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尽》 分卷阅读1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第一章 轩辕皇朝 圣德元年,帝领铁骑征战四方,驱西荻至边界五百里以北,定北疆。 次年,帝领军亲征,大胜齐越于南疆,帝仁德,以南疆万顷土地换齐越王臣服,自此,东西大陆一统,轩辕皇朝定国。 圣德廿一年,帝崩殂,未得遗诏,故有十子夺嫡,史称“十王之乱”。 轩辕历廿二年,齐王轩辕逸挥军平定内乱,次年齐王登基为帝,定年号崇嘉,帝贤德,劳心于军政,民多感其恩,史称崇嘉盛世。 自崇嘉帝起,轩辕皇朝一朝而起,南面以正天朝之尊,邦邻国均俯首称臣。 而此时,正是嘉瑞三年春,轩辕皇朝有惊无险地走到了第九代君王轩辕痕手中。 帝都,车水马龙,一派繁荣之相。 又是一天清晨,程氏米行名下一间铺子的伙计打着呵欠,一边卸下门板一边对里屋掌柜言道 :“刘叔,咱这儿是不是也该再招一批短工才是?先前大掌柜不是说今年要加几成货流么?” 掌柜刘福全略一偏头思量了小会儿,点了点头道,“也该是招人的时候了,春天正是青黄不接,各家米行都锚着劲儿屯粮呢,程家在粮食生意上虽说是京城第一,可终究有强敌在侧,咱也不能落了后,你去跟大掌柜商量着贴几张告示吧。” “嗯,好嘞。”得了吩咐,伙计抓紧干完了手里的活,便套上褂子出门直奔东街上大掌柜韩紫嫣的宅子。 由小婢桃儿带着,两人便到了后院的一间屋子,程氏米行的大掌柜韩紫嫣作为程氏唯一的女掌柜而名闻京畿,纵是再怎么强势,终究未曾出阁,故而会男客的时候总在西厢置一屏风,算是避嫌。 听到伙计言语招工的事情,韩紫嫣嫣然一笑,柔声道:“招工的事儿前两日程爷倒也是提过的,去年城西秦家也开了间米行,不知后头有什么人,这生意是水涨船高,都快要赶上咱们了,故而我又去谈了几家铺子的生意,过两日便要卸货,正愁人手不足呢,也该招些人了。” 思量了下,又道:“你这小伙子,脑子倒是机灵得很,程爷在也是要赏的,去帐房支二两银子给你娘买点好的吃食吧。” 那伙计自然是千恩万谢,得了令,取了赏,便又去街上贴了告示,转瞬便有不少人围观。 “是程氏米行要招人呐,咱去瞧瞧吧,听说他们那儿工钱比别家高了一截儿呢!” “是吗?!那可真要去瞧瞧了,家里米缸也快见底了,过两天正是买粮的时候,今年又是小年,只怕米价还要涨的。” “可不是,你家小三儿整日里在家闲着,倒不如让他去试一试,横竖也就忙这几天,赚得可也不少!” “二嫂子说的在理,我呀这就回去让那混小子滚出去找个营生!” …… 周围人的议论让卓然刹时停下了脚步,他现下正是急需要钱的时候,再兼个工应当也没什么问题,自己内力颇为深厚,这点儿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定了主意,卓然便转身进了一旁的米行。 “你也来应征?!”伙计瞪着眼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脸上满是怀疑之色,语气中也充满了轻视之意。 “这……”卓然有些发愣,伙计的口气让他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那边的米袋子你试着举举看,要扛不动,那我们留你也没用。”瞧见卓然眼中的为难之色,伙计猜想这只怕也是个急需要用钱的主,心头暗道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便也不多为难,只让卓然试着搬动墙角的米袋。 “嗯。”卓然略一运气,双臂一抬,轻轻松松地将米袋子扛上肩膀,这一回惊讶的反倒是一旁的伙计。 “哟,兄弟,不错呀,感情是练家子!” “不敢当不敢当。”要是师傅知道当年费尽心力教给自己的内功竟然沦为此用途,只怕要一个爆栗敲过来了。 “行了行了,过来画个押,咱这契约就当是成了。” 卓然放下肩上的米袋,拍了拍手上的白灰,便提笔在一旁的米白色宣纸上写下“卓然”二字,而后又盖了红手印,递给一旁的伙计。 那伙计瞧见卓然竟是识字的人,名字那两个字写的有板有眼,真是好看得很,不由又吃了一惊。 伙计却不知道,卓然这手字,只怕那榜上的进士也要甘拜下风的。 跟伙计约了第二天来上工,卓然预支了工钱,便急奔城东的药铺子,却没有发现,自从进了程氏米行,自始至终都有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见卓然离开,屏风后走出一人,对着伙计沉声道:“刚那张单子给我瞧瞧。” 伙计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转身却见一人长身玉立站在一旁,更是大惊失色。来人竟是程家的现任当家,程氏商铺的主人程予墨! “大老板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横竖无事,听韩掌柜说你们这儿今天招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以为在梦里才能见到的那人。十年来朝思暮想,如今一朝得见,程予墨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接过伙计手里的单子,程予墨紧紧盯着卓然二字,倒像是要把那薄薄的纸盯出个窟窿来。 “非卿,果真是你!!”程予墨激动之下眼睛竟有些泛酸,想起卓然方才的样子,程予墨一阵心疼,卓然虽然素来清瘦,但此番得见,竟已是形销骨立,光是一个背影便让程予墨心疼万分。 一旁的伙计看着程予墨竟有些泛红的双眼,不由得有些害怕,这样的程爷,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轻击了两下掌,屏风后又走出一人,一身蓝衣,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跟你家楼主说我午后有要事相商。” “是。”蓝衣人俯身做了个揖,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程予墨深吸了口气,暗自欣喜,非卿,时隔十年,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你! 拿着卓然那张契约,程予墨抬脚离开了铺子,留下那伙计百思不得其解,程爷拿那契约有什么用…… 程予墨却并未回府,反是去了韩紫嫣的宅子。 “今儿这是什么风,竟把程爷吹来我这儿?”韩紫嫣惊讶万分,平日里多是她去程府听吩咐,没想到程予墨竟也会到她家里。 “有个事情要劳烦你。”程予墨将手中那张薄纸递给韩紫嫣,“尽量给他行些方便,不要吝惜银两什么的,有什么不便算在我账上便是,我瞧他不太宽裕。” “这事儿随便吩咐谁来说一下不就好了,您怎么还自己跑这趟?” “我不放心,你照我说的做就是。”程予墨神色严肃,像是在吩咐什么万分重要的事情,事实上,对于程予墨,有关卓然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凌驾在一切之上的。 “知道了,程爷有事儿先忙去吧,紫嫣记着呢。” 程予墨方走到门口,便又想起什么一般转身道:“你可千万记住别说是我吩咐的啊!” “知道了。”韩紫嫣差点笑出声来,这个程爷也不像印象中那般冷淡无趣嘛,不过这个卓然到底是何方神圣,程爷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性,此时竟然关心起一个雇工?! 天机楼楼主杨逸风午后如约而至,意外的瞧见程予墨房里一直拉紧的帘子今日竟然卷了上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整个屋子一片亮堂。 杨逸风暗道程予墨莫非转了性,却见程予墨只盯着手中一把剑瞧的出神,那把剑杨逸风也是认识的,见程予墨痴态杨逸风不由长叹一口气。 “予墨日日抱着这月落星河剑,当真是……”话一出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今儿见着他了。”隔了许久,程予墨幽幽吐出一句。 “什么?!可是真的?”杨逸风大吃一惊,任谁一下子消失十年,他也不抱希望能再找着,心下担忧是不是程予墨相思成疾,以至于生了幻影。 “我也不敢相信,可他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而且那字迹是我记了这么多年的,断不会认错。”程予墨眼中是绝对的肯定和希望的火焰。 杨逸风有些感慨,看来这次也许真的能够时来运转。予墨能了了一桩心事,自然是再好不过,卓然要再毫无音信,只怕予墨便要撑不下去了,十年,真的是太过漫长! “那你又作何打算?”杨逸风沉思了半晌,却始终弄不清程予墨的心思,既然人已经找到了,为何又按兵不动呢,明明正主已经出现,却还是抱着一把剑想东想西,这并不符合程予墨惯常的性格。 “我不敢惊扰他,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派几个人盯着,别丢了踪迹便好,毕竟十年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杨逸风点了点头,便起身去吩咐门外的随从安排此事。 “恩。”程予墨依旧是抱着那有些年代的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章 一别经年 看着头顶的天,卓然有些茫然,突然觉得过去这些年竟像梦一般不真实。 他曾经是一个名动天下的神捕,他曾经破过无数的疑难案件,然而,多年前的一场异变,让他对这个官场终究死了心。 放弃自由,甘愿折断双翼进这公门做一个小小的捕快,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所信赖的一方青天,希望尽自己所能去保护那些曾关怀过他的人。 离开那曾经寄托了自己所有的梦的泥淖已经多久了?卓然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早就不记得了。 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窝在整个社会的最底层,做着别人不屑一顾的工作,任汗水和污泥糊了满身。 “老卓,干嘛呢!!想着偷懒啊!!”一时走神,监工便开口骂了出来。 卓然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也成了“老卓”……罢了罢了,干活是正经,家里还有人等着钱买药呢。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人过而立,却仿佛已经开始老了起来,常常想起许多过去的事,那些事发生不过几年,但自己想起,却似乎已经有了一辈子那么久。 算了,他狠狠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就这么甩出脑外,可是,这时间的烦恼哪有这么容易就可以消除。 此时此刻,卓然紧皱的眉似乎也在预示着什么。 神佑二十三年春,帝崩于瑶光殿,次日,太子暴薨于东宫,朝野大乱。 同年五月,帝五子轩辕痕得登大宝,定年号为嘉瑞,新帝一度以性情软懦见闻于世,太后刘氏暗掌朝政,外戚势大,后深居于内殿,持政多倚仗宦官,自此,宦官侵政,成一大害。 嘉瑞二年三月,新帝骤然发难于朝堂,太后长兄、护国大将军因犯上获罪,囚于天牢,即日,后氏一族收监,刘后亦遭软禁于清心殿。 日,太监总管因干政被判凌迟,此后数月,新帝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一众官员惶惶而不可终日,同年九月,帝下令开科取士,至此,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帝都,云来客栈。 卓然从睡梦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头顶的帐幔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穿衣下床,习惯性的将鞋子在床边磕了磕,许多年的老习惯了,这次却救了他的命。 