多上几句台词。 正如福荣所说,他堂兄家大概还算殷实,最起码紧闭的大门看上去蛮像那么回事,左右两边的门神虽然有些褪色,但还算完整。徐粲擦了一擦,手指上一抹淡红,随意抹在福荣衣服上,他头一点:“敲门。” 福荣嫌弃地看看自己本来干净的衣服上多了一道痕迹,这老大还真是以欺负他们为快乐啊。可是他上前敲一敲门,却是久久没有回应。 徐粲吸了吸气,绕到一边看了看,实在不对啊,就算再穷的村子,也不至于家家户户闭门不开,街上连一个人都没有,简直就像是一个无人之境,如果不是青天白日的,还真有些}的慌。 “福荣,你跳进去看看。”小时候看西游记就觉得奇怪,古代的房子围墙都这么矮,当真觉得小偷都是吃素的吗?“老大,跳进去?”福荣愣了一愣。 “这不是你堂兄家吗?”徐粲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虽然仁义堂标榜是混混帮派,但像福荣这样的还真没做过什么混混的事,光天化日之下不请自入的事,还真是让人为难!何况程副堂主派人教导过他们,不可擅自行不义之事的。 “你跳不跳,罗里吧嗦的,你来!”徐粲瞧着他拖拖拉拉就是一阵烦心,一把拽过一旁的龙套甲,将他踹在了墙边上。 “老大”龙套甲喜出望外,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嘿嘿,老子的灿烂生活即将到来,终于可以脱掉龙套这层马甲了,一会儿得好好向老大介绍自己的名字才行,至少要比福荣那小子本事。 于是,咱们的福荣就这样拱手把机会让与别人,瞧着龙套甲三下两下就翻上了院墙,他正要上前,就看到龙套甲一声呼痛,从墙上翻了下来。 “怎么回事?”徐粲赶紧上前扶起摔得七荤八素的龙套甲。“里面有人扔了石头出来。”龙套甲揉一揉自己红肿的额头,娘的,还真是瞄得够准。“没事吧?”徐粲瞧着他额头上的伤,也是感叹这古人扔的还真准,就差那么一分一毫就砸到眼睛了。 “老大,属下没事。为了老大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龙套甲双眼含泪,回握住徐粲的手信誓旦旦。徐粲登时有一种对方孟二愣子附体的感觉,话说这孟二愣子到底死哪儿去了,有他在的话应该一个起身就能跃进去吧。 “堂兄,你们在家吗?是我福荣啊!”这边厢主仆两个正在执手相望,福荣已经跑了过去继续敲门。敢情家里有人,那为什么方才闭门不开呢?真让人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吐槽一下今天下午的英语考试,这都啥啥啥啥啥!老师大人,说好的开卷考呢?说好的随便坐呢?你还找一个小伙伴来坐在后面监考,这不是逼着我们走上挂科的不归路吗?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真的这么想明年再见到我啊! 话说那翻译还能再坑人一些吗?专家的水准你让我一个刚过六级的人来发挥,我不管了,到时候语句不顺,您看得心揪是您的事,反正我这强迫症晚期是再也不想看那一堆鬼画符。 唉,让我安静一会儿,世界太多恶意,一时消化不好,谁给个吗丁啉用用? ☆、你是什么草? 三个人在外面分着一碗闭门羹,又是半晌过去,门口忽然传来一阵oo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道犹疑低沉的声音:“福荣?是福荣吗?” “是我啊,堂兄,我回来看看,快开门啊!”福荣挤到门口,从门缝往里看。许是看到了他的脸,门里的人倒是突然爽快地开了门。 “孩儿他娘,真的是福荣那小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出来,一双在俗世里淬炼了多年的眼睛由忧转喜,然后就是回头唤了一声,紧接着一个青布白衫的女人拖儿拽女地就跑了过来。 “嫂子,狗蛋,丫头,你们都在家啊,那怎么不开门?”福荣瞧着向他跑来的一对金童玉女,上前就一左一右抱在怀里,一边冲那个女人打招呼。 “这不是不知道是你吗?”那女人看着是个泼辣的,一边替狗蛋擦着脸上的泥巴,一边热情地回话。一眼瞧见福荣身后站着的徐粲和龙套甲,她的笑容不露痕迹地淡了少许,“荣子,这两位是谁啊?” 从刚才起就自动隐身的福荣堂兄也顿时露出一副防范的神色,将一旁的门关了关,挡着徐粲正往里看的视线。 “这位是我们当家的。堂哥,嫂子,你们快来见过我家老大。”福荣放下怀里两个不停蠕动的小家伙,喜滋滋地站在徐粲旁边向他们介绍,那般自豪的模样,还真让徐粲有种脸红的感觉。自己好像至今对仁义堂没什么贡献,对这几个人也是,除了踹过他们几脚,连真正的交流都算不上呢。 一听是福荣的当家,那位堂嫂的脸色马上变了,笑着上前道个万福,就赶紧请他进门喝茶,一边生拉硬拽着,一边还絮絮叨叨说一些受了不少恩惠的场面话。徐粲平时最烦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长舌妇不说,还都是八爪鱼。 “话说你们这儿的院子好像都挺大的啊,用来当小型篮球场都够了呢。”徐粲实在忍不了那女人巴拉巴拉的聒噪,提高声音说了一句,终于抢回了话语权。 一旁福荣的堂兄堂嫂却是突然沉默了一下,虽然没怎么听懂他的后半句话,但意思大概还是明了的。瞧着徐粲怀疑的目光,他们才有些尴尬地接上断了的那一片儿。 “福荣,好长时间没回来,你跟你哥哥嫂子好好聊聊,我们就随便在院子里坐坐就行。”徐粲眼珠一转儿,忽然止住了脚步,正好院子里有几个竹椅子,他上前就挑了一张来坐。许是常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竹椅子早就有些不堪重负,徐老大吨位虽然还行,但这猛的一个冲力,却是瞬间报销了一张椅子,他自个儿也摔了个屁蹲。 金童玉女瞧着他摔倒的模样都是哈哈大笑,上前抓着他的手脚不让他起身,几乎要扑到了他的身上。 堂兄堂嫂要拦,徐粲却顺水推舟抱住那个叫狗蛋的家伙:“没事,我就喜欢与小孩子玩儿,你们先进去聊吧。” 饶是堂兄堂嫂再觉得不合适,徐粲一心如此,他们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和福荣一步三回头地往正屋走去,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空旷的院子里登时只剩下徐粲和龙套甲,还有两个浑身泥巴的小娃娃。 “你们俩是兄妹还是姐弟啊?”徐粲给龙套甲一个眼神,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两个娃娃,跟他们玩在一起。龙套甲心领神会地往被席子遮住的那块地方而去。 “笨哥哥,嘻嘻,笨哥哥。”两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娃娃怎么能听得懂他的话,只知道一味地揪着他衣服上的珠子玩儿。 “喂,谁是笨哥哥啊,我可是天下第一帅的好不好?”徐粲扯回自己的袖子,这上面缀的好像是真的珍珠,虽然以他的眼光也不懂欣赏,但程远那家伙应该不会在这方面也克扣自己吧。唉,这老大还真是做的从面子到里子都丢完了。 “叫一声帅哥哥,我就给你们一个。”终究还是挡不住两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在身上扒来扒去,只好采取迂回战术。可怜两个小家伙还不知什么是富贵不能淫,就这样被徐老大拐上了不归路,一口一个帅哥哥叫的香甜润滑。西启的花骨朵,就这样在徐粲同志不良的诱导下,面临即将凋零的危险。 “老大!”忽然一声惊呼,徐粲脸色一变,拉着两个娃娃往龙套甲的方向走去,正屋的门半开着,好像看不到这里。徐粲一边高声同两个娃娃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边小心观察着正屋的反应。 终于挪到龙套甲身边,徐粲顺着他掀开的席子一看,底下竟然是毛茸茸的一片草地。“这是什么?”徐粲皱眉。龙套甲摇摇头,他倒是想回答,可是真不知道这看着刺拉拉的草是什么东西。 正要蹲下去仔细观察,就听到正屋里传来动静,徐粲来不及多想,一把揪下几棵,扔到龙套甲怀里,他赶紧向另一边跑去:“狗蛋,丫头,快来抓我,抓到给你们珠子玩儿。” 狗蛋和丫头一听有珠子玩,都是小嘴一撇,迈开两条小短腿就追了上去。龙套甲慌慌张张地将徐粲扔过来的草塞进怀里,也是撒丫子就往另一边跑:“老大!我也来追你,属下也很喜欢珠子!” 正在奋力奔跑的徐粲闻言一阵恶寒,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要这么娘炮行吗?真是越看越有孟寒的范儿了,有空一定要问一问,这丫不是孟寒的兄弟吧? “荣子,你这老大看起来很亲和啊!”堂兄堂嫂出来,就瞧着院子里互相追逐的几人。 “嗯,虽然老大平时都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是个好人。”福荣重重点头。也不知徐粲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会是什么表情。 临走的时候,堂嫂又是一通嘱咐,拜托徐粲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小堂弟,金童玉女两人也是一人抱着徐粲一个大腿,鼻涕眼泪全抹了上去。只有堂兄在一旁讪笑着,不会说什么好话。 徐粲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只袖子上已经光秃秃的了,另一只也惨不忍睹,狠狠心将腰带上淡淡两颗红玛瑙扯下来,他一人一颗塞进金童玉女手里。两个奶娃娃顿时乐开了怀,吧嗒两下在徐老大脸上印了两个口水印子。 徐老大张着嘴愣在那里,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两个加起来才十多岁的小孩子强吻,这古代的娃娃还真是强悍呢! 福荣跟堂兄堂嫂话别之后,三个人终于踏上了归途,本来还打算多走几家,调查一下户口的问题,但是拿着龙套甲从怀里掏出的那几棵草,徐老大稍一沉吟,还是决定先派人回去。看看这货究竟是个什么,让陶庄的人都这样掩掩藏藏的。 至于福荣和龙套甲谁回去,两个人却是争论不休,从这里回到城中只能走路,来回花费时间不说,还丧失了和老大近距离相处的机会,自然都不愿意。 说实话,徐老大对此无奈之余还是偷着笑得,敢情自己在他们心中还是很有分量和吸引力的嘛,真是的,这么突如其来的主角感,会让人承受不来的好不好? 最后还是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猜拳。光荣落败的自然是我们至今连名字都没有正式出现的龙套甲。(没办法,龙套甲是三个字,不好打不是?) 瞧着龙套甲流连不已却还是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徐粲心中却是有些许不安,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不安,只觉得那几棵草大概不是什么普通的存在。 “走吧,跟着那三个人留下的痕迹,我们先和桑桑会和。”已经是下午了,天气凉爽了些,之前的不愉快仿佛也被丝丝微风吹走了,徐老大对福荣吩咐一句,一鼓作气地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这一篇,暂时停笔好了~果然被考试虐成shi了 ☆、不冷不热到底是偏冷还是偏热。 颜峤这会儿和陶里正正在走访几户百姓,听说他是为清查户口一事而来,按理说百姓该高兴才是,可他们却和自己的里正一样,都是神情慌乱,仿佛在隐藏什么一样,回答颜峤的问题也都是含含糊糊带过,让人生疑。田啬夫很久没有下来仔细查访过了,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徐粲进来的时候,龙套乙丙丁都是兴高采烈地围了上去。颜峤抬头看了一眼,却又继续和身边的老者交谈去了。 “大人,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回去,等明日再说。” 徐粲瞧着在座百姓代表的情况,也是心有所思。虽然颜峤对自己不理不睬,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微微叹一口气,他还是认命地上前。唉,谁让他是小攻呢? “这日头还没落呢,你睁着眼说瞎话也该好好想想。”颜峤还没回答,停云又嘴快地开口。虽然徐粲的提议可以让少爷轻松些,但对徐粲敌视惯了,停云一时有些没有hold住。 “我都睁着眼说瞎话了,再想不也是多余吗?蠢货!”徐粲虽然不想跟他计较,但也不是任人挤兑的主儿。该还嘴时就还嘴,这才是正主儿风度。 停云自然恼羞成怒,可是颜峤已经拦在他面前说话:“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今天我就在陶里正家叨扰了,你要是没事可以自己回去。” 徐粲微微撇嘴,这人还真是不讲究,哪里都能将就,他自己不知爱惜,可是还有别人心疼呢。陶里正家房子虽大,条件那么简陋,这种仲夏夜晚,到处是蚊虫什么的,颜峤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但也从没受过这等苦处,怎么会休息得好?更何况这才是开始,以后还有硬仗要打。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固执如颜峤,自己再多理由他也不会听进去,徐老大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颜峤现在对自己就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态度,虽然冷的时候很冷,热的时候却不怎么热。 颜峤本不想随他胡闹,但看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也是无奈起身,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身后停云马上探着身子过去,竖直了耳朵听徐老大又要骗他家少爷什么鬼话。 “桑桑,这里的事很蹊跷,我们还是先回乡里,等我这方面有了结果再做打算。”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徐老大自动恢复了亲亲称呼。 “正是因为蹊跷,所以我才要留下来,只有跟他们耐心交流,才能看清事实。”颜峤也是义正言辞,做官多年,他自然有自己一套方法。 徐粲也拿不出话来反驳,但是他可是混混头子,自然不必事事以理服人,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好。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要跟我回乡里,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那我可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徐老大说得理直气壮,还带了那么一丝别样意味。 “什么非常手段?”颜县令不耻下问。 “比如一路扛着你回去?”徐粲嘻嘻一笑,往颜峤那边靠了靠,几近耳语的声音让一副单纯求知欲表情的颜县令顿时红了脸,“我可是想来说到做到,最守信义的哦!”徐老大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这只总爱装严肃的小白兔,完全不知道自己脸红起来有多可爱。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颜峤一把甩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骂人也一直是这么两句。 “嘶”颜峤羞恼之余下手没个轻重,堪堪碰到徐粲手上威严耸立着的几个水泡。“桑桑,你不关心我就算了,不用伤口上撒盐吧,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为所欲为的”许是真的还在为刚刚颜峤不顾自己颜面斥责福荣等人,也不管自己受伤的事介怀,徐老大一时嘴上没个把门,不该说的话就这么出来了。 果然,颜峤闻言变色,本来还微微泛着红晕的脸登时铁青,神色也顿时冷漠:“哼!本官为所欲为?如果本官没记错,每次都是徐堂主不请自来的吧?上次本官也说过了,如果徐堂主一直这么言行无忌的话,那我们之间的交情就此作废了,以后除了公事,还是不要再有什么来往了。” “桑桑!”徐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颜峤,也顾不得手上那劳什子的水泡了,“是我不好,我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松手!”颜峤一点儿也动摇。 “桑桑,你这样可就怪不得我了。”徐粲感受着手下人毫不留恋的挣扎力度,脸色就是一沉,一用力将人拉在自己怀里,他凝视着那人冷淡中又有一抹愤怒的眼神,目光顿时幽深了许多。这个时候放手,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你干什么?”颜峤被他的眼神瞧得心中一虚,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子一空,在他还不算慢的反应时间里,他已经被那个时常口无遮拦的混混扛在了肩上。 不远处的一群人看到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均是吃了一惊。然后徐老大就在他们集体的注目礼下,抱着不停挣扎的颜峤出了大门,往乡里的方向走去。 停云在原地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徐粲会当众做出这等举动,高喊着自家少爷,带着一副吃人的表情追了上去。仁义堂的人也是一样,只不过却是欣喜若狂地跟了上去。自家老大实在太有英雄气概了,早该这样直截了当嘛,男人之间的战斗,速战速决才是正道,他们这些旁观者都快看得冒火了。 其实,仁义堂的诸位又一次高估了自家老大,威风凛凛地将颜峤扛出大门的徐粲,刚刚出了村子就把人放下了,瞧着已然真正生气的颜峤,他辛辛苦苦伪装出来的强悍模样登时土崩瓦解,点头哈腰死乞白赖地请求对方原谅。 颜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狠狠瞪了讪笑着的徐粲一眼,转身向旁边走去。 这里是两个村子的交界处,一大片空地种着整齐的几排桐树,隔开了两个庄子的人。 虽然正经的土地都荒芜了不少,但这片桐树林却生长得异常茂盛,徐粲跟着颜峤一路走进去,踩着薄薄的一层落叶,倒是最自然最原始的韵律,让人的心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桐树林后面,是一道不高的土岸,下面就是一块儿一块儿的田地,零零碎碎地种着长势还算不错的水稻。不远处依稀有夕阳余晖反射,想来是有水泽。 颜峤站在土岸之上,正眺望着远处的乡村风光,虽然游历多年也看过不少这样的风景,但总觉得每次看都是不一样的心情,至少也有些许微妙的变化。 徐粲一步步走向那个不算伟岸,反而清瘦的背影,心中是难得的熨帖柔软,仿佛那身影镶着一圈暖黄的夕阳,就这样整个嵌进了他的心里去,再难移出。 “徐粲,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是你该缠着的人选,这一次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我希望不再有下一次。明天你就带着仁义堂的人回去吧,以后县衙的事,你不要再搀和进来,否则我一定会依法处置。” 听到徐粲走过来的声音,颜峤微微偏头,语气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是远处水面一样的平静,却也像湖水深深一样,蕴了无数心事。 徐粲在他身后一臂远的地方止步,只要伸手,便可将他完完全全笼在自己怀中,事实上他也忍不住这么做了。可是手刚刚要触碰到那抹最企盼的温度,便因颜峤无情的话语生生止住。 “为什么?”许久,徐粲的声音才伴着飒飒桐叶声响起。原来,即使是炎炎夏日,也有这般凉入心底的晚风。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我本来就不在同一条路上,若是朋友,一场相交也算日后回忆。但既然你另有企图,我又无心与你纠缠,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颜峤仍然是如水般平静的声调,悠悠地像在叙述着什么寻常的事一般。 徐粲站在那里揪着袖口被狗蛋拽得已经松动的珍珠,一下一下无意识地动着手指,闻言轻笑一声:“企图?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是想跟你亲近一些而已。”同样淡淡的语气里却是无尽的怅惘,仿佛远处孤零零立着的几块稻田一样,是难掩的凄凉。 一腔真心交付,却被说成是另有企图。就算他语文再没学好,也知道企图不是个多么好的词汇。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能为力。”颜峤转身,眉头微皱,唇边也确是无可奈何之意。看了无声笑着的徐粲一眼,他越过他往回走去,“既然话不投机,那我先回去了,以后的事你好自为之,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徐粲直直地站在那里,任凭颜峤从他身旁经过,一直到他被风吹起的长发也彻底从自己身上离去,才倏然转身:“那我的意思也很明白,我们就来比一比谁更固执好了!” 颜峤脚步稍慢,微微摇头,还是毫不留恋地快步离开。 “哼,被拒绝了吗?”徐老大一直绷着的身躯忽然松懈,苦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被土坷垃绊了一下,便摔在了地上,手指就着坚硬的泥土紧握成拳,在夕阳下低垂的身影格外阴暗。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天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谁能动摇本大人睡神的位置?!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草。 回到田啬夫家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福荣瞧着他进门也是又惊又喜,龙套乙丙丁被派出去找他,现在还没回来。 “老大,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们了!”福荣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是身上衣服脏些,没受什么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徐粲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再看看不远处颜峤院子里已经一片黑暗,靠爬树摸鱼排遣了几个时辰的心情顿时又坠入了深渊。被旁的人关心是一种温暖,被在乎的人冷漠对待却是一种难言的心殇,还是一遍又一遍施虐的那种,让人永世不得超生。 “徐公子,舍下房间实在不够,颜大人那儿又不能失了礼数,就只能请你们委屈一晚上了。”田啬夫得知徐粲回来,也是赶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语气里难掩探究。今天下午那一幕,还真让人搞不懂这位徐老大和颜县令的关系。 “没事,能住就行。”高中为了逃出来上网,连野地里都睡过了,这会儿有四面墙壁挡风,又怎么会睡不下?其实有时候条件并不苦,只是想给那人最好的。 “那厨房里还有饭,徐公子自便就是。”田啬夫感激地点点头,嘱咐一声便回去休息了。 “老大,那我去帮你热一热。”福荣觉得徐粲有些不对劲,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又怎么能随意窥探主子的心思,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表达关心。“不用了,我回去睡了,等他们回来,你们也睡吧。”徐粲却是伸手制止了他,转身就往屋里走去。还是饿一顿吧,饿着肚子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事了。 福荣瞧着他太过安静的背影,正准备上前再说些什么,就看到田啬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两个熟悉的人。 “沈大夫?”福荣惊喜地唤了一声。徐粲刚刚上了台阶,正要推门,闻言转过身来。果然,那个在一地清辉中站得搔首弄姿,笑得妖艳诡谲的男人,不是沈妖孽还能是谁? 龙套甲在沈均身后,一张大脸满满写着的都是求表扬三个字。他可是马不停蹄地在几个时辰之内就跑了个来回,还带了强力支援团过来,虽然这团员只有沈馆主一人就是了。 “你们怎么这么快?”徐老大连像样的招呼都没有跟沈馆主打,直接推门进屋,秉烛夜谈。龙套四兄弟去另一间屋子休息去了,福荣在院子里守夜。 “又不是千里万里,骑马过来的话很快啊!”沈均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浑然不觉徐老大已经僵硬的脸。半晌之后,正在院子里抓蛐蛐玩儿的福荣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凉风,真是}人! 靠,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这里可以骑马?在古代很少运动的他,走这一段路可真的是腿都快废了。话说也不见桑桑骑马,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呢?一想到颜峤,徐粲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戳着蜡烛上的烛花,怎么也剪不下来。 “老大,武功忘了就算了,你不会连剪刀都不会用了吧?”沈均终于瞧见了他那副深闺怨妇的模样。徐粲以为他是幸灾乐祸,白他一眼不言不语。 “出什么事了?”沈均本来打算先把正事说一说的,但看现在徐粲这副样子,大抵也听不进心里去。 “还能有什么事?”徐粲看着他那副笑脸就来气,“如你的愿,你老大被人正式拒绝了。”敢情之前颜县令那些义正言辞的话在徐老大心里都是放屁,今天才感觉被拒绝的受伤啊! 沈均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继而笑得更加花枝乱插,这才是所谓的无心插柳。自己一开始那般抵触,那般反对,老大也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随他去吧,结果人却在这儿垂头丧气了。好笑之余他又有些懊恼,这不就说自己之前那些惹恼徐粲的事都是白做的吗? 徐粲看着他乐开花的笑容,不及多想就把手里的剪刀甩了过去。 “老大,好歹我也跟你主仆一场,你不用这样狠下杀手吧?”沈均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剪刀从自己耳旁擦过,白了白脸色,在暖黄的烛光下更加魅惑众生。不过,这众生里不包括徐粲就是了。 “不好意思,心情不好,要是不想遭殃,就离老子远些。”徐粲冷哼一声,起身往床边走去,被子都不打开,就那样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这古代的“席梦思”,还真是硬啊! 沈均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一幕:“老大,听说这里的房间不够,你要是睡的话往里面一些,别忘了给我留个位置。” “滚!”徐粲闷在被子里,声音是难得的沉稳,听上去挺有年代感的。 沈均笑了笑兀自不言,自家老大好像越来越可爱了呢,他得趁这次机会跟老大修复修复关系才行。 这样混混沌沌的一夜过去,群星淡去,雄鸡一声天下白,沉静如水的村子在第一道光亮中醒来,泛着丝丝缕缕轻柔的波纹,是让人舒服的景色。 徐老大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时,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轻微的起床气一犯,他连人带被子的从床上滚下,又是一阵腰酸背痛。 “他妈的,这是谁给老子盖的被子,我也说昨天晚上一直梦见在烤火,想热死老子啊!”一脚踹开缠在身上的杯子,徐老大眼屎没擦,就以怒吼开始了一天的序幕。 沈均端着早饭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无奈摇头,被称为再世华佗的沈大夫不禁感叹,弥补真是世上最难的活计了。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收拾干净也吃饱喝足的徐老大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要去外面走走。 “对了,老大要是找颜大人的话,我一起去。”沈均一边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什么,一边跟了上去。 “我可没说要去找人。”徐老大站在门口,竟然有一丝忸怩,真是难得之景,看得沈均几乎要怀疑自家老大又一次失去记忆了。“那麻烦老大陪我一起去好了,我找颜大人有事。”沈均抓住机会,顺水推舟。 徐粲又在门口磨蹭半晌,还是挪着步子跟了上去。 不出沈均所料,颜峤正要收拾收拾再往村子里去,停云正在帮他加衣裳。瞧见沈均进来,两个人都是一惊。 “参加大人。”沈均在外头的形象一直是相当正派的,这会儿行礼也行得像模像样。 “沈大夫怎么回来?”颜峤出了房门,走到院子中来,指了指一旁石桌,“快请坐。” 沈均瞧了瞧后面跟过来沉默不语的徐粲,一边还礼一边上前坐下了。停云也从屋里端了茶壶过来,虽然是在别人的家里,但一贯的礼数却不能少。 没有人喊徐老大坐下,他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口,怎么看都有一种可怜范儿。沈均与颜峤客套几句,眼角瞥到自家老大那凄惨样子,心中也是百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交集。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虽然老大性格变了不少,但都是一样的潇洒随性,何时知道忧愁二字怎么写? “大人,沈某此次过来,是为这几棵草。”收起思绪,还是正事要紧,沈均从袖中掏出几棵已经略显干枯的草,仔细一看,正是昨天徐粲让龙套甲送回去的那些。 “这些草怎么了?”颜峤接过,却是不解。纵然他书读万卷,也会有遗漏,对这些植物什么的,他还真没有多少研究。 “其实也不应该叫草。”沈均正色,“这些还是幼苗,到了季节也会开花,花似芙蓉,有地方叫米壳花。” “米壳花?”颜峤还是不解,站在门口的徐粲也摸不着头脑,虽然知道这几株东西大有来头,但以他的植物学常识,米壳花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没印象。 “我们也叫它断肠草。”沈均语气低沉了些,所谓断肠草,不过是个文艺一些的名字,但也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此草用途。 “断肠草?!”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沈均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徐老大已经冲了过来从颜峤手中夺走那几棵草。断肠草不就是武侠小说中常出现的剧毒药草吗?而且之前不知在哪儿听过,所谓断肠草,其实就是罂粟花。 “老大认识吗?”沈均却是眉头一皱,这种草可以药用只有极少数的大夫知道,在其他地方也只是当作观赏植物,若不是龙套甲说这里是一大块儿连种,他也不会风风火火赶来探个究竟。 “这种花是不是有果实,吃了之后会减轻痛苦却让人产生幻觉?”徐粲虽然不是什么乖学生,但对毒品也是从未涉及,只知道些常识罢了。沈均闻言却是一愣,这种功效他从没听过,只知道这种花可以用来制毒,所以才名断肠草。但是这也只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真正有无实践沈均也不知道,他平时都是治病救人,对毒药也知之甚少。 徐粲又仔细端详了下,觉得它不是罂粟也差不多了,之前看电影的时候就看到过,罂粟花开时极其艳丽,真正如木芙蓉一般,大概只是这个朝代还不叫这个名字,毕竟很多东西从古到今都是有好多马甲的。 “这断肠草是从何而来?”颜峤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之前陶庄百姓的反应本来就让人生疑。“是从福荣堂兄家里摘来的。”徐粲看着他回答。这会儿有了正事,两人倒也顾不上昨天的尴尬。 “家里?”颜峤一惊。“没错,就是在他家院子里。”徐粲点头,脸色沉重,“而且,不止他一家,也许,这个陶庄该叫断肠庄才对。” “少爷,那个陶里正家的院子里,好像也盖了一大块席子。”停云忽然上前,看来昨天的诡异现象,并不只有徐粲一人注意到。 “这种草虽然用来观赏,但朝中太医院应该对此草有所了解,所以限制了种植范围,如果在这里家家户户都种的话,确实是一件大事。”沈均收回徐粲手里的草,方才徐粲的话让人有些在意,他或许可以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颜峤脸色也变得冷峻起来,没想到清查户口一事还没有进展,就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去村子里看看,如果真的是种了很多,一定要想个法子才行。”徐老大干劲十足,看来现代的毒品教育学的不错,他对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向来是深恶痛绝。古代什么都不方便,万一这种东西流行起来,还真不知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灾难呢! 颜峤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罢了,就等此事结束再执行昨天的约定吧。不过还真是造化,明明昨天才说了不让徐粲再插手自己的事,结果今天就出了这什么断肠草。抽空瞥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徐粲,颜峤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只觉得让人不容忽视的在意。 田啬夫和游徼正在前面等着颜峤,就看到一行人神情严肃地出来,也是吓了一跳。颜峤没跟他们多解释什么,就带着人直奔陶庄。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六朝时候就有了罂粟花,李白大诗人也写过:昔日芙蓉花,今日断肠草。大概,武侠小说里的断肠草就是罂粟花吧,不可考究,姑且用之。不过,其实罂粟花的花语挺好的:顺从平安之意~人要是不用它来作恶就好了~美丽的东西都逃脱不了悲剧的意味。 ☆、愤怒的小鸟。 一进庄子,正如昨天一样,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颜峤他们自然还是往里正家里去了,徐粲跟在旁边。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阳光已经有了耀眼的趋势。 顺着一条小路正要拐弯的时候,徐粲忽然觉得一道光射来,不自觉地就伸手挡了挡。 “老大,怎么了?”福荣紧跟在他身边,见他突然止步也是不知所以。 “没事。”徐粲往光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隐隐有人影闪过,皱眉思索了片刻,他什么也没说,和福荣追赶大部队去了。 一群人进了陶家的门,仍然是昨天的情景,尤其当陶里正一见到沈均拿着的米壳草,登时就是变了脸色,双腿快颤成了麻花,真是个胆小的人。 徐粲给身边的福荣一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偷偷摸到院子北边,趁着房内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席子上的杂物去掉,掀开席子,让底下的秘密彻底暴露在阳谷下。 “老大,快过来看!” 徐粲听到福荣的呼喊便往门外跑去,屋子里的人一怔之下,也都紧跟着出去了。 明亮耀眼的阳光之下,空旷的院子里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格外显眼,正是和沈均手中拿着的一样的草,锯齿形的植物,一垄一垄紧贴着湿润的土地生长。 “陶里正。”颜峤脸色一沉,回头瞧了一眼已经瘫倒在地的陶里正,眼神锐利,直逼人心。 徐粲瞧着那些看上去跟普通杂草差不多模样的断肠草,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这种毒花的历史这么悠久,自己现代没见过,来了古代却“一饱眼福”。 “陶里正,你们擅自在院子里大规模种植就已经是触犯法律,更何况还不是朝廷规定可以栽种的作物,这件事本官一定会好好调查。”颜峤一甩袍袖,起身就要往院外走去。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门外已是一阵喧哗。 徐粲一个箭步,跑到颜峤身边将他拉在自己身后。 正当所有人不知又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院门已经大开,一群百姓举着镰刀扛着锄头冲了进来,那场面还真是徐粲第一次见识。敢情这古代的人并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愚昧不堪任人宰割,也是会英勇反抗的嘛! “老六,你们这是做什么?” 先前瘫倒在地的陶里正在龙套兄弟的搀扶下终于起来,颤颤巍巍冲到前面就是一声中气不足的质问。 “三叔,咱们这一年的口粮就指着这些米壳子了,可不能被人糟蹋。既然县令大人知道了这事,我们就不能让他回去!”被称作老六的领头男人是个魁梧的庄稼汉,一脸被生活所迫的风霜。他话一说完,身后的人都是连声附和。 “这可是造反啊,你们”陶里正语气不稳,就差捶胸顿足了。徐粲瞧着他弱弱的样子就是一阵头疼,到哪里都有这样不顶用的官儿。 “活都活不下去了,还管什么造反!”老六也是情绪激动,挥舞着手里的镰刀。 “老大,怎么办?他们人太多。”福荣挡在徐粲面前,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倒有几分混混的正经模样。 沈均站在一旁,瞧着仍然将颜峤护得密不透风的自家老大,忽然有一种养了多年的孩子长大的感慨。认真的男人,总是格外有魄力。 “陶里正说的不错,你们违反朝廷法纪在前,如果再不知悔改,一定会酿成大祸。”颜峤被徐粲当着众人的面护在身后,不说感动,更多的应该是羞恼,挣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到陶里正旁边,看着那群手持武器的百姓,他心中是无人知的悲愤。 官逼民反,难道他也做到如此地步了吗? “都是你的错,你要是不来查什么户口,我们安安稳稳种我们的米壳子,养活一家人,也不会有现在的事了!”老六旁边一个稍微瘦弱的男子举了举手中的锄头,气势迫人。 颜峤闻言脸色一沉,半晌没有说话。 徐粲在后面看得清楚,赶紧上前帮衬。“咳咳,大家先冷静一下,有话坐下来喝杯茶聊,这大太阳的,站这儿为难自己干什么?” “你谁啊?!”老六仍然是一脸戒备。 “我呀,我是柴阳县衙的特别顾问,专门解决这类事务的。”徐老大开启骗死人不偿命的模式。 “特别顾问?”老六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这超时代的词语自然也接受无能。不只是老六,在场的应该都不怎么听得懂。 “没错,我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利益,只负责调解官府和百姓之间的矛盾。老实说,我的手下就有你们陶庄的人,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做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的。”徐粲说得一套一套,就像当初在县衙门前替颜峤解围一样,还真是又暂时唬住了不少人。 “这不是银嫂子二叔家的荣子吗?”人群中果然有人认出了站在徐粲身边的福荣。“是啊,是我,大家可以放心,我们老大说的都是实话!”福荣还在发愣,已经一脚被徐粲踹到了前头。 有认识的人帮徐粲说话,老六他们看着徐老大的眼神果然少了一些戒备,显然这第一道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了。 “诸位,动武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你们心里都清楚,就算今天把颜大人拦在这里,消息传出去,上头还是会派更大的官来,到时候重兵压境,你们这些锄头镰刀的,应该也派不上用场吧。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出一个最合适的解决方案,你们看如何?” 徐老大洋洋洒洒一席话说完,老六他们几个交头接耳地商量着,福荣也走过去和他们说了什么。 “桑大人,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徐粲瞧了瞧旁边沉思的颜峤,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轻声宽慰道。 颜峤偏头看着他,中途转换的称呼显得有些突兀,让人心里隐隐难安。“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妥善处理。”尽力压下心中的那股异样,颜峤没有否决徐粲的提议。 “放心,我既然开口,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徐粲重重点头,语气里张扬着绝对的自信,“不过最好你和那位田啬夫先回避一下,毕竟百姓和当官的可是宿敌啊!”徐粲的口吻带着嘲讽,却也是现实的写照。颜峤深深看了他一眼,和田啬夫转身进屋去了。 “福荣,带着兄弟们搬凳子到村口去,那儿宽敞又凉快,咱们到那儿去谈!”徐粲吩咐福荣一句,上前自来熟地勾过老六的肩膀,“六哥是吧,看着是个明理的人,走,咱们哥俩好好坐一会儿!” 老六他们最后一点防线就这样被徐老大热情的火焰烧了个干净,一群人跟着徐老大呼啦啦地往村口去了。 沈均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自家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真想让程哑巴他们也看看啊!不过,他心中还有疑惑未解,拦住离自己最近的龙套丁:“怎么不见你们孟副堂主?就只有你们几个跟徐堂主来的吗?” 龙套丁突然变成有台词的角色,欣喜若狂,语气激动:“孟副堂主没来,只有我们几个。” 沈均闻言皱眉,程哑巴怎么回事,竟然没有让孟寒跟着徐粲,万一再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失去记忆的徐老大,最近就像犯了什么煞星一样,动不动就受伤出事。 “好了,你快过去吧,记住,好好保护你们家堂主的安全,不要让他一个人离开。”吩咐一句,沈均回身往屋里去,他也需要好好和颜峤商量一下这断肠草的事。 “是。”龙套丁瞧着一点也不客气对自己下命令的沈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也难怪,像他这样无名无姓的龙套,还不够格知道仁义堂高层的秘密啊!果然平等是最难实现的一个词。 作者有话要说: ☆、论流光公子路痴的养成。 村口是一大片空地,应该是农忙时节晒粮食用的,再往旁边就是桐树林,徐粲和老六他们就坐在桐树林的阴影之下,一边听着蝉鸣阵阵,一边开始谈判。 “我叫徐粲,不过你们可以叫我徐老大,城里面有个仁义堂就是我开的。”徐粲先在身份上喝住众人,毕竟他要表现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处理这件事情,才会赢得众人信任。 “那是个什么地方?卖东西的吗?”老六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大概也没听过仁义堂的名号。 “现在还不好说。”上次和程远谈论的事还只开了个头,所以徐老大也没有详谈仁义堂的事,“不过从福荣这小子白白胖胖来看,你们应该知道,仁义堂有绝对的实力可以替你们处理这件事。” 站在一旁的福荣顿时引得众人瞩目,几乎都要脸红了。“好像是胖了点”,“也长高了吧?”人群中一阵讨论,就差没有让福荣张开嘴看看牙口。 “反正我们今年就靠这东西活着了,绝对不能拔掉。粮食再种也只能是下一季的了,交了税还是不够吃,只要那位颜大人不为难我们,我们自然会安分守己。”老六果然是个头脑清楚的,若是放在现代,怎么也能讨一份过得去的生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艰难。 “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大家过不下去。”徐粲保证,有他徐老大在,怎么会让饿死这种事发生?这话一出,百姓们都心安不少,他们所求实在不多,要的就是能安安稳稳填饱肚子地活着。“不过,我们不应该这样胆战心惊地活着。”徐粲话锋一转,“那种草是朝廷禁止种植的,大家遮遮掩掩的也于心难安,况且在院子里种东西既影响长势又不方便。” 瞧着老六他们有些动容,徐粲再接再厉:“大家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应该对土地和庄稼有难舍难分的情意才对,我相信若不是因为种种原因,大家一定不舍得放弃那些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土地。看着它们渐渐荒芜,最心疼的也一定是大家。” 福荣听着自家老大沉郁的嗓音,震惊之余更是一脸钦佩,老大这一番话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啊!百姓当中一些上了年纪的已经红了眼眶,大概下一步就是内牛满面了。 艾青说过一句话: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土地之于农民的意义,绝不是价值几何,地皮多贵,而是他们从出生就一直被拥抱的地方,一切喜怒哀乐都与之相连,是他们不须任何知识教化就唯一信仰的东西。 “所以,”徐老大再加一记猛药,“要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我们一定不能放弃土地,放弃庄稼。这次颜大人来,就是为了解决赋税过重一事。我知道,因为之前一些不良官员的行为,让大家对朝廷失去了信任。但是请大家再相信一次,赌上对土地的那一份热爱,再最后相信一次。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我保证。” 老六他们抬头,瞧着一脸正色的徐粲,都是心中一动。 “这样,正如你们所说,现在再种粮食也来不及了。但是那种草是害人的东西,任它生长也是绝对不能的事。大家如果给我面子,就由我来承担大家的损失,前提是要将这些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一颗种子都不能留。”徐粲心中最担心的还是那断肠草的事,它们多长一天都让人心里不安。 “老大”福荣拽一拽徐粲的袖子,这全庄近百户人家呢,说起来简单,真正赔偿起来可是一大笔数目。徐粲在这儿夸海口容易,可是到时候怎么拿钱啊?程副堂主他们不在,这事还是慎重得好。 徐粲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仁义堂有多少资金,但应该能暂时解燃眉之急,总之,必须先除掉断肠草,才能继续后面的事,否则等那些美丽却要命的花开出来,一旦被幕后的有心人利用,一定会造成比现在更大的混乱。 不错,老六他们只是一帮目不识丁的农民,应该不会认得这种草的价值功用,背后一定有人撺掇他们种植的,只是现在不能着急,要一步步找出来这个人。 “如果大家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请颜大人和里正作证,白纸黑字立下字据,如何?”徐粲起身,不给他们任何犹豫的机会,有些事越想越复杂,早早了解才是。 “你不会骗我们吧?”老六和身边几个人忽相看了看,心里其实都已经赞同徐粲的提议,只是觉得这事未免太过容易了些,明明他们犯了法,怎么会毫不责罚还全数补偿呢? “当然,我徐老大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最重信义二字,况且咱们有字据在,我也跑不了不是。”徐粲笑眯眯地拍一拍老六的肩膀。 “怎么样,咱们要不要信他?”老六回头继续和同伴们商量。“看着不像是在诓我们的样子。”“是啊,荣子不就在替他干活吗?听银嫂子说是个很好的当家。”毕竟只是一群本性淳朴的农民,大家都没有异议,从心底愿意跟徐粲做这等对自己无害的交易。 “好,那我们回去吧,事情还有很多呢!”徐粲满意地点头,拉着老六就要往回走。 一群人刚刚挪步,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起,福荣回身一看,“老大,好像有人过来了。” 徐粲他们也都转了过来,瞧着马上的人由远及近。 “是仁义堂的徐堂主吗?”马上是一个身形健壮的英武男子,看着面容粗犷却是一身正气。他疾驰过来勒马之后翻身下来,走到徐粲身边,问话之间略显焦急。 “是我,你是谁?”徐粲自认没见过这人。 “我是扶胥坊的护卫平元,不知徐堂主可曾见过我家主子?”那人抱拳回答,显然是江湖作风。 “扶胥坊?”徐粲恍然大悟,好像上次流光提过他有护卫来着,毕竟是那种环境,没几个打手也安生不了。可是他怎么会来这儿找流光呢? “徐堂主是说,从没见过我家主子?”平元脸色大变。 “没有啊,他说过来这里吗?”徐粲也是一颗心提了起来,如果流光来这儿找他的话,那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一定是出了什么牵绊住他的事情。 平元摇头:“听贵堂的人说,我家主子带着如晦昨天去过,问了您的去处之后,好像是往这个方向来了。可是他们昨天一晚上没有回去,我就一路找了过来。” 他们正在说着,后面的百姓里忽然起了议论之声。“会不会是走错路了?”“要是走到山岭的那一边,那可就危险了!”“是啊是啊” “怎么回事?”徐粲转身,一脸凝重。 