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分卷阅读1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普通版)》 作者:风弄 绘者:子虫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2/10/17 文案: 天蓝高中跳水队里的米健, 原本是社长杜元风指定的双人搭档, 谁知奥运赛事结束后, 米健却忽然被跳水王子席夜白抢走了? 天啊,在双人跳水里这是最重要的忌讳── 夺搭档之恨,比夺妻之恨还过分! 一边是令他崇拜却训练严厉的冰山王子, 一边是温柔照顾、大方阔气的好社长, 从此迷糊懵懂的米健被夹在其中, 展开一场暗潮汹涌、鸡飞狗跳的校园生活…… 第一章 王子驾临 八月十九日,下午四点三十四分。 奥运会游泳馆,男子单人十米跳台决赛,不同国家和地区的长短镜头对准方寸之地。 席夜白在莲蓬头下仰头淋浴的一幕,正被传送到世界各地的电视萤幕和网路频道上。 而席夜白,已浑然忘我。 决赛,使他的神经极度兴奋。 清澈的水哗哗淌过他五官深刻的脸,淋湿所有藏在最深处隐约的,不为人知的躁意。 血管在收缩,浑身热血沸腾,他闭上眼睛,捕捉水流滑过身体肌肤的微妙触感,借助这一刻,再度把自己的身体置于超然而精准的掌控中。 当心境如冰雪般寒冷时,席夜白英俊的脸上,缓缓露出那些热爱他的评委和观众们所熟悉的,优雅从容的,王子般的微笑。 于是,他走上十米跳台。 起跳、腾空、翻腾、修长优美的身体展开。 入水! 出水时,听见场馆掌声如雷。 全世界都在疯狂鼓掌。 每个电视台的解说员都在激动地扯着嗓子呼喊。 「席夜白完成了他的最后一跳!」 「完美的入水!毫无瑕疵!」 「跳水王子不负众望,获得本届奥运会男子十米跳台金牌!」 那一天,米健也是在电视机前鼓掌欢呼的亿万人中的一员。 米健也跳水。 不过和席夜白这光芒万丈的体坛巨星比起来,层次相差十万八千里。 席夜白是跳水界的奇葩,十三岁第一次参加国际锦标赛,立即惊艳评委,从此以后拿各种比赛冠军拿到手软,一路过关斩将,十七岁冲击奥运金牌,一举夺冠。 米健跳水也算有那么一点天分,从默默无名的小学校跳出一点名堂,考高中时被天蓝的教练看上,成为富豪名校,天蓝私立国际高中的一名学费减免的体育特长生,现在是天蓝跳水队的一员后辈。 所以,当米健在电视机前屏着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席夜白惊艳绝伦,用慢镜头再放几遍都挑不出一点瑕疵的最后一跳时,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位跳水王子发生哪怕一条毛线的关系。 这是三个月前的事。 三个月后,米健的世界,被王子殿下淡淡一勾手指,篡改得天昏地暗。 席夜白这三个字,于是牢牢嵌入米健的生命里。 从此雷霆雨露,哭笑怒骂,刀山火海…… 再也无法分割。 +++++ 作为著名的私立国际学校,天蓝高中有几项特色传统。 其中一项令人津津乐道的传统,就是那十座豪华到恐怖,设备一流的别墅级学生公寓,仅供对学校有特殊贡献的优秀学生使用,不收取任何费用,还提供各种不违背道德底线的奢华服务。 免费的哦! 这些别墅从一号排到十号,非常有效地说明了这些精英学生中的精英,在校董会心目中的排名座次。 简单地说,一号别墅里住的,当然是天蓝高中最最最最重要的学生啦。 这一天,空置已久的一号别墅终于迎来新人,校园里吵嚷得沸反盈天。 天蓝跳水队的全体男女成员,正欢聚一堂,集体撒欢,庆祝全队最活蹦乱跳的米健成为一号别墅的新住客。 「米健!快喝!」 「我不会喝酒呀!」 「这只是啤酒,可以当汽水喝的。」 「喂喂喂!副社长,你欺压善良,我明天要向教练投诉你哦!」 「嘿嘿,臭小子,还敢威胁本副社长?白展,快帮忙!按住他!」 身为主角的米健,被队员们围捕,在客厅里左逃右窜,最后跳上大沙发,扒着杜元风的衣服不放,「社长救命!」 「臭小子,还想逃?」许乐安气势汹汹地追过来,手里的啤酒在摇晃中冒出白色气泡,涌出瓶口,滴在昂贵的地毯上。 虽然是社团的副社长,不过在许乐安身上可找不到什么社团领袖的威严,一旦玩起来,他比谁都疯。 被许乐安拽着衣后领,米健哇哇大叫。 一直静静坐在沙发上,微笑看着他们的杜元风,总算在米健要被强灌啤酒的关键时刻,伸出一只手,把他从许乐安手上解救出来。 「好了,不许欺负米健。」 「机会难得呀,社长,以后他就要和席夜白成双成对了,趁着席夜白还没来,我们赶紧蹂躏。」许乐安嘎嘎笑着,撩起衣袖。 并不是许乐安对米健有什么地方看不顺眼。 正相反,跳水队的队员们对米健都十分喜欢。只是这种喜欢,本来就包括了喜欢欺负。 身材结实,有着两条漂亮长腿的米健性格活泼,大大咧咧,每次被欺负都会哇哇大叫,逃到他最信任的社长身边寻求庇护。 这分明更煽动队友们捉弄蹂躏他的邪恶欲望呀。 「嘿嘿,米健,给我过来。」 「哇!社长!」 「副社长,」杜元风感觉到米健更用力地往自己身上挤,抬起眼,扫了自己的副社长一眼,淡淡地说,「我说的话,你没听到?」 虽然是嘴角噙笑的说话,许乐安可没忽视他眼底的警告。 许乐安赶紧放下啤酒瓶,露出讨好的笑容,「社长,只是逗他玩一下啦,我们怎么舍得欺负可爱的小米健呢?」 「我抗议啊,社长,你怎么还这么维护他?他可是要抛弃你这个搭档,投奔跳水王子的负心汉哦。」白展凭空冒出来,贼笑着挑拨离间。 「没有!我没有负心啊社长!」米健像树熊一样抱着杜元风不撒手,大声叫屈,「我也想和社长一起继续练双人跳,但是校长说这关系到学校的荣誉,如果我不服从学校安排就开除我。我是被逼的,我也不舍得和社长分开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正在客厅另一头打游戏的计友跑过来,一边咬着半截德国芝士香肠,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米健,还有啤酒吗?」 米健矫健地跳下沙发,跑去翻冰箱。 今晚真是大出血。 为了庆祝搬进一号别墅的事,他被大家狠狠敲诈了一顿,花了这个学期的大部分伙食费,买了一堆香肠、薯片、冰激凌、啤酒来招待队友们。 只能说跳水队的人,实在太能吃了。 米健看完冰箱,跑回来,挠着头说,「没有了,我只买了三打。我再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两打回来吧。」 「那就拜托你了!」 果然是一点客气也不讲的家伙。 米健拿着乾瘪的钱包,穿上跑鞋出门,杜元风在后面跟了出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卖部在学校的另一边,从别墅到那里要经过半个校区。 米健和杜元风并肩走着,慢慢把喧闹的别墅抛在身后,队员们的笑闹声和电子游戏音效渐渐远离,夜的静谧终于呈现出来。 月光如银霜,无声无息铺在肩膀上。 米健刚刚从热火朝天的别墅里出来,把晚上清冷的空气吸到肺里,格外感到一丝冬天来临的凉意。 他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冷吗?」 「啊?不冷。」 脖子上忽然被暖暖的东西柔软地覆住了,米健低头看看,是杜元风的围巾。 「谢谢社长。」 「和我客气什么。」杜元风温和地说。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有令人感到安宁的力量。 好听又温柔,但是绝对有着男性阳刚的一面。 米健一向很享受和社长相处的时光,但是今晚,不知为什么,始终有点忐忑不安。 大概是因为……内疚吧。 温柔优秀的杜元风,是所有跳水队员的偶像。 在天蓝这样的国际名校里,家世好的学生一抓一大把,但跳水队绝对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杜元风在进入天蓝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就为跳水队拿回了四面校际比赛金牌,实力稳居跳水队第一。 这样的人,却在米健刚刚进入跳水队,还只是一只小菜鸟时,就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双人跳搭档。 可以说,杜元风是一直把米健纳入自己羽翼之下。 米健已经和杜元风练习了一年双人跳水,还打算今年一起参加校际比赛,忽然之间,计划好的高中生活,就莫名其妙地天翻地覆了。 因为席夜白。 那个神秘的、高贵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露了露尾,就把米健的跳水生涯彻底改变的──席夜白! 「你从前和席夜白有交情?」杜元风低沉地问,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自从传出席夜白向天蓝高中要求米健做双人跳水搭档的消息后,杜元风一直很有风度地保持沉默。 但是,保持沉默,并不意味着他不在意。 有时候沉默,恰恰是因为太在意。 辛辛苦苦地配合了一年,他自以为保护得万无一失的搭档,却忽然被要走。 被一个奥运金牌得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强行要走。 杜元风也是有实力的人,他今年年初才刚刚获得一枚国际锦标赛的金牌,但是,和浑身上下都笼罩着完美光环的跳水王子相比,任何人都只能黯然失色。 至少现在,是这种局势。 「对不起,社长。」 「我不需要你道歉。」杜元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米健,神色不变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从前就和席夜白认识?」 米健摇头,「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他。」 「他为什么会忽然指定要你当他的搭档?」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米健一脸苦闷。 最近,他都差点被这个问题烦死了。 几乎每个人都跑来问他,为什么席夜白会看中他,好像他一定会有正确答案似的,其实,他才是最迷惘的那一个。 席夜白,和自己根本没有一根毛线的关系! 奥运载誉归来的席夜白,神秘地沉寂了整整三个月。 正当媒体万分狐疑,纷纷猜测这位完美迷人,家世自身条件都好到匪夷所思的跳水王子到底去了哪里时,席夜白终于丢出一份声明,公布他的决定。 他决定,在众多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学校中,选择天蓝私立国际高中就读,条件只有一个,他要米健做他的双人跳新搭档。 顷刻之间,天蓝地震了! 天蓝高中跳水队地震了! 米健?干脆就直接被震晕了! 晕乎乎地接受学校一连串的嘉奖、鼓励、赏赐,晕乎乎地按照校长吩咐,打包行李搬进了一号别墅,再晕乎乎地接受了队员们的敲诈勒索,弄得自己不得不大冷天半夜三更跑出来买啤酒,还要以一颗迷惘内疚的心,面对自己最敬爱的社长。 如果席夜白在面前,米健一定会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挑我当你的搭档?为什么是我?! 可是,那位跳水王子至今行踪未明,他只是向天蓝高中发了一份简单的声明,米健就被校董会快速打包,高高兴兴地双手奉送了。 米健也曾经提过和社长已经配合了一年的问题,教练却说,社长总会找到新搭档的。 校长更干脆地告诉米健,任何人的意愿都不是意愿,席夜白的意愿才是意愿,因为天蓝高中可以失去一百个米健,但绝不能失去一个今年是奥运冠军,四年后很可能还是奥运冠军的跳水王子。 「能和席夜白做搭档,你高兴吗?」 「嗯?」 「说实话,我不会生气。」 「刚刚得到消息时是很高兴,席夜白是奥运冠军,跳水真的很棒,起跳那个神一样的高度,空中翻腾那个俐落……」米健说了好一会,才意识到现在不是赞美席夜白技术的最好时机,吐了吐舌头,有点敬畏地看着杜元风沉稳的身影,「但是,和社长一起跳水,我也很高兴。而且,社长的技巧也好棒!」 「你真的这么想吗?」 「嗯嗯!」米健毫不犹豫地大点其头。 杜元风凝视着他,优雅鲜明的脸部轮廓,缓缓逸出带有神秘气质的浅笑。 「米健,知道为什么你一进天蓝跳水队,我就挑了你当搭档吗?」 「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就和席夜白挑选你当搭档的原因一样吧。」杜元风说,「双人跳水是要求精准同步性的运动,可以完全配合的搭档千金难求。懂吗?」 米健点点头,又摇摇头。 双人跳水要求同步,这个他当然明白。 不过,为什么社长和席夜白都挑选自己呢?难道他身上充满了同步性? 米健毫无自觉地模样,让杜元风在心底叹气苦笑。 这小笨蛋,看来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宝贵。 米健总以为自己没有实力参加校外比赛,其实,是杜元风一直暗中运用影响力,阻止米健过早出现在职业人士的视野中。 是的,米健还很青涩,未经雕琢,但有眼光的人都会看出他是一块稀世珍宝。 杜元风选择他当搭档,和他配合训练了一年,一点点给他把基本功打结实,一点点浇灌这棵可爱的小苗,看着他一点点抽出嫩绿可喜的小芽。 上学期教练建议让米健到五校联合赛上试一试,杜元风坚决反对。 他知道跳水是一个竞争多么残酷的运动,不但斗实力,也斗手腕,斗资源,资源是必须抢的。 他必须在自己拥有绝对实力之前,在谁也动不了他的宝贝之前,把米健藏起来。 谁都知道,想冲击多金,就必须在单人双人跳项目上都胜人一筹。单人项目可以靠自己苦练,但双人项目,就必须拥有一个好搭档,至少他不能在关键时刻扯你的后腿。 以席夜白通天之能,不还是栽在这一点上吗? 人人都只看见席夜白男子单人跳夺金的辉煌,却忽略了席夜白在男子双人跳上银牌的黯淡。 是的,席夜白在奥运会上并没有完胜,他失了一枚双人跳水金牌,他的搭档周印容在第五跳动作出现瑕疵,拖了他的后腿,最终只拿了银牌。 不管席夜白跳得再完美,没有另一个完美的搭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牌挂到别人的脖子上。 所以席夜白在奥运会后一脚踢开周印容,寻找新搭档,杜元风一点也不意外。 杜元风愤怒的是,席夜白居然一开口,就要走了米健。 他小心翼翼护在心窝的人,那只一直活蹦乱跳围在他身边无忧无虑的小鹿,居然一转眼就被抢走了。 他已经把米健藏得这么深,连校外赛都不让米健参加,为什么还是有人伸手了? 为什么席夜白的眼睛,这么毒?! 「社长,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练习吗?」 「很难。」 「为什么?」米健抬起头,挺遗憾地问,「所以说,社长还是在生气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有机会继续留在跳水队,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校长的要求,我连校门都进不了了。」 「我知道,我不是生你的气。」 是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现在还不是席夜白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他把你要走。 杜元风保持着平静地微笑,拍拍米健的头。 米健的头发很黑。 因为跳水的原因,总是剪得短短的。男生把头发剪到这种长度,通常摸上去都会感到刺刺的,但是米健的头发很柔软,这种柔软出自天然,远远超过女生花费大量时间金钱去保养的头发。 杜元风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在抚摸一段细腻的天鹅绒。 「米健,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哪一句?」他刚才好像说了很多话。 「你说,你不舍得和我分开。」 「嗯!是真的。」 「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会愿意离开席夜白,回来我身边?」 米健点头。 就算席夜白是跳水王子,但社长也很好啊。 进入天蓝以来,一直是社长在照顾他,指点他,和社长相处的感觉真的很好。 「米健,记住我的话,」霜白月光下,杜元风目光深而清远,缓缓靠过来,把唇贴在米健耳边,「终有一天,我会把你从席夜白手里要回来。」 米健怔怔地看着他。 杜元风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嘴边也是他所熟悉的笑容,可是,米健隐约感到一点畏惧,他彷佛在社长明亮的眸子里瞧见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可是他一向不怎么敏锐,根本抓不住。 一恍神,那点诡异的东西就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眼前他最信任的,对他最好的社长。 「我们继续走吧,再晚一点,小卖部就要关门了。」杜元风和蔼地对他笑着。 米健脖子上围着带有社长体温的围巾,垂着头,沿着月光照出的碎石路往前走。 一路上,他们又聊起训练,米健忽然想起刚才那个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转头问,「可是社长,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们以后不能一起训练了?」 「因为席夜白不会允许。」杜元风目光盯着前方,缓缓地说。 「耶?」 「你知道席夜白是怎样的人吗?」 「跳水王子,迷人、帅气、大方,挺有绅士风度。」 「那只是他在镜头前的表象。」 「呃,」米健好奇地问,「那他不在镜头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杜元风沉默着。 很久,他才淡淡地说,「等你见到,你就知道了。」 +++++ 在小卖部买啤酒时,杜元风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有事情要办,就和米健分开了,临走前要米健回别墅和队员们说一声,不要玩得太晚,后天跳水队就要开始新学期的常规练习了。 米健独自提着两打啤酒往回走。 到了门口,他才迟钝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咦?」 太安静了。 原本沸反盈天的别墅,忽然间消失了所有的声音,极大的反差,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死寂。 米健探头探脑地走进客厅,下一秒,和一双冰冷到极点的眼睛短兵相接,他竟然神使鬼差地在瞬间就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全身僵硬地定在当场。 一点也不夸张。 确确实实是僵住了。 什么被某人的目光盯住就动弹不得的事,米健从前以为这只是书上的形容手法,不过他现在知道了,这确实是存在的。 就像青蛙被恐怖的毒蛇之王牢牢盯上。 像飞机失事者在热带丛林里不经意一回头,和触手可及的猛兽的猎食嗜血眼神直直撞上。 像……提着啤酒一脸傻样地回到别墅,忽然发现,他未来的跳水搭档,炙手可热的奥运跳水冠军正环着双手,以一副兴师问罪同时又淡定冷静得让人心寒的姿态等待着自己。 啊啊啊啊!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教练不是说他至少要一个礼拜之后才会来吗? 米健偷瞄一眼周围,不久前还在这里谈笑海吃的队友们居然一个也不见了,偌大空旷的客厅,只有大名鼎鼎的席夜白。 而仅仅一个席夜白,就彷佛已经让整座别墅的空气都凝固成冰了。 沉默。 对视。 别墅里,跳水队的未来搭档,生平头一次两两相对,万籁俱静。 米健甚至没机会去看清楚那张常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俊脸,他可怜的不够坚韧的神经大概只能承受那一双眼睛传递的信息。 眸子狭长明灿,目光幽深冷冽,在米健入门的那一瞬间,视线像早已蓄势待发的离弦之箭般飞射而来,毫无商量地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米健在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大脑自动当机。 可是现在,他被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震慑得连机都当不了了! 他风中凌乱的小脑子不听使唤地乱转,只有一种声音──妈呀,这就是席夜白!原来席夜白这么可怕!好可怕! 米健对席夜白那少得可怜的了解,全部来自电视和报纸,他在跳台上笑容迷人,颠倒众生,所有人都称他为王子殿下。 在米健的印象里,王子都是有礼貌、和蔼可亲、风度翩翩的。 可是这位王子殿下,似乎──来自北极? 这就是他未来的双人跳搭档! 完了,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肺部热热的烧痛,米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他本能地抽了一口气。 在安静如坟墓的客厅里忽然听见自己出奇清楚的呼吸声,又把他吓了一跳。 最后,米健把越来越重,重得快要勒断他手掌的两打啤酒放在地毯上,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你来了?」 如果世界上真有凭气势而屈人之兵的神人,那非席夜白莫属,一向在跳水队活蹦乱跳的米健只是第一次和他见面,甚至还没有听他发过一个单音,就完全变成了哆哆嗦嗦的惊恐小动物。 这难道就是──奥运金牌得主的气势? 太可怕,太可怕了! 米健还来不及为自己未来的训练哎哎悲鸣,一颗小心脏又再次惶恐地怦怦乱跳,因为他忽然发现,席夜白,这个比自己只大一岁,气势却强了几百几千倍的冷酷优雅型帅哥,正转过头,缓缓扫过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从桌面上乱七八糟的薯片包装袋,只剩一块残渣的披萨饼纸盒,各式各样的已空无内容的香肠封膜,到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瓶…… x光一样严苛的视线毫无遗漏地环绕四周一圈,最后集中火力,再次落在米健脸上。 米健简直被若有实质的眼神刺激得猛跳起来,脱口而出,「我会收拾干净!一定!立即!保证!」 「你,到浴室去。」席夜白终于开口,吐出几个字。 这是米健第一次在面对面的状态下,听见席夜白的声音。 可惜他惊恐过度,浑浑噩噩,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生命中的第一次邂逅何其珍贵,以致于多年后想起来,回忆里只有自己打颤的手指,和迫切地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躲起来的丢脸心思。 其实,席夜白那时候刚满十七,声音恰到好处,年轻而悦耳,像清澈的水,干净,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当然,是晶莹剔透的──冰水。 隔了好一会,又看见席夜白微微露出一点不耐烦地把下巴朝走廊方向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扬,米健才确定自己刚才确实听见了「浴室」这个词。 为什么要去浴室,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还是乖乖按照席夜白的意思走进了浴室。 席夜白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脚步轻盈无声,却极有震慑力,像驱赶猎物的尊贵的原野之王。 浴室的装潢和其他地方一样高档,设计师采用了欧洲古典风格,墙面和地面相得益彰,低调的奢华。 洗手台前方很宽敞的一块空地,浴室灯亮起,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印在硕大的镜子中。 米健看着镜子,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身高差不多。 奇怪,刚刚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仰视这家伙? 果然……金牌的气势呀…… 社长真不够意思,怎么不着重提醒一下?什么等你见到就知道了,这么含糊的话。 应该直接用扩音喇叭在自己耳边喊,席夜白气势很可怕!很可怕! 胡思乱想的时候,席夜白发出了第二个命令。 「把衣服脱掉。」 「呃?」 席夜白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微妙地挑起黑如深夜的眉。 他确定米健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 他知道米健会听从。 席夜白对自己很有自信,很多人说他因为天赋而自大,但实际上,他从未允许自己有一丁点自大之心。 跳水台上的金牌来自毫厘不差的超然掌控。 席夜白的自信,来自他的较真。 在奥运会中失去男子十米双人跳台的金牌后,他毅然放弃令他失望的周印容,从走下领奖台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寻找自己未来的双人跳水搭档。 他查看了所有向他伸出橄榄枝的跳水组织的资料,大量而认真地观看候选者的比赛录影,甚至戴着墨镜,默默逡巡于各院校跳水队教练室的透明玻璃后,凝视那一道道从十米高台一跃而下,迎向水面的矫健身影。 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锲而不舍的执着,如空气中的微粒子被强行以人力收拢,最终缓缓成形,凝结成眼前这只哆哆嗦嗦,一脸惊恐的大眼睛小傻瓜。 席夜白浑身散发着优雅的冰冷,笃定万分地把视线定在米健脸上。 如果他这样千挑万选,最后还是选错了,那他这个跳水王子再也不用跳水,直接跳楼得了。 事实证明,他没有必要跳楼。 米健在他淡淡的,命令式的目光驱使下,老实得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虽然一肚子惊惶疑问,但还是听话地脱下衣服,只留下一条白色贴身小内裤,在他面前袒露出精干修长,一看就知道经过长时间体育锻链的壮实身体。 