一枚长满倒刺的铁蒺藜从鞋中滚出,那一个个锋利的尖端泛着暗青色的光,多年捕快的经验告诉他这上面绝对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唉,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卓然的思绪回到了数天前…… 约是半月前的早晨。 从睡梦中醒来,卓然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该死……”又喝多了,这些年来,自己多多少少染上了些酒瘾,着实是迷上了酒醉时的无忧无虑。 昨天领了工钱,就被相熟的几个兄弟拉到了酒坊,不知不觉间,便多喝了几杯,然后发生了什么?好像打架了? 该死的,想不起来,卓然暗暗地下了决心,这酒,以后不能再喝了,醉酒,不是自己这种穷人能享受的奢侈。 出了暂居的小屋,卓然愣住了,看着眼前熟悉的、高大的背影,他突然有些想逃的冲动,现在的他,最怕的,就是遇上旧日的熟人,尤其是眼前这位――挚交。 还未来得及从惊愕中恢复,眼前的人已经转过了身,意气风发的笑容,足以说明他现在的情况相当不错。 “昨天,你喝醉了――”程予墨缓缓道来,“而后,伤了我七个家丁。” 卓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紧握的拳头透出了他的慌乱,咬了咬唇,他低下头,“你……认错人了……”说罢,转身欲走。 “非卿――”非卿,是卓然的字,还记得当年,予墨、思明还有几个知交好友,把酒言欢,言语间亲密唤着的,就是这两个字。非卿,非卿,那时听来总觉温馨,可现下,只余凄凉。 “你不必再说什么,卓非卿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卓然,不过是个码头脚夫,你还是走吧。” 当年受过重创的左腿因为耽误了治疗,已经成了宿疾,看着卓然一瘸一拐地拼命想逃开,程予墨心下突然有些酸酸的。 “非卿,你这又是何必……”程予墨长叹一口气,“我只是想帮你,我知道你急需用钱,就算兼了这么多工,加起来又能赚几个钱呢。” 卓然的身影猛地一顿,是啊,自己迫切的需要钱,刘小姐前两天才跟自己说小宇买药的钱已经快没了。 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又感染了伤寒,身子底一直不好,原本就是离不开药罐子的命,买药一直靠自己微薄的工钱苦苦撑着,可现下,自己也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卓然不禁蹙起了眉。 “我能帮你,相信我,非卿。”身后的程予墨不断地念叨着。 “我要怎么做?”卓然强迫自己镇静地面对身旁的那个人。盯着程予墨的双眸浓的仿佛是两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你可曾听过京华英雄会?”程予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似乎是怕卓然漏听了他的话。卓然轻轻的点了点头。 京华英雄会,一年一次,今年已经是第七届了;京华英雄会,甄选天下英雄,得胜者有丰厚的回报;京华英雄会,亦是一个巨大的赌盘,人人皆可一掷输赢,押胜者,获利无穷。 然而,参加京华英雄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它需要朝官的举荐信。 念及此,卓然不禁苦笑,自己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小人物,又如何能够结识朝中大员,况且,就算认识,自己也不愿再趟入这趟浑水了。 似是看穿了卓然内心的想法,程予墨轻笑,“那么,非卿可又了解,这京华英雄会是谁办的呢。” 真是没想到,予墨竟是京华英雄会最大的东家,甚至,那巨大的赌盘也是由程家一手操纵的。 不足十年时间,予墨竟将原本只能算是小富之家的程家打造成富可敌国的“天下第一商”。 原来,米行掌柜口中的程爷竟然是自己昔日的挚交之一,卓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改笑。 自从那日相逢,程予墨对自己可以说是殷勤备至,置办新衣、鞋袜,甚至想将自家最好的院子留给他一人居住,又因自己一句“不敢叨扰”就在云来客栈包下了这个独立的小院。 重逢次日便是当年的第一场比赛,卓然轻松地赢了所有对手得以进入最后一轮,所有武林人士都在猜测这名武功高强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麻烦也接踵而至,因为获利丰厚,所有人都想赢得比赛,而卓然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他们惶恐了,有人迫不及待的想他去死。 然而卓然亦非刚出道江湖的新人,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暗杀的行动也随之日渐升级了。 用罢早餐,卓然仔细地往脸上贴上人皮面具,身在帝都,难免遇到昔日旧识,乔装打扮自是免不了的,自己向来喜好清洁,不愿以蓬头垢面、满脸脏污遮掩容貌,自然就只能依仗昔年行走江湖时的雕虫小技了。 也许再过几年,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了,卓然不由感概道。 而后,他来到院子里练剑,剑法自己算是荒废了多年了,重拾三尺青锋,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依着记忆里的剑招,卓然于参天老树下翩然起舞。 他的这套剑法剑招极美,想及此,卓然暗暗骂了自己师傅一句,真是的,剑招实用就好,他却总爱搞些花样,这花里胡哨的,叫人难堪。 一套剑法,如龙游江洋,凤鸣九霄,大气凛然,却偏偏又有种细致的美感,一旁探视的程予墨不由得大声叫好。 “程兄?你什么时候到的?”卓然见程予墨来了,便擦了把汗,略作歇息。 “我刚到,非卿,没想到你的武功荒废多年,竟还是这般出神入化,只可惜……”看着卓然仍旧不便的左腿,程予墨脸色不由得黯了下来,“非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可以医好的!” “何必自欺欺人呢,这腿,我清楚的很,怕是得残一辈子了,况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啊,早就习惯了。”卓然苦笑。 “非卿是打算一直都带着这面具么?”看着那薄薄的一层,程予墨不由得有些惋惜,“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啊……” “程兄不要再拿我取笑了。”听着程予墨的喃喃自语,卓然不由得有些赧然。真是,男人被夸漂亮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呵呵,非卿还是这么皮薄,好了,不说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比赛了,非卿接着练习吧,为兄还有些商号要巡视,就不打扰了。”说罢,程予墨起身离开。 卓然便也顺了他的话,接着练剑,只是,此时的他,万万想不到,第二天的比赛竟会招致自己人生的最大变故。 第三章 再战江湖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早晨,算得上春光明媚,年轻的皇帝已经早早起来,匆匆自寝宫移驾御书房。 虽然不用早朝,又正当太平盛世,各种各样的文书仍然像雪片一样纷纷落上御案,让轩辕痕烦乱不已。 拿起案边的龙井轻轻呷了一口,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皇帝的这一声叹让身旁伺候的太监总管德煜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皇帝登基不足三年,平日里亦算得上是和善,然而,这宫里的内侍、朝上的大臣们都曾领教过他的手段。 当年,先帝新丧,太子又骤然离世,五皇子得登大宝,可谓出人意料,实是因为皇后要的是一个傀儡,他才得到后族的支持继承大统。 那年,尽管天下太平,朝廷政局却是危若累卵,后族势大,外戚干政,宦官专权。 然而短短两年有余,新皇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手段之血腥,让人毛骨悚然。 当时慈宁宫大总管于公公被处以凌迟之刑,传闻新皇特意交待侩子手务必要割足三千刀才能让其断气。 又传闻当时于公公的惨叫让宫娥太监们足足失眠了一个月。 紧接着,新皇撤换了大批旧臣,启用大量新人,迅速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的朝廷。 自此,皇宫内外,再无一人敢于新帝跟前放肆,他真正坐稳了脚下的江山。 自此,朝野内外终于明白,新皇的心计竟是如此之深,以至于,过去的十多年,他瞒住了所有人。 看似温文尔雅的他实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以铁血建立着属于他自己的帝国。 “德煜――”皇帝的声音慵懒却冰冷,让被唤的人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是,奴才在,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最近这宫里宫外有什么新鲜事儿么,说与朕听听?”轩辕痕的眼中透着戏谑,他仿佛站在高山之巅,以上位之神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信徒。 “皇上容奴才想想。”德煜想着这皇帝虽然铁血,可终究还年轻得很,大抵贪玩,便道:“这京中现下最有趣的事儿,应该就是京华英雄会了。” “哦?说下去。”皇帝似乎是提起了些兴趣,这些年忙于朝政,许久没有好好玩过了,自己本就好武,这京华英雄会,倒是很对自己的胃口。 “这京华英雄会啊,是由京城里最大的武馆主办的,一年一次,为的是选出天下英雄,听说,暗地里还有不少赌局呢。” “听说?德煜,怕是不止吧……”皇帝的眼中透着精明,一边的德煜霎时红了脸。 “皇上圣明,奴才确实投了些银子在赌局里,现下,大家最看好的,就是飞龙掌梁飞度了。”德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赌钱终究不是什么正道。 “看把你吓的,小赌倒是怡情,伺候朕更衣,朕想看看这天下英豪!” 什么?! 德煜吓了一跳,“皇上要出宫?这可使不得啊!”天哪,这要让大臣们知道自己还不死定了。 “哦?使不得?这偌大江山都是朕的囊中之物,朕要出个宫都成了罪过了?!”看着轩辕痕冰冷的眼神,德煜知道自己这回捋了逆鳞了,不由得软了脚。 “行了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还不快去准备准备,朕要微服私访。” “是,奴才知道了。”偷偷擦了把冷汗,德煜暗自奇怪,皇上莫非转性了,居然没再给自己眼刀子?!心有余悸地摸摸额头,又赶忙去为皇帝安排出宫事宜。 德煜哭丧着脸看着不远处兴高采烈的主子,他发誓,自己之前,一定不知道陪天子逛街竟是这么个艰苦的差事。 这九五之尊幼时生活虽说不上好,却到底是身处皇宫大内,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此番出宫,他处处像个孩子一样,对这一切充满着好奇之心。 看着到处摸摸碰碰的君王,德煜突然有些心酸的感觉,帝王虽然冷酷,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别人家的公子在这个年龄还享受着父母的庇佑,不知人间疾苦。 可自己的这位主子,却已经从权利的漩涡中脱颖而出,尽管外表风光,内心的苦楚又能和谁诉说呢。 母亲不过是个寂寂无名、全然不受先帝看重的才人,自己又不得先帝宠爱,甚至,先帝都不记得自己的这个儿子。 