老六离他最近,开口回答:“柴阳和邻城的边界就是绿岭,但是也只有岭这边住了人,另一边是荒山,里面有个双峰寨,听说有一伙强盗长期占据,而分叉口就在来这儿的路上,如果走错了会很危险。” “强盗?”徐粲顿生无力之感,怎么到哪里都离不了这种事,绿林大盗什么的,难道真的是古代最流行的职业吗? “这位大哥,麻烦问一下,可有从这里到那座荒山的路?”平元牵马过来,神色之间尽是担忧。 “有是有,但要经过一片湖泊,你骑着马没办法过,再说你一个人,也打不过那一群人。”老六脑子还算灵活,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平元却是翻身上马:“哼,一群不成气候的小毛贼而已,还入不了我平大爷的眼!” “你别冲动。”徐粲上前拉住缰绳,“六哥说得没错,你一个人去也是送死!” “多谢徐堂主好意,可是事关我家主子安危,我非去不可。”平元眼神坚定,徐粲对这种一身蛮力的二愣子也见过不少,索性不再浪费口舌。“好吧,不过你还是先等片刻,等我回去和这些村民签了字据,我陪你一起去找。”万一流光真被强盗抓住,必须智取才行,否则一定会造成伤亡。 “老大,还是我们去吧,太危险了,几位副堂主不在,我们可不能让您去冒险!”福荣等闻言却是大惊失色,双峰寨的那伙强盗虽然很少来这边闹事,但也是名声在外的,邻城的富户们没少遭罪,自家老大现在一点武功都不会了,去了不是往人家嘴里送肉吗? 徐粲掰开福荣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小模小样的还挺有力气。不过,要是流光真的昨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到,那有很大的可能是上了岔路了,万一真进了强盗窝,不说流光那身文文弱弱的气质半点威慑力都没有,要是赶上强盗里面有几个男女通吃的,流光那小子生的一张好面皮,指不定要遭多少罪。 “福荣啊,你老大是谁?”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福荣如坠五里雾中,徐老大却还顾得上故弄玄虚。 “仁义堂的堂主!”龙套甲声若洪钟,嘿,福荣那傻小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回答,不是白白给自己机会吗? “对!”徐粲赞许地一掌削上龙套甲的肩膀,后者又是热泪盈眶。“你老大好歹也是吃江湖饭的,最讲究的就是“仁义”二字,朋友有难,自当拔刀相助,岂能临阵退缩!” 徐老大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平元在一旁却瞧得心焦,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双峰寨,哪里还顾得上听徐粲在这儿表决心? 不过,这一套铁定还是有人吃的,一干子普通老百姓们就再度被徐老大的高风亮节唬的一愣一愣,最后一丝怀疑也荡然无存,大概徐粲让他们马上就拔掉那断肠草也不会有二话。 “徐堂主,你去救人吧,咱们这就回去拔草,您放心,等您回来了,一定一棵那害人玩意儿都看不到。”果然,老六和几个兄弟们商量一下,都是血性汉子,被徐老大“重情重义”的行为感染,连字据都不着急立了。 “好!六哥是个爽快人,咱这朋友交定了!”徐粲跟这几个农民兄弟在最短时间内建立了深厚情谊,执手相望,徐老大眼神霍霍,“那你们先回去,该怎么做那个沈大夫会告诉你们,事态紧急,我先往双峰寨一探,回来再和兄弟们喝上几大碗!” 陶庄的汉子们现在已经彻底被徐老大洗脑,一个个像送别亲人一样,千叮咛万嘱咐地目送着徐粲和平元策马而去。 福荣几个却是愁眉苦脸,尤其是龙套丁,沈均的嘱咐还清晰在耳,他已经看着老大孤独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这么来几波怎么体现主角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还是忍不住,不想看书,抽空来一发~自娱自乐也是极好的。 ☆、名副其实的双峰寨。 “你说你们堂主去哪儿了?” 这青天白日的,平地一声雷,让安安静静的陶庄颤了一颤,声音的主人眉头紧锁,脸色阴鸷,堂中站着的福荣哆嗦着一张嘴,怎么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这也难怪,谁能想到平时温柔多情风流不羁的沈大夫,竟然会露出这般吃人表情呢? 沈均却是自个儿已经快呕出一口血来,这老大自从失忆之后,当真是片刻也没消停过,查户口一事不说,这断肠草还长得生龙活虎的,他又跑强盗窝里去了,这种变更的速度就是他再多副手脚也跟不上啊! “双峰寨是什么地方?你们堂主去那里做什么?”一旁颜峤主仆却是不知所以,他们刚来,对全县的情况实在不怎么透彻。颜峤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沈均,又瞧着双腿打颤的福荣,和颜悦色地问道。 “是个强盗窝。”福荣听着是颜峤问自己,赶紧开口回答,“我们堂主去救流光公子去了。” “流光公子?”颜峤听着这名儿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沈均缓过劲来,没有再让他们再废话下去,兀自打断:“颜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事需要回城一趟,这里的事就麻烦您了。”说着他起身就要出门,真正是火急火燎一般。福荣他们几个也都本能地跟了上去,却被沈均拦了下来:“你们几个留下来帮颜大人的忙,我一个人回去就行。”这里的事也是一堆麻烦,颜峤带着这几个人根本不够用,况且还要保护颜峤的安全,还是这样安排是最好。 颜峤看着沈均离开,没说什么,只是本就沉郁的脸色更是一点松懈也无,起身到院子里,老六他们正在等着,看见颜县令出来,方才操戈相向的众人都是面色微赧,不敢与人直视。 颜峤虽然方才因为他们的缘故狼狈不堪,但也不至于因此记仇,仍然是一贯的温和语调,他吩咐停云可以带着人动手了,就从陶里正家开始,将这带来麻烦的玩意儿趁早清除。 至于徐粲和老六他们定下的赔偿约定,颜峤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以为徐粲把他们说动了而已。真不知是颜大人太相信他这些质朴可爱的百姓们了,还是觉得徐老大当真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稍微动一动就能让铁树开花。 再说义无反顾奔去强盗窝的徐老大和平元两人,正如老六所说,骑马到了湖边之后,宽阔的湖面实在不像是那匹瘦马能驾驭的,两人只好弃马徒步而行,从旁边穿过层层树林之后,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看着可不是什么荒山,郁郁葱葱,满眼青翠,若是贸然闯入,还真容易迷了路。双峰寨如果当真隐藏在这座山里,而流光他们也不下心闯入的话,这事还真是棘手呢! “平元,咱们兵分两路,黄昏时分在这里碰面,不管找没找到人,都要下来。”徐粲回头看了平元一眼,流光这小子选的护卫不错,看着比自家那几个可靠多了。 平元无视徐老大的打量,点点头便往山中去了,半分也不耽搁。徐老大自个儿觉得无趣,选了另一方向也上去了。 山上常年有人来往的话倒不用担心野兽出没,所以徐老大走得很是轻松,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没有多想他藏身一棵树后,等着人走近。 那两人都是猎户的打扮,但是看那身流里流气的皮囊,实在不像正经人家出来的。徐老大勾唇一笑,看来这找人也不是多难嘛!这样想着,他已经从树后探出身来。 “什么人?”两个正说说笑笑的假劣货见半路冒出个程咬金来,一惊之下大声喝道。 徐老大立马装出一副可怜样子,而且他在探出头之前就已经在脸上身上都抹了泥巴,还要庆幸之前福荣堂兄家的那两个小娃娃把他身上的衣服弄得皱皱巴巴的,看上去就是一个落魄的贫家男。“两位大哥莫惊,小的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爹娘都死了,一个人实在过不下去,听说这山上有个双峰寨,是特地来这里投奔寨主大人的。” 徐老大对谎话简直信手拈来,配合他那精湛地毫无破绽的演技,两个假劣货丝毫没有怀疑,毕竟这人看起来完全无害啊。“原来是来寨子里落草的。”其中一个上下打量着他。徐老大忙不迭地点头,落草为寇,好像是有这么一说来着。 “那跟在我们身后吧。”另一个没那么疑神疑鬼,完全信了他,大手一挥,就转身往山上走去,“寨子可不在这里,这儿都是些暗哨,你再乱晃下去说不定踩了陷阱,今儿晚上就交代在这儿了。” 徐老大小跑着跟上去,听得胆战心惊:“敢情是这样啊,我也说怎么走了半天不见人呢,幸好碰上了两位大哥,大恩大德,小弟一定铭感五内。”老大做的不怎么样,徐粲做起小弟来却是得心应手。 跟着两人一路上山,果然连个瓦片都看不到,哪里有山寨的踪影,倒是果然碰着不少捕捉猎物的陷阱,如果不是有那猎户二人组,以徐老大这踩狗屎都能踩到稀的运气来说,指不定早被吊在树上当猴子了。 “走吧,寨子就在底下那山沟沟里,你新来的找三爷就行。”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二人组指着远处冲徐粲说道。徐老大站在山顶上往下一看,原来这座山之后还有两座峰,比之矮了一些,中间夹了个坑,一座看上去有些规模的寨子就卧于其中。 啧啧,真不愧是古代充满智慧的百姓。地处两峰之间,气候适宜,土地肥沃,又有天然的荒山为屏,易守难攻,这简直就是绿林好汉最合适的居家之所嘛,自己手下那几个废物怎么就不知道把这么好个地方占下来呢! 徐粲满心期待着见识一下真正的绿林,暂时忘记了自己使用过度的两条腿,一鼓作气地冲下了山,朝寨子直奔而去。 寨子大门很是气派,足足有十几米高,一块金漆木匾上书三个大字――双峰寨。往里一瞄,只看着一大片空地,再往后是一大排房子。 正想再看个清楚,守门的一帮兄弟已经拦下了徐粲:“说你呢!想进去就拿腰牌出来,鬼鬼祟祟干嘛呢?”猎户二人组没有跟着徐老大过来,所以他还真有点懵:“腰牌?” 此话一出,守门兄弟不乐意了,登时白面变黑,手里的家伙也有机会出来露露脸:“没腰牌?那你小子怎么到这儿来的!”徐老大倒是不慌,伸出两根手指将那明晃晃的刀片夹得离自己远些:“大哥悠着点,我来这儿流的血已经够多了,现在还有正事要做,可不能再流了,再说你们这儿的食物补血也不咋样,我现在连走几步路都快成问题了。” 守门大哥听他罗里吧嗦地一大堆,也没怎么听懂,眼看那刀就又要移了过来,徐老大继续淡定地说下去:“对了,我是来落草的,带我去见三爷吧。” 就这样,徐老大奔波一路,终于进了这传说中的双峰寨,也不知流光在不在里面,要是没有,那他这趟虎穴也闯得太冤了。 另一边陶庄里,也是折腾得够呛,虽然沈均临走时把他写的处理方法留了下来,又有福荣他们帮忙,但颜峤还是忙得够呛,本就有些气血不足,更是脸白得像敷了几层粉一样。停云知道他是因为天气热又熬得太久,一直不停劝说让人休息会儿,可是整个陶庄上百户人家,颜峤就是想休息也抽不出半丝时间。 一直到月初东山,一行人才从一户人家里浩浩荡荡地出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三户了,拔下来的断肠草已经堆在村口一大片,就等着明天晒干烧掉。 “颜大人,您要不要先回去吃饭?”田啬夫看出了颜峤的疲态,感动之余也不忘关切。 身上已染了点点淡绿的颜峤看上去虽然疲惫,却不狼狈,眉目中一抹正气朗朗。看了看夜色下安宁的村庄,他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过。“再走一户吧,还有时间。”陶庄此事可大可小,万一传回县城或郡中,不定会造成什么风波,还是越早处理,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人,要不您跟田啬夫先回去吃饭,我认识路,我们再接着走就行。”福荣笑得贼甜,先替老大照顾好大嫂,一定不会有错。龙套四兄弟再次棋输福荣一招,懊恼不已,亡羊补牢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劝颜峤休息。 不过这位颜县令的确是个执着的主儿,太过忧心此事,烦于众人聒噪,一言不发,兀自加快脚步向下一家走去。停云无奈摇头追了上去,自家少爷这顽石一般的脾气,他领教得不是一次两次了。 “唉,柴阳终于出了位为民做主的好官啊!”田啬夫他们却是一脸动容,恨不得泪洒当场。老六一干更是悔恨不已,方才挥着锄头镰刀的是谁来着,真想一棍子把他们打死! 入了夜的乡下是分外清凉的,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安抚人心的旋律。沉沉暮色之中,袅袅炊烟裹挟着饭菜的香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蕾,尤其是忙忙碌碌一整天之后,那已不只是让人饱腹的味道,更是一种奔波一天之后的归依。 只可惜,这样的踏实和安心,并不是每个人都享受得到,很多人追逐一生,到头来才发现最怀念幼时喊自己归家吃饭的那一句呼唤,彼时却再也没有那样纯粹的心情去应一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不说什么了,这一章大家就略过吧,写得很渣――因为老娘被考试虐死了。你丫发大纲有什么用!你考一道了吗?!你丫出的名解干脆用阿拉伯文算了好吗!老娘当场就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不说了,老娘已经买了东南枝的票了,买了好吗!还是最好的位置,哼!有钱任性! ☆、救人救这么容易还是小说吗? 入夜的双峰寨火把通明,衬着背后险峻大山,气势十足。徐粲站在三爷的小楼上,看着楼下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院子里,大伙儿支着篝火喝酒吃肉,划拳擦掌,人声鼎沸。突然就有些心酸。看看人家这规模,这才是混混该有的标配,哪像自己,住着一个中规中矩的院子,养着一帮成天只知道谈论八卦的手下,真是憋屈! “你是新来的?”忽然房间里传来一句清冽的声音,徐粲应声看过去,忙不迭地应声:“是,小的徐白米。”这名字用起来还真顺嘴。 “徐白米?”清冽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犹疑,“这名字倒是别致,哪里人氏?”“陶庄。”徐粲顺口拈了一个现成的。“话说这三爷还真是嗦,这年头小喽落草用得着问这么详细吗?”徐老大在心里腹诽,可是怨念归怨念,抬头看一下这位双峰寨的三爷,双眸如星,双唇如玉,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清雅气质尽显,怎么看都跟土匪不沾边。再看他这座小楼,也是布置的极其别致馨雅,倒像是哪个公子住处,浑然不似匪窝。 “是柴阳的陶庄吗?”三爷皱了眉,更添了几分孱弱的文人气息,“陶庄何时有了徐姓?” 徐粲心里一惊,正要编个什么理由出来,门外一个喽说话:“三爷,老大问您怎么还不去吃饭?” “我今天不吃了,你下去吧。”徐粲瞧着那位三爷更加紧皱的眉头,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却是赶紧想自个儿的理由。 小喽应声退下,徐粲也以母亲改嫁仍寻旧姓为由掩饰了过去。三爷倒是没什么怀疑,又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以徐老大的功力自然游刃有余。 见这位三爷人模人样的,徐粲正想着是不是借机问一下最近寨子里有没有外人来过,就听到门外一声大吼: “景书生,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还是你非要本寨主亲自来请?” 伴着嘹亮爽朗声音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九尺,体态壮硕的大汉,一身赤膊短衫,腰围刀套,蹬着一双褐色皮靴,一左一右又是两把小刀,简直浑身就在写着“我是土匪”四个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土匪,就是土匪中的土匪一号。 “天气太热,我没有胃口。”趁着徐粲打量的功夫,那人已经进到房中。景致从书桌后起身,绕到一旁榻上怡怡然地喝茶,看起来对这位大汉没什么好脸色的样子。徐粲瞧左瞧右,有些闹不清这什么情况。难道这为如此英武的老大也是被架空的不成?那还真得跟他好好畅谈一番,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同掬一把辛酸泪啊! “那你也得给我吃点去,要不然饿死了你传出去说我双峰寨的潘爷虐待手下,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潘老大一通说完,徐粲觉得地面都颤了三颤,这秀气小巧的小楼就此塌掉都是有可能。 “呵!”景三爷哂笑一声,“你潘老大还怕人笑话?两把削胳膊,两把断腿,剩下一把割舌头,还有谁敢笑话?”徐粲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果然潘老大身上竟然挂了五把刀,一大四小,应该都是锋利无比。 潘老大脸色沉了沉,景三爷不是夸奖是在嘲讽他还是听得出来的,不过一时也没找到什么话来反驳,懊恼之余就瞥到了旁边傻站着的徐粲,揪过来就是一通大喝,可怜徐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做了这冤大头,耳朵都差点被震聋,胸前的衣服被潘老大鹰爪一般的五指钳制着,半晌透不过气来。 娘的,好不容易混进来,竟然还没问出流光下落就要被闷死在这儿了吗?而且自己这种被人老鹰抓小鸡一样弄死的死相,程远他们就是知道了大概也会觉得丢人,放任自己被抛尸荒野吧? 就在徐老大快要断气,已经翻了白眼的刹那,景三爷清冽含笑的声音又在房中响起:“怎么?这次是要直接在我这儿动手了吗?要不要我给您腾个地方,别让您杀的不痛快?” 心中刚升腾起一丝希望的徐老大顿时又翻了白眼。有这么劝人的吗?您这种语气,我可能会死的更快啊! 不过世上啥稀奇事都有,看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潘老大竟然没有被激怒,反而真得手下松了几分。徐粲赶紧抓紧机会挣扎下来,躲到一边狂呼吸。啊,这古代的空气就是甜美新鲜! “景书生,我告诉你,老子这么对你是给你面子,你再这么阴阳怪气的,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潘大汉咬了咬牙,能听出来是在压抑的嗓音还是比一般人要响。 “那我就静候您的不客气了。”景致嘴角仍挂了一丝嘲讽的笑,看着跟方才徐粲所见浑然不似一人。回应他的,是潘老大愤然离去时摔门的声音。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只听到徐老大在猛烈呼吸的呼哧声,好不尴尬。 “那边有水,喝了就出去吧,你的腰牌明天就会做好,到时候来领一下就行。”恢复脸色的景致以眼神示意自己旁边桌上的茶水。徐老大可不是会客气的人,闻言就扑了过去一顿牛饮,总算压下去几分嗓子的不适。“刚才那就是寨主啊,真凶猛!”徐粲一边喝茶,一边跟景致攀谈。 景致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却拿了旁边一本书来看。 “三爷也喜欢看书啊!”徐老大锲而不舍,探头过去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书,看着竟然有几分熟悉。“咦?《风物志》?”“你也看过这本书?”景致果然来了兴致,抬眸看向徐粲。 “我没看过。”徐老大摇头,“不过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给我讲过一些。”这朋友自然是颜峤,当初在县衙住着的时候,有两天他就是一直看这本书来着,自己问了几句他还很有兴致地讲解了一番。 唉,这样一想,突然就很想念桑桑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转头看了看屋外的夜幕,徐老大一个大男人竟然莫名伤感。 景致点点头:“这本书不错,看来你那位朋友也很喜欢各处游历增长见识。”徐粲愉快地替颜峤接受了这个评价:“不错,他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各处都踏足过呢。” “那真是好。”景致眸中露出一抹艳羡的神色,“漠北雄浑,江南婉约,能尽情领略真是人生乐事。” 徐粲瞧着他这副表情,眼珠一转:“看景三爷也是同道中人,有时间我将他带来,你们两个畅谈一番,也是人生乐事。”嘿嘿,先跟这位景三爷打好关系,流光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景致正要点头,眸中忽然有一道利光闪过:“听徐公子方才说话,实在不像是普通贫苦百姓。”连称呼也换了。徐粲暗道不好,一时n瑟,竟然忘记改变口气了。 “徐公子还是实话实说吧,方才景某就觉得不妥,阁下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损,料子却是最好的云锦,而且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话,这双手未免也保养得太好了些。” 徐粲瞧了瞧自己骨骼分明,肌理均匀的双手,突然有种想切掉它们的冲动。没事长这么好干吗?粗糙些才有男子气概好吗?可是没办法,程远他们也不知道用什么养得,虽然不像颜峤的那样白皙,却也是细嫩有余。啧啧,一双美手啊! “这个”一向所向披靡的徐老大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景某看你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只要你不伤害寨子里的人,我会放你离开的。”景致察觉到他的犹豫,提前下了保证。“真的?”徐老大顿时热泪盈眶,他怎么突然人品爆发了呢?竟然遇上这么善良的一个土匪头子。 景致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充满鼓励,就像是课堂上老师提问时一般殷切,好像只要这样,学生就可以酣畅淋漓地说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一样。“我是来救人的。”徐老大一咬牙,说就说了,他就赌一把这景三爷本质是个良家妇男。 “救人?”景致秀气的眉头再次皱起,“寨子里又抓人了吗?”明明潘越答应他不会再乱抓人进来的,难道他又食言?不过,他这样欺骗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抓了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一抹冷笑在景三爷嘴角蔓延。 徐粲就如此这般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下,当然,他是仁义堂堂主的事没说,流光是扶胥坊坊主的事也没说,毕竟这可是土匪的地界,绑架勒索是人家名正言顺的手段。他们这两个还算有点高富帅的,还是别说出来惹那麻烦了。 景致叫来一个小喽询问了几句,果然说是昨天下午抓了两个奸细捆在牢房里。徐粲一听就跳了起来,这绝逼是流光和他那个哑巴小厮,两人一个牙尖嘴利,一个讷讷难言,被当成奸细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说不定流光公子已经一脸“我就是奸细,你能耐我何”的表情落实自己这罪名了呢。 景致见状,便吩咐小喽前头带路,领着徐粲找人去了。 “三爷,您请。”寨子里自制的大牢还真像模像样,小喽恭恭敬敬地把景致和徐粲请进去,带到关着流光主仆的那一间。 “哼,终于肯来个能说事的了吗?本公子还以为你们这是一群野猴子呢!” 未见其人,徐老大就先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下次再绑你流光公子,就应该连嘴巴也堵上,要不然这耳朵真遭罪!” 双手被缚住的流光闻言起身,看到徐粲的那一刻有些许惊讶:“徐粲?”然后就是反唇相讥回应方才的冷嘲热讽,“嫌遭罪不知道堵上你的耳朵,又没人让你听。” 徐粲扬了扬拳头:“你小子够了哈,老子千辛万苦闯到贼窝里来救你,不道谢就算了,给个好脸色都不行啊!”流光翻个白眼:“又没人让你救!” 景致看着他们之间有趣的互动,脸上也是笑意清浅,转过身吩咐手下将牢门打开。“三爷,这”看守牢房的人似有犹豫。“怎么了?”景致皱眉,潘越的这些手下一向对自己恭敬有礼,鲜少有这样质疑的时候。“人是二爷抓的。”果然,守门人一说话就证实了景致心中猜测,又是那个看自己不顺眼的赖二。 “把钥匙给我。”景致也不为难守门人,取了钥匙自己来开,“赖二问起就说是我夺了你的钥匙开的。”守门人感激地点头,取下钥匙递了过去。 徐粲在后面瞧着,心中对景致的好感直线上升,结交之心顿起,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好混混,跟他徐老大简直有一比嘛,不认识一下都过意不去。 景致可不知他的打算,替流光他们解了绳子之后,便带着三人去了自己的小楼歇息,等明天再送他们下山。路上也不忘去了一趟厨房,替没有吃晚饭的三人拿了些吃食。 不费吹灰之力就救出流光的徐老大得意到不行,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大喇喇几根鼻毛立着,真是煞风景极了。流光兀自吃饭不理他,就景致偶尔问他几句柴阳的风土人情。 徐粲哪里知道柴阳的事,他刚过来也没几个月,除了颜峤别的也没怎么在意,你要是问他颜峤的风貌人情,他还能跟你扯上一大篇。景致问了几句见他不多说也就淡了,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徐老大有心问一下流光究竟是怎么迷路才能迷到这山后山来的,可是咱们傲娇的流光公子吃饱喝足之后,饭碗一推,就躺床上准备见周公去了。两厢没趣的徐老大啃了两口馒头,抱着几个苹果回自己屋里等待天亮,好威风八面地重返桑桑怀抱。 有志者事竟成,他就不信了,颜峤真对他没一点儿感觉。明明在自己面前比在别人面前更轻松自在不是吗?明明心事满腹不与人诉却对自己轻易露出疲态不是吗?如果当真对自己没那种心思,为什么不是厌恶地躲开,却怅惘无奈得让人怜惜呢? 唉,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一定是自己这文火慢炖不够给力,怎么来一记猛药让他乖乖投怀送抱才好呢? 一天之内,劝服了老六他们又救回了流光主仆的徐老大心里舒坦,躺床上闭上眼就是颜峤的身影跑来跑去,嘴里的苹果都没嚼完就迫不及待地到梦里和颜桑桑谱写一曲感天动地的爱情神话去了。 “桑桑,好喜欢你”咬了几口嘴里的苹果,含混不清地吐出来几个字,徐老大哈喇子流了一枕头,不知道被景三爷知道会有多后悔留他住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男生的美手毫无抵抗力,那简直就是艺术品,有幸见识过几个,真想拔下来换了自己那双爪子~~~ ☆、热心肠过头的徐老大。 第二天一早,徐粲难得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捎带着闹醒了流光和如晦。前天晚上在大牢那阴冷潮湿的地方呆了一宿,好不容易昨晚儿睡个囫囵觉,流光脸色不怎么好,穿衣洗脸时故意拖拖拉拉让徐粲着急。 等流光公子终于拾掇整齐,三个人准备去跟景致告个别之后就踏上回程,可是刚一出门,远远地就瞧着一帮人往小楼这儿来了。 “娘的,这不会走不了了吧?”徐老大瞧着楼下扬起的灰尘漫天,笑脸一下就耷拉了下去,“都怪你洗个脸洗这么半天,抹一抹就行了,非要拖到现在。”嫌弃地看看身边焕然一新的流光,徐粲对他身陷狼窝还不忘臭美的德行是一百个看不上眼。流光瞧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徐粲,眼中的鄙夷之意更甚,竟然还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好像徐老大随身携带了什么生化武器一般。 就在两人互相鄙视的关头,底下那一帮人已经冲了上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大有要把这小楼掀翻的意味,等徐老大反应过来,正要拉着流光从另一边躲躲,就看到一个刀疤脸的大汉带着一群虾兵蟹将转过了楼梯拐角。 “赖二,我说过不准你再踏上我这小楼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徐老大动一动,一道身影从旁边的房间转出,清冽的声音响起,及时阻住了那刀疤脸大汉。 “姓景的,你私自放走老子抓的人,老子才要问你什么意思呢!”刀疤脸大汉大手一挥,身后一群人停下,他单刀直入,毫不掩饰来意。 “哼,我想放就放。”景致面对一个彪形大汉毫不退缩,反而嗤笑一声顶了回去。赖二平时就看不惯他这副轻视自己的态度,顿时就怒发冲冠,拔刀指着景致开骂:“姓景的,你仗着大哥给你撑腰,完全不把寨子里的规矩放在眼里,想干什么干什么,老子忍你很久了,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架,要不然就给老子滚出这双峰寨!” 景致靠在门框上,仍然是方才冷然的笑意,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赖二的话激怒:“我做我的事,为什么要跟一个愚蠢的莽夫打架?想赶我出这个寨子,让你大哥发话,我马上就走。” “你说谁愚蠢?!”赖二怒气更甚,眼看明晃晃的大刀已经落到景致的眼前。“危险!”徐粲两个字喊出,正要扑上前去,空中一道劲风闪过,就看到赖二痛呼一声,捂着手腕退了两步,手里的大刀也应声掉落在地。顺着石头飞过来的方向看去,楼下一个人拿着弹弓而立,眉目爽朗,霸气凛然,正是这双峰寨的当家――潘越。 “老二,你又在闹什么?马上带着人给我下来!”一声嘹亮的大喝,在清晨空旷的院中听起来分外激越。赖二咬了咬牙,还是带着人转下楼梯去了。 徐粲看一眼盯着地下的大刀愣在那里,眸中有几分哀戚,又有几分无奈的景致,心中闪过一丝了然,嘿嘿,基情真是无处不在啊,没想到这藏于深山的双峰寨里,几位爷之间还有这种纠缠复杂的狗血剧情。老二爱慕老大,老大心疼老三,老三对老大又爱又恨,这实在太他妈地刺激了! 身为八卦头子的徐老大忽然就萌生了留下来一探究竟之意,凭他多年总结的经验,也许他还能做一次月老,成全一对怨偶呢,这可是胜造好几级浮屠的大好事,说不定自己帮了月老的忙,他一感动一感激就把自己和桑桑之间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线给彻底系紧了! 说干就干,徐老大可是天生的行动派。“流光,你要不再去睡会儿,我有点事办一下,咱们一会儿再走。”回头看一眼对这里的事不甚在意,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起床气里的流光,徐粲先把这个障碍物打发走。 “要走就走,不走就不走,一会儿一个样!”流光黑着脸瞪他,拂袖转身就回了房间。徐老大无缘无故受了这莫名气,也只能摸着鼻子算了,毕竟眼下还有大事要做。 敲开景致的房门,就看到他一脸认真地正在那儿看账本,倒是有几分程远的模样,不过比那个面瘫脸平易近人多了就是。 先谢过景致的帮忙,徐老大自来熟地往近处凑了凑。“那个我看景三爷不像是这寨子里的人,难道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景致儒雅书生,举止有礼,岂是在这山寨环境下可以熏陶出来的,看看赖二那副德行,就知道土匪应该长什么样子。 景致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摇头否认:“不是。”“可是看你温文尔雅的,明明就是个谁家公子的模样,怎么会落草为寇呢?”徐老大锲而不舍,“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你帮我一次,我徐老大知恩图报,一定会尽心竭力替你排忧解难的。” “徐老大?”景致皱眉,这称呼听起来有点耳熟。“嘿嘿。”徐老大一时说漏了嘴,也不隐瞒,“景三爷别看我这副落魄样子,柴阳城里有个仁义堂,不知道三爷听过没有,徐某不才,忝居仁义堂堂主之位。”忝居?从徐老大口里出来这样的话才叫人瞠目结舌。 “原来如此。”景致虽然惊讶倒也没多表现,徐粲他们颇有来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说徐粲,就是那个被赖二误抓的流光公子,相貌气度也是人中龙凤。“那徐堂主就不必再以三爷相称了,叫我景致就好。”两人的身份地位一下换了个个儿,虽然平素没什么来往,但仁义堂比之双峰寨,可不是一般的实力雄厚。不过,徐老大对此不怎么清楚就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老大心想事成,笑得眯眯眼,往前靠了靠化身八卦记者,“相识即是有缘,景致啊,咱们现在也算朋友了,你不惜得罪那个赖二帮我救出流光,我总得做些什么来还你这个情。说吧,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咱兄弟两个好好筹划筹划。” 景致躲开他一心帮忙的炽热眼神,斟了茶来掩饰内心慌乱:“我没什么难事,徐堂主还是早早回去吧,别再生出什么波折来。”“景致!”徐老大一声大吼,反倒吓了景致一跳,“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算怎么回事?喜欢那个五把刀就去找他说个清楚,这样别别扭扭的,真是丢男人的脸!” 景致一下红了脸:“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喜”喜字刚出口,面皮薄的景三爷就怎么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不是每个人都像徐老大那么肆无忌惮,更何况还是一群半开化的古代人。 “不喜欢你看到他就两眼生光,不喜欢你还故意到处跟赖二作对得到他的包庇,景致啊,做人得诚实。”徐老大说得头头是道,简直就是个资深爱情专家。景致脸红更甚,虽然徐老大自顾自地将两人定位为朋友,但毕竟相识不过两日,由这样一个还算陌生人说出来自己和潘越的事,怎么都有点难为情。“徐堂主,我的事很复杂,你还是不要操心了,快下去吃完早饭离开寨子吧。” “吃什么早饭?”徐老大义正言辞,“不替兄弟解决好终生大事,我怎么能吃得香!”说完就要拉着景致去找潘越面对面说个清楚。 “徐堂主,你放开我。”景致挣脱出来,重新坐回椅子上,“我说了这事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那就长篇大论说上半天,总会说得清楚。”徐老大被激起的斗志,又岂是景致这样推脱可以消下去的。 “呵,他除了寨子里的事会跟我说上几句,其他事又怎么会耐着性子听进去半句?”景致凄然一笑,一张温良面容竟染上几抹艳色,看得人心中一酸。徐粲到一旁坐下,脸上也是感同身受一般的落寞,桑桑何尝不是如此,每每自己多说一些,他总是岔开话题,那日桐树林中,好不容易他肯开口正视自己的心意,却是三言两语离不了让自己放弃。 “我跟他认识已经三年了。”许是长久压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了解他心情的人,景致忽然开口说起了他和潘越的事。“那时我还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只想着好好用功,将来能进京赶考,博取功名,光宗耀祖。若不是他带着人闯进我的书房,大概我现在已经是个秀才,举人?至少不会在这样的深山里。”景致嘴边勾起一抹苦笑。“闯进?”徐粲把握住他话里的关键。景致看他一眼起身站到窗边,看着小楼下盛放的蔷薇,有馥郁的香味入鼻。 作者有话要说:  恋人是春天的幻影~重新看这一集,好伤感~一定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各有各的麻烦事,只是平时不提罢了。 “我本是宿城景家的二少爷,景家世代经商,家中小有积蓄,三年前父亲和兄长到外省做生意,家中只留下不会武功的我和一干妇孺,他就是趁那个时候带人到府中抢夺财物的。”宿城便是柴阳邻城,徐粲虽没去过但之前也听说过,正如他所料,景致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明显就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财物没抢成,倒抢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回去?”徐粲打趣道。景致红着脸瞪他一眼,徐老大赶紧作揖讨饶,听他继续说下去。 “大哥留下的护院把他们赶了出去,我却被他们带到寨子里来,大概是因为没有抢到什么东西的缘故,那些人就拿我来出气,是他阻止了他们,我才在这里完好无缺地活了下来。后来,他常常来找我聊天,知道我看得懂账本,就把寨子里的这些事交给我来管,这样一呆就是三年。” “你家里人没来找你?”徐粲惊讶。 景致叹了一口气:“自然是来过的,只是这双峰寨连官府都奈何不得,父亲和兄长自然也没有办法。”“拿钱来赎也不行吗?”徐粲继续插嘴,强盗们求财,既然景家有钱,应该比官府好办得多啊。 景致摇头:“听说父亲有派人来谈判,但是他却拒绝了,连寨子都不让人进就赶了出去。”徐粲忽然笑了起来:“都这样明目张胆地不舍得你了,还有什么复杂的,那个五把刀一定也很喜欢你,只是碍着面子不好说罢了。”“真这么简单我也不用苦恼了。”景致转身靠在窗户边,笑得比哭还让人心酸。 “那事情的症结在哪儿?”徐老大听得糊里糊涂,明明就是个强盗和公子的狗血爱情故事。 “你也见过赖二了,他和潘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来到寨子里之后,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找茬,可是潘越却每次都只是责罚他。”说到这里景致嘴角的苦笑里终于不可抑制地多了一抹甜蜜,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时间一久,寨子里就有风言风语传出了。赖二曾经去问过他,他却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毫不犹豫?”徐粲喝了口茶,听故事也是消耗能量的。 景致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眸中闪过一道深入心扉的痛楚,可见当时对他的影响有多深刻。“不错,就在他当着众人的面否认之后,我本来也打算去找他问个清楚的。明明没那份心思,为什么不放我回家。可是,他却突然大张旗鼓地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妻子。” “娶妻?”这下徐老大惊得从座位上一下跳了起来。没想到那看上去像是个英雄好汉的潘老大竟然是个渣攻,真是人不可貌相!徐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愤怒之情,恨不得立即去教训那人渣一顿。 景致点头:“他在那年冬天娶了寨子里的一个女人,婚礼热热闹闹地办了三天。”淡淡地叙说着,景致极力压抑着凄惨的心情,“我本来想着趁这个机会再提出要走,他一定不会阻拦了。可是大雪封山,他又以危险为由让我继续在寨子里住下去。开春之后,我曾经不告而别过一次,却被他带人抓了回来,他只留下一句“绝不会放我走”,就出了寨子办事去了,再回来已经是三个月之后。就好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一样,他重新像朋友一样和我相处。”景致脸上露出错综复杂的神情,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也没有搞清楚那人的心意,真的不知道还有多长的时间可以耗下去。 “这个渣攻,有老婆还霸着别人,真是不可原谅!”徐老大恨恨道。“没有。”景致摇头,“半年前他娶的那个女人就生病去世了。”“去世了?”徐粲吃了一惊,这剧情还能再狗血点吗?三年发生这么多事,波澜起伏的,真当是在演电视啊! “你昨天也看到了,他上我这小楼也不过是说一两句话就走,连坐下喝口茶都不肯,你让我怎么开口问个清楚。”景致话刚说完,就看到徐老大不顾形象地大笑。“什么?”景三爷黑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景兄这样子好像古代那些不能下绣楼的少女,望眼欲穿地等着一会情郎”“徐堂主!”徐粲不着边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致恼羞成怒地一喊给噤了声。 “好了,你安心吧。”徐粲缩手成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收起笑意,起身走到景致身边,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事包在我身上,三天之内,一定给你套出那小子的真心话来。” “你有什么办法?”景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 “山人自有妙计。”虽然不被相信很受伤,但徐老大还是挤眉弄眼故弄玄虚地倒弄了一番,给景致一个放心的眼神,在他耳边如此这番一般。景致的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煞是好看。 双峰寨的大堂之中,潘越坐在主座上,正跟底下商量这什么,赖二一脸谁欠他百万两银子的表情坐在下首,脸上那道斜着的刀疤因此而皱在一起,更是恐怖。 一个小厮进来奉茶,许是昨夜没睡好一时迷糊,竟然在给赖二倒茶的时候一下弄翻了茶杯,几乎要烫到赖二,于是倒霉虫就被心情正不好的赖二爷毫不犹豫地赏了一脚。 “不长眼的家伙,吃进去的都是屎啊,连倒个茶都没力气!”赖二擦过身上的茶水,抬头就是一阵大喝,倒霉虫唯唯诺诺地道歉,二爷的火爆脾气寨子里人尽皆知,自己大概是昨天忘了烧香才惹恼这尊大佛。 “你不是姓景的跟前的人吗?怎么会来大堂伺候?”赖二这会儿才看清倒霉虫的模样,怒气更甚了三分,那小白脸就是生来跟他作对的,这会儿主子不在,就换成小厮来泼自己一身茶。“三爷说他不需要人伺候,就让小的来前厅了。”倒霉虫结结巴巴地说完。“哼,把人都赶走,他一个人说不定在筹谋什么好事呢!那个牙尖嘴利的白眼狼!”赖二口无遮拦,忘记了潘越也在场。 “三爷不是一个人,”没等潘越开口,倒霉虫不知哪里借来的勇气,忽然张嘴替景致辩解,“三爷和徐公子在房里看书聊天,说的都是寻常的话,没有筹谋什么。”“徐公子?”赖二皱眉,脸上的刀疤颤了一颤。“就是昨天来找大牢里那两人的徐公子,小的来这儿的时候他还和三爷在房里。” “嘿嘿。”赖二眼珠一转,奸奸一笑,抬头看一眼朝正往这儿看的潘越,笑得意味深长。倒霉虫只当自己终于有胆量替三爷说了话,抬头挺胸地端着盘子出了大厅,浑然不觉自家老大已经脸黑如墨。 景致小楼二楼,一向冷冷清清的房间里这会儿却是热热闹闹,三个性格各异却都是一表人才的男子正相坐谈天。 “喂,我说你这办法有用没有,别万一弄巧成拙了,景二少一生幸福可就葬送在你手里了。”睡饱了的流光终于有了几分好脸色,只是说出来的话照样不怎么好听就是。“景二少?”神情得意的徐老大闻言顿了一顿,不是景三爷吗?流光还没有回话,一旁的景致却是突然开口:“啊!你是柴阳齐家的少爷”流光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啊,本少爷长得太普通,没能让你过目不忘。”景致被他呛得脸色一红,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别欺负我这听不懂的好吗?”徐老大不满被两人忽视,明明他才是主角,该万众瞩目才是,却每每都是被尽情忽视的那一个。 “之前商会聚会,齐家和景家都曾出席,我们见过一面。”还是景致心好,耐着性子替徐老大解释。徐粲恍然大悟,记得之前戏弄县衙那小白脸的时候,李满说过流光原来是什么大家少爷来着,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在贼窝里还能碰到熟人。“不过我倒是不曾想,原来温文尔雅的景家二少爷,竟然会在这荒山里和一帮土匪住上三年。”流光饮一口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直戳景致的伤疤。 景致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兀自垂了头握着茶杯不言不语。流光说得是实话,他不知该如何反驳。明明应该饱读圣贤书,考取功名为景家光耀门楣的,却在这里蹉跎了大好的三年时光。或者,这一次再没结果的话,自己真该死心回去吧。就当这三年是一场梦好了,梦醒了也该回到原来的轨迹上,继续做自己的景三少爷。 徐粲瞪一眼口无遮拦的流光,转头安慰失落的景致:“你放心,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人贵脾气相投,虽然只见了两次,但徐粲相信自己的眼光,潘越那样坦荡磊落的气质,绝不会随意玩弄感情,应该也有他的难言之隐才是。流光冷哼一声,表明自己对此的不屑一顾。 “你别在那儿阴阳怪气的,你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一个不通情理的面瘫脸,就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徐粲冷笑一声,戳人伤疤的事谁不会,只是不想搭理他罢了。果然,流光闻言起身,看着徐粲的眼神里已经多了□□裸的敌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老大不紧不慢地饮茶:“我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哑巴,有眼可以看,有嘴巴可以打听,你和面瘫脸那点事,我知道又有什么稀奇。”上次在仁义堂,流光和程远之间的诡异气氛就让人生疑,尤其是沈均来了之后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凭徐老大的八卦天赋,嗅出点什么来也是情理之中。事后听说流光带走了程远的棋盘,还留下那样意义深刻的话,稍一对沈均威逼利诱,就啥都承认了。嘿嘿,没想到那面瘫脸竟然和毒舌的流光有一腿,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不过好像是流光热脸贴冷屁股就是了。 “真不好意思,你和颜浔桑那点事,也是人尽皆知呢!”流光嗤笑一声,坐回椅子上。“我乐意!”徐粲反唇相讥,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祝福自己和桑桑呢。“我好歹也是面瘫脸的主子,你要是对我说几句好听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一把。” “哼,”流光冷笑一声表达了自己对徐粲提议的不屑,“自己一屁股麻烦还大言不惭,也只有乱揽闲事的徐老大了。” “你们俩别吵了。”景致瞧着忽然吵起来的两人,有些难以招架,不是说要帮忙解决自己的事吗?怎么这两人先吵起来了。 已经涨红了脸的徐粲闻言消气,一口气喝完一杯茶咽下心中怒火,回头好言向一脸担忧的景致解释:“让你见笑了,没事,我们平时就喜欢拌嘴,不用当真。”流光好死不死地出了声气算是默认徐粲的话。 “真羡慕你们呢!”景致忽然笑了一下,正如月出花开,让人有些晃神,“我从小到大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看书,很少出门,都没什么机会结交朋友。看你们这么酣畅淋漓地吵架,转瞬却又可以为彼此两肋插刀,真让人羡慕!” 徐粲哈哈一笑,伸出爪子在流光肩上拍了一拍;“那是!我为了这小子,可是操碎了不少心,以后指不定还要操多少。”不知是傍晚天色所映还是如何,流光白皙的面皮竟然染上一抹红晕,一把打掉徐粲的手,他重提旧事:“是啊,当初不知是谁拜托我用美人计帮他击退情敌!”徐粲揉着自己的手抱怨:“知道你厉害,轻点好不好,这又不是泥捏的!” “哈哈哈!”景致被他们一来一往逗得开怀大笑,好久没这么轻松了,寨子里的人都把他当三当家的看,除了恭恭敬敬都不怎么亲近,那人偶尔来一次也都是说些公事。这样看来,还只有赖二来找茬的时候,可以借机发泄一下心中淤积的情绪。 三个人说得正开心,忽然房门大开,正对着门口笑得灿烂的景致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停顿三秒之后迅速收起换上平时恬淡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程面瘫和流光公子,就当做番外写一写好了~话说好想赶紧结束这篇,好多考试正在前方赶来,本姑娘正等着被虐千百遍呢~ ☆、心想事成接下来是什么。 “潘老大!”徐粲转头看到来人,心中一喜,面上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流光坐在那里,仍旧慢慢品着手中的茶,好像旁事都跟他无关。 潘越站在门口,几乎要碰到门梁,健美的身躯稳若泰山,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却是紧绷着,异常严肃。果然像那个小厮说的一样,景三爷和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公子相谈甚欢呢!而且看情况好像还不是一个。心中怒气一生,脸上的煞气也就显露无疑了。 徐粲看得心中一突突,这才是正经八百的山大王气势,自己这穿越过来的毕竟不是正主。 “什么时候我这双峰寨变成集市了,谁想进来就进来,我这做寨主的倒不知道。”潘越看了站起来的徐粲一下,眼神却仍旧落在沉吟不语的景致身上。“有门!”徐粲心中一喜。 “你不是说不会再乱抓人的吗?流光公子只是在山里迷了路,就被赖二绑到大牢里呆了一宿。如果不是徐公子为救朋友,不顾自身安危闯入寨子里,你那好兄弟就又为你添了一桩罪孽了。”刚才还温柔可亲的景三爷,面对潘越却是言语犀利,大概这就是和中意的人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吧。 “是吗?有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本寨主还真想认识认识。”潘越转头看向徐粲,明明说着欣赏的话,眼里的戒备和怒意却是显而易见。 “潘寨主谬赞,在下仁义堂徐粲,冒冒失失就闯到贵地还请见谅,待我回去后一定准备一份厚礼奉上。”徐老大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言谈合宜,进退有度,真有几分堂主的风采。 “你是仁义堂堂主?”徐粲的名号潘越还是听过的,越是听过越多了几分戒备,虽然不惧怕他,但也要掂量一下。