被席夜白以极端挑剔的目光扫视着身体,米健只是冷得直打哆嗦,倒没想起来应该害羞。 也是。 毕竟身为跳水队的一员,穿着泳裤在陌生人面前露面,早就习以为常。 「秤。」席夜白指指放在角落的体重计。 米健站上去,电子萤幕里出现数字「649」。 他在跳水队中个头算比较高的,这个体重属于正常范围。 但看起来某人很不满意。 「一个礼拜内,控制体重,」席夜白发出第三条命令,和前面两条一样的理所当然,慢条斯理,不容违逆,「给我减到61公斤。」 米健眨巴眨巴眼睛。 他觉得脊梁上有一股寒意慢慢往上爬,下意识地,脑海里浮现一向对他宠溺呵护有加,温柔体贴的社长。 然后,再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恶魔冷酷气息的英俊同龄人。 猛然之间,明白自己掉进魔掌了! 第二章吃货的噩运 中午,跳水队队员们又像往常那样在校园的学生餐厅里碰头了。 哦不! 不应该说像往常那样,因为――缺了队里最最可爱的开心果,米健同学…… 「唉……」 「今天的葱油饼,怎么好像比昨天的还难吃啊。」白展看看自己手里咬了两口的葱油饼,一脸与之不共戴天的仇视。 「别冤枉那块可怜的葱油饼了,不是饼难吃,是气氛不对。」许乐安把一勺稀饭放到嘴里,咕嘟一口吞下,「那个跳水王子把我们米健抢走三天了,练跳水就练跳水,干嘛把人藏起来?泡上奥运金牌,米健居然连课都不上了,老师居然还不许我们去一号别墅,说什么会打扰人家金牌得主。你看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许乐安。」 耳边忽然钻进一把低沉好听,但是充满危险的优雅男声。 不妙!社长老大不爽了! 许乐安立即聪明地闭嘴。 也难怪跳水队这几天气压超级低,米健小可爱不在了,少了这只吃货在桌边说说笑笑,被大家揉头揉脑,看不见他埋头大嚼的傻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社长,不要难过了,先吃点东西吧。」小霞怯生生地把盛着食物的碟子推到杜元风面前。 「傻丫头,干嘛这样看着我?米健找到了一个金牌搭档,我只会为他高兴,怎么会难过?」杜元风微笑着说。 真的? 跳水队员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齐心一致地在心里默默顶嘴。 社长,虽然你脸上温柔地笑着,但是我们可是一个队的,就凭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那沉默的小眼神,比老婆被抢走的男人还郁闷,别妄想掩饰啦! 不过社长郁闷也情有可原。 从前每次吃饭,小吃货米健可都是很亲热地坐在社长身边,还探头探脑地企图偷吃社长碟子里的好料。 现在,跳水队最大的吃货,被人抢走了…… 「都是席夜白的错!奥运冠军就了不起啊?那家伙也太j了。」 「一号别墅不许靠近,打电话又不许米健接,他以为米健是他的禁脔吗?啊!白展你干嘛捏我大腿?偷袭!」许乐安忽然愤怒地转头,瞪视坐在他隔壁的白展。 却看到白展撇嘴做鬼脸,他再回头瞧瞧杜元风的脸色,立即忘记被捏大腿的仇恨,讪笑起来。 「嘿嘿,我只是随便说说。当然啦,我们的小可爱怎么会成为别人的禁脔?米健他……」 「米健!」雅丽忽然站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许乐安被她震得一哆嗦,咬牙咧嘴地捂住耳朵,「雅丽你能不能不要忽然飙高音?再这样就直接打发你去合唱社团……」 不等他说完,杜元风早已霍然站起,脸上逸出隐藏在平静下的惊喜。 「是米健!」白展也神情一震,兴奋地跳起来。 确实是米健! 熟悉矫健的身影在餐厅门口一出现,立即像箭一样射向跳水队常占据的餐桌,毫不迟疑的速度简直令人热泪盈眶。 米健,你回来了。 杜元风已经可以想像米健钻进自己怀里,大叫「社长社长」的模样了,不用问,这三天他离开自己的庇护,和席夜白那种跋扈的自我为中心的人相处,一定有满腹心事要对自己叽叽呱呱地诉说。 米健,我知道你会忍不住回来看我。 杜元风笃定地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回家的小宝贝。 飞奔的身影越来越近,掠起一道强风,却从杜元风身边以毫之差,倏地擦过,直扑餐桌。 「葱油饼!」 充满爱的一声号叫,米健紧紧地抱住了刚才还被白展嗤鼻嫌弃的葱油饼。 杜元风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努力让脸上的表情镇定自若。 米健,你这只……吃货…… 他保持着含蓄内敛的微笑,转过头,发现米健已经一脸感动地埋首在食碟里了。 「葱油饼啊!青瓜肉丝!糖醋排骨!啊啊啊啊!还有红烧肉!」 餐厅里响起不堪入耳的稀里哗啦吞食声。 米健吃货功能全开! 最最罪恶的红烧肉首当其冲,被立即消灭,鸡汤咕噜咕噜当水一样喝下肚,葱油饼一口气吃了三个,青瓜肉丝糖醋排骨一扫而空。 米健还抬头,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白展。 白展同学打个寒颤,立即把手上咬得坑坑洼洼的半个葱油饼捐献出来。 不到半分钟就下了米健的肚子。 一向都知道米健能吃,但今天,大家还是华丽丽地震惊了! 吃光了桌上的所有食物,一点也不肯浪费的米健还端起了小瓷碟,伸出浅红可爱的舌头,把碟子里配稀饭的几粒榨菜屑oo地舔得干干净净。 然后,满足地摸着肚子,打起饱嗝。 呃!呃!呃! 「米健,你今天吃的真不少……」看他吃得差不多了,雅丽才代表全体跳水队员,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呃!我这几天,呃!饿惨了,呃!」 提起这几天的遭遇,米健两只乌黑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腹辛酸涌上心头,差点要一头趴到雅丽肩膀上大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杜元风不经意的轻咳。 「咳咳。」 小笨蛋,才三天你就忘了谁才是你的最佳搭档和保护神? 米健在上一年里早就训练有素,听见杜元风的声音,立即浑身一凛,下意识地转身,熟练无比地趴进最应该趴的人怀里,大叫,「社长!」 充满委屈的叫声,还有压在胸膛前的重量,总算让刚才抱了一个空的杜元风心情好转了。 「米健,谁欺负你了?」杜元风抚摸手感超软的黑发,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然后浅笑着问。 「席夜白!就是那个恐怖魔王席夜白!」被他一问,米健哪还用客气,立即向最宠溺他的社长投诉,「席夜白虐待我!席夜白不给我饭吃!席夜白把我饿惨了!」 他激动起来,连打嗝都忘了。 队员们纷纷勃然大怒。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米健?」 「堂堂跳水王子竟然这么吝啬?」 「就算嫌米健吃得多,也不能让他挨饿啊,供应不起搭档的伙食,直接把米健还给社长就好啦!社长可从来没有让米健挨过饿!」 「现在粮食有这么贵吗?」 「他不是嫌粮食贵,他是……」 「是什么?」 「他嫌我胖,」米健一脸欲哭无泪,「要我一个礼拜从649公斤减到61公斤……」 提起这三天的地狱减肥苦难,米健就像在撒旦魔爪下被活活蹂躏了三百年一样悲催。 一夕之间,薯片、汽水、红烧肉、霜淇淋、牛肉干、巧克力……这些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都从米健的生活中消失了。 为了让他一个礼拜减到要求的体重,席夜白每天只让他吃一顿,还是淡而无味的白粥和一小碟酱瓜! 只有一碗白粥! 和,一、碟、酱、瓜! 吃过那可怜兮兮的玩意儿,就逼他在别墅楼上楼下地来回跑,累得像条狗! 跑步也就算了,毕竟米健平常运动量也挺大的。 但是……他没挨过饿呀! 就算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孩,但爸妈供他吃饱的大米还是足够的。 挨饿,那饥肠辘辘的感觉,那蠕动的空空的偬着脊梁骨的感觉……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米健两手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杜元风,脑东摇得比拨浪鼓还激烈。 小霞从口袋里找出一颗糖果,剥了糖衣送过来,他才停住了拨浪鼓式的摇头,盯了那糖果半秒,嗷呜一口把它吞到了肚子里。 「啧啧,看来米健真是呃惨了,作孽呀……」连许乐安都发出不忍的叹息。 不许一只吃货吃东西,真是天底下最惨无人道的事。 「米健,你也真是的,饿成这样,应该去冰箱里找点吃的呀。我就不信那个席夜白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他至少要去洗手间吧?你看你,下巴都变尖了,不过还挺漂亮的,嘻。」雅丽挺没心没肺地说。 「别提冰箱了,」米健哭丧着脸,「我趁着他洗澡偷偷去厨房,可是冰箱门上了锁……」 上锁啊老大! 这年代居然还有给冰箱上锁的变态存在! 他锲而不舍,还妄想撬锁来着。 撬着撬着,没留意席夜白已经从浴室出来了,一回头,看见恐怖的大魔王正倚着厨房门,一脸高深莫测地观看自己的现场作案,几乎没吓死。 罪行暴露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连那一小碟酱瓜都取消了……只剩一碗白粥!一碗! 他饥饿的胃液都快能装满一碗了。 「那你想点别的办法呀,难道真的一点吃的都找不到吗?」 「经过我一番努力,终于,我在沙发底下,找到了三天前大家在一号别墅聚会时吃剩的一根香肠。估计是副会长或者白展打闹追逐时不小心踹到沙发底下的,可是,」米健一脸的苦大仇深,「就在我快把香肠吃到嘴里时……」 席夜白他他他――他又出现了! 这个无情的北极王子,这个无所不知的大魔王,就在人家快吃到嘴的关键时刻忽然打开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我的香肠! 一切抢米健香肠的王子,都是坏王子! 米健叹牙切齿。 「我的香肠啊!我眼珠一样珍贵,香喷喷、滑溜溜的超级美味香肠,就这样被他抢走了……」感觉到脑袋被人温柔地抚了两下,米健仰头看着杜元风,水汪汪的眼里无限追忆,「社长,我好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社长从来不抢他的食物,还经常自掏腰包,买好料请他吃。 每次跳水队聚餐,社长都假公济私,给他吃双份的。 听了米健的不幸,最有同情心的小霞眼眶都发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米健,其实……其实……住的地方没有吃的,你就来找我们呀。不但社长,就算是我也……也……」 「我当然想出来找大家,可是一号别墅太变态了,有内保全系统,设定好之后,不能出也不能进。我整整做了三天秘密工作,才找出一个破绽,从地下室的小窗里猫出来。今天总算让我吃了一顿饱饭。」 米健舔舔嘴角,心虚地看看餐厅前方悬挂的大时钟。 「不过不要紧,发现了这么一条秘密通道,以后我就可以经常溜到这里来补充弹药了。我是趁着席夜白出门偷偷出来的,在他回来之前我要快点溜回去,不然被他发现就惨了。」 「什么?你还要回去?」 许乐安话音刚落,白展也打抱不平地叫起来,「回去干什么?那种虐待狂,当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我的学生宿舍已经被学校收回了,没有住的地方……」 「让社长收留你好了,社长也是天蓝优秀生,住二号别墅不是挺好吗?」 「可是,校长那边……」 「校长那拜金男如果再逼你,我们就全体抗议。开始说指定搭档,我们也就忍了,但是如果还涉及虐待,我们绝不坐视!」 「可是……」 「米健。」杜元风儒雅悦耳的声音,截断了米健的话。 米健转过头,沉溺在一双柔和迷人的深邃眼眸中。 「你想回来和我搭档吗?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不管是席夜白还是学校方面,我会出面帮你处理。」杜元风凝视着米健说。 哔! 就在这非常温馨的一刻,餐厅的巨型公共音箱竟然毫无预兆地,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 男播音员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每个人耳旁轰呜回荡。 ‘米健同学,请立即到游泳馆报到,席夜白在那里等你。’ 米健脸色大变,猛然跳起来,「糟了!糟了!他发现了!这次死定了!」 大魔王席夜白! 那双瞪他一眼,就能叫他冻成冰块的狭长黑眸。 那薄薄的,抿得很紧,充满严厉感的优美嘴唇。 还有那奥运金牌得主,高高在上,不怒而屈人之兵的可怕气势。 ‘米健同学,请立即到游泳馆报到,席夜白在那里等你!」 广播锲而不舍地反复播放。 席夜白三个字每出现一次,米健脸上的肌肉就重重抽搐一下。 他拽住杜元风的衣摆求救,「社长!」 许乐安拍拍米健的肩膀一哂,「喂!有点出息好不好?席夜白又不是老虎,他还能吃了你?不就是去游泳馆吗?我们陪你去。我们可是跳水队的,还怕去游泳馆?」 「对呀,米健,我们一起去。」 +++++ 于是,跳水队全体成员簇拥着米健,众志成城地走向游泳馆。 米健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让米健被莫名其妙的人欺负,就算是奥运金牌,就算是万人敬仰,连校长也要拍其马庇的跳水王子,也不能欺负我们的队员。 跳水队是团结的。 是万众一心的! 是不可分割的! 是所向披靡的! 席夜白要是敢乱来,就揍他小样的,按在游泳池里,狠揍! 「站住。」 忽然平地一声雷,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子两手叉腰,个头不高但威风凛凛,站在游泳馆门口。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目光像镭射光一样,扫视面前的跳水队。 「教……教练!?」正高唱所向披靡的许乐安立即缩了脖子。 天生万物各有w星,老鼠怕猫,大象怕老鼠。 跳水队员们不怕校长,不怕席夜白,但是遇上徐教练,那就是老猫遇上大狼犬。 所向披靡,立即萎靡。 「你们不去午休,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我们来练习……」 「现在不是跳水队的练习时间,游泳馆安排给席夜白单独使用,其他人不许打扰。」 「可是教练,这不公平啊,游泳馆是学校公共资源……」 「跳水队一向是周一、三、五下午到晚上使用游泳馆,学校公共资源怎么安排,由校董会决定。再说,什么叫公平?等你们有席夜白那样的成绩,再来要求和席夜白一样的待遇。如果你们也拿了奥运金牌,我保证游泳馆二十四小时对你们开放。」 大家被教练三两句打压得抬不起头。 心里暗叫厉害。 跳水王子果然不能小觑,居然拿徐教练当门神,视跳水队如无形。 好高的手腕! 好深的城府! 「教练,那我们不练习,能不能只进去看看?」雅丽举手,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仰慕席夜白很久了,好想亲眼看他跳水。」 当然,如果可以摸到他结实强壮的胸肌,那就更棒了! 看见她一脸倾慕,男队员们大翻白眼。 拜托,雅丽! 刚刚才强调过万众一心,不可分割!跳水王子是敌人,敌人耶! 雅丽一一把白眼返送回去。 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抚摸跳水王子胸肌的梦,这属于正当愿望! 「好不好嘛,教练?让我进去偷偷看一眼也好啦。」 「好。」 「谢谢教练!」 「好你的头!雅丽,你的向后跳水翻转半周练好了吗?今晚跳水队集训的时候,你跳给我看。」 「啊?」 「要是还像上个期末那么糟糕,就罚你每天加跑操场十圈。」 「不要啊教练!」 听见雅丽的悲鸣,男队员们很不人道地暗爽。 「许乐安,你偷笑什么?你的向前飞身翻腾一周半也练得狗趴似的,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呃,教练,我有勤快练啦,嘿嘿。」 接着,教练把目光转向跳水队的中流砥柱――英俊沉稳的社长。 「杜元风,你参加春季锦标赛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从今天开始,加倍练习,这一场春季锦标赛,席夜白也会参加。」 队员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 社长和席夜白要在锦标赛上碰头啦! 杜元风眼中精光一掠。 不等大家消化这个重量级消息,徐教练又秀出了他的狮吼功。 「米健!」 「是!教练!」米健猛一哆嗦,立正站好。 「席夜白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 队员们一看形势不妙,纷纷举手报告:「教练,席夜白虐待米健,我们认为米健应该回到跳水队和我们一起练习。」 「哦?真的吗?」 「真的!席夜白把米健饿了整整三天!米健被他折腾得可惨了。不信你问米健。」 「米健,你不想和席夜白做搭档?」 米健被教练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浑身一哆嗦,满脸紧张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继续摇摇头…… 像个电路出了故障的机器人。 什么呀? 遇上什么冠军,什么金牌,什么饿肚子,香肠葱油饼,他可怜的小脑子已经超负荷了呀! 徐教练打量米健一番,忽然咧嘴笑起来,「席夜白知道你会拿不定主意,所以叫你到这里来。」 「耶?」 这么先知先觉? 这家伙是诸葛亮吗? 诸葛牌恐怖北极冰川王子殿下,更……更可怕! 「他要我转告你,他决定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走进游泳馆十分钟后,还是不想和他做搭档,他不会勉强你。学校也不会为难你。」 教练伸出手,朝身后的游泳馆大门一指。 「进去吧,他在等你。」 +++++ 米健战战兢兢地走进游泳馆。 刚才他挪动步子时,队友们都沉默了,社长紧紧握着他,紧到米健以为他不肯放手,但社长最后还是放开了。 大家都在为他担心。 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游泳馆里,有一只大老虎等着他! 游泳馆特有的湿漉的味道涌入鼻尖,米健探头探脑地走进去,蓝色游泳池和充满亲切感的跳水台进入视野。 平时训练都是一群队员在一块,此刻,封闭状态下的游泳馆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静谧和神秘。 本以为走进来就会见到面露杀气的席夜白,可是…… 咦? 大老虎呢? 米健站在游泳池前东看西看,视线扫过更衣室的方向,骤然定住了。 席夜白正从男更衣室里出来,穿过短短的走廊。 与通常在游泳馆里出现的男运动员一样,他身上唯一的布料就是泳裤,赤裸着宽阔、平坦、精瘦的胸膛。 他的身体给人奇异的震撼感。 没有令人不安的纠结肌肉,席夜白的体形看起来偏瘦,只是那种瘦,是肌肉在千百般锻炼后糅合而成的曲线,每一丝都蕴藏爆炸性的力量。 黑发显然刚刚冲过水,湿漉漉的,有晶莹的水珠从发鬓旁往下滴。 他一边拿着白毛巾揉着头,一边走到泳池边,没有往米健的方向看一眼,径直走向通往跳台的楼梯。 他走得随意,优雅。 米健从前在电视上看过席夜白走上跳台的过程,但现场比电视的感觉强烈太多,游泳池如此安静,而席夜白,落足无声。 米健却觉得他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脏上,举重若轻。 仿佛他不是在走向跳台,而是一个早已执掌朝政多年的帝王,在缓缓登上属于自己的宝座。 米健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 慢慢地,由平视转为仰视,看着席夜白越登越高,最终踏上那梦想中的一层,站在十米跳台的顶端。 下方,是清澈见底的一汪碧水。 美如瑰丽多彩却也竞争残酷的跳水之梦。 米健仰头,像仰望日月星辰,注视着席夜白静默几秒,深呼吸,助跑。 大腿肌肉绷出流畅优美的线条,极高的起跳。 他的身体如此轻盈,几乎不是跳,而是腾飞,以最优雅的姿态一往无回,跃向高空。 然后,向内翻腾。 一圈,两圈,三圈。 嗯? 竟然四圈? 喔不―― 四圈半……是四圈半! 向内翻腾四周半! 传说中的超级难度动作,409c! 米健浑身巨震,张大嘴,倒抽长长一口凉气。 每一根头发都在倒竖,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叫,他的身子在颤,他的手指在颤,他的呼吸都在颤。 目前国际跳水竞赛规则难度表上列出的最高难度动作!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席夜白沉稳似铁石,耀眼如烟花。 向内翻腾四周半,已经匪夷所思地完成。 毫无瑕疵,刺破水面。 须臾之间,吸魂夺魄。 向内翻腾四周半……向内翻腾四周半…… 这七个字狠狠吻着米健的声带,像硫酸一样强烈,让他激动到失声。 动作难度为最最恐怖的41的409c,是世界最犀利的子弹,被409c一枪打中,米健魂为之夺,呆若木鸡。 彻底,呆掉! 席夜白在水面露出头时,米健呆呆。 席夜白游到池边时,米健还是呆呆。 席夜白上岸,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时,米健继续呆呆! 张大嘴,嘴里可以塞下一只鸡蛋,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比猫还圆。 「看清楚了?」 用了整整两分钟,米健才总算把嘴合上,用力点点头。 「想学吗?」 米健狂点头。 「还会不会从我身边逃开?」 米健愣了一下,拨浪鼓一样地摇头。 「米健,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席夜白前倾,嘴唇擦过他耳垂,声音很认真,「你考虑清楚。」 米健坚决点头。 4o9c啊老大! 还用得着考虑吗? 完全不需要! +++++ 门外,正为米健担心不已的队友们眼珠子几乎跌了一地。 十分钟前,米健单刀赴会,走进游泳馆。 十分钟后,j得二五八万的席夜白出来了,身后跟着好像喝了迷魂汤的米健。 米健那一脸仰慕啊,看着席夜白好像看到神一样,如果米健屁股后面有一条尾巴,肯定已经竖起来谄媚地摆呀摆了。 这到底什么状况啊!? 「社长,米健是不是被他打傻了?」许乐安忧心忡忡地问。 「不好社长,米健他变心了。」白展发出不平之鸣。 「不愧是席夜白啊,说好只要十分钟,果然十分钟就摆平了米健。」雅丽十指交缠,如痴如醉。 杜元风最出人意料,一向沉默的他看着席夜白视跳水队如无物地经过,忽然开口,「等一下。」 拦在席夜白面前。 「我是跳水社团的社长,杜元风。」 敌手相逢,气压偏低。 四道目光在空气中电光石火地一碰,飞溅的火光激得夹在两人中间的米健浑身一个激灵。 「我知道你。」席夜白淡漠地说。 笑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杜元风是谁? 以他的做事风格,千挑万选地挑中了米健,早就把米健身边的人摸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这个杜元风。 天蓝跳水队的社长,颇被看好的跳水新秀,他宝贝搭档米健小家伙的前任搭档,这三个身分,任何一个都让席夜白立即联想到一个词――对手! 虽然杜元风暂时还无法和自己相比,可席夜白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每一个伟大的跳水运动员,最开始,都曾是籍籍无名的小将。 再说,在双人跳水里,夺搭档之恨,比夺妻之恨还高一个档次。 席夜白闪电般出手把米健夺走,和杜元风之间的关系恐怕用「对手」来形容都不够,必须是敌手。 不过,值! 可以得到米健,就很值。 想到这一点,席夜白唇角逸出一丝浅笑。 「席夜白,米健的身材很标准,强迫他减轻体重是错误的。」杜元风说,「是你应该增加体重。」 此言深得米健之心。 米健连连点头,真诚感激的眸光投向杜元风。 社长,还是你对我最好! 等我练好409c,我一定继续追随你。 「是吗?我应该改变自己来配合米健?」 「如果你希望你们两个体重一致,那么,是的,我认为你应该改变你自己来配合米健。因为体重不标准的人不是米健,而是你。你太瘦了。」可以在席夜白庞大的气场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的,也只有杜元风了。 参加过国际大赛,心理素质果然不一般。 席夜白脸上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米健,你们社长的体重是多少?」他忽然掉转对象,问米健。 「我怎么知道?」 「记住,你们社长的体重和你三天前一样,649公斤。」席夜白的目光重新停在杜元风脸上,「我没猜错吧。」 杜元风什么也没说。 对着好奇偷窥他脸色的米健,他温柔宽和地一笑。 嗯,猜对了。 649公斤。 米健的体重和自己一致,是杜元风悄然无声控制的结果。 米健没有心机,什么都听社长的。 社长给他的食物,他开开心心地吃,社长让他加大运动量,他就老老实实地去做。 因为在杜元风心里,希望米健和自己越来越贴近,越来越一致。 席夜白,你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杜元风看着席夜白远去的背影,米健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还不时回过头来对他恋恋不舍地挥手。 等着,被世界娇宠惯了的跳水王子。 总有一天,你也会品尝到搭档被夺走的滋味。 +++++ 逃家的小鹿回到一号别墅。 席夜白一进门,立即启动了全套内保全系统,他已经通知了保全公司,明天会有专家上门把地下室那个破绽修复。 他可不希望自己重要的搭档隔三岔五地逃之夭夭。 米健的一次逃走,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为了顺利把米健带回来,席夜白接连做了几件事,订游泳馆使用时间,通知餐厅公共广播,请来徐教练坐镇,还亲自上阵,跳了一个世界级难度的409c,向内翻腾四周半。 因为,他不想靠高压或者武力把米健强抓回来。 