德煜长叹一口气,无情最是帝王家,眼前这位,也是个可怜人啊…… “德煜,领朕去看看那京华英雄会,今天应该是最后的比赛了吧。” 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自己武艺高强的子民,甚至,他还想亲自上台,一试身手,可惜,今年已经没机会了,罢了,这次就看看热闹吧。 擂台上,卓然与上届首名梁飞度激战正酣。 从招式上可以看出,梁飞度当是外家中的翘楚,一招一式大开大阖,每一掌都足以开碑裂石。 卓然在他招式间以极快的速度腾挪着,时而用巧劲在他空隙间一点,使自己化险为夷。 两人一来一去,双方都没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但战况却是惊险至极,双方的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结局的改写。 帝王看着擂台,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似乎,台上的人,还并未尽全力。 看台上的程予墨已是满头大汗,卓然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多年的辛劳让他的身体提前开始衰老。 剑招可以靠勤加练习而得以恢复,可内力,却非一朝一夕的事,卓然的内力怕还不及鼎盛时期的两成,这使他许多招式都无法得以发挥。 而且在上台前,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了自己的剑,打算与前几场一样空手对敌,这种耗力的打法实在是对他不利。 只怕,他撑不过一百招,果然,数十招后,卓然的速度开始变慢,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程予墨知道,这是他苦力劳作时吸入太多灰尘的后果。 “非卿,不要逞强啊……”程予墨喃喃道,却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卓然个性倔犟,为了小宇这孩子的病,他才答应参加这京华英雄会,除了以赢得比赛获得银两,他不会接受自己任何的帮助,所以,他一定会拼! 程予墨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自私,真不该为了再见卓然卓越的风姿而将他引入危险之中。 卓然渐渐显了败相,有旧伤的左腿也开始无力,程予墨双拳紧握,骨节发白,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帮他……程予墨甚至难以抑制直冲上去将卓然带下擂台的冲动,他武艺高过在场的任何一个,自然有这个能力,然而程予墨却不敢这么做,他知道卓然的骄傲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这种任性 “对了,剑!!”程予墨突然想起,非卿的剑,那艳绝天下的光华。 “非卿,接着――”程予墨抓过身旁侍从的剑,扔向台上,他扔的并不准,但他知道,卓然一定可以接住。 卓然倏地一折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接过剑,台下一片哗然,“叮――”的一声,卓然拔剑,刹时间,白光乍盛。 台下众人还未来得及看得清什么,卓然的剑尖已然横在了梁飞度的颈侧,梁飞度无奈地摊了摊手。 “罢了,卓兄武艺超群,飞度甘拜下风。” 长剑回鞘,从卓然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已然到了极限,尽管如此,他仍是礼貌的一欠身,“梁兄技艺之高,卓某亦是佩服的很。” 台下的帝王在卓然出剑的一刹那眼中便放出了精光。 熟知皇帝性情的德煜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主子对于台上的人已经有了非同寻常的占有欲,虽然那是个又老又粗鄙的男人。 “朕要他……”轩辕痕的声音有些低沉,自卓然出剑,那人身上就仿佛渡上了一层绚丽的华彩。 动作够快,别人或许没有看清,自己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拿着剑的卓然像新生的蝴蝶一般,优雅、飘逸,褪尽了粗俗,尽管仍是衣衫朴素,面容憔悴,却依稀有了些空灵的感觉。 那一剑的风情让轩辕痕悸动不已,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想要他,这么美丽的东西只能由自己来欣赏,自从登上九五至尊,轩辕痕便再不想委屈自己任何一点。 所以,他要他,没有余地。 “奴才明白了。”德煜在正事上从不多话,这与他另外一个身份脱不开关系,他不仅仅是伺候君王衣食住行的大总管,更是暗卫首领――天枢。 尽管在皇帝面前,他常常犯些无伤大雅的小迷糊,然而一旦接受任务,没有人敢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德煜无声离去,从主子的眼神来看,陛下的话绝非玩笑,这个人,陛下是非要不可了,一边替卓然惋惜着,一边下令月部首领朱雀去办妥这件事。 轩辕痕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一抹笑,俊逸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第四章 至爱无声 程予墨焦急地看着床上犹自昏睡的人,那毫无血色的脸、青白的唇无一不在说明卓然此刻的状况极其糟糕。 自擂台上下来,卓然便陷入了昏迷,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他还是毫无转醒的迹象,程予墨为他担足了心。受好友的熏陶,他也算略懂岐黄之术,从脉象看,卓然并无大碍,然而,内心的焦躁不安还是让他急急找来了好友凌落为他诊脉。 知道卓然确实没什么事,程予墨总算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凌落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他的话总是信得过的。然而,卓然就这么沉沉睡着,总也不是个办法。 “小凌,非卿他到底怎样了?”程予墨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不是说了嘛,暂时还死不了……”听着程予墨第一百零八遍的发问,凌落有些头疼,“不过这些年他过得似乎也不容易,气血损耗很严重,而且,之前又妄动真气,致使元气大伤,难怪到现在也醒不过来,他啊,早该好好睡一觉了!”凌落看着程予墨,若有所思,予墨对此人的感情,不一般啊! 他与程予墨相交数年,对他这个人也算有所了解,概括来讲,程予墨这个人多少算的上是冷心冷性,就算与自己相交也是平淡处之,此时,竟然有个人让他如此关心,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袭上心头,难道…… “予墨……你老实跟我说,你对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对于自己的疑问,凌落向来是从不放过。 “你……看出来了?”程予墨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对,我确实很中意他,他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人,坚韧,但不经意间透出来的脆弱有时又叫人心疼,”程予墨凝视着床上沉睡者的人,略略停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还记得相识之初,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坚持他的正义和理想,用生命维护着自己的信仰,不知不觉,我……便陷了进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 静静地诉说着,程予墨的眸中透出一种痴迷的神色,“但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只要能够守在他身边,就足够了。”非卿是那样一个心思纤细的人,若是说开了,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程予墨暗自苦笑,而后,房中,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对于好友的感情,凌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爱恋毕竟不容于世,予墨他早早的断了念想也好,也许,再过些日子,等他有了家室,就不会再痴迷于这样的感情。 他实在想不通,不过一个平凡的男人,怎么就得了这天之骄子的亲睐呢。不过,此时的他,亦无从知晓,卓然那平凡的面具下,隐着的,是怎样的绝代风华。没有卓然的首肯,程予墨不会擅自掀开他蒙蔽世人的那副皮相。 再次确定了卓然的身体状况,程予墨幽幽道:“罢了,小凌,陪我出去走走吧,让他好好休息。”说罢,轻轻合上房门,却并未注意到,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眼中似是有些讶异之色,过了许久,似是才多了几分了然,而后,他又再次睡去。 “主子,公子醒了。”丫鬟碧菱是程予墨谴去侍候卓然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日与凌落坦诚后,他就再不敢紧紧守在卓然身旁,每天只是透过窗户遥遥地看着,凌落为此没少嘲笑过他。 听到卓然醒了,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快,去凌府把凌二公子找来,再吩咐厨房备些清粥小菜送到卓公子房里。”仔细吩咐下去之后,他径自去到卓然房里。睡了这么些天,也该醒了。 “非卿――” 床榻上,卓然靠在垫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程兄……”多日的昏睡让卓然的嗓子透着些慵懒的沙哑,程予墨倒了杯水,细细吹凉,送至榻前。 “非卿应该渴了吧。”淡淡一句,却是说不出的温柔,随后进来的碧菱看着这样的主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惊讶,原来,主子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主子并不像他们所想那般不解温柔啊! 卓然见了这样的程予墨,心里也有些异样,以前的予墨是怎样的孤傲卓绝,没想到,却因为一个卓然变了这么多。看着程予墨面上的期待之色,卓然说不愧疚是假的。 虽然程予墨嘴上不说,卓然也能体会到这些年他心里的痛苦,程予墨眼中的沧桑早早地泄露了他这么多年的心境。 “程兄――卓然该走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又过了一日,卓然刚能下床,便着急着向程予墨辞行,程予墨只点了点头,并未多加挽留。他也需要时间静一静,先前几年,自己只是不断想念着他,可真正见到了,才发现自己远不止想守护他,他更想拥住自己心爱的人,看他在自己怀里露出真心的笑容。 “那,非卿,你多加小心身子,”程予墨的体贴让卓然不由得有些红了脸,自从知道了予墨的心思,自己的心便也有些乱了,然而,自己不爱予墨,这是实情,因而和他相处时总有些不尴不尬的。轻声道了谢,卓然转身欲去。 “等等――”愕然回头,却见程予墨拿着一个锦囊,看出了卓然的疑惑,程予墨笑道,“你啊,辛苦挣来的银子都忘啦。” 卓然失笑,自己还真把京华英雄会忘得一干二净。 三天了,德煜不由得有些焦躁,本想让暗卫趁着卓然元气大伤的时候把他“请”到宫中的,结果却见另外一人把他带进了程府,只得暂时作罢,程府的护卫森严在帝都也是极具名气的,身为“天下第一商”的程家,虽然是商界的后起之秀,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况且,程家主人和凌家交情也颇深,凌大公子又是圣上少有的密友和左膀右臂,是绝对不能开罪的对象之一。 