徐粲点头:“正是,看来之前的事是误会一场,承蒙贵寨景兄相助,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而且虽然不做一道生意,但咱们也是相见恨晚,不知不觉就多聊了会,忘了跟潘寨主打声招呼,真是失礼。”和景致相视一笑,徐粲言谈之间拉近了自己和景致的关系,把潘越撇在了外头。 果不其然,潘越虎脸一沉,眸光如火,点点生辉。 “寨主要是没事就出去吧,我这儿还有客人在。”景致转头看一下潘越,已经收起了方才面度徐粲时的笑意,不轻不重下了逐客令。 “哼,这双峰寨都是我的地盘,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潘越往前跨一步,一屁股坐在景致对面,那般赖皮的程度让人看得有些眼熟。流光瞧一瞧他,再看看旁边站着笑得得意的徐粲,无奈摇头。真是人以类聚,这位潘寨主现在的嘴脸,真是跟那个徐赖皮如出一辙。 徐粲也不计较,潘越不胡搅蛮缠他才难做呢,就是要他急脸,人只有被逼到绝路,才会在失控情况下做出心中真正想要的选择。 这之后两天,徐粲和流光就暂时住在了景致的小楼,潘越有心撵人,却碍于景致的态度和徐粲的身份不能成事。日日欢歌,夜夜笙箫,说的就是徐老大他们这两天的生活。白天景致带着他四处闲逛,专门拣人少的地方,两人不时你崴一下脚,我绊一下腿的,拉手拥抱什么的都是常事。当然,这都是徐粲要求景致尽力去做的,两人心中坦荡倒也除了开始尴尬,越演越顺,尽数落到了身后的监事人员眼中。 双峰寨管杂事的采办这两天格外繁忙,寨子里的东西经常无缘无故就摔坏了,都需要重新置办。 至于晚上,两人更是独处一间,灯火幽深,人影幢幢,房里欢声笑语不停,夜深了就换成窃窃私语,门外监听的人几乎快把脑袋伸进去了,也听不到什么具体的话,越是这样不清不楚,越是暧昧尽显。 于是,双峰寨的采办白天刚刚购置回来的东西,又碎成了一大摊。 第三天的时候,徐粲正要拉着景致到附近山上走走,刚刚出了寨子,就听到身后呼呼风声。“来了。”捏一捏景致的手心,徐粲示意他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候。像潘越这种气性的,三天就是极限,他要是再不来,徐粲还以为自己要失手了呢。 景致有些紧张,脸色苍白,手心出汗,兀自握紧了徐粲的手不肯松开。 风风火火追出来的潘越,看到这一幕更是怒从心中起,这两天从手下嘴里听到再多两人相处的事,也抵不过现在亲眼所见两人紧握的手。 “景致,你去哪里?” 听着潘越极力压抑的嗓音,徐老大差点憋不住就笑场了。“是潘寨主啊,我们去附近山上转转,阿致说风景不错。是吧,阿致?”以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说着,徐粲把景致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亲昵之意溢于言表。 景致不像徐粲那样放得开,身体有些不自然,但接受到徐粲的眼神示意还是硬着头皮演了下去:“是啊,徐粲,我们走吧,去晚了就看不到好景色了。”再怎么景致也叫不出阿粲两个字,晃了晃他的手算是表示亲密。“无妨,有阿致陪着,再普通的地方也是美景。”徐老大的甜言蜜语顺手拈来,看来颜县令吊着他也是情有可原,这种嘴上像抹了蜜的男人,不防着点还真是容易被他骗。 “那我们走吧。”景致看着潘越已经紧握成拳青筋暴露的手,生怕他向徐粲动武,拉了徐粲就想逃离此地。殊不知他这番举动落在潘越眼里却无疑是在火苗上浇了一桶油。 “站住!”潘越一声怒吼,钢棍一样的手臂已经拉住了景致,让他们再也挪动不了半分。“潘寨主还有什么事吗?”徐粲转头,装得像个白痴明知故问。 “你想去哪儿晃去哪儿晃,他不能跟你走!”潘越一句话表明立场,手下一个用力已经将景致拉到自己怀里。徐粲水到渠成地松手,或者还送了一下也说不定。不过他面上却是微染怒色:“潘寨主这是何意,在下与阿致交好,难道碍到潘寨主什么事了吗?” “哼,徐堂主地位尊贵,咱们只是这山里的土匪,高攀不起。”在潘越眼里,现在的徐粲就跟半个死人一样,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山去,再别出现在景致眼前。 “怎么会?英雄不问出处。我和阿致一见如故,怎么会被一些虚名所累。其实我们已经说好了,明天阿致就跟我一起回仁义堂看看。长时间呆在这山里,也需要出去见见世面。只是潘寨主与阿致情同兄弟,要让你们分离还真是过意不去。”徐粲说得声情并茂,潘越听得怒发冲冠。“你放屁!他不会跟你去那什么狗屁仁义堂的!” “是吗?可阿致已经答应我了,是不是,阿致?”徐粲一口一个阿致,潘越的理智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潘越转头看着怀里的景致,他在梦里抚摸了无数次的眉眼此时却正看着别的男人,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恐惧,大名鼎鼎的双峰寨潘爷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景致,你说话。” 靠在潘越宽阔的胸膛上,那里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灼烧了他的意识,景致身体微微发抖,接触到徐粲警告的眼神才勉强把握住一点清明,不去看潘越期待的眼神,一咬牙将徐粲教自己的话脱口而出:“是,我答应他了,你将我无缘无故拘禁在这里三年,我已经厌倦了,徐粲人很好,我愿意跟他走!” “你说真的?”潘越松手,盯着景致的眼神已然冒火。景致偏过头去,咬着牙不说话。 “当然是真的。”徐粲再加最后一把火,“你们的事阿致跟我说了,他虽然以前喜欢过你,但像你这样冷漠疏离吊人胃口,只知道把他圈在这里,却不敢表露心意的胆小鬼,他喜欢起来太累,我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当然是他更好的选择。我已经飞书回去了,回到仁义堂就公布我们的事。” “啊!”徐粲刚刚说完,景致已经呼痛一声,原来是潘越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真是要把人的骨头都捏碎了。“喜欢起来太累?那我教你一种不累的方法!”狠狠吐出来几个字,潘老大一个抬臂,已经将景致甩在了自己肩膀上,不顾景致的挣扎扛着往寨子里走去。 徐老大计谋得逞,喜笑颜开,却不忘继续装下去:“你给我回来,你要带着我的阿致去哪里?你把我的阿致还给我!”撕心裂肺的叫声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只不过脚下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废话,景致好不容易等来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么会破坏呢,如果不是怕这个计划现在就烂尾被人看出破绽,他还真像去围观围观,毕竟那可是真正的活色生香呢!嘿嘿嘿嘿,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咳咳!”忽然身后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咳嗽,徐老大笑脸一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乐极生悲的事一样。果然,等他僵硬地将自己的脖子旋转一百八十度,入眼的一幕让他恨不得就地晕倒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大王和酸书生,绝配! ☆、被吃了吗?没有还是有。 离徐粲十来米远的树林里站着四个人,一个面瘫脸,一个二愣子,一个臭妖孽,还有一个,却是让徐老大怎么想都想不到,想到了还不如不想到的人。 “老大,我们该怎么看待刚刚的那一幕?”先开口的是沈均,嘴角那掩饰不住的欠欠笑意让徐老大恨不得撕烂他的嘴,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桑桑!”撒丫子往前跑去,徐粲搜索枯肠地开始思索道歉的说辞,“你不要生气,刚刚”还没扑过去,站在沈均身边的颜峤已经冷哼一声,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老大,我们看好你哦!”经过沈均身边时,他适时地拉了拉气急败坏的徐粲,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然后松手。 “我回去再跟你们算账!”徐老大张牙舞爪地冲他们吼了一句,继续大呼小叫着追自己明显生气的心上人去了。 “没事,我回去了。”程远自始至终一副面瘫脸,见状伸出插在袍袖里的双手,闲落落地留下几个字,转身从另一边往回处走去。“你不去救你的心上人了吗?”沈均笑意不减,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却意料之中地看着他依然流畅消失的身影。 “沈均,咱们怎么办?”孟寒充分发挥着自己二愣子的设定,左右晃晃不知该做什么。其实他也算有点进步,最起码没有再狗腿地追上去当自家老大的电灯泡。 “进去替你程兄把人接出来,然后回去等咱们老大的好消息。”沈均一副先知的姿态,长腿阔步地往寨子里走去。孟寒挠了挠头跟上去,也罢,主子大概有好多话想跟颜大人说,自家虽然也多日没见他,但先让给大嫂好了。 啧啧,孟副堂主这么乖巧,怎么就这么惹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呢! 正是夏天,树林里却阴翳一片,甚是清凉,更有鸣声上下,气氛轻快。只不过现在却是鸟惊满山,原因无它,只因为有徐老大一递一声的亲亲呼唤。 “桑桑,你等等我嘛!”这两天陪景致东逛西逛,两条腿真是出力不少,徐老大瞧着颜峤的身影在前,紧赶慢赶却都差了一截。“桑桑,你听我跟你解释!我真的只是乐于助人!”“桑桑!” 徐老大聒噪不已,连鸟儿都听不下去,扑啦啦振翅往林外飞去。颜峤绷着脸一眼不发,脚下像安了马达一样,越走越快,也不知他究竟想走到什么地方去,只觉得心中一口气堵着,要这样一直走下去才能消散。明明是见徐粲三天未归放心不下,才放下身份,放下正事,跟着仁义堂的人来这里一看究竟,没想到那人竟然公然在寨子门口上演了那样一幕,哼,要带人回去公之于众吗?跟他一起去的地方都是美景是吗?他的阿致是吗?真是 “啊!”心绪混乱的颜峤脚下太快,被倒在地上的一截枯树枝绊了一脚,整个人向前扑去,不知什么东西划到了眼角,登时有细细的刺痛传来,他忍不住轻呼一声。 “桑桑!”徐粲眼睁睁瞧着人突然倒下,心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从地上拉起颜峤将人圈在怀里。“桑桑,怎么了?怎么摔倒了?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噼里啪啦一通话,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就看到颜峤白嫩的一张俊脸上,眼角挂了一条血丝儿。“桑桑,你受伤了?疼不疼?”伸手就想抚上那道伤口,徐粲话里是忍不住的心疼,都怪自己,在后面追那么紧做什么。 “你放开本官!”颜峤却是一下羞红了脸,挣扎着要从徐粲的怀里出来,脚下又是七绊八绊的,差点又被绊倒。“你别乱动,我帮你看看伤口,这大夏天的化脓就不好了。”徐粲牢牢地将人固定在自己怀里,从怀中掏出手帕就要替颜峤擦拭脸上的血迹,却被颜峤毫不犹豫地躲了过去:“哼,邻城的县令果然治下有方,这山里的强盗们不害人不说,竟然还好吃好住地招待着,连终生大事都替人解决,真是天下一大奇闻!” 徐粲瞧着怀里人红润的脸庞,看着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蕴着怒意的话语,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嗫嚅出声:“桑桑,你是在吃醋吗?” 颜峤猛然转身,脸红更甚,一把推开徐粲后退几乎:“你胡言乱语什么!本官怎么会怎么会” 徐粲面上一喜,上前几步就将人重新拉到怀里:“桑桑,你在吃醋对不对,你心中对我也有感觉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放开我,你再这样动手动脚,小心本官以有伤风化之罪将你下狱!”颜峤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心中羞恼异常,使劲挣扎着,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徐粲更加心猿意马。“是吗?有伤风化?那我得把这罪名先坐实了才行,不然百姓们就要说桑桑你断案不公了。”低头看着怀里可劲儿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的可人儿,徐粲嘴角勾起一抹危险嗜血的笑意。 颜峤闻言暂时停顿了一下挣扎,抬眸看向危险的来源,不知徐粲此话何意。丝毫没有让他失望,徐老大下一秒的动作就解释了一切。 “桑桑,我真的喜欢你。”喃喃一句,徐粲已经垂首亲了上去,舌尖细细舔过颜峤眼角的血迹,入口腥甜细腻,是从没有过的美味,好像散发着什么魅惑人心的芳香,让他一下就迷醉其中。 因为伤口在眼角的缘故,颜峤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在徐粲看来又是一个让人喷鼻血的诱惑,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他已经顺着怀中人滑腻的脸颊移到了那两道平时夺取他所有注意的薄唇,果然是柔软香嫩,稍一触及就再也无法逃离。 “唔”终于反应过来的颜县令开始奋力挣扎,却因为双手被徐粲牢牢抱在胸前,脑袋也被他一手搂住而无法施力,只能任他予取予夺。“唔你”忽然感觉到一丝松懈的颜县令正要张口骂人,就再度被堵住呼吸,反而还因此彻底被人攻城略地,丧失了口中的主权。 第一次领略到心中人美味的徐粲食髓知味,半晌都不肯松口,恨不得将怀里的可人儿吻到窒息才好,感受着他小猫挠痒似的挣扎,更是让人春心大动,双手也不知不觉地开始在怀中逐渐瘫软的躯体上肆虐,触手柔软,腰肢纤细,让人真想窥探一下内里风景,一定是这世上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让他就此忘却世间一切也是毫不犹豫。 “桑桑,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终究还是不忍这连换气都不会的青涩的人儿难受,徐粲靠在树上将人抱紧,感受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心中是从没有过的满足感。颜峤觉得自己像是突然离魂了一般,这会儿脑袋还没怎么清明,徐粲在他耳边喃喃说着什么也听不清,只知道是缠绵黏腻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徐小攻已经奋战许久,又好心成全了山大王和酸书生,颜桑桑大发慈悲,赏香吻一枚! ☆、第一次约会在庙里? 从双峰寨回来已有两天,徐老大脸上的傻笑一直就没消下去过,像是青天白日捡了什么大宝贝一样。仁义堂上下都感受到了他的喜悦,进进出出也都是笑脸迎人。一时之间,仁义堂好像成了什么卖笑的场所一样,人人都是笑逐颜开,自然除了程副堂主那张万年不变冰山脸。 据沈均说他在双峰寨帮景致他们解开心结的那三日,陶庄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至于徐粲和老六他们的约定,因为有福荣传话,程远也早已吩咐人安排妥当,现在的陶庄百姓,已经都把仁义堂的徐堂主当作救世菩萨了。 流光在徐粲离开后,也带着如晦回扶胥坊去了,他那个看起来威风八面武功高强的护院平元,听说也在山里迷了路,晃了好久才回到城中。徐老大闻言更是得意,要不是自己料事如神跟了上去,流光哪能这么容易救出来,又怎么会顺手帮了景致和潘越一个大忙,更重要的事,自己还因祸得福,得以一亲芳泽呢!要知道自那日在r山树林的亲密之后,徐粲和颜峤之间的关系那可是突飞猛进,一下就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说是豁然开朗也绝不为过,只差那临门一脚,就修成正果了。 “老大,你的信!”李满一蹦三跳地进来,手里抓着一张纸,没两步就蹦到了正细细回味那日情景的徐粲身边。“信?谁寄来的?”徐粲不情愿地收起回忆,睁眼看向李满。 “来送信的人说他是r山双峰寨景三爷手下的。”李满知无不言。“景致?”徐粲从榻上直起身子,一把夺过李满手里的信。话说那日自己直接就拉着一脸害羞一言不发的桑桑回来了,都没顾上问景致后来他们如何了。其实也猜的出来,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因为种种不必要的理由忍耐了这么多年,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会如何如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如徐粲所想,景致在信里解释了潘越为什么迟迟不肯跟他表白心意。依然逃不出狗血的桥段,潘越娶的那个女人是留给他寨子的义父的女儿,在把景致抢到寨子里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婚约,绿林之人最是重义,潘越因为不能拒婚才对景致冷淡,可是毕竟舍不得,才一直把景致圈在寨子里。后来那女人去世,爱了潘越一生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她唯一的遗愿就是不准潘越马上和景致在一起,潘越自己也因为对景致心怀歉疚而迟迟不敢表明心意,就这样一再误会以至于平白蹉跎了不少岁月。信的最后景致说等过几日亲自来仁义堂拜见徐粲,再细细畅谈,也好认识徐粲之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提到过同样喜欢《风物志》的朋友。 “嘿嘿,看来那潘老大果然不是白长的个子,竟然搞得景兄好几日不能下床,真是性福人生啊!”浑然不觉李满在场,徐粲满口荤话,笑得□□无比。李满也是成熟男人,哪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对徐粲改观一些,又重新打入了无良主子的冷宫,阴阳怪气地说一声告退就出了院子。 “什么时候我也得找桑桑实践实践才行,我长得也不低啊!”徐老大还沉浸在自己的猥琐想象中,“说不定桑桑立刻就臣服于我的雄风之下,不用这样文火慢炖,十几万字才赚得舌吻一次了。” (某只小懒:哼!再这么拉低本文的纯洁度,一脚踹到你南极去,看你还怎么想那些没节操的事!) 县衙里,徐粲正和官员们整理这次从绿岭收集上来的户口数,颜峤这三天内又走访了邻近的几个村子,都没有出现陶庄的情况,所以相对好处理得多。说是官员们,自然还是只有冯骥张春等人,连庄修与都没有露面。 “大人,这是柴阳城中所有平民百姓的户口。”冯骥从自己面前那一沓中抽出一本递到颜峤面前,这是他带着县衙里的仆从们忙碌两日整理出来的。颜峤接过来看了,沉重的面色并没有多少减轻,因为这些都是跑跑腿就能办了的事,真正麻烦的是柴阳城中那些富户。 如果不能清查各户,一定会漏掉将近一半的人数,毕竟这些世家大户的仆人,少则二三百,多则近千人。西启看重世家门第观念,皇帝都要倚仗世家势力,在这偏远的小城,这些或迁徙而来或世代经营的世家大族,正是官员们办事的一道难关,心善者畏首畏尾不能成事,心恶者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这也是百姓们受苦受冤无处申诉的根源所在。 似乎是看出了颜峤的担忧,冯骥忽然又取出一本册子递到他面前,语带犹疑道:“大人,这是之前张捕头出去办案的时候,有人丢进县衙来的,我捡了看看还是觉得交给您合适,您看” “什么东西?”颜峤接过来握在手中,比刚刚的户籍册还要厚实,打开一看,他却是大惊失色,“这不是城中世家的人数登记吗?从何处而来?”快速翻了几页,颜峤的脸色渐渐转好,声音也是难掩激动。冯骥看在眼里,心中叹息,却还是据实以告:“有人匿名送进来的,想必是知道大人正在请查户口,有心帮忙。” “好!”颜峤掩上册子,赞叹一声,“有了这本册子,柴阳百姓今年的赋税总算可以减轻一些,我们再多加号召,百姓们一定会重新拾起耕地,到时候人人安居乐业,也算是替柴阳百姓做了一件善事。”难得轻松的语气里泄露了颜峤简单的心愿,身为一方父母官,看着治下人民生活安宁,便所求无多了。 冯骥捋了捋胡子,饱经岁月风霜的眼神里叹息深深,这何尝不是他年轻时的心愿,只是后来世事多磨,曾经的意气风发终究化为一根根苍白的胡须了。 “大人,那还需要属下调查这本册子的来历吗?”张春上前一步,其实他已经查访一天了,却根本没有人看到任何在县衙附近形迹可疑的人影。颜峤沉吟一下:“无妨,接下来只要去确认这册子是否属实就行,既然对方不愿意我们知道身份,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别妄加追究了。”冯骥和张春自然都毫无异议,颜峤接下来又给他们各自吩咐了任务,两人坐了一会儿就前后离开了。 停云端着茶过来,就看到只有颜峤一人仍坐在那里仔仔细细查看着那些富户家的人口。“少爷”将手里的茶托放下,停云撅着一张嘴开口,显然是有什么不满。“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颜峤头也不抬,解决了一件大事的他心情只好可见一斑。 “还不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徐老大!”停云提起徐粲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又派了人过来,送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赶都赶不走。”自从绿岭回来,徐粲一天三遍地往县衙送东西,或是药膳补品,或是精致玩物,几乎快将仁义堂的仓库给搬空了。 颜峤翻书的手指一顿,在粗糙的纸页上留下浅浅的细长阴影,听到徐粲的名字,那日在r山林中的情景又重现脑海,登时就是一阵面红耳赤,半晌才极不自然地回话:“扔出去就是,这种事也要来烦我吗?”停云虽然很满意颜峤没有被徐粲的糖衣炮弹打动,但是毕竟不是些说扔就扔的东西,那些药材尤其珍贵,给少爷用来补身子再好不过了。“扔了不是觉得可惜吗?少爷一直教导我们要节俭的。” 颜峤不耐烦地将手里的户籍册子合起来,啪地一声扔到了桌上,起身往花厅外走去:“扔不了就拿到积善堂去,捐给穷苦百姓,这种事不要再来问我!” “少爷”停云瞧着突然发脾气的自家少爷,张了张嘴有些愣怔,这样的少爷很少见呢,一向温和的他平常就算对不喜欢的人也是冷冷淡淡的,可是自去了一趟绿岭,回来就动不动摆脸子,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着脸回到自己的仰止院,颜峤推开掩了半扇的院门,刚一进去,就看到那个让他突然坏了心情的罪魁祸首,正一脸奸笑的站在青果初结的石榴树下,看着这边招手。 “你怎么闯进来的,快出去,否则本官要叫捕快了。”一下子止步,颜峤皱眉站在门口,毫不迟疑地下了逐客令。 徐粲闻言捂着胸口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桑桑,咱们都那种关系了,你还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会伤人家的心的”要是仁义堂的人看到他们老大现在这副闺中怨妇的模样,一定会集体跳崖而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应该就是他们临终遗言。 颜峤恼羞成怒,却不忘将院门顺手关上,徐粲老是这样胡言乱语,传了出去自己名声何在?“徐粲,本官跟你说得清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若是再纠缠不休,本官当真会依法处置的。” 徐粲一张老脸哪还会因他这样的威胁动容,不但丝毫不在意,反而还走近了些。“桑桑,我不是纠缠不休,只是听说今天城郊玉泉寺里有大佛开光,我特地来邀你同去的,为了清查户口一事忙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吧。”瞧着颜峤因为自己靠近而突然僵直的身体,徐粲心中笑得那叫一个爽,嘿嘿,离自己攻破城池之日不远咯! “本官还有正事要忙,不去!”颜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与徐粲这样恣意妄为的人单独呆在一起,不定会发生什么让人更难为情的事呢!咦?难道自己竟然在期待会发生什么事吗?不不不,一定是昨天看书太晚,休息不够。颜县令握了握拳,摇摇头把脑袋里那些奇怪想法清除干净,留给徐粲一个背影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桑桑,换件青色的衣服,不着急,我在这儿等你。”徐粲也不拦他,反而退回石桌前坐下,手里把玩着一颗落下的枯果,口里还不住哼着什么曲子,似乎没有听懂颜峤方才的拒绝一样。 “我说我不去!” 已经踏上台阶的颜峤转身,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这人实在太过分了,简直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犯人都难缠! “是吗?”徐粲笑得“单纯无邪”,“可是我已经和景家的二少爷约好了呢!听说他也会带些朋友去的。” “景家二少爷?”颜小兔乖乖掉入了徐灰狼的陷阱。从r山回来的路上,他一路脸红沉默,徐粲却唧唧歪歪说个不停,双峰寨里的事自然是首先提到的,所以对于景致和潘越,颜峤并不陌生。 “是啊,他原来是宿城景家的二少爷,和柴阳城中不少富家子弟都认识,他说明天会有很多人去,真是一场纨绔子弟的party呢!”徐粲翘着二郎腿,笑得别有深意。 颜峤站在远处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恨声说了一句:不知所谓。转身便进了屋子,留下徐粲一个人在石榴树下数蚂蚁。 “嘿嘿,第一次和桑桑约会,还真是有点小紧张!” 暖洋洋的夏风吹过,醺人欲醉,花影重重绿叶成荫的小院里,宁静恍若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唉,真想冬眠啊~ ☆、追追跑跑的也是自得其乐。 玉泉寺所在的玉阳山只有一两百米,比不得r山险峻,但对于城里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来说,爬山上个香也算是大运动了。 颜小兔到底还是乖乖地跟着徐灰狼上山来了,他正愁没机会试一下那本户籍册是真是假,现在有机会见到那些富家子弟,若是碰上几个没脑袋的,说不定轻轻松松就可以验证了呢,省得自己再专门挨家挨户地拜访,毕竟从根本上来说,自己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世家大族打交道。 “啊!是景致和潘老大!”徐粲眼尖,一进庙门就看到了香炉前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难得潘越换掉了那件朋克风格十足的猎户装,一身玄色长衫,立马掩去不少匪气,分外神采过人,景致也穿了件浅灰的衣服,配着他恬淡安稳的面容,正正是流年安好。“看吧,就说让你换件青色的衣服,你非要穿这件。”徐粲喊了一声,忽然又转头揪一揪颜峤白色的衣袖。 “本官爱穿什么就穿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颜峤恼他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也赶动手动脚,涨红了一张脸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尽力压抑的声音怒气已现。“是是是,桑桑穿什么都好看,是我眼拙嘴笨,桑桑你别生气,好不容易出来,玩得开心才是。”不知为何,徐老大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从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之后,颜峤突然就变了一种属性,原来也算是个温和淡定受,现在却是动不动就冲自己吹胡子瞪眼,完全就是傲娇炸毛受了嘛! 不过,无论桑桑是什么属性,身上的标签总是自己就是。狗腿地道过歉,徐粲引导颜峤往潘越和景致那儿走去。 “徐堂主!”景致瞧见徐粲二人,也是喜上眉梢,往前迎了两步,潘越虎着一张脸,跟上去依然站在景致身侧。 “都说了叫我徐粲就好,景致,几天不见,你小子气色不错啊!”徐粲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景致一番,得到爱情滋润的人果然容光焕发的。景致浅浅一笑还没说什么,旁边人高马大的潘越已经一把往自己这里拉了拉他,与徐粲隔开一些距离,完全就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徐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鄙视不已,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堂主也是有家室的好不好? 可是出乎徐粲意料之外的是,景致竟然一下沉了脸,低声跟潘越说了句什么,就看到潘老大一张脸阴晴不定地变了变,突然往前走一步到徐粲面前,猛地一弯腰吓了徐老大一跳:“之前不知道真相,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对不起!”徐粲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再为之前自己和景致合谋演戏的时候对自己不敬道歉吗?双峰寨五把刀潘爷竟然向自己弯腰,说出去还真是骇人听闻呢! 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扶起潘越,徐粲拉了景致到一旁,也顾不得潘越陡然变得吃人的目光了。“景致,不错啊,本来还担心你这么瘦弱会被潘老大欺负,没想到你竟然精通御夫之道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胡说什么呢你!本来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你说那些混账话,自然应该道歉!”景致红了红脸,当着佛祖的面讨论这种事,徐粲也不怕亵渎神灵。徐粲撇嘴:“真是的,说出去让过往商旅闻风丧胆的潘老大竟然惧内,我看这双峰寨迟早也会解散的。”景致闻言脸上红晕仍在,却忽然不再局促,看着徐粲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是啊,不知仁义堂以后会如何呢?”徐粲一愣,继而一巴掌拍上景致的肩膀:“好啊你,都敢开我的玩笑了,小心我让我们家桑桑派兵把潘老大那老巢给一窝端了,让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去!”景致揉着肩膀但笑不语。 一旁相对无言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的潘越和颜峤,一个因为自家那位被徐老大染指而心疼得脸都抽抽了,一个眉头皱在一起冷哼一声,不定心里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今日的庙会是徐粲特意拜托景致和流光安排的,专门为了替颜峤解决户口之事。其实,那位将户籍册无声无息送到县衙的人,正是武功高强的孟副堂主孟寒。徐粲他们去绿岭之前他无故失踪,正是受了程远的命令偷偷潜入城中各户,采集人口总数。徐粲回来之后得知,对程远和孟寒一通表扬,恨不得一人赏香吻一枚,只不过没人想要罢了。 但是怕颜峤得知真相之后不愿意采用,传出去也多有不便,毕竟徐粲跟着去绿岭还可以当作他胡闹,但孟寒偷潜入府这种事若是被世家大族得知,难保不会算在颜峤头上,到时官匪勾结的名声可就坐定了。 景致和流光不负徐粲所托,入得寺庙后堂之后,果然看到一群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青年男子,正在一棵结缘树下谈笑风生,虽然外表良莠不齐,但从小养在钟鸣鼎食之家,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风范,看上去倒是一副养眼之景。 景致带着徐粲他们走近,其中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年轻公子笑着迎了上来:“仲约,这就是你要给咱们介绍的新朋友吗?”景致回应:“容礼,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那位被称作容礼的,正是柴阳第一大世家东方世家的三少爷――东方栩,表字容礼。东方家是绵延数百年的大家族,听说是京城东方家的一支,也算是老虎背上的虱子,不容小觑了。 “在下徐白米,这位是潘越,颜桑。”徐老大是个自来熟,不必景致介绍已经十分熟练地向东方栩介绍了三个人。颜峤听着徐白米这个名字,嘴角就是一抽,这人真的是打算用白米当别号了吗? 东方栩依然浅笑如常,和三人不慌不忙地依次见过,并不多询问什么。可是他身后却有人忽然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徐粲他们是哪家的少爷公子,为什么从来没见过。 “是之前我出门远游的时候认识的,暂时住在我家。”景致来之前已经和徐粲通过书信,徐粲告诉了他相关事情,所以应对起来自然也是毫不吃力,这才让那些刨根问底的少爷们得了满意,只不过听说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一下都换了态度而已。幸而徐粲他们本也没有打算和这群败家子结交,倒也不甚在意。 唯独东方栩一人没有表现出不屑,礼数备至地邀众人到一旁坐下,他一言一语看似平常,却将暂时冷落的气氛活跃起来。徐粲抽空打量了一下这位三少爷,眉目浅淡,朱唇轻勾,却是典型的笑意不达眼底,周身像是笼了一层轻雾一般,明明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却仿佛无法看清无法触及一般。啧啧,古代果然到处都有异象,不用编剧没有导演,这些古代人都能生生地把生活过成一出戏。 正喟叹着收回目光,忽然瞥见了旁边的颜峤,徐粲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讨好的笑意,却被对方冷哼一声忽视过去。 “对了,我刚回来就听说宿城县衙正在清查户口,不知你们柴阳这里是不是也正在进行,我听说今年才新换了县令不是吗?”徐粲给景致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将话题不动声色地转到这茬上。 徐粲仔细瞧着各位少爷脸上的表情,除了东方栩,其他的无一不是不屑轻蔑之意:“哼,那芝麻官怎么会查到我们头上去?城里的杂事都处理不过来,还敢管我们世家的事,除非是他太想卷铺盖走人了,哈哈!”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引得众人哄笑。颜峤捧着一杯茶,不动声色却收紧了手指,骨节泛青。徐粲瞧在眼里,自然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暗暗记下了那个人的长相容貌,哼!敢当着老子的面诋毁桑桑,不让你知道悔字怎么写老子就不姓徐!” “是听说有这回事,不过新来的那位县令自上任之后还没有与任何一户世家来往,所以咱们也不知道今年清查之事进行到何种地步了。偶尔听底下人提起过,那位新来的县令似乎还不辞辛苦去过乡下,想必是位好官。”东方栩开口,一番话说得看似随意,却让徐粲一惊,这人果然心有城府,不是旁边那一堆废物可相提并论的。 “在景兄家住着的时候,他们家仆从竟然有两三百人,还真是大户,不像我们那里,就算有钱仆人也不过一百来个。”收一收心思,徐粲照着原定计划一步步引出那些纨绔子弟的实话。 “那有什么?我们家有五百呢!”果然,一个长得跟老鼠一样的猥琐公子不甘落后地出声,说着还示意旁边的人:“喂,老刘,听说你们家上个月才又买了一批,是不是快赶上我们家了。”那位被叫做老刘的扬着脖子回答:“是啊,现在又五百一十,比你们家多了二十个呢!”“哼,你等着,回家就让老头子再买些来,正好我哥新娶了个小妾!” 他们吵吵嚷嚷地说着,徐粲这边却是笑得得意,来之前还真是高估了这些败家子,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好骗,都不用怎么引导就连大致数字给说了个清清楚楚。徐粲朝颜峤看过去,见他松了一口气才更加安心。其实他自然知道孟寒搞来的情报差距不会太大,但是颜峤不知道,这下确证一番,整理之后不日就能上报,总算解决一件大事。 借着庙会之名而来,探听完消息之后,自然还是要逛一逛才下去的,不然怎么算约会一次呢! 和那群纨绔子弟分手之后,徐粲和景致又跑到一处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也不知这一攻一受两种属性的人为何能交流心得。之后四个人就分成了两拨,听说徐粲他们要先走一步,潘越沉了一上午的脸终于有些好转,看来这位潘老大不表情则已,一表就是爱嫉妒的痴情种! 徐粲走出几步之后回头再看,潘越已经一脸笑意地低下头去在和景致说些什么,景致偶尔回一两句,也是笑容暖暖。唉,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桑桑进行到这一步啊!徐老大莫名有些气馁。 “好好一个庙会,你准备就这样一路唉声叹气着吗?那还是趁早回去好了!”颜峤在前头走着,两人又不是隔了人山人海,自然听得到徐老大一递一声的长吁短叹。他忽然驻足,微微转头冲徐粲低低说了一句。 “没有没有,我这就陪你好好逛庙会!”徐粲见颜峤主动跟他说话,已经要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了,尤其听桑桑这语气,似乎也是很想自己陪着的嘛,真是该死,自己竟然差点错过好机会了! “谁说要你陪了!”颜峤察觉到自己方才口误,语气一滞,别别扭扭地吼了一句,径直往前走去。 “桑桑啊,你什么时候才肯正视自己的心意,也回应我的呢?”摇头苦笑一声,徐粲紧赶慢赶跟了上去,和颜峤一道观赏带着浓浓柴阳特色的庙会。 庙里有佛开光,一般都是高门大户里头出了什么晦气的事,借助庙里还愿这种方法求个安心,顺道举办的庙会则是给百姓们一个相聚游玩的机会,所以虽然是盛夏天气,但这里有山有水,暑气倒也不至于上头,徐粲陪着颜峤逛了几处,后者脸色渐渐变好,被周遭风光吸引,倒也不记得向徐老大摆脸子了。 这一步步走来,体味着颜峤对自己一点一滴的变化,徐粲看着他温润如水的眸光,忽然觉得心中舒畅。也许,彼此一见钟情是一种恋爱方式,但像这样一人跑一人追,也是他们将来白发苍苍之后,可以一起笑着回忆的甜蜜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别人都好厉害,果然自己就是只放诸四海都是小透明的主儿~ ☆、隐患不除,迟早是有问题的。 拖拖拉拉近一个月,清查户口一事终于有了结果,颜峤提前上交,算是了却心事一桩,就在徐粲准备趁着颜峤暂时空闲,一鼓作气攻破城池之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场大祸当头而至。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徐粲正要出门到县衙找颜峤,准备再带他到附近山头转转,来了柴阳几个月,颜峤除了公事就是呆在后院看书,很少出门,这种死宅的生活方式实在不怎么健康,尤其上次听颜伯说他这几年身体不好,自己送的补品也不知他吃了没有,但是运动可以强身健体这是肯定的,所以徐粲隔三差五都会软磨硬泡带颜峤出去爬山,这样既不耽误他处理公事,又可以及时排遣因为工作而产生的焦虑情绪,当然,也能满足自己和他两人独处的那点小心思。 可是他带着孟寒刚刚走到县衙门口,就看到一队人马正守在台阶下,那般阵仗还真是前所未见。 “出什么事了?”徐粲剑眉一皱,不由自主地就加快脚步,孟寒拦了一拦没有拉住,就看到已经冲过去的徐粲被那队士兵挡在门外。“来者何人,县衙之地,岂容尔等乱闯?”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与其说中气十足倒不如说是官架子十足。饶是徐粲对这西启的官制不怎么熟悉,也知道必定是来自郡中的,所以才不将柴阳这弹丸之地的人和事看在眼里。 “军爷,我是这柴阳城里的一户茶商,平时往衙门里给大老爷送些货的,这不是看你们站在门口,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来看看热闹吗?”徐粲心念一转,换了副笑脸,语气谄媚,还不忘从刚刚跟过来的孟寒身上扒下来钱袋子,给这几位吃人的主儿挨个儿分发。 “这是你们看热闹的地方吗?也不怕挨板子。”那位军爷掂了掂手里的银锞子,脸上的肉一颤一颤,语气也有些松动,“快走吧,买卖暂时做不成了,里头的大老爷惹了祸,一时半会顾不上喝茶这种消遣。” “惹祸?”徐粲吃了一惊,又递过去一块儿更大的,仁义堂有钱他花起来倒是不心疼,不过给这种人确实让人不痛快,但为了打听消息也只能肉包子打狗了,“前两天还好好的呢,这怎么突然就惹祸了,那我这手货不就废了吗?”露出一副懊恼的表情,徐粲努力博得那位军爷的同情,也好知无不言。 “听说是不识时务,得罪了你们这儿的几个贵人,你也别担心,旧的走了,新的还回来,到时候再谈生意就行。果然,那位见钱眼开的主儿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还不忘安慰徐老大一句。今天出门真是转运了哈,站在门口守卫都有人送礼,还出手这么阔绰,真看不出来这柴阳竟然是个富庶之地。 “老大,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孟寒拉一拉徐粲的袖子,小声说着,生怕自己这主子为了颜县令不顾后果地冲进去。虽然自己不惧这些色厉内荏的士兵,但和官家正面起冲突总归是他们吃亏,还是回去和其他几个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徐粲沉吟片刻,谁也不知他是何想法,将手中的钱袋子一把抓起,他向那位还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军爷敷衍地道个歉,便拉着孟寒快步离开。 可是转过那群士兵的视线之外,徐粲却是突然止步,又拉着孟寒朝县衙后院的方向走去。之前进进出出多次,他对后院的熟悉度远胜前堂。孟寒被他拽得东倒西歪,却是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自家老大现在那脸黑的,就像是去程哑巴的砚台里涮了几遍拎出来,一会儿但凡看见颜县令哪里破层皮,说不定自家老大就要大开杀戒了,到时候柴阳一定会成为一座人间炼狱的。 从后院进了县衙,平时就安安静静的院子更是连空气都凝滞了,不多的仆从一个个低眉垂首,碎步子轻巧得像是缠了脚。徐粲带着孟寒一路往二堂花厅,就看到他宝贝的桑桑正站在堂下,上首则坐了一个中年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在说些什么,他旁边还站了一个小胡子,一样的盛气凌人。 徐粲随手拉过来一个仆人,询问这二人是谁,仆人见是常来的仁义堂徐堂主,知道他与颜县令交好,所以倒也是不怕,偷偷地说了几句才又进去送茶。 正如众人之前所料,颜峤冒天下之大不韪清查了柴阳城中各个世家和富户的户口,伤害了对方利益,凭他们各自的本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问罪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堂上坐的那位,正是郡丞章梓,旁边的是他的主簿。不过一件普通政事,竟然惊动郡丞亲自前来,可见柴阳这些世家和上面的关系有多错综复杂。 “二愣子,回去找程远,让他安排好。”徐粲瞧了下这情景,还没被带走就好,这说明事情有可挽回的余地。“那老大你呢?”孟寒不放心,万一颜峤出点什么事,徐粲一个人冲上去也是白搭一条命啊!徐粲摆摆手已经朝着花厅走去:“我自有分寸。”也不知他有的是什么分寸,孟寒有心想问也觉得不是时候,还是先赶回去通知程远,再回来守着比较保险。 章梓是为户口一事而来,颜峤自然也是心中有数,只不过对方的借口倒是找的特别,说什么世家联名上告,说颜峤不经详查便虚报数字,实在难以服众。若说是别的理由颜峤还可以争辩一番,可是那些世家的户籍册子确实不是他自己调查得来,所以一时倒是没有想到自我解困之法。徐粲后来知道这事,着实懊恼得不行,连程远大概都没想到对方会从这点上钻空子。 章梓正在与颜峤训话,忽见院中多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年轻人,受到惊吓之余忘了正在说的话,干脆将人唤了进来: “门外何人?” 徐粲就怕对方看不见自己,闻言已经跳进了房中:“我是徐粲。”哼,欺负桑桑的人,连个好脸都不想给你们! 颜峤正垂首站在那里听着章梓老套的说教,忽然身边多了道熟悉的声音,也是惊讶不已,抬头那个趾高气昂的人,忍不住唤出声来:“徐粲?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保护你的啊!徐老大温柔一笑,心中这么想着,自然不敢说出来,给颜峤一个安心的眼神,在两人相触的袖子底下轻轻拉了拉颜峤的衣服,继续和章梓说话:“大人,我是柴阳城里受过颜县令恩泽的百姓,今日是来找县令大人聊天的,没想到有客人在,没有妨碍你们吧。” 章梓虽然在官场混久了,但对徐粲这种嬉皮笑脸的还是没招,或者说只能见招拆招。捋了一把胡须,语气沉稳:“无妨。”这算是对徐粲消了疑心,继续转向颜峤:“颜县令啊,你到柴阳虽然才数月,但看起来深得百姓爱戴,你也不想失去他们的信任吧,所以该怎么做,本官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大”颜峤还想再争辩下去,却感觉到袖子又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正好章梓已经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他只好咽下心中愤慨,垂首行礼相送:“大人慢走,下官吩咐人带您到行馆休息。”门外府里管事的人早就候着,颜峤一声吩咐,便陪着章梓等人往城里的行馆去了,房内只剩下徐粲和颜峤二人。 “桑桑,你没事吧?那狗官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对你下什么黑手?”房里的空气重新恢复流动,徐粲也一下子活跃起来,拉着颜峤上看下看,生怕被他们动了私刑。 “我没事!”颜峤甩开徐粲,面色不虞地走到上首坐下,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此刻不满的心情,“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把话和郡丞大人说清楚?” 又生气了啊?徐老大挠挠后脑勺,幸好自己穿越回了古代,没有洗衣板这种东西,要不然自己一大半的时间都要在那上面度过了,谁让自己这“娘子”这么容易生气呢?往跟前走了一步,徐老大好言解释:“桑桑,我是怕你激怒他们,万一被关进大牢,那种潮湿阴冷的地方,对你身体不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骗过他们,咱们也有时间想办法不是?” 颜峤抬头看他,眸中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尚存。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的。”徐老大赶紧指天发誓,“我知道,你想做那个最后变成鱼的男人,不过你相信我,有我在,你最后一定不会变成鱼的。” 颜峤看着他认真郑重的表情,心中忽然就是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摇摇欲坠了,几乎再动一动就要坍塌。 “桑桑?”徐粲看着突然呆在那里的颜峤,不知所以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后者回过神来,脸色一红,干咳两声掩去了尴尬。可怜的徐老大,就这么白白地错失良机。 颜峤正在向徐粲说章梓他们强加下来的莫须有的罪名,停云就和孟寒拖拖拉拉进来了。 “少爷,这二愣子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被我发现了,您就以私闯县衙把他打进大”停云慷慨激昂的一席话还没说完,就瞥到了正笑得灿烂的徐粲,“呵,敢情早有人闯进来了,主子爬墙,奴才看门,徐堂主家教真好!” “停云啊,我跟你说。”徐粲瞧着被拽的七荤八素的孟寒,心中的鄙夷简直都可以堆座大山了,你那飞天遁地的功夫呢!被一个小书童吃的这样死死的,我都替你丢人!“说什么?”完全继承了自家少爷的小炸毛停云丝毫不顾及徐老大的颜面。 “你看,我现在和桑桑越来越好,我迟早会成为你家姑爷的,你再这么对我大呼小叫,对我无礼,不怕我以后给你小鞋穿吗?万一我给桑桑吹点枕头风,将来给你配个母老虎,我看你怎么办?!” “徐粲!”徐老大话音刚落,停云还没反应过来,颜峤已经涨红了脸站起身来,“你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姑爷?什么枕头风?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这么口无遮拦的。” 徐粲被他一番斥责,非但不恼反而欣喜若狂,几步凑到面前,小声在他耳边低语:“桑桑,你的意思是,等只有咱俩的时候,我就能胡说八道了?”颜峤被他钻了空子,一时语滞:“我我可没有这么说。”徐粲瞧着心上人可爱的模样,也是笑得欢畅,两人都暂时忘记了两天之后的大麻烦。 停云本想说些什么,瞧着这副场景也是悻悻地咽了回去。唉,看来无论他怎么阻挡,该发生的事还是不可避免。 孟寒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看到房间内这诡异气氛,也是惊讶之余,又替自家老大开心。嘿嘿,看来离改口叫大嫂的时候不远咯! 作者有话要说:  nianiania! ☆、办法想想都是会有的。 行馆里住着一个催命鬼,徐老大想多跟颜峤增进增进感情都不行,孟寒匆匆忙忙回了一趟仁义堂,没见到程远,只好让手下等他回来再告知他。所以这一次,徐老大终于有了独自表现的机会。 “少爷,我知道你不愿意向那些人低头,索性咱们辞官回乡吧。”停云似乎并不担心此事,反而还有些兴奋,这让徐粲觉得甚是诧异。