他希望向米健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希望米健能像他所期待的那样,折服在跳水无与伦比的壮美中,而不是折服在天蓝校方的威胁压力和金牌诱惑的光芒下。 这对于席夜白来说,很重要。 终于,席夜白把逃走的搭档带回了一号别墅。 付出的代价就是――掩饰在冷淡俊美面容下,尚未痊愈的手腕传来的阵阵剧痛。 从入水的那一刻起,到现在,痛楚没有停过一刻。 医生警告过他近期不许尝试跳水。 这该死的伤! 进房间打开专业药箱,驾轻就熟地给自己的手腕做了镇痛处理后,席夜白走到大厅。 「逃家小孩」米健正缩头缩脑地站在沙发后面,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自己,就像一只知道自己做错事,很怕受到惩罚的小呆猫。 米健可不是笨蛋,他知道运动员的规矩,临阵脱逃一定会被罚,如果是教练,说不定会罚他围着游泳池跑三十圈,换了席夜白这家伙,说不定会拿出更恐怖的惩罚。 唉,不会拿棍子抽他吧?好可怕…… 可是,为了409c,就算被棍子抽也认了! 米健咬牙,只要可以像席夜白那样跳水,吃什么苦头都要忍下去! 跳水,原本就是痛并快乐着的运动呀! 「米健……」 「不要打!」米健抱头缩成一团大叫,「我不敢啦!不要拿棍子抽我!我保证,我减肥,我不偷吃!」 席夜白蹙眉。 他知道自己在镜头以外的地方不苟言笑,让人很有压迫感,可是,米健也用不着把他看成一个只知道打人的暴君吧。 「把衣服脱了。」 「……不要打,我怕疼……呃?脱衣服?」 「对。」 米健哭丧着脸。 不会吧,还要脱了衣服打?好残忍啊…… 「脱不脱?」 「呃……」米健被王子冷厉的视线击中,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吞了一口唾沫,「我……我脱……」 上衣,长裤落在地面,又是只剩下一条小内裤。 结实的上身,修长的双腿,内裤包裹下,凸显狭窄翘挺的臀部曲线。 有着这么漂亮的身体的米健,脸上却满是局促不安,双手抱在胸前,好像随时等着挨揍,形成令人啼笑皆非的对比。 有什么东西忽然接触到肩膀的皮肤,米健簌地一震,以为棍子抽过来了,浑身绷紧。 但,并不是棍子。 那是温热的,柔韧而有力的接触,随着手臂肌肉的线条,慢慢下滑――席夜白的指尖。 「你的身体很好。」 「呃?」米健露出他招牌的傻样。 根本没想到自己只穿着一条白色小内裤,被搭档上下其手,这一幕要是给别人看见,会引出多大的桃色新闻。 号外号外! 万人迷的跳水王子和他的新搭档搞gay互摸! 在米健单细胞的脑袋里,只想着,没看见棍子?没看见棍子! 不用挨揍!哈哈哈! 「你的身体,很好。」席夜白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虽然心底很不舒服,但杜元风说得有道理。 米健的肌肉比例很标准,是自己偏瘦了,强迫米健减轻体重来迁就自己,并不是最好的处理。 正确的做法,是自己增加体重,来配合米健。 席夜白的金牌并非凭空而来,他善于听取意见,衡量得失,特别是――当意见来自他的敌人。 「站好,挺胸,别乱动。」席夜白情不自禁地渴望,更深刻的接触。 米健的肌肤滑如绸缎,韧性十足,触感细腻。 但让席夜白经验老到的指尖所着迷的,并不是表面,而是内里。 在薄薄的皮肤之下,那些充满弹性的肌肉,蕴含着爆炸性的,美的力量。 他可以想像这些肌肉在十米跳台一跃而起,如何绷紧,舒展,令人屏息地拉张出最美的弧度…… 席夜白专注地抚摸着,仿佛品味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终于,他察觉到自己的忘形,若有所失地撤回手。 「从现在开始,保持现在的体重。」 「咦?」米健眼睛大亮,「不用继续减肥了吗?」 「虽然不用减肥,可垃圾食品还是不许多吃。」席夜白冷冷地说,「不良的生活习惯会危害运动员的身体,想跳出4o9c,你就必须听我的。」 「嗯!」 「现在,从客厅到天台跑一百个来回。」 「啊?」 「少嗦,中午吃了这么多,不运动怎么消化?你看你,撑得小肚子都凸出来了,立即给我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夜白沉下俊脸,一声低吼。 巨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米健像被人抽了一鞭似的,倏地一下窜向楼梯,开始努力消化肚子里的红烧肉糖醋排骨葱油饼。 这年头,做吃货不容易啊! 饿了三天,只不过多吃了两个葱油饼,就要跑一百圈啊一百圈! +++++ 米健认命地跑起来。 席夜白坐在沙发上,帮手腕做放松按摩,顺便监督米健。 「十圈。」 「十五圈。」 「跑快点!别偷懒!」 「臀部收紧,加快小腿摆动速度!」 气喘吁吁的米健,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的跳水王子。 脚步踏在楼梯上登登登的节奏。 充满阳光气息的臀部与光裸舒展的脊背,微咸的汗水随着跑动的摇摆而溅落。 一号别墅的青春热度,正在一一飙升。 第三章世纪大酷刑来啦! 一号别墅,正处于十分良好、和谐的气氛中。 被免除了减肥的苛令,米健搬进一号别墅后第一次在这华丽丽的饭厅里尝到饱餐的滋味。 此时此刻,逃家又被哄骗回巢的米健同学,正一脸满足地舔着手指头,享受最后一点肉汁的鲜味。 这家餐厅的外卖实在太好吃了,不知道刚刚入学的席夜白怎么找到这餐厅的,好想问席夜白要餐厅的电话号码。 不过,想想这桌菜送过来时的华丽阵容,恐怕所费不菲吧。 自己好像也……买不起…… 对了,好像也有附送饭后甜点哦!呃,被锁在了冰箱里。 米健格外垂涎地向那个上锁的大冰箱投去充满爱的一眼。 不知道席夜白会不会允许让自己吃上一小口? 刚才把蛋糕放进去时,米健小小地偷窥了一眼,哇靠!里面好多吃的啊!都是米健爱吃的,美丽无比的起司蛋糕先生,娇嫩可爱的霜淇淋小姐,多情妩媚的薯片大叔……如果可以偷到冰箱钥匙…… 「米健。」 「啊!我不敢我不敢!」作贼心虚的米健簌地收回目光,拼命摆手。 「不敢什么?」 「没什么!」 席夜白摘下脖子上的餐巾,放在桌面上,偏过头打量米健。 没有一丝表情的英俊脸孔,让人压力骤生。 「你在游泳馆里说,你想练向内翻腾四周半?」 「嗯!」说到这个,米健顿时兴奋了。 大眼精光绚烂。 「是啊!向内翻腾四周半!真是太美了!赞啊,我如果可以跳出向内翻腾四周半,我死而无憾!」他把雅丽的名言都用上了,「你真的会教我吧?」 他眨巴着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席夜白。 当然,要从席夜白那张来自北极的俊脸上看出他的心思,对米健来说,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务。 反而是席夜白默默地回视时,米健顿时感到了那种过海关时x光在身上扫来扫去的压迫感。 呜哔!呜哔! 警报!奥运金牌的可怕气势又出现啦! 「跟我到地下室来。」席夜白推开椅子,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 米健跟到地下室,立即发现了异常。 地下室多了一样东西。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从地下室的窗口逃走时,西北方向的墙角附近还是空荡荡的,现在却出现了一件怪家俱。 深色的木头材质,稀奇古怪的造型,好像有点眼熟,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不是家俱。 说是凳子吧,可是又太长了。 说是床,又太短了。 何况,凳子和床都用不着这么多牛筋似的绷带缠在上面呀。 难道是席夜白的秘密训练工具? 米健大为兴奋…… 肯定是! 原来席夜白白天出去,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拿回来。 怪不得说冠军都是有秘诀的,没想到席夜白一脸冰块,为人倒很仗义,才做了他搭档几天,他就把独门武器拿出来共用了。 米健顿时对席夜白好感大增。 「你不是说想学向内翻腾四周半吗?我可以教你。」 「喔耶!」 「可是,你能吃苦吗?」 「当然!为了跳水,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从小就喜欢跳水,为了跳水我吃过不少苦头呢,有一次把头都撞在泳池底了。那时候我学校的游泳池不标准,呵。我是说真的,只要可以像你那样,跳出完美的向内翻腾四周半,要我的命都行!」米健拍着挺得高高的胸脯,大声坚定地回答。 「那好,」席夜白修长优美的手指朝那怪家俱一指,口气冷淡地说,「你坐上去。」 +++++ 五分钟后,地下室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妈妈咪呀!放我下来!虐待啊!」 「忍一忍。」席夜白淡淡说着,慢慢把最后一根牛皮索收到最紧。 米健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叫。 「不要!不要啊!痛死人啦!」 他是猪! 这哪里是什么奥运冠军的秘密武器,根本就是电视连续剧里看过很多次的老虎凳呀!怪不得眼熟! 那敌军对我方忠贞不二的地下党员,不就是用这没天理的玩意儿吗? 问题是,他什么时候当地下党员去了?他身上也没什么席夜白需要的机密情报啊! 是了是了! 他今天逃出一号别墅填肚子去了,席夜白一定是记恨这个! 「啊啊啊!救命啊!虐待啊!」 米健像只秋后蚱蜢,被牢牢绑在「新时代老虎凳」上,整个脚背绷得直直的,捆得和凳面完全贴合,席夜白在他小腿胫骨下一点一点地塞入毛巾,把角度垫高。 痛得米健嗷嗷大叫,非常软骨头地吐出一堆认罪声明。 「老大,我知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是故意逃走,我是饿的!人家饿得不行了才逃走的!以后我不敢逃了!我每天吃白粥都没问题,不吃也没问题啊!放开我放开我!老虎凳啊!酷刑啊啊啊啊啊!」 「你自己说的,为了跳水,你什么苦都能吃。」 「冤枉啊大人!你刚才没有告诉我学向内翻腾四周半要坐老虎凳啊!欺骗我幼小的心灵啊!新世纪虐待惨案啊!社长!社长快救我!」 「你呀……」 跳水王子略感遗憾地轻轻摇了摇头,微蹙的优美眉尖今人惊艳。 「为什么总是要把杜元风这个人,挂在嘴边呢?」 风度翩翩,动作敏捷地又加塞了一块毛巾在米健的小腿下面。 「啊啊啊啊啊!」 脚好像被折断的剧痛,让米健眼泪一下子不听使唤地涌出眼眶,拼命地挣扎,沉重的木架却纹丝不动。 泪珠随着激烈甩头的动作,在空中抛出弧度。 席夜白摸摸自己的脸,上面沾着米健飞溅的些许眼泪,隐隐约约带着温暖的湿意,地下室的地板很干净,席夜白席地而坐。 他是那种无论坐在哪里,动作都会显得特别好看从容的人。 坐在米健身边的地上,悠闲地抱着膝盖,神情淡定幽远,如果这是一幅照后,仅仅只照出席夜白一个人的话,谁也想不到这时在他咫尺之外,正有一只小鬼在世界末日一般的疯狂大叫救命。 米健连哭带叫的惨嚎,刚开始的时候感觉很疼很疼,好像脚掌和胫骨被折断了一样,很快,这种激烈的痛变成了木然而凌乱的痛,好像有谁把他从大腿到脚趾的所有骨头一块块拆散了,然后用无数小针在上面乱戳乱扎。 好痛! 痛到死! 席夜白不时把视线垂在电子计时表上。 默默计算到了二十分钟,他终于站起来,随后把捆住米健的牛筋索一条条解开。 米健已经把嗓子哭哑了,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大吵大闹,好像泄了力气似的,在「老虎凳」上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发愣,席夜白解开绑住小腿的绳索时,碰到他的腿,米健猛地抽气。 「不许哭。」席夜白警告。 米健刚刚被他修理得惧了,打个哆嗦,竟然咬着嘴唇,真的没出一点声。 眼泪又吧嗒吧嗒大颗大颗地坠下来。 所有的绳索,终于都解开了。 被释放的两条修长的腿软软靠在凳面上,米健的脚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尤其是脚踝附近,微微一动,好像无数根针扎着。 米健嗤嗤地抽气,完全不敢动弹。 「等一下就会好的。」 席夜白扫了米健一眼,他和很多人合作过双人跳水,米健可以说是其中最没有个性的一个,这也是席夜白选择米健的原因之一,跳水运动员通常有其内心倔强执拗的一面,个性太强,配合上就不容易协调。 席夜白更倾向于要一个听话,好控制的搭档。 可是,打量着眼前这家伙,哭得满脸眼泪,耷拉着脑袋,举止神态眼神都活像一条挨了打的小狗狗……连席夜白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 席夜白弯下腰,双臂伸向米健。 米健吓得往后缩。 「别动。」 下一刻,米健就发现自己身体腾空了,落到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受过「酷刑」的脚被带动,又疼得他眼泪狠狠掉了几颗。 米健挣扎起来,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挣扎只会让他的脚更疼。 为了避免摔到地上,引来更大的痛苦,他下意识地用两手抱住了席夜白的脖子。 席夜白诧异地看他一眼,一声不吭,把他抱上二楼的睡房。 席夜白对肢体的掌控令人惊讶,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温柔而充满力量,米健一开始总觉得他这样不在意地抱着自己上楼梯,过房门,会不经意把自己倒楣的腿撞上某样家俱,痛得自己死去活来。 但那完全没有发生。 除了最开始抱起他产生的那点晃动外,再也没别的了。 从坚硬的「老虎凳」被转移到柔软的床垫上,腿还是在疼,而且是从麻痹状态转为半麻痹状态时那种细细密密的针扎的感觉,米健只好更加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坐姿,等待这些感觉慢慢过去。 席夜白把他放到床上,就打算出去,可走到房门时他犹豫了,又转身走了回来,眉头微微皱着。 他在晚饭前打了电话给医生,医生答应今晚会延长诊所开放的时间,等他过去,为他检查一下手腕。 本来现在就应该过去了,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遗弃了某只小狗的感觉? 米健,明明是他的搭档,而不是什么宠物。 真麻烦。 「想吃点什么?」席夜白在床边坐下,虽然不久前才饱餐了一顿,不过这三天的接触和逃走事件中,他已经知道米健是只喂不饱的吃货。 米健眼睛带着湿气,满腹幽怨地看着他。 把我捆在「老虎凳」上,严刑拷打后,以为给根骨头就可以算数吗? 我又不是小狗! 「冰箱里有……德国起司香肠。」 no! 我不会向香肠低下我高贵的头! 「菲斯利芒果雪糕?」 雪糕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宁死不屈! 「鹅肝酱小饼干?」 鹅肝你个猪头啊! 你刚才对我使用的是酷刑,酷刑啊!难道我这双漂亮可爱的脚踝就只值一叠鹅肝酱小饼干吗? 饼干你个大头鬼! 「不二家千层酥?樱桃乳酪包?……」 一个接一个的好吃的,从席夜白优美的薄唇里吐出。 等席夜白念到「松露巧克力」时,米健咕的一声,直着脖子咽了咽口水。 绝不是米健意志不坚。 只是,生理反应真是一件令人无可奈何的事。 大反派都这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眼看酷刑对地下党员不起作用,立即改头换面,才用糖衣炮弹。 万恶的松露巧克力炮弹呀! 作为宁死不屈,意志坚定的跳水队员,米健很清楚,自己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怀着牺牡小我保全大局的伟大精神――消灭敌人的炮弹! 他已经上过老虎凳,流过男儿泪,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如果不消灭一点鹅肝酱或者松露巧克力,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跳水队的广大同仁。 对了,不妨先吃点…… 「甜点。」米健抿得紧紧的唇,终于松了一松。 「什么?」 「饭后甜点,你锁在冰箱里,我看见的。」米健很肯定地说,「黑森林蛋糕,上面还放了两颗樱桃。」 席夜白哭笑不得。 这小鬼,对吃的还真敏感。 西餐厅送餐过来的时候,那黑森林蛋糕只露了一面就被藏起来了,居然还是被他惦记上了。 席夜白去一楼的厨房里,把冰箱里的黑森林蛋糕拿过来。 「吃吧。」把蛋糕伸到米健嘴边。 「嗷!」米健张大嘴,立即就把黑森林蛋糕那尖尖的一角给咬了下来。 巧克力的浓香散在口腔里。 满足感让米健半眯起眼,像一只咕唧咕唧打呼噜的猫。 「只能吃一口。」 米健又张开嘴时,席夜白把手缩了回去。 「啊?」 「你是运动员,吃东西要有节制。」 「可是你……你说我不用再减肥……」 「不用减肥,并不是说不需要保持体重。你晚餐吃了那么一大堆,给你吃一口算不错了。」 你这个骗子! 我刚刚还打算原谅你对我严刑拷打的行为! 米健深感受伤地瞪着席夜白,手上的黑森林蛋糕。 所有抢米健蛋糕的王子,都是坏王子! 奥运冠军的气场很强大,但一个发怒的吃货,气场也不差。 米健字字血泪地控诉。 「你以为你是谁?奥运金牌很了不起吗?你把我绑老虎凳,对我进行人身禁锢和虐待,还不许我吃蛋糕!你比社长差劲多了,社长以德服人,从来不使用暴力,就算我逃走一百次,社长也不会……」 被席夜白厉光一瞥,音量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我现在要出门。」席夜白站起来,「你这腿,两个小时内动都会疼,老实待在床上看资料影片。」 他按下床头墙上的开关,面对大床的五十五寸大液晶荧幕打开了,播出他早准备好的资料影片。 席夜白往外走,手搭在门把上时,他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的金牌是靠血汗拿回来的,你说的对,那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至少,我对得起自己。」 潇洒离开的时候,没忘记带上被米健咬掉一口的黑森林蛋糕。 席夜白的身影消失后,米健才吐出一口气。 刚才他又没出息地被席夜白用恐怖气场压住了,从他提起奥运冠军,提起社长,那种脊梁发毛的感觉就盘旋不去,瞧席夜白那可怕的眼神,他还担心会被席夜白抓去再上一次老虎凳呢。 幸好,这家伙有事要出门。 可是……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痛个半死,蛋糕只许吃了一口。 减肥令取消,又跑出个老虎凳,不用问,跳水王子是个虐待狂。 以后要是得罪席夜白,他会不会兽性大发,给自己上辣椒水啊? 米健越想越惊恐,忐忑不安地琢磨要不要再度逃走,这次逃走后绝不能再傻乎乎地回来,哪怕席夜白裸体走上十米跳台,跳向内翻腾九十九周半,落水美得像仙女下凡头先着地。 他也,打死不回来! 米健尝试着转了转脚踝,痛得吱吱叫,只好打消立即逃跑的想法。 待在床上无事可做,只能把视线投向席夜白临走前打开的资料影片,呃…… 耶? 这……这不是我吗? 米健惊讶地看着荧幕,这应该是他在跳水队的常规练习,席夜白什么时候录下来的? 他看了一会,发现资料影片的对象并不仅仅是他,还有席夜白,荧幕在不断播放自己和席夜白的个人跳水。 全部是十米跳台。 后段截取最重要的部分,从助跑开始,起跳、空中翻腾……到落水。 播一段自己的,插一段席夜白的。 米健忽然发现,这些片段并不是资料收集那么简单,因为每当他跳出一个动作时,接下来的片段,一定是席夜白跳出相同的动作。 他跳向前飞身翻腾一周半,接下来,席夜白就会跳向前飞身翻腾一周半。 完全没道理呀! 这资料影片一看就是新拍的,以席夜白现在的水准,他根本不用练习这种低难度的动作。 除非……他是故意去跳这几个动作,并且录下来。 还故意和米健的动作一对一的剪辑、对比! 这家伙,难不成是在亲……亲自示范? 米健心脏怦通一跳。 那不知所措,那瞠目结舌,那忽然被雷劈中的幸运感,就像当年在老学校,忽然收到根本没说过两句话的隔壁班班花,害羞带涩的小情书一样。 席夜白在示范? 跳水王子只是为了给自己这只小虾米做示范? 不愧是奥运金牌,行事果然够飘渺! 米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幸亏席夜白已经走了,他也用不着说什么,只需要死死盯着荧幕。 王子殿下一遍遍地出现在十米跳台,扑腾扑腾地往下跳。 米健一颗少男心,也扑腾扑腾地乱跳。 太美了。 飞翔般的起跳,身躯在空中矫健优美地抱团,翻滚,跳水在空中只是一个很短的瞬间,席夜白却拥有神奇的魔力,将刹那化为永恒。 在永恒的终点,一往无回地扎入水中,干净决绝。 五十五寸大荧幕占满视野,满满是浅蓝的水,庄严的跳台,优美的肌肉,白皙迷人的皮肤,颠倒众生的伸展回旋,米健忘了脚上针扎的痛,看得目不转睛,目眩神迷。 恨不得永远只看席夜白一人的镜头。 问题是,这是两个人跳水对比的资料影片。 刚刚看完席夜白精彩绝伦的一跳,立即就有一只青蛙出场,笨拙地在空中翻来翻去,然后啪砰砰!啪砰砰!下水! 这感觉,就仿佛是前一刻才看见世界顶级帅哥阳光灿烂下的沙滩微笑照,下一刻突然钻出一个秃顶啤酒肚大叔,还穿着夏威夷草裙在扭庇股! 恶心! 滚开啦! 米健骂了好几声,才懊恼地想起那只笨拙的青蛙就是自己。 其实他跳得也不太糟,可是和王子殿下「比邻」而跳,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唉,一旦和完美相比,米健能得到的评价,其实就只有那么很苦逼的一千零一个,那就是――很!不!美! 资料影片里大概只有十个动作,不过是反复播放的。 米健口腔里黑森林蛋糕的余韵尚存,啜着最后一点点甜意,一遍遍入神地看着席夜白临走前布置的功课。 「美啊!」每次席夜白入水,米健大叫。 「丑啊!」每次自己入水,米健叹气摇头。 终于,米健羡慕无比地说出了下面这一句心得。 「席夜白的脚尖绷得真漂亮啊!呃?」 他忽然怔了怔。 目光看向自己上过「老虎凳」,饱受凶狠敌人摧残,现在还不能动弹的脚…… +++++ 夜色迷人,万籁俱静。 席夜白踏上一号别墅的门前台阶,打开房门上的电子保全小窗,输入安全密码,然后才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插,一扭。 一号别墅本来也有保全系统,但并没有到达如此森严的程度,毕竟天蓝只是一所私立高中,并非什么国家特殊部门。 现在这一套,是学校依席夜白要求在原基础上改进的内外双保险系统。 作为企业富豪的独生子,和誉满全球的跳水王子,席夜白最讨厌的就是各种无关人等的骚扰。 那些慕名而来的粉丝,还有媒体的狗仔队,难道他们除了偷窥和八卦外,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有意义一点? 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得非常严谨的席王子殿下,完全无法理解那种吃饱了撑着的生物。 只是连他也没料到,这套保全系统第一次发挥大作用,居然是在防止新搭档逃跑偷食上…… 席夜白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只是对手腕做了一套舒缓治疗,就拖到这个钟点,自他出门已经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才经历了第一次脚尖矫正的米健,应该早就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了吧。 下一刻,席夜白立即知道自己猜错了。 「老大,你回来啦?」 推开门后,就看见一道身影从楼梯上热情地扑腾下来。 「还没睡?」 「没。」 「为什么?」 「在看你留给我的资料影片啊。老大,我真的翻来覆去地看哦。」 席夜白不动声色地冷着脸,默默往屋里走。 老大? 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冠以各种头衔,跳水王子、席氏少东、席公子……可从来没人叫过他老大。 这名头不是黑社会专用的吗? 「我有看啊,老大,你跳水的动作真好看。」 「我第一次看那么漂亮的向前飞身一周半啊,原来低难度动作也能跳出这种风采。」 「老大,我看见那个脚尖的区别了。」 「我很聪明吧,嘿。」 以一个五小时前还哭诉酷刑虐待,为了一块蛋糕要死要活的人来说,米健还真不是一般的恢复能力强大。 像一只被抛弃在家里的小狗见到主人回家一样兴奋,围在席夜白屁股后面钻来钻去。 看见席夜白打算去厨房,米健聪明地抢先跑进去,倒了一杯白开水,双手奉上,「老大,喝水。」 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席夜白。 席夜白瞅了那杯白开水一眼,随手拿过来喝了一口,放在桌上。 米健琢磨着自己这个马屁算是拍对了,露出雪白的小牙笑着。 其实,席夜白一点也不口渴。 进厨房,是想检查一下,米健有没有趁着他出门撬冰箱上的锁。他可没忘记出门前,米健对那块黑森林蛋糕的怨念。 「老大,请接受我的道歉。」席夜白回到房间,站在穿衣镜前解领带时,米健又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站在席夜白身后,背书一样地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错怪你了,我现在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的脚尖总是绷得不够直,徐教练也说过,社长也说过,可试过很多法子都无法改善。不过,经过今天的特训,我会绷出最直最漂亮的脚尖。」 类似的话席夜白听过很多。 但是从米健嘴里说出来,却让席夜白心里一动。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在地下室,米健哭得脸上湿漉漉的,却还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也许米健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没有个性。 米健的个性,只是让他这样的人多少感到迷惑而已。 席夜白隐隐这样觉得。 「你怕吃苦吗?」 「不怕。」 「你想跳水时绷出漂亮的脚尖?」 「嗯!」 「你知道这种天生不够直的脚尖,用这种方法矫正,至少要维持两个月吗?」 「啊?」米健声音忽然走了调,脸色大变。 「你不会以为,在木板上绑二十分钟就可以矫正你那先天性难看的锄头脚吧?」