在屋中踱来踱去,德煜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主子向来没什么耐心,要是让他等急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虽然没什么危险,不过这“活罪”只怕在所难免。 “首领,目标出现了。”听到暗卫的禀报,德煜终于松了口气。 “朱雀,吩咐月部的人盯紧点,尽快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 “是,属下定当不辱使命。”朱雀是暗卫中唯一的女首领,但能力绝不在任何人之下,她所执掌的月部最擅长的就是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暗卫二十八星宿,是让整个王朝都万分顾忌的存在,但又没有人确切的知道暗卫的体系到底有多么庞大。自轩辕痕登基以来,无故身亡的逆臣不计其数,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必然都是帝王处心积虑的“成果”。却无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由月部的杀手完成的。 二十八星宿分日月星辰四部,分别由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统领,每部首领下辖七宿,暗指北斗天罡,而二十八宿下分别又由许多辅卫组成,这庞大的暗卫体系构成了天朝帝王安全的最有力屏障。 “小宇――”未进家门,卓然就迫不及待地喊出了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他万分牵挂的,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 “卓大哥,你终于回来啦,你这么多天毫无音讯,我们都快要急死了,快进屋吧,姐姐做好饭了。”从房中匆忙迎出的是刘裕,自己与刘家姐弟的相识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自己离开了京城,四方云游,再次相遇已经是四五年前了,那时,刘宰相遭逢冤狱,刘家可以说是一夜凋零,宰相公子自小娇生惯养,一时无计可施,又恰逢刘小姐丧夫,夫家自然不愿留这么个已然失势的可怜女人,便以“无所出”为借口将她干干脆脆打发了出来,姐弟俩落魄街头、相依为命。 当他在城西那片破旧的棚子里找到刘荻、刘裕姐弟的时候,自己可是吓了一跳,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那时自己刚刚收养了小宇,正好也要有人照应,便自然而然地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院子,把姐弟俩接了过来,四人一起,倒也像个乐融融的大家子。 卓然知道,刘小姐对自己是有情的,为了他,刘荻放下了宰相千金的身架,换上了布衣荆钗,为这个小小的家庭洗衣做饭,开始也闹了不少的笑话,可后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刘荻也渐渐成长了起来。 不经意间,卓然恍然发现,她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熟女子了。磨难果然可以让人成熟,卓然感叹,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热血青年,自以为可以做到一切,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看了看自己长满厚茧的双手,卓然无声的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一个贩卖体力的挑夫,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没有欺骗、没有算计。 而后,他迈开步子,踏进里屋,心中不无感慨。 家的味道,真好。 第五章 道是无情 “老卓,你在这等着,我去和小姐通报。”卓然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他的头上还沾着白色的粉末,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来一趟。 “进去吧,小姐叫你。”通报的丫鬟脸上毫不遮掩的写着厌恶,一个满身污迹、又老又穷的下等人,连他们这帮下仆都甚是瞧不起。 “知道了,谢谢姑娘通传。”就算被厌恶,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即使人家根本不领情。 “坐吧。”韩紫嫣是个强干的女人,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但因为她的名气,向她提亲的人也是不少的,但她似乎就是迷恋这种像男人一样在商场上打拼的感觉,所以,她不需要家庭。 卓然对这个女人的强势很是不习惯,那样的一种气压让他紧张,但不可怀疑,他还是很佩服这个女子的,毕竟,能坐上程氏米行的大掌柜之席,她的能力必然是能够得到程家的承认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韩紫嫣的语气很亲切,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大老板吩咐自己务必要客气,但她很清楚,即使没有大老板开口,对于这样的男人,她也只能温柔。或许,是卓然的性格使然,他就是这么个招人疼的人,尽管他日日将他的神采藏在他平凡的外表之下。 “我是来还上次的钱的……”不知道韩紫嫣上次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借钱给自己周转,但对于韩紫嫣的慷慨,他是很感激的,也多亏了她的支援,自己才有了转圜的余地。 “怎么了,我说过不用着急的。”尽管已经从大老板那里得知卓然有了足够的钱,韩紫嫣还是忍不住想逗逗这个皮薄的男子。而后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卓然耳根后的一抹红。 “因为……我现在还算宽裕,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先还上这边的。”舌头有些打结,不可否认,韩紫嫣的笑很美,像三月的飞絮,而男人,对于美丽的女人,向来没有抵抗力,“我……告辞了……”卓然自然而然的逃离。 韩紫嫣不由笑得更开心。 “小姐似乎很高兴?”隐藏在帐幕后的声音戏谑道。 “是啊,子衿,很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了,我不由得开始怀疑大老板的意图了。” “你啊……算了……做事吧,大老板可不会因为你帮卓然就放松对年利的要求,”声音愈加的清冷,“这笔帐目好像有点问题,你过来看看。” “嗯,这么多年,幸亏有你帮我,子衿,我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有你这个天才算师,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你话多了……”吴子衿是帝都最富盛名的算师,也是韩紫嫣的第一军师,吴子衿脸上常年覆着铁面,时间长了说什么的都有,但总不外乎是毁容什么的,人人都好奇那铁面之下藏着的到底是怎样一副脸孔。 吴子衿日常所穿均是一袭男款青色长袍,故而并没有人知道天才算师的盛名之下藏着的竟是个女子。 商场之争,贵在智慧,吴子衿自然是很多人争相挖角的对象,然而,不管别人出多少价,她总是冷脸拒绝,为此,总有人猜疑韩紫嫣和吴子衿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但是韩紫嫣知道,吴子衿是在躲着什么,而自己这里,无疑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一天的工作,卓然清晰的感觉到了疲劳,自己果然已经老了啊,可是,明明才刚过三旬而已。 揉了揉异常酸痛的肩,不由得想起了予墨之前的话。 ――“你的身体因为长年的苦力被掏空了,而你的肺也因为吸入了太多的粉尘而有些气喘,你现在已经明显的有了呼吸不畅的症状,而你的左腿更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我说非卿,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阵子?” 休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是个执拗自虐的人,总是把自己置于艰苦的生活中,好像,是想逃避什么,但是,自己也不清楚。 ――“你啊你啊,为什么就不能安心接受我的好意呢,我们不是朋友么?” 这个问题,自己就更不清楚了,就是直觉地逃避任何人的好意,或许,这是自己最后的骄傲? 内心越来越烦闷,卓然推开窗,夜晚的空气有些微微的凉意,但,能让他稍稍清醒一点。 敲门声响起,“卓大哥,你睡了没?”是刘小姐。 对于刘荻,卓然心里有着愧疚,他知道刘荻的心思,但是,他对她并没有感觉,也不愿意欺骗这个善良的女子,她值得更好的归宿,柳思明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求这个美丽坚强的女子,即使她曾经有过相公,即使,她已不再年轻。 “还没,你进来吧。”卓然有些头疼,他不想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子,可是,有的时候,自己不经意间的温柔又成了她不愿放弃的理由。 “卓大哥,你的药汤。”放下手中的托盘,刘荻看了看卓然,目光中隐隐约约透露着什么,终了,一声长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刘小姐费心了,卓然要是离了你的照顾,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今日的刘荻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卓然又说不出是哪里多了些变化。 “卓大哥你啊,总是这么的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又有什么费不费心的,倒是你,最近气色似是又差了些,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可能是太累吧。”或许是因为京华英雄会损耗过剧,卓然最近越来越觉得疲惫不堪。 “卓大哥,有件事,我思量着,还是告诉你的好……”刘荻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又道,“今儿思明正式托人向我提亲了,他是父亲往日的门生,我想了一天,还是决定答应他。”卓然愕然,刘荻的婚事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怎么这么着急就定下了?” “你也知道的,思明缠我有些年了,以前就跟我提了的,可惜那时候我已定了夫家,他夫人新近也去了,鳏夫寡妇,倒也相配。”刘荻微微笑着,透着无奈与苦涩,“卓大哥,你该懂的,我喜欢的人并不是他……” “你――”很惊讶她在这时候挑明情感,卓然本就不擅言辞,现下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直到刚才才最后下定离开的决心,”刘荻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哀伤,“唉――罢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刘荻做了她这生最为大胆的一件事,凑上前,她的唇轻轻落在了卓然的脸颊上,卓然瞪大了一双凤目,愣愣地看着刘荻。 “算是告别吧。”刘荻轻笑,转身欲出门。 最近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与予墨的重逢,以及刘狄的婚事,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静止多年的命运之轮,开始缓缓转动。 程府内堂 程予墨看似悠然地品着手中的香茗,坐在一旁的凌落却是忍笑忍的吃力,这个予墨啊,明明对卓然担心的要命,却还在这里故作镇定。 看着程予墨神神叨叨的样子,凌落多少有些理解,原先他并不明白卓然何德何能,竟能让程家主人这般倾心相待,可再次相见,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还记得那日,卓然刚从昏睡中醒来,程予墨匆匆找了自己过府为之诊脉,那个水一样温润的男子就这么静静倚在床头,墨黑色的双眸像海一样深邃,似乎看久了,就会被这么一双眸子给吸了进去。 竟是这么个妙人儿,凌落感慨,看来卓然并不简单,那样的眼神不是个单纯的武夫能够拥有的。 等后来再问起,卓然却已离开了程府,留下一个魂不守舍的程予墨,真是痴儿! 却说这厢,德煜又开始头大了,原以为卓然出了程府便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抓到,自家主子的耐性他清楚的很,怕是快忍到极限了,不由得暗自嗟叹自己生不逢时。 这几天,朱雀派出去的暗卫无一例外的铩羽而归,卓然啊卓然,你到底还有多大的能耐,下药没用、武力没用、甚至连瞳术也没有用。 德煜心下疑虑越来越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武力、药物搞不定他还可以说是他江湖经验丰富,可瞳术――德煜摸了摸光光的下巴,瞳术是湘西傀儡门密传,用于惑人心神,除非知晓特定心法,否则绝无可能得以幸免,自己亦是无意中习得,而后教给了暗卫,莫非…… 德煜心下疑虑渐深,这个卓然,必然不简单,自家主子将这么个人锁在自己身边,到底是祸还是福啊! “玄武。”小德子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属下在。” “去枫岭找鬼医,不计一切代价求散魂和凝魄。” “是。”跪在德煜面前那人一闪而没,房里一如以往的寂静,像是一直只有德煜一人一般。 第六章 翔龙擒凤 卓然这些天可谓麻烦不断,先是房里的水壶三番两次被人下药,软骨丹、迷蝶、陌离、真是层出不穷,而后从米行干完活回来的路上又遭人袭击,更离谱的是,居然睡觉的时候感觉到了瞳术的蛊惑,幸而自己所练内功奇特,有稳定心神的作用,再加上阅历丰富,对于此术有些防范之法,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卓然虽然平日里待人处世都相当温和,却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所以他现在心情很差,连平时要好的工友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声。 同时卓然也很疑惑,瞳术也就算了,可那些迷药分明来自大内,而且从那些人的武功路数来看,确是皇城侍卫无疑。可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盯上自己呢?要说是十年前的事情,先帝都死了几年了,谁还有空理会自己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真是一帮废物,连个受伤的人都搞不定,朕养你们何用!”轩辕痕确定自己现在很恼火,这么多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不知道暗卫先前的名声是怎么挣来的。 “主子息怒,奴才这就让二十八宿全部出动,一定把卓然擒到主子跟前。” “混帐!朕要暗卫是为了让你们给朕做这个的?!该干嘛的还给朕干嘛去,这宫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朕就拿你们是问!”虽然人也要抓,可轩辕痕毕竟不是个昏君,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一时冲动。德煜暗笑,就知道主子会这么说,可在听到轩辕痕接下来的话之后,他便彻底笑不出来了。 “让月部跟着,你跟朕一起出宫,朕亲自去带他回来!” “皇上,皇上――”惨了,真是自讨苦吃,这个祖宗怎么又要出宫了?! “你不是说京华英雄会花红可观吗?怎么他还在做苦力?”走在程氏米行附近的小巷子里,看着阴湿的环境和一片狼藉的地面,轩辕痕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奴才不清楚。”德煜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经轩辕痕提起,他亦是惊讶的很毕竟以一般人的行径,得了这么一大笔钱早该悠闲过日子了。 “许是他真的缺银子吧。”除此之外,德煜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真是奇怪的人。”轩辕痕若有所思,“德煜,事情都安排好了?” “主子放心,月孤和月朗都准备好了,就等主子吩咐。” “很好。”轩辕痕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夕阳西下,卓然干完活从米行出来,最近频繁遭袭让他疲惫不堪,却也使得他重拾了忽略多年的警惕性,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突然间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卓然天生是个好打抱不平的人,在这种时候,他的行动往往比大脑快一步,当他察觉的时候,他已早一步飞身而起,整个人到了十丈开外。不由暗道自己怎么也学不乖,这么些年了,尽管他时时劝戒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事到临头,他往往还是耐不住一腔热血。 说来也是,若是放得下不管这天下苍生,自己当年又何苦自讨苦吃、折身公门,甚至多次为江湖上的朋友所不齿,最后落得一身不是,“朝廷的走狗”之类的羞辱之词,当年可从没少听过。若是放得下,便也不是卓然了。 又说这厢,轩辕痕与小德子被十余个黑衣蒙面人紧紧围在战圈之内,混战做一团,黑衣人出招甚是狠辣,十余把长剑“叮叮当当”借彼此的力道相接在一起,而后交织成网,向被围困的两人罩去,轩辕痕却也不是个任人欺凌的主儿,只见他手中折扇机簧打开,每片扇骨上都弹出一枚薄刃,看似普通的折扇瞬间成了一件称手的兵刃。 轩辕痕凌空而起七丈有余,而后倏地一旋身,于周身带出一股气流,十余黑衣人原本稳若泰山的阵势竟一下子被打乱,而本欲将轩辕痕绞杀在内的剑网亦是瞬间凌乱不堪,此时正与二人缠斗的德煜见状亦是大惊,虽然暗卫手下留情,并不敢真的对帝王出手,但为求效果逼真,那剑网也是实打实的牢靠,却被轩辕痕一招破开。 原先只知道天子武功不弱,没想到竟已是这般高明,德煜心中更添一分崇敬,却又疑惑,主子自小不受先帝眷顾,那他的文韬武略、惊世之才又是从何而来?!虽然帝王的母妃是名动南疆的才女,对于武功却说不上精通,那帝王的授业之师到底又是何方神圣!出神间,轩辕痕已来到他身边。 “德煜,你确定这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轩辕痕悄声问道。 “主子放心,奴才敢以人头担保,从米行到他家必然会路过这条小巷。”对于暗卫的情报网,德煜还是极其放心的,毕竟,这么些年,暗卫给出的情报还从未出过错。 “那就好,”轩辕痕凝神细听,“有人来了,接着打。”说罢,轩辕痕转身投入战局,招式却变得有些明显的笨拙起来,德煜心下了然,亦装作难以抵挡敌人的攻势。 来人正是卓然,虽是一袭布衣,行动间却翩然若仙,轩辕痕眼中一亮,冲德煜使了个眼色,德煜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却见卓然手中飞出数枚石子,将一众黑衣人的剑一一打歪,一时间只听得一阵“叮叮叮”的声音。因为内力不足的原因,卓然并未将石子首先打向剑尖,而是算稳剑的走势之后,将一颗颗石子打在了剑招的必经之处,不耗内力却也行之有效,德煜不由赞赏地一颔首,却见轩辕痕一阵沉思。 “德煜,看他内劲当是在京华英雄会折损甚剧,为何之前派出的暗卫均失败而回?”言语间似是有些怀疑暗卫的实力。 德煜叹了口气道,“主子明鉴,救人和自救往往相差甚大,卓然轻功卓著,只求自保,当是绰绰有余,可若与人对阵,只怕危险之极。” “哦――”轩辕痕了然,“如此说来,倒是朕错怪了你。” “奴才不敢当。”德煜敛眉道。 卓然颈上已经渐渐泛出细密的汗珠,夕阳下,很有些晶莹的感觉,轩辕痕看着那形状姣好的脖颈,突然觉得有些口干,“速战速决。”丢下一句话,他也加入了战阵。小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击了两掌,随后跟上了轩辕痕的身形。 “在下宣远,多谢尊驾出手相助。”收起折扇,以铁质扇骨挡住挥向自己的刀剑,轩辕痕笑道。 “宣兄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就是卓然应当做的。”卓然有些喘不过气,受过伤的左腿也开始隐隐作痛,他本是最不愿示弱的人,此时便不由怨恨起伴随了自己多年的旧疾。 “卓兄可是身体不适?”轩辕痕欺近卓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一丝异样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如此,便让我们速战速决如何?”轩辕痕抽出腰间软刃,抛给卓然,京华英雄会一别,轩辕痕甚是想念卓然挥剑时的英姿,那一剑的风华,让他震撼不已。 “多谢尹兄。”掂量着手中的剑,卓然敢肯定这是一把难求的神兵,眉间不由露出一阵痴迷。执剑旋身而上,剑身疾点,刹时破开黑衣人的鱼网剑阵。轩辕痕目光愈见幽深,黑衣人再次结阵,卓然于半空俯身向下,剑尖在阵眼轻轻一点,借软剑张力腾空而起,整个身子如转梭般疾旋,剑光刹时成网,反拢住黑衣人的鱼网剑阵,“叮叮”数声,便缴了一众黑衣人的兵刃。在场诸人均是目瞪口呆。 卓然自空中落地,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又很快稳住,然而轩辕痕却将之全部收在眼内,狡黠一笑,德煜向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似是头目的一人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阁下剑术高绝,吾等自当弃剑认输,后会有期!!”言罢,一众黑衣人瞬间失去了踪影。 “今日真是多亏卓兄相助,不然,后果真真不堪设想。”轩辕痕边笑边向卓然走去。 “哪里哪里――”卓然正要客气,却觉肋下一疼,低头一看,轩辕痕的扇尖已然点在了自己的昏睡穴上,“你――”未来得及多加言语,卓然便陷入了黑暗,而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轩辕痕见状面上不由露出笑来,也不顾卓然衣服上的尘土,便将他打横抱起。 德煜见帝王高兴,终于松了一口气,击了击掌唤出方才做戏的那群暗卫,便向轩辕痕拱手道:“主子,咱们该回去了。” 轩辕痕听罢,点了点头敛笑道:“回宫!” 第七章 朕即天子 “带下去,给朕好好洗洗干净!”将昏迷中的卓然丢给德煜,轩辕痕坐到御案前,批阅起堆积如山的奏章,撇开恶劣的脾性不谈,轩辕痕绝对算是个好皇帝,尽管整顿吏治手段够冷酷,但面对自己的子民,他当得“仁、爱”二字。 “怎么了,德煜?没听见朕的吩咐?”批了几份折子,抬头却见德煜仍然杵在自己面前。 “敢问主子欲如何安置卓公子?”德煜为之苦恼很久,卓然是个男人,自然不能让他住在后宫,可他亦非臣子,更没有理由住在为各位官员准备的寝殿之中,如此一来,岂不是只剩下…… “就让他在曜辉殿先呆着吧。”曜辉殿自然便是帝王的寝宫了。搁下手中的笔,轩辕痕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眼角,轻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等朕唤你再来伺候着。” “陛下,奴才还有件事要禀报。”德煜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说吧。” “奴才前些日子擅自差玄武去了趟枫岭。” “哦?!”轩辕痕挑了挑眉,“这次又跟鬼医拿了什么?”这个德煜啊,自己常常觉得鬼医的药太过阴损,并不愿搭理他,可这个德煜……不知道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散魂和凝魄。”德煜的头愈加地低垂。 “胡闹!!”轩辕痕拍案而起,惊得德煜不由得一瑟缩,“朕何时说过要废了卓然的武功?你就这么替朕自作主张?!!” “奴才知道主子您看不上鬼医的药,可奴才拼着一死,只盼主子能够三思。”德煜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丝毫不带犹豫,“主子看上的是卓公子的一身功夫,这奴才一清二楚,可卓公子终究不是花街里的那些个小倌娈宠,他的心气怕是比谁都高,主子不是看不出来,就这样留他在身边,奴才只怕……” “够了!朕的武功也算少逢敌手,难道还能让他欺负了去?!”尽管知道德煜是为了自己好,可……终究不敢想像卓然失了武功的样子,此时的轩辕痕却还不知道,异样的情愫早已在心底悄悄的生了根,“罢了,念在你一心为主,朕也不追究什么了,你下去吧。” “陛下――”德煜深深叩首,却让轩辕痕又纠结了一对飞扬的剑眉,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作轻轻一叹。 “好了好了,药放这儿,若是必要,你说的,朕会考虑。” “是,主子。”德煜再次叩首,而后,起身出门,只余下轩辕痕一个,坐在大殿的中央,高高在上却又孤独寂寞。 当面具从卓然脸上揭下的那一刻,轩辕痕知道自己震惊了,本是让德煜替卓然梳洗,可德煜却意外的发现卓然竟是常年带着人皮面具的,当他把面具与皮肤的接缝指给自己看的时候,自己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愤怒,就好象――被欺骗的感觉,轩辕痕轻笑,天知道自己和卓然不过陌生人而已,又有什么理由怨愤,欺骗更是无从说起。可心里总是有些疙疙瘩瘩的不舒服,像硌了块儿什么一样,终于知道之前隐约的不对劲从何而来了,原来,自己竟从没看到卓然的脸上出过汗,即使,他早已汗湿重衣。 按德煜所说撕开面具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有些隐约的不安、急躁与期待,而真正看到面具下的容颜的时候,轩辕痕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捡到宝了……”引得德煜窃笑不已。 轩辕痕知道卓然的肤色很白,这从他袖间偶尔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没想到,他脸上的皮肤竟是这般诱人,如同上等的绢丝一般滑顺,却又不似女人那般柔腻,他身上手上虽也是一般白皙,却因为常年的苦力变得有些粗糙,若说这些部分的皮肤是玉石的质感,那久不见天日的脸无疑是上等的白瓷了。 轩辕痕痴迷地触碰着卓然斜飞入鬓的细眉,想象着他紧闭的眼若是睁开又是怎样的风情,卓然的眼眸他见过不止一次,也曾感慨那是怎样的灿若星辰,尤其是当他手中执剑,傲视天下英豪的时候。 卓然的睫毛很长,甚至比后宫那些妃子精心修饰之后看起来还要长,细密的两排依附在眼睑上,随着主人的呼吸而轻轻颤动,甚是惹人遐思,鼻子挺翘,鼻翼比之常人略微小巧,苍白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尖的有些过分的下巴似是在诉说着主人这些年的颠沛流离。 真算得一个眉目如画了,一看便不同于女人的柔美,那是一种男子特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的美感,德煜暗自惊叹。 “你们都下去吧。”一挥手屏退了一众仆从,轩辕痕将卓然打横抱起,走进浴池。 “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程予墨曾这样问卓然。卓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程予墨亦只是苦笑,可卓然知道,予墨一心一意地想要自己快乐。 “你为什么一直都这样不快乐?”刘小姐也这样问卓然。 刘荻说:“到底什么对于你才是快乐?我知道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游历,走遍了九州大地,你到过终年炎热的西域古城、到过冰天雪地的高山之巅,甚至,你曾经扬帆远航,到达过大洋彼岸的国度,你喝醉的时候跟我说过,若不是千里雪山挡住了你的去路,估计,你已经到了天之尽头,可是,你不快乐,就算是站立在这天下的巅峰之上,你还是不快乐。” 快乐是什么?年轻的自己曾经以为快乐就是仗剑天下;等再大一点,又觉得快乐或许是为民谋福、无愧苍天,可渐渐的,自己却不再记得快乐的感觉,也许,当自己看小宇怯怯的叫自己一声爹爹的时候那种欣慰可称之为快乐吧。 卓然知道自己陷入了梦境,梦中,有久远的过去。 迷糊间,听到耳边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极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因为疲惫而成为徒劳。这是哪里,好温暖……卓然向着身边的热源靠近了些,却引得轩辕痕僵硬了身子,他这种类似于撒娇的举动让轩辕痕觉得有些燥热,看着卓然在热水的浸泡下渐渐有了些血色的唇,轩辕痕忍不住偷了个吻,而后嘴角轻扬,感觉似乎还不坏嘛……边想着边将怀中瘦削的身体又拥紧了些。 “嗯――”卓然终因耐不住轩辕痕的戏弄而睁开了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对眸子啊,第一回距离这么近的看到卓然的双眸,轩辕痕再次惊诧不已,说淡如菊却又浓似墨,说幽深似夜却又清如泉,宛若极夜的墨色珍珠,温润而有璀璨。 而此时,卓然亦从刚睁眼时的迷糊中清醒过来,当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时,他不由一阵慌乱,欲要挣扎却发现周身大穴已被人用重手法封死。轩辕痕看到他那如同受惊幼鹿一样渐渐泛出不安的一双墨色清瞳,戏谑道:“卓兄这一觉睡得可好?” 卓然这才发现拥着自己的正是先前遇到的宣姓男子,想及此人对自己的暗算,卓然沉下了一张脸,冷然道:“宣兄请人做客的手段真真叫人惊奇,这待客之道亦是新鲜的很啊!” “哪里哪里,”面对卓然的责问,轩辕痕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他甚至不能自已的伸出一只手在卓然的眼角处轻轻触碰。卓然愤怒时眼中闪过的那从火焰让他惊艳不已,真是一双美目!平静时如湖面的粼粼柔波,张扬时又如焚天灭地的地心之火。 “你到底想干什么?!”感觉到轩辕痕眼中的那股热切,卓然不由得绷紧了身子。 “自然是要你了!”轩辕痕言语中是不容反驳的霸道。 “宣远,你疯了!!我是男人!!”卓然的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这个男人刚刚说了什么?!他竟然对自己有那种想法?! “你没有听错,我并不在乎你是男是女,重点是,我要你!”轩辕痕抱住卓然站起身,取了一旁暗红色的便褛将两人的身体大致罩住,而后,步入内室,“另外,宣远并非我的名字,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轩辕痕。” 轩!辕!痕!卓然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轩辕是皇姓,而且,如若自己没有记错,“痕”正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不错,”将卓然抛在床上,轩辕痕脸上是睥睨天下的高傲,“朕即天子!!” 第八章 疾风骤雨 “不错,”将卓然抛在床上,轩辕痕脸上是睥睨天下的高傲,“朕即天子!!” 轩辕痕只披着一件便褛,然而他的神色宛若位于高山之巅,仰望众生,卓然不由一怔,这才是帝王之仪啊,这风姿与先帝俨然是天壤之别。 还记得十数年前,匆匆一瞥,只觉高台上的帝王面色萎黄,四肢无力,一副沉迷酒色、纵欲过度之态,没想到他的子嗣之中竟有如此翘楚! 忽然觉得唇上一阵疼痛,回神却见轩辕痕怒目而视,显然是对自己走神相当的不满,卓然心下叹息,帝王纵然出色,自己却不想成为他笼子里锁着的玩物!然而此时此刻,似乎主导权并不在自己手上,想及此,不由苦笑。 “你不愿意?”轩辕痕轻浮地抚着卓然瘦削的下巴,“可惜……这里是朕说了算,由不得你不愿意。”帝王的眉眼间溢满笑意,如同玩弄着猎物的狡狐。 “你――”卓然不由气急,一双墨瞳瞪向轩辕痕,而后,却又冷着脸别过头,“那是自然,你封了我周身大穴,我自然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你玩弄。” 言语间,轩辕痕却疾点他肋下、腰测几处,已然解了他被封死的穴。然而因为长时间的封穴,一时间,卓然甚至无力抬起手臂,不由暗自嗟叹。 “解了你穴道就是,正好朕对奸尸也没什么兴趣。”轻抚着床上的美丽躯体,轩辕痕欺身压上。 “你――”恼怒,却又找不出言语来反驳,被轩辕痕死死压住,想要挣扎,却因为气血不畅而无力动作,卓然腾地气红了一张脸,看的轩辕痕情不自禁地吻上那浅红色、略带青白的唇。 不似后宫那些妃子情动时的火热与湿润,卓然的唇有些冰凉,微微起着皮,略嫌粗糙却又说不出的惑人。轩辕痕在那薄唇上辗转着啃噬、吸吮,直到那颜色艳丽的如同带着露珠的血色樱桃,再也找不到一丝苍白。 而卓然,却因为帝王的孟浪之举惊得忘了动作,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唇里若隐若现的小舌,轩辕痕再一次覆了上去,一条灵舌寻隙而入,席卷了他整个口腔。 卓然差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在这个吻里,不住躲闪,却还是被轩辕痕卷住了舌,细细吸吮,而后是上颌、牙根,一股酥麻之感顺着脊椎蜿蜒而上,却让卓然惶恐不已,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惊恐的推拒,条件反射般的一指点向轩辕痕的右侧期门穴,却在中途被他制住了双手。 “你啊,还是学不乖。”轩辕痕在笑,然而,他的眼睛里确实刺骨的冰冷,卓然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了极端的恐惧,不是因为此时此景,而是――帝王的心,坚如磐石、冷若寒冰,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然而轩辕却抓住他双手,用衣带紧紧缠绕了数圈,而后,缚在了床头。 “做什么?!”直觉地问出这句话,然而,话音刚落,卓然却不由苦笑,做什么……这不是明显的很嘛。 “朕原想好好疼爱你,既然你不需要,那朕自也不用与你客气什么。”还未说罢,便狠狠的往那未经开发的处子之地捅入一指。 “真紧……”轩辕痕叹道,手指粗鲁地侵袭着柔嫩的内壁,不同以往的疼痛引起了卓然剧烈的挣扎,帝王的耐心终于在卓然反抗的脚踢到自己小腹时耗尽。 抓住那纤细的脚踝,大大的分开身下人的修长的双腿,轩辕痕一挺身将自己的火热送进了那柔软的密径。 “唔――”半声惨叫被骤然咬紧的牙关死死锁在了喉口。 “哦?!”