不过这会儿他可顾不上诧异,赶紧往跟前凑了过去:“桑桑,你不会这样做的吧啊?你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辞官回乡呢?”笑话,自己好不容易和桑桑有点进展,万一回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要是再跑出个未婚妻什么的,那自己真是欲哭无泪了。 “我现在自然不会回去。”颜峤倒是没有犹豫,只不过他也没将话说死,让徐老大心中顿时插了根刺。“停云,这事不要再提,一日不能完未竟之愿,我一日不会回去的。” 停云瞬间黯淡了脸色,退到一边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徐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也是百念急转,早之前就觉得桑桑心有所思,后来桐树林中他也是言语幽晦,看来桑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难怪自己和桑桑始终难以修成正果,原来是因为还差这最后一步。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又不适合详细询问,还是先解决最近的这一个,再做打算吧。 “桑桑,既然那位章郡丞说什么册子上的人数不对,那我们就和他们当庭对峙如何?这样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忽然来了干劲的徐老大像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立刻就解决这事。 颜峤闻言瞪他一眼:“你说什么糊涂话,他们既然提出了这种荒谬的借口,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哪里还会等着你过去对峙?”徐粲被他瞪得有些心猿意马,刚想拉一下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却还是没那个胆量现在惹恼他,只好尽力按耐下去:“桑桑,你觉得我有那么笨吗?” “那你什么意思?”也许颜峤自己都没发觉,徐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靠他太近,而他竟然丝毫不觉不妥。 “其实我现在还吃不准,我先回仁义堂,你等我消息。”徐粲眼珠一转,还是觉得先别夸海口才是。“不过桑桑,我可以跟你保证,一定会护你无虞,替你解决好所有的事,让你过你喜欢的生活。所以你就安心地在府里看书,等我想好了办法再来通知你。” “我又不是无能之辈,何用你来护我无虞?”颜峤被他看得心虚,撇开头去躲避他的眼神,兀自辩解。 “桑桑自然不是无能之辈,桑桑都能凭自己的力量考上公务员,可见肚子里是有真墨水!”毕竟在我大天朝,普通人想吃皇粮也不怎么容易。“油嘴滑舌!”颜峤自然没怎么听懂他的话,但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之前在县衙住着的时候,他就无数次对自己看那么多书一事表示过惊羡。没办法,学神也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称号,徐粲在现代的学业基本都是低空飘过,对这些一目十行毫无压力的学神自然还是觉得恍若别样生物的。 “桑桑”颜峤这一声嗔怪,真让人按耐不住呢!徐粲扒着就要往上蹭,可是看着颜峤陡然严厉的目光,还是乖乖退了回来,留恋不舍地抛个飞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少爷,人都走了,你还没看够啊!”一直等徐粲的身影消失在县衙花园,亭子里忽然响起了停云略带幽怨的声音。正因为徐粲那个动作而红着脸发呆的颜峤骤然回过神来,握拳在唇边咳了两下,瞪停云一眼,转身也离了花园。 孤零零的停云站在绿叶丛中,忽然觉得自己真像这绿叶一般,衬得别人花红无比,到头来繁花相携散去,徒留自己受这夏日炎炎。 “停云,我也走了啊!”一道惊雷,引无数绿叶震颤,停云还来不及从刚刚的感伤中平复过来,就看到孟寒健步如飞追赶徐粲而去的身影。“这二愣子是要吓死人吗?站在人身后气都不喘一下的”停云拍着胸脯愤愤。 不过,这二愣子刚刚为什么不跟他那个老大离开,在这里站这么久干嘛,就为了等着吓唬自己吗?真是无聊透了! 徐粲脚步不顿地回到仁义堂,就直奔书房而去,结果程远还是不在。可是现在已经下午,他出去办什么事应该早回来才对。随便揪过来一个属下问了问,敢情竟然是大白天逃懒,回房睡觉去了。 “嘿嘿,程面瘫,被我抓到你旷工了吧,小心爷扣你工资!”徐老大一蹦三跳地往程远的院子去,准备借此机会好好挖苦那个面瘫脸一顿,谁让他做什么事情都不跟自己商量,这种隐隐约约的篡权苗头,一定要一泡尿浇灭在烧起来之前。 一进程远的院子,徐粲几乎吓了一跳,那面瘫脸看上去也算是风度翩翩的冷清公子,这住的院子里竟然东一盆花西一盆花的摆着,这艳丽程度堪比花屋了,而且根本杂乱无章,倒像是随意摆着。 “果然闷骚的都可能是变态,一个大男人竟然种这么多花!”徐粲小心翼翼踏着唯一留出来的小径往屋子那儿走去,满院子的浓郁芳香,可是等他推开房门,房间里却是异样的干净整洁,若有若无的一丝清新气味,让人骤然从外头的繁华世界里回过神来,重归清明之境。 “你没睡啊?”一进去就看到程远正坐在窗户旁边,手里握着一卷书正盯着看,听到自己进来却是连头也没抬,徐老大对自己的存在感很捉急。 “我在等你。”程远长指一捻,翻过一页,开口回应徐粲那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才是下午,谁没事睡那么早。 “不这么聪明会死啊?!”徐老大沉着脸走到桌边坐下,程远这种属性,正是房中一坐,天下在握的那种,更何况自己之前让孟寒回来找过他,所以他应该对此事了如指掌了。不过,今天自己可不会给他耍威风的机会了,这妙计嘛,自己这个徐山人可也是会有的。 “面瘫,放心,这次不用你出手了,本堂主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徐老大难得在程远面前n瑟一次,脸都快仰到天上去了。“是吗?”程远视若无睹,手下的书似乎自动挥发502胶一样,将他的眼光吸引得无法自拔。 “怎么?你怀疑我的能力?”徐粲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真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没告诉过你和别人说话不看着对方不礼貌吗?” “我们是你师傅。”程远脑子果然无时无刻不清清楚楚,徐粲话里的毛病他挑得一针见血。 “”这么想承认你们年纪大啊!徐粲翻个白眼,“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你赶紧把城里那个叫什么东方栩的所有资料给我,然后你愿意看书,愿意种花,还是去扶胥坊找流光叙叙旧情,都随你的便。”徐粲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看了一看,果然提到流光的时候程远眸中有一瞬间的异样。看来这两人当真有奸情! 程远的办事效率自然毋庸置疑,晚上就派人将所有有关东方栩的案卷全部送到了徐粲面前,事无巨细。徐粲花了整整一天研读完毕,却对这个雾里看花公子更加捉摸不透。 “唉,这个东方家的三少爷究竟怎么回事啊?长这么大竟然一点纰漏都没有,他这人生也太乏味了吧!”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的徐老大赖在书房里不走,似睡非睡,却念念叨叨地让程远无法清静。 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聒噪的程远只得开口:“他虽是庶出,却非池中之物,自然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徐粲闻言睁眼:“能让你程面瘫说这么多话的人,看来自然是与众不同了。” 程远沉默片刻,再度开口:“你可以换个人,库里还有其他世家子弟的案卷。”其他世家子弟,自然把柄众多。 “不用了。”徐粲从榻上翻身跳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程远的提议,“我去会会那个东方公子,是人都有缺点和弱点,只不过有人演技太好而已。”看来这次是碰到对手了,这奥古卡影帝之位花落谁家,就看此次交锋了。 程远冷眼瞧着他萧萧然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地继续低头写字。 徐粲带着孟寒沿着东街走了一道,果然如案卷中所说,在街尽头的一间画室里看到了东方栩和他的几个朋友。 “老大,咱们要怎么做?”孟寒跃跃欲试,比徐粲还要积极,这让徐粲甚是奇怪,拉一把已经半身进到画室的孟寒,他试探着问道:“孟寒,你对这件事怎么这么上心啊?”孟寒瞪着一双圆眼,单纯无邪:“这不是事关颜大人的安危吗?两天期限已经过去一天,咱们要抓紧才行。” “不只是这么简单吧,你真的只是因为桑桑的安危才这么着急?”徐粲穷追不舍。孟寒忽然红了红脸,挠着后脑勺傻笑,结结巴巴地开口:“停停云他也担心得很,要是这件事快点解决,他就不那么担心,也就不会再骂我了。” 徐粲闻言了然一笑,这俩人什么时候看对眉眼了?不过笑过之后他又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看着孟寒:“昨天去找他又被骂了?你说你好歹也一身武功,怎么就任他宰割呢?”昨天孟寒去过县衙一趟,让颜峤可以安心,不过显然这家伙又被停云欺负了。 果然,孟寒听了他的问话,只一味傻笑,半晌不说话。 主仆两个在门口说说笑笑,房间里的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 “这不是徐公子吗?”东方栩站在一张百骏图之前,转过头来朝着门口笑道。 “东方公子,你也在这儿啊!”徐粲露出一副巧遇的表情,赶紧上前与东方栩握手言笑,不过只见过一面,两人倒像是十年不见的旧友一般,那场景真让旁观者为之动容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得慢了,冷啊,冻得一点也不想动! ☆、半路跑出来的坑爹傻少爷。 颜峤这两日一直呆在县衙后院看书,翻来覆去却是一本都没看完,停云偶尔在一旁陪着,见自家少爷总是不知不觉地发呆,唉声叹气之余,也只能一遍遍地换新茶。幸好中间有孟寒那二愣子来过一次,让自己一顿好骂,总算出了口闷气。 这天到了约好的日期,章梓早早就带人过来了,颜峤又被他训了半天,本想直言自己绝不会妥协更改,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门外,继续听章梓和主簿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告。 “章大人,浔桑所做,都是出于为柴阳百姓的考虑,那份名单如果您和郡守大人非要质疑,不如派专人亲自调查取证,等结果出来再做决定也不迟。”眼看不得不表态,颜峤忽视了停云的眼神劝谏,还是如之前徐粲所建议的,选择与各个世家对质。 “颜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章大人在柴阳耽搁两天,这样苦口婆心地劝你,你竟然这样不识好歹!”章梓闻言沉脸,身旁的主簿也是义愤填膺,倒真像是颜峤做错了一样。 “颜县令,既然如此,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事实上郡守大人早已经派了人到各户调查,颜县令执意要坚持己见,那就明日东方府当堂对质吧。”章郡丞被拂了面子,心中也是羞恼异常,留下一句最后通牒,甩袖出了门去。 颜峤躬身施礼,一直等二人走远才直起身来坐到一旁自己倒了茶来喝。停云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少爷,您还真相信徐老大的话,认为他能想出办法来啊?你瞧他这两天不露面的,指不定躲哪儿快活去了。您这么直接跟章郡丞翻脸,到时候人家沆瀣一气,咱们可怎么办?” 颜峤细长的手指捏紧了茶碗,眉眼不抬,沉默不语,让心急如焚的停云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得,到时候您下狱,我和颜伯就跟着一块儿去,咱仨要死一起死,报仇什么的,就这么当个屁放了算了!”停云被这么晾着,一时口无遮拦,戳中了颜峤的痛处,后者的脸色立马染上了一层薄霜,手中茶杯狠狠掷在桌上,水珠四溅。 “停云,你最近越发放肆了!这是你跟我说话的口气吗?去南楼打扫,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少”停云自知失言,正要道歉闻言就是委屈满肚,颜峤还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严厉呢!眼眶一红,咱们的小停云小脚一跺就转身跑了出去。 颜峤掏出一方手绢擦去手上水滴,就那样坐在位置上,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千回百转,不知思绪已经跑到了何方。 东方府邸比之县衙和仁义堂要富丽堂皇得多得多,连那两扇红木大门的面积都要大上一些,也不知是不是有违礼制。 颜峤带着冯骥张春随着东方府的管家进去的时候,他间或打量了一下这儿的院子,亭台楼阁,小桥香榭,果然不是之前任上的那些大家能相比的。 章梓与东方家的家主是旧交,所以一早就从行馆搬了过来,这会儿早就在花厅里等着颜峤了。 东方家的当家东方辉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一张绷得紧紧的脸上,皱纹堆成了一个大字:禁。但凡妨碍世家利益的事,都要以此行之。 管家向他们互相引荐的时候,东方辉只淡淡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要向颜峤见礼的意思。他身旁站着的一溜东方家众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对进门的三人视若无睹。 张春要替颜峤抱不平,颜峤却不露痕迹地挡住了他。虚礼而已,这些世家大族自恃身份也不是一日两日,自己本不想与他们有所牵连,又何必多生事端。 “章大人,不知专使调查得如何,这东方家人数可是七百八十三人?” 不欲见他们那等狼狈为奸的姿态,颜峤索性开门见山,也不理会东方辉,直接向章梓发问。章梓和东方辉对视一眼,表情未变也掩饰不了私下里那些勾当。 “颜大人,我东方府人数不过三百,你上任至今从未登门,何以知道我府人数,这多出来的四百人,还恕东方不能谬领。”开口回答的是东方辉,中气十足,早有准备。 “是吗?”颜峤早料到如此,不至慌乱,“本官得到贵府的人口数目也是机缘巧合,想来也不必向东方老爷禀报。不过这三百之数,也是东方老爷单方面所说,本官也不能轻信。” 东方辉见颜峤如此直白刚毅,冷哼一声撕下了那张看似庄严的假皮:“那依颜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颜峤对他毫不掩饰的不敬之态视若无睹,转头看向一边的章梓:“县丞大人,所谓对质,该当请全城百姓作证,请东方老爷将府中所有家眷和家丁集中起来,共同清数一遍。这四百数之差,想来不会轻易蒙混过关。”颜峤本以为他们好歹会顾忌一些,只说少几十人,挑出自己差错就行。没想到他们竟然嚣张至此,生生减少了过半人数。这么多人口,可不是轻易就能隐藏起来的。 章梓眸中闪过一道利光,说话间竟然有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颜大人,你确定要如此做吗?” 颜峤站在堂下,身姿挺拔,双眉上飞,高傲之姿尽情流露,丝毫不在意除了自己身后两人,这满堂之中,尽是等着看自己笑话之人。哼,随波逐流与世推移,或者是可以暂得安稳年长岁久,可是心不安处,何时都不得安宁,何如痛痛快快做自己想做之事?纵使牢狱之灾,即便性命堪忧,也无愧于心。 “下官”正要回答,忽然堂外起了喧哗之声,堂内众人不由自主向外看去。 “爹,我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死哪儿去了,我要打水仗都找不到人”伴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呼唤跑进堂中一个锦衣公子,虽然身量已足,衣着光鲜,却是形容憨傻,体态不稳,看上去不似正常人。 “大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奴才这就带您去玩,老爷有客人,咱们不能打扰。”管家赶紧上前,拉过那位大少爷就是一顿小声嘱咐。 “我不管,我就要我院子里的人陪我玩,十几个人一下子都不见了,一定是被爹爹藏了起来,我要他们陪我玩,爹,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痴傻的大少爷挣脱管家的手,扑在东方辉身边,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柏儿,不许胡闹,爹一会儿就找人陪你玩。”自古虎毒不食子,看来也是不错之语。东方辉面对这样丢人现眼的痴儿,非但不羞恼发怒,反而拉了他在怀,轻声安慰。 “可是二弟三弟院子里的人也都不见了,宅子里一下子少了好多人,以前到处都是人的。爹爹,是不是来了变戏法的,把他们都变不见了啊?”痴少爷抹一把鼻涕,抽抽搭搭地说着。东方辉闻言眸中变色,偏头去看颜峤,果然这位颜大县令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看。 “章大人,想必这位少爷的话你也听见了吧?东方老爷,这场对质,您觉得还有必要吗?”既然东方家的痴少爷这么主动交代了府里情况,颜峤又岂会错失机会? 章梓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在场的不只东方家的人,还有颜峤带过来的典籍捕头,院子里也有自己带过来的士兵,但凡有一人不惧权势,将此事传扬出去,自己官威有损不说,万一百姓借机闹事,可就酿成大祸了。 东方辉恨恨地看着颜峤,也是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偏偏出来搅局的是他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宝贝儿子,让他有火也无处撒。明明赢面全在自己这里,竟然瞬间变了风向,被这个突然冒出来装清高的小县令给将了一军。怒气上头,再看看还在到处抹鼻涕的儿子,东方大老爷差点撅了过去。 东方家沦陷,其他世家自然不敢再有异议,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章梓将兵马撤出柴阳县衙,连夜回了郡里,临走之前又派主簿过来,对颜峤好一顿冷嘲热讽,才算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巴掌有点爽,有点疼,还有点心里憋屈。 送走两座瘟神之后,下午颜峤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和颜伯聊天,一个久未露面的人忽然进来了。 “多日不见,重锦终于从山上回来了。”解决心头大患,颜峤心中轻松,也忘记之前与庄修与意见不同,笑着向人打招呼。庄修与先前向他请假,说是邻城山上有旧友请他赴茶会,爱茶如命的他岂会拒绝,顾不得县衙中事便赶着去了。 “听闻浔桑这一仗赢得痛快,重锦特地带了礼物庆祝。”庄修与手中提着一个茶包,刚刚走近便有茶香宜人。这人也算是可爱,自己爱茶,便以为茶是最好的礼物,每每都以茶相赠。“仙颜沉香。”颜峤接过庄修与递过来的茶包,先嗅了嗅,继而打开一看,正是应景的沉香茶,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七月流火的天气了,马上就要入秋,自己在柴阳也呆了半年了,时间当真如东流之水,毫不停歇。 颜伯瞧见庄修与进来,向颜峤说了声便起身出了院子,不打扰他们说话。刚刚转过回廊,就听到熟悉的叫声。 “颜伯,桑桑呢?我来找他。”又是仁义堂的那个徐堂主,和少爷走得极近,最近可是有两天没见了,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忙得抽不出身,可是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劳累过度,倒是神清气爽的。“少爷在院子里和庄县丞喝茶。”不知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自己一句话回答,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徐堂主忽然乌云盖顶,目光凌厉。然后就是一阵风过,走廊里已经不见人影。 “浔桑,你虽然这次胜了那些世家,可是以后在柴阳做事想必会越来越难。东方辉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以后有事求着他的时候,一定会携私报复的。”庄修与在来的路上听过了事情经过,这次赢得侥幸,不会次次都是这么好运气。 颜峤又何尝不知,可是一次妥协,也必定会后患无穷,还是以原则做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锦所说我自然想过,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庄修与听他叹气,却是忽然翩然一笑,轻轻握住他放在石桌上的手:“浔桑也不必过度担心,还有我在,这次重锦虽然临阵脱逃,下次绝对不会了,一定与浔桑并肩作战,也在这青史上留下一笔。” 颜峤一愣,不知他突然说这话是何意。 “留你大爷的一笔!”一声惊雷在院门外炸响,惊愕之中的颜峤抬头去看,就见消失了两日的徐粲风一般刮进来,一把将自己从座位上拉起,梗着脖子冲庄修与怒吼,“庄小白脸,老子告诉你,这是老子的人,你别想动任何歪脑筋,否则老子一刀砍了你做茶肥!” “原来是徐堂主。”庄修与仍然淡定地笑着,自己但凡和颜峤单独相处,这人总会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不过徐堂主的话重锦不能苟同。浔桑是柴阳百姓的父母官,怎么会是徐堂主的人呢?” “老子说他是就是,不用你个小白脸在这儿唧唧歪歪的!”徐粲瞧着那张讨人嫌的笑脸,恨不得三拳两脚踹他个鼻青脸肿,看你还怎么勾引良家妇男! “那徐堂主怎么证明呢?浔桑好像不怎么认同。”庄修与见识过徐粲的胡搅蛮缠,上次那个什么流光公子,把自己带走之后三转两转就没了踪影,让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院子里转了半天都见不到人影,茶会散了才走出来。可见这位徐堂主,不是个走寻常路的主儿。果然,徐粲下一个动作,更是直接坐实了自己对他的评价。 “mua”得一声,徐粲拉过身后的颜峤,在他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啃了一口,示威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庄修与:“怎么样,老子证明给你看了,赶紧滚吧,抱着你的茶叶啃去,再敢来纠缠桑桑,我管你什么县丞什么公子,不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老子就不行徐!” 庄修与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笑容僵了一僵,还顾不得说什么,徐粲身后的颜峤已经发了威。 面红耳赤的颜县令当着旁人的面被徐粲轻薄,羞恼程度可以想象,一把挣脱徐粲的手,用袖子擦去脸上那个罪魁祸首留下的口水,颜县令喷火的眼神几乎要吃人:“徐粲,你不要命了,本官不惩罚你,你当真要任意妄为了,来人”刚要叫人来把徐老大关进大牢,一泄心中之愤,徐老大忽然气急败坏地打断了颜峤的话:“是,我是不要命了,我一边想着怎么替你解围,一边担心你会不会被那些老恶棍欺负,好不容易跟只小狐狸周旋清楚,连气都没喘匀就赶过来看你,你却跟小白脸在这儿谈笑风生,还让他拉着你的手,我要是再迟来一步,说不定都让他上了你的床了,我还要什么命,我” “啪!”的一声脆响,徐老大慷慨激昂的话戛然而止,一张惊愕俊脸上五个手指印赫然鲜艳。对面的颜峤薄唇紧抿,顿在半空的手还微微发颤,可见刚刚用力之猛。 庄修与坐在那里静静看着这一幕,眸光渐渐深邃。 “好,好,好”徐粲不由自主抬手抚上被颜峤打到的地方,微微发烫,却一直烫到了心里,马上就要烫出一个大洞来,空气中都已经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息了。深深地看了双眉紧锁,表情厌恶的颜峤一眼,他右手在袖中紧握成拳,青筋几乎要迸裂,从齿缝中挤出来三个字,终于放手从颜峤身边擦身而过,毫不留恋地出了这个曾经用尽各种办法也要赖着不走的院子。 颜峤半晌才收回自己发颤的手,眉头缓缓松开,转身向房间走去,忘了这院中还有一人。 果子日渐长大的石榴树下,绿衣青带的装修与几乎要融了进去,却总显得有些突兀。看看被徐粲碰在地上散落一地的仙颜沉香,他伸出指尖捻起一些,仔仔细细看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忽然展颜,轻轻一吹,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荡荡的仰止院里,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好像刚刚那闹哄哄的一幕,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小桑桑动手了,传说中的家暴啊!!! ☆、失恋这件小事儿? 颜峤那一巴掌甩出去,整个仁义堂安静了小半个月。没什么其他原因,但凡堂内有一人说错了话,整个柴阳倒夜香的就没事干了,全由那个倒霉蛋来做。三个不怕死的上赶着被责罚之后,仁义堂已经是臭气熏天,为自身安危计,大家都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一个个轻声细语恍若谁家娘子。 正是换季多病的时候,沈均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抽空来了仁义堂一趟,被堂内愁云惨淡的氛围吓了一大跳。 “程远,怎么回事?扶胥坊那位又来和你吵架了?”不知那日之事的沈均还以为造成这般光景的是天然大冰山程面瘫。 程远眼神如霜剑,将沈均欠欠的笑意冻在当场。他向徐粲嚼舌头,乱说自己和流光的事这一茬还没跟他算账,这会儿又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这事儿,看来自己最近太好心了,忘了立一立仁义堂的规矩。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我以为今天是来讨论老大的事的。”李满憋了这半个月不能大声说话,肚子都快憋成气球了,一戳就破。好不容易等沈均有了功夫,四个人能聚在一起商量解决之法,他才没工夫看两个人眼神过招。 “我还是去守着老大吧,别让他想不开万一做出啥事来。反正我这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们讨论就行。”四个人中唯独孟寒没坐,在屋子当中来回转圈,心神不定。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徐粲睡醒了说口渴,差点翻到井里面去,吓得他心都忘记跳动了,幸亏救得及时,否则自己也要到井里陪着自家老大去了。 程远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孟寒啊,你总算有了点自知之明,不错,不错。”沈均抓住一切机会挖苦别人,可是这会儿的孟寒却没工夫跟他计较,一得了程远的赞同就风风火火出门,守着他的宝贝老大去了。 “沈均,你就别这么幸灾乐祸了,还是你真想尝尝倒夜香的滋味?”李满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当初有幸替兄弟们开这个先河的那三人里就有他,那个夜晚真是李副堂主这一生的噩梦。 “哼,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就该早早慧剑斩情丝,不知是谁说要顺其自然,还偷偷帮着撮合,现在闹成这样,自然有人要负全责。”沈均毫不收敛,反而挑衅地看着程远。他这话说得也算在理,那日明医药铺开业,徐粲为颜峤受伤,他就打算把这段感情扼杀在半道上的,可是程远说什么顺其自然,又让孟寒暗中相助颜峤,替两人创造机会。现在徐粲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定与颜峤有关。所以这笔账,沈大夫尽数算在了程副堂主身上。 程远察觉到沈均满含指责的目光,回望过去,却是清幽一片,半晌才移开。 “李满,你回去,这事我来解决。” 李满屁股底下跟坐了个蛤蟆似的,正来回扭动,忽然听到程跟他说话,也是一愣:“不用我帮忙吗?”自己可不像那个二愣子,四肢发达之余也是有一定头脑的。程远却是再没开口。李满跟他共事这么多年,也了解他的脾性,只好从座位上起身:“那好吧,我带人到东街去几天,你有事找我就行。”跟沈均打了声招呼,李满也暂离了这是非之地。 “程哑巴,不是我小瞧你,就你这话都说不利索,怎么解决这种事啊?”沈均说了这么久,都有些口干舌燥,一杯茶喝得见了底,起身也要走,当然走之前不忘再挖苦程远一顿,“不如去找你的老相好帮忙?他和老大交情很好,说不定会帮得上你,到时候你们俩顺便连自己那点事也解决了,仁义堂同时有两件喜事,这可是好兆头。” “我从不解释第二次,你何必一直拿这件事开玩笑。”一直到沈均走到门口,程远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沈均开门的动作停顿了那么两秒,就听得他冷笑一声:“是啊,你程大公子多么清高冷傲,我有幸听过您的解释还不知足真是太不应该了。你放心,这事我以后再也不提!”嘭的一声,沈大夫差点把书房的那扇门给废了。 程远仍旧坐在原处,脸色清淡,不辨表情。 徐粲用了半个月把自己修炼成了睡神,虽说失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颓废丧志更是不该。可是除了睡觉,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一做事一发呆就是颜峤那张脸,或平和沉静,或温柔浅笑,或正义凛然,或面红耳赤,最终却都变成那日仰止院中,呼了自己一巴掌之后的厌恶神情。让他一下就心痛得无法呼吸,像是溺水一般,只好陷入梦中来缓解痛楚。 流光来的时候他正好睡醒,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眼睛一眨一眨的恢复本来的单眼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这副样子真该拉出去给那些酸文人看看,一定能写出更多的好诗来。”锦衣玉服的流光风采依旧,让如晦在院子外呆着,他一个人进来,一瞧见徐粲那副模样,讽刺的话已经张口就来。 徐粲动了动脑袋,还没清醒过来的他对流光的话接受无能,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秃子笑和尚,有意思吗?” 流光脸色一变,重重地往石椅上一坐,受疼的还是他自己。“狗咬吕洞宾,我好心来慰问慰问你,真是不识好歹”徐粲面无表情,伸手向前:“慰问品。”流光一怔,继而打掉徐粲的爪子:“至于吗你?什么大不了的事,做出这副活不下去的样子给谁看?你那桑桑该上堂上堂,该办公办公,你坐在这里自怨自艾,他可看不到!” 徐粲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痛楚,苦笑一声:“是吗?他最近过得很好吗?” 流光这才察觉他不是装出来的,眼神和语气骗不了人,即便装得再像也有差异。可是徐粲现在的表情,活脱脱就跟痴傻了一样。“喂,你们不是当真出问题了吧?你不是百足之虫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老大的韧性大家也都见识过。 “百足之虫?”徐粲喃喃,以他的语文知识还不足以理解这个词,“我就是一只癞蛤蟆,有一百只脚也爬不进天鹅的心里。天鹅喜欢的,果然还是天鹅。” “”流光也不理解癞蛤蟆和天鹅的这个梗,可是徐粲语气里的绝望和伤痛他还是听得出来的。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次徐粲是当真受伤了。流光收起了戏谑的态度,这样的徐粲他还从来没见过。 沈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沉默相对的两人,流光回眸看了他一眼,波澜不起。沈均愣了一愣,却是勾起抹笑意,转身又出了院子。既然老大有了人安慰,自己还是回明医馆看病更好,一连逃了两次,那些病人们该提意见了。 程远刚刚走到花园,与疾步走来的沈均撞个正着。离那日沈均摔门而出已经又过去三日,沈均一直没来过堂里,没想到是直接去了徐粲的院子。 “程面瘫,早啊!”沈均笑意不减地跟程远打了个招呼,不等回应便擦身而过,程远肩上不知在哪里沾上的露珠,被匆匆走过的沈均带去了几颗。 “早”程远酝酿了片刻的早字随风飘散,无人可闻。 流光来了一趟之后,仁义堂的氛围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徐粲终于不再粘在床上不起来,回归了正常人的睡眠方式,仁义堂的噤声令也终于废除,一帮子大汉们可以尽情说话了。孟寒欣慰地看着重露笑颜重焕生机的老大,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徐粲说想要做点事,他马上召集了一帮兄弟陪他满城乱晃,不过几天已经把西街转了个遍。那些铺子的掌柜们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东家,有四位副堂主珠玉在前,这位东家看着也就没那么惊艳,但那份年轻的自然与活力却是与众不同,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 西街尽头有几间铺子正在装修,暂停营业。徐粲带着人从那儿过了,驻足看了一会儿,身边的孟寒凑过来,有个问题困扰他许久,见老大这会儿心情不错,索性问一问才好:“老大,你说那东方栩是不是傻,不要热闹之处,偏偏选了这几间偏僻的,还得自己装修,多划不来。” 徐粲看一眼幸灾乐祸说别人傻的孟寒,真是不忍心剥夺他这份乐趣,可是又不想掩盖了真相。“他要是傻,世上就没聪明的人了。” “什么意思?”孟二愣子不耻下问。 徐粲抬头看了看西街尽头那成排破旧的房屋,才替孟寒解惑:“这里荒废已久,马上就要新建,到时候会成为新的闹区,这几间铺子自然水涨船高;更何况这里离仁义堂远,人家装饰一新,关起门来做独一份的老板,任何人都插不上手,这是真正聪明人才能想到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那老大你既然看了出来,为什么还要遂了他的意呢?有钱咱们赚不是更好吗?”孟寒恍然大悟。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守财奴啊!”徐粲白他一眼,“那个东方栩是个特别的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而且”徐粲突然缄口不言,脸色一暗,提步向前走去,孟寒听了半截,自然不满,追着上去询问而且什么,却再无回应。 而且,为了帮那人解困,护那人无虞,即便倾尽所有我都在所不惜,何况只是几间铺子。 只是,即便存了为人赴汤蹈火舍生忘死的心,也要看人家稀罕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考试了,好想死一死~ ☆、失恋的日子该怎么过? 逛完了西街,还有东街可以溜达,想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进过扶胥坊了,上次去也就站着和老板流光斗了会嘴,还真没怎么享受一下古代的这调情场所。既然现在他是光棍一条,这等去处也就名正言顺了。 “孟寒,摆驾扶胥坊!”经过这几日的熏陶,徐粲别的没学会,倒是培养出了十足的主子范儿,用流光的话说就是贱不兮兮的,一会儿一个样。 这几天充当了随身小弟的孟寒正在和送出门来的店老板说话,闻言却是一怔,看着徐粲的眼神有那么一丝激动,还有一丝无奈,等徐粲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追上去。 不到晚上,扶胥坊就是个比一般店铺都要冷清的场所,徐粲过去的时候却听着里面热热闹闹的,原来是流光正在给新来的几位小倌训话,说是训话,也只不过是坐在正中间儿摆个场面,旁边自有经验十足的专员讲话,他这个老板坐那儿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倒是身后如晦看见徐粲主仆进来,眼睛一亮,垂头在流光耳边说了一句,睁眼瞧过来的流光微微摆手,让那群正小心翼翼打量这座新住所的小倌们先下去了。 “不去缠着你那个心上人,跑我这消遣什么?”进了自个儿的屋子,流光大喇喇往榻上一躺,眯着一双细长眼,语气不怎么良善。徐老大对他这副德行见怪不怪,打发孟寒去外面玩儿,也有样学样地往旁边的榻上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瞧着金灿灿的房顶,避开了流光的话:“我说你看着也不像爱财如命的,怎么弄得这房间乌烟瘴气的?”除却土豪金的房顶,房里红木的桌椅,香槟色的屏风,还有琳琅满目的器具,简直要晃瞎人的眼。 “我就爱这阔气,不行吗?”流光对此不以为然,他当初离开齐家,就没打算做个中规中矩的士子。 “行,怎么不行?”徐粲勾起一抹笑,“有钱任性的事怎么不行?”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流光是个潇洒的人,想说的话张口就来,想做的事毫不犹豫,这才是痛快!第一次察觉他和自家那个面瘫有不妥的时候,还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样的人喜欢了就该勇往直前才是,怎么会藏着掖着畏缩不前?不过,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勇往直前也不怎么是个好方法就是。 流光听出他话里的敷衍,睁眼一瞧,敢情这来找自己聊天的人已经神游四方去了,也不知他不在自己家呆着,跑这儿来占房间还是怎么着? 虽然远离了大堂,但随着夜色加深,还是有喧闹的声音不时传来,打扰了房中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两人。 “话说你也是这儿的老板,朋友来了两次,怎么也不介绍镇坊之主给咱看一下?”徐粲听得有人娇笑,忽然就起了兴致。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像他一样经历两个时代的人凤毛麟角,怎么能消耗着大把的时光在这儿自怨自艾? “你不是有了家室,要守身如玉吗?”流光起身,瞥他一眼,却还是唤了如晦进来。 徐粲从盘子里揪了两颗花生,准确无误地丢进嘴里,看也不看流光,兀自发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可是钻石单身汉!” 如晦得了吩咐下去,流光重新躺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前两日出了一趟门,没怎么休息好,今日才是这么一副恹恹的模样,也没注意徐粲话里的古怪,只当他在颜峤那儿又碰了什么钉子。毕竟他走之前,那两个还是一副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的样子。 老板吩咐,坊里的头牌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很快如晦就带了两个打扮精致的男孩子过来。 “不错啊!”徐粲瞧着人进门,眼神亮了亮,不自觉地就从榻上起来,坐直了身子瞧着面前那两个风姿各异的少年。这等营生首要的就是年轻新鲜,所以这两个少年都不过十六七岁,虽然打扮艳了些,却还是难掩本身的气质。 “坊主。”两人齐齐唤了一声,一个羞涩恭谨,一个灵动慧黠。 “这位是仁义堂的徐堂主,好好伺候着吧。”流光仍未起身,闭着眼睛假寐,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两个人便听话地坐到了徐粲身边。 “叫什么名字啊?”徐粲来者不拒,更何况是两个难得的美人儿,现代他也去过两次那种地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小男孩,但像这样古色古香的还真让人惊艳。 “青玉,芳尘。”两个小倌显然不是初到此处,惯会察言观色,知道眼前这人与自家坊主相交甚好,自然陪了十二分的认真讨好。青玉自不必说,一双水灵灵的眼角转的人眼花缭乱,芳尘虽然仍是一副脸红害羞的模样,但一言一语却俱是得当。这种地方磨练出来的,脸皮薄也可以是一种手段,想必有的是人喜欢他这种姿态。 “流光,你还真是有福气,天天有美人在侧,难怪今天看你像没睡醒一样,我要是这里的主子,也都不用睡觉了。”徐粲被青玉芳尘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甜酒,飘飘忽忽的早忘了身在何处,心中的苦闷似乎也不见踪影,捏着芳尘柔若无骨的小手,他偏过头向一旁毫无动静的流光抱怨。 流光冷哼一声没理会他,取了扇子蒙在脸上,闭目养神。 两个小倌能当这扶胥坊的头牌,自然不是只有劝酒这一门,芳尘抱了琵琶在一旁转轴拨弦,徐老大虽不通音律,也能解其中风情,青玉在他怀里娇笑着,不时说一些逗趣的话,喂一口醇香的酒,徐粲一时还真有些放纵,忘了今夕何夕,忘了此前心殇,只贪图这一晌之欢。 孟寒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瞧着楼下大堂里人来人往,薄纱轻舞,香粉处处,他一个连姑娘手都没拉过的汉子还真是不知道眼该往哪儿看,想着这是在流光公子的地界,自家老大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便躲到了街上图个清静。 谁知道他刚一出门就瞥见了正带着人经过的停云。 “你怎么在这儿?”停云是出来买面的,不曾想车子坏在了半道上,他只好和下人们一道先把面抬回去,正满头大汗地往回挪着,就被孟寒挡住了去路,抬头看清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冲质问。 “我跟我们老大一块儿来的。”孟寒挠着后脑勺嬉笑,也不知怎地,每次停云一吼他都觉得心中一跳,难道颜大人这位书童身负绝世武功不成?内力竟如此深厚?连自己都没法抵挡。 “徐老大?”停云放下面袋子,狐疑地看了看孟寒走过来的地方,这点没什么铺子开门,而最热闹的无疑就是对面的扶胥坊,隐隐有喧闹之声溢出,停云脑子一转,登时急红了眼,“你们老大在哪儿?” “就那里面,他这些天心情不好,正在里面喝酒呢。”孟二愣子伸手一指扶胥坊,知无不言,将自家老大的行踪卖了个干干净净。“哼,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停云咬牙切齿,跺了跺脚,就要往扶胥坊冲过去,扶胥坊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清楚,少爷这几日勤于政事,他本来还想着怎么不见徐粲来死缠烂打了,原来是来这种地方找乐子。这样品行不端败坏道德的人,怎么能放任他再来纠缠少爷? 可是奔出去几步,停云又拐了回来,抱起面袋子就要往前跑。不行,自己抓奸在场也没什么用,先前瞧着少爷隐隐有被打动的趋势,万一少爷不信自己怎么办?还是回去将少爷请来,让他看清这人本质才行,也好从此断了来往,再不让他毁少爷清誉。 “我帮你送吧。”孟寒可不知停云这气鼓鼓的样子为何,只是看他抱着面袋子吃力,赶紧上前接过。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停云瞪一眼一脸无辜的孟寒,一脚踹在他腿上,却是扔了面袋子就跑,生怕赶不及让颜峤来捉奸。 孟寒无愧于自己二愣子的称呼,非但没想过去通知自家老大这回事,反而屁颠颠地抱着面袋子跟了上去,要给人送回家去,腿上那个黑白脚印,他视若无睹。反正停云的拳头脚啊什么的,经常往自己身上招呼。 灯火通明的扶胥坊里,徐老大还在醉生梦死,浑然不知孟寒干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好痛苦,看书好痛苦,未来的一个月真正是不敢想象的痛苦,天啊,谁来把这些东西塞我脑子里? ☆、到底谁吃谁的醋? 颜峤在书房看完今日的最后一份案卷,他抬头看看外头,原来夜色已重。自己竟然整整看了一下午,难怪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一边揉着后颈,一边向后院走去,颜峤心中不解为何停云今日没有来烦自己,平时他可是每次到饭时都会聒噪一阵子的。 回了仰止院洗漱过后,积了十几份案卷的脑子终于有些清明,顿时觉得腹中空空,正好有厨房的饭菜香味传来,他掩了房门便向厨房走去,偶尔和大家同食应该也别有趣味。 刚出院子,就有一阵尘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身子撞了过来,颜峤刚刚洗去的一脸倦色重新回来,皱眉看着正从自己怀里爬起来的停云,他心中不解不止一分。 “少爷,你在啊,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急匆匆赶回来要带颜峤去扶胥坊抓奸的停云顾不得颜峤的脸色如何,一把拉过他就要往外跑,生怕去晚了错过抓住徐老大小辫子的机会。 颜峤被他拽出去几步才清醒过来,挣脱自己的手整理好被停云弄乱的衣服,他语气不轻不重:“你又在胡闹什么,我最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起哄,你一个人玩去吧,不要来烦我。”说着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停云觉得诧异,徐粲这段日子消停了不少,少爷好像正常了很多,对自己的态度也恢复了从前,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丝怪异,明明云淡风轻的表情,却好像在压抑什么不痛快一样。 “少爷,和那个徐老大有关,你不要去看看吗?” 喊出这一句话,停云就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少爷这些日子一直勤于政事,甚少再与那家伙有所联系,自己做什么要给他们创造见面的机会呢? 果然,颜峤闻言脚步一顿,瘦削的身影在薄暮静止了片刻,和那个人有关吗?半个月没见,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真是让人不能不在意。可是,他应该已经放弃对自己的那种想法了吧,毕竟,他那种缠人的性子,这么久不来,应该是不在乎了。 “少爷不想去就算了,反正那种地方少爷也不适合去,去了脏眼睛。走吧,咱们吃饭去。”停云忽又冲上前去,拉了他往厨房去,急于弥补自己的一时失误。颜峤一直靠政事案卷压抑的心绪波澜四起,浑浑噩噩地被他拉着向前。 停云正在暗暗心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新含笑的声音:“什么地方不适合浔桑去?” 主仆两个愣愣回头,原来是神出鬼没的庄修与。这人挂着县丞的名号,住在县衙里,却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每日的例行公事他请假大于出席,但是关键时候他又总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提醒众人他的存在。 “嗯?”看到发呆的两人,庄修与也不好奇,微微偏头重新发问,“还是有什么秘密我不能听?” “没有没有,是扶胥坊。”停云对这位庄县丞印象还行,最起码看着就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自己方才说了半截,怕他听去误会什么,索性便把事情和盘托出,“我回来的时候经过扶胥坊,看到仁义堂那个二愣子在外面站着”说到这里停云抬头瞥了还在发呆的颜峤一眼,果然,颜峤嘴角微抿,被自己握在手里的胳膊也是微微一僵。唉,停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叹息,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今天办这事儿! “哦?”庄修与仍旧笑得温润,“久闻扶胥坊大名,听说是个消遣的好去处,既然有故人在,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浔桑觉得如何?” 颜峤此时心中不知何想,扶胥坊是什么场所他自然知道,而且现在才想起来上次徐粲只身闯盗窟去救的那个流光公子,似乎就是扶胥坊的主人,难道这些时日,徐粲不来这儿的原因就是被扶胥坊绊住了吗?哼,果然不该信他那张嘴,说什么喜欢,什么亲近,果然是在逗着自己玩儿,亏自己这些天还 庄修与将对面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一会儿失落,一会羞恼,一会儿愤怒,果然有意思。“走吧,迟了就错过热闹了。”不给颜峤拒绝的机会,上前拉了他就走,身后的停云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罢了,不管此去是福是祸,都得让少爷认清徐老大那人的品性。 一到夜晚,白日里冷清的扶胥坊就一把扯下罩着的面纱,露出了光怪陆离的真面容,灯红酒绿,红绡白纱,一个个比之女子别有风流的男儿郎穿来飘去,嬉笑嗔怒不绝于耳,也不知寻乐子的是那些掏钱的人,还是他们这些收钱的人。 一路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颜峤到了门口,被里头飘出的香粉惹得鼻子一阵发痒,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一只脚还未进门,他已经生了退缩之意。 “为何?都到门口了再回去,浔桑是在害怕什么吗?”颜峤总觉得庄修与今日的笑容有些怪异,即使嘴角牵起的幅度与往常无异,也还是让人心中隐隐不安。 “这毕竟是烟花之地,你我朝廷官员,岂可来此场所?”避开他探究的眼神,颜峤寻了个说了个没说一样的理由,惹得庄修与一阵轻笑。 他们俩站在门口纠纠缠缠,堂里的人自然注意到了,流光手下的人自然不是寻常角色,早有人上前招呼,另有上二楼向流光汇报者。 