席夜白盯着镜子里的米健问。 米健缩缩脖子,一脸发现大难临头的铁青。 「明天还要训练,去睡吧。」 听见席夜白这样说,米健赶紧溜走了。 完全是逃之夭夭的速度。 这一次,没再热情地扑腾,也没再喊老大。 +++++ 第二天还是和前三天差不多的安排,米健被席夜白叫起来,在别墅里压腿,练腰,然后跑上跑下地锻炼体力。 席夜白讨厌把时间用在烹调之类的杂事上,每一顿几乎都是花大价钱叫高级外卖,他做事很细致,在入住天蓝之前已经联系了附近几家口味不同的餐馆,并且和这些餐馆签订合同,随时按席夜白提供的运动员食谱供应饮食。 晚餐还是昨晚那家高级西餐厅。 小牛排味道依然很赞,米健好像吃最后的晚餐一样狼吞虎咽,主菜连配菜吃得一点不剩,差点把碟子舔得干干净净。 吃饱后,投向席夜白的眼神,却充满末日来临般的不安。 「到地下室来。」席夜白站起来。 听见他的话,米健倏地一颤。 席夜白以为他会躲到餐桌后面,但米健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他的脚步比猫还轻,从饭厅到地下室的路上,甚至连一向笃定沉着的席夜白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两次,瞧瞧身后是不是真的跟着他的搭档,瞧瞧米健有没有无声无息地逃走。 出乎意料,米健真的跟着他到了地下室。 看见昨天让他疼得死去活来的「老虎凳」,米健的两只膝盖瑟瑟发抖。 「坐上去。」 「老……老大……」 「嗯?」席夜白鼻子里轻哼了一个音。 下一秒反应过来。 他这样,算是糊里糊涂地认了老大这个称呼了。 「你能不能帮个忙……抱我上去?」米健站在离老虎凳十步远的地方,声音比被淋湿的小猫还可怜。 席夜白招牌的冷眼又扫射过来了,把米健从头到脚,淡淡地过了一遍。 他走过去,把米健打横抱起来,放在「老虎凳」上。 可是,贴身膏药似乎甩不掉了。 米健像树熊一样,两手搂着他的脖子,两腿夹着他的腰,只有屁股挨着凳面。 席夜白只要直起身,整个吊在他身上的米健也随之离开「老虎凳」。 席夜白弯腰,起来,又弯腰,试了两三次,还是没能把米健放下来,那两条搂着他脖子的胳膊肌肉绷得紧紧,不断打着颤。 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松手。」席夜白不得不凌厉地喝了一声。 米健吓得赶紧撒手,坐在「刑具」上浑身哆嗦。 他已经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了,脚骨头一块一块被掰开碾碎的疼就刻在他脑子里。 完蛋了! 米健像木偶似的,耷拉着头,乖乖任老大处置。 席夜白刚绑了两条牛筋索,米健的眼泪就劈劈啪啪往下掉了。 「疼吗?」席夜白奇怪地问。 他才刚刚绑住米健的脚背,还没有开始用力矫正,根本不可能有痛感啊。 米健摇头。 「不疼你哭什么?」席夜白完全搞不懂了。 「我都任凭鱼肉了,还不许哭啊?」一想到自己又要被上「酷刑」,米健一边流男儿热泪,一边发泄起小情绪。 「你现在又不疼。」 「反正等一下肯定疼到哭,」米健吸鼻子,「我先准备一下。」 连极有风度的王子殿下,也被他弄得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咬牙把牛筋索一条条系上,收紧。 正在「做准备」的米健,立即货真价实地大哭起来。 「啊啊啊!好疼!好疼!」 脚掌折断般的痛袭击脑神经,米健一边痛哭,一边惨嚎,「救命啊!酷刑啊!老虎凳啊!席夜白你放我下来!你没人性啊欺负良民!」 席夜白像昨天一样,坐在他旁边,优哉游哉地算时间。 听见米健翻来覆去,像坚贞不屈的地下工作者痛骂卖国贼一样痛骂自己,历来不为他人所动的跳水王子,却在心底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涟漪。 席夜白从来是不为外物所影响,只按照自己计划行事的人。 可是这次,破天荒的,他回应了米健那些乱七八糟的咒骂,试探着米健,「真的受不了吗?要不要我放你下来?你求我,我就放了你。」俊脸上居然带了一丝有趣的微笑。 正高声大骂的米健猛然一滞,很快,继续连哭带叫:「求你的头啊!谁叫你放了?你说要矫正两个月的!你说教我向内翻腾四周半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混蛋!」 「既然是心甘情愿的,就不要又哭又闹的。」 「老大!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这是老虎凳啊!严重虐待啊!就算心甘情愿我也有权哭啊!有权骂啊!分散注意力是重中之重啊啊啊啊!好痛啊!」 这次的「酷刑」,比上一次延长了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后,米健的情况和昨天差不多,再一次嚎到全身无力,软绵绵地瘫在凳子上。 席夜白解开牛筋索,小心地把他抱起来。 感觉到米健的两根胳膊,又不假思索地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席夜白的心情难以解释。 米健已经没有昨天那么胆颤心惊,喘息中有一种知道大难过去的后怕,喷在席夜白耳边,竟然一下让席夜白热得有点莫名其妙。 席夜白轻车熟路地抱着他上楼。 米健在腿麻痹带痛的时候特别怕摔倒,两臂抱得很紧,脸也毫无防备地贴近,长长的睫毛偶尔一扇,湿气隐约沾在席夜白的皮肤上,弄得他右脸颊微微发痒。 「老大。」米健温顺地让他抱着,在他耳边无力地发出一点声音。 「嗯?」 「今天还有黑森林蛋糕吃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有。」席夜白迟疑了一下,回答说。 餐厅今天的送餐里没有黑森林蛋糕,不过,打电话叫他们立即送一个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大,可以……可以吃两口吗?」 真正坚强的吃货,就是即使承受酷刑,吃货精神依然在烂泥一样瘫软的身躯中闪耀光芒。 「不行,只能一口。」 「真的只能一口?那剩下的呢?剩下那么一大块怎么办?」 「我吃。」席夜白终止了米健的减肥,要使两人体重相同,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席夜白增加体重,追上米健的重量。 正需要多吃点高热量食品。 虽然,他讨厌甜食。 把米健放到床上后,席夜白说话算数,立即打电话叫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先喂了米健一大口,然后在米健敢怒不敢言、万分委屈苦闷的目光下,把剩下的大半块蛋糕三两下折分下肚。 「每次进行矫正后,两个小时内都不许下床,这段时间,你就看资料影片吧。」席夜白说,「我在电子播放系统里,给你准备了几套,认真地看看,对你有好处。」 「是,老大。」 只吃了一口黑森林,完全没过足瘾的米健偷偷瞄着席夜白,欲言又止,「那个,老大……」 「什么?」 「你的嘴边,有巧克力酱。」 「嗯?」 不等席夜白反应过来,早就有虎视眈眈的吃货代劳了。 米健食指一伸,戳到那张世界级的帅脸上,在弧度优美的唇边一抹,又迅速地把指头上沾到的巧克力酱一点也不浪费地送到自己嘴边。 嘿嘿,这一家甜点真是赞啊。 巧克力酱是进口的吧,好吃到爆! 幸亏老大嘴边剩了一点,简直是虎口里偷食啊。 看着米健伸着粉红色舌头,一脸奸计得逞地舔着指尖上从自己嘴边沾来的巧克力酱,席夜白脑子里嗡地一下震动了! 回音阵阵。 激动的颤栗窜上脊梁。 席夜白陷入震惊。 他太熟悉这种奇妙的感觉了,那是调动了每一块肌肉,每一滴血液,所有神经一起参与作用的兴奋。 这是,在参加重要比赛,当他登上十米跳台,屏息面对评委和观众,却又在须臾间把评委和观众通通抛之脑后,心中只想到精准绝美的跳水动作时,即将跃向空中时,才会出现的极效兴奋。 可是,现在并不是比赛。 这里也并不是十米跳台。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仅仅因为看见米健这傻乎乎的贪嘴猫,伸舌头舔了几口巧克力酱? 镇定! 必须镇定! 席夜白霍地站起来,动作之猛,吓得舔指头舔得不亦乐乎的米健立即停止了动作,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 「老大,你怎么了?」 为了一点巧克力酱,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你老人家可是奥运金牌啊,有点肚量好不好? 席夜白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北极冰脸,可惜米健观察力不是普通的差劲,不然,他也许可以发现,他新认的老大那双深邃逼人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认真看资料影片,我明天要考你。」 「是,老大。」 席夜白头也不回地离开米健的房间,下到一楼客厅。 昨晚已经和医生碰了头,今天他不需要再去诊所,可是,他不想待在别墅里,内心那种蠢蠢欲动的东西,那种莫名其妙被调动起来的兴奋,让他咬牙。 席夜白知道自己的个性。 任何脱离他的精准控制的事物,都会让他不安,烦躁,失去冷静。 跳水王子最忌讳的,就是失控。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席夜白脑子里翻来覆去,蹦着「米健」这两个字,但这事在逻辑上完全说不通。 米健是那样的没脑子,那样的贪吃,那样的爱哭,那样的傻乎乎,他没有席夜白所最欣赏的坚强、执着、百折不回的品质。 这家伙,热情的时候像小狗,瘫软的时候像条疲懒的小肉虫,还跟他玩落跑游戏。 还整天在他面前不识趣地提起那个叫杜元风的家伙,口口声声叫着社长社长! 凭什么? 米健凭什么引发他席夜白在国际大赛时才会出现的超级兴奋感? 凭什么!? 席夜白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下思考。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他找到了原因。 黑森林蛋糕。 是的,黑森林蛋糕。 他一向很少吃甜食,这东西里面含有大量糖分,还含有大量可哥粉。身体忽然摄取超过日常量的糖分和可哥,都可能导致神经兴奋。 席夜白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也对,他怎么可能为了那个笨蛋米健兴奋? 他兴奋的对象,其实是黑森林蛋糕。 嗯! 一定是的! 第四章 吃货也有吃货的自尊 「我愿意放弃德国起司香肠。」 「我愿意放弃菲斯利芒果雪糕。」 「我……我甚至愿意放弃鹅肝酱小饼干!放弃黑森林蛋糕,等一下……冰箱里已经没有黑森林蛋糕了。反正,我愿意放弃所有心爱的食物!」 米健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席夜白的书房门口,说出他的心声。 「老大,只要让我真正见到甘如南一眼,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把我绑老虎凳上我也绝对不哭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训练。带我去酒会吧,求你啦,老大!」 换了别的事,米健可能会摸摸鼻子,宁愿忍一忍也不去撞北极王子殿下那层厚厚的冰墙。但是,这是甘如南啊!说什么也要争取到底! 甘如南,米健心中永远光芒万丈的跳水之神,参加过三届奥运,获得过七枚奥运金牌,被称为「跳台上的不朽丰碑」。不,和别的崇拜者比起来,米健并不在乎那些金灿灿的挂在脖子上的贵金属,米健在乎的是甘如南,是这个神一样的存在。要不是甘如南,米健也许根本就不会进跳水队。 米健五岁时,还不知跳水为何物,为了看心爱的动画片,乱按遥控器走马观花地换台,不料换到奥运直播,甘如南正巧在十米跳台上,犀利一跃,几秒间在半空的腾挪翻转,震撼了懵懵懂懂的米健。 那美如蛟龙的矫健身影,仿佛不是插进水中,而是直直插进了五岁孩童的脑中。从此米健认定,跳水是最好的最棒的事。但人生,总是很恶趣味地搞点年龄差距,喜欢有缘无分、邂逅无门这种恶俗桥段。 那一年,五岁的米健萌生了对跳水的情愫,甘如南却已经二十八岁,第三次参加奥运,拿到他人生中最后一枚金牌。此后甘如南在一次国际大赛中严重受伤,从此退隐。到如今米健终于也站上了十米跳台,好不容易勉强算是一个会跳水的小家伙,偶像却已在跳水圈中销声匿迹。 想起这位无缘一见的偶像,连米健这只纯吃货,也会发出诗人一样的感慨――恨不早到人世十二年!恨不生于甘如南时代!自己这个大粉丝,连当追星族,围观送鲜花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啊!?甘如南,是米健心中一个完美无瑕的梦,比席夜白的向内翻腾四周半还完美,米健以为这辈子和偶像是地和天的距离,所以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奢望也只是偶尔冒起,想想就算。就像有人一辈子吃斋念佛,但没想过有一天要和如来佛面对面,握个手,来个意大利式拥抱。 可是……可是!为什么甘如南庆祝四十寿辰的酒会请柬,会在一号别墅出现? 这张意味着可以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甘如南的请柬,这张珍贵到爆的请柬,为什么会被毫不重视地丢在客厅的杂志架上,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报纸附送的超市优惠券同一待遇? 这可是甘如南,甘如南啊老大!你有没有搞错?你脑子坏掉啦! 米健在客厅不小心翻到那张请柬时,完全震惊了,僵硬了,愤怒了,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求不来的邀请,你你你……你居然就这样随便丢一边,欠揍! 米健拿着那张红底漆金,贵气十足的请柬,打算一口气冲到席夜白书房,揪着王子殿下的衣领,对他高贵俊美的脸饱以老拳,再喝令他必须带着自己去酒会,一偿与偶像邂逅的夙愿。不过,打算终归……只是打算罢了。 米健雄纠纠、气昂昂来到了书房外,摸摸自己的胆子,心虚地发现,原来它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肥。 揪王子的衣领?抽王子的脸?这样做的话,自己的下场铁定比被活取熊胆的月亮熊还凄惨。既然不敢揪衣领抽脸,那就……只能摇尾巴了。 「老大,你一定能体谅我一个跳水小后辈对前辈的仰幕之情,对吧?拜托你了,老大。」 尾巴摇啊摇,使劲摇。 「你大人有大量,做好事有后福……」 米健眨巴乌黑的眼睛,垂手站在书桌前。桌面上,放着金灿灿,闪瞎狗眼的甘如南四十寿辰酒会请柬! 「我好想见甘如南啊,求你啦,老大,今晚的酒会带我去吧。」 席夜白的视线放在手里的书上,头也不抬:「你很闲?加做一百个伏地挺身。」「呃?」 「两百。再磨蹭就三百。」 「啊啊啊!我立即做!」米健二话不说,趴在地上,双掌撑着书房厚实的地毯,利落地做起伏地挺身。 一、二、三、四、五、六、七…… 「带我去,好不好?」米健一边呼哧呼哧地做着伏地挺身,一边不死心地央求,「反正就是一个晚上,要做的训练我回来补,加倍补!」 不由想念从前啊,社长是多么好说话。社长总是温柔的,微笑的,只要央求两句,社长什么都会答应。 「老大,你就顺便带上我一个吧。反正你也要去的。」 「没这个打算。」 「什么?你不打算去?」米健猛然停下,不敢置信地扭头,瞪着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 可以见到甘如南啊!活传奇一样的甘如南啊!你居然不去? 「我不参加无聊的酒会。」 欠揍啊你!敢说甘如南无聊?米健在肚子里咆哮大骂,忽然发现席夜白的目光,从书上缓缓移到自己身上,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他打个寒颤,赶紧手臂运力,继续呼哧呼哧地做他的伏地挺身。糟糕!刚刚做了多少个来着?忘记数了。从头再来吧。 一、二、三、四…… 嘴上还是没有歇着。 「让我去吧,老大。甘如南对我有很特殊的意义。」 「我是因为他才爱上跳水的。」 「我五岁时看电视,看见他的奥运跳水决赛。那是我第一次看跳水。」 「人总有第一次,那是最最最珍贵的梦,不管后面有多少跳台牛人,在我心里,甘如南始终是排在第一的大神。」 「老大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第一次吧。那种从小孩子开始,就怎么都忘不了的记忆。」 这家伙,就像个自动翻碟的留声机一样,翻来覆去地聒噪个不停。席夜白把书丢回桌上。 「三百。」 「哇!老大饶命啊!」 「四百,再说话就五百。」 ……。 这个世界,总算清静了。 做完四百个伏地挺身,米健从厚地毯上爬起来,熟练地做着放松动作。穿着纯棉白背心的胸膛充满活力地起伏着,汗水让后背晕染出一片,透出漂亮的肉色肌理。书房里充满了独属于米健的微咸的汗味,却一点也不难闻,像干净的浴缸里放满了温水,加了一点青草味的浴盐,让人有想沉浸到里面去的冲动。 「老大……」 席夜白瞅了挨过来的搭档一眼,让米健识趣地闭嘴。他还是不习惯老大这个称呼,但米健总是口口声声,叫得很自然。自从第一次不自觉地应了,老大这两个字就好像被强力胶黏在了席夜白身上,扯也扯不掉。 「跟我来。」 米健跟在王子殿下身后,走进王子殿下的睡房。一号别墅的等级分明,一共就两级,席夜白是最高级,米健是最低级。米健的睡房,席夜白不用敲门就能进去;席夜白的睡房,米健则是非奉诏不敢轻入。 此刻米健站在房间中央,好奇地四处打量。 果然,像杂志上卖广告的词,红果果的低调奢华。这种地方连贼都怕,扑鼻而来的华丽气味,一切都是令人心惊胆颤的精致,连床头柜的小小把手都银光闪闪。反光如明镜,不小心碰一下,一定会留下足以作罪证的指印。也只有席夜白,能在这水晶宫般的地方坦然入睡。 「拿着。」 眼前忽然什么东西飞过来,正转着头到处看的米健慌张地抱住了。 西裤?衬衫?西装? 「提着衣架,好好拿。」 米健赶紧珍而重之地提起衣架。虽然不太懂衣服,不过刚刚摸了一把,料子很舒服,一定是很贵很贵的上等货。 「洗个澡,换上。」 「啊?」 「去酒会要穿得能见人,你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我带出去丢脸。」 「啊?啊!」米健觉悟过来。 我可以去酒会啦?我要见到甘如南啦!啊啊啊啊啊! 欣喜若狂之后,当然是感激涕零。 「谢谢老大!我一定不会让你丢脸的!以后就算你叫我减肥,我也照办!叫我做五千个伏地挺身,我都立即做!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所有的松露巧克力、鹅肝酱小饼干、黑森林蛋糕…… 呃?对了,老大啊,为什么最近你都不买黑森林蛋糕了?」 跳跃的思维在情绪激动下更难控制。米健兴奋地做感恩宣言时,忽然跳到了另一个诡异的话题。黑森林蛋糕忽然从餐桌上失踪了,这个现象他早就注意到了,为什么呀?黑森林小姐是那样的俏丽、迷人、甜美。 席夜白黑亮狭长的眼睛,蓦地眯了眯,冷冷地说,「再嗦就别去。」 「嗷!我不问了!我立即去洗澡!」米健抱着王子殿下借给他的高级服装,一溜烟跑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米健又跑到书房找到了王子殿下。 「老大,怎么样,看起来不错吧。」 洗澡后的米健眼睛更加乌亮,皮肤透着健康的淡晕,换上刚刚那一套高级男装。他觉得既然借穿了人家的衣服,礼貌上就应该让人家过目一下,所以换好后就赶紧过来了,还在席夜白面前尽责地转了一个圈。 他和席夜白身形差不多,穿席夜白的衣服简直像量着身子订做,活脱一个不知世间险恶的少年公子。「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连席夜白第一眼看见,讶然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欣赏,可那难得的欣赏稍瞬即逝,王子殿下脸上隐约露出一点不满,沉声说,「你过来。」 米健茫然地走过去,带着一股清新干净的肥皂香。 他靠近,席夜白反而从椅子上起来了,转身走开,米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他后面。 又进了浴室。席夜白打开浴室的柜子,找出一样东西。 「站好。」 身后忽然响起嗡嗡的电机声。后脑湿漉漉的头发被吹拂着,是热热的暖风。 「别动。」听见耳边低沉的警告,米健顿时不敢动了,脖子僵硬地瞪着面前的大镜子。 王子殿下在帮他吹头发? 王子殿下在帮他吹头发! 嗷啊! 殿下你来真的? 你不是北极冰块做的吗?手里握着吹风机,会不会把你热到融掉啊?哎呀不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样接受王子殿下的服务,会遭天谴吧?老大你这是在玩我吧?你不要吹着吹着,忽然起了坏心眼,用吹风机敲我的头哦。 「眼睛瞪这么大,见了鬼?」席夜白即使手持吹风机,做着家庭主妇级的动作,也还是王子派头十足,冷淡的目光,在镜子里和目瞪口呆的米健相遇。 「我……我以为只有社长才会那么好心地帮别人吹头发。」 在后脑晃动的吹风机停了一停,热风集中吹着同一块头皮,产生轻微的灼痛感。很快,吹风机又晃动起来,有条不紊地沿着微湿的发尾平移,像风经过秋天饱满迷人的麦田,短短的黑发仿佛波浪般起伏。 「杜元风帮你吹头发?」 「经常啊,我们是搭档嘛,亲如兄弟,合作无间……哎哟!好疼!」米健惨叫一声,摸着可怜的后脑勺。 果然,被吹风机狠狠敲了一记。 被王子殿下服务,是会遭天谴的! +++++ 出门的时候,被吹风机敲到的地方已经不怎么疼了。 米健唯恐被丢下,规规矩矩,亦步亦趋,跟着席夜白身后,上了停在一号别墅门口的加长型房车。 这么大的车厢,两个人坐,实在太宽敞了。 米健忍不住瞄瞄对面的王子殿下。 在一号别墅里住了这阵子,见惯了席夜白穿休闲装,米健还是头一次看见席夜白穿黑色晚礼服,深邃如夜的布料贴着腰线,容颜俊朗逼人,原来冷漠有时候也是一种魅力,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优雅,让所有稍微离他近一点的生物都不敢随便呼吸。 能不能别这么帅啊,叫别的男人怎么活…… 米健想起整天叫嚣死而无憾的女队员。 现在坐在王子对面的如果是雅丽,九成已经尖叫着休克了。 接触到席夜白不耐烦的目光,米健才知道自己直勾勾的目光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赶紧吐吐舌头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 「老大,你的车好大啊。为什么你不自己开车?男人都喜欢自己开车吧。如果我有车,我也会想自己开……」 「你是不是想我现在就踢你下车?」 「呃,我闭嘴。」 傍晚时分,林荫间的路灯次第亮起,房车顺着环形的盘山公路上行,米健看着窗外爬满藤萝青苔的山壁,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朝拜的神圣之路上。 路的尽头是一栋位于山腰的别墅,前门华灯已亮,远远窥见璀璨的灯光,仿佛是给远客们的指引。 客人一定不少,而且非富则贵,门前停得满满的各式各款的名车,足以开一个世界级的名车博览会。 到了这里,米健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席夜白选择的房车,是非常非常低调的。 「席先生,多谢赏脸。」门口西装楚楚的接待人员不需要看请柬,一眼就认出了席夜白,彬彬有礼地向他表示欢迎。 米健像个小跟班一样,老老实实尾随着席夜白,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 一进去,他就呆了。 他看见了最熟悉的东西――游泳池和跳台。 是的,比赛级的标准游泳池和跳台,就在一楼大厅!仿佛谁把这栋造价高昂的别墅的内部掏空了好大一块,再将游泳馆的内部设施,硬生生移植过来。 天花板高得不可思议,垂挂着不知价值几何的硕大水晶灯,下方清澈微蓝的游泳池折射出粼粼波光。 游泳池四周非常宽敞,脖子上系着领结的服务生端着圆盘,在盛装而来,谈笑风生的客人中蝴蝶般穿梭着,供应美食和香槟。 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被奇思妙想所结合,中心是神圣洁净的跳台,清澈荡漾的池水,四周外延,却是织金点翠的地毯,奢华柔和的壁灯。 靡靡绮丽之音,在半空中若有若无,妩媚流转。 席夜白一出现,就招惹了不少目光,大家都认得这位天之骄子,然后,自然也把目光纷纷移到席夜白身后的米健身上,窃窃私语。 「那一位难道是……」 「不会是新搭档吧?」 「谁这么好命,让他看上?」 「好命还是歹命,两看吧。」 「席公子风格不改,还是没点忌讳。周印容好像今晚也来了。」 「跳水王子家底厚,周印容再受气也要忍着。」 可怜的米健,他参加过的场面最盛大的活动,也不过是天蓝高中的新年晚会,当时见到晚会供应俄罗斯鱼子酱就已经乐昏了头,哪里经历过这种程度的洗礼? 简直不知道该把心神定在哪里才好。 向来只有一根筋的米健,思考过多就会大脑当机。此刻王子已经帅到掉渣;别墅大厅的跳水台让人震撼;服务生端着的银圆盘里,法式鹅肝和松露齐飞;何况还有众人集中在他身上的审视的犀利的目光…… 昏昏然之间,忽然大吃一惊,老大好像不见了!米健赶紧四周看看,发现席夜白就在自己左前方,才松了一口气,紧张地跟上去,脚下却忽然一绊。 匡! 身边一个木架子猛然倒下来,挂在上面充当摆设的铜锣狠狠撞到大理石地面,这具有中国特色的乐器非同小可,一声响彻全场的巨响后,还奏出冗长的颤颤余音。 嗡嗡嗡嗡嗡―― 这下脸丢大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对米健行起注目礼。 「对不起。」米健满头大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把地上的木架子扶起来。 偏偏那木架子是见鬼的艺术造型,四个木脚设计为活动的菱形,摆的角度不对,挂上重物就容易倾斜。 米健把铜锣捡起来往上面的钩子上一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架子砰地一下又倒了。 再一次,铜锣声响彻全场。 又是嗡嗡嗡嗡嗡―― 现在就算想假装镇定,也假装不下去了。 「对不起!」米健狼狈地大声道歉,恨不得以头撞铜锣以谢罪。 「呵。」人群里传来轻轻的一笑,很短促。 