轩辕痕挑眉,“你这样,是不打算让朕好好听听你的声音么?”卓然却并没有听到帝王的话,眼前阵阵发黑,嘴里隐约的血腥气似乎是因为咬破了唇的原因。 后方传来的剧痛让他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然而,却不得如愿。腿间似乎有什么流淌出来,大概是血吧,温热的,艳红的。 “好极了……”卓然隐忍的表情让轩辕痕更加情动,将身子向里又挺进了些,干涩却火热的内壁剧烈地收缩着,紧紧包裹住他的火热。箍的有些疼,更多的却是销魂蚀骨的紧致。“比想象中还好……” 卓然的双瞳已经失去了焦距,徒自睁大着,茫然、脆弱,似乎,他的灵魂就在这一瞬远离,只留下一个身子,承受着帝王给予的伤痛。真的好痛,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一般,深深吸气,大口的吐出,痛得甚至已经叫不出口。 轩辕痕突然有些心痛的感觉,这样的卓然,惹人爱怜,却不是他想要的,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被动承受着残暴粗鲁的对待,却无力反抗。 “不要这样……”轻抚着卓然痛得惨白的脸,轩辕痕俯身吻上卓然左胸的那点红樱,却换来身下之人的剧烈挣扎,轩辕痕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卓然的固执大大的挑战了他的极限。 “啪――”的一声,卓然已然挨了轩辕痕盛怒下的一个巴掌,白玉般的面颊迅速的红肿起来,一行细细的血线自嘴角滑下,凄惨而又绯红的叫人迷乱。 轩辕痕一边挺动着自己的腰,一边在卓然那带着疤痕的身体上啃噬着,不是吸吮、亲吻,而是狠狠地啃咬,留下一串又一串的青紫,烙下一个个微微渗血的齿痕,抚摩着那似乎有些年代的疤痕,轩辕痕眼中的欲望愈见浓厚。 卓然股间缓缓渗出的鲜血在明黄色的床单上绘出了数朵鲜艳的花,如同那血色的山茶,诡秘而淫糜。 轩辕痕只觉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将那纤细的仿佛可以轻易折断的腰摆弄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卓然的腿用力掰的更开,几乎是把身下人的双腿挂在自己的肩上冲刺,几近疯狂,在鲜血的润滑下,轩辕痕终于释放出了自己的精华。 卓然眼中的火却已渐渐熄灭,如同死灰,终于……终于自己还是折辱在了这至高无上的人的手中,沦为了他的玩物,供他泄欲,供他销魂。 那涌进他身体深处的热液似乎在嘲笑着他,一个男子,却厚颜的承下了本该进入后宫妃子体内的东西,鬼使神差的,卓然已然将舌置在了牙根之下。 “你做什么?!”轩辕痕急急将手指塞入那急欲咬合的齿间,却不料卓然决议自绝,牙间自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一排齿痕就此留在了九五至尊修长的指节上,轩辕痕闷哼一声,而后掰开了那如玉般的两排牙齿,将随手撕下的一方帐幔狠狠的填了进去。 又是一个耳光,卓然眼前涌出阵阵黑雾,心下,却是凄凉到了极处,原来,自己已经连死的自由都失去了…… “给朕听着,你是朕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别的什么!除非朕亲自让你去死,否则你就得给朕好好活着,接受朕的疼宠!!”似是看出卓然眼中的不以为然,轩辕痕冷笑道,“如果你敢死了,朕就让你儿子给你陪葬!!” “唔――”被强行塞满布料的嘴中吐不出任何的话语,然而神色间的焦急却显示出卓然对于这句话的在意,小宇……为什么他会知道小宇的存在?! ……也是,他是掌控天下的帝王,想查一个人又有何难呢。小宇还是个孩子,自己又何忍连累他,罢了罢了…… 看出卓然眼中的妥协,轩辕痕轻轻抽出卓然嘴中的布料,而后,吻上了那软软的唇角,卓然却已浑身瘫软,再也无力抵抗,感觉到轩辕痕发泄后一直留在身体里的炽热重又硬挺起来,卓然不由缩了缩身子,“你……还没够……” “你不会以为朕等了这么多日子,只要一次就够了吧?!”说话间,轩辕痕重又开始了律动,一遍又一遍…… 等轩辕痕觉出不对时,身下的人早已做不出任何回应,看着那已然有些发青的面颊,轩辕痕难得的慌了神,急忙将束缚他的衣带解开,同时将欲望抽离卓然身体,却又引得身下的人无意识的紧绷。 大惊之下,轩辕痕终于看清那被需索过渡的人此刻是怎般凄惨,遍体青紫,满身的齿痕渗着雪珠,甚至连腿根处也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脸颊已经肿到原先的两倍高,红肿的甚至有些透明的感觉。 嘴唇亦是伤痕累累,有卓然忍痛时咬的,也有自己情动是留下的,嘴角的血痕触目惊心。 因为长时间的绑缚,卓然手腕上已经磨破了皮,脚踝也因为轩辕痕的强硬而留下了明显的瘀青,重伤的□更是惨不忍睹,红艳的血喷涌而出,浸透了身下的床单,如同盛开的彼岸之花,妖冶却不祥。 更让轩辕痕六神无主的是,身下的人竟然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将他伤成这样,轩辕痕第一次开始觉得有什么隐隐想要突出自己的心。 “卓然!卓然!!”摇晃着没有知觉的身体,轩辕痕大呼出声。 “来人!快宣御医!!”终于想起来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轩辕痕急急换来门外候着的侍卫。 “另外,把凌大将军找来。” “陛下,现下已经子时三刻,宫门已禁,凌将军怕也是早就睡下了,陛下还是等天明后再宣吧。”德煜第一次在轩辕痕身上觉出这般不安的情绪,心下有些了然。 “也罢,让太医院众判速速赶来曜辉殿!” 轩辕痕用先前的便褛将怀中有些发冷的身子紧紧裹住,打横抱起,步入寝宫。 德煜看着衣衫凌乱、满面焦急的帝王,缓缓叹了口气。 …… 第九章 杨柳依依 是夜,皇宫,曜辉殿。 本是夜半无人私语时,偌大的帝王寝宫却已乱作一团。内殿回廊,数名宫女端着铜盆、布巾等匆匆来回着,布巾上是隐隐可见的鲜红。 “情况如何?”轩辕痕坐在寝室外间的软榻上,一双星目紧紧盯着塌下跪着的王太医。 “回陛下,公子目前情况已经大致稳定下来,”为首的太医恭恭敬敬地说道,然而心下却满是对卓然的轻蔑,不过一个男宠而已,陛下又何须这般在意,“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还请陛下在房事略微节制着些,公子只怕暂时还受不住。” 王太医在宫中侍奉多年,这样的情况自是见得多了,先帝贪图美色,遇上长得出色的男子,难免起占有玩弄之心,被恶意弄伤的男人又岂在少数。 不过诸如王太医之类想来瞧不起这帮子男宠,同样是以色事君,宫妃们倒是天经地义,可男人算怎么回事呢,既不能留下子嗣,又不如女人的细腻柔美。 “知道了。”这回做的过分了,轩辕痕心下还是有数的,然而,卓然似乎总能轻易的勾起自己的欲望,这倒让他意外的很。 轩辕痕虽年轻,可到底是生在帝王家,年方弱冠却也已经立了不少妃嫔贵人,可那些个女子却从未让自己真真有过火一般的感情。每次临幸后宫,根本说不上热衷,倒是延续血脉的成分多些。 “……陛下。”帝王突然的沉默让王太医有些惶恐。 “可有好好给他诊脉?确定是没什么问题了么?”总觉得卓然不仅仅是外伤而已。 “回陛下,臣已经让人给公子上了药,想来应当是没什么闪失。”这般说着,王太医的眼中却有着嫌恶,自己才懒得去碰触那些个肮脏至极的男宠呢,更不要谈为他诊脉了,不过是照着之前的经验给卓然草草上了药。不过药总是好药,天香断续膏,去腐生肌,那些伤自然是小菜一碟。 “那便好,你先退下。”随意挥了挥手,轩辕痕起身步入内室。 明黄色的帐幕半垂,床榻上,卓然只是静静沉睡,红肿瘀青的脸颊凄惨无比却也让他染上了别样的风情。之前的遭遇让他瞬间憔悴。 轻轻掀开薄被,看着遍体鳞伤的身子,轩辕痕虽是心疼却也决不后悔,这样的烙印仿佛在昭示着自己对卓然的所有权,正是这样的痕迹让他有了满足感,等了这么久,自己总算得到了他。 然而,此时的轩辕痕却不知道,他的霸道会给卓然带来多大的伤害。也给他们之间平添了无数的沟壑。 触碰着安静睡着的人,轩辕痕心中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柔情,手下的身子有些烫,应当是自己的粗暴造成的吧。 思索间,却听得床上的人一声嘤咛,将滚烫脸颊贴上了自己的手掌,许是贪恋轩辕痕掌心的几分凉意,轩辕痕有些愣怔,过了许久,方才展颜一笑,睡着的人没有了清醒时叫人恼恨的倔强,倒多了几分可爱。 卓然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多年的疲惫让他不堪重负,只想就这么舒舒服服的睡下去。 轩辕痕的眉间渐渐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稍稍收起了那让人不敢直视的王者之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发现轩辕痕那隐于摄人气势之下的俊秀容颜,甚至说得上漂亮,只是那清澈的美往往被他的威严盖住,反而不甚明显。 轩辕痕就这么握着卓然的手,静静地看了很久,卓然的掌心有着很厚的茧子,指尖也有数不清的划痕,过厚的茧子是身为一个剑客的大忌,卓然不可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在武道上的追求,宁可挣扎于下九流的泥淖?轩辕痕很是好奇。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话一出口,轩辕痕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被卓然深深地吸引了,不管是他神秘的身世,还是他眼睛里深藏的哀伤。 帮卓然细细地掖好被角,轩辕痕悄身出了殿门,吩咐寝宫的一众宫女太监仔细照顾着,便一人去了偏殿。 “主子。”偏殿的回廊里站着的,正是着一身黑衣的月部统领――朱雀。朱雀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丽女子,即便是一身玄衣,也挡不住那出众的光彩。 “德煜吩咐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轩辕痕负手而立,眉宇间的霸气任谁也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刚即弱冠的少年天子。 “首领吩咐的事,属下已令月孤着手去办,相信不久之后,对于卓公子的身世,月部可以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朱雀垂首作答。 “很好,不要忘了你给朕的承诺。” “不过关于卓公子的身世,属下倒是觉得疑点颇多,这几日,属下访遍了他能接触的一切地方,得到的答案仍是叫人疑虑。” “哦?说下去。”轩辕痕渐渐起了兴趣,脸上浮起了玩味的表情。 “卓公子近几年的人生实在是太过单薄,这是疑点之一,”朱雀侧头想了想,接着道,“不管如何,以卓公子其人,却仅仅流连于一方小院和几个做工的地方,实在太不可思议。” “其二,我们除了知道卓公子回到帝都之前曾经游历在外多年,便再也查不到他之前的动向,曾经做过什么,曾经经历过什么,可以说是一张空白,这一点让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说罢,朱雀抬眼看向轩辕痕,却只见他狡黠一笑,道:“朱雀啊,你还是不够老练。” “请陛下赐教。” “一张空白,说明他有着不得不抹去的过去,必然经历过什么事,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件事必然离不开官场宫廷,否则卓然的存在不可能留不下蛛丝马迹。” “属下受教,”朱雀眼中闪出了敬服的光芒,“属下这就去内务府查阅历年的宫闱旧事。”而后,足下轻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出了偏殿。 轩辕痕倚柱而立,嘴角浮起满意的笑容,暗卫成员果然个个出众,只需稍一点拨便能体会其中真谛,德煜真是没让自己失望,轩辕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给尽职的暗卫统领放个假,这么些年了,真也难为了他。