徐粲心中苦闷难抒,只好借酒消愁,喝了这大半会儿已经满面红光,眼神也渐渐迷离,却还是在听到颜峤名字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一把推开怀里已经衣衫凌乱还在努力讨他欢心的青玉,跌跌撞撞绊倒了桌椅上前拽着来报信的人:“嗝你说谁来了?” 流光抬眼瞧了一副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是同情还是鄙视,或者,更有一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无奈与悲叹。 “是颜县令和庄县丞,两人站在门口说笑,却不进来,小的来问问坊主要怎么办。” “呵呵,两个人来啊,还真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一抹痛色在徐粲眸中浮现,被酒气熏染得分外浓郁,却忽然又转变为深深的不甘,怒火渐起,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他推开面前的人往门外冲去。 “坊主”青玉和芳尘都不知道这是突然怎么了,有些担心,徐粲刚刚那模样,简直要吃人一样。流光捏了捏额头,真是的,几天没休息好,睡一会儿都不得安生,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服,摆摆手让他们散了,自己却跟着徐粲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急转直下的剧情 徐粲一到大堂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扶胥坊两扇朱红大门,门口挂了两串别致的红灯笼,白日里看起来虽然显眼也不过尔尔,可是入夜之后,红烛燃起,月光清冽,一抹暖夹杂着一抹凉,朦胧暧昧,缠绵悱恻,便成了如梦如幻的地方,惹人遐想。徐粲入眼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两个如玉公子,一个含笑凝视,一个羞涩躲闪,怎么看都离不了暧昧两字。 心头一阵火起,压抑了这数日的愤怒不甘和爱而不得的失望哀伤瞬间爆发,徐粲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燃烧殆尽,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只想冲到那人面前紧紧箍住他,质问他为何要无视自己这一腔真心? 可是刚要挪动脚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不要拦我。”回头看着流光,徐粲赤红着眼睛,一字一句满是决绝。 “我不是拦你,只是朋友一场,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的人。”流光松手,倚在雕花柱上,抱臂看着徐粲,眼神清冷,语气淡然。 仿佛一盆冷水浇头灌下,徐粲心中怒火降下,的确,喜不喜欢不是能强求的事,若是颜峤对自己根本无意,自己那般指责又有何种立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但是道理归道理,情字当头,还能中规中矩依理行之的,那是圣人。 冷笑一声,伸手拉过跟在流光后面下来的青玉,徐粲抱着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流光在后面微微皱眉,却还是没说什么。 “哟,这不是咱们高风亮节的县令大人吗?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不怕有损清誉吗?”一手揽着娇小的青玉,一手捏着他柔若无骨的小手,徐粲嘴角斜勾,怪声怪气地惊动还在为去留问题纠结的颜庄二人。 颜峤骤然听到徐粲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就看到温香软玉在怀还笑得得意的男人,登时心中就是一堵,不自觉地捏紧了放在袖中的手,又垂下头去看着门槛发呆。 “徐堂主也在,真是有缘呢。”庄修与顿了一顿,笑着同徐粲打招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徐粲怀中的青玉,却突然看到了身后倚柱而立的流光,脸上的笑容这才有些止住,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是徐粲眼神全放在颜峤身上没有注意。 “有缘倒是未必,不过县衙那么大,两位大人玩得还不尽兴,要到这种地方来体会特殊乐趣吗?”徐粲话里夹枪带棒,连上不得台面的荤话都说了出来,可见理智确实出走了有一段距离。 庄修与不置可否,只是笑意淡了不少,似乎还在打量后面的流光。颜峤最初没有理解徐粲话里深意,毕竟他一向清心寡欲,甚少对这些男女情事关心。不过和徐粲相处久了,他常在自己耳边说些有的没的下流话,所以竟然难得地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就涨红了脸,连隐在衣领下的脖子都染上红晕。“你胡说什么?我和重锦只是路过这里,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下流!”不得不说,颜大人跟徐粲呆久了,骂人的话也学了不少。 徐粲说完之后自己也是一阵后悔,瞧着颜峤羞红了双颊脖颈的模样又是口干舌燥,正发愣之际听到他对庄修与亲近的称呼,妒火更甚,拉过青玉吧唧一下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挑衅似地看着颜峤:“下流?大人还没见过我更下流的样子呢?你说是不是,青玉亲亲?” 颜峤被他的举动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心中也是止不住的难过煎熬,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几乎要烧着了他的皮肤,眼眶一红,他转身就走,却忘了脚下的台阶,一个踏空就要往下摔去。 “浔桑。”“桑桑!”这一变故惊了众人,庄修与离得近,连忙伸手去拉,却觉得一股大力撞来,被迫往后退了几步,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蹿出,一把抱住倒下去的颜峤,生生往地上摔去。 蹿出来的人自然是徐粲,瞧着颜峤因为自己的举动红了双眼,他已经心痛异常,眼看着他要摔下台阶,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狗屁面子里子,什么狗屁赌气吃醋,桑桑就是掉一根头发自己都受不了。 “桑桑,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顾不得自己摔成四瓣的屁股,徐粲抬起上身,抱着怀里的颜峤就是一阵打量抚摸,生怕他碰到磕到哪里。这人身上没几两肉,万一摔着骨头了,那可是天大的事。 “混蛋,你放开我!”虽然徐粲飞身来救自己,颜峤心中一阵激荡,但是方才的事还清晰在目,他心中气愤难消,推开徐粲就要站起来。 “嘶”徐粲没有内力护体,刚刚那一下还真摔得不轻,颜峤再瘦毕竟是个男人,他这一动作压倒徐粲撞伤的肩膀屁股,还真是让人吃不消。不过这会儿的徐粲可不顾不得身上疼了,真正疼的是心里,自从颜峤为了那小白脸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觉男人尊严受损的徐老大赌气和心上人冷战,可是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我不放手,死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放。”反正已经当着情敌的面失过一次脸面了,再来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差,索性没脸没皮到底,一把抱住颜峤的小细腰,手上用了十分力气,徐粲重启耍赖流氓模式。 两人当众上演了这么一幕,堂里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颜峤的身份在那里,流光不好再视若无睹,紧走了几步上前,让客人们都到里面去,清空了门口看热闹的人,只剩下庄修与和青玉。 “庄县丞,站了这么久,不如先到里面坐着喝杯茶。”没有睡饱的流光不掩怒意,冷言冷语,和庄修与说话连眼皮都不抬。 “好。”庄修与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仔细打量了一下冷颜竖眉的流光,他掸掸袖子,缓步踏进扶胥坊,路过流光时轻飘飘留下一句:“上湖山云雾就好。”满意地看到流光微愕的眼神,他心情甚好。 流光看着庄修与逐渐隐在众人之中的背影,片刻的愣怔之后稍稍摇头,转身看着还在地上纠缠的两人,他脸色臭得下一秒就会泼盆黑狗血出来。 “徐粲,你不要脸你家这位还要呢,换个地方发情。”说着也转身进去,不理会这明明有情非要自寻烦恼的两个傻子。青玉咬着好看的嘴唇看了一会,眸中闪过一抹失落,最终归于平静,伸手拍拍脸颊,一抹狡黠的笑容重新浮现脸颊,轻轻巧巧地回房去了。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止于开始之前便不会纠结伤心,只一缕淡淡的失落也算丰富人生。 徐粲自然记得颜峤的身份,不忍坏他名声,让他受世人指责,抱着他起身,拉了就往仁义堂跑去。这等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夜,他可不想白白错过。 我是这样深刻地喜欢着你,难舍难离,哪怕你从不回应,但只要你有一丝为了我伤心动容,我便甘愿低到最底处,凝望着你渴求心意互通的那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良辰美景时。 仁义堂里这会儿大伙儿都已经休息了,白天在街上忙了一天,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谈谈风月,门口的守卫远远瞧着自家老大拉了个人跑过来,似乎还拉拉扯扯的,正想着上前帮一把,可是徐粲已经拉着人一溜烟跑进去了,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今日这又唱的哪一出。 程远从书房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眉头微皱,却依然不轻不重地问了身边人一句:“孟副堂主呢?”“今日是跟着堂主出去的。”手下规规矩矩回答。 也不知程远听到了没有,伸手将褶皱微起的衣袖掸平,抬腿往外头走去,身后的人要跟,却被他抬手止住了。 不说程面瘫这大半夜的去了何处,却说被徐粲生拉硬拽回了仁义堂的颜峤,这会儿正在徐粲的卧室里,捂着手脖子发怒。 激动之下没了轻重,这一路拉回来,颜峤细细的手脖子上早已是红通通一片,明天早上非青紫不可。 “桑桑,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来,我帮你上药。”心中又愧又倍感心疼的徐粲满箱子捣鼓,就是找不到平素用来消肿化瘀的药,反而手忙脚乱地撞翻了好些东西。 “你不用找了,我没事,这就回去,以后你我莫再来往了。”颜峤介怀扶胥堂一事,又被他当街“欺凌”,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何感想,红着脸皮转身就要出去。 进了虎穴,哪有那容易逃脱,手还没碰到房门,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扑了上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徐粲牢牢禁锢在了怀里,熟悉的带着几分痞气的气息在耳边缭绕,让人一阵心旌神摇。 “桑桑,我不放你走,你为我吃醋,说明你心中有我,我再放你走就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蛋了”徐老大这会儿有几分借酒装疯的意味,就算惹恼颜峤也必须一吐心声了。 “谁为你吃吃醋了?你不要胡乱栽赃!”颜峤平生第一遭被个男人这样抱在怀里,整个人气息不稳,几乎红成了个油焖大虾,幸好自小清心寡欲让他还有几分清明,顾得上与徐粲争辩几句。 徐粲听着他不是责骂自己,反而在纠结吃不吃醋的事,心中一喜,将人转个圈揽在怀里,两人面对着面,眼对着眼,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扶胥坊流光他们都见着了,我有人证,桑桑还要抵赖不成?” 徐粲一句话,却让颜峤心中一落,面上红晕褪去几分,挣扎的幅度也大了:“哼!本官知道你徐老大红颜知己无数,不过亲近之人做不得证,上了公堂也做不得数!” 徐粲手上用力,将人拉得更近些,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桑桑还说没吃醋,我看倒像是调醋缸里了,流光是个男人,怎么称得上红颜知己?” 颜峤察觉失言,红晕又生,转了头不去直视徐粲戏谑而热烈的眼神,脚下一个用力,徐粲吃痛,他顺势便挣脱了去,就要往门外跑。 小受在小攻面前,自然是战斗力为负,一而再再而三要逃跑的颜峤非但没有成功逃脱,反而成功地挑起了徐粲的征服欲。一把拽过他的一条胳膊,弯腰便将人抱了起来,果然没几分重量。一边往床上带,徐老大一边还嘀咕着以后要好好喂喂这人,万一以后饿死了,那还怎么了得,听说古代好多书生都是饿死的,本来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却是大有可能。 颜峤晕晕乎乎地被人扔到床上,习惯性地就要爬起来,却再度被压回床上,感受着身上炙热的重量,颜峤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顿时煞白了脸,手上挣扎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你要做什么,本官警告你,不许乱来,否则必定重罚!” “呵,桑桑,你这会儿还要这么正经说话啊?”徐粲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不自觉地在人身上摸来摸去,果然触感不是一般的好。“告诉你,你再自称一句本官,我可就真忍不住了,到时候化身为狼将你吃干抹净,那可就是你的错了。” “你你胡搅蛮缠!”明明吃亏的是自己,竟然还说是自己的错,这人还能更无耻一点吗?颜峤在徐粲身下扭来扭去,非但没有逃脱,反而成功地蹭得自己和徐粲的衣服都有些松动,那暧昧情景简直不能更诱人。“嘶”本来还有几分调笑心思的徐粲被他这么一闹,眼神一暗,忍不住就吸了口气,这人简直就是在玩火,房内的烛光昏黄,躺在自己阴影下的颜峤面目氤氲,头发暧昧地散落了一枕,脸上的红晕蔓延到细嫩的脖颈上,似乎还要更甚,一直进到半掩着的衣领当中,诱惑着人一探究竟。 徐老大是当仁不让的行动派,自然想到什么就做,颜峤还在想着怎么能证明是徐粲胡搅蛮缠,已经被颈边传来的温热气息弄得神志不清,忘了身处何方,耳边一递一声的桑桑,更是让他浑浑噩噩,难以回神。 相识不过半年,这声称呼也听了不过半年,可是为什么像是已经听了整整二十五年呢?那份深入心底的熟稔和亲近,总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影响着自己的思想,明明是个不学无术只知胡闹的混混,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可是却有这样那样的纠缠,让他无可避免地将人放在了心里,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颜峤怕是始终都没有理解,只是渐渐就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这种关系就该只属于两人。 那日动手打了他,只不过是因为恼他当着外人的面胡闹,可是没想到他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在烟花之地醉生梦死,尤其看到他跟那个不怕死闯贼窝救出来的流光公子那般亲近,编织在自己和徐粲两人之外的网顿时就破了个洞。害怕和愤怒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如此强烈,让人无法忽视。常闻情字一字,最为复杂,古往今来那么多诗词琴曲也说不清道不明,如今亲身经历果然如此,一入情网,端的是身心难自已。 徐粲院门口今晚是福荣带了龙套甲守卫,两人先前看到堂主带着人进去,之前还能看到人影拉拉扯扯,这会儿却是看不到人,正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 “诶,你说老大他们在干什么?怎么看不见人了?”福荣年纪还小,一脸单纯。 龙套甲还在纠结自己出场次数太少,正想着说句什么台词能一鸣惊人,福荣已经抢去他回答的机会,猛地一拍双手:“我知道了,一定是老大这几天安分守己,勤于帮务,正在向颜大人请功呢!”自认为猜对了的福荣摸着小下巴还在想,“说不定颜大人一高兴会给老大奖励,不知道是什么奖励啊?” 对,他们家徐老大是在讨要奖励,而且这奖励还是他平生最想要,除此之外再无第二样。 作者有话要说:  桑桑,你意志太不坚定了~咋不再兜着两天呢? ☆、吃饱了撑的 明医馆是城里最大的药馆,沈均不止自己行医,还请了好几位大夫,带了好几个弟子,所以知人知面贵在知心,沈馆主虽然平素看着跟个抽风的妖孽,但的确行的是救人一命造浮屠的事。 现在这会时候,沈均照例在后院喝酒赏月,顺便指导几个弟子配药,白天跟着坐堂大夫,晚上学习药方,明医馆的徒弟虽然苦些,但年纪轻轻医术却都是不容小视。 “小四,再看看药方,错了一味当归。” 夏夜清凉,美酒入口更是让人惬意,沈均斜倚在凉榻上,目不斜视却是冲着四个弟子开口。 几个少年闻言停手,另外三个挤到被称为小四的人跟前,一起照着药方对照,果然错了一味当归。 “师父真厉害!”几个少年被唬的一愣愣的,四双眼睛,八只都变成了星星眼,满是钦佩和向往。 沈均勾唇一笑,本就鲜嫩的唇瓣因了美酒的滋润更显妖艳,无愧于妖孽之称。 “的确,他自小就是狗鼻子。” 一道清冽的嗓音忽然在院中响起,惊了四个正在对着沈均流口水的少年。“谁?”他们被吓了一跳,转身就看到一个冷面公子正站在院墙之下,一身黑衣隐于黑暗之中,只一双寒星眸子暗沉如水。 “哼!我就喜欢狗,至少狗是世上最忠诚的动物。”沈均抬眸看了一下来人,又饮了几口酒,音量不重,在沉寂的院中却足够清晰。 “程副堂主。”四个少年也认出了是程远,看了看沈均,赶紧收拾东西下去,留下地方给两个大人说话。 “等会儿,你们今日还有一个方子要学。”沈均出声唤住四人,不再搭理程远,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张药方,伸手递过去要他们接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终统一地望向一旁的程远,得到他的示意后一溜烟拿着药包跑了,剩下沈均抖着药方咬牙――你们这四个白眼狼,谁才是你们的师父?! “什么方子?”程远走过去在沈均旁边坐下,一手夺过药方,一手拿过酒壶,擦也不擦就着壶口喝下。 沈均瞧着他的动作面色红了红,却一用力推了人一把,程远呛得咳了两声,平素没什么颜色的脸上染上一抹微晕。 “不去找你的流光公子,到我这药馆里来做什么,不怕我酒里有毒毒死你吗?”看着程远狼狈的模样,沈均却是笑了,仰面在榻上枕着双臂躺下,眯眼看天边的一轮圆月,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时候了,月还算圆得可爱。 “喝的同一壶,我死了自然有你陪着。”程远一边说着一边将仰头将酒壶里的酒喝个干净,然后将空酒壶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沈均闻言冷哼一声:“我可不敢,你程大公子将来是权倾天下的人才,我一介乡医怎能有幸和您同死”话音未落,忽然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再睁眼时程远那张冷面俊颜已经近在咫尺,似乎还有一股淡淡酒香缭绕周遭。 “小均,我说过,你不许我生同衾,我已许你死同穴。” 混杂了月光的声音清幽而认真,还有那恍惚穿透悠悠岁月而来的熟悉称呼,让沈均一时愣在那里,直到唇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又消散,面前重现光亮,程远已经直起身来,他才回神。 谁能想到平时说句话都说不完整的程面瘫,说起情话来竟然面不改色,吃起豆腐也是炉火纯青。若是徐粲看到,汗颜之余必定虚心求教,不过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先捶胸顿足一遭,敢情自己一直被这两人蒙在鼓里,他们才是官方cp,亏得自己还一直在撺掇程远跟流光。 用手背狠狠擦去唇上几乎不存在的痕迹,再抬头时沈均已经掩去了眸中的慌乱与甜蜜,仍然是玩世不恭的模样。“程远,你许不许老子一点也不在意,你再做这种我讨厌的事,我这就和孟寒他们带着老大离开。” 程远转头,依然清冽的眸光中似有笑意:“什么事?你讨厌我做的事多了。”不得不说,面瘫发起情来,更让人吃不消。沈均被他这副无赖行径气得够呛,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来,赌气转脸去拿酒壶,仰脸倒了半天却是只有几滴,更为尴尬,所幸就冲着程远将酒壶砸了过去。 程远伸手接过冰冻似的脸上裂开,露出一道清浅却足够愉悦的笑意,自己当初的选择果然没错,即使两人注定无法在一起,但能日日见面也好过天南地北的分离。 沈均被他的笑容刺得心中一痛,绷着脸踹过去,翻身下榻,往自己房中走去,不再理会那个冤家。程远也不拦他,顺势倒下,榻上沈均的温度还未散去,这样躺着,便好像能够拥他在怀。 天边月常缺,终有月圆日;世人多忧愁,终有欢愉时。 之前户口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因为徐粲的前后忙活总算让颜峤顺利通过,没受什么大的损失。不过这事显然留下了后遗症,不说其他,单单上面发下来的小鞋颜峤就穿了不少。早几日送上去的公文迟迟不签,以至于部分犯人无法转送或判罚,只能暂时关押牢中,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除此之外还有城中那些世家的故意挑衅,整日派些人在街上闹事,进了牢房也闹得乌烟瘴气,引得原来牢里的人怨声载道。 “少爷,今天又抓了十几个,再这样下去大牢里就住不下了。”停云端着茶进来,一张嘴撅得老高,瞧见颜峤身边粘着的徐粲,心头堵得更厉害,再一转头看见旁边站着对自己傻笑的孟寒,却是不知该气还是想笑。 “桑桑,怎么回事?又有麻烦事吗?”徐粲趴在桌上,对面颜峤正在写公文,正好写完一张,他赶紧递过去早准备好的新纸。颜峤白他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又低头继续写。 徐粲一边磨着墨,一边看着颜峤修长白皙的脖子一侧口干舌燥,隐隐的似乎还能看到自己昨天留下的痕迹。娘的,怎么就生的这么好看呢?昨晚上搂着啃了几个时辰都不够,可是这磨人的小妖精却不让人做到最后,真是生生的要人命啊!不过想想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第一步,也算是被承认了,从陌生人走到准情人这一步,自己还真是走得艰辛,比万里长征还难! “还不是城里的那些大老爷们,上次吃了亏,这段时间一直故意找麻烦,让少爷难做。”停云瞧着两人突然转变的相处模式,再想想今天早上少爷回来身上换了的新衣服,心中叹了一口气,也是无可奈何。既然少爷都认了,自己还端着也是让少爷为难。这样一想,他递给徐粲茶杯的姿势顺手了些,说话的语气也轻柔了不少。 “哟,停云,这是你第一次没有对我摔杯子啊!今日太阳打哪边出来的?”徐粲有些受宠若惊,端着茶杯吹了几口却是递到颜峤面前。 停云不答,反而看着颜峤幽幽地吐了一口气。颜峤像是被他看穿了一样,面色微红,眼神避开,接过徐粲递过来的茶喝了来掩饰尴尬,不成想喝得猛了,紧咳几声吐了一身。 “桑桑你慢点,不着急,有什么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徐粲心一慌,跳下桌子绕到颜峤身边,熟练地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背,趁机吃够了豆腐。 停云看着相拥的两人,叹气更甚,他与颜峤一起长大,有几分兄弟情义,虽然平时咋咋呼呼,却比只知看书的颜峤要更懂人情冷暖,又年长几岁,所以也算是尽着兄长的责任,颜峤虽然默认了和徐粲的关系,但这会儿被停云这样审视着,还是有几分不自在。推开手下没个规矩的徐粲,他冷了脸撵人:“你仁义堂没事吗?做什么一直在县衙待着?” 徐粲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端过一杯茶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仁义堂有程面瘫呢!他治国的能耐都有,何况管理个小小的仁义堂?” “治国之才?”颜峤不解,细眉微蹙。 徐粲眸光一沉,放下茶杯又晃到颜峤身边,伸出细长的一指拂过颜峤的眉头:“我开玩笑呢,不准你为他人皱眉,除了我。” 经过昨日一晚,得了承认的徐粲说起话来更是毫无顾忌,颜峤面上一红,打掉他的手转身又去写公文,还不忘嘀咕一句胡言乱语。 徐粲笑得眼眯眯,抱臂坐在桌子上盯着颜峤细看,不愧是自家的,越看越好看! 停云被这边的甜蜜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甩着胳膊出门去了。孟寒也觉得自家老大似乎比之前更放肆了,不过这颜大人好像也不怎么拒绝了,挠了挠脑袋,他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干脆追了出去找停云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接一只的小鞋。 “不闹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东方辉那老小子找麻烦吗?”徐粲拿起颜峤写好的公文来看,依然不怎么看得懂,但字体好看是一定的,跟他们家桑桑一样。 颜峤放下笔,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凝重起来,将事情跟徐粲说了一遍。 “呵,这几个老头子,还真是过得太悠闲了,这种幼稚的事都做得出来!”徐粲冷笑一声,真替那些世家的智商担忧,亏得一个个还自诩尊贵,竟然使这种无赖行径。 “法子是笨了些,可是郡里有他们的人,公文不下来,我也不好逾距办案。”颜峤拿过旁边几张纸,递给徐粲看,“这些案卷我已经写了这是第三遍了,可是第一次的都还没发下来。”递了半截又想起来徐粲不认字,半路转了个弯他替徐粲念,“这张是东门聚众斗殴的,这张是城北朱大有杀妻的” 徐粲自然注意到了细节,心中一甜,缠着颜峤的眸中情意更甚,一把攥住那人的细腕子,靠得自己近些,低头凝视着那人玉石般的双眼:“桑桑,我不认字,不识礼,你介不介意?” 颜峤冷不丁地靠他这么近,气息不稳,闻言瞪过去:“敢情你认为我是个迂腐的老夫子,看人只看诗书礼仪吗?” “不迂腐不迂腐,桑桑最新潮了,简直就是与时俱进紧跟潮流!”徐粲赶紧否认,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张朝思暮想的唇上啃了一口。 颜峤听得似懂非懂的,被人占了便宜也是后知后觉,等他反应过来,徐粲早就拿了那几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桑桑,牢里地方不够,不如将人关到仁义堂的地牢里,也能暂时缓缓。” 颜峤收回心神,对徐粲的提议却是不甚赞同:“不好,关押犯人之事毕竟是衙门的职责,你仁义堂一个江湖门派,怎么能替朝廷做事,到时候世家们得知,连仁义堂都会牵连进去。” “桑桑这么替仁义堂着想,我真是感动!来,奖励一个!”谈恋爱的感觉就是爽,徐粲觉得简直快淹死在蜜缸里了,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凑上去吃豆腐。 这次颜峤防备着,自然没有让他得逞,将手中的纸张呼在他脸上,起身退到一旁,正儿八经地解释:“我是公事公办,你别曲解。” 没占到便宜的徐粲遗憾不已,不过现下还是先替桑桑解决麻烦要紧,等他得了空闲,自己还不是更有时间占便宜占个够! 吃过午饭之后,徐粲提议和颜峤一道出门上街上看看,消消食是一会儿事,打听打听消息才是正道。颜峤本不想去,架不住徐粲生拉硬拽。 街上人来人往倒是挺热闹的,徐粲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忙着追求颜峤,还真没怎么认真逛过街,之前两人冷战那会儿,他也是人在心不在。 “对了,桑桑,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两人站在一个卖零碎东西的小摊前,徐粲手里拿着一朵玉刻的莲花坠子打量,兴致勃勃。不过一旁的颜峤却是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看来还是为公事忧心。 徐粲瞥到旁边还有一枚青玉雕的荷叶,伸手拿过,与右手里的莲花一比,看着竟然像是一套,莫名地契合,虽然不是什么好玉,但胜在别致。 “桑桑,你看这个,你戴玉,我戴叶子好不好?”一脸兴奋地拿给颜峤看,徐粲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子。颜峤回过神来,又是耳朵红红,瞪了自个儿嗨的徐粲一眼,他甩袖往前走了。 徐粲知他面皮薄,也不计较,高高兴兴付了钱收起坠子追了过去。 两人走了半天正打算找个茶馆休息一下,就听到不远处有喧闹之声。 拨开人群看过去,就见他们正打算去的那家茶馆面前聚集了好多人,看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可不像是来喝茶的雅人。 徐粲一边嘀咕着逛个街都不得安宁,一边用胳膊替颜峤撑起一个保护圈,免得他被挤来挤去看热闹的群众撞到。不过颜桑桑此时可没心思领他的情,身为一方父母官,有人当街闹事,他岂会置之不理。 眼瞧着怀里的人推开自己走上前去劝架,徐粲暗道一声不好却来不及拦着,只能赶紧跟着上去,见招拆招。这些闹事的莽汉一看就是有人派来故意惹事的,联想到之前颜峤担心的事,不难猜测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家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小县令。 那几个大汉在茶馆门前拉拉扯扯,大声叫嚣,茶馆老板正在里头斡旋,看到颜峤过来登时喜上心头,他因为有亲戚在县衙里任职而见过颜峤一面,一见救星到了,放下那几个大汉就朝颜峤小跑过来。 “这是在为何喧哗?”颜峤拦住想要向他行礼的老板,正色询问事情缘由。 “回大人的话,这几位客人本是来喝茶的,可他们非说茶水里有毒,可是请大夫过来看看他们又不愿意,小人小本经营,童叟无欺,怎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请大人明鉴啊,替小店做主啊!”茶馆老板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开这么多年店啥没见过,可这样明目张胆寻衅挑事的还真少见,连钱都打发不了的,那才叫真难缠! 徐粲凑了过来,仔细打量了那几位还在和店小二纠缠的大汉,果然是标标准准的混混模样。“桑桑,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应该是受人指使的,不会那么轻易撤走。”一把拉住要上去主持正义的颜峤,徐粲不打算让他牵涉到此事当中,应付这些无赖的最好方法,就是冷处理,不给他们搭戏,他们唱着唱着也就无趣了。 “不行,事关茶馆的声誉,还是及早解决的好。”颜峤拂开徐粲的手,毕竟职责在身,他考虑问题与徐粲不在一个出发点上。碰到这样有主见又爱秉公执法的亲亲爱人,徐粲也是无法可施,只能紧跟着保护安全。趁人不注意,拉了个人给他银子让他去仁义堂报个信。 四个莽汉不认识颜峤,他们只是收了钱财随机来这里找事,等捕快来了进大牢吃几天牢饭就好,可没想到半路会跑出来个县令大人来。几个人正可着劲与店小二胡搅蛮缠,忽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儒雅公子走了过来,四人愣了一愣却是贼心顿起。 “哟,哪里来的美貌公子,哥哥们咋没见过呢?”一个大嘴巴男笑得猥琐又淫邪,摸着下巴极力诠释啥叫淫贼,兄弟寄给也不遗余力地将颜峤圈在了包围圈里。 颜峤平日修身养性,哪里听得他们这般放肆的言语(还以为有徐老大在,您老早已免疫了呢),沉脸甩袖就摆出了县太爷的气势,倒将那四个混混暂时震慑当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闹场。 徐粲眯眼打量着他们,心里早就将这些出言不逊的狗贼抓过来涮一涮了,哼,竟敢当着本堂主的面调戏我的人,这不是活腻歪了是什么! 正当这关头,张春已经带了人过来,呼啦啦一排人列开,看着果然有几分排场。“大人!”张春向颜峤抱拳行礼,颜峤淡淡点头,伸手一指那几个已经呆在当场的莽汉:“抓起来,带回衙门!”四个人这才知道刚刚有多作死,赶紧跪伏在地请罪告饶。 “黄老板,麻烦你也到县衙走一趟,此事本官会调查清楚。”颜峤转身冲茶馆老板说了一句,又让人进茶馆将一干证物取了,这才带了人回府。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这年纪轻轻的县令大人不畏强暴,正义直言,处事言谈又颇有魄力,心中登时多了几分敬服。 被颜峤忘在一旁的徐粲这次倒没什么怨言,只是摸着下巴看着那四个老老实实受绑远去的混混,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福荣带着龙套甲乙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斜靠在茶馆柱子上笑得一脸狡诈。 “老大,那几个人呢?竟敢在仁义堂的地界挑事,福荣小爷今天一定让他爬着回去!” 徐粲吓了一跳,一个响栗送给离他近些的龙套甲:“小什么爷?打架那是莽夫做的事,过来,让爷教教你们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龙套甲一言未发平白挨打,摸着脑袋委委屈屈凑过去,小心翼翼与自家老大隔了一米距离。福荣吐吐舌头,跳到另一侧,附耳听老大调遣。 县衙里,张春带了那群人下去,颜峤吩咐仵作将捕快们从茶馆里拿回来的器具茶叶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果然从剩下的茶叶末里检出了微量的毒药,也不是什么剧毒,吃了顶多让人上吐下泻几日,在床上躺几天就好。 但毕竟是人来人往的茶馆,万一毒药蔓延开来,造成百姓恐慌也是大事,颜峤神色认真,招手让仵作带着黄老板到他的茶馆里将所有剩余的茶叶检查一遍,他在院中踱来踱去,思索此事好的解决办法。 身边的下人瞧着他陷入自己的思索里,便垂了头打算退出去,不小心踩到了树枝还是惊动颜峤。“对了,徐粲呢?”回过神来的颜峤这才发现一同出去的徐粲竟然不在,他面色有些尴尬,只顾着正事竟然忘了跟他说一声。 下人刚要回答,清亮带笑的嗓音已经在院子外响起。 “桑桑终于想起我来了啊,幸好我不是路痴,要不然且得满大街闲逛呢!” 徐粲带着福荣进来,下人向他行礼之后退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仁义堂主仆和颜县令,说起话来随意不少。“你去了何处,我顾着案子忘记叫你一声了。”尴尬散去,颜峤在石登上坐下,手里捻着些细碎的茶叶末,神色落落,显然心有郁结。 “无妨,你忘了叫我,我却是会自己回来的。”徐粲坐到他对面,嘴角轻勾,光彩四溢的眼神紧紧锁住眼前的人,话中深意可见一斑。 “油嘴滑舌!”颜峤白了他一眼,扔了些茶叶末给他,粘在袖上牵连不断。 徐粲心中一动,桑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防备了,偶尔的一句言语一个情态,都在极尽所能地挑动自己的心弦,真恨不得就此带了他离了这繁芜琐事,只他们两个人相依相伴,仗剑江湖游历四方,潇潇洒洒地过完这便宜得来的一世。 福荣笑嘻嘻打量着两人的互动,心里也是替自家主子高兴不已,看来回来就可以跟兄弟们八卦了,仁义堂终于要有堂主夫人了,这可是大喜事一件,要热热闹闹大宴七天才行。 “这就是茶馆里拿回来的茶叶,查过了?有毒吗?”勉强压抑下满腹绮念,徐粲挑起碗里一颗茶叶看了,随口询问。颜峤闻言神情低落,叹一口气微微点头:“那几人喝过的茶碗里确实有毒,不过其他的没有,我吩咐仵作到茶馆里详细察看去了。” 徐粲见他惆怅,贼心顿起,伸爪抚上人的手,捏来捏去吃够了豆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直到颜峤一个警告的眼神甩开那只蹄子,他才讪笑着说出自己的主意:“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给你请了几位客人来,你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颜峤见他神神秘秘的,不知他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不忘警告他一句:“不管你想了什么主意,只要违反法纪我可是一概不允的。” “桑桑,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徐粲信心受挫,苦笑一声,“之前我是挺混的,可是自从跟你在一起,我哪件事不是中规中矩做的?” “谁跟你在一起了?”颜峤小声嘀咕一句,脸色却已发红,望了望徐粲微微失望的眼神,终究还是补了一句,“是我小人之心了,还请你原谅。” “桑桑”徐粲趁机往前凑了点,也不知眼前这人有什么魔力,一句话像生了八字爪子,在人这心里挠啊挠,挠得一刻都不停不下来。 福荣见时机到了,往后退一步朝着院子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颜峤抽回手去看,就见龙套甲带着老头老太妇女小孩拖拖拉拉一行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交心 徐粲让龙套甲带回来的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茶馆寻衅闹事的那些混混的家人。东方家和其他世家私底下下的这些绊子,虽说不轻不重,但到底后患无穷,所以还是事先了解早做准备的好。 这一干子老弱妇孺进来,战战兢兢站在那里,却是不知行礼,直到旁的衙役们说了颜峤身份,他们才知道中间这位看着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就是一城县令,赶紧大呼小叫地下跪,横七竖八地挤着院子显得拥挤异常。 “不必多礼,站起来回话吧。”颜峤看这阵势,也知道徐粲用意何在,倒是拿出些官威出来。这些老百姓一看就是胆子小的,你好言相劝他们未必会说真话,倒是吓一吓反而事半功倍。徐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站到了一边,含笑看着颜峤问话,一言不发。自己这个亲亲爱人不是别人,这种时候将舞台交还给他,以他的方式来处理才是最合适的。 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个看着上了些年纪的老头子胆大些,忍不住看了颜峤一眼,作势再跪:“草民们都是不识字的老实人,不知青天大老爷叫我们来县衙有什么吩咐?” 颜峤使个眼色让手下人扶住,自己习惯性地伸手去倒茶喝,却一手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前几天颜伯身体不适,停云照顾他去了。正要尴尬地收回手,一杯热茶忽然递了过来。“青天大老爷,请用茶。”徐粲戏谑地嗓音在头顶上响起,抬头去看,一张热烈中带着些痞气的笑脸映入眼中。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颜峤收手转头,继续与那老汉说话。 徐粲也不懊恼,将茶放在桌上,回到原先的位置呆着,福荣在他身后捧着个茶托,见他回来一张脸突然变得苦哈哈的,未来的堂主夫人似乎很有点厉害啊,自家老大怎么看着被人家吃的死死的呢?再看老大那自得其乐的笑容,福荣唉声叹气更甚。 这会儿衙役已经将之前发生的事跟那些人说了一遍,颜峤请他们来县衙的原因自然也说得清楚。那位老汉听得一头冷汗,嘴唇哆嗦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旁边抱着孩子的一个妇女也是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老伯,本官找你们来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生人和贵公子来往?”颜峤等脸上热度退了一点,语气也不自觉放柔,可是他话音刚落,老伯还来不及回答,就听旁边“噗嗤”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移了过去。始作俑者一点都不脸红地接受大家的注目礼,反而眨眨眼睛以示无辜。 那老汉缓了一缓,总算闹明白县太爷要他们来做什么,一群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讨论了一会儿,还是老汉做代表出来发言,先施了个礼,才犹豫着说道:“不知道老汉儿家那个不长进的家伙在外面又惹了什么麻烦,就是昨天的时候喝醉回来,说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发一笔横财。” “横财?”颜峤皱眉。 老汉连连点头,旁的人也都随声附和,看来都是遇到了相似情况。 “大人,您看他们大闹茶馆会不会就与此事有关?”张春凑过来小声询问颜峤。经过之前户口一事,张春有种得遇明主之感,连带着当值都尽心尽力了许多。 颜峤沉吟不语,又问了几句也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摆摆手让衙役带着人下去了。 “张春,你去一趟监牢,问问他们此事,听一下口风。”颜峤看着人离开,对张春吩咐道。张春领命而去,步步生风。 “哟,咱们的青天大老爷威风得很啊,有这么忠心耿耿又能干的属下。”徐粲迈着小步子走过来,在颜峤面前坐下,手肘撑在石桌上,目光牢牢盯着对面的人。 颜峤不理会他的调侃,伸手想端茶,福荣已经眼疾手快地换了一杯新的,缭绕的热气茶香温度适宜。徐粲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福荣,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颜峤啜了口茶,心情也缓和不少,也点头向福荣致谢。 福荣瞧着颜峤温润如玉的笑脸,哪里还记得对这个未来大嫂的腹诽,晕晕乎乎地转出了院子。 “你手下的人似乎不像一般的混混,都很有规矩修养的样子。”颜峤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徐粲,努力对他双眸中的亮光视而不见,寻了个普通的话头。 徐粲赞同地点点头,却是只看着他不说话。 颜峤觉得脸上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心跳得也不那么规律了,忍不住就别开脸去不去看他的眼。 “你方才笑什么?” 颜大县令当年与众多名士文斗也不曾怯场,这会儿单独与徐粲相处,突然口齿不伶俐了一样。 徐粲仍旧只笑不言。 颜峤面上红晕横生,见他不言不语兀自盯着自己看,心中也不知是羞多还是恼多,拂了袖子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徐老大似乎终于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来,伸手一拉将人拉回自己怀里,紧紧地箍着不让人逃离半分。 坐在徐粲腿上,以这样的姿势被人抱在怀里,颜大县令再不恼怒都对不起他傲娇受的属性,当下就挣扎起来,无奈自己一介书生,哪里比得上徐粲这样以锻炼出九块腹肌为主要目标的运动型人才。挣扎了半天非但没有挣脱出去,反而弄得自己衣衫不整,身后的人呼吸都局促了起来,隔着单薄夏衫传递过来的温度也越来越热,颜峤不是青涩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在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反应,当下心底一惊,僵直了身体不动,言语却是无一丝一毫的松动,反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决绝:“徐粲,你若是再这样戏弄于我,我以后必不会再与你多说一句。” 凉凉的嗓音散去,徐粲早已松开了人放他站起,却仍是在自己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稍稍掩去眸中的失落与受伤,他仍旧是一贯的笑脸:“桑桑还是不信我吗?我从来没有戏弄你,缠着你,追着你,抱着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想与你亲近而已,怎么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呢?”在现代不过是个高中生,还没来得及好好谈一场恋爱,穿越到异世第一次就动心的人,没想到会这么波折。饶是上次已经有过亲近,但颜峤后来逃也似的离去,后来相处又像回到从前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从没说过答应或是不答应的话。徐粲觉得自己有些疲惫,可是一想到颜峤平日里的恬淡温和,公堂上的正直无私,自己逗他时害羞别扭的神情,心里又像喝了十罐红牛一样充满了激情和斗志,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疲惫感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颜峤瞧着他真挚笑容中极力掩藏的那一抹苦涩,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说得话好像是太重了些。不敢再直视那样热烈如两束红焰的目光,他低下头去,忽然看到自己腰上多了一挂玉坠,白白嫩嫩的一朵白莲,虽然质地普通,却胜在小巧精致,这分明是之前在街上徐粲说要买的那个。 猛然向徐粲腰间看去,果然,一枚圆圆的青色荷叶正安然垂挂在那儿,上面浅浅的纹理都几乎看得清楚。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颜峤心头,让他觉得心口发涨,又有些难言的低落。 “我们相识不过数月,你你为什么会对我那样?”就在徐粲以为他会生气离开,正想办法该怎么解释的时候,颜峤忽然挪到原处坐下,双手捧着那杯已经凉了些的茶,垂着头小声询问,最后两个字几乎轻不可闻。没办法,从前二十多年只知孔孟之道,遵仪守礼,让他说出喜欢两个字来,委实不易。 这也是颜峤第一次主动问起这个话题,可怜的徐老大从出场到现在表白了无数次,喜欢两个字没有百遍也有几十,几乎都快咀嚼烂了。 心中一阵惊喜,徐粲本来还想逗逗他,那样是哪样啊?但自家亲亲这种一戳就炸毛的脾气,还是稳妥点好,心里慢慢盘算了一下,他给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大概就是,在公堂上见到你的第一次,我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喜欢两个字,只有这两个字,后来每次见你,我脑子里满满的也都是这两个字。我不愿意欺骗我自己,所以我就义无反顾地喜欢你了。” 真正成熟的爱,不因任何其他,只因你是你,脑子里心里都在说着喜欢,所以我喜欢你。 颜峤面颊微红,沉默半晌,像是在仔细思量着什么。徐粲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这条漫漫追爱路即将云开月明,耐住了性子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院子角落里不知道是谁遗落下的种子,已有青青嫩嫩的细芽儿冒了出来,也不知将来是要开成花,还是长成草,但无论花草,都是装点尘世的一星美好,让人透过苍茫的天色直看到光辉灿烂的未来。 徐粲觉得几乎等了一辈子那么长,面前那个一笑一怒都让自己着迷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微红着脸,微抿着嘴,眼里装了些许夕阳余晖,温柔浓郁得宛如一汪碧湖,完完全全容纳了自己的一颗心。 “等这件事处理好之后,你陪我一起回乡祭祖去吧。”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因为主人的别扭显得有些含混不清,但是徐粲还是一字一句都听了个完整清楚,像是一颗颗珍珠砸在自己心上,敲打出举世无双的旋律,遗留下此生难忘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放假了,没挂科好高兴,开始更文!!!姑娘今天心情好,让小徐子心想事成,尝点甜头吧~~~请满怀感恩地收下吧! ☆、灭口。 徐老大终于抱得县爷归,心情自不必说,晃晃悠悠了两日,还没从云雾中下来,逮谁就跟谁说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始终有种将登极乐世界的感觉。颜峤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有这么大效果,但就徐粲愈发猖狂的粘着自己的姿态来看,显然是负面效应更大,干脆不理他的疯癫,任他胡闹去了。 仁义堂上下对此也是感慨颇深,回顾自己老大这一路艰辛,真真是比考科举中状元还不容易。不过所谓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前者排在后者之前,想必还是洞房花烛夜更让人欢喜一点,所以他们已经开始暗地里筹备堂主的婚事了。 不过,仁义堂一人之下数人之上的四大副堂主,对此消息却是各有反应。 “你同意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不用回去问问您奉若神明的令尊?”沈均躲过徐粲的纠缠,绕来绕去还是进了书房,程远正在看书。沈均直接坐了,也不看他,动动这里摸摸那里,好像桌子板凳要比活人好看得多。 