米健没在意,就算有人笑话,他也是咎由自取,他以负责到底的态度把木架子再一次扶起来,一手提着那个罪该万死的铜锣,在挂和不挂之间犹豫徘徊,紧张郁闷得半死。 铜锣啊,你饶了我吧。 我是来朝拜偶像的,不是来踢馆的呀! 席夜白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把他手里的铜锣拿开,随手递给服务生。 「老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丢脸的。 席夜白瞥他一眼,语气平淡如水,「主人家在这里,你打个招呼。」 喀嚓! 米健小可怜的脑门,被闪电活生生劈了。 虾米!?甘如南在这里? 自己生平最丢人的一刻发生时,甘如南就在这里!他亲眼目睹我踢他的馆了? 米健递给席夜白的眼神,赤裸裸地哀求着,老大你肯定是在玩我对不对?但王子殿下显然没有玩他的兴致,下巴往左边轻描淡写地一扬。 顺着那个方向,米健惊恐万分地看过去,然后见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他曾经买过很大的海报,贴在宿舍的墙上,每天看着,对它说,以后我要像你一样,很棒很棒地跳水。 米健的心,突突地急跳起来。 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神啊,神啊! 甘如南,甘如南原来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走过去不到五步。在人群中,他的偶像如此独特,他刚才就应该一眼认出来的,不仅仅因为他知道甘如南的模样,还因为……甘如南是所有人中唯一坐着轮椅的! 「你……你好。」憋了半天,米健结结巴巴地憋出了两个字。 没出息啊,好不容易见到偶像,心里早准备了多少仰幕的话啊。 镇定!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绊了一下……」米健站在神祗面前,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明明知道不应该,但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扫过甘如南的轮椅。 他知道偶像当年是因伤退出,但是从不知道……轮椅? 甘如南注意到他局促不安的目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主动解释了一句,「运动创伤,颈推第三节神经断裂。」 四十岁的男人有着别样的成熟韵味,穿着白色礼服,坐在轮椅,周围的人站着,都高他一截,他却顾盼生辉,宛如坐在宝座上的帝王,在环视群臣。 他转头看向席夜白,眉间带着一丝兴趣地询问,「你朋友?」 颈推第三节神经断裂,甘如南唯一可以转动的,也只有头部而已。 「我搭档。」席夜白平静地回答。 四周有一股微微的骚动,很快又归于沉寂。 射向米健的视线,又多了几分苛刻的挑剔。 「你叫什么名字?」 米健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偶像是在问他。 「我我我……我叫蜜饯。」紧张到走调的回答。 「蜜饯,这么可爱的名字?」 「他叫米健。」席夜白说。 「哦,还是很可爱。」甘如南对米健露出一个微笑。他这样的偶像级人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微笑对米健来说有多珍贵,米健还在发呆,甘如南就又把头转了过去,看着席夜白,「你这个新搭档,很像我当年,是不是?」 席夜白霍然回他一个锐利的眼神,压低声音,「我不觉得。」 甘如南豁达地笑了。 「你难得来,我们聊一聊。」甘如南说。 也不见他怎么示意,就有一个男人走过来,熟练地推着他的轮椅,向客厅的尽头走去。 席夜白刚转过身,米健蹭了过来,「老大……」 你不会打算丢下我一个吧? 「我和甘如南有点事要谈,你在这等我。」 「啊?」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啊! 在这我就只认识你,这样丢下我,很没道德。 「这里的鹅肝和松露,都可以吃点,但不许喝酒。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看着席夜白的背影,米健欲哭无泪。 搞没搞错?还说是搭档。 你以为我是只要有鹅肝和松露,就什么都不在乎的吃货吗? 吃货,也有吃货的自尊心! 「来点鹅肝怎么样?」耳边响起悦耳低沉的声音。 「没胃口。」 米健耷拉着脑袋回答,下一刻骤然惊醒过来,霍地转头看着身后的人,惊喜交加。 「社长!?」 +++++ 主人的书房里,推轮椅的男人已经默默离开了,临走时无声无息地把房门关上。 外面的喧嚣和音乐,再也没有一丝可以流泻进来。 房间里静得几乎染上了一丝诡异。 「有话就说,我不想浪费时间。」席夜白没露出任何情绪地开口。 他没有找椅子坐下,站在楠木书桌旁,身姿笔挺,看在甘如南眼里,除了欣赏还有一点莫名的难过。 十七、八的年纪,也只是个大孩子。同龄人中多半会有放纵不羁的一面。 但席夜白没有。 他成熟得太早,完美得几近苛刻。 坐拥别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成就,却时刻都像他站立的姿势,笔挺绷直,连哪怕只是挨着书桌的边倚一倚,都不肯。 「我和你父亲谈过了。」甘如南说,「你可以参加下一届的奥运会。但奥运会结束后,你就要正式退役,回到席氏。公司,你始终是要接手的。」 房间里出现片刻沉默。 席夜白漆黑深沉的眸子碎晶闪烁,像从十米高台往下俯视泳池的粼粼波光。 甘如南想说什么,还没有开口,席夜白的声音已经传进耳里,很简单的三个字。 「知道了。」依然是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的语气,「没别的事了?」 「你手腕的伤怎么样?」 「还好。」 「听说你要参加全国春季锦标赛。」 「对。」 「你已经拿了数不清的国家级金牌,多一枚少一枚无所谓。你需要时间养伤,再这样乱来,会留下终身后患。」 「只要坚持到下一届奥运会不废掉就行。反正奥运会之后我就退役,这双手也没多大用处了。席氏的钱这么多,我就算连手带脚全废了,都能奢侈地过好几辈子。」甘如南扭头。 席夜白的视线在半空中悠悠转来,刚好和他的目光遇上,电光石火地一撞,似有火花无声溅落。 甘如南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想了一会,用商量的口气说:「我知道,你拼着命受伤也要参加春锦赛,是为了你那个小搭档。他没有大赛的经验,要参加四年后的奥运会选拔赛,也必须先在各种比赛上累积分数。但这个问题,可以用更好的方法处理。参赛不一定要你陪他,双人跳水,我可以先帮他找一个够资格的搭档。当然,这个人只是和他在比赛上搭档,平时练习他还是和你一起,为奥运会做准……」 「不。」 「夜白。」 「没得商量。」席夜白声音很轻,话里的意思却很重,一字一顿,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晰地说,「他是我的搭档。我选择他,我陪着他。」 甘如南眯起眼睛。 他有点焦躁,甚至想举起手狠狠地揉自己的头发,这是他多年前在比赛中感到烦躁时用来稳定情绪的方法。 但他的手已经再不能举起,连弯曲一根小手指都做不到。 再大的情绪,也只能眯一眯眼。 「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你拥有一切,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一点。」 「拥有一切?」席夜白冷冷地说,「我拥有的,只是从跳台上跃起,往下坠的那几秒。除了这几秒,我不觉得自己还拥有别的。」 甘如南一阵心痛。 席夜白是天之骄子,是媒体的宠儿,跳水界的王子,光环一层又一层,金灿灿,明晃晃,同时却又如此寂寥荒凉。 荒凉得太久,所以淡漠,像来自北极。 假如甘如南可以站起来,他一定会站起来,紧紧地拥抱他,把身上的温度通通传给他,但他站不起来。 也给不了拥抱。 「夜白,你今天为什么会来?」甘如南问,「我以为你不会理会我的请柬。」 席夜白仿佛名师雕刻的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恍然间有些朦胧不清。 那一闪的回溯记忆,瞬间拉回。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你还记得自己的第一次吗?舅舅。那种忽然之间就明白了,我就想跳水,想跳到很高的地方,漂亮地翻滚着落到水里的冲动。」席夜白微微一笑,从走进书房的那一刻起,这是他第一次融化了脸上的冰霜,「我记得我第一次,就站在泳池边。妈妈站在十米跳台上,跳起来那一刻,我看见了天上的仙女。她就像,在自由地飞。」 +++++ 久旱逄甘雨,他乡遇故交。 社长,你就是我的甘雨,我的故交! 你永远是我最红果果,最亮闪闪的大救星! 大厅里,遭到席夜白「无情抛弃」的米健,已经被杜元风带到餐桌旁坐下。 杜元风故意选择了角落的餐桌,米健被安排在靠里面的位置,杜元风的身形很好地隔绝了大部分陌生视线,让米健心情好多了。 就算神经再大条,被整屋子的人当奇怪小动物一样打量,那感觉也很不爽呀! 「还是社长你对我最好。」米健一边呜呜嚷嚷地感激,一边干掉了杜元风从服务生那里弄过来的五碟香煎鹅肝,六碟松露。 受伤的脆弱心灵,总需要食物来好好安慰。 吃完了鹅肝松露,杜元风照老习惯递来纸巾,帮米健擦擦嘴角的残汁。 「在学校笨手笨脚也就算了,到了这种场合,你还是一样的毛毛躁躁。」 「我不是故意的呀,我怎么敢踢甘如南前辈的馆?」米健哭丧着脸,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地问,「社长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 「收到请柬就过来看看。」 「社长也受到了邀请?」米健一脸崇拜。 不愧是最厉害的社长,没被席夜白比下去。 「嗯,最近拿过国家赛以上跳水冠军的都有收到请柬吧。甘如南毕竟是跳水界受人尊敬的老前辈,除了优秀的跳水运动员,还有不少声誉很高的跳水裁判来了。」 「啊?裁判?这里不会也有奥运会的裁判吧?」 「当然会有,怎么了?」 呜! 米健悲催得连美食都吃不下去了。 刚才精彩的「铜锣表演」,不但被偶像看见了,还被一堆的裁判看见,妈咪呀!以后让他米健怎么混? 说不定比赛时一站上跳台,下面的裁判就会很快活地说,看啊,这就是到甘如南家踢馆那个铜锣少年…… 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元风的手伸过来,把米健埋在碟子里的脸托起来,温柔地揉揉他的头。 第五章 你跳我也跳 「米健,社长想请你帮个忙,行吗?」 米健以一副我太丢脸了,请你直接勒死我的眼神,伤心地看着杜元风。 不过杜元风比他更强大,直接给了他一个「社长真的很需要你帮忙」的眼神。 杜元风一向是温柔又充满保护欲的,一旦极罕见地动用隐隐恳求的眼神,就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让米健立即生出「就算去死,也要在死之前先帮社长这个忙」的雄心壮志。 「可是,我能帮社长什么忙?」 要我帮你吃鹅肝和松露吗? 「甘如南的四十寿诞,怎么可以少得了跳水这个重头节目,今晚有不少跳水新秀做表演。这么多裁判在场,是给他们留下好印象的机会。我也有幸被邀请一跳,不过,他们在请柬上说明希望我表演双人跳水。你知道,我只和你练过双人跳水。孤掌难鸣,我本来只能拒绝这难得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幸运,你刚好也来了。」杜元风含笑的眼眸,能把人活活溺死在春风里,低声说,「怎么样?肯不肯和社长跳一次十米跳台?你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社长对他这么好,他为社长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何况只是一起跳个十米跳? 两人配合了一年,练了无数个十米跳,小问题。 米健毫不犹豫地点头,席夜白阴沉的俊脸电光石火般在脑里一闪,后脑被吹风机敲过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好像有点疼了。 呃,席夜白…… 但是,是席夜白先把他丢下的。 再说,不过是表演性的一跳,又不是和社长去参加比赛。 偶尔换搭档也是一种练习方式,跳水队里就这样做过,他去年就和许乐安、白展上十米台练过几次,社长作为他当时的固定搭档,也站在一边笑眯眯的,没说什么。 席夜白好歹也是奥运冠军,应该不会这么小气。 「可是社长,我现在练习的难度很低,在这么多高级数的裁判面前会不会太小儿科啊?」 「不怕,表演秀选择的难度都不大。向前翻腾一周半屈体,你有没有把握?」 「嗯!这个我们练过很多次了。」米健一听是这个低难度的,顿时有了信心。 「那就跳这个。米健一定会跳得很棒。」 「社长你真是太会鼓励我了。」米健说,「但是,我没有带泳裤。」 「我带了。」 「哇!社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都有预备。」米健乐呵呵的,其实,在社长身边什么都被照顾得很好的感觉,真不错耶。 自从遇到席夜白,一切天昏地暗。 还要上「老虎凳」。 当然,席夜白的「老虎凳」其实是为了自己好,用这个来怪王子殿下,也说不过去呀。米健在心底轻轻抽自己一个小耳光。 杜元风拍拍米健小狗狗的头,站起来,「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拿你的泳裤。」 别墅大厅既然有泳池和跳台,自然也有配套的更衣室。 如此盛大的酒会一般都请专业的公司策划,每个环节都有负责人,杜元风在更衣室里找到负责跳水表演的人,轻车熟路地聊了几句。 「要把单人跳改成双人跳?」 「是。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这又不是正式比赛,自由性很大。杜少爷要求,我会安排改动的。」 「你们公司策划很出色,我表姐半年后在爱琴海办婚宴,我打算向她推荐你们。」 「谢谢杜少爷!对了,不知道和你配合双人跳水的那一位,是否需要我们提供任何跳水相关物品,我们准备了……」 「不用,我搭档向来只用我们杜氏旗下的品牌泳裤。」 杜元风把自己放在更衣室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条新泳裤,白底黑色镶边,精心的孤形贴边设计,可以很好地衬托出运动员臀部健康优美的线条。 侧边有一个小小的「d」,是杜氏的标志。 这条是绝对适合米健的尺寸。 在杜元风的脑子里,甚至可以立即浮现米健穿上它的样子。 本来,没指望过今晚可以遇上米健,只是过去这一年里,早就养成了为这小家伙准备所有贴身用具的习惯,新款泳裤一出来,顺便就把适合米健尺寸的塞了一条到常用的袋子里。 真正的搭档…… 就像孪生子,每一个动作,都感应到彼此。 席夜白这高高在上的所谓王子,不过是一头掠夺的狼,活生生地把米健,从自己身边抢走了。 贵宾们对酒会最后的重头戏都有所耳闻,飘荡在半空的音乐一停下,大家自然而然地把视线转向大厅中央的跳水台。 受到邀请的新秀陆续上台。 水花在游泳池溅开,漾出圈圈涟漪。 空气中,水的味道清晰起来。 每一道身影优美地跃入水中,四周都会响起一阵掌声,不过多半是礼貌性的示意,缺了一点热烈。 能被邀请到甘如南的寿诞酒会上做表演,不会是泛泛之辈,但在场的都是跳水界的元老精英,当过国际性赛事裁判的不在少数,见多识广,自然难以讨好。 要撼动这些人的眼球,哪有这么容易。 周印容缓缓晃着已经空了一大半的水晶杯,站在离泳池最远的角落里,看着跳水台的方向,显得冷傲而漫不经心。 「小菜鸟们争相表现的时候又到了,多乏味的饭后娱乐。」 旁边伸来的手,忽然把他手上的水晶杯取走,放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葡萄柚汁?酒会的果汁是给女士准备的。」 在他身后出现的美男子特立独行,在所有盛装的宾客中,他穿一身轻松简单的休闲服,牛仔裤开着喇叭口,染成金色的长发松垮垮地扎成马尾,随时可以丢上大屏幕去演年轻英俊且潇洒不羁的艺术家。 这种不和谐的打扮在酒会中特别招眼,偏他大大方方,泰然自若得很有底气,喝光周印容杯子里的葡萄柚汁,鄙夷地撇撇嘴角,搁住服务生,要了一杯伏特加,递给年轻的奥运亚军,「这杯还你。」 「我不喝酒。」 「不是你不喝,而是席夜白不准,够烦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不过他现在管不了你了。老实说,席夜白和你拆伙,真是放了你一条生路。来,干一杯。」 周印容抬起眼,略略带了不满,「甘先生,我知道在酒会上拒绝主人不礼貌。不过,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你搞错了,奥运银牌。」甘忆寒有趣地笑起来,「在这里,我那个大名鼎鼎的爸,才是主人。」 这时,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掌声,劈劈啪啪,比刚才热烈了很多。 两人下意识地回过头。 水面涌动,游泳池里冒出一个头,刚刚表演过的跳水小将正向池边游来,上方的液晶屏幕里出现几个硕大的字:左水安,109c。 「是109c。」甘忆寒啧了一声。 109c,技术名称叫向前翻腾四周半抱膝,在十米跳上的难度系数是相当高的37。 这个叫左水安的新人想必苦练了很久,刚才完成的动作品质上佳,才能博得宾客们赞赏的掌声。 跳水表演到目前为止,数他的一跳最有看头。 「江山代有才人出,跳水圈的推陈出新更可怕,好像每隔几天就能跑出一匹小黑马。」和周印容并肩站着的甘忆寒也不禁低声称赞,「这个难度,就算是参加奥运会都拿得出手了。」 周印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应,「娱乐表演和奥运,不是一回事。」 只要肯用功,有点天分,谁都能在训练时跳出个高难度动作。 问题是,在奥运会那种大场面里,万众瞩目,裁判毒辣的眼睛挑剔地盯着你,前程荣辱,就系于那几秒。 你能心如止水? 能保证发挥到最佳? 没参加过奥运的人,不会知道那种泰山压顶,能把神经活活扯断的压力。 所谓的新秀、黑马,平时表现令人惊艳,临阵却一塌糊涂的,多的是。 周印容不屑地想着,视线经过显示屏,忽然定了定。 发现周印容的表情起了微妙变化,甘忆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屏幕的内容已经换成了:杜元风,米健,103b。 「杜元风最近才拿了锦标赛金牌吧?我爸还点评他是最有潜力的新人。今晚大好表现机会,居然选这么低级数的动作。向前翻腾一周半屈体……不是只有16的难度系数吗?」甘忆寒不解地摇头。 周印容也有同样的疑惑。 他看过杜元风的比赛录像,虽说是新秀,但功底很好,动作干净漂亮,甚至可以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了。 拿了全国锦标赛金牌的人在行家面前表演向前翻腾一周半屈体这种小玩意儿,怎么拿得出手。 会这样做,难道是因为…… 「他要顾及搭档的水平。」周印容说。 「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双人跳水最叫人郁闷的就是这一点,个人技术再好,也架不住搭档太次。嗯?等一下,」甘忆寒想起什么似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惊讶,「这个米健,不是席夜白的新搭档吗?怎么突然和杜元风一起跳了?」 因为米健和杜元风才是一对。 周印容在心里冷冷回答。 席夜白和他拆伙后,他一直在注意席夜白的动向。 席夜白会选择谁来当新搭档? 自己合作了四年的席夜白,会选择哪个陌生人来代替自己? 这问题像蛇的毒牙,紧紧咬着最敏感的神经,就算不断对自己说,不要理会,席夜白挑谁和你没关系,也没有用。 有的事,不是你说不理会,就能不理会。 一旦知道了米健这个取代了自己的名字,就无法丢到一边,周印容调查过,当然也知道,席夜白这个搭档是从杜元风手上硬抢过来的。 呵,一脚踢开合作多年的自己,抢别人的搭档。 就像把两张完整的邮票撕开,各捡了一半,生硬扭曲地黏合。 「出来了。」 通往更衣室的通道口,杜元风和米健穿着同款的游泳裤同时出现,向跳水台的梯口走去。 两个人身高几乎一致,同样属于劲瘦挺拔的体形,力气都藏在薄薄的肌肉层下,仿佛日常必须蛰伏着,只为了可以随时随地,像点燃的火药库一样爆发。 外形上如此相似,气质却云泥有别。 杜元风的脚步稳健,跟着他的米健缩手缩脚,知道四周都是国际级的跳水老大后,压力陡然增大。 赤脚踩上楼梯,走得摇摇晃晃,像只笨拙得可以的小鸭子,战战兢兢地跟在鸭妈妈屁股后面。 甘忆寒有趣地扬起唇角,评价说,「之前左水安的向前翻腾四周半抱膝,一定把这小菜鸟吓坏了。差距太大,人比人吓死人。」 「跳水台本来就是个比差距的地方。」周印容重新要了一杯果汁,矜持地在杯子边缘抿了一口,「不敢比,就滚蛋。」 「今天的游泳池没有做好消毒,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酸味?啧,有点像醋。」甘忆寒鼻子吸了吸,自言自语。 人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中年人不满意地摇头。 并不是针对甘忆寒和周印容,而是米健在上楼梯时紧张过度,不小心绊倒了。 这是向跳水传奇甘如南致敬的跳水表演,并不是小学生训练场,前面的新秀表现未必个个精彩绝伦,但至少中规中矩。 这呆头呆脑的小子,一看就知道没有一丁点的临场经验,上个楼梯都膝盖发软,凭什么到甘如南的家里来丢人现眼,浪费大家的时间? 跳水台对在场的这些人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笨手笨脚地撞倒大厅摆设,砸得铜锣响声震大厅,是一回事;在跳水台上出洋相,是另一回事。 性质差别,非、常、大。 发现米健摔倒了,杜元风转身回来,扶起他,帮他揉膝盖。 他嘴凑到米健耳边,这么远,谁也听不到他在对米健说什么,不过能猜到是鼓励的话。然后,杜元风又轻轻拍了拍米健的脸,才一起继续往上走。 十米跳台,就在他们上方。 杜元风像是担心米健会再摔跤,最后的十几级楼梯,一直紧紧握着米健的手,还不时转头,对米健露出安抚的微笑。 甘忆寒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摇头,「席夜白是不是被奥运金牌刺激到哪条神经了?他从前做事不会这么不靠谱。挑来挑去,挑了一个大活宝。还是他忽然荷尔蒙分泌失调,母爱泛滥,想当人家妈咪?」 「别这样说席夜白。」周印容沉声说,「你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甘忆寒反驳,「如果他要和我做搭档,我一定逃得比兔子还快。国际泳联真应该把和席夜白做配合也计算进难度系数里,这才叫公平。」 「甘先生,你是个商人。何必老用一副行家的口气说话?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哪个跳水队的运动员呢。」 两人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 杜元风已经带着米健走到了楼梯最高处的尽头,到了这里,他才放开米健的手。 两双赤足,一先一后,踏上覆盖着防滑材料,坚硬无弹性的跳台。 甘忆寒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在他身旁,周印容脸色也蓦地变了。 不仅仅是周印容,许多贵宾的表情也从烦闷无趣转为了认真凝重,人们抬起头,上百道目光霍然变得犀利,复杂交错着射向大厅上方。 标准十米跳台,宽三米,长六米。 运动员踏上跳台,从跳台后端走到跳台前端,六米距离,只需要几秒。 杜元风和米健先后踏上跳台,步调并不一致,杜元风比米健快了半步,然而在两人并肩走到跳台前端的这短短几秒里,米健已经调整过来。 整个过程中,丝毫没有刻意为之的痕迹。 米健调整得如此自然,像秋天落叶从枝头掉下,顺着风在半空中旋转的悠缓轨迹,简简单单,却让人舒服得不可思议。 几秒之内,他调整的不仅仅是步调,还有双人跳水中最重要的――节奏。 步伐的节奏,摆臂的节奏,呼吸的节奏,以致于看着他们的人都产生一种错觉,甚至他们的心跳都是一致的。 这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而且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变化是如此的微妙隐晦,假如是普通人,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 然而今天酒会上的都不是普通人。 裁判是什么?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们在这圈子里阅人无数,早练就火眼金睛,眼光毒辣老到,能够把运动员在空中瞬间翻腾的复杂动作进行分析、判断、评分,他们绝不会看走眼。 认出一把旷世好琴,未必要听完整首曲,即使只用它拉一段小前奏,也能让昏昏欲睡的大师从床上跳起来。 现在,懂行的几乎都跳起来了。 所有视线的力道加重,大厅陡然安静到落针可闻,泳池的水散发的漂白粉味仿佛浓重了十倍,压力空前巨大。 而和杜元风并肩走到十米跳台前端的米健,缓缓平举双臂,和杜元风同频率地深呼吸,没有一丝怯场。 他不再是撞倒摆设,丢人现眼的铜锣少年,不再是在甘如南面前连名字都说错的笨蛋粉丝,不再是上楼梯膝盖发软还会摔跤的小菜鸟。 从米健踏上跳台的这一刻,他丢开了乱糟糟的一切,像网路游戏正玩到一半,义无反顾地拔了电源。 黑屏之后,还有什么软件可以影响他? 格式化过的脑子,只剩一件事。 不,只剩两个字。 跳水。 只有跳水,没有别的,甚至没有席夜白,没有黑森林蛋糕。 当一只纯种吃货的脑子里,连黑森林蛋糕都不复存在,这是何等,何等,何等彻底的格式化。 脚板踩上跳台的防滑材料,熟悉的触感就是一个开关,米健天性中最纯粹的那部分被启动了。 他不再担心、烦恼、畏惧。 他心无旁骛。 他毫不犹豫。 把自己交给搭档,心和神,还有身体,都追随融和,不留一丝。 杜元风走,他就走,杜元风呼吸,他就呼吸。 行云流水的自然,心神形意,一样的节奏。 不需要米健转头看杜元风的眼色,观察杜元风的动作,也不需要杜元风数一二三口令。 