程远手中书卷不放,眼睛不抬,只是开口回答道:“顺其自然。” 又是这四个字,从小到大自己从他口里不知听了多少遍,若是自己乐见其成的事,听来也不觉如何,但是有些事,当真让人对他这种态度懊恼讨厌极了。 滕地一下站起,沈均冷笑一声:“那就好,只要堂主能心想事成,终得良眷,这也算是程副堂主积了善德。” 程远这页书从听到沈均在门外的脚步声到现在已经看了好大一会儿,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好像突然成了不认字的莽夫一样,闻言抬头,反问道:“那你呢?” 沈均怔了怔,哂笑道:“我?以后自然会与我的良眷共朝朝暮暮,好长长久久,就不劳程副堂主操心了。” 程远眼神一凛,手中的书骤然变形,停顿了半晌却终是无言。 沈均也不理他,转身向外走,到门口才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过些日子堂主与颜大人回乡祭祖,程副堂主到时离开的话记得替我们锁好大门。” 程远默然看着关上的房门,听着离去的脚步声,慢慢松手,可是已经扭曲破损的书,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完好无缺。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连安静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了呢?自己用几年时间勉强修复的关系,一朝变回原样。转头看看书案边最上面的那一本账册,还是前几个月的,早该销毁掉了。但上面留着沈均的痕迹,他趴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的委屈模样,每每想到,都让程远冷若冰石的心中体会融化的感觉。可是他刚刚的话却像一根刺狠狠地进人心里,看不见挑不出,时不时地刺痛一下,煎熬而难耐。 若说良眷,此生唯你;若共朝暮,好长久,只愿与君一人。奈何,君心不似我心,奈何! 沈均得了程远保证,拉着徐粲去县衙,准备详细说下这件事情,如果那位颜大人当真要与自己家这个看上去和实际上都一事无成,除了一颗心一张嘴之外啥都没有的老大在一起的话,有些事情还是必须交代交代的。 不过在去的一路上,沈均还是琢磨不透,颜大人一看就是典型的世家子弟出身,现在又在官场为官,为何会看上徐粲呢?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厚道就是了。 不过情之一字,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看什么?是我脸上有脏,还是我衣服穿错了?”徐粲虽然情绪高昂,但对这莫名审视的目光还是察觉得到的。有沈均陪着他去县衙,突然就有了一种要去提亲的感觉,忍不住就有些紧张。 “放心,我们又不是去提亲,再说了,你屁股开花的场景颜大人都看过,不会在乎那点脏的。”沈均戳破他的心思。 “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老狐狸!”徐粲白他一眼,加快步子朝爱的方向走去(咦~鸡皮疙瘩掉一地)。 沈均苦笑一声,他哪里是狐狸,不过是个在一棵树上吊了十多年还没吊死也没挪窝的傻瓜罢了。 说笑着进了县衙大门,里面却是一阵反常的喧闹,捕快们一个个匆匆忙忙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一样。徐粲拦住一脸凝重的张春,三言两语只得知了一件事――有命案。据百姓来报,城北一户民巷里发生了命案,似乎还不止一人。 张春急着前去查探情况,解释了两句几带着人去现场了。徐粲歪着嘴一思量,心下顿时涌起不好的猜想,赶紧往花厅走去,沈均紧随其后。 颜峤正要出门,准备带了仵作一同前去勘验,迎面就看到徐粲两人进来。 虽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自己也决定坦诚面对这份感情,但说是一回事,做起来是另外一回事,此时瞧见徐粲,颜峤心中还是别扭居多。 “桑桑,我陪你一起去。”徐粲却毫无这种压力,坦然站在颜峤身边,好像这个位置就该是他的一样。 颜峤点头:“走吧。” 果然,到了命案现场,那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颜峤和徐粲都很熟悉――正是昨天下午来过县衙的那些混混家属。昨天那个老汉,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都在其中。 徐粲正在吁嗟叹惋着古人果然命如草芥,就感觉到身边人手在微微的发颤,转头去看,颜峤早已是怒气满面,平素温和正直的眼神,此时正蔓延着无边怒火,更有一抹浓浓的愧疚和痛心夹杂其中。这些人本不该死,就是因为昨日去了县衙一趟才被人灭口。可怜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却要遭此大劫。 “桑桑,不关你的事,是我带了他们去县衙,若是他们怨气不散,报应也是报应在我头上的。”徐粲趁大家都在忙着检查尸体,轻轻拉了颜峤的手安慰道。 “匹夫无罪,何以下此杀手?受百姓爱戴尊崇的世家大族,难道就是这样的礼仪传承吗?”颜峤没注意到徐粲的小动作,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当中。 徐粲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那么明显的归属感,只是觉得人命宝贵。但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他对此也是一向包容,尽量让自己不触及就好。可是如今实打实的尸体放在眼前,冲击力不可谓不小。而且心里隐隐的还有一丝不安,好像这件事只是个开始,还远远没有结束。 忽然,一个念头冲了出来,他猛地拉了颜峤一下:“桑桑,那几个混混是不是还关在监牢里?” 颜峤怒火攻心,但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当下明白过来,连忙唤来张春:“你带人回大牢,看看那几人的情况,保护他们。” 杀人灭口,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那几人才对。张春领命而去,马不停蹄地带人赶回县衙。 沈均刚刚和仵作一起查看了尸体,这会儿正用绢帛擦拭着手走过来,到徐粲他们身边对他们摇摇头:“都是一刀毙命,没有留下活口。” 颜峤收紧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握在徐粲手中,瞪了他一眼收回来,自己走到尸体旁边,蹲下去一个个替他们阖上眼睛,旁的人想要阻拦,却被他拒绝了。徐粲没有开口,颜峤这样做不只是在缓解心中的内疚,也是在做着无声的承诺,向这些已经逝去的亡灵承诺,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还他们一个公道。 “是职业杀手做的吗?”徐粲眼睛紧盯着颜峤,问身边的沈均。 “应该是。”沈均看着脸色有些严肃的徐粲,语气顿了一顿。这样的徐粲,让人无端生畏,不由自主地收起戏谑的心情。而且,透过这种表情,好像一直可以看到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有线索吗?”徐粲追问。 沈均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衡量些什么,但是接受到徐粲转过头来骤然严厉的目光,他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无常阁。” 徐粲从来到这儿只顾围着颜峤打转,也是他自己无心江湖事的缘故,所以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就看着沈均不说话,等他继续往下说。 “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一刀毙命,痕迹皆无,但是” 颜峤正好走回来,徐粲抬手制止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沈均,迎上前去,眼神已经不知不觉变得温柔。“颜大县令果然是菩萨心肠,这些人泉下有知,一定会好好走过奈何桥,转世为人,下辈子投个好胎的。”仍然是不正经的语气,如果不是自己说了半截的话还含在嘴里,沈均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看错了。 颜峤本来心中积了一堆火气,可面对徐粲那张始终如一的笑脸骂也不是,恼也不是,憋了半晌却突然发觉解气了不少,干脆吩咐人将尸体抬回县衙仔细检查,自己则是向那些民宅内走去。 “沈狐狸,你先回去吧,在仁义堂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不过无常阁的事就不要对桑桑提起了。”徐粲对还在原地发怔的沈均说了一声,就跟着颜峤进去了。 沈均心头突地一下,从徐粲出过意外再醒来之后,和之前个性大相径庭不说,似乎整个人也都发生了变化,总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徐粲和颜峤进屋,房内的摆设简陋异常,桌子上还留着昨夜的剩饭,榻上的被褥凌乱,可以想见是昨夜有人从外面偷入,惊动了房里的人出外查看,然后在街上被早已等候的杀手灭口。 “桑桑,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你要选择当官啊?”徐粲看着在屋里四处查看的颜峤,“当然,我不是说你没能力,只是说你给人的感觉,应该很难适应官场才是。”颜峤虽然正直无私,循规蹈矩,看上去似乎很有点青天大老爷的派头,但是他个性恬淡,不事权贵,又实在与阳奉阴违的官场格格不入。 颜峤正摸着柱子上的裂纹,闻言手下一顿,木刺扎入手指,有血珠渗出。 “我不是要逼你说出自己的秘密,我只是觉得,反正我们迟早要成亲,有些事就该共同面对。”徐粲递过去手绢,理所当然地说道。 颜峤脸色一红,夺了手绢擦掉手指上的血,别过头去看着那根扎伤自己的木刺:“谁要跟你成亲?你别自作多情。” “怎么?桑桑是在怪我没有好好求婚吗?那不知我现在求还来不还得及?”徐粲瞧着他别扭的脸色,心中欢喜得不行,作势就要单膝下跪,摆出副只要你不说话我就求婚给你看的姿态。 颜峤猛拉了他一把,没让人跪下:“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现在是有命案发生,我没工夫和你耍贫嘴。” 徐粲顺势凑到亲亲身边:“那没办法,我一看到你就想不起正经的事了。”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情圣来着,徐粲的甜言蜜语是张口就来,别说打草稿,连想一下都不用。颜峤挣扎了一把,到底没挣脱开去,任他拖着在房里四处晃悠。 两人情好日密,感情日进千里,其间种种美好滋味,当真与外人说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软禁。 两人相携回答县衙,张春就带了坏消息过来,牢里那四个混混,今早也突发恶疾身亡了。颜峤和徐粲心中都是一片黯然,尤以颜峤更甚,为官数年,他不是不知官场险恶,但像柴阳这样肆无忌惮的还真没遇到过,更后悔早就清楚县衙里世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却还是没有避免这样的结果。 徐粲又陪着他用过午饭,嬉笑打闹了一番,见他心情有所好转才回仁义堂去。 沈均正如之前他吩咐的那样,正在仁义堂里等着他。 “二愣子和李满呢?”徐粲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倒了茶猛灌。县衙的饭口味太重,简直就是打死好几个卖盐的了,也亏颜峤吃的下去,赶明儿一定要把仁义堂的厨子送几个到县衙。 “孟寒陪颜大人身边那个书童停云去山上采药了,去了好几日了,府里那个颜伯的病是沉疾,需要一味药极难寻到。李满正带着新进来的兄弟们练武,他平日就爱做这样的活儿。”沈均挨个回答。 “你去看过颜伯的病了?”徐粲闻言皱眉,这几日事情太多,他一时没顾上,桑桑也没告诉自己这事。 沈均点头:“是颜大人请我去的,正好在路上遇着孟寒。” “桑桑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有去探望颜伯。”徐粲连喝了好几杯,觉得嘴里的咸味儿终于淡了些。 沈均没接他的话,按理说他应该趁这时候揶揄几句才对,但是一想到徐粲找他来不知是何事,倒是心里惴惴难安,顾不得其他了。徐粲自然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明日再去看颜伯好了,既然有孟寒和停云去采药的话,应该无大碍。不过这孟寒何时与停云走得那么近的,两人之前不是一见就打吗?虽然挨打的事据说武功高强的孟寒。 “怎么?沈大夫一向潇洒倜傥,今日也有心事,改忧郁路线了?”徐粲起身走到床边,脱了外衣,准备换件新的。 沈均一笑:“我只是在想怎么跟堂主说无常阁的事。” 徐粲也不在意他的敷衍,慢慢地系着腰带:“哦?那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沈均瞧着徐粲自然随性的姿态,愈发肯定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缓缓道:“无常阁既然号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自然有它独特的规矩。” “什么规矩?”徐粲从脱下来的衣服上解下那个荷叶坠子,再挂到新腰带上。 “无常阁的雇主,非富即贵。” 非富即贵,这四个字当真值得玩味。在整个柴阳,富户不少,贵的不多,但既富且贵又做得了主的,就只有那一家。 “这东方辉还真是瑕疵必报,为了给桑桑不痛快,连东方家的颜面都不要了。”徐粲嗤笑一声,对那只道貌岸然的老乌龟着实没什么好感。要说来古代遇到的人不少,各色各样,但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还真是就这么一个,连潘老大那样的土匪都没这么冷血无情。 不过再一想到东方家的那只小老虎,徐粲心中倒是痛快了很多,真想看到以后被东方栩踩在头上之后东方辉那张老脸上是什么表情。 “堂主,此事牵涉甚广,仁义堂身在江湖,不问政事,还是不要掺杂其中的好。”当初徐粲和颜峤越走越近,沈均就预料到了一定会后患无穷,如今虽然明知自己说这句是废话,但总觉得还是说过才好。至于徐粲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粲倒是没仔细听,光顾着想象东方辉将来落魄的样子了。不过沈均临走的时候,他突然拦了一下,只说了一句话,让沈均一颗平静下去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他说,我不管这仁义堂在朝在野,但是我徐粲做神做鬼,只为求颜峤平安无虞。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快入秋的天气不似前几日一般炎热,逐渐清爽起来。吃过早饭之后,徐粲挑了两个厨子就往县衙去,愈发轻车熟路了。不过显然上天不乐意他的生活这么轻松适宜,县衙里照样是是非之地。一个熟悉的不速之客再度光临,而且显然带来的消息依然不那么让人高兴。 “章梓?这老家伙怎么又来了?”徐粲把厨子打发到厨房,自个儿走到花厅,就看到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坐着喝茶。而他的亲亲正站在厅下,和之前一般无二的场景。 不错,命案前脚发生,后脚章梓就带着他的主簿进了柴阳县衙,这其中关键还真是耐人寻味。这样想着,徐粲已经坦荡荡地进去,自来熟地和章梓他们打过招呼,就凑到颜峤身边,问他昨晚有没有吃好睡好一堆细碎的事情。颜峤当着旁人的面哪敢与他表露出半分亲近之意,直拿眼神同他示意,让他收敛一些。 “大胆,你是何人,随意进出柴阳县衙,在郡丞大人面前如此放肆?”颜峤的眼神还没起到作用,章梓旁边的主簿已经气得胡子都颤起来了。 “怎么,这位大人贵人多忘事,忘记咱们之前见过吗?”徐粲转身,收起了温柔神色,勾唇看着章梓二人,毫无谦卑恭敬之意,倒像是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徐某还以为大人神机妙算,远在郡府就知道柴阳发生了命案,那区区的身份应该也是无所不知才对。” 主簿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章郡丞的脸色也变了变。的确,东方辉早就派人和他们通过气,所以他们才这么早过来,倒是没想过从这里的消息传回郡里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不过都是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这点风吹草动还是惊不了他们的。“本官原就有事要经过柴阳,只是顺道来县衙查看一番,没想到正好赶上了柴阳命案,这会儿只是向颜县令询问一下罢了。”章郡丞打官腔这一套真是用得得心应手,说完看着徐粲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探究:“本官倒是好奇,看徐公子进出县衙如若无人,倒是不知是谁给的权利?” 颜峤闻言脸色一白。徐粲平时胡闹惯了,总是大摇大摆地出入县衙,府里的人大多认得他,自己没有说过,便也都不曾拦他。这本就不合规矩,而且徐粲的身份特殊,若是让章梓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番风雨。 “嘿嘿。”徐粲笑得眼眯眯,暧昧地看了一下颜峤,见他脸色严肃才稍微收敛,“我和颜大人有生意上的来往,这次是来送货的,先前打过招呼了。”那两个厨子应该不介意暂时被当做货物的吧,毕竟是自己给他们付工资,占他们这点便宜应该说的过去(黑心老板都是这样想的)。 颜峤对他这‘随机应变’的能力早有了解,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原来是这样。”章梓也不纠缠这个话题,显然心思还在别处,“颜大人,柴阳虽然离郡里稍远,但太守大人和我一直对这儿十分上心,百姓过得安居乐业是我们的殷切期盼。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九条人命,实在是让本官心痛至极。我已经传书太守大人,此事就交由郡里处置,你就先呆在县衙里,莫要再插手此事了。” 这话说得虚伪不虚伪徐粲不想管,但是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让颜峤为此事负责,而且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把人软禁起来,可见将来存了更大的坏心眼子。 可是他刚要发作,就被颜峤拉住了,不满地回头,就见颜峤冷了脸色,厉言道:“这是朝廷的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吧。”徐粲心里动了一动,到底还是没有上前,任由颜峤脱去官帽,交出官印,章梓让主簿收下,然后堂而皇之地带人搬进了县衙。 作者有话要说: ☆、初露端倪。 徐粲看着颜峤回了自己的仰止院,章梓派人在门口守卫起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转身出了县衙就直奔仁义堂。刚一到门口,就吩咐守门的龙套兄弟去明医馆把沈均找来,自己则是往书房去了。 只要在这里就必能寻到的人还在,依然是看书的动作,好像不把全天下的书看完他就不罢休一样。虽然徐粲一直没搞懂他是一直看着那一本还是经常换。程远瞧着进来的是他,便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自动地挪到下首自己的位置上去。 徐粲也不推脱了,径直到书桌后坐着,然后一偿夙愿,拿起程远放下的书看了看题目,嗯,绝对不是上次那本。“别站着了,先坐吧,等沈狐狸来了再说。”一边刺拉拉翻着手里的书,徐粲眼也不抬地吩咐一句。程远向他手里那本惨遭蹂躏的书投去一眼,最终还是慢悠悠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眼前的空地,好像上面画了什么只应天上有的国宝级别的画一样。干净宽敞的书房里就只有徐粲翻动书页的声音,倒是格外安静。 沈均刚刚察觉徐粲的异常,正心神不宁,听到他传唤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程远见他进来微抬了眼,又落回原处。 “不着急,先喝口茶,你来得挺快啊。”徐粲似乎终于‘看’完了那本书,随手扔在一边就替沈均倒了杯茶。 沈均还没伸手,后面一个清幽的声音响起:“他不喜欢喝那种茶。” 徐粲惊讶地看了看程远,又晃一晃手中的茶杯,看着面色如常的沈均,似在求证。 “没有,我现在什么茶都喜欢。多谢堂主。”沈均毫不犹豫地接过徐粲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在旁边坐下。程远垂着的眸中闪过一道幽光,转瞬即逝。 “啪”一声响,徐粲击了一下掌,打破室内突如其来的沉闷,“我找你们俩来也没有其他的事,就是想让你们帮我找几个人出来。” “无常阁的杀手?”沈均心思百转,知道早上徐粲去过一趟县衙,稍一联想便能猜出他找自己来的用意。 徐粲笑眯眯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沈均沉吟不语,要是以前他一定会直截了当地让徐粲三思,毕竟不愿意让仁义堂掺杂到衙门和世家之间的浑水当中,可是徐粲昨天的话还言犹在耳,他成神成佛,都只求颜峤平安无虞。可颜峤一个旅居县令,实在不足以与几大世家相抗衡,只要人家想,明里暗里的绊子可以用无数个,颜峤防得了四个五个,防不了十个百个。之前那一次得罪了他们,这回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怎么,很难吗?我可是对两位副堂主抱有十二万分的信心啊!”徐粲笑着转向一旁兀自沉默的程远,然后话锋一转,“当然,你们要是觉得为难,不想给仁义堂带来麻烦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查,只是觉得大家共事一场,先跟你们商量一下。” 程远放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而沈均却像是终于下了决定,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大说笑了,你是仁义堂的堂主,你要查的事我们自然会尽全力帮你去查,没有麻不麻烦,无论何时,我沈均一定与老大共进退。” 徐粲本来只是激他们一激,听到沈均这样说反倒是愣了。程远也抬起头来看向沈均,一向清冷的眸光中似蕴藉了一星怒火,还有别的什么,徐粲却是看不懂了。 “沈妖孽,你不要这么煽情,我可是只为我们家桑桑流泪的。”徐粲神色柔和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不再那么虚假。 沈均白他一眼:“以老大一天三百句甜言蜜语的功力,属下这点小道行怎么会打动您?” 徐粲捶着桌子笑了,这才是他一开始认得的沈妖孽,明明是个潇洒的公子哥儿去,偏偏一张嘴不讨人喜欢,但大概就是这样的反差萌让人过目难忘,以至于第一次认识,四个人里面自己觉得最亲近的就是他,虽然只有他一人喊自己堂主。 程远冷眼听着他们他谈笑晏晏,忽然起身,双袖一摆,便飘出了房间,徒留下两扇门砰地一声之后在风中摇晃。 笑声戛然而止,徐粲揉着肚子看向门口,微微愕然:“他怎么了?” 沈均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回答一句:“抽风。” 徐粲嘴张的更大,抽风难道不是个现代词汇吗?而且沈均这傲娇样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掉下巴啊,他不该是妖孽受的属性吗? 不管怎么说,沈均这块儿算是打开了口子,这样自己也不至于像个孤家寡人(在徐老大心里,孟李二位副堂主难道都不算人吗?)。徐粲心中的担忧去了几分,便准备趁着夜色去县衙看看自己的亲亲,省得他一个人生闷气把自己憋坏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自己。 “老大,我能不能问你一句话?”临出门前,到底还是沈均耐不住先问出了口。 徐粲回头,不答反问:“你知道那个程面瘫有哪一点好处吗?” 沈均愕然。 徐粲勾唇:“他常说一个词――顺其自然。只要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开心活着,很多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说完便留下徐粲一人,独自出去了。 沈均在原地站了片刻,摇摇脑袋长叹一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平白我们都是些爱操心的闲人。” 事实上颜大县令并不如徐老大猜测的那样,人家非但没生闷气,反而乐得清静,去看了一趟还卧床不起的颜伯,伺候他睡下,便回了自己院子看书,比平常的忙忙碌碌更要适意得多。 徐粲带着一兜东西从旁边翻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满树的红石榴下,神情安然一如年年岁岁。爬上墙头的徐老大一时看得痴了,差点连人带东西掉进来。颜峤抬头看着他那副蠢模样,薄唇一勾,两眼弯弯,笑得温暖明媚,羡煞红榴。 “你还笑,我差点把屁股摔烂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你相公我。”灰头土脸地捧着那个大兜子过来在颜峤对面坐下,徐粲忙不迭地往外面一样样地掏东西。颜峤掩了书放在一边,本来还想着反驳一下他自封的相公称号,但看到面前多出来的那一座零食堆成的小山,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回去了。 “你带这么多零嘴儿来干什么?我又不是没饭吃。”的确,就算是软禁了他,也不会断了他的口粮,毕竟他现在还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就算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该有的尊敬和待遇还是如常,否则他也不能去看颜伯了。 徐粲掏东西的手一顿,尴尬地挠头一笑:“是吗?我还以为他们会不给你饭吃呢。”小时候他淘气,父母关禁闭的时候,那可是不给饭吃的,那种饿肚子的滋味可实在不怎么好受。所以生怕饿着自家亲亲,他一路上把能搜罗来的东西全都一样一份地搬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往仁义堂进货呢! 颜峤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子食物,包子甜饼,糕点水果,几乎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自父母去世之后,颜伯和停云也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自己,可是都不像徐粲这样,每一次都拨动了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弦,可是看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又好像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着隔阂,就该以这样的方式和距离相处,就这么相处下去一辈子,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心中软糯得像一块糕点,颜峤也没心思与他打口水仗了,看他跑得额上一脸汗珠,忍不住就从袖中掏了手绢递过去。 徐粲看着伸过来的手微微一怔,没想到刚刚跟沈妖孽说过的话就要应验了,为什么桑桑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自己竟然鼻头发酸,眼眶发涨呢? 没有去接手绢,反而向前伸了伸脑袋,用意不言自明。 颜峤对他的得寸进尺无语至极,面色一红,狠狠地在他脑门上擦了一下便将手绢丢在他脸上,自己捧了书转过身去看,一颗一颗掩藏在绿叶之间的红果子在字里行间投下点点阴影,散发着甜腻的气息。徐老大拿下手绢,笑呵呵地自力更生,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树下读书的人,管他官场黑暗,世家之争,管他何年何月,身世之谜,只要这人始终能这样恬淡安稳地活跃在自己目光可及之处,便不枉自己来这异世一遭。 紧闭的院门外有人把守,却把这个小院子与外面的世界分隔了开来,任世事纷芜也不能打扰丝毫。无论将来如何变化,只要记忆中有过这样一段,这样一个场景,便足以安抚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 这样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日子过了七天,郡里传来了消息,实在是个不怎么样的消息,而且有几分明目张胆耍无赖的意思。说什么颜峤在位数月毫无政绩,反而治下不严,以至于恶性命案发生,至于这次命案,颜峤与之有所牵连,必须要接受相应调查。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管是谁的错,最后都是颜峤的错,他要引咎辞官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颜峤对此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反应,只是修书一封前往郡里,只求太守拿出证据,还死者一个公道。下人们嘴碎,病中的颜伯听到这件事情,咳血不止,昏迷过去,险些就此撒手人寰。停云外出找药还没回来,颜峤忙着照顾颜伯,一时之间焦头烂额,顾不得亲自替自己平复冤屈。 徐粲也急得够呛,谁能想到古代这乌鸦黑的真是够可以的,还一黑黑这么大一片,连一郡太守都是这样颠倒黑白之人,真是可以想象古代百姓活得有多艰难,而自己该是多么独具慧眼,才能在这么多黑乌鸦当中发现桑桑这么只白孔雀。 老大心情不好,遭殃的自然是手下的人,沈均这几日已经被迫放下了自己济世救人的本职工作,每天带着人四处查访,寻找无常阁的下落。但大概是人品不够,一向在江湖上嚣张惯了的无常阁自从干了那一票之后,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以至于沈副堂主数次无功而返。 “妖孽啊,看来你威名远播啊,吓得人杀手都从良了。”徐粲这几日在书房的频率越来越高,要是放在以前,沈均孟寒他们一定激动万分,十匹马都拉不进去的人竟然自己一直呆在里面翻翻这儿摸摸那儿,就算只是个表面功夫,也让人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不过现在的沈均大概是顾不上了,正捧了一壶凉茶猛灌,他有咳嗽的旧疾,只要思虑过多便会复发。唉,所谓医者不自医,他试了各种药方也治不好这点毛病。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听说你的桑桑,咱们的大嫂不是再过几日就要被送往郡里了吗?”终于将咳嗽压下去一点,沈均对家里的消息也是一清二楚。徐粲闻言怒捶了桌子一把:“这些睁着眼说瞎话的狗官,老子迟早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沈均莞尔:“你家桑桑可也是官,可别一竿子打死一群人。” “那怎么能一样,我家桑桑是两袖清风,不事权贵,一心为民的好官,跟他们那就是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石头的差别,岂能相提并论?”徐粲拍着胸脯理直气壮道。 沈均抚额:“老大,那叫判若云泥。”唉,没文化真可怕。可咱老徐是谁,脸皮红都不红:“我知道,不就是为了加点字数吗?” 随意胡扯了几句,可还是正事要紧,这么盲目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啥,沈妖孽,你觉得咱们到时候劫狱的可能性有多大?”小时候和老妈一起看的还珠格格,里面就有劫法场这一幕来着,那场景真是看着就让人激动,等劫了法场,虽然自己要和桑桑一路逃亡一路漂泊,却是过的二人生活啊,轰轰烈烈策马奔腾,奔腾啊奔腾!这样一想徐老大都觉得气血上涌。 沈均无语地看着他:“老大,还不到这种程度吧,顶多颜大人丢个官而已。” 徐粲的美梦戛然而止,不舍地擦了擦哈喇子,他还不死心:“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事情严重到那种程度?” 沈均已经无力陪他折腾, 翻着白眼自顾自喝茶。过了一会儿才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正色道:“对了老大,上次我就仔细想过了,你如果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颜大人双宿双栖的话,不如去问一问他的想法。如今西启的官场现状就是如此,他毫无家世背景,如果做官,免不了要受排挤,就像这次的事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如果他不想做官,咱们仁义堂自然养得起他,所有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徐粲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用问了,桑桑的想法我很清楚,他是一心想做个好官,想在这混沌之中守住一点清明。而且就算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也不会住进仁义堂来的,他有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 沈均心下闪过无数思量,终于对徐粲的认真有所了解,没想到他已经如此了解颜峤,还能事事为他考虑。看来自己没有从中阻挠实在是正确的选择,还有什么比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更能让人安慰呢? 从书房出来,沈均径直去了程远的院子,敲门也无,径直推开了就踏进鲜花满园的院中。身后,树下的徐粲看着渐渐消失在□□之中的沈均,笑意清浅,眼神幽幽,却是不知其中真意如何。 “来了就进来吧。”沈均在屋外站了片刻,刚要挪步就听到房里熟悉的声音传出。嘭的一掌推开房门,几乎是伴着程远的声音,沈均已经踏进了屋内:“我又没说不进,还是程副堂主最近改了性子,突然罗嗦起来了。”自顾自地坐到桌边,沈均望着窗户旁边的程远,神色如常。 程远不复那日的臭脸,竟还有淡淡的笑意,似乎对沈均能踏进他的院子喜出望外一般。 沈均被他看得脊背发麻,拿了茶别开头去喝:“你笑什么,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相商,你严肃点。”程远闻言起身往这边走来,伸手夺了他手中茶碗,俯身凑到他脸前,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也不知是谁的心乱了,谁的脸颊红了,房里的气氛一下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不过人平时戏谑惯了,关键时刻清醒的也快,等沈均发觉自己脸上的热度快能烫熟鸡蛋,人已经就着凳子滑到了几步之外。“我一向严肃,只对你例外,你从来都很清楚。”程远晕了红光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失落,直起身子坐下,也不紧逼不放。 “这些话不用再说,徒添尴尬而已。”沈均收拾好心情,靠着柱子站在一边,显然不想继续程远的话题,“我说了是有正事来,也不跟你废话了,无常阁的人你应该打过交道吧,我要那几个杀手。” 程远抱臂,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事和我有关?” 沈均摇头:“不,你上次说了此事与你无关,我信你。” 程远闻言,双眸泛出两星亮光,却听沈均继续说道:“不过你与无常阁有过来往不是吗?我找了好几日也不见他们踪影,现在事情紧急,所以才来找你帮忙,那几个杀手虽然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但竟然对老弱妇孺下手,可见是穷凶极恶之徒,留着也是拉低无常阁的水准。” “若是我不答应呢?”程远瞧着他心无旁骛的样子,眼中亮光渐渐褪去。 沈均抬头看他,语气却突然幽然起来:“那天老大跟我说,他成神成鬼,都只为求颜县令平安无虞。虽然柴阳远离京府,但颜县令刚直不阿之辈,若是事情闹大,传回京都,你也不想再引起轩然大波吧。” 程远哂笑一声:“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如何掀起轩然大波?” 沈均听出他话里的不屑,没有反驳,但不满愤懑之意溢于言表。程远抬眸向他看去,语气恢复淡然:“我知道你对他忠心,但这事我不会帮忙。” 程远从不说废话,每一句都是斩钉截铁。他既然说不帮忙,便一定不会帮。沈均倏然站直了身子,怒极反笑:“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程副堂主超尘脱俗之人,怎么会听我一句话就管这等闲事?哼,真是打扰程副堂主了!” 瞧着沈均怒气冲冲地离开,程远始终坐在那里不动,似乎还有客人要来。果然,等沈均的脚步声离得远了,他再度开口:“窗口的花花香有毒,闻多了会变成傻子。”他话音一落,窗口处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先是花盆坠地,紧接着就是有人摔进房间里的声音。 “啊,程面瘫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毒花还放在房间里。”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徐粲拍拍身上的灰,仍然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程远看他一眼,并不说话,嫌弃之意可见一斑。 徐粲对他这副德行也算是屡见不鲜,不过眼下他可有办法撕掉那张扑克脸,装模作样看了看四周,他若无其事地开口:“沈妖孽走了啊?你说说他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你也不把握住机会,再想把人骗到你屋子里,那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程远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你想说什么?” 徐粲神色一正,也不再与他玩笑:“没想说什么,就是觉得沈妖孽人看着不老实,实际上老是被人欺负;而有人看着挺老实的,却除了会说些好听的话,一点也没有真正把人放在心里。” 程远微微垂首:“你懂什么?” 徐粲笑了,你们这堆古人,老子动动手指头就知道你们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他话音一转道:“嘿嘿,也不知双峰寨潘老大和景家三少爷最近怎么样了?好久不见还真是想念他们呢!”程远不接他的话,但也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徐粲成功解除潘老大和景三爷之间的矛盾,让他们重归于好的事之前在仁义堂传得沸沸扬扬,现下他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件事,自然是拿沈均在和自己交涉。 徐粲也没指望他露出什么期盼的表情来,这就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除了沈均那家伙口味独特,别的人都受不了。“呐,虽然你对我这老大不怎么样,刚刚才说完我坏话,不过看在毕竟共事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还是很愿意去帮你和沈妖孽说说的,你知道他听我的话。” “你是在向我炫耀?”程远看着洋洋自得的徐粲,目光诡谲。 徐粲后背一凉,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看你俩也老大不小的了,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还是说你没想过与沈妖孽双宿双栖?” 这话算是戳中了程远的心头肉,目光软和下去几分,口气也不再那么强硬:“你为何不去找景致帮忙,景家也能请得起无常阁。” 徐粲心里骂他一声无良,面上却还是笑得亲切:“那不一样,我和景致是朋友,他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我当然不会去破坏他们大好的夫夫生活了!”唉,等这儿的事了了,自己一定也要和桑桑好好过二人世界,上次景致来信,说潘老大带他去外面转了一圈,直到前几日才回寨子。啧啧,想想都知道这一路上两人有多如鱼得水,真是让人羡慕到不行。 程远似乎也被这话触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才醒过神来,看着徐粲认真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徐粲了然一笑:“是吗?那程副堂主觉得我为什么特意找你帮忙?” 程远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身子却显得有些绷紧,其实自从徐粲进来,他就一直是这种坐得不安的样子,但直接站起来未免突兀。徐粲哪里看不出他的状态,不过却是存了戏弄他的心思,一会儿站一会儿坐,此时见他不说话,也不逼迫,反正打趣得也够了,索性开诚布公:“唉,知道你不爱说话,我替你说了也行,毕竟是我来找你商量事情的嘛。” 程远手指不停,一副请君随意的姿态。 “我虽然是这仁义堂的堂主,里外也被人称一声徐老大,但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原本想着相安无事就好,可是现在我不犯人,人却找上门来,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想这样一直不清不楚的了,索性咱们把话说开,你给我我想要的,我也给你个痛快,两不耽误岂不是好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远不答反问。 徐粲笑嘻嘻坐下,也没打算隐瞒:“我又不是傻子?一个文也不行武也不成的堂主,手下四个副堂主却一个个不是文武双全,就是医术高超,上看下看浑身都写了‘我不是潘俊几个字,我就是再脑袋缺根筋也会想想自己是不是来历不凡什么的,所以才配备了四个一流保镖。” 毕竟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古人这点弯弯肠子还是很容易理解的,所以自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之后,徐粲暗地里也曾留意过,所以今日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程远眸光闪了闪,似乎没想到他能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好冷,不想伸爪子~~ ☆、交涉 其实自从颜峤答应带徐粲回乡祭祖之后,徐粲就一直打算着和程远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没想到柴阳世家那几个老不死的,竟然请了杀手屠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打乱了徐粲的步调,不过总归都是走到了这一步,早说晚说都是说,所以先鼓捣着沈均去找了程远,自己也尾随其后。沈均没有说动程远,这也是徐粲意料之中的事,虽然不知他们两个之间有着怎样难解难分的纠葛,但也可以猜测一二。沈均对自己的忠心毋庸置疑,虽然这么说有些惭愧,但用他来牵制程远,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倚仗。毕竟,这副身体也不知背负了多大的秘密,身边要有这么一个才智高绝的人来监视着。 “你应该不记得当年的事,为什么知道是我?”程远没有否认徐粲的话,却忽然打断他。 当年他们四人带着八岁的徐粲一路从京都到柴阳,千山万水。从未受过如此磨难的徐粲一路上病倒了数次,差点都走不到柴阳。本就还小的徐粲,更是对京城的事再无半点记忆。如今他突然找自己来说这些,聪明如程远,自然想到了其中关键。为何他信任孟寒沈均,连平时甚少出现的李满都不曾戒备,却唯独来与自己谈判此事。按理说他并不知道当年的事中曲折才对。 徐粲跟旁人打听了一些,一大半也都是猜出来的,也能编出个差不多完整的故事,闻言淡淡一笑:“以前的事我确实记不大清了,不够谁是真心对我好,谁又有异心,我自己的心,自然能体察处一二。” 程远自然不相信他这个理由,但也无从否认,孟寒沈均他们的确是真心,自己又确有异心。 徐粲也没指望他信:“老实说我对以前的事真没什么兴趣,虽然觉得沈妖孽跟了你有点可惜。”瞥到程远眸中骤然射过来的冷箭,他赶紧接着说道:“当然了,只要你们俩有情,我也不至于棒打鸳鸯。不过你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我作为冤大头自然不能白白吃亏不说话了。” 程远对他的指责毫无愧色的接受:“我在柴阳等了十二年,始终是死局一个,只有回京才能有所转机。” “所以你从小故意放任我不学无术,又成立仁义堂让我胡作非为,就是希望有一天我闯祸闯到犯法的地步,将事情闹大,惊动天听?”徐粲咄咄相问。这本是他的猜测,如今问了本人得个证实也未尝不可。 程远默然。 徐粲一颗心反倒放下来,这样看来事情果然在自己控制之中,在程远对面坐下,他收敛起方才严肃的神色,又笑了起来:“所以后来我遇到桑桑,说要和他在一起,你非但不阻止还劝说沈均,也是早就想好了现在的事?”按着方才的思路,程远肯定是希望自己怎么荒唐怎么来才好,尤其颜峤是朝廷的县令,自己只要和他扯上关系,不愁和朝廷扯不上,对达成程远回京的目的更是事半功倍。 “我只说顺其自然。”程副堂主开口辩解了一句。的确,他对此事从没说赞不赞同,只是同沈均说了顺其自然,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替他做了。 “那你让孟寒去偷那些世家的家奴册,加速桑桑与那些世家结仇,难道也是顺其自然?”徐粲报之以一笑,闲闲道,“还是咱们的孟副堂主突然变聪明了,各个世家的家奴册子都轻而易举弄得到手。” 程远再度将目光投注到徐粲身上,只是那目光里显然多了一些审视和探究。今日的徐粲着实让他惊讶,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什么时候在自己的眼下竟然长成了这般心有七窍的人,究竟是他们这些人瞒哄了他,还是他瞒哄了所有人。 徐粲也不惧他的怀疑,坦然相对。从穿越过来,唉声叹气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他就已经决定,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便从此就做了这个徐粲,不想前尘旧事,不理来生如何,只愿尽心尽力过好这一生就足够,所以现在坐在程远对面的,不是任何人,就是徐粲。 两人对峙半晌,程远先败下阵来,却也是毫无愧色,大有就算你知道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气势,似乎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他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找出那些杀手,但是这件事并不会到此为止。” ‘啪’徐粲猛地一拍手,畅快道:“只要将那些凶手教出来就可以了,剩下的事面瘫你想怎么做怎么做。” 现在的徐粲可不能再以常理推断,程远对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应和反倒有些质疑。就算交出了凶手,颜峤得以脱罪,徐粲也会被带回京城。到时候他二人不是还无法相守吗?还是说徐粲暗地里还另有他着? 徐粲哪里不知他的担忧,却故意不说,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笑了笑,又叮嘱他快点将凶手找出来,便一摇三晃地出了满是花香的院子。 走出去还没几步,一道修长身影忽然从刚刚他自己藏身的地方闪出,徐粲脸上得逞的笑意来不及收起,正准备去找桑桑说这个好消息,就被吓了个正着,那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沈均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他,也很是尴尬,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你怎么还没回去?”徐粲挠了挠后脑勺,刚刚和另有二心的程面瘫开诚布公,只觉得畅快,但是现在面对从未欺瞒过自己的沈均,他还真是有些别扭。 沈均干咳两声,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措辞。 “唉。”徐粲将他脸上的担忧无奈尽数收于眼底,不禁长叹一声,“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也有不傻的螳螂。” “他才不是任人捕捉的知了。”沈均开口。徐粲脸上的表情登时更加精彩,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退化为零,沈妖孽这是突然由玉树临风的俏医生变成了说话不过脑子的愣头青啊。察觉到徐粲的惊诧,沈均脸面一红,赶紧亡羊补牢:“老大,我是想问,你记得当年的事是吗?” 徐粲好整以暇:“我不知道。”其实若是可以,徐粲当真不想了解当年的事,知道得秘密多了,离麻烦也就越来越近,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的。不过现下看来,若自己下定决心留在这里当这个徐粲,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当年的事便是重中之重。 沈均没想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否认,惊讶道:“那你为什么偷听我和程副堂主的谈话,还单独跟他说了这么久?”难道徐粲避开耳目,不是因为知晓了程远的身份? “我和程面瘫关系好嘛,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徐粲打定主意装糊涂。 沈均无语。别说你和程远除了有事从未说过半句闲话,你家颜桑桑现在前途未卜,你要是还有心思对着一张面瘫脸说半天废话,那才真是让人怀疑人生。 “好了,你就做好你救死扶伤的本分就行,别操心其他事了。”徐粲忙着去找颜峤,也不再逗弄一头雾水的沈均,拍拍他的肩头,就要离开。沈均张了张嘴,也不知自己该怎么问下去。 “对了,收拾收拾,过几天我们回京。” 走出去好远了,徐粲又扭过头来,冲还愣在原处的沈均喊了一声,然后满足地看着他张大的眼睛摆摆手笑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 柴阳县衙的小花园里,伴着和煦的微风,两道一急一柔的声音正在争辩着什么,随风摇曳的各色花草似乎在竖直了耳朵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却是无人理会。 “桑桑,你看我好歹比你高一些壮一些,你父母地下有知,也不愿你娶个这么魁梧的妻子吧?”这讨好诱拐的声音,显然是居心不良的徐老大。 “我父母的确应该不愿。”颜峤嗓音慵懒,像只刚刚睡醒的小猫。 徐粲脸色一喜,正要再接再厉,就听那挠人心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就不成亲了,我正好专心政务。” “不行!”徐粲一下跳了起来,虽然知晓了颜峤对他的情意,但这人比较骨子里还是保守的,非要成亲之后才能有那亲密之举,尤其是他表明心迹之后,以前还能偷着亲亲抱抱,现在却连近身都不得。一个蠢蠢欲动,一个优哉游哉,急得自然还是徐老大。 可没想到今日一问,桑桑竟然还有做攻的打算,说什么成亲也是他娶自己。靠,退一万步说自己答应‘嫁’,万一桑桑得寸进尺,入了洞房再要求在上面怎么办?裤子都脱了难道你让两人光着屁股打架博上位? 停云正好端着茶过来,瞧着徐粲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就觉得心里舒坦,他刚和孟寒从山里回来,听说颜峤的事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捋着袖子就要冲去找那些世家理论,被颜峤一个眼神瞪了回来,老老实实在颜伯床前照顾着。 “颜伯好些了吗?”颜峤面前仍然摊着陈年案卷。 停云脸色一暗,无奈摇头。颜伯劳碌一生,年事已高,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就算现在靠良药熬着,也不过是数着日子过活罢了。 颜峤面上闪过一抹痛色,放在竹椅扶手上的胳膊滑落下来,捏紧了面前的案卷。 “少爷别伤心,颜伯说他不怪少爷,反而以少爷为傲,只要少爷过得开心,他就可以死得瞑目了。”停云嘴快,噼里啪啦几句,让颜峤沉郁的脸色稍稍缓解。 徐粲还在想着怎么名正言顺地把人吃干抹净,听着主仆两人有些怪异的谈话,便探着身子插了进来。 “小云云啊,颜伯为什么要怪你家少爷?” 停云嫌弃地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副我跟你没那么亲近的神态。 “桑桑,你得管管你这书童,咱俩成亲之后他对我还这态度,别人会笑话的。”徐粲露出个受伤的表情,凑到颜峤身边求安慰。 “不是说不成了吗?”颜峤往旁边让了一点,挂在竹椅上的徐粲像只大号考拉。 “”你不是伤心呢吗?怎么还记得这一茬。 三个人正说着话儿,忽然外面有嘈杂声响起,仔细一听,竟然有孟寒那个二愣子的声音。“他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徐粲忽然想起这件事,不怀好意地看着停云,毫不掩饰自己八卦的心情。 “他一回来就回仁义堂去了。”停云也纳闷去而复返的孟寒。 颜峤抬手合上面前的案卷,自从认识了徐粲,自己工作效率越来越低,不过这生活也热闹得多了,不复之前数年的清冷单调,就像一潭清水陡然起了涟漪,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发生,即便有些事是麻烦之事,也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斗志昂扬,好像每天一睁眼都充满了期待一样。 来的不只孟寒,连一向少见的李满都来了,两人一个愣头愣脑,一个虎虎生威,一下让本就小巧的花园显得有些压抑。 “老大!”二人走到徐粲面前,二话不说,通地一声就地跪下,灰尘冒起了老高。 徐粲被吓得一个激灵,跳到颜峤另一边,抓着他的手趁机吃豆腐,颜峤没被孟寒他们吓着,反倒是徐粲想不都想顺畅无比的动作让他全身一僵。他心里不是没有那一丢丢的怀疑,究竟自己手上是抹了什么东西那么好摸,让徐粲本能之下都记得先占一把便宜。 孟寒李满瞧着自家老大的动作,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 “你们俩表忠心还约好的啊!”被颜峤无声的眼神示意,徐粲不慌不忙地蹭到前面,掸了掸衣袖,就差往后捋个头发,大哥的姿势就摆全套了。 “老大,沈均说你让他收拾东西,说要回京城?”孟寒性子急,藏不住话。 徐粲哦了一声:“我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呢,原来你俩是为这事来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李满小胡子一跳一跳的,徐粲以前就一直闹不明白,明明都是一般的年纪,据说李满还小一些,为什么就他一个人留了两撇小胡子,看着跟个猥琐大叔一样。本着此文纯洁的缘故,所以他的出场次数才一降再降。 徐粲顺风点了点头,盯着他俩的膝盖瞧,跪了这么久,真的不累吗? “老大,我不同意,回去太危险了!”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孟寒蹭地一声跳了起来。徐粲忍不住怀疑他是因为跪得累了才找这个爆发的借口缓一缓,但一想到孟寒的智商,又觉得自己冤枉他了。 李满连连点头:“对,老大,京城就是龙潭虎穴,您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啊!” 徐粲摸了摸脑袋,瞧颜峤:“桑桑,我头上有角吗?” 颜峤还在纠结要不要先带着停云离开,好让徐粲处理家务事,闻言怔了一怔,旋即心领神会,白了油嘴滑舌的徐粲一眼:“无聊。” 徐粲笑眯了眼,回头拉了还跪着的李满一把,琢磨出个语重心长的口气对满脸焦虑的二人道:“好了,你们俩放心吧,我长得不像咩咩羊,皮也不美肉也不鲜,进了虎穴也没老虎下的了嘴的。” “老大,我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去了真的会出□□烦的,皇帝不会放过你的,他”孟寒心里一急,大声嚷嚷着,李满拉了他一把,还有别人在场,劝老大归劝老大,别什么话都说。孟寒也不是傻子,但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涨红了脸站在那里,急得说不出话来。 颜峤听到这里站了起来,拿了案卷淡淡道:“本官先回房去了,你们慢慢聊。” 徐粲拉了一把,急忙道:“桑桑,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我会把那几个凶手带过来。” 颜峤眉头微蹙,他并不知徐粲底下在做什么,今天光和他打成亲谁嫁谁娶的嘴仗了,正事一句也没说。“凶手?”他询问道,“是茶馆一案的凶手吗?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是谁,又在哪里?” 徐粲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同颜峤解释这件事,可现在自己两个副堂主虎视眈眈地杵在一旁,他只好先将颜峤拉到一旁,当着众人的面窃窃私语。颜峤对他此等行径自然不能容忍,却被他一句和案情有关给挡了回去,只好红着耳尖任他在自己脸颊边蹭来蹭去。 停云握紧了拳头要冲上去,孟寒眼疾手快地拉住,心甘情愿地受着他的拳打脚踢,一动不动。反正去山里找药这一路上,自己这身体已经万分熟悉停云的手和脚了,一会儿没招呼过来还有些不舒坦(二愣子啊,你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李满瞧着这青天大白日肆无忌惮秀恩爱的两对儿,摸着那两撇小胡子望天:小懒呀,小爷也生得不丑,赶明儿也给配个cp呗? 某只小懒:这个嘛耐心候着吧,面包会有的,奶茶会有的,小李满也会有二哥的, 。 等徐粲恋恋不舍地和颜峤咬完耳朵,颜峤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小花园。“少爷!”停云也没了力气,只好一脚踩上孟寒那臭猪的蹄子,孟寒顺势松开手,追着自家少爷去了。 “老大,如果是无常阁的事,沈均和我们说了,你不必避着我们的。”李满瞧着徐粲踱步过来,终于松开那惨被□□了许久的两撇小胡子,凉丝丝来了一句。虽然沈均说的时候,他们的重点都放在了回京那件事上,根本没听进几句其他事。 徐粲嘿嘿笑着:比我多吃了十多年的饭,追男人的技术还没小爷我一点高明! 李副堂主心里话:我好端端一个七尺男儿,做什么要和你比追男人的技术?! “老大,你真的决定要回京了吗?万一回去了回不来,你还是没办法和颜县令在一起!”不得不说,孟寒被停云赏了一番拳打脚踢,脑子清楚多了,劝起人来也能直达七寸。 徐粲心里一叹,想装模作样捋一把山羊胡,却只摸到了光溜溜的下巴,只好揪了揪自己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小鲜肉,悠悠说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离京多年,你们难道不想回家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煽情之语还是有一定功效的,李满脸色闪过一抹哀戚之色,连心思单纯的孟寒都是神情一暗。不同于当年只是个稚童的徐粲,他们彼时已是少年及冠,正憧憬着闯出一番事业光耀门楣,却变故横生,家破人亡不说,还离乡背井这数年,午夜梦回,岂能不有一刻重回故土,重见故人?然后披衣坐起,到庭中面朝京都而立,就此历数寒星,遥望到天明。 “有一个叫墨菲的人曾经说过,如果一件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性,那无论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徐老大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当年的事是你们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迟早会戳个大洞出来,不如现在拔一拔,说不定伤口还能长好。” 孟寒嗫嚅着说了一句:“才不是刺,那是一把剑,□□鲜血淋漓,怎么会那么容易长好?” 李满虽然没说话,但两撇小胡子不像刚刚那么挺立,凑热闹的心思都没有了。 “沈妖孽不是神医吗? ”徐粲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放心,他随时备着药呢!” 孟寒还想再争辩几句,李满忽然叹了口气:“也罢,二愣子,你就别说了,老大怎么说咱就怎么做吧,不就是一条命吗?皇帝想要老子给他就是。”说完又转向徐粲:“老大,那我们走之前要先安排好仁义堂的事,兄弟们跟了咱们多年,要安置好他们才行。” 徐粲瞧着瞬间通透重新焕发斗志的李满,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小满子有前途!十八年后肯定又是条好汉!” 李满:老大,你不说后面这句行不?我也没抱着必死的决心啊! 孟寒不满自己落后于李满,生怕徐粲对他生气,赶紧上前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好话商量不成,就算他是皇宫大院,我也会拼死保护老大逃出来的!” 徐粲一个结结实实的板栗送过去,清楚又响亮:“这才是我们的二愣子嘛!” 孟寒咧着嘴傻笑,李满翘着小胡子两眼冒光。 回京的路,一定坎坷而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抓凶 自从徐粲和程远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之后,程远彻底面瘫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之前好歹还顾忌着礼数那一层,人前他也从未对徐粲越距半分,但凡徐粲进来,他就让出主位;而徐粲站着,他便尽量不坐着,对徐粲种种特殊的‘癖好’和兴趣,也尽量强迫自己陪着胡闹(参看之前挨板子演戏一事)。这对于极度不屑礼教的程大公子来说,的确是件累人的事。 现在货真价实的程面瘫,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有时候偶尔见人,也是招呼不打,眼神不给。一直持续到徐粲来要人。 沈均虽然心里不赞同,到底还是没有违逆徐粲的意思,不过诚如李满之前所说,徐粲这一句回京,可是大动干戈,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毕竟在这地方也呆了十数年,基业已有小成,这一去是未知数,能不能回来,会不会回来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所以要提前安排好一切。 他正忙着明医馆和明医药铺的交接事务,准备先把铺子托付给自己几个医界好友,顺便托付的还有自己那些个小弟子们,其实他也很想自己能手把手教出来几个的,不过眼下只能看天意讲缘分了。还拉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弟子的手不肯放,就被火烧火燎的徐粲拉走了。 然后沈馆主就相当肠子都悔青了地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找个理由拒绝一下,当徐粲拉着他站在仁义堂的后院大喊:‘程远,沈均问你在不在’的时候。~(_)~ 正忙忙碌碌交接工作的孟寒和李满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打发走正竖着耳朵预备仔细听的一众兄弟们,免得听去什么不该听的,被现在完全黑化的程远灭口。兄弟们平时见惯了程远和沈均别别扭扭的相处方式,你说要是不好吧,程副堂主但凡有个笑脸的时候,都是沈馆主来的时候;你要说好吧,听就近伺候的下人们说,好几次听过两人吵架。 程副堂主吵架哦?!这可是比铁树开花都难看到的场景,要知道李满每年都要向新来的兄弟们一遍遍解释这位不苟言笑的程副堂主绝对不是哑巴,孟寒一次次要去惹恼程远引来一个“滚”字来证明这一事实。 所以李满他们拉拉扯扯又训斥了半晌,才终于清空场地。 最后一个龙套一步三回首离开之后,咱们的程boss终于现身了,一身的花粉味儿,简直像只刚从花丛里飞出来的小蜜蜂。 沈均琢摸着怎么挣脱徐粲的手回自己药铺去,正专心致志扒拉徐粲那只猪蹄,就感受到两道如寒刀霜剑般的目光,已经立秋的天气,别说还真有点冷。旋即就感到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愈发紧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也凑了过来,整条胳膊都被人抱在了怀里。 “沈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却有人说话不算话,你说该怎么办啊?” 沈均一听徐粲开口,身上又是一阵鸡皮疙瘩,再这么一冷一热下去,非伤风了不可。不过这句沈大哥还真是受用得紧,虽然于礼有点不合,但小时候的徐粲可不是这么黏人吗?常常生病的他更是喜欢缠着自己,左一句沈大哥右一句沈大哥,叫的人心里暖洋洋的,真就生出了一种为人兄的心情。只不过后来长大,他很少再生病,性子却也成了个混不吝的。 徐粲可不知这一茬,不过眼下看程远那要吃人的目光,他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人一直是一副老大不待见自己的模样,就算你是派来监视小爷我的,这么多年相处总该有点感情才是,可程远对自己却是从心底里的不亲近,甚至是讨厌,这也是自己判断程远是幕后小boss的理由之一,敢情症结在这儿啊!一想到这里,徐粲抱着沈均的胳膊又紧了些,哼,让小爷穿了这么多年小鞋,我非得把这罪名坐实了不成! 程远默默收回目光,转身就走。徐粲脸上的笑意一僵,沈均趁势掰开这只小老虎,抚平自己被他圈得皱褶的衣服,落井下石道:“好了,人走了,看你还怎么玩?!” 徐粲啧啧一笑:“真是典型的闷骚男,开个玩笑都不行?” 沈均不理他,转身回药馆去了。 一计不成,准备再生一计的徐老大在原地细细反思了这次失败的原因,咀嚼着适可而止四个字正要走,一个白色身影去而复返。 等程远走近,徐粲才发现自己刚刚是离得远了,低估了对方身上的寒气,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他在心里感叹六月飞雪也不过如此啊。程远眼睛瞥着徐粲身后,已经人影无踪,一抬手扔给徐粲一个白骨状的信匣。徐粲七手八脚接住,却是吓了一跳,好嘛,这是喂狗呢? “你什么意思,虽说咱现在身份不尴不尬的,但到底也曾经是你的主子,给根骨头算怎么回事啊?”徐老大一个鼻孔已经开始冒烟,士可杀不可辱,不久求你帮点忙吗?惹恼了老子大闹一场,管你们藏着掖着的什么狗屁秘密,都给你们抖搂出来,反正你们这一套老子不吃,看到最后为难的是谁! 程远无视他的跳脚,薄唇微动,挤出来三个字:“打开看。” “”徐粲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势破功,舔着脸一笑,他讪讪道:“原来是装东西的啊,不早说。”上抠抠下摸摸鼓捣了一会儿,终于将这造型奇特的信匣打开,里面露出一卷羊皮纸,徐粲兴冲冲地打开,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败兴地递回给程远:“就看懂一个七一个一,剩下的啥?” 程远冷着脸没有去接,他是放任徐粲不好好习武修文,但也没到大字不识的地步吧? 徐老大:这又不能怪我,你要是规规矩矩的繁体字,我保不准还认识几个,你这龙飞凤舞跟鬼画符似的,我去哪里看得出来它们都是啥? 僵持了半晌,正当程远熬不过他准备接了读给他听的时候,徐粲眼珠一转,又闪电似的收回了信纸。程远微抬的手落回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绝不和徐粲单独相处超过十秒钟。 “我可以去找桑桑帮我念!”徐老大唇边露出一抹狡黠而下流的笑意,如获珍宝地抱着信匣跑走了。 程副堂主又一次在心里巩固了一下刚刚的念头。 颜峤一出房门,看到远远走来的徐粲,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这人好像无处不在一样,像一颗颗细密的沙砾,慢慢填住了自己生活中所有的罅隙,甚至连一些原本并不空白的地方,都换成了他的痕迹,自己已经无法想象,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些沙砾一颗颗去除。或者,即便是去掉一星半点,都是牵连血肉的难过。 “桑桑,你看这个!”徐粲献宝一样将手里的白骨递给颜峤。还在关门的颜峤差点夹到手,他这是找不到东西送了吗?竟然拿白骨相赠。 “里面里面!”徐老大催促道。嘿嘿,以后得踅摸点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桑桑,以前送那些小玩物,桑桑连看都不看,今天这根骨头竟然能让他脸色变一变,看来以后有得玩了。 颜峤慢慢抽出里面的羊皮纸,看完了信上内容,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连忙让人将张春唤来。 “怎么了?上面写的什么?”徐老大终于有种要不然再去读一遍私塾的觉悟,这种不识字的感觉太难受了。 “无常阁今晚会有行动。”颜峤言简意赅。 “什么?”徐粲大吃一惊,这程面瘫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要不是自己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他打算等无常阁行动的前一刻才通知他们吗? 颜峤顾不上跟他细说,连忙往前院走去,半路上碰到闻讯赶来的张春,将信给他看了,命张春带齐衙差,先行到无常阁行动的地点埋伏。 柴阳数年没有大案,张春憋屈了这多年,心里就憋着一股火,当下斗志昂扬地带人去了。 月黑风高夜,最喜欢出来溜溜的除了梁上君子们,也就是这些杀手大哥了。徐老大猫着腰地蹲在房头,张春一手紧紧按着他的肩膀,生怕他一个兴奋露出脑袋。也不知大人是怎么同意让他来的,这哪里是来埋伏,简直就是来看戏嘛,张春往旁边一瞥就瞥到了徐老大两颗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眼珠,心里不由担心起那些无常阁杀手来,是得有多没心眼才能不察觉这儿‘热情奔放’的视线。 “张捕头,来了没?”徐粲扭一扭腰,问出了今天晚上的第十三次。 张春耐着性子回答了五次之后,再没开过口。 “头儿,来了!”一声轻喝,张春已经目光一凛,杀气四溢。徐粲被他按得肩膀一痛,顺着望过去,对面的墙头上,几条黑色人影正飘下来。 “先看看情况,虎子,带两个人到后面去。”张春有条不紊地下令,徐粲听到身边一阵轻响,想必是叫虎子的带人绕到敌人后方去了。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徐老大兴奋得不行,这种手拿大刀,刀劈夜风的大侠风度,小时候自己也憧憬过一段时间呐,真没想到还能亲历一番,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才行。 那群黑衣人进了院子,便分头行动,一间间屋子找人,张春带着手下跳下墙头,紧跟着进去,徐老大也想跟着往下跳,可刚往下一瞄就腿软了,娘的,这有四五米啊,自己半点轻功都不会,怎么往下跳?别坏蛋没抓到,自己反倒跌断了腿,传出去非让别人笑得满口牙都掉了不成! 黑衣人找遍所有的房间,似乎也无所发现,只打晕了一干佣人,一番轻微的喧闹之后,他们重新回到院子里,与张春带领的衙役们正面相对。 “抓起来!”张春一声大喝,在这沉沉黑夜里分外足量,兵刃相击声顿时响彻庭宇。虽然衙役们下手不如黑衣人狠辣,到底人多,一时之间还真是胜负难分。张春见状,登时抽了兵器跳入阵中,黑衣人败势立显,被团团围住,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头儿,抓到一个!”忽然从墙头上扔下来一团黑影,重重坠地,紧接着跳进来刚刚那个虎子和两个衙差。 黑衣人一见接应的人被擒,对方又来了三个,阵法大乱,衙差们一鼓作气,登时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那边厢激斗正酣,这里徐老大还在小心翼翼地从墙头爬下,一边爬一边咒骂那个不懂眉眼高低的张春,只顾着去摆pose,不说先把自己弄下去,好歹以后自己也算他半个领导,这么不会办事是打算让自己给他预备多少小鞋?埋怨完张春又开始吐槽起别的,没事把这墙修得这么光滑干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徐老大扒在墙头上,一脚在空中蹭来蹭去,想找个垫脚的,磨蹭了半晌,还真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试着用了用力,好像禁得起,便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诶哟!”两声音色不同的呼声响起,在一片打斗声中毫不显眼。 “谁?!”摔倒在地的徐老大利索地爬起来,警戒地盯着还摊在地上的那一大堆。还以为方才是踩到了长满青苔的石头,没想到这石头会动,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铁定摔个结结实实。 地上那团哼哼唧唧地喊着别杀我,一边费力地想要爬起来。徐粲大着胆子凑近了去看,呦呵,竟然是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审问(一) 程远提供了无常阁行动的情报,颜峤命张春提前赶往郊外埋伏,将那群黑衣人一网打尽,跟着去凑热闹的徐老大爬墙头爬出来一个老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和徐老大大闹县衙口,后来明医药铺开业伤了徐粲之后不见踪影的刘大块儿。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大块儿抹一把脸上冷汗,也看清了眼前的徐粲,顿时腿也不打颤了,话也说利索了:“徐老大,又是你!老子上次没弄死你,真是他娘的失策,今日又栽在你手里,老子认了,黄泉路上,一定等着你作伴!” 徐粲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冷笑一声:“呵,你想得到美!小爷是何人,你配得上与小爷一起走黄泉路?就你这德行,到了下面也丢阎王爷的脸,一定直接打进十八层地狱,油煎火炸,剥皮抽筋,分分钟让你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刘大块儿被他的疾言厉色唬得一楞,盘子大的脸微微发白,在夜色里看起来甚是恐怖。徐粲懒得跟他说话,见张春那边也都绑了个浑圆,便找人过来将这厮一并捆了,还不忘吩咐一句拿条长些的绳子,就刘大块儿这身躯,别捆不住让他半路跑了。都说祸害遗千年,就得把这祸害给捆结实了。 颜峤据守大本营,小心着不让还在府里的章梓他们发现,不过也不用担忧,章梓和主簿日日与那些世家来往,酒足饭饱之后回来便休息了,倒是雷打不动,张春带人回来也没有惊动他们。 “先关到牢里,张捕头,今晚就麻烦你连夜守卫了,明日再细审这些恶贼。”看了一眼那些凶神恶煞的杀手,颜峤吩咐道。 张春应下,便要带人押进牢房。徐粲拦了一拦,提醒道:“小张啊,你要防着点,这些人要钱不要命的,指不定身上哪儿藏了毒,可别让他们自己解决了自己。”张春点点头:“徐老大放心,咱们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事会注意的。” 徐粲有些讪讪,虽然在颜峤面前他可以没皮没脸,但不意味着面对别人也是如此。得,又碰到个开不得玩笑一本正经的。 张春带人离开,颜峤走了两步,站在徐粲身边,忽然开口道:“张捕头个性耿直,说话一向如此。” 徐粲转过头来,笑容明亮,在一方黑夜下熠熠生光,稍稍往颜峤那儿侧了些,他语气含笑:“桑桑在安慰我?”颜峤轻咳一声,别过脸去:“本官没有。”“哈哈哈!”徐粲笑得爽朗而畅快,颜峤嘴角也微微翘起。 “放心,我不会与他计较的,毕竟是桑桑你的娘家人嘛!”温情款款的气氛还没持续几秒,就被得意忘形的徐粲亲手破坏。颜峤红润的嘴角垂下,扯出一抹冷笑:“本官记得上次说不成亲了,君子一言。” “别别别,是我说错了,该打!”徐粲赶紧将人圈在怀里,装模作样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怄得不行,这张关键时刻不会说话的嘴,确实欠打!颜峤无视他的自虐,手下一个用力,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掐痕。徐粲痛并甜蜜地接受,恨不得这痕迹不消失才好。 “咳咳咳。”突兀的一阵急咳传来,惊醒了打情骂俏的两人。颜峤身法灵活地从徐粲怀里蹿出来,这才看到还被扔在墙角的刘大块儿,徐粲僵着空了的胳膊,已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将他翻来覆去虐了好多遍。 刘大块儿嗓子快咳哑了,终于得到一星关注,瞧着向他走来的颜峤,嗤笑一声,恨恨道:“伤风败俗,恬不知耻,无耻狗官”颜峤听得想笑,没想到这人肚子里还有些墨水,骂人一套一套的。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担心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但固执如自己,有些事一旦确定,任凭世俗如何不容,他也会无惧一切坚持到底,一如他当初孤注一掷地选择走上仕途。 徐粲紧张地盯着颜峤,努力把他所有的表情记住,生怕他露出一丝伤心后悔。 “歇会儿吧,还有一晚上,有的是时间让你说话。”颜峤召来守在门口的衙役,让他将刘大块儿带下去。 “把他交给我吧。”徐粲松了一口气,瞧着颜峤的眼神更加温柔。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自己的感情,就算答应了回乡祭祖,也从未说过喜欢,可是自己真的没有那么一丁点的遗憾,因为有这样无数个毫不起眼的瞬间,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得要对自己有心得多,已足够让人安慰和惊喜。 “你要带他回仁义堂?”颜峤眉头微蹙,他知道徐粲与刘大块儿的过节,但他身为县令,自然不会坐看徐粲动用私刑。 徐粲摆摆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是带他回去问几句话而已。” 颜峤量度了片刻,还是同意了。眼前这人并不像他平时那样不学无术,无赖泼皮,反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自己考量在其中,任性自然又审时度势,既然他开了口,想必这人还另有什么用处。 徐粲拖着刘大块儿一路往仁义堂走去,笑得眉眼都不见,刘大块儿脸上红一片青一片,正是他刚刚耍赖不走被徐粲的拳头留下的痕迹。而这会儿不走也不行了,身后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两脚一踹,自己就能向前冲出去好远,早死晚死都得死,还是乖乖听话少受点罪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好。 “弟兄们辛苦了哈,一会儿回到仁义堂我让大厨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今晚真是大干了一场。”徐粲边走边回头跟两位衙差大哥大招呼。 “徐堂主客气了,颜大人的命令,我们岂敢言苦?”一晚上睡不得,正在刘大块儿身上出毒气的衙差们对徐粲笑脸相迎。 “是啊是啊,桑桑担心我安全,还专门让你们来送,真是太让人受宠若惊了。”徐粲嘴快亲到耳朵了。两位衙差但笑不语,他们心里话:明明大人说的是小心别让犯人跑了好吗?再说咱们也看不出徐老大您受宠若‘惊’啊,明明笑得跟占了天大便宜一样。 回到仁义堂,早有手下过来,瞧着押进来的人是刘大块儿,都是同仇敌忾。徐粲吩咐人将衙差带下去好好休息休息,然后把刘大块儿带到了自个儿的院子,又让人去找了程远孟寒他们过来。 反正以前看小说电视,武功高强的人都是不用睡觉的,大半夜正是高来高去的好时候。 孟寒李满一听说抓到了刘大块儿,披件衣服从床上蹦下来就直奔徐粲院子。徐粲正在和地上的刘大块儿大眼瞪小眼。 “老大,让我来!”还没进门,李满已经将孟寒挤到一旁,自己抢先跑了进来。 徐粲起身让到一旁,一伸手:“请。” “我也来我也来。”孟寒同样兴致勃勃,与李满一左一右,刘大块儿在两人的威逼下,也不怎么显现大块儿了。 程远姗姗来迟,来了就左顾右盼,徐粲打赌,要不是自己让派去的人说一句沈馆主来了,他肯定连露面都不会露。果然,程远见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只有徐粲他们四个,压根就没有沈均的踪迹,意识到自己被徐粲忽悠了,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程面瘫,别这么不给面子行不?尽早把事情结束,不是也能早一日回京吗?”徐粲开口道。 大概回京这一点还是足以诱惑程远的,他当真停下脚步,转身又走进院子,站在树下像个白色幽灵一般,灯光下的眉眼细长,嘴唇薄薄的清俊面容染上了几分妖魅。 徐粲摇头晃脑地感叹一句:生来就是一张薄情的脸。 刘大块儿被孟寒李满一顿招呼,身上伤口不见多,却是打碎牙齿和血吞。徐粲瞧着差不多了,便正式开始问话,他一条腿踩在石凳子上,手里捻着片树叶,还真是有点骇人的气势,只是一开口就让人心里幻灭了一大半,只听他幽幽道:“老刘啊,你说咱也算是旧相识了,我今天凑巧把你从杀手刀下救出来,也算是咱俩的缘分,你说对不对?” 刘大块儿又嚼了嚼自己的碎牙,对徐粲的颠倒是非气得双眼冒火。救出来?明明杀手就是你家程副堂主请去的好吗?! 徐粲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转头看向程远,随意问道:“对了,面瘫啊,你怎么知道老朋友住在郊外那宅子里?” 没看见程远张嘴,只听到三个轻飘飘的字:不知道。徐粲一惊:“你不知道?那无常阁的杀手为什么会去?” 眼角瞥着一旁的刘大块儿,果然,听到无常阁三个字,刘大块儿的表情瞬间精彩万分。徐粲心里有了计较,锲而不舍地等着程远回答。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等不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气势,程远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开口:“我随便选了座宅子。” 这话一出,徐粲喷了,孟寒李满愣了,地上的刘大块儿吐了一口老血。 此时除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程公子,众人心中俱是数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靠,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现在你程公子随手一指,就选中了正地方,这是要闹哪样?! 徐粲擦了擦口水,溜一下凑到程远身边,两眼亮晶晶的:“面瘫,你有没有兴趣当个大师什么的,很火的,咱们仁义堂虽然有点积蓄,但发展发展副业也是有利无害嘛!” 程远往旁边挪了挪,微微靠在树上,周身散发的冷气盘旋成两个大字: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审问(二) 刘大块儿勉强咽下嘴里的血沫儿,咬着腮帮子开口:“姓徐的,你要杀要剐就给爷爷个痛快的,别在这儿演这么一出,爷爷被你们逼到这般地步,今次能脱身不说,逃不了下辈子老子也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孟寒李满一人一脚,将刚刚鼓足了劲爬起来一些的刘大块儿又踢回了地上,硕大的身躯滚了好几滚才停下来,生生将骂的那几句话的愤怒值给降了好几个档。 徐粲摸着下巴看孟寒:“二愣子,你见过我爷爷吗?” 孟寒呆呆摇头,然后神情肃然:“老大,就算我没见过先您爷爷,刘大块儿也绝对连他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徐粲满意地点头,这二愣子关键时候一点也不愣。他又转向李满:“满哥,你见过我老子吗?” 李满神情比孟寒还要恭敬,还带了那么点愤懑遗憾和追思,半晌才回答:“见过,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徐粲暗自思忖了一把:天人之姿?不知道自己这副皮囊继承了多少?然后他笑着走到大头灰老鼠一般的刘大块儿面前,微微弯腰,让刘大块儿看着自己的脸:“听到没,你当不成我爷爷,也当不成我老子,你现在啊,就只能当孙子!” 刘大块儿还要再起来,就被徐粲一脚踩住了命根子,登时疼得脸如白纸。 “不过要是有你这孙子,我爷爷和老子一定从地底下蹦出来教训我一顿,所以啊,你连孙子都当不成!”刘大块儿不甘心被如此欺辱,但命根子在人家脚下,他能做什么?徐粲脚下微微用力,接着道,“我不爱下狠手,也没心思跟你们这群老古董计较什么,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到我身边的人,你说,我该怎么从你身上讨回来?咱西启有没有什么西启十大酷刑之类的,我现在兴致来了,很乐意挨个给你试一下!” 刘大块儿又疼又怕,豆大的汗珠顺着胖乎乎的脸颊流下,冲刷处一道道青白痕迹。 孟寒李满第一次见徐粲这么狠厉的样子,都是惊诧在当场,不过他们心里更多琢磨的是:西启有十大酷刑这种东西吗?都是什么来着,他们也很有兴致看一下。程远的眼光,也有意无意地在这里停留了片刻。 “当然了,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要是开口说一些话,说不定我心里听得不爽,也就没那兴致陪你耗了,怎么样,想好说什么了么?”徐粲收了脚,在刘大块儿倒吸着冷气准备挪一挪的时候,又准确无误踩上,“刚刚脚麻了,活动一下。”刘大块儿看着徐粲明媚的笑容,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憋死。 “满哥,拿张纸,说不定小胖胖还写的一手好字,咱们也瞻仰瞻仰。”徐粲一摆手,已经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的李满便拿纸去了。徐粲审人的方式挺文雅的,不见血,不喊痛,如果忽略那只放在别人命根上的脚的话。 刘大块儿被徐粲一会儿孙子一会儿小胖胖的称呼弄得头皮发麻,脑子里一片浆糊,都有些搞不清他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了。他娘的自己躲了这几月,刚刚回到别院休息休息,被窝还没睡熟就被杀手闯了门,本想着爬狗洞出去又被翻墙头的徐粲一脚踹翻,被绑到这里来当面凌辱,这他奶奶的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被这些要命的衰神惦记了这么久。 “大块儿啊,你瞧瞧,这数月不见,你好像清减了不少,这腰带都松了。”等着李满拿纸笔的功夫,徐粲松开刘大块儿,开始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刘大块儿被他扰得脑袋更晕了,徐粲还在喋喋不休,“不过这也是好事,我看你不年轻了吧,得有四十了吧?不对,想你平日一定是大鱼大肉,美酒美人,身体肯定五六十了,这人一老啊,就怕高血糖高血脂,还是瘦点好,省得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了了。”唐僧附体的徐老大念念叨叨,简直是要将刘大块儿逼疯的节奏。 谁家审犯人是靠嘴的啊?大家都是江湖人,给来个痛快的,成吗?! 孟寒在一旁打了个哈欠,但还是给力地瞪圆着眼,老大好口才,得仔细听着!程远已经开始无聊地盯着树上的鸟窝看,刚刚还沉寂的小鸟似乎被徐粲惊动了,窝里传来动静,不时有草沫子掉下来,想落到程远身上,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徐粲还在继续,“要是没有你缠着和我争地盘,怎么会闹到县衙?不闹到县衙我又怎么会认识桑桑,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大媒人之一了,于情于理我好像还没送你媒人礼吧,我不喜欢欠人情,这样,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不狮子大开口,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刘大块儿脑子已经彻底不管用,闻言竟然回了一句:“当真?” 徐粲勾唇一笑:“那岂会有假?大家都是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 刘大块儿一双小眼登时泛出亮光,脸上的赘肉惊喜地颤动起来,他语气有些迫不及待:“那你放我走!” 徐粲脸上登时露出一抹犹豫的神色,刘大块儿紧追不舍:“你刚刚说要还礼,一口唾沫一个钉!”徐粲支吾着不开口,似乎当真在计较这事的可行性。 程远再一次躲开一星儿叶片,转头看了一眼说得正欢的这边,又撇开脸去,一个脑袋笨的还不如一只睡鸟儿的人,看了脏他的眼。 徐粲面上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媒人礼?小爷是傻了痴了还送你媒人礼?这智商真是枉费自己跟他周旋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如回屋盖被子睡个大头觉。 “是这样,大块儿啊,你瞧瞧你现在,身上有伤,衣衫不整,还有杀手追杀,我就是放你离开,你能去哪儿呢?谁会收留你呢?”徐粲一脸我把你抓来是为你好的表情。 “大人会帮我!”刘大块儿高声喊道,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愣在了当地。 徐粲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满意一笑,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在灯光下注视着面如死灰的刘大块儿,缓缓道:“大人?”刘大块儿哆嗦着身体不说话。 “咱柴阳有多少大人?”徐粲转头看着孟寒,眨巴着一双桃花眼。 “颜县令啊!”孟寒毫不犹豫。 徐粲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孟寒:“二愣子啊,我知道你对桑桑敬重,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这么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表现出你心里时刻装着桑桑,不怕我吃醋吗?我好像打小就听喜欢吃酸的来着。” 孟寒脸色一变,扑过去为自己喊冤:“老大,我跟颜县令之间是清白的,我对老大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虽然没什么学问,但老大之妻不可欺还是懂的” 徐粲:自己没事跟二愣子开什么玩笑?! 主仆两个还在僵持,一道白色身影忽然飘过来,然后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喊叫声,紧接着是小鸟展翅的声音,片刻之后才消停下来。 徐粲看着树下的鸟窝,再看看软倒在地瘫成一团的刘大块儿,最后目光落到一旁正在不紧不慢擦手的程远身上,无奈开口:“你这样让他怎么签供画押?”这些武功高手断人手筋脚筋是很简单,不知道接回去是不是也这么利索。 程远扔掉手绢,挤出一个字:“快。” 徐粲摇头叹气:“面瘫啊,你要是觉得我最近抢了你风头你就直说,别用这种方式刷存在感成不?打扰到人家鸟儿好梦了都。” 李满一手举纸一手拿笔的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又把东西默默收回了身后,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字:操! 最初的激痛过去,刘大块儿脑袋反而清明了不少,方才徐粲的戏弄他也搞清楚了,但话一说出口,一切都已成定局。现在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话说清楚得个痛快,要么死撑着熬到最后一刻。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死,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真正走到这一步,没想到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徐粲对着程远长吁短叹了半天,终于还是狠不下心,他毕竟不是轻贱人命的古代人,现代法律的观念早已深入他心,真要他动手取人性命,又哪里有那么容易?纵然男儿血性,可沾满鲜血的双手,再去拥抱自己所爱之人,未免有些玷污,有些失纯。 “罢了,刘大块儿,你写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签供画押,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刘大块儿疼痛难忍,颤抖着恶狠狠道:“姓徐的,老子要是相信你,除非脑袋被驴踢了!”别怪刘大块儿不相信徐老大,刚刚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 “你瞧瞧,都说了你做不成我老子了,不怕这两位将你脑袋拧下来让驴子踢着玩啊!”徐粲看着愤怒值快要爆表的孟寒李满二人,对刘大块儿的不识时务也真是无语了,急于解决此事,他也不想与刘大块儿再多做麻缠,“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值得我好欺骗的?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不值得我为你犯下杀戒,我还要和桑桑活长命百岁,你会有什么下场,我一点也不关心。” 刘大块儿面色惨白地张着嘴儿在地上呆了片刻,徐粲的话像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枉自己一直视面前人为对手,先是毁了自己数年基业,后又与世家那些伪君子勾结,阴谋陷害,东躲西藏,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人家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甚至不屑动手杀他,何为挫败,刘老大此时小有体会。 “徐粲,你够狠,杀人不见血,老子败在你手里,认了,二十年后,咱们再比过!”万念俱灰的刘大块儿啐出一口血来,横肉埋藏的眼眶中光芒有如利剑。 徐粲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李满招手:“去找沈均过来,替他接好手脚。” 李副堂主一副憋屈的样子,为毛老子台词没几句,却老是做这跑腿的活计啊?综合上次经验来看,会不会等自己把沈均架来,刘大块儿早死翘翘了呢? 孟寒那脑袋瓜子转不过来,走到徐粲身边道:“老大,咱们真的要放过他啊?” 徐粲点头:“只要他说出我想知道的,我自然说到做到。” 孟寒懵懂:“那他害你的事呢?咱就不算账了啊?” 徐粲意味不明地一笑,越过孟寒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程远:“害我的人多了,我要是一个个跟他们算账,还不算到天荒地老,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大把大把花好月圆的时间,我还是和我的桑桑潇洒红尘去吧!” 程远表情晦暗难明,孟寒却是恍然大悟地点头:“老大,您这话真在理!” 徐粲笑眯眯地拍拍孟寒的肩膀,打了个哈欠:“二愣子啊,你最近长进不少,放心,等老大我把桑桑办了,就办你和那个小书童的事!” 孟寒虎脸一红,急忙辩解道:“老大,我对停云就像哥哥对弟弟一样,您别多想!”徐粲笑得猥琐:“放心吧,虽然你比他大了十来岁,但也不至于有人说你恋童的。” 程远没耐心在这儿听他们掰扯这个,冷眼一瞥就要回去。 “哎哎哎,你先别走!”徐粲喊他,程远不耐烦地回头,徐老大心中一口气叹得能灭火,自己好心替你创造机会,你摆脸子给谁看呢?!“忙了大半夜,累死我了,你把他带下去吧,让沈均给他接好之后,看着他签供画押就成。”徐粲伸伸懒腰,一副给个枕头就要就地躺下的范儿。 程远站着没动,眼下他们的身份和关系尴尬而别扭,徐粲怎么放心将这事交给自己做? “对了, 摆平这件事之后,你们四个好好商量一下回京的事,我也不大认得路,一切就都交给你们了,过完初七咱们就动身。”徐粲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么着急?”开口的是孟寒。 “归心似箭懂不懂啊?”徐粲白他一眼,要不是想着以后能与桑桑安安稳稳地生活,把这该死的隐患先除了,谁乐得千山万水去那什么鬼京都,虽然他估计着不会有多少危险,但总归也是件麻烦事。 孟寒撇撇嘴,他再傻也知道徐粲说这话是在敷衍人。 徐粲惊讶地看着他撇嘴的表情,张了张嘴道:“二愣子哥,这年头卖萌可耻你知道不?” 酝酿了大半天情绪的程远被他们的对话带的跑偏了八里沟,索性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别 身心俱已崩溃的刘大块儿干干脆脆地交代了他这几月的去处,原来,自从明医药铺开业典礼上他暗地里下绊子重伤徐粲之后,因为李满一直带人满郡里找他,以至于他们风餐露宿东躲西藏了好一段时间,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少,这时候正好他身边的狗头军师家里有个什么远房亲戚在东方家做奴才,听说他们也在找颜峤麻烦,两人一合计,便投奔了东方辉。让人故意在县里惹事,牢房人满为患,便是他给东方辉出的计策,本来是想着徐粲会管这件事,到时候仁义堂插手进来,便趁机治他个官匪勾结之罪。 上次章梓被徐粲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那是因为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一旦徐粲让犯人住到仁义堂去,这罪名算是坐实了。没想到徐粲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让他们撞见了茶馆闹事那一幕,甚至找到了几个混混的家人去县衙问话。其实那几个是刘大块儿原先的手下,他生怕那些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让徐粲知道自己和这件事有关,刘大块儿便又鼓捣着让极爱惜名声的东方辉请了无常阁的杀手,抢先下手杀人灭口。 这一计不可谓不毒。人满为患的牢狱,人心惶惶的柴阳,还有数条人命的大案,颜峤身为一城县令,除了过往功绩皆化作虚无不说,还必得引咎辞职以谢天下。而如果徐粲动用仁义堂的力量插手,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被他们逮到,非但解不了颜峤之困,反而会让自己深陷其中,到时候那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无常阁身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竟是两面收钱的墙头草,连自家杀手都坑,不得不让人好奇这无常阁的阁主究竟是何方英雄。 