杜元风神情轻松专注,像在跳单人赛,他不需要调整自己任何节奏,他知道,米健会全心全意呼应他。 他起跳,米健也起跳了。 同时起跳,同样的腾空高度,同样的向前距离。 同时翻腾,同时屈体,同时打开…… 向前翻腾一周半屈体,这种小儿科的动作不会引发内行人的兴趣,但这一刻,行内的尊长们都瞪着老眼,惊诧于这转瞬即逝的和谐美感。 动作难度一般,但整套动作,如此一致的配合,简直不可思议,就好像用计算机剪辑出单人跳水的影像,再复制做了个双人跳影片。 噗! 两人入水,两处溅起水花,声音只有一个。 人人屏息的大厅里,入水声短促而清晰,几秒的寂静后,爆出如雷掌声。 周印容瞬间感到一种压抑的窒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热烈的掌声中,沙哑地低声说,「这是……双人跳水的单边嵌合?」 「是理论上才存在的单边嵌合。」甘忆寒刚刚也情不自禁屏息了,这时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难以置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调整到和别人完全一致,全身心跟随配合。我知道双人跳水搭档有主有次,作主的那个控制节奏,但毕竟也要彼此照应,如果由一方去对另一方做完全无条件的配合,默契得比孪生子还神……这要把自己放开到什么程度才行?」 「把自己的一切交给搭档,完全不想自己,不顾生死,不留余地的程度。」周印容想了想,回答说。 「就算十米跳台下面的游泳池放干了水,跳下去直接触地,只要搭档起跳,他也会跟着起跳?」 「我不知道,这种极端的情况……」 「他会。」笃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要站上跳台,他不会为自己做任何考虑。所以,他才这么珍贵。」 甘忆寒猛地转身。 周印容全身蓦然颤了颤,也缓缓转过头。 席夜白站在他们身后,一袭黑色礼服剪裁得当,优雅贴身,极好地勾出腰线,却也带来透着高傲矜持的淡淡疏远感。 +++++ 米健在水池里冒出乌黑的小脑袋,听见四周掌声如雷。 社长真厉害,跳个简单动作都能叫这些国际裁判鼓掌叫好,米健在心里对社长暗暗佩服。 「米健很棒。」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吹进耳道里。 呵!被表扬了! 「他们在为社长鼓掌呀。」 「也是为你鼓掌。」 米健在水下充满弹性的小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 这是和社长在游泳池里练习时经常做的哥们儿动作,米健颇有回到跳水队的亲昵感,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一边划着水,一边眯起眼睛,对杜元风乐呵呵一笑。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对搭档感情相当不错,并不像其他的双人跳运动员,跳完后各管各的,而是先在水里找到彼此,一同游回岸边。 杜元风即使只穿着泳裤也还是风度翩翩,自己先上岸,然后很绅士地回身握住米健的手,把他从水里带起来。 惊叹和赞美已在等着他们。 「太精彩了!」 「你们配合练习多久了?」 「双人跳的配合,能达到这种程度……」 许多贵宾都表现得比较有耐性,有等他们换好衣服再聊两句的打算,不过,几个已经表演过,或者即将表演的年轻跳水运动员则没那么老成,看见他们一上岸,就激动地跑过来把他们围住了。 一离开跳台,米健又变回了笨蛋吃货。 看见穿着整齐的人过来,自己却只穿着一条泳裤,有点不好意思的纯情少男把自己藏在社长身后,探出半边脑袋,乌溜溜的大眼寻找着……托盘子的服务生。 跳水很耗费体力,他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呃,希望甘如南偶像够大方,坚持把香煎鹅肝伴苹果,还有法式鲜烤牛肋骨供应到宴会结束。 当挡箭牌当得轻松自如,神采奕奕的杜元风,仿佛和他有心电感应,一发觉他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地窥探,也不需回头,手一翻就准确无比地摸在米健头上,揉揉满头还在滴水的黑发。 「又饿了?」一个「又」字,说明杜元风对米健吃货属性的把握很到位。 杜元风礼貌地和围上来的几个新人运动员解释了两句,便领着米健往更衣室方向走。 走到更衣室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刚好撞见负责酒会策划的那个男人。 男人恭维地笑说,「想不到杜少爷跳水这么出色。」 杜元风云淡风轻,微微一笑,没有响应这句奉承,只是问,「可以送点吃的到更衣室来吗?」 「没问题。杜少爷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一份香煎鹅肝,两份松露。」 被杜元风拖着手的米健,听得眼睛大亮。 有吃的有吃的! 和男人说完话,杜元风继续牵着米健往更衣室走。 两个高中男生手牵着手一起走,给人的感觉会很古怪,可杜元风还是执意握住米健的手,酒会上人心巨测,米健又刚刚在这些行家面前展示了他惊人的天赋,杜元风总有一种身边这小东西只要一不握紧,就可能会被藏在暗处的什么人偷走的错觉。 米健一点也没察觉到社长复杂的心思,他天然就是那种听指挥的好宝宝,大大咧咧地被社长牵着,一想到等下会有吃的送过来,就乐得笑容满面。 「一提到吃的,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嘻,跟着社长最好了,永远都有好吃的。」 「席夜白还逼你减肥?」 「没有。谢天谢地,总算不用减肥了,天底下最不人道的事就是减肥啊。不过,老大说了,要保持目前的体重,还是不能吃太多,零食不许多吃。」 「老大?」杜元风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地问。 这个称呼从米健嘴里喊出来,怎么听怎么亲昵。 还带着热乎乎的崇拜。 很,不是滋味。 「而且,最近黑森林蛋糕都绝迹了。对了!社长你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西餐厅吗?」米健忽然找到了让自己兴奋无比的话题,「可以订餐哦,他们的黑森林蛋糕超赞,尤其是上面的巧克力酱……」 对黑森林蛋糕从巧克力酱到樱桃、奶油……各角度的赞美,一直延续到两人走进干净宽敞的更衣室。 跳水表演已经接近尾声,更衣室里还有三、四个人,忙着换衣服或者整理自己的东西。 杜元风和米健走到里间,很自然地选择两个挨得最近的莲蓬头,脱了泳裤,痛快地冲澡。 可能是因为最近都吃不到美味的黑森林蛋糕,米健一边在莲蓬头下洗头,一边还在念叨那天晚上只咬了一口的黑森林。 一口,只咬了一口啊! 剩下的都让王子殿下吃了。 幸亏他也不笨,最后还算占到了一点小便宜…… 「从席夜白脸上吃到巧克力酱?」一直仰头感受水的滋润,含笑听着米健哇啦哇啦说话的杜元风,笑容忽然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是啊,别看老大那么厉害,吃甜点的本事他还真的比不上我。吃蛋糕一定要张大嘴,嗷呜一口咬下去。他嘴巴张得不够大,那么斯文,巧克力酱都沾到嘴边了,太浪费了。我当然不能容忍这种奢侈的浪费。」 「嘴边?」 「嗯!所以我帮他都吃掉了。」 其实……也不能怪米健嗯得这么爽快,他刚刚抹了满头的洗发精,两手按在头上闭着眼睛抓呀抓。 哪里想到要去看身边的人现在是什么脸色? 再说,就算看见了,以米健那条令人崩溃的大神经,说不定还会以为杜元风古怪的脸色,是因为在他倾诉了对黑森林蛋糕深情款款的思念之情后,社长忽然也饿了…… 杜元风默默把自己这边的莲蓬头开关扭上。 浴室里水声变小了,米健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 「我想那个黑森林这么好吃,一定很贵。等我攒到钱,我买一个请社长吃……」 一直往头上喷的水忽然停了,米健顶着一头的泡泡,迷惑地睁开眼,发现杜元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这一格,还一声不吭地关了自己的莲蓬头。 「社长,我头上的泡泡还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冲干净。」 他伸手过去打算重新扭开莲蓬头,却被握住了手腕。 「先不要管什么泡泡。」 「为什么?」 难道香煎鹅肝和松露已经送过来了? 米健心中一喜,唾液腺开始积极分泌。 可是,接下来社长说的话,和香煎鹅肝一条毛线的关系也没有。 「你和席夜白认识多久了?」 「就是这个学期新认识的啊。社长你上次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新认识,就去吃他嘴边的东西?」 社长的声音并不严厉,只是目光没有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一种平静的,仿佛可以称为失望的情绪。 米健不禁缩了缩肩膀。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连社长都生气了,自己做的事情一定有点糟糕。 仔细一想,也对,已经吃到一口蛋糕了,就不应该再占别人巧克力酱的便宜,做人应该光明磊落,要厚道。 「怎么吃的?」 「呃?」米健没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前任搭档。 总是微微笑的社长,一旦不笑,就让人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了。 「你说你吃了席夜白嘴边的巧克力酱,到底是怎么吃的?做给我看。」 「就是,这样啊。」社长发问,米健不敢怠慢,立即听话地重演当天的剧情,伸出一根手指,在社长帅气的唇边一戳一抹。 「然后,再这样。」米健把手指缩回来,含到自己嘴里。 发现所谓的「吃王子嘴边的巧克力酱」事件,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亲密,杜元风脸上的阴霾稍稍退散。 下一刻,眼神又猛地绷直了。 因为,在温柔的社长面前,从来都毫无防备的米健同学,出于吃货的敬业态度,演戏演足十分,在把指尖含到嘴里时,居然还假装那里真的有一坨甜蜜蜜、香喷喷的巧克力酱,啧啧有声地――吸吮了一下。 犹沾着洗发精泡泡的脑袋。 额前正滴水的几缕黑发。 被水气氤氲得越发明亮乌黑的眼睛,完全搞不懂状况的眼神。 淡粉色薄唇宛如嫩得过头的花瓣,包裹着一根指尖,形成一个小小的微妙的圆,再加上……认真吮吸的动作。 以上种种,分开来看,不足一提。 组合到一块,就是碑头瓦片建出了摩天大楼,金属零件装出了一把ak47冲锋枪,震慑力、杀伤值直线狂飙! 刚刚弄清了误会的杜元风,才正暗笑自己太不冷静,然后赫然发现,这小呆瓜根本就很有让自己失控的天赋! 有什么深深藏在内里的东西,这一刻仿佛火柴丢到沸油里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米健被他这样盯着,虽然没有领悟,但本能地感到火辣辣,不由想念起刚才喷洒到头上身上的水花,抬头看了已经没水出来的莲蓬头一眼。 「社长,」米健指指自己的脑袋,「泡。」 杜元风也不知道哪来的九牛二虎般的自律能力,硬生生把心底氤氲的情绪压了又压。 松开米健的手腕,亲自把莲蓬头开关慢慢扭开,如同把一颗心脏上的螺丝钉,一丝丝扭松。 水哗哗流出,淋在两人头上。 视线一瞬间模糊。 站得如此靠近,又是照顾惯了,杜元风顺其自然,帮米健揉洗头发上的泡泡。 短短的黑发出乎意料的柔软,顺着水流,在指缝间摆动。 米健老老实实站着,任他搓圆按扁,在他单细胞生物般的简单认知中,一起冲澡,帮忙洗头这种事,就是搭档之间哥们儿互助的一种普遍形式。 不过,他还是会感恩的。 「谢谢社长。」 「不要和我说这种见外的话。」杜元风似乎立志要把他每一根头发都洗得干干净净,指力轻缓,揉了又揉,「有时候会为你担心。席夜白那家伙,跳水能力不错,但未必会照顾人。」 「老大就是喜欢臭着一张脸,其实他心肠挺好的。今天他还帮我吹头发。」 「哦?」一个单音,意思不简单。 确实很努力地,在压抑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但是,被米健在耳边一而再地不经意地投放炸弹,什么吃嘴边,什么吹头发……这刺激,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怎么压? 怎么抑!? 「席夜白竟然会帮别人吹头发?难以想象。」 「真的,今天来酒会的衣服也是他借我的。社长你知道,我没什么可以出大场面的衣服,今天要见到甘如南耶!总不能穿得太怂。老大的衣服都好高档,我头发湿湿的,估计他怕弄湿衣服所以……」 说到一半,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 不,是被按住了。 一股大力涌来,米健身不由己往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微凉的瓷砖上。 硌得有点痛。 啪! 被撂倒的洗发精瓶从瓷搁板上滚下来,掉在地上,溅起浅浅水花。 「社长,没事吧?」遭到突然袭击,米健还没想到别的地方去,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社长你匆滑了没站稳? 「没事,好一阵没见了,想近点看看你。」杜元风很浅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听话。」 莲蓬头淋淋如细雨,脚下清流吟潺潺。 被按在墙上的米健,光着脚丫子,茫然抬头,骤然间,一脸惊慌失措,脸红耳赤。 杜元风心里好笑,又暗叹。 小笨蛋,总算难得地开窍了一回。 脸蛋呼啦啦地胀红,小鼻尖绷紧,倒是添足了十分的诱人滋味。 但,现实是无情的。 尤其是和米健这种呆到足以被人道毁灭的生物有关的现实,不但无情,简直是残忍。 杜元风心底的好笑、感叹、迤逦、温柔尚未完全展开,下一秒,米健的大呼小叫,活生生在他耳边放了颗摧毁一切的核弹。 「老大!」米健的视线越过杜元风壮实的肩膀,瞄着浴室门口出现的那道身影,「你和甘如南前辈聊完了?他有没有怪我冒冒失失啊!?」 杜元风眼角隐隐一抽。 原来惊慌失措,脸红耳赤,不是因为他杜元风,而是因为王子驾到。 脸蛋呼啦啦地胀红,小鼻尖绷紧,不是开窍,而是被另一头淡淡的,来自北冰洋的寒风,刮出一身过敏反应。 「社长,我们下次再聊。今天多亏老大开恩,我才能来见偶像,我保证了要听指挥。」 米健挺不好意思地拨开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溅着一路水花,跑向浴室门口。 「老大,你在找我?我没有乱跑,真的。就是很巧,遇上了社长。你应该认识社长吧?我们学校跳水队的no1,我以前和社长搭档双人跳……嗯?老大你干嘛用这么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身上哪里不对劲吗?」 大大咧咧说话的这位,估计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以光着脚丫子,同时也光着屁股的惊悚形象,欢快奔向一位穿着宴会正装,优雅迷人的王子。 嗯。 这件事,确实挺不对劲…… 第六章想活命就别乱唱歌 可惜,甘如南自从退出跳水后,行事非常低调。 可惜,因为甘如南的名望和曾经表现出的杰出能力,体育媒体以及八卦记者们对他的低调风格,不约而同地表示了尊重。 所以,这足以在跳水史上留下很有趣的一笔的夜晚,没有被详细记载下来,大书特书。 然而就算不能被记载,也不能抹杀这一夜的精彩。 这一夜,各位跳水老大、跳水新秀自四方云集,许多即将在这个水雾弥漫而竞争激烈的子里燃烧生命的年轻人,正式踏上属于他们的舞台。 这一夜,在杜元风的有心,米健的无意下,许多人目睹了传说中的单边嵌合十米双人跳,并被深深震撼。 这一夜,有人自以为冷静的心,忽然不为人知地熊熊燃烧,第一次明白妒火的毒舌舔舐血管时,既是痛楚,又是另一种磨炼心志的销魂。 这一夜,有人平淡却坚定地说,我选择他,我陪着他。 这一夜,米健在浴室里活泼泼,呆萌呆萌,满身浴后的水珠,在跑动时如珍珠般,颗颗撒在地上。 这一夜,米健奔向席夜白,一丝不挂,却纯然无半点不可言之心,如他初次降临人世时,最自然、最纯粹的那一刻。 这一夜…… 如果米健是诗人,他应该会为这个具有意义的夜晚作诗;如果米健是画家,他可能会涌起创作的激情;如果他是哲学家,他会认真思考今晚发生的每件事,从中捕捉那些人生的微妙。 可……他是个吃货…… 所以,那些精彩、意义、玄机,还有社长和老大奇怪的眼神和反应,对他来说,重要性也许大于芒果雪糕,但绝对小于香煎鹅肝。 「呃,请问一下。」和更衣室贯通的小休息室里,换好衣服的米健埋头吃完面前的一盘香煎鹅肝伴苹果,开心地打了个饱嗝,抬头看向给他端来食物的酒会负责人,脸上露出很可爱,同时又挺不好意思的笑容。 西装笔挺无皱,俨然是宴会承办公司精英的男人,含笑欲问,只是嘴角有一丝抽搐。 这家伙,不会还没吃饱吧? 已经是第四盘了! 你的胃直通异次元空间吗!? 最需要谨慎考虑的是,如果随便供应食物,让这条不知饱的小金鱼撑死了,那位有钱的杜家少爷会不会把我直接给香煎伴苹果? 可是,杜少爷对他这么看重,又不能不努力满足他的要求。 「是……还要送一份香煎鹅肝伴苹果来吗?」很有专业素质地微笑。 「不不,不能再吃了,我是运动员,要保持体重。」 男人松了一口气。 「所以还是吃甜点吧。」 「甜……甜点?」 「咦?难道没有饭后甜点吗?我刚才看见服务生端的盘子里面有很多蛋糕的哦,拿破仑酥,樱桃起司蛋糕,马卡龙,不过我比较中意黑森林蛋糕。呃,可以吗?」米健小心翼翼地问。 「没问题,立即为你送一份过来。」 「呵,两块,可以吗?」米健竖起两根手指,歪着头期待地问。 「没问……」 「没问题,尽管吃。接下来一个礼拜,体能练习量翻三倍。」忽然插进一个清冷却十分悦耳的声音。 「哇!我不敢了老大!」米健像被踩到尾巴一样从椅子上窜起来。 三倍的体能练习量,会死人的好不好!? 席夜白不作声,连冷冷地哼一下都不屑为之,淡淡目光扫过他这个二百五兼吃货的搭档。 有一种人,即使一言不发,别人也会因为感受到他的气势而不由自主去揣摩他的想法,席夜白明显就是这种特殊品种,而酒会承办公司的那个男人明显也是个聪明人。 他就算不知道席夜白是何方神圣,也可以清晰地嗅到席夜白出自名门的高贵气味,专门为有钱人办酒会的男人,当然知道这种公子是不可得罪的,更不可在这种人面前不识趣,所以他谦卑地笑笑,不再打扰,默默离开休息室,不动声色地为酒会主人省下了两块黑森林蛋糕。 休息室里的低气压,持续了足足半晌。 「吃了多少?」席夜白问。 「四份……」米健低头。」 「四份什么?」 「香煎鹅肝……」米健睫毛抬一抬,心虚地垂下去,「伴苹果。」 「有没有喝酒?」 米健摇头,然后又忽然露出回忆的表情,再度心虚起来,缩了缩肩膀。 这没有逃过席夜白犀利的视线。 「过来。」 米健挠头,走到席夜白跟前,战战兢兢地辩解,「我不知道啊老大,我看那饮料的颜色,明明是果汁,喝的时候好像有点酒味,是不是果汁掺酒?」 席夜白懒得听他辩解,简单地说,「张嘴。」 米健张开嘴,呵了一口气。 伴着水果味的隐隐酒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这是陷害啊,真的,在果汁里面掺酒,真是太坏了……」 「喝了几杯?」 「呃,」米健愣了,「两杯?」 「说实话!」王子殿下声音蓦然低沉。 米健身体一颤,神经反射地举手投降,竹筒倒豆子一样大声招供,「我说我说!两杯半,真的只有两杯半!第二杯喝了一半不小心碰倒了,那位先生就再给了我一杯!四盘香煎鹅肝伴苹果,两碟松露,两杯半果汁饮料,不,两杯半果汁掺酒精饮料,就这么多,我用人格保证!呜……老大,体能训练只罚两倍行吗?不要三倍啦……」 席夜白没说话。 并不是他存心制造低气压,他只是相当……无语。」他重要的搭档,趁着他和甘如南私聊,竟和自己的竞争对手合作了一次双人跳,引发在场贵宾们――实际上相当于整个跳水上层人物的震动!然后在浴室里和杜元风赤棵相对,距离近得几乎脸贴上脸! 换了任何人是米健,现在都应该千头万绪,坐立不安,深刻反省。 但显然,米健不是任何人。 他只是换过衣服,擦干头发,坐到桌子前面埋头大嚼! 还敢……喝足足两杯半酒精类饮料! 带着一丝恼意想着,视线扫过米健的小腹,那里装了不少食物,不再平坦,而是在白衬衫下透出可爱的微弧曲线。 忽然,十几分钟前才存储到大脑里的记忆画面出来捣乱――白衬衫消失了,仿佛又回到下着细雨般的浴室,米健连泳裤也没穿,从莲蓬头底下毫无自觉地朝自己跑过来,麦色皮肤上挂着的水珠折射出光芒,米健整个人都显得鲜亮了。 席夜白暗觉不可思议。 跳了几年水,他竟头一次注意到,沾着水的皮肤是很漂亮的,既漂亮,又干净。 他喜欢,干净的感觉。 「老大,真的要三倍?那个……二点五倍行不?」 席夜白没有存心制造低气压,可只要他不说话,而且脸上没有笑意,低气压就天然存在。 而且,时间越长,气压越低,能低到让人心脏跳动都不得不放缓。 米健被他暗邃幽亮,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盯着,很不幸的,把这种复杂的凝视错误定义为警告,只好耷拉了脑袋,接受判决般地嘀咕,「明白了,三倍就三倍……我会跑断腿。」 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向下的视野里。 米健愣了愣,没反应地看着这只手靠近,轻轻按上自己微凸的腹部。 「你,」王子说了一个单音,顿了顿,不带情绪地低声说,「会吃坏胃。」 「我不敢了。」 「要是胃坏了,身体会垮掉。」 「我不敢了。」 王子的手相当漂亮,他的皮肤比米健白,是透着青春血色的白皙,不但不嬴弱,反而显得很健康优雅,修长有力的指节,不知道是说明了他对完美的偏执,还是说明了他令人咋舌的控制欲。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这样一双手,隔着衬衫薄薄的布料,贴上米健的小腹,缓缓摩挲,像某种失传的古老的按摩手法。 微热传递,力道不过不失,原本吃撑的胃,蠕动起来轻松了许多。 很舒服。 要不是正受着老大的教训,米健会像猫一样t起眼睛,后仰着脖子打起享受的呼噜。 「身体垮掉,你就不能跳水了。」 「我真的真的不敢了……」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乱吃别人给你的东西。」 「明白,老大。呃?」米健大声回答后,后知后觉地一怔,「谁给的都不能吃吗?」 「是。」 「认识的人给的也不能吃?」 「尤其是认识的人。」 「社长给的也不能吃?」米健不可思议地问。 尤其是杜元风! 席夜白没把这句充满莫名其妙的妒意,很不优雅的话直接说出来,只是抬起目光,在粗神经搭档脸上冷冷一剐。 米健呆萌呆萌地「呃?」了一声,立即发现,自己的反应让老大的目光越发犀利,身子一抖,赶紧补救似的「嗯」了一声。 席夜白这才把充满震慑力的视线收回来。 「走吧。」 「现在就走?」酒会还没有结束呀! 「见过甘如南,跳了双人跳,吃了数不清的东西,还不满足?你体力太充沛,时间很闲?」 最后一句,真是赤棵棵的威胁。 米健立即坚决摇头,「没有没有!」 席夜白转身朝门外走。 他一动,米健小跟班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老大,你刚刚叫我到休息室里待着。你和社长在浴室里干什么呀?」 「聊天。」 「聊什么?」 「闲话。」 「闲话也可以说说嘛,我很好奇耶。」 「你愿意为了你的好奇心,接下来三十天,每天增加一个小时的下腰韧性训练吗?」 「呃……我什么也没问。」米健摸摸鼻子。 一起走出休息室,回到与其贯通的更衣室,前面的席夜白忽然停下脚步。 米健也跟着他停下,在他身后一探头,立即笑了,「社长!你也换好衣服了?」 杜元风已经穿回参加酒会的正装,打着复杂华丽的领结,在一排衣柜前微笑而立,潇洒得仿佛站在无数聚光灯下。 他没有用吹风机,一头黑发半干半湿,却无损他的俊朗,反而带出逼人的性感。 这样的帅哥,手里如果拿一朵殷红玫瑰,那一定迷死人了。 不过此刻,他手里拎着的,却是一条刚刚用吹风机吹干的泳裤。 「你忘了你的泳裤。」杜元风走到两人面前,一根指尖上,勾着米健刚才和他,一起双人跳时穿过的泳裤。 「啊,谢谢社长。」 啪! 米健伸出一半的手,在半空中挨了清脆的一下。 他吓了一跳,立即缩回手,偏着头,偷窥老大的脸色。 嗷?老大的脸色,大大的不高兴啊。 可是老大,你只说了不许吃社长给的东西,又没有说不许要社长送的泳裤。 杜元风的视线从米健那里,转到很有存在感的席夜白身上,「有什么问题吗?」目光并不如何冷厉,却也锋利无比。 「我搭档,不穿别人的泳裤。」 「你误会了。」杜元风笑了,「这不是我的泳裤,是米健刚刚穿过的。」 和竞争对手在更衣室里来一番唇枪舌剑,并不符合席夜白的作风,他沉默着,目光缓缓下移,停在泳裤上那个「d」字标记上。 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不屑。 带杜家标志的泳裤?这种阴微小人的心思,不入流的伎俩。 偏偏杜元风还是笑得很自然,「新材料,新款式,只穿一次就扔掉,可惜了,不如让他带走。」 老大说话,米健不敢插嘴,在一旁用频频点头来表达想法。 是啊是啊,只穿一次就扔掉,多浪费。我别的衣服不多,上档次的泳裤却不少,都是社长好心送我的啊,嘿嘿。 啪! 很奇怪,席夜白一直和杜元风对视,却没有忽略米健在身边的小动作,随手拍在米健后脑勺上的一巴掌,力道不大,但是拍得很准很及时,警告很犀利。 其实席夜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无论是拍米健的手,还是拍米健的后脑勺,这都是很没风度的举止,他一向不做这种仗势欺人的恶霸行径。 但今晚他就是做了。 仿佛看过浴室那一幕后,身体反射神经忽然进化了几个档次,甚至在脑子发出指令前,四肢就自动做出了它们应该做的动作。 不过,拍手,拍后脑勺,就算没风度,事后想想,又觉得拍得没错。 席夜白心里对自己无奈地说,自己这搭档,有时候就是欠拍。 所以他后脑勺上的一巴掌把米健拍得老老实实后,没有丝毫犹豫,取过杜元风勾在指尖,在自己眼前晃呀晃的泳裤,直接把这碍眼的布料丢进了更衣室的垃圾桶。 杜元风被他冷冽跋扈的动作激得眉间微跳,敛了笑容,沉声说:「不过是一条泳裤,何必大惊小怪。席氏继承人的度量就这么点?」 「没见过强送泳裤的,还是你们杜家的东西太滞销?」席夜白反问。 王子殿下不屑于唇枪舌剑,并不表示他不善于唇枪舌剑。」 「单边嵌合的奇人在这里啊。」 越来越像严冬的更衣室里,忽然响起吊儿郎当的声音。 