徐粲瞧了一眼刘大块儿的供词,密密麻麻一堆字,他只说了一句:“哼,不就会写个繁体字吗,有什么了不起,哥还学过鸟语呢!”然后就将供词送到了县衙。 颜峤收到这份东西,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高兴,眉头反而愈发紧皱。 停云要去给颜伯送药,看着他一个人站在亭中发呆,便加快了脚步往颜伯的院中走去,不一会儿就搀着瘦骨嶙峋的颜伯出来了。 “颜伯,你身体刚好一点就不要出来吹风了,停云,快把颜伯扶进房里。”颜峤收起供纸,上前和停云一起扶着形容憔悴的颜伯。 颜伯摆了摆手,往旁边的石凳晃了晃,颜峤他们扶着他坐下。 “少爷,老奴没事。”咳了几声缓了缓,颜伯伸出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拉着颜峤坐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颜峤让停云去拿件衣服过来,自己替颜伯倒了杯热茶。 “少爷折杀老奴了。”颜伯的精神头还不错,清瘦的面上也泛出点红光。 “爹娘早逝,颜伯养育我长大,我为您做这些,自然理所应当。”颜峤笑着宽慰道。颜伯连连点头,浑浊的眼眶里有亮光闪闪,人老了就喜欢回忆,也喜欢讲给别人听,看着颜峤手边的供纸,他絮絮叨叨地开口:“老奴记得,当年老爷也总是爱一个人看各种各样的案卷,一看就是大半天,还要夫人每次亲自去叫才能叫回去吃饭。” 颜峤神色如天边流云,缓缓道:“爹说过,断案要求真相,处事要看长远。只有看得多了,眼界宽了,才能减少不必要的失误,避免不必要的灾难。” 颜伯点头:“是啊,老爷辛苦一生,清白一生,却还是避不开被人构陷的灾难,老奴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咳咳” “所以我在找答案。”颜峤起身,背手看着远处来来走走的下人。 颜伯忧心忡忡道:“那万一找不到呢?万一和老爷走上同一条路呢?” 颜峤轻轻摸着腰带上的莲花坠子,回头看着颜伯,缓慢而坚定道:“有人曾跟我说,无论我做钓鱼老叟,还是成为鱼腹中食,都会陪我。” 颜伯的目光从玉坠落到颜峤脸上,表情纠结片刻又转为平静,也不继续方才的话题,似乎是力有不及一样,他扶着桌子边站起来,正好停云拿了衣服进来,替他披上,搀着他准备回去。颜峤陪他们一起下了台阶,就看到久未谋面的庄修与走了过来。 颜伯他们远远向庄修与行了礼,停云正要扶着颜伯离开,颜伯忽然又回头,颤着声音对颜峤说道:“少爷,徐堂主是个好人,有他陪你走下去,老奴放心,老爷夫人知道,一定也替您高兴。” 颜峤心中一动,冲颜伯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缓缓离开。 庄修与走了过来,微微颔首:“好久未见,浔桑一切可还好?”庄修与算是世上最来去自如的县丞了,任何政务不管不说,还动不动就消失踪影,偏偏还不敢有任何人质疑指责,大概这也算所谓的空降奇兵。 “还好。”颜峤点点头,神色不冷不热,经过与世家打交道一事,他虽然坚定初心,却也疲于应对,但凡他出身高贵,有所倚仗,便不会有诸多麻烦,终日里周旋于权贵名利之间的时间,倒比断案处事还长。试问这样的朝廷,如何能专心致志为百姓谋福利,如何能修得太平天下,人人安乐? 庄修与递上一罐茶叶,莹白细腻的瓶身里,青绿的茶叶色泽鲜亮,青白相映,分外舒心。 “多谢庄县丞好意。”颜峤心情好转一些,接过道谢。 “是我疏忽了,好不容易与浔桑亲近些,一别数日,又变回庄县丞了。”庄修与手收回宽大的袍袖里,一笑华美无方。 颜峤收敛心神,恢复一贯温和的待人态度,请庄修与到亭中小坐。是他无心之失,不该迁怒他人。 庄修与摆摆手道:“不打扰你了,我这次来只是与你告别而已。我来柴阳不过是一个赌约,如今期限到了便也要离开了。这次一别,再见不知何时,相识一场,浔桑乃当世少见之君子,出淤泥而不染,重锦有幸结识,深感荣幸,所以特地亲往告别。” 颜峤一惊,虽然他于庄修与,并无多少私交,甚至同僚之谊也多不到哪儿去,但也总算是同道中人,相信若有时间相处,必能成为知己良朋。而且他也不免好奇,庄修与话中赌约是何意? “我以这三年只开一次的‘一梦’相赠,浔桑有何回礼吗?也好让重锦日后观物念人。”庄修与含笑看着还在惊讶思忖的颜峤。 颜峤脸色一红,赶紧上下打量,看自己身上有何物件可以相赠。 “不如就这玉坠子吧,与浔桑一样品质。”庄修与看着他腰上悬挂的白玉坠子。 颜峤一愣,摸了半天讷讷道:“这东西做工粗糙,重锦一身华贵,实在不相配。”庄修与但笑不语,看了半晌才说道:“浔桑莫要为难,我只是在与你玩笑而已,这等贴身小物,想必是心上人所赠,重锦岂会做夺人所爱之事?看着颜峤再度羞红了脸,庄修与又看着他手里的瓶子说道,“浔桑可知这‘一梦’的独特之处?” “传说有摄人心智的奇效?”颜峤这才顾得上感叹手里这瓶茶叶的名贵。 “不错,这一梦名为一梦,饮下使人有恍然一梦之感,一梦方醒,可让智者醉,愚者清。”庄修与缓缓道,“浔桑灵台清明心念至坚之人,本不用这俗物,重锦赠你,只希望将来着实为难时,可有浮生一梦之了悟,勘破放下,便得自在。” 颜峤闻得庄修与这一番话,肃然起敬,他本以为庄修与纨绔公子,出身显赫,却耽于一己之好,不曾想他于官道于人生竟早有如此透彻之悟,顿时生了竟没有及早相交的遗憾之意。 在袖中摸了又摸,忽然瞥见腕上一串佛珠,是之前颜伯身体还好的时候替他去寺里求来的,求一生平安。松了口气,他摘下佛珠递予庄修与:“今日听重锦一席话,浔桑为先前愚昧抱歉,以后宦海尘世,你我天涯若比邻。” 庄修与含笑接下,微微颔首:“甚好。” 仁义堂中,忙里偷闲跑来看这里交接进度如何的沈均路过徐粲的院子前,看他正蹲在墙角逗蚂蚁玩儿,忍不住溜达进去:“你干吗呢这是?” 徐粲转头看见是他,伸手招呼,笑得欢快:“妖孽,快来快来,我挖出来个蚁后!” 沈均被他的快乐感染,笑着走过去:“你把人家蚁后弄死,小心晚上睡觉,人家蚂蚁爬满你的床!” 徐粲翻个白眼:“我武功再不好,难道还会被几只蚂蚁咬死不成?”说完他随手一扔手里的棍子,往后席地而坐,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倒是希望那谁可以爬上我的床,唉,再这么下去小爷就要变成大龄处男了啊!” 沈均无语:这种话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好吗,尤其不要在他这个更大龄的处男面前说! 徐粲忽然抬头看他,笑得猥琐而八卦,沈均暗道不好,果然,徐粲张口就来:“那啥,你和程面瘫以前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圈圈叉叉啊?这么多年在仁义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没有按耐不住暗度陈仓来着?”其实细细一琢磨,他们想做些什么还真能掩人耳目,这具身体的本尊想来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没心没肺型,二愣子和李满那缺根筋的怕也一点儿也不会注意到。 沈均适时地将徐粲的话头掐死在半路,岔开道:“对了,老大,你今天怎么没去县衙,只把供纸送过去了。”按照徐粲一贯的尿性,肯定会借此机会跑到颜峤面前大献殷勤才对。 “这你就不懂了。”果然,提到颜峤徐粲立马忘了沈均的八卦,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桑桑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均坐下,想了想道:“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正直又有儒雅风度,若是入得朝堂,可为肱骨之臣。” 徐粲摇头,不满地看了一眼沈均道:“满口官话,说话都不走心。”沈均心中叫嚣自己根本就不该进来惹这人,但咬牙半天还是挤出一句:“那您说呢?” 徐粲毫不犹豫回答,语气相当之自豪:“他最宝贵的,是一颗温柔而勇敢的心,明明如莲般清洁,也可如莲般独善其身,他却以一己单薄之身,微弱之力,要为一片浑浊带去清新之气,以期更多的同道中人。你们这年代我了解,最不缺的就是那类嫌官场的水太深,怕自己一个不下心陷了下去影响一世清明,然后就说什么翩然远去的人,真正的出世是入世,既然来了这世上一遭,自然要勇于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无论这条路走下去会走到哪里,总归要尝试着走下去。有一个很伟大的人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家桑桑就是这样的勇士,虽然体形有些单薄就是了。”徐粲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个八婆语文老师讲过的鲁迅,虽然对那早已作古的人不怎么感冒,但自从认识桑桑,无数次让他有这种感激,端的是激动人心,振奋无比,一种男儿热血的激情在心中荡漾。 沈均哑然,徐粲这番话不止是在夸颜峤,更是在说给他听,说给程远孟寒他们听。纵使曾经摆在他们脚下的路并不完美,但他们选择了慌不择路,结果一走走了这么多年,甚至已经不知道现在究竟身在何方了,这次回去,或许他们也能看一看,当年若是坚持下去,那条路的终点,究竟是何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进京 七夕一大早,徐粲就去了县衙,章梓已经带了那几个杀手和刘大块儿的第二份供纸回郡里,颜峤仍然是这柴阳县衙暂时唯一的主人。 不错,徐粲送来县衙的,并不只有一份供纸,而是两份。其中一份自然是原原本本交代清楚的,而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一份,则是只有半张――到提及东方世家便已截止。颜峤选择了第二份,便是暂时放弃了此事的追查,毕竟东方辉那个老狐狸一切都交予刘大块儿去办,线索留得不甚充分,即使拼着鱼死网破的精神追查到底,两败俱伤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所谓勇敢,更多是愚蠢和无知的产物,若不量力而行,只一味地勇敢,并不能实现最初因为勇敢而做出的承诺,或者在第一次勇敢的时候会出现奇迹,但再往后却是成效平平。所以勇者虽好,却终究不能如心计深沉目光长远者成大事。 颜峤如此选择,也算审时度势,积蓄力量,对于这种陈年痼疾而言是最好的办法。 徐粲并未询问颜峤他的决定,但章梓恍若无事地回了郡里,足以说明一切。来了县衙之后,他对此案未提一句,却是直接拉了颜峤就要去收拾行李。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不用停云开口,颜峤已经自个儿挣开了着急忙慌的徐老大。 “进京啊,明天就走。”徐粲理直气壮,古代不是最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嘛(某只小懒o__o:徐老大,您这么说自己合适吗?) 颜峤抚平袖子,淡然道:“你进你的京,本官又没说随你同往,况且县衙不可一日无主,擅离职守乃是大罪。” 徐粲一愣,跳到颜峤对面:“可我进京前途未卜,你不随着同去,难道不担心?” 颜峤稍稍一滞,撇过脸去,兀自强辩道:“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担心百姓安危。” 徐老大偷偷一笑,却也叹气,还真是别想从这人嘴里听到一句甜言蜜语。看来上帝果然是公平的,自己平日里什么肉麻的话都是张口就来,所以就收回了桑桑嘴上抹蜜的能力。 不过进京一事还是非同小可,纵然危险,但正因为未知,徐老大才更想与颜峤同行,因为只有共同经历地越多,两人之间的羁绊才更深,将来才会更容易磨合。 “桑桑,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这次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徐粲往栏杆上一坐,难得语气有些郑重。颜峤转头看着他,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坚定,神色不免软化,沉吟片刻道:“可是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没有朝廷的传召,岂能轻易入京?” 徐粲抬头,心里某个地方暖了又暖,笑着道:“虽然这样问很矫情,但桑桑觉得是你我一起并肩走下去重要一点,还是守在这里做个听凭朝廷调任的县令重要?况且第一种选择并不一定是死局,或许柳暗花明也不一定。” 颜峤靠在柱子上看着湖中游鱼,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坚定:“若是以前,对我而言绝不会有这两种选择,或者更早之前的选择都不会有。”顿了一顿他又看着笑得可恶的徐老大,脸色一板,“明明连典故都讲不好,究竟是怎么让鱼最后心甘情愿上钩的?”说完他转身下了亭子。 “桑桑!”徐粲追上去搭着肩膀,“你还没给我答案呢?”坦诚如徐粲,刚刚颜峤那番半掩半藏的话,还真不怎么听得懂。 颜峤再度质疑他的学问和脑子,一根根掰下来他的手指,咬牙道:“不是明天动身吗?我总要安排一下县衙的事务。” 徐粲揉着自己悲催的手指,笑得贱不兮兮:“嘿嘿,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柴阳县衙里留下的应该都是东方家的好‘伙伴’,把事情暂时交给他们应该是那群人求之不得的事,颜峤这一走,他们只怕拍手称快才好。所以颜峤的交代短暂而虚无,倒是张春冯骥之流,挽留之意殷殷。 正好这几日陶庄的田啬夫几个来城里办事,因为之前一事,便到县衙拜访颜峤,听闻他要走,各个是老泪纵横,盼了一辈子盼来一位为民做主的好官,结果一年都没做到头。想想再过几年又要回到之前的境地,还真是再生忧愁。 他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跟颜峤说一声,之前占山为王或者外出讨生活的一些青壮年们,已经又回了村子,准备重新开垦荒地,毕竟田地庄稼才是最让百姓安心之法。 颜峤听闻未免又有些动摇,但想到已经答应了徐粲,他只好尽力劝慰,将这里之事放在心上,等京城一事解决之后再作打算。 徐粲感受到颜峤心中对他日益加深的重视,宽慰欣喜之余也忧他之所忧,半夜又跑到田啬夫和陶里正房间,叽叽呱呱说了半宿,不知在说些什么。 牛郎织女相会了一夜,第二日是风轻云淡的好天气,最适合远游。仁义堂骨干力量和柴阳县令主仆,就此踏上了迢迢进京之路。颜伯年老体弱,徐粲和颜峤商量之后,还是派人将他护送回了颜峤老家,落叶归根,也算是了却老人一愿。 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四辆豪华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行进中,只是中间那两辆却是不怎么安宁,摇摇晃晃,看着就危险得紧。偶尔碰上一两个行人,都是紧着避让。 终于,在第二辆马车一阵大的骚动之后,一个雄壮身躯猛地从帘子里冲出来,落在官道上,紧接着数马齐鸣,几辆马车都停了下来。 “二愣子,还能不能好好赶路了,万一马车散架了,我告诉你,你给我地奔着去京城!”一个一身亮白衫子的修长身影从第三辆马车里钻出来,叉腰怒吼。 这种不炫富就会死的阵仗和走到哪里都嚣张若无人的架势,除了仁义堂诸位自然再无其他。 孟副堂主穿着一件单衣孤零零站在路上,嘴角还残留着枣泥糕的渣子,闻言捶胸顿足:“老大,我冤枉啊!我这正吃得好好的就被人踹下来,我还憋屈呢!” 徐老大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本想着能和桑桑在一架马车上,亲近的机会也就多了,可这一路上桑桑看书的时间远远超过了看他的时间,正想着找人发泄徐老大唰地一下跳下来,走到孟寒身边,先是白了他一眼,让他把嘴角擦干净,才招手让马夫挑起帘子。 一尘不染的程副堂主也在看书,不过和颜大县令求知精神不同,程副堂主纯粹是因为无聊。 “我说程面瘫,你已经因为满哥太能说气走了他,这次把二愣子踢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啊?”徐粲一见他这副样子就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究竟是强大到何种地步的人才能融化这样的冰块。这样一想,沈妖孽也挺有魅力的嘛!能俘虏程面瘫的一颗冰冻了的心。 程远伸出一根手指将面前矮榻上的盘子往前推了推,抬头看一眼徐粲又低下去,淡淡道:“太能吃。” 徐粲哑口无言,身旁的孟寒涨红了脸挠头,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回想,自己不就是吃了午饭之后又吃了三碟牛肉包,两盘枣泥糕和一壶梨花白吗?这应该不算太多吧。 半晌,徐老大一边踹着孟副堂主往第一辆马车前走,一边恶狠狠地指着他后脑勺骂:你说你们几个怎么当兄弟的,明明知道程面瘫对咱们沈妖孽有特殊念头,还非要在他面前惹是生非,让他找借口把你们赶出来,我说你们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还是打架打不过他啊!” 孟副堂主偶尔回头辩解一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咱是上过学堂的人,更何况我打得过他,也不会收他好处。” 徐粲瞪他:“那你就是真蠢!” 两人说着闹着到沈均他们车前,沈均已经掀了门帘在往外出。 “不用说了,我去后面和停云坐一辆。”身后李满又探出身来,口中还在不住说着些什么。 徐粲摇头叹息,对已经下得车来的沈均深表同情,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听老大一句劝,认命吧,停云不会武功,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怎么跟桑桑交代?何况那车里还有行李,装不下你。” 沈均堵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甩甩袖子怡怡然朝后面去了,倒像是赴宴一般。 徐粲就欣赏他这种坦然,即便天大的事也就失措那么一会儿,转瞬便又是风流潇洒的沈妖孽。 孟寒看了一眼唾沫星子四溅还意犹未尽的李满,猛地拉住正要回自己马车的徐粲,恳求道:“老大,我去和停云一起坐吧,还能保护他。我不怕没地方,挤挤就行了。” 徐粲顿时跺脚抱头连连叹息,早知道就该在自己车里塞些行李的,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靠桑桑近一些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某只小懒f′:徐老大,您老脸皮还可以再厚些,谢谢。) 徐粲和程远各回各车,李满哥还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喊:你们都走了谁陪我说话啊! 颜峤见徐粲进来,视线从书上抬起,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又落回去,声音带笑道:“看来你徐堂主不止会横行乡里,家里的事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赶明儿还能封个柴阳第一媒婆。” 徐粲苦笑一声,对他抱拳施礼:“我的好桑桑,你可别挖苦我了。” 昏黄余辉透过缝隙丝丝缕缕落在颜峤笑若斜阳,温柔缱绻。 吱呀吱呀的车辙声不绝于耳,是清风徐徐中动听的乐曲,混杂着青草泥土的气息在其中,而身旁有最想陪伴的人陪伴,就这样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此生从此不虚度。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这两天没网,紧赶慢赶(v?v) 先把这个完结了,还有两三章番外哦,(__) 嘻嘻……自己写着玩果然开心无压力( ⊙ o ⊙ )! ☆、相见(上) 京城鄢都果然繁华之地,规模气象比之柴阳简直天壤星石,徐粲摸着下巴审视一番,啧啧称赞:这帝王脚下果然非同一般,真不知皇宫大内该是如何豪华壮阔之所。不过,大概也就如电视剧里一样吧,再华美也是憋屈地紧,不如外面的世界来的自由。 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外面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挤破了头地想出来,难道是觉得人生太平淡,找个乐子不成? 至于颜峤,却是忙着观察鄢都民情,观之富足程度,难免斗志勃勃。徐粲瞧着他隐隐兴奋的表情,微笑着摇头,自己这个亲亲什么都好,就是时刻都把怎么能让百姓安乐放在第一位,不过看在这次他忍痛暂别柴阳陪自己远来京都的份上,这丝小酸涩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另外四人却都是一般惆怅,当年离京时徐粲尚且年幼,自然没什么故乡之情,可他们却早已是名满京都的年轻俊秀,若不是因为那一场变故,此时怕早已都闯出一番天地。重回故地,当年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还真让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唏嘘嗟叹。 “我先回程府一趟。”程远第一个开口,徐粲不用转头都知道他这话是在和沈均说,孟寒和李满俱是撇嘴歪眼。 “回就回吧,好多年没回京城,还真有好多地方要逛。”沈均一路上的不安担忧在见到似曾相识的风景之后稍稍淡化,他兴奋地看着四周鳞次栉比的酒楼茶舍,以及不远处更加华贵奢靡的楼宇,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极有再现当年风流沈公子风范的意味。 徐粲连连附和,上前勾着沈均的肩膀,瞧着冷脸的程远得意道:“就是就是,你赶紧回去打小报告吧,过个十天半月再回来也行,我们也可以让沈妖孽带我们去一些特别的地方逛逛,啊?” 程远看着靠在沈均身上还挤眉弄眼的徐粲,缓缓转头看着一旁面不改色的颜峤,开口道:“你管不管?” 颜峤身姿挺拔,闻言笑答:“他要去逛书馆画店,我也正有此意,自然不拦。” 徐粲顿时笑得捧腹,恨不得扑上去在桑桑脸上狠狠啃两口,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和自己相配呢! 程远深深看了一眼同样笑得无方的沈均,转身就走。 当年的沈孟李三家已经覆灭,虽有老宅却也是残破之所,所以徐粲一行人直接往城中最豪华的客栈进发。颜峤对此颇有微词,一向节俭的他自然不爱享受,但平时什么都顺着他的徐粲,却古里古怪地非要去住。 正如程远回家之前他们所言,这几日里五个人啥事不做,只顾着到处游玩,从城里到城外,凡是优先选择的景点,几乎快转了个遍,以至于连孟寒这魁梧大汉都喊累了。 “我说,咱们不用这么卖命吧,这不是旅游,简直是为难自己!” 四个不会武功的人中,本以为最先倒下的会是书生出身的颜峤,或者是身为大夫的沈均,最不济也是小厮停云,没想到第一个喊停的却是徐老大。 他蹲在城隍庙的门口,任凭孟寒怎么拉也不起身。 颜峤站在门口的香樟树下,脸色在阳光映照下分外苍白,本就单薄的人更显清俊。 “谁知道咱们几个还能活几天,自然多转一天是一天,多看一个地方是一个咯!”李满从来不放弃说话的机会,这是一个话唠应尽的义务。 沈均仰天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果然畅快。” 徐粲翻个白眼,自个儿起身走到颜峤身边站定,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怜惜,他无视那三个已经快魔怔的人,轻声问:“这也是你不愿意休息,非要陪着我们到处走的原因?” 颜峤一本正经地摇头,认真而坚定道:“自然不是,我仰慕京都风光已久,怎么会为了陪你?” 徐粲故作受伤,心中却笑得奸诈而满足:所谓此地无银,原来聪明人也会做。 李满只说不知何时会身死,却没说是为了陪伴自己。桑桑如此谎言,未免拙劣,却足以让人心动,也许这便是他心中也如自己在意他般在意自己的方式和表现。 第十日的时候,程远还没回来,他们住的客栈中,却来了几个气度不凡的人物。 一行六七个人,为首者年过而立,浓眉凤眼,高鼻薄唇,不笑而温良,不怒而威严,虽然并不是罕见出众之姿,却独有世人无可比肩的气势与风度,身旁左右跟了两个小老头,左边的满脸肃杀郑重之气,右边的却唯唯诺诺头也不抬。他们身后是四个换了普通衣衫的练家子,那股子老子会武功别来招惹老子的气息,跟他们身上那层皮形成了鲜明对比,端的可笑。 徐粲站在楼梯上,正要去旁边的书铺给颜峤换本新的,一看这架势顿时止步。呦呵,这简直是微服私访的标配嘛,再有两个丫头那可就齐全了。 京城脚下,客栈的小二哪个不是成精的主儿,平日里见的达官贵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一看这几位那阵势,殷勤服侍着总归是没错的。 “几位爷,你们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咱们这里有最上等的客房,酒菜也是应有尽有,您先坐先坐!”隔着两个侍卫的人墙,他努力地向为首那位中年男子推荐,生怕怠慢了贵客。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忽然转头,看向二楼的楼梯方向,从刚才就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注视着他,未免让人好奇。 徐粲直视他的打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还扬了扬手里的书,算是打招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他们来意如何,自己作为小辈,礼数备至总归是正道。不过徐老大啊,您确定居高临下地摆摆手是懂礼貌的方法吗?这可是动辄就作揖下跪的大古代好吗?! 然后就看到左边那个装腔作势的老头子脸色更黑,在中年人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可中年人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种在徐老大看来极其古怪的神情,似笑非笑地冲他招了招手,竟然有几分慈爱的意思。 徐老大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还是把书揣在怀里下楼去了。这京城虽好,却太过喧哗,还是趁早把事办完,跟桑桑一道回他的故乡去才好,成亲的事可不能再拖了。 中年人他们选择了靠窗的位置,那四个侍卫很好地发挥了额外的功效,凭着自己高于壮于常人的身躯,围出了一小片宽阔的空地。 “来的可有点晚啊,我这来一趟不容易,可没有很多的时间耽搁。”徐粲大大咧咧坐在中年人对面,不顾旁边那两个老头快要吃人的目光。 中年人双手笼在袖中,收回凝视着窗外街道的视线,落在徐粲身上,仔细审视了一番,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喟叹一声:“小时候就与皇兄不像,长大了更加不像,果然再也没办法一睹皇兄的绝世风度了吗?” 徐粲一愣,继而拍桌子恼怒道:“你这是在说小爷长得难看?!” 沈均他们之前说过,自己传说中的便宜老爹可是风姿俊秀的谪仙风度,以这么遗憾的口气说自己没有遗传他的绝世容颜,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是什么! 呼啦一声,四个侍卫围了上来,那架势简直在说徐粲再拍一下桌子,他们立马招呼他的脑袋! 中年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含笑注视着快炸毛的徐粲,转头跟身旁的两个老头说了句什么,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也退了几步。 “虽然外表不像,这性格却像了个十足。”没了旁人,中年人的态度更加亲切,徐粲平复下心情,缓缓坐下,知道正式的谈判开始了。“小爷敢爱敢恨,潇洒恣意,这性格好得很!” 中年人竟然点头赞同,却又话锋一转道:“个性虽好,却不适合做那万人之上的高位。” 徐粲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他更让自己待见,索性也敞开了说:“皇帝叔叔,小侄这次进京,并不是想重算当年的账,而是为了了结,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正如一切狗血的主线剧情一样,来历不凡却落魄小城的徐老大就是所谓夺嫡的小辈牺牲品,而眼前这位不同于凡人的主儿,正是赢了一切也输了兄弟的当今九五之尊――西启元帝姜冽。 元帝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又片刻的愣怔,继而释然,点头浅笑道:“你们一进京,朕曾派人邀你入宫,你却拒绝,表明你绝无争权夺位之意,不得不说,你这举动给了朕一个绝好的借口,来堵那些大臣的嘴。” 徐粲看一眼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那两个老头,不屑道:“也就他们杞人忧天,你这位置坐了十多年,椅子都快坐穿了,岂能是我说上去就上去的?再说了,我这人知足得很,也识趣得很,损人不利己的事从来不做。” “是吗?那你可比你父亲快乐得多。”元帝回忆起当年,岁月磨砺的脸上萦绕淡淡惆怅。 徐粲这人吃软不吃硬,最怕抒情的场面,但为了自己和桑桑的未来,还必须耐着性子听下去,虽然这段过往的故事对他而言,并不具多少吸引力,但对面前这个与自己这具身体有血缘之亲的人而言,却是数次午夜梦回之念想,终生不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理由好恶,自己都受不了,我果然信奉人性本善(????) ☆、相见(下) 一如所有皇宫之中的争斗,一个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仁义太子,一个是心机深沉目光长远的有为皇子,谁更胜任天子之尊,其实一目了然,虽说仁善也是为君之道,但西启周围强敌环伺,内政堪忧,非要杀伐果断深谋远虑者不能安邦定国。 只是太子毕竟占了正统之位,难免一番争斗,沈均孟寒李满三人的先父,便是坚定的□□,当年凌太子兵败自杀,他们奋力杀出重围,让沈均等人将徐粲带离京都,便也都追随主子而去,以后种种,不过是新皇登基,换了朝廷,一切前尘往事都被尘封在最隐秘的大内深处。只是先太子血脉流落在外,当年忠于元帝的一些老臣们始终不能安心,生怕等徐粲长大成人,祸患再生。本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徐粲毕竟是皇室血脉,与元帝也有叔侄血亲,元帝并不是嗜杀之人,于是便暗令当年的程太傅,如今的程相爷之子,也就是后来的仁义堂副堂主程远,护送徐粲等人远离京都,这场争权夺位的腥风血雨,也算是有了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 不过元帝并不知程远和沈均的旧情,所以程远处心积虑想让徐粲回京,想重提当年事,来个彻彻底底了断,而所做的一切,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想。 “你是说,程面瘫并没有将我们的下落告诉你?”徐粲听完这段落尽俗套却仍然荡气回肠的故事,皱眉沉吟。 元帝说得久了,便端起面前的茶碗,正待饮下,徐粲却忽然伸手倒了杯新的推过去,随意道:“那杯凉了,喝这个吧。” “程面瘫?”元帝唇角的线条柔和了些,回应他刚刚的问题。 “就是程远那个冷脸子。”徐粲摆摆手,提起程远就一脸无语。 “这称呼倒新鲜。”元帝放下杯子,摇头失笑道,“当年你们离开之前,朕要准备登基之事,忙得很,便顾不上与他详细筹划,后来就失去消息了。” “你在骗傻瓜啊?”徐粲翻个白眼,自己端了那杯凉的来喝,“就程面瘫那脑子,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有办法与京都取得联系的。” 元帝微微一笑,毫无被揭穿的尴尬。“你很聪明,难怪这么通透。”当年年轻,虽然心存不忍,但毕竟人心难测,若是对徐粲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一夜噩梦之后突然发难,到时候后悔莫及。还不如天高地远,任凭他们自己造化去吧。若不是这次柴阳的事上达天听,自己还真不知何时才能与这孩子相见。 徐粲啧了一声:“哟,还以为我长得入不了您的眼,给咱们老姜家丢人了呢!不过您也不用这么夸我,我是骡子是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哈哈哈!”元帝开怀大笑,没想到这孩子是个这么开朗的人,早知道就早点接回来承欢膝下,也能对皇兄稍表心意了。 程相爷他们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似乎相谈甚欢的两人,脸上的的表情俱是复杂,那个弯着腰的小老头是元帝身旁的近侍,也算两朝元老了,见状小心翼翼凑到程相身边:“相爷,陛下不会有事吧?”程相抿着嘴没有说话,却回想起了数年不见,几日前突然回到家的儿子说的话:“那位小主子是个人才。” 自己这个儿子自出生起话就不多,全家人差点以为是个哑巴,夫人到处求神拜佛,几乎快走遍了京都周围所有的山,能得到他认可的人,想必非同凡响,今日一见,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啥,我还要去给桑桑换书,您公务繁忙,大概也耽搁不了多久,咱们闲话就不多说了,我这次回来,就是给您送个定心丸吃,也给程面瘫他们一个交代,以后的路,就从头开始。这样皆大欢喜,您看如何?”徐粲替元帝抄了一筷子菜,是他最喜欢的麻婆豆腐。 显然元帝对这道菜也极为钟爱,食指大动,毫不犹豫便送进了嘴里。桌上的所有食物和碗碟都提前检查过,所以旁边的人倒是没怎么担心。 “朕还有一个问题。”过了瘾的元帝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徐粲。 “说。”徐粲依然怡怡然。 “你主动回京,凭什么认为朕不会对你斩草除根,要知道朕现在杀你,易如反掌,难道你不怕死吗?”接到柴阳郡太守传过来的消息,看到徐粲这个名字,元帝当即动容。徐粲的名字还是他这个皇叔取的,彼时还叫姜粲,而徐姓正是当年太子妃的姓氏。派人到柴阳一查,果然是流落在外的皇室子孙。 “三个理由。”徐粲举起右手,一个发誓的手势。 “愿闻其详。”元帝显然好奇。 “其一,赌你的良心,虽然西启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国家的根基很稳,显然你并不是个昏庸无为的皇帝。”徐粲侃侃而谈,这些问题他早想了八百遍了,否则也不会带着颜峤来冒险,“其二,赌我的运气,我这人虽然肚子里没多少墨水,拳脚上没多少功夫,但到底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英年早逝吧。” 元帝嘴角弥漫起深深笑意,若说第一个理由还中规中矩,这第二个还真是别致新颖,让人更加好奇第三个理由了。 “至于这最后一个理由嘛”徐老大顿了一顿,甩甩胳膊,没错,就是甩掉鸡皮疙瘩的姿势,然后接着说道,“当然是赌咱爷俩之间的血缘了,虽说皇室无情,但血缘这种羁绊到底还是很奇妙的东西,即便死亡也不能割舍。”说完这几句,徐老大牙根都麻了,平日跟桑桑油嘴滑舌怎么就那么顺畅呢! 元帝闻言,嘴角的笑意隐去,凤眼微眯,他偏头眺望窗外,不知如何想法,只是放在桌上的手,却紧握成拳,微微发抖。 龙椅座下,多少白骨,更何况还有至亲之血,以至于他们这些所谓的天家之子,皇室贵胄,经常扪心自问的一个问题,就是身边之人该不该信,骨肉兄弟可否亲近,长此以往,竟然连最基本最本能的爱都忘记了,高处不胜寒之感,无人比他们体会得更深刻。 徐粲一直把人送到皇城脚下,却是再不肯往前走半步,道一声珍重,便准备回去。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他从不觊觎,也不好奇。 倒是元帝拦了一拦,望着眼前高耸巍峨的宫殿,他神色荒凉,却在触摸到徐粲手掌的那一刹感觉温暖,爱怜地摸了摸徐老大的脑袋,他像个平常家的叔叔,对即将分别的子侄说出盼望回家的心情。 “放心,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你那些儿子女儿,可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要是不见见以后下了黄泉都不认得那可咋办?”徐粲往旁边一闪,虽然他很高兴可以得到亲人的承认,但这种摸小狗的姿势还是要不得的,更何况这位便宜皇叔保养得很好,看着可不像慈爱的老大爷。 “哈哈哈!!”元帝再度开怀大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让他郁积于心的恩怨,竟然如此轻易地化解,岂不是人生快事。 “好了,朕走了,你一路小心。”夕阳西下,再多的离别之情也必须割舍,元帝带着侍卫们转身向皇宫走去。 徐粲叹一口气,还行,跟他料想得一样,自己能好好活下来这么多年,足以说明皇帝没有要自己命的心,看来选择回京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了。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皇帝这么一座大靠山,桑桑做起清官来至少自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哦,对了,你和那位柴阳县令的事,朕听程远说了两句,没想到你躲躲藏藏之中还活得有声有色的。不过既然他有心替百姓分忧,朕求之不得,过两天会有他的调任令送去,以后多和他回来看看。” 走出几步远的元帝忽然又回过头来,让侍卫们走远些,又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长说了几句,那八卦神色倒是与徐老大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一家子出来的。 “”徐粲无语望天。 程相跟着元帝一路回宫,到宫门口的时候,元帝让他无须再送,体恤他们父子分离多年,久别重逢该当好好相处才是。程相谢恩之后却踟躇着没有马上退下,显然是有话要说。 “恩师。”元帝清楚他的顾虑,先一步开口,“程远的眼光你知道,今日你也见过粲儿了,从今日起,朕放下了从前的事,希望你也是。” 程相神色恢复如初,沉默半天,施礼道:“是,老臣告退。” 元帝回眸看着远处苍茫暮色之下广阔的天地,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了这重重宫门之中。这是他的选择,便要义无反顾地走到底,就像颜峤的选择,先人的答案并不是他们的答案,属于自己的结局,就该自己去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是回遗传的,小懒家就是如此( σ'w')σ ☆、归途 颜峤在客栈等了许久,却不见徐粲回来,心里嘀咕着这人换个书是要多长时间,可又不好意思让停云出去找,便自己下楼转转。 沈均他们也在找徐粲,孟寒李满快把房顶吵破了,沈均捂着耳朵退到一边。 这一路和仁义堂的人相处,颜峤对人生和朋友有了新的见解,以前他的生活里亲近的人只有颜伯和停云,如今却更丰富了些,也更开阔了些,性格不免更加宽容大气。 孟寒李满见他下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穿越之南山菊开 作者:席玙 自然赶紧过来找他询问自家老大的下落,要不是徐粲之前下了命令,说什么堂主夫人读书时间不准打扰,他们早敲门去了。 颜峤无奈,只好告诉他们徐粲去帮自己换书的事情。两人一溜烟地往外跑,速度不相上下。要不是客栈的门够宽,非堵在那儿不可。 “你不去吗?”颜峤笑一笑,走到沈均旁边,他正找地方坐下来喝茶。 “他们两个就够了。”沈均摆摆手。 “还是沈大夫很确定,有程副堂主在,你们家堂主一定会平安无事?”论徐老大的影响力,真不是一般的强悍,连脸皮比纸薄的颜大县令都学会开玩笑。 沈均眼神陡然犀利,却在触到颜峤温润清澈的眸光时顿然软化,玩味一笑:“常言近朱者赤,‘夫人’与堂主夫唱妇随,属下真是欣慰。” 颜峤眉头一皱,神色又有几分疏离。 “放心,不会有事的,虽说我不通卜算之数,但越看老大越有长寿之相,大概就是所谓的祸害活千年。” “此言不错。”颜峤神色一松,看来要适应这些人的玩笑,自己功力还浅,不过,有的是时间习惯不是吗? “大人可想过以后怎么办?”沈均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忽然转换话题。 颜峤一愣,张口道:“娶鸡随鸡,娶狗随狗。” 啪嗒一声,茶碗滚落桌上,滴溜溜地转。向来能言善辩的沈副堂主:“” 颜峤顿时涨红了脸,尴尬地转过去,就说自己功力尚欠嘛,这玩笑开得好像不怎么让人满意。许是为了缓解一下这诡异的气氛,他抢先开口:“对了,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呢?虽然我对你们的事知之不详,但也能猜出一二。如果你们堂主平安回来,想必以后雨过天晴,你们几个也不用再执着于一份责任,守着他了吧?” 沈均闻言失笑,重新拾起茶杯,打趣道:“大人这是迫不及待想过二人世界,嫌我们几个碍事了吗?” 颜峤微微抿嘴,沈均举手投降,正色道:“虽然我并没有私底下和孟寒他们谈论过此事,但有些事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经过当年的逃难和这十年的相处,我们和老大之间已不仅仅是君臣或主仆,更有长久的相伴之情。” 说到这里沈均自己忽然笑了,想必是回忆起了这一路走来的事,只听他继续道:“老大小时候顽皮吵闹,不通俗事,却对我们几个格外依赖,后来受伤之后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有了长进,越来越有其父风度,甚至青出于蓝,更加让我们对未来的生活有了希望和期待,与其说是我们几个守护着他,不如说是因为他我们才能聚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漂泊江湖,毕竟,我们现在可都是孤家寡人。”沈均哂笑一声,即便可以不再计较当年的事,但无法完全释怀总是事实,毕竟那是一段掺杂了亲人的鲜血和性命的记忆。 颜峤似乎可以理解他的话,父亲遭小人暗算去世,母亲也随之而去,自己从小被颜伯带大,还有停云这个玩伴,自然知道比起血缘,陪伴也是世间最难舍的情份。 “所以,只要老大不赶我们走,我们自然会永远追随他左右。”沈均说着已经瞥见走进来的孟寒李满,他们正一左一右和中间的徐粲说些什么。 “哟!沈妖孽,不去找你的程面瘫,缠着我们家桑桑做什么?”徐粲本来笑得开怀,看到沈均与颜峤坐在一起,立马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那护犊子的神情啊,真是让旁的人脸都丢到地缝里去了。 沈均看惯了他这副嘴脸,也不回应,兀自往颜峤那儿凑了凑,故作小声,却以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的语气对他说道:“刚刚说的话就算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你可莫要告诉旁人哦!” 颜峤是什么人,君子中的君子,自然郑重点头,煞有其事。 这下算是踩到徐粲的尾巴毛了,他上窜下跳围着颜峤问他刚刚跟沈均说了什么,好不欢快,客栈里的人纷纷注目。 沈均在一旁听孟寒李满讲了徐粲平安回来的事,一颗心稳稳地落到了肚子里,三人站在门口,或笑或挠头,任凭自家老大将脸又丢得深了好几尺。 元帝看来也是个讲信用讲效率的人,颜峤的调任令三日后就到了,徐粲拉着三个免费劳力买的纪念品也差不多了,再多马车也装不下。 “我这位叔叔还是挺好一个人啊,竟然还送了这么多礼物,早知道就不花那些冤枉钱自己买了。”徐粲趴在各种赏赐堆积的桌上,笑得铜臭味十足,再镶上两颗金门牙,活脱脱一个旧时代小地主。 沈均等人撇撇嘴不置可否,对皇城里那个,他们从来不做评价。 “或者说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一旁颜峤拿着他新鲜出炉的任命官文,出人意料地符合了徐粲一句。 “怎么了,我看看?”徐粲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官文,凑到眼前去看,却忽略了自己不怎么认识繁体字这个事实,不过这次还好,经过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终于研究出了两个字:吉里。“这不是你家乡吗?!”徐老大兴奋得跳下桌子。 颜峤点点头,元帝显然是调查了此事,才会选择让他到吉里任职。虽然这对皇帝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同样的,身处万万人之上,日理万机,能对他们的事如此用心良苦,的确珍贵。 “走走走,赶紧回乡,千万不能辜负皇帝老叔的一片心意啊!我查过了,过年之前有几个好日子,咱们年前一上任,再把成亲的事办了,然后就可以无忧无虑地为百姓谋幸福了!”徐粲将官文扔给停云让他保管好,自己则是站在当地眉飞色舞地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小拳头一握,像极了当年高二时候的誓师大会上,穿着一身汗臭味没消的校服,青春洋溢斗志昂扬的他。 颜峤无视他的厥词,拿回停云手里的官文,自己收拾行李去了。 徐粲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得意忘形,讪笑片刻转身盯上了看好戏的那三个。 “那啥,我也不喜欢矫情那一套,父辈的事咱不说,但你们三个大男人把我这个小兔崽子养大,吃了多少苦我心里清楚,虽然我那个皇帝老叔不追究,但自古皇帝不急太监急,有的是人想悄没声地要我的命,这一路上肯定遭了不少罪,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从今天起,你们自由了,以后不必再背着上一辈的恩怨,天高地远任君闯,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徐粲这番话虽说得流里流气,但却让沈均三人心里一酸,这么多年,他们早把徐粲当成了亲弟弟,把彼此当成了一家人,其实就算是亲兄弟,也未必能像他们一样屡屡共经风雨路,共过生死关。 “您父亲才不是兔子。”孟寒最粗心思,此时却还顾得上挑理。 还在感伤的沈均孟寒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眼泪,刷地一下收了回去。 “行,那我就是龙崽子行了吧。”徐粲想到从此不能再取笑孟寒这个二愣子哥,心头也是一阵酸涩,忍不住又跟他贫了起来。现代他是独生子,很向往这种兄弟情义。 “龙下蛋,不下崽子。”孟寒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筋别得厉害,一味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徐粲贫不下去了。 “你也不是崽子,是老大,是主子,是兄弟我不走。”孟寒还在梗着脖子嘟嘟囔囔,沈均他们正要上前给他一拳头,解了他的抽风症,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顿时都愣在了当场。 房中的气氛一下别扭了起来,像是谁切了洋葱,还堆了没熟的梅子,让眼眶心中都是说不出的酸涩。 徐粲干咳地快把嗓子咳出来了,一步一步挪到还低着头的孟寒跟前,吃不准自己是给他一脚还是抱他一个好。 还没等他作出决定,孟寒一个熊抱扑了过来,像使了个千斤坠一样,徐粲猛地后退几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老大,我不走,家里人早都没了,我不想再没一次,就算你和颜大人要回他的家乡,那我们也可以到那吉利的地方再开个仁义堂啊,反正只要有咱们几个,一定饿不死还很红火的。”孟寒嘴皮子越来越溜,真不愧是徐粲一手教导出来的。 “咳咳,救救命啊!”徐粲哪里顾得上听他说话,早被那双铜棍一样的双臂勒得快断气了。一旁反应过来的沈均李满赶紧呼喝着冲上去救人,一时间四个人闹了个人仰马翻,一室狼藉。 事实证明,孟爷这一闹是挺有用的,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仍然是四辆马车,只不过车辙印明显深了些,显然是满载而归。 可是仔细一瞧,第一辆马车似乎又没后面那辆深,这也是就几毫米的事,毕竟只少了一个人,况且又不是个够分量的。 不过这体重上不够分量,心情上却够分量得多。 第二辆马车里,颜峤正在看这几年吉里县交上来的案卷,离开已经十数年,虽是故乡,却到底难敌沧海桑田。许是看得有些累了,他忽然冲旁边正打盹的徐粲说道:“那个程副堂主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昨天闹了大半夜,徐老大睡眠不足,淡淡的两只熊猫眼一睁,仍然满含着款款情意,伸手挑起一绺颜峤的发丝,他笑着道:“怎么?桑桑很想他跟我们一起走?” 颜峤往旁边挪一挪,光线也更好了些,将里头的一个靠垫准确无误地扔到徐粲脸上,他淡淡道:“京城离吉里远得很,来往一趟不容易。有时候一朝分别,再见无期。” 徐粲坐起身来,靠在颜峤伸上,掀开帘子看着前面缓缓向前的马车,他叹了一口气道:“好话赖话我都说过了,沈妖孽就是不愿留我有什么办法?或者只能说他们两个有缘无份吧,否则也不会白白蹉跎这多年。” 颜峤默然。情之一字,自古难解。 徐粲却又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定定地看着颜峤,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桑桑,我们一定不要蹉跎岁月,以后每一日,都要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颜峤面不改色地伸手推开他的脸,继续低头看书,缕缕带了寒气的微风偷溜进来,却融化在谁笑意温暖的嘴角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没网,紧赶慢赶完结了呢,又一篇毫无章法笔触拙劣的小孩子文o__o…以后功课忙了,出来丢人现眼的机会也不多了呢,功德无量!愿一切越来越好t(????)s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