甘忆寒一晃一晃地走进来,从两个对峙的帅哥之间从容穿过,笑嘻嘻停在米健面前,「你就是那颗蜜饯吧?果然一看就是甜丝丝的模样。要不要和哥哥去玩?你的皮肤真不错。」 米健刚刚挨过老大的如来神掌,正处于极度听话老实乖巧的小狗狗状态,完全搞不清状况,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男人伸手,来勾自己的下巴。 衣领后面忽然一紧。 在甘忆寒碰到米健前,席夜白把米健拎到了自己身后,再看甘忆寒,「有事?」 「当然有事。刚才的双人跳把客人们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现在外头一堆人在等着这宝贝出去,放心,表弟,他们不会生吞了他的……嗯,你们刚才在干嘛?吵架?不会是争风吃醋吧?」甘忆寒回头,瞄瞄身边另两个。 席夜白和杜元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以他们的身分和骄傲的性子而言,为了一条泳裤在更衣室吵起来,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泳裤。」甘忆寒仿佛刚想起来似的,对席夜白说,「集团下面一家新公司,以开拓运动服装为主,你这个小宝贝眼睛大,脸蛋够纯,模样很讨喜,能不能给我们当代言人?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就是穿着泳裤,给他拍几张照片。」 这方面的请求,放在以往,席夜白想都不想就会否决。 但他摇头之前,下意识地瞥向那丢着杜家泳裤的垃圾桶。 「等他有空再说。」神使鬼差地,席夜白回答了这一句。连甘忆寒也感到奇怪,这最恨别人招惹他和他搭档的高傲表弟,这次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商业合作,正要说什么,席夜白已经失去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抓着米健的手臂走向更衣室门口。 「席夜白。」杜元风霍地转身,盯着他的背影,「他不是你的禁脔。」 席夜白头也不回,极冷淡地丢下一句,「他不是你的搭档。」 挟着频频回顾的米健,在杜元风的视线下翩然离去。 穿过走廊,穿过等待已久,带着兴致迎上来的人群,穿过华丽奇特的大厅,穿过夜间飘着幽香的庭院,穿过大铁门处那群谦恭微笑的接待人员……席夜白找到自己的房车,直接把晕头转向的米健同学丢上了后座。 「去机场。」 米健正揉着太阳穴从真皮后座上爬起来,闻言一愕,「老大,不回学校啦?」 「不回。」 「我们要去哪?」 席夜白幽幽地盯着他,忽然举起手,把脖子上的领带结狠狠拽松。 略显粗暴的动作,有效地发泄了心头积聚的莫名烦躁,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上几次深呼吸,感到自己已恢复到心如止水的状态。 「你问错了问题。」跳水王子眉不挑,唇不勾,表情平静到极点,高贵完美的极点,冷静教导自己的二百五搭档,「你应该问,我会把你怎么样。」 「老大你会把我怎么样?」米健立即不耻下问。 「扔海里。」 「呃?什么什么里?」米健不解地歪起脑袋。 「扔海里。」席夜白云淡风轻地重复。 米健眨眨眼,不再歪脑袋了,坐直身子,认真地研究。 王子殿下泰然自若,王子殿下从从容容。 王子殿下完美的脸上,每一根英俊线条,任凭米健瞄来瞄去……瞄不到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 不是怒吼的强盗,不是露出簇簇黑胸毛,说话震得屋顶嗡嗡颤动的土匪,而是极端强大、极端自信、极端冷静的人。 冷静,是因为他有言出必行的能力。 是因为他说得出,就做得到,做得出! 米健猛地打个冷颤,想起这高级房车正开往机场…… 机场? 机场!机场!机场―― 恐怖电影里,受害人从飞机里被推出来,从几千公尺高空直接砸向海面,全身骨头尽断的镜头,如迎风招展的骷髅死亡旗,哗地在脑海中展开,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啊啊啊啊!老大饶命啊」 深夜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高级房车在月光下前进。 杀猪般的惨叫从房车里爆起传出,惊得公路旁林间休憩的鸦雀,哄飞而散…… +++++ 噗通! 冬瓜一样掉下去,咸咸的海水顿时包住了全身。 鼻子闭着气,依然尝到了微咸且微腥的奇妙气息,这种气息里有广袤无垠的深意,也暗示着脚底此时是无边无际的神秘黑暗。 米健故意把头埋在水里好一会,才踏着水猛地往上一窜,在水平面上窜出半个身子,又随着轻柔的海波,沉到海水拍肩的高度,嘎嘎怪叫着,「好爽!超级爽!」 蔚蓝大海的上方,是同样蔚蓝得逼人的天空,万里无云,独有太阳精神焕发,灿烂无比,照出眼底迷人的轻波世界。 米健在海里轻松地踩水,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太阳还太阳,比灿烂还灿烂。 因为他的福气很好,遇到了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老大。 被抓上私人飞机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小命要报销了呢,事实证明,王子殿下绝对是一位尊敬法律,正直仁慈的新好市民。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某个私人机场,机场上已经有另一辆车在等待,他又被王子带上了车。 米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猜想自己大概已经不在国内了,因为汽车一路经过的街道和建筑,都和他平时看见的不同,街上偶尔几个行人,也是金发碧眼,和自己的黄皮肤黑头发不一致。 不过他很乖的也没问。 不,这和乖没多大的关系,是因为他困了。 惊心动魄地逃过一劫,没有被人从飞机上丢到海里,米健绝处逢生,绷紧的神经自然地松懈下来。 经过如此刺激的一晚,见偶像、踢偶像的馆(绝对不是故意的)、懵懵懂懂地和社长双人跳、浴室里奇怪的洗泡泡……这些都不是主要因素,主要因素是那些填得肚子圆滚滚的鹅肝和松露,还有那两杯半酒精饮料。 于是,米健就在车里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轿车内部虽然很宽敞,但还是无法当成床来用的,他坐在后座,半边脸挨着凉凉的车窗玻璃,时不时随着车的开动转向而晃着脬子,太阳穴一下一下轻撞着玻璃。 不太舒服,但还不至于让他无法继续睡。 后来就舒服多了。 不知谁把他身体改了一下姿势,后座忽然就能容纳他蜷着脚的身体了,而且还多了一个软绵绵的,很有质感的枕头。 米健开心地睡啊睡,睡醒之后,睁眼就看见了蓝汪汪的海,身前身后,四周都是美丽的一望无际的蓝。 海就在眼前。 而他所立足的游艇,仿佛就是海的中心。 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从游艇甲板上的躺椅上爬起来,他就瞧见了自己身上的泳裤。 游艇、蓝天、大海、泳裤,这四个词凑到一块,还能怎么样?还能做什么事? 「啊啊啊啊!」 米健一声欢叫,直接冲冲到游艇边缘,簌地一下跃起,扑向大海怀抱。 「真爽!超级爽!」 米健又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鱼!他见到鱼!他高兴地伸手去抓,指尖触到滑溜溜的鳞片,可惜,没抓着。 不过米健还是很乐,而且很满足。 有老大就是好啊! 不是有一首歌这么唱吗?没老大的孩子像根草,有老大的孩子像个宝。米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宝,遇上了一个更加宝的老大。这没有任何贬义,老大的那个宝,在米健来看是神奇又能干的意思。 说见甘如南,就见甘如南;说要坐飞机,立即坐飞机;没有提游艇,游艇出现了,眼睛一睁开,跳到海里来。 这是多高等级的待遇呀! 米健不记仇的心里,被乐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的得意占据了所有空间,压根忘记了昨天自己在车里杀猪般的惨叫,也忘记了老大曾经坏心眼地威胁要把他丢到海里。 如今没有人丢,他自己主动跳了。 在海里畅游了一会,米健才后知后觉,想起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惊喜的人,转头往五十米开外的游艇看去,海面波光粼粼,折射的光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随后他的黑眼睛就惊喜地睁大了,朝着游艇上出现的那个身影举手猛挥,「老大!老大!下来游泳!超爽!」 席夜白一身休闲装,站在游艇后方的拦杆旁,挺拔俊逸,听见米健的叫声,视线立即找到了海面那随波浮沉、兴高采烈的小家伙,刚刚走出船舱时发现米健不见了的心辨微紧,瞬间消失。 「谁叫你下水的?」席夜白声音不高,但足以顺利掠过海面,传到米健耳里。 「呃……」米健猛挥的手僵住了。 又做错事了吗? 「上来。」 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席夜白转身走开,坐在醢迳系囊徽盘梢紊稀 把手里的防晒油丢在面前的漆木茶几上。 米健在车里睡得像一头猪,把他的大腿当枕头,到了码头还没睡醒,席夜白只好纡尊降贵,亲自把他抱上游艇。 后来,席夜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大概是想着米健醒来之后会很期待着下海吧,还主动帮他换上了泳裤。 当然,换泳裤这件事,和他与杜元风在浴室里的对话,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席夜白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 他一向是个理智的人,所以也能理智地分析出来,给搭档当枕头,抱他,给他换泳裤,都是自己自愿的,要是不乐意,他本来就可以不做,不理会。 既然是自愿,做了也就做了。 但到船舱里拿一瓶防晒油,一出来就发现,几分钟前还睡得香香的米健不见了,这滋味…… 一种不在自己控制内的陌生情绪,正在生成。 席夜白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他不是对米健的心情不好,而是对这种变化,心情不好。 游艇后方传来一点动静,海风掠过鼻尖,带来了更多的水意。 席夜白听见光脚丫在甲板上沾着水渍啪嗒啪嗒快步走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忽然停止的安静。 「老大,我上来了。」席夜白的背影,笔直得有点吓人,嗅到低气压正在形成,米健赶紧把所有的欢欣鼓舞都藏起来,换成小心翼翼的探询。 「过来。」 米健走过去,傻看着席夜白半晌,才明白跳水王子是要他坐下。 他浑身带水,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忽然眼前一个黑影直飞过来,幸亏他反射神经不错,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低头一看,一个精致的小塑胶瓶,大半个手掌长,上面贴的说明都是他看不懂的外国字。 「防晒油。」耳边传来简单冷淡的提示。」心情不佳的王子殿下本来不想和他多说,但米健拿着瓶子翻来覆去地看,一脸好奇迷茫的模样,实在让人受不了。 「防晒油啊?」米健恍然大悟,然后又说,「老大,我不需要这种高级东西。我游泳都是直接游的,不用擦油,光身子油腻腻的不是很难受吗?」 「你以前在海里游过泳?」 「呃。」 答案当然是没有。 「你知道天上没有云,中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加上水面反射的光线,人的皮肤在多短时间内会被晒伤?」 「呃?」 「你想一身红彤彤,乱七八糟地掉着皮屑去参加春季锦标赛?」 「不想啊。」 王子殿下黑眸冷静而精光灼灼,扫他一眼,优雅地沉默。 眼神可以代替语言的时候,他从不肯多说废话。 果然跳水王子的调教是有效的,被教育了一番的米健,听话地拿起了防晒油,开始在身上涂抹起来。 只是听话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米健在跳水台上天赋异禀,对上这些瓶瓶罐罐,却显出他呆萌呆萌的一面来了。 扭开瓶盖,手劲没有控制住,液状的防晒油嗤地一下被挤了出来,米健赶紧伸手去握着瓶嘴,又把溢得到处都是的防晒油沾得满手都是,一手的油腻腻,唯恐被老大说自己浪费,赶紧一个劲地往胸口上抹。 大太阳底下,赤棵的胸膛上油光滑亮,身体动作间,反射出细微而夺目的光芒,像有着麦色肌肤的阿波罗化身凡人,偶尔一转身,泄露了身分似的,迷惑得人移不开眼。 那肌肤的细腻,和覆盖于其下的肌肉相得益彰,漂亮的线条在阳光下舒展开来,席夜白扫视着看一眼,又不经意地再看了一眼,后来想着这是自己双人跳的搭档,穿着泳裤面对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来忌讳? 底气更足地打量起来。 米健刚才就嗅到老大的低气压了,防晒油一喷,就有点怕挨骂,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还要盯着他看,这不是火山即将爆发吗? 一想到这,米健更加紧张,急匆匆想把犯罪现场收拾干净,如临大敌般,一手对付弄得瓶身已经滑溜溜的高档外国防晒油先生,一手狂擦屁股底下遭到无辜茶毒的白色塑胶躺椅小姐,不料只盯着这两个地方,却疏忽了脚下。 光脚踩到斜出的茶几脚,又没留意地板上也沾了防晒油,摩擦系数大减,顿时呱唧一下,砰地摔了一跤。 捂着撞到的额头爬起来,米健看向安坐在另一张躺椅上的席夜白,先是一愣,然后又一惊。 防晒油先生很不争气,在米健摔倒的时候成功叛逃,直接飞向王子殿下,还在王子殿下的白色休闲裤的裤腿上,壮烈成仁地吐尽其生命精华。 「老大,我不是故意的,它自己飞出去的……」米健一脸惊悚地喊冤。 「它自己会飞?」 这一句反问,如果是寻常人说,听来颇有喜感,但出自气质高贵、喜怒不形于色,偏偏又有一双能刺透人心的犀利眼睛的跳水王子之口,那喜感就荡然无存了,只剩让米健很想挠头,但又不敢挠头的惶然。 如果敢在王子面前耍无赖,回答说「是啊,它就是自己飞过去的」,企图蒙混过关,米健觉得自己那个被高空抛海的噩运,也许真的会来临。 「不是,是我不小心。」米健诚恳地认了错。 席夜白站起来走开了。 米健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舱入口,但这惊讶也没维持多久,和席夜白相处的这段日子,他已经对老大的行为模式有一点了解,被老大忽然丢下的事发生过好几回。 只是这种事发生的频率,最近似乎有升高的迹象,是……黑森林蛋糕在一号别墅消失之后开始的? 可见,离开了迷人甜美的黑森林蛋糕,连老大这种坚强的人类也会承受不住,也会落寞伤感啊。 米健摇头表示感慨,同时又高兴地发现,自己似乎逃过了一次低气压危机。 老大丢下他走了,现在又跳进海里玩,不知道老大回来会不会生气,他琢磨着自己还是老实一点吧。 嗯,找点活干。 在甲板上走了一,在一个没上锁的箱子里找出一块白布,米健跪在甲板上,认真地擦着甲板,一边唱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来。 「小时候,妈妈对我说……」 「黑森林就是我的爱。奶油好吃,樱桃最甜。」 「黑森林啊黑森林,就像老大一样。」 「很好吃啊顶呱呱,让我舔口巧克力!」 席夜白从船舱里出来,猛然跳入视野的,是跪在甲板上的米健,那被湿泳裤紧紧包裹着的浑圆翘挺的小屁股,正随着唱歌的节奏轻快摇摆着。 「鹅肝酱啊鹅肝酱,就像老大一样,」米健不知道席夜白已经出来了,欢乐地唱着第二段,「很好吃啊顶呱呱,给我再来十五盘――!啊啊!老大你出来了?」 瞥见身后矗立的身影,米健吓得猛然站起来。 「过来。」席夜白的命令一向简单清晰。 米健跟了过去,听他指示又坐回了躺椅上。 席夜白把从舱里拿出来的新的一瓶防晒油打开,挤一点在掌心,开始帮米健擦。 米健瞥一眼王子比他白皙很多的健康中透着红润的肤色,心想老大对防晒油这种东西一定很在行。 果然,先擦了左右手臂,再擦背,按揉的力道比专业按摩师的按摩还舒服,胸就不用再擦了,王子冷静中蓄着柔韧力道的手伸到结实充满弹性的大腿上。 米健忽然咯地一笑,浑身缩起来。 「老大,痒。」 他的笑容很好看,灿烂灿烂的,没有一丝提防。 他被席夜白教训过很多次,用冷箭一样的目光射穿过,用低沉优美的声音训斥过,也加重过训练强度,让他累得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 还尝过被绑在木凳子上执行「世纪末大酷刑」的滋味,哭得声可震天,眼泪鼻涕横流。 可他又是如此好哄,甚至,根本就不用哄,只是把他带到海上,给他擦一下防晒油,他就笑得很开心,很开心了。 席夜白的心情,像阴霾的天被一缕阳光漏了进来。 精明冷静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柔和,表情却还是冷冷淡淡的。 「别动,坐好。」 「呵,好痒,呀呀,等等,老大你别咯吱我……哈!」 两条修长光棵的腿左闪右躲,肉光致致,骤然间,仿佛是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热热地氤氲了,带出令人怦怦心动的气氛。 席夜白也不经意地怔住了,失神半秒,才叫米健在躺椅上老实趴好,不紧不慢地给他擦遗漏的地方。 「你刚才,唱的什么?」 「刚才?哦,那首歌啊,我叫它《老大之歌》。歌词是我自己改的哦。怎么样老大,你听着还可以吧?我嗓子不错的。」 「你就只把我编到歌里?」 「哪能呢,我也把社长编歌里了,是另外一首,社长很喜欢听。我唱给你听。」跃在躺椅上大模大样享受着席夜白伺候的米健,清清嗓子唱起来。 果断的又是脍炙人口的歌,人人知道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当然歌词也是米健改编过的。 「社长社长亮晶晶,一桌都是冰淇淋。」 蔚蓝天空下面,是蔚蓝海洋。 海洋中央,飘着一艘白雪般的船,船的中央,从着一个穿着泳裤的小笨蛋,正在清脆地歌唱。 「旁边放着巧克力,米健吃了放光明。社长社长真好心,喂得米健笑眯眯……」 在后腿上擦防晒油的手,停止了动作。 「老大,擦好了?谢谢啦。」米健翻身坐起来。 「开始吧。」 「开始游泳?好啊好啊。」浑然不知道要倒霉的小鹿脑袋凑过来。 「柔韧训练,后仰下腰。」 「三倍训练量。」席夜白不带情绪地扫他一眼,「我昨晚的话,忘了?」 「啊?」一秒后,米健才想起老大昨晚下过多可怕的命令,「啊啊啊啊!我错了!老大饶命啊!」 海面上的歌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米健同学嘹亮的惨叫…… 第七章跳海,必须开心滴 太阳从中线移往西边,收敛恐怖热力,一改激情风骚男形象,变身为含情脉脉、多愁善感的萝莉,在远远的海平线上,袒露着金黄色的温柔圆脸。 海风随着傍晚的来临越显凉爽。 在夕阳下显出乳白色的游艇上方,又一阵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拂过,亲吻有着小麦色泽的健康肌肤。 米健狠狠颤抖。 当然,绝不是为了眼前迷人壮观的海上落日而颤抖……以米健小脑袋里少得可怜的诗情画意,海平面上美得令人落泪的金黄落日,已经被自动替换成咸蛋黄或者少了芝麻的烧饼之类的玩意儿。 此刻他颤抖得厉害,是因为他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出现在甲板上。 后腰翻倒,四肢笔直地撑在甲板上,全身形成一个极为漂亮的倒「u」字,这个令人惊叹的姿势,对身体非常柔韧的米健来说并不算多大困难,问题是任何柔韧姿势只要做的时间长了,再厉害的人都会支持不住。 米健已经把这个姿势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一秒秒过去,后弯成弓形的腰杆开始疲惫不堪地一点点往下塌,支撑的手臂也隐隐颤栗。 「偷懒就没有晚饭吃。」平平淡淡的警告,蓦然钻进耳里。 「没没……没偷懒!」米健蓦然一惊,赶紧把稍塌的腰撑得直直的。 在游艇上做了大量训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如果被罚不许吃晚饭,叫人怎么活?米健宁愿坚持这要命的训练,也不要一整个晚上摸着空虚的胃在床上辗转难眠。 偷吃? 在老大眼皮子底下,偷吃那是找死!又不是没尝试过,每次下场都很惨…… 脚步声很轻,仿佛走路的人心情还算不错,悠闲地迈着步子,走得更近了。 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轻轻搭在米健朝向天空的肚皮上。 「老大……」米健心惊胆颤,小猫似的呜咽一声。 韧带被极度地拉伸,肌肉处于绷紧的状态,身体因此变得格外敏感,那只手即使只是轻轻碰着肚子,也带来一种千上加两,令米健受不了很想呜呜抗议的感觉。 先是像给小猫顺毛一样,在肚脐眼附近轻柔抚过,接着,少言寡语的席夜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用五根指头在上面灵活而迅速地一溜,仿佛演奏会上钢琴家弹出一串轻盈的音符。 似痒非痒的感觉让米健浑身一颤,手臂猛地一阵颤栗。 身体一阵乱晃,维持多时的训练姿势顿时崩溃。「啊啊啊啊!」 米健坚持得太久,一下子失去重心,双手双脚加上腰杆都失去了协调的力量,眼看要重重摔到醢迳希刚才那只捣乱的手,像早就料到似的迅速地伸到腰下,在半空中把他牢牢架住。米健两手乱抓,也不管攀住席夜白身体的哪个部分,借力翻过身来,才喘着气站稳,居然不忘感谢援手之义,露齿一笑,「谢谢老大。」 腰肌得到释放后,很快发出难以形容的酸痛。 米健做了个龇牙的鬼脸,两手按在自己后腰上动作熟练地揉搓。 席夜白忽然不动声色地说,「没有做完,还差二十分钟。」 「啊!?」米健瞪视着他,忽然发出一声被踩到尾巴似的惨叫。 「现在继续。」 米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手软脚软地站直,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一下。」席夜白让他停下动作,思忖片刻,「算了吧。」 米健一愣,顿时如逢大赦,挨过来谄笑,「谢谢老大!老大你真好啊真好!」 「如果我坚持,你就会继续做?」 「当然。」米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老大嘛。」 「要是下次我要你做四倍的训练呢?」 「啊?我干什么错事要遭受这种不人道的惩罚啊?」米健打个寒颤。 「不是做错事的惩罚,只是想进一步加重你的训练,不行吗?」 「呃,行……」 「你会照做吗?」 「只能照做呀。」米健挠头。 他那个表情,明显就是――难道老大发话,还能不照做? 大概是眼前这只呆头呆脑的小动物实在憨得有点萌,冰山王子殿下总是不经意带出寒意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丝柔软。 「刚才那么长时间的柔韧训练,我一直在游艇前面,你没有偷懒?」 王子说得很平淡,让人难以听出,这到底是一个叙述句,还是一个问句。 米健的反应则是瞪圆了眼睛,「啊?还可以偷懒的吗?」 训练,不是上头说了就要去做的吗? 当着教练,或者社长,或者老大的面,也许偶尔还可以试着求求饶,减少一点训练量,这必须是双方达成共识的事。 但,如果是已经确定了要去完成的量,不管有没有人在监督,都必须十成十的完成啊――除非上头有命令说可以停止。 身为跳水运动员,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懒,再转头撒谎说已经做完训练了,这简直就是无耻。 任何人都知道,真正的吃货,都是内心强大、光明磊落的,绝不会行此无耻之事,否则,还有何面目左亲鹅肝酱,右舔黑森林,手捧章鱼小丸子,胃装芒果冰淇淋!? 咕咕……! 一想到吃的,腹部就发出对晚餐的深情召唤。 「嘿,老大,有吃的吗?」米健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问。 果然一醒过神就问吃的。 席夜白不禁笑了笑。 他的笑很浅,没有调动太多的脸部肌肉,甚至不能说这是一个可以令人察觉的笑容,可他确实是笑了,一点温柔藏在眼角上扬的线条里,带着他所特有的超凡脱俗的清贵,一瞬间,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竟在夕阳下平添了三分魅力。 「你到前面去,把那边的白色胶桶提过来。」席夜白指了指方向。 米健绕过去,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白桶,提了提,还挺沉的。 他悄悄揭开盖子,眼睛一亮。 里面游着几条个头不小的鱼! 原来刚才自己训练的时候,老大不见踪影,是跑到船头钓鱼了呀。 米健连桶带鱼地提了过去,往地上一放,喜滋滋地问,「老大,这没火没灶的,我们是不是要吃鱼生啊?」 「乱吃生东西,容易吃出毛病。」席夜白拿出一套家伙,递给他,「按照上面的说明书,把它组合起来。」 米健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套简易炭烤炉,还配套了易燃炭,顿时高兴得呀呀叫,「烤鱼!烤鱼烤鱼!」 兴奋得仿佛小学生参加露营。 立即拿着说明书对照,快手快脚地把烤炉架起来。 至于清理鱼这种小事,就更不用别人吩咐,高贵优雅的王子殿下,怎么可能拿着刀刮鱼鳞呢?米健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老大高高在上,做小弟的鞍前马后服务,必须滴!不然凭什么教你世界难度第一的409c啊? 任劳任怨地把该做的都做了,晚餐材料准备好,再点好烤炉的火,米健正要把鱼往铁网上扔,席夜白开口说,「让我来。」 「呃?老大你来?」 席夜白用目光示意他没听错,取过米健手上的一条生鱼,串在大烤叉上,然后伸到火上。 冒着蓝光的火舌,幽幽舔上猎物。 「别傻站着。」 米健左右看看,拖了一张放在角落的小椅子过来,老老实实地坐下。 他的四肢因为大量训练而无力酸软,腰当然也是酸痛酸痛的,一边捶着腰,捏捏臂肌,一边看着即将安慰五解庙的烤鱼摊。 烤鱼当然是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地方,可是,同时也很难不注意到烤鱼的人。 远方的太阳已经略沉,大半个金黄的圆浮在海平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几团云,被染上仿佛最滚的鲜榨芒果汁遇温水化开后朦胧迷离的颜色。 和夕阳相接的海面泛出粼粼的淡金,淡金越来越浅,到游艇这头,已过度为深蓝丝绒般的恬静。 而以这神奇的一幕为背景,真正的主角,却是近在咫尺的烤鱼,和握着烤叉的那只手。 白皙的手,修长的手指,以一种奇异的平稳握着烤叉,偶尔在火苗上一翻,那种灵动、轻盈,就像一个完美的空中屈体翻腾。 米健一向是不怎么懂诗情画意的,但此刻天时地利人和,黄昏大海俊男,竟调动了他仅存的那一丁点惆怅感慨。 心里不由自主地提醒――这可是,十米跳台入水时,压出绝顶一流水花的……手啊!…… 更默默咬牙,果断决定…… 等一下吃烤鱼的时候,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丝鱼肉都从骨头上舔干净,才能不辜负老大用尊贵的压水花的手烤鱼的一片苦心! 有道是……夕阳西下,烤鱼人在天涯。 米健心中那些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的诗意,席夜白并不知道,他一心一意在烤鱼,一旦席夜白认真起来,他总能把事情做得很完美,例如跳水,例如烤鱼。 鱼的头尾厚薄不一,但他总是能控制着烤叉,仿佛将军指挥士兵一样,让鱼和炉子保持最恰当的距离,让火舌刚好烤到每一处,在鱼皮变成淡黄色的一刻,适时打个翻转。 鱼肉的香味升起,弥漫在游艇上,引得米健直伸脖子,肚子叫得更厉害。 忍不住嗷嗷叫唤起来。 「老大,熟了熟了!」 「老大,真的熟了!可以吃了!」 「已经很棒了呀老大!吃吧吃吧!」 席夜白眼眸映出跳跃的火光,更深邃更明亮,听着小馋猫被烤鱼的香味撩拨得坐立不安,依然泰然自若,继续进行着完美烤鱼行动。 一直到淡黄色的鱼皮变成诱人到极点的金黄色,微湿的香味转为嗜嗜焦香,席夜白才取出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骨瓷碟,把烤叉上的鱼平铺到碟里,又在地上的藤箱里取出一瓶底疃酱。 浅褐色的,经过烹调大师特别熬制的高级浇鱼汁,和热腾腾,色泽诱人得令人感动的烤鱼一接触,立即听见嗤的一声轻响。 勾人馋虫的香,在游艇上方和四周沸腾翻涌。 「拿去。」席夜白把碟子递给米健。 米健瞪着那碟子里的烤鱼,眼睛都直了,拼命咽着口水,很有义气地说,「老大,我们分吧,一人一半。」 「你先吃,我再烤,钓到的鱼够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米健精神十足地大声应着,双手郑重地接过碟子。 立即拿着叉子扒拉下大大的一块鱼肉,往嘴里一塞,微焦泛黄的鱼皮咬着让唏吱轻响,既香且脆,再一嚼,鱼皮底下雪白细嫩的鱼肉,在唇齿间泛出只有最生猛新鲜的海鲜才会呈现的鲜甜来。 席夜白很少下厨,却深悉烹调之道,烤鱼没有撒上大量孜然辣椒等辛辣物,而是仅仅滴几滴绝配的酱汁,从而避免了底疃料喧宾夺主,极大烘托出现烤的香和鲜鱼天然的细腻肉质。 古人云,天然去雕饰,又云,玲珑出自然。不但可用于美景、美人,更可用于美食。 当然,这一切和席夜白无可挑剔的烤鱼功力,还有他卓越的搭配技巧不可分割,何况他刚好把游艇停在这里,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只有这一片海域才能钓到这种当地人称为「美味红宝石」的罕见海鱼。 所以看似简简单单,有时候最是不简单。 简单到极点,恰是华贵到极点。 但是米健的脑子里,除了「吃的吃的吃的!好吃好吃好吃!」之外,哪还知道区分什么简单和不简单,美味在前,他已经被勾魂夺魄。 烤鱼吃在嘴里,米健一会儿被烫得哧溜哧溜抽气,一会儿又幸福得摇头晃脑,咂嘴舔唇;一边担心吃太快,这条鱼吃完了生命就空虚了,一边又无法放慢速度,谁叫它味道这么赞啊! 不一会,这条「美味红宝石」就完成了对人类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次奉献,落入某人肚子里。 米健对它是百般不舍啊,呱唧呱唧吃完鱼肉,把鱼头也拆开,剔出里面的鱼肉通通吃掉,还拿起犹有余温的整条鱼脊骨,认认真真地舔了两遍,唯恐遗漏一丝黏在上面的肉丝。 很快,鱼骨被他那灵活的粉红小舌头,舔得比在开水里煮过几个小时还干净光滑。 确定鱼肉真的已经吃得一点不剩了,米健脸上露出「为什么吃了一条烤鱼后,肚子反而越来越饿了」的疑惑和伤心来…… 米健转过头,发现席夜白趁着自己吃的时候,又烤好了一条鱼。 「吃吧。」席夜白又递了过来。 米健眼睛顿时比灯泡还亮,可一瞬间,又黯淡下来,尴尬地摇头,「呃,不不,老大你吃,我已经吃过一条了……」伸着脖子,狂咽口水。 眼前的人如果是社长,肯定二话不说,坚定地把碟子塞到他手上,会用温柔的声音说「要听社长的话」,然后宠溺地看着他吃下去。 但他眼前的,是王子殿下。 一看他摇头,席夜白就没再勉强,米健见他把递到眼前的香喷喷烤鱼又收了回去,涌起一股想哇哇大哭的冲动,立即又觉得很羞愧――米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已经吃了一条了,这一条当然是该老大吃!做人太贪心会被丢海里! 席夜白吃相很斯文。 一样是端碟子,他就是比别人端得好看,一样是吃烤鱼,他却不象是吃,而象是一位大师级的美食家在不动声色地品尝什么新品种菜肴,表情不怎么严肃认真,但就是让你不敢惊动。 米健在他旁边坐着,无心赞叹壮观美丽的海上落日,一个劲地不自觉盯着他看。 啊老大吃饭的样子太帅了! 啊老大你帅归帅,拜托吃快一点,我等着你继续烤鱼啊! 啊老大你为什么吃半天?不如我帮你吃两口吧! 其实席夜白吃相虽然好看,但并没有磨磨蹭蹭,但在米健心里,这么好吃到惨绝人寰的烤鱼,绝对应该嗷呜一口干掉! 「想吃?」席夜白慢悠悠地问。 米健眨眨眼,不懂老大自始至终没有转头朝自己看一眼,怎么这么精明地知道自己想吃? 他也不想想,就凭他那垂涎欲滴,哀怨无比的小动物乞求般的执着眼神,整艘游艇上方都散发着「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的吃货气场…… 席夜白要是不知道,那就真见鬼了。 「分你一点。」 「好啊好啊!」米健吸取教训,这次绝对不敢客气了,立即钻过来,乐得开花,不过还是有点小心翼翼,向席夜白保证,「老大你放心,我只要一点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老大你先吃饱,你吃不下就分我一点。」 席夜白懒得答他,用叉子拨了一块鱼肉到碟子一边。 米健喜得心痒痒,试探着看看席夜白,然后把鱼肉叉起来,塞嘴里乐滋滋地吃了。 香啊! 原来烤好了稍微放一会再吃更美味,刚才自己为什么这么笨,猪八戒吃人参果嘛!太可惜了! 夜幕渐渐降临,天边只剩最后一抹余晖,而月亮在另一头现出窈窕身影,身边伴着两三颗很小的星。 海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从深蓝色向夜色般的墨伸延,愈深愈柔软,海波起伏如一床厚厚的看不见尽头的鹅绒被。 米健钻到席夜白身边后,就没再走开。 他有一种孩子般没长大的不安静,连坐也不老实,和席夜白挤在一张长椅上,两只膝盖不自觉地往椅上缩,身子又半歪着,不知道这姿势是不是为了能把脸更凑近席夜白手上那碟烤鱼。 席夜白察觉到他的身体接触,不经意地蹙了蹙眉,但是,对方有一点点重量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他拿叉子轻轻拨着烤鱼的尾巴,视线垂下,看见自己大腿旁,是米健缩到椅子上的两只光脚丫,十个脚趾扒着椅面,有一点点微弯孤度,在月光下显得很可爱。 比白天清凉了许多的海风吹送着,席夜白敏感地闻到了米健身上传来的汗味,咸咸的但不腻人,倒和大海的味道有几分神似。 训练了一天,身上不可能不出汗,可米健这家伙浑然没自觉,大模大样把自己汗湿了许多次,现在又被海风吹干的身体往王子殿下身上挤挤蹭蹭。 他当然没想过,如果以比较严厉的标准来看,这种行为可以算非礼了,而且是非礼跳水界最高贵最干净最优雅的王子。 而实际上,米健真心想非礼的,恐怕只是那条最高贵最干净最优雅的……烤鱼。 老大烤的鱼为什么这么好吃啊呜呜呜―― 米健把王子大发慈悲拨给他的那块鱼肉念念不舍地吃掉,不好意思再自私地从老大口中夺食,他这次倒是主动把叉子放下了,但脖子还是伸着,盯着王子银叉下诱人的烤鱼。 碟子里散落了一些鱼肉渣渣,米健心想王子这么风度翩翩,应该不会干舔碟子这种事。 但是……鱼肉渣渣浪费了可不好! 考虑了一下,他小心地往碟子里伸进一根手指,指尖黏起那些渣渣,飞快地缩回来,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作者:风弄 嘴里,享受地咂嘴。 席夜白似乎对他的揩油行为没有任何想法,但不知为什么,席夜白吃得更慢了,开始把鱼肉切分得很小很小一块,每次切分,都会掉出许多鱼肉屑。 米健啧啧地心想:老大真是浪费啊。 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条烤鱼吃完,在米健的哀求下,席夜白又纡尊降贵,再烤了两条烤鱼。这次仿佛有了默契,也不再提什么你先吃还是我先吃,东西都放在一个碟子里,二人挤在一块吃。 自然还是米健吃得又多又快,吃完了靠近自己这边的一条,故技重施又去厚脸皮地蹭席夜白的鱼肉渣渣。 再来两条…… 桶里的「美味红宝石」就这样被解决完了。 米健意犹未尽,舔着银叉,「要不我来钓鱼吧。」 席夜白不同意,「暴饮暴食对身体没好处。」 指挥米健把烤炉撒了,收拾残局,他自己却进了里头,不一会,提着一个漂亮精致的藤竹篮出来,里面装着红艳艳的苹果、黄橙橙的摘子、紫溜溜的葡萄、紫红的大莲雾,衬着五、六颗个头很大的青梅,明显是洗干净的,五颜六色,果皮上滚着晶莹水珠。 「营养要均衡,饿就吃这个。」 米健只要见了吃的就开心,欢呼一声跑过来,抓了个苹果,边咬边生动地看着席夜白,嘴里含糊不清,「老大,吃完水果有蛋糕吗?」 席夜白忽然很有一种冲动,想捡起一颗青梅往他只知道吃的脑瓜上砸。 但那太不符合王子一向的作风,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默默想像了一下米健被砸得呱呱惨叫,苦脸揉头的画面。 脸上不禁有了一丝浅笑。 「耶!有蛋糕!是不是黑森林啊老大?老大我好怀念黑森林。」吃货误读了王子的笑容,欢欣鼓舞。 「谁说有蛋糕?」 「啊?」 「没有。」 「呃……」呜呜呜!黑森林小姐啊,为什么你我有缘无分啊呜呜呜! 懒得理会米健这永远吃不饱的笨蛋,席夜白把目光转向海面,感受海风拂面的惬意。 「米健,」等米健啃了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一串葡萄,继续向鲜甜个大的莲雾伸出熊爪时,席夜白说,「吃完后休息一下,今晚跳水。」 「啊?」米健张大嘴。 虾米!今晚还要加跳水训练? 老大你不会忘记了我今天接受了三倍训练量吧? 老大你看我已经累成一条软跃跃的死狗了呀! 不要看人家吃得多就以为人家很有劲啊! 还是你要报复我偷吃了你碟子里的鱼肉渣渣…… 「有意见?」王子清冷的目光扫过来。 「呃……没……」 +++++ 吃饱饱休息了一段时间,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星星比不过它的光芒,现出几分颇自觉的黯淡。 天空幽远深邃。 在席夜白的目光督促下,米健跑去把晒在游艇拦杆上的泳裤找回来。 跳水是精准运动,每一跳都要调动全身肌肉,精神也必须高度集中,是要耗费大量体能的运动。米健琢磨着,被训练了一天的自己一定跳不出什么好玩意,不过,既然老大发话,那就坚持到底吧。 话说这次奇怪的海上旅行,目的是为了进一步提高他的体能吗? 换好泳裤走到甲板上,米健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游艇上没有跳水台啊…… 见识过甘如南家里的游泳池,米健坚信有钱人不但有变态的想法,而且还有实现变态想法的变态能力,所以,他在甲板上四处张望,想着等一下会不会像科幻片里那样,游艇忽然像变形金刚一样匡匡匡动起来,然后从哪里冒出个十米跳台。 「等什么?」但席夜白只是朝船尾的方向,扬扬下巴,「跳吧。」 「直接跳?」 席夜白对搭档的白痴问题保持沉默,脸上一贯的云淡风轻。 「可是老大,没有跳水台啊。」 「谁规定必须要有跳水台才能跳水?」 「呃,这倒是的。」 没想到,想象中的跳水训练,是这种轻轻松松的跳水啊。什么准备动作,什么起跳、腾空、向前躯体、一周两周半,都不用了,肩上压着的重担猛然不翼而飞。 米健走到船尾,吸一口气,一个最简单的倒栽葱入了水,溅起四面水花。 在水里冒出头,往上仰视,眼帘里跳进席夜白站在拦杆边的修长身影。 「上来,继续。」和训练时没有两样的冷淡口吻。 但这不是训练,这比训练有趣多了。 因为没有动作,没有规定,没有范围。 因为这里的一切和游泳馆如此不同,可爱海风吹拂过带水的肌肤,游艇在海波的爱抚下轻轻摇晃。 白天训练的体能消耗虽然很大,但孩子玩乐起来,很容易就忘记疲累。 不等席夜白再开口,跳下水的米健又爬上来,扑腾一下往下跳。 大海辽阔得让人惊讶,一眼看不到边际,这块深黑色的天鹅绒把天地万物都包裹了,米健觉得自己也正被它温柔地裹着。 教科书上说地球上的生命源自海洋,也许正因如此,人类在潜意识里总是对海洋怀着眷恋,爱把它比作故乡,比作摇篮。 海,给人安全感,和归宿感…… 米健那些可怜的脑细胞,当然不可能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分析原因,那是科学家干的事。 但米健永远最擅于发现快乐和沉浸于快乐,很快他就觉得跳水,或者说跳海,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这么简单。 这么单纯。 他在甲板上扑腾扑腾地往下跳,不像一个跳水运动员,倒像一个刚刚发现了世界上最好玩游戏的小孩子。 跳到散发着白日余温的海水里,感受身体和水面接触时的亲近,感受水花噪噪溅起的快乐。 月下海面确实如摇篮,还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摇篮,接纳着米健用各种调皮的方式向自己扑来。 直蹦着也行,后翻着也行,或者张开双腿像青蛙一样怪模怪样地蹬到半空,再傻乎乎地直直砸进海里。 海面上,米健落水的声音,和他开心的笑声,飘出很远。 不知爬上、跳下了多少回,终于筋疲力尽,米健游回船尾,攀着扶手上来,走到席夜白坐着的躺椅上,往上面一瘫倒,看着头顶的星星,气喘吁吁地说:「老大,很好玩。」 湿漉漉的身体挨着,把席夜白身上的高级休闲服沾了一大片水渍。 「跳得舒服吗?」 「嗯。」 「这,才是跳水。」席夜白说。 米健仰躺在躺椅上,胸口起伏,犹带稚气的脸庞曲线在月下有些朦胧,眼睛却显得出奇的大而黑亮。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隔了一会,又嗯了一声。 游艇上飘着幽远宁静的恬然,没有人说话,海浪轻轻拍打船壁的声音清晰起来,哗……哗……是舒缓的节奏,果然像极了诱来好梦的摇篮。 隔了片刻,米健在躺椅上懒洋洋翻个身,头硌着椅面不舒服,就顺便一抬,枕在了位置刚刚好的某人的大腿上。 他倒是很自觉,根本忘了他的头发可是湿的,而某人的裤子,可都是非常非常贵的名牌。 也许他这个凭本能生活的小动物,已经大概察觉到了,老大除了发火的时候,其他时候……好像并不怎么可怕。 「老大,跳水不是为了比赛,也不是为了奥运金牌。」米健咕哝着问,「是为了……嗯,为了开心,对不对?」 「我见你思考得这么久,这么深沉,还以为你会说人生意义之类的话。」 「人生意义?啊……」米健有点傻眼,「可是人生意义,不就是开心吗?」 「跳水让你开心?」 「嗯。」 席夜白沉吟,目光落在他家搭档那青涩无辜,似懂非懂的脸上,低声说,「这是让你开心的跳水。它没有辜负你,你也不要辜负它。」 月光下,汪洋中,海风轻拂,涛声醉人。 这一句,出自跳水王子之口,意味深长。 连米健也觉察到,老大对他说了一句很重要,要好好记住的话。 但到底怎么个重要法,为什么重要?对人生有什么意义?嗷嗷!好像不太搞得明白…… 不要紧,先记住就好。 王子牌大腿枕头软中带硬,非常舒适,米健眼皮越垂越低,开始打盹。 席夜白知道他的体力确实耗光了,在旁边抽了一条白毛巾,轻擦那颗沉甸甸压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吸附黑发末梢颤巍巍悬挂的水珠。 扫一眼躺椅上只穿了泳裤的少年身体,不由叹口气。 昨晚大腿做枕头,帮他把衣服换了泳裤,今晚还是大腿做枕头,又要帮他把泳裤换上睡衣。 有什么办法? 这是他选的搭档,他要带着成长,带到巅峰的搭档,总不能让他穿着泳裤睡到着凉。 不过……换睡衣之前,还是先抱他去冲个澡吧。 +++++ 海上之旅,如诗如梦。 对米健来说,诗和梦最佳的代表,自然是那种罕见而令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千尺的「美味红宝石」。 接下来的几天,他基本上延续了第一天大量训练、大量吃鱼、大量跳海的格局,累得筋疲力尽却毫无怨言,反而玩得不亦乐乎,熬不住困了就伸伸懒腰,往某个很舒服的枕头上一倒。 而王子殿下依然冷淡。 冷淡地布置训练任务,冷淡地在船头垂钓,冷淡地烤出完美诱人的鱼,冷淡地……站在甲板上,俯视从海里哗啦钻出头来的米健。 一人在船上,一人在水中;一个矜持沉着地低头,一个光明正大地仰面――目光直直对上,彼此凝视一、两秒,海上的画卷蓦然凝固。 然后米健嘎地一声欢叫,大剌剌绞碎这份宁静,从水里探出手高举着,大叫:「老大,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席夜白把目光镇定地移开,看向远处―― 海天一色,白鸥偶鸣。 很……开心。 这一对搭档,一个很吵很呆很活泼,一个很静很酷很高贵,分享着一艘游艇的空间,一个碟子里的烤鱼,竟不可思议地和谐。 「跳了这么多天,学到你该学的东西了?」 「啊?什么我该学的东西?难道老大你这几天有传授的秘诀?老大你不会是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教的吧!我一个字都没记住啊――」 米健正埋头大嚼「美味红宝石」,含着满嘴鱼肉猛地抬起头,激动得像鼓起圆腮帮的小会鼠。 「我们该走了。」 耶?刚才不是在说409c吗? 老大,你的思维能不能别这么跳跃…… 回程和来的时候差不多,游艇回到岸边,轿车已经等候在旁,接了两人直接开到小型机场,上了私人飞机。 只是下机后坐上安排好的豪华房车,看着窗外景物飞速倒退,离学校还有大约一条街的距离时,席夜白忽然叫停了房车。 「别跟着了。」 席夜白吩咐司机先把车开回去,领着米健走了很短的一段路,踱进一家隐藏在巷内的装修极精致的西餐厅。 餐厅内靠近门的玻璃橱柜里,射灯下,夺目璀璨的那一盘盘,正是米健的心肝宝贝。 「啊啊啊啊!黑森林!黑森林!」 米健和黑森林小姐相别日久,日夜牵挂,乍然重逢,恨不得连玻璃橱柜一起吞到肚子里,不过在王子殿下警告的目光下,只能忍着大吃特吃的冲动,很乖的只吃了一……二……三…… 三块黑森林蛋糕。 「好吃?」 「嗯!」 米健用力点头,舔舔嘴角残留的巧克力酱,意犹未尽,把沾了奶油的手指竖起来,又用小粉舌陶醉地洗了一遍。 王子殿下心脏轻轻擂起了鼓,想起从前那只惹祸的黑森林。 糖分太高,加上可可因。 大赛时才出现的极度兴奋感,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并没有吃黑森林。 罪魁祸首,总不会是…… 王子淡漠的眼神,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在高级西餐厅里,居然舔手指舔得啧啧作响,津津有味的丢脸货。 「黑森林好吃,还是烤鱼好吃?」 「当然是两个都……」 「不许两样都挑,只能挑一样。」 「呃,那就烤鱼吧。」 得到这样的答案,席夜白颇感意外,在米健心目中,黑森林小姐的地位一向不可动摇,今天居然让位给了烤鱼? 但不能否认,又有一丝期待被满足的欣喜。 「为什么挑烤鱼?」 「因为开心啊。」 「吃烤鱼吃得开心?」 「嗯,看老大烤鱼也很开心,抢老大的鱼肉渣渣也很开心。咦?老大你刚刚是在偷笑吗?哇啊!干嘛敲我的头!」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回答很让人满意,结胀时,席夜白叫服务生顺便打包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米健提着漂亮的小蛋糕盒子,和席夜白一起走出餐厅。 进餐厅时天是半白的,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垂下来了,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米健这才忽然想起,那片开心的海,是在热带吧? 温度明显比学校这边要高。 原来他和老大,已经一起到过很远很远的地方。 米健抬起头。 「老大,这里的星星没有海上的漂亮。」 「星星永远是漂亮的,你站在有污染的地方看,才会觉得星星不漂亮。」席夜白低声说,「这不是星星的错。」 「嗯。」米健挺赞同地点头。 席夜白不禁好笑,「点头很积极,你真的懂?」 米健一本正经地说,「我懂啊。就像,嗯,就像……黑森林永远是好吃的,你有蛀牙,正在牙疼,所以才觉得黑森林不好吃。这不是黑森林小姐的错。」 他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句,「跳水也差不多,就这道理。我说的对吧,老大?我其实不笨的。」 席夜白看着他一脸要求表扬的得意样儿,很打击地,给了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偶尔不笨」。 风从路的尽头吹来,米健缩缩脖子,席夜白猜想他从热暖的地方骤然回到这里,会有寒意,停下脚步,帮米健把休闲服前襟的拉链拉上。 两人身体不经意地贴近…… 砰! 强光毫无预兆地一闪,骤然刺得人眼睛发花。 紧接着,四周响起喀嚓喀嚓的令人头疼而且厌恶的快门声。 「席夜白!」 「是席夜白!」 「还有他的搭档!米健!」 记者们从校门两旁的草丛里,端着长枪短炮冲出来,直杀向撞进罗网的采访对象。 感谢上帝!总算让他们等到了! 跳水王子席夜白,和新挑选的双人跳搭档神秘失踪,据某匿名人士爆料,这位名叫米健的新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拥有双人跳中最最神秘,最最终极的单边嵌合能力,在甘如南寿诞酒会上小小一跳,已让无数大师级人物大吃一惊。 收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消息,各家体育报刊的主编纷纷下了死命令,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整出一篇席夜白和他新搭档的重头报导。 各路狗仔队纷纷出动,首先就瞄准了天蓝中学的一号别墅。 但天蓝校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珍贵的奥运金牌学生怎么可以被随便骚扰,即使席夜白目前不在别墅里,校方还是派出了保安队,以维护教学秩序为名,把一干闲人赶出了校园。 记者们哪里甘心就此认输。 不让我们进校园,好!我们就埋伏在校门两旁,不信逮不住你!就这样在草丛后坚持到头昏眼花,哈欠连天,打死不肯撒退。 坚持到上帝都怜悯他们,不声不响就把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跳水王子,送到了他们的摄影机下! 其实…… 如果席夜白像从前那样深居简出,回来时乘坐豪华房车直入校门,估计这些拿相机的也只能望着房车的屁股摇头叹气。 但今天偏偏临时起意,带米健去吃黑森林,两人月下踏归途,很不幸地被逮个正着。 「你好,我是《世界体育》的记者,请问你和你搭档这一阵的失踪,真的是如传言中所说的,带他到你的秘密训练基地去了吗?」 「有人说单边嵌合这种理论上的东西不可能真的实现,请问你对此作何回应?」 「席先生,我是《跳台瞬影》杂志的,你选择米健为搭档,是否是为下一届奥运会做准备?」 「米健,可以说说你这几天的训练情况吗?」 闪光灯没有止境地闪啊闪啊,四周黑鸦鸦地围着不认识的人,一脸兴奋地说着话,问题此起彼伏。 米健茫然地瞪着大眼睛。 「米健!米健!看这边镜头!」 左边忽然有人冲他大叫,米健下意识地转头,强烈的灯光对着他的脸就是砰砰地一闪,像近在咫尺的霹雳。 米健紧张起来,双手护紧了他的黑森林蛋糕。 席夜白不动声色地把他护在身后,掩饰了内心的恼意,镇定回答,「训练的事,无可奉告。」 「看你们的互动,新搭档之间的感情已经非常好了,是吗?」 心细眼毒的记者同志,当然不会放过他们跳出来之前窥见的席夜白和米健之间的小动作。 跳水王子的手,可是暧昧地伸到他的新搭档脖子上了。 「感情,正在培养。」席夜白大方地回答。 更多的问题,像洪水一样涌至。 记者七嘴八舌地问到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有消息人士透露,米健的前搭档,刚刚获得全国大赛跳水金牌的杜元风,对于你抢走他的搭档非常不满……」 「那个赌约是真的吗?」 「许多人认为这是个谣言,这样决定跳水搭档的人选有点儿戏,你觉得呢?」 「用春季锦标赛的金牌归属来决定谁可以和米健搭档,这件事你真的同意吗?米健又有什么想法?」 「米健只会,也只可能是我的搭档。不过,」席夜白站在激烈的舆论乱风中,以久经阵仗的从容态度回答,然后,顿了一下,「赌约确有其事。」 站在他身后的米健正低头瞄着漂亮的蛋糕盒子,心想黑森林小姐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惊吓,要是被吓得变味就糟糕了。 听见席夜白的话,不由愣了。 刚刚老大说……什么什么赌约? 「答应这个赌约,是因为我希望自己的搭档可以有一个比较清静的环境。」席夜白看向镜头,仿佛透过它,看见了在另一个地方默默注视荧幕的对手,冷淡开口,「既然有人故意把赌约公开化,那么也好,至少输了的一方难以厚着脸皮不认帐。」 +++++ 杜元风。 春季锦标赛上,等着吧。 《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