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微光,地平线上,启明星泛出耀眼的光芒,晨曦将至。 轩辕痕悄声回到正殿,卓然仍旧昏睡,德煜侍立一旁。 “主子可要稍作休息?”知晓轩辕痕一夜未眠,德煜有些担忧。 “不必,吩咐下去,准备上朝吧。”轩辕痕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这一觉若是睡了下去,只怕要误了正事,等回来再休息吧。” “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准备。”德煜转身刚要走,却又被轩辕痕喊住。 “你着人把阙华殿收拾一下,今天就让卓然搬过去吧。” “主子――”德煜大惊失色,阙华殿是本朝首代皇后居所,虽然自她以后再无人入住,历代皇后主子们也已经改居扶摇宫,但这座宫殿在后宫中仍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另外,阙华殿虽是皇后寝宫,却并不在后宫之中,而是紧挨曜辉殿,正表明了开国君王对于皇后的另眼相看。而帝王竟然要让卓然住进去,到底是什么用意。 “主子三思!”德煜正要劝说,却见轩辕痕已经张开双臂,示意自己为他更衣,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朕已经想过了,你无须多言,朕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说罢,轩辕痕径自去了外殿用早膳。 “可卓公子想必不会愿意……” “由不得他,这宫里,朕是主子。”抽出一方布巾擦了擦嘴角,轩辕痕起身出门,上了龙撵。 看着渐渐远去的龙撵,德煜无奈的一笑,“朱雀啊,咱这个主子还真是难伺候啊……” “……”神出鬼没的月部首领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帝王远去的方向,眼睛里透出一丝狠戾。 德煜对天哀叹了几声,突然发觉朱雀的异样,有些惊讶,朱雀是最让自己骄傲的一个下属,虽然武功不及青龙、白虎,可智谋却出类拔萃,平日里就她最为淡漠,可为何今天竟是这般失常。 “属下失态,首领请勿介怀。”依旧是平静异常的语调,却让德煜隐隐有些不安。 “夕月……你也快二十又四了吧。” “难为首领还记得朱雀当年之名,不过朱雀早已决意重新开始,还请首领休要再提往日花名。”说罢,便自顾地离开了。 “是我唐突了。”朱雀,原是烟花场的一颗明珠,很多年前,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为看红尘居夕月一笑。 可她却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表示要挥别过去,宁可成为不见天日的暗卫也不愿于欢场沉沦,而后,更是以惊人的毅力在短短时间成为了月部之首,自己此番重呼她往日花名,确实是失礼的很。 摇了摇头,德煜转身进了殿门,吩咐手下的宫女太监去阙华殿洒扫,虽是一直有人打理,但毕竟是多年不曾住过人,略作整理还是必要的。 而德煜自己却去到内殿,将卓然横抱而起,一下子便被手中的重量惊住,竟然轻成这样,真不知他是怎么折腾自己的。身上的热度似乎也有些过了,看着那愈发潮红的面孔,德煜忽而有些不安。 第十章 雨雪霏霏 方一下朝,轩辕痕便兴致冲冲地来到了寝宫,却见德煜已然等在了大门口,面上似有忧色。直觉告诉他当是卓然出了什么事。 “卓然呢?”帝王向来冰冷的音调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焦躁的情绪。 “奴才已令人将卓公子移至阙华殿,不过……”德煜有些犹豫。 “快说!” “卓公子之前醒过一次,而后便见了红,现下又已陷入昏迷,奴才已宣了太医,可是……” “什么!竟有这般严重?!”轩辕痕惊讶万分,昨日那王太医不是说一切皆好吗?!怎么突然又见了红。“太医说什么?” “太医院几位都说是束手无策,只能暂且用参汤为卓公子吊着一条命……”说着说着,德煜的眼角竟渐渐有些红了,虽然他们还算不得相识,可卓然的光彩却已然深深地感染了他,如此人物,若是就此辞世,不失为人生一大憾呐! “庸医!”轩辕痕有些咬牙切齿,此时忆及昨日王太医的反应,轩辕痕又是何等聪慧,心下瞬时明了,“王太医,杖责一百,赶出宫去!其他太医让他们好好医治卓然,治不好朕再和他们算帐,另外,宣凌大将军进宫见朕。”边作着吩咐,轩辕痕边急急赶往阙华殿。 “陛下……”德煜大惊,杖责一百,这不是要了老太医的命吗?! “无须多言,照朕说的去做!” “奴才遵旨。”知道帝王这回是动了真怒,德煜不由为王太医捏了一把汗。 而隐于曜辉殿廊柱间的朱雀此时却暗暗捏紧了拳头,眼中盛满了决绝。 不多时,便听得王太医撕心裂肺的呼号,而后,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再不可闻。 多年无人居住的阙华殿有些清冷,墙面已有些斑驳的痕迹,院子里几株玉兰却是开得正好,馥郁的香气让轩辕痕有些沉醉,正是春浓啊,可殿内躺着的人却似一丝风中残絮,不然,那绝代的风华倒是可以和这盛放的花儿有的一比。 幽幽地叹了口气,轩辕痕面上似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寂寥之感。 一入宫禁十年老,这么多年,轩辕痕见了很多宫闱秘事,深宫如同泥淖,一旦沾身,便再难回到从前。 摘了朵木兰,看着那丝绒般的花瓣,轩辕痕脸上渐渐写上了温柔,却又突然狠狠的揉碎了掌心的那抹玉色,让那残碎的花瓣随风飘零。 掸了掸衣服,轩辕痕进了殿门。 青丝帐中,卓然依旧昏沉,旁边的太医、宫女们见是轩辕痕来了,急急下拜。 “他怎么样了?”卓然的脸色是几欲透明的艳粉,额见却已有些灰败之色,显然危急的很。 “臣等已然尽力,只是公子内伤颇重,只怕……”一众太医诚惶诚恐地答复。 “够了!都给朕出去!”轩辕痕一挥衣袖,斥走了周围的一群人。 轻抚着卓然滚烫的脸颊,轩辕痕脸上尽是决绝,“你一定要醒,否则,朕让你周围的人统统给你陪葬!朕说到做到!” 轩辕痕指尖仍旧带着之前到花香,让卓然的头无意识地靠近了那一双手。 “丹朱……丹朱……”呢喃着,卓然眼中滑下了一滴泪,滚热的,流至下颌,却已冰凉,轻轻吻去那一滴明珠,轩辕痕的拳头紧了紧。 丹朱,听来就是女子的名字,这个女子与他有着什么关系,竟让他这般挂怀!右手狠狠地击在一旁的桌上,只留一地残迹。 “皇上……您的手!”听到动静冲进来的侍卫们被那一片狼藉惊住了,帝王一人站在那堆木片旁边,脸色阴郁,手上还滴着血,叫人毛骨悚然。 “出去!”轩辕痕手指殿门,大喝道。 “陛下,您的手需要包扎……”一名宫女颤颤地说。 “给朕出去!!” “是,奴才们告退。”退出殿门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呢。 “快去找德总管。” 轩辕痕听着殿外宫女们急匆匆地脚步,冷冷一笑,这便是宫廷。 “卓然啊,快点好起来吧,朕可没说过你可以死啊……”幽幽的念叨着,轩辕痕的焦躁也渐渐平复,不过一个男人,什么时候竟值得自己这般大动肝火。 离开内殿,轩辕痕便静静地坐在外殿的首座之上,周围的宫女见状急忙奉茶。 用茶碗盖轻轻剔去茶沫,轩辕痕浅抿了一口,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让一旁的小宫女霎时间红了脸。 “明前的毛峰。”看着一脸窘迫的宫女,轩辕痕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陛下英明,这的确是前日里刚送达宫中的明前毛峰。”小宫女敛衽下拜,轻声道。脆生生的少女音调,带着点吴侬软语的味道,听起来很是悦耳。 “茶是你泡的?” “是。”少女脸上带着羞涩。 “不错,恰到好处,有赏。” “谢陛下。”似是有些惊讶,这位主子似乎并不像几位姐姐说得那么难以相处嘛。 “名字?”轩辕痕将女子眼中的诧异尽收眼底,有些讶异女子的单纯。 “紫音,奴婢的名字叫紫音。” “好,紫音,今后你就在这阙华殿好生伺候着。”单纯的女孩要远远比那些资深的宫女可靠的多,想必和卓然也能更好的相处吧。 手执茶碗,轩辕痕出了殿门,玉兰花,丹朱……默默地思索着,轩辕痕的手轻轻抚上了那经年的枝干,很粗糙,却又很真实。 “这是圣德皇后当年种下的,年代已经很久了。”一旁的太监解释道。 圣德皇后,便是开国帝王圣德皇帝最为深爱的女子,他为她见了阙华殿,阙华、曜辉,日月相携,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深情,什么叫深情,轩辕痕不由嗤笑,就算圣德皇帝对皇后倍加宠爱,可这后宫选秀,却从未断过,一房一房的妃子也相继生子,圣德皇帝的子嗣是历年来最为旺盛的,甚至引起了“十王之乱”,一朝基业差点毁在了第二代王孙手里。 如果这就是深情,朕宁可不要!轩辕痕暗自想着,脑中却不由得浮起卓然的身影。 轩辕痕已二十有余,生在帝王家,这个年龄,自然已经纳了几个妃子,养了几个美人,如关雎宫里的淑妃、紫阳宫的德妃,清辉殿的玉嫔等,可轩辕痕心里一清二楚,这帮妃子不过是朝中大臣与自己签下的一纸文书,顺道旺盛一下轩辕皇朝的香火。 将手中茶盏地给一旁的太监,轩辕痕仰首而立,似是在嗅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清香。 凌扬赶到阙华殿,所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微臣参见陛下。”虽是这么说,凌扬却全然没有一般大臣的谨言慎行,举止间反倒多的是轻松随意,在外人看来难免失礼。 “子青,你啊,在外人面前好歹注意一下,这让有心人抓住了,你可是冲龙之罪。”领着凌扬来到内殿,轩辕痕正色道。 “遵命,我的皇上。” “帮我看看他,你是凌家人,医术应当不至于太差吧。”指着床上的卓然,轩辕痕目中透着些许怀疑。 “嗯。”尽管对轩辕的怀疑有些不满,凌扬还是坐到了床榻边为卓然把脉,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凌扬的表情越发正经起来。 “情况如何?” “不妙,”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凌扬正色道,“他似乎多年劳碌,元气本旧亏损甚剧,不久前似乎又受了伤,使得他越发的糟糕,而你的行为,更是直接诱发了他多年的症结。” 凌扬的言语中带着指责,帝王今次真的玩得太过火了,看床上的人遍体鳞伤的样子,想也知道遭受了怎样的苛待。 帝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引得一旁的凌大将军窃笑不已。然而,想及卓然的病况又让他沉下了脸。 “最不应该的,你怎么给他服了人参?!” “人参怎么了?不是为了给他吊着这口气嘛。”遭此指责,轩辕痕不由申辩。 “你手下那些个太医也真是没什么真才实学,他本就气血亏损,浊气上升导致内热过大,人参虽是大补,却也是大热,这般补法你说是不是叫人大伤脑筋。” “那他这状况要怎么办?”听凌扬那头头是道的解说,轩辕痕松了一口气,凌扬必然能救卓然了。 “我救不了……”凌扬有些颓然。 “救不了?!”情急之下,轩辕痕狠狠纠住凌扬的领子,“怎么会救不了?” “我自小习武、研读兵书,尽管于医道略有涉及,可又能精湛到哪里去……”对于帝王的失态,凌扬有些无奈。 “不过,小落应当有办法。” “凌落?你弟弟?”轩辕痕突然想起凌落数年之前便已接下了“医圣”的封号,医术听说亦是远超其父,是当之无愧的神医。 松了口气,轩辕痕看着凌扬,道:“叫他进宫吧。” “落儿一介草民,只怕不方便。” “好了好了,少来了,有什么情况是你掌印大将军解决不了的。”轩辕痕渐渐有些烦躁,凌扬虽是自己好友,可有的时候那种性子真是让自己恨不得宰了他。 看着帝王憋闷得表情,凌扬仰天长笑,出门而去。 第十一章 九幽锁魂 被凌扬从屋子里拖出来的时候,凌落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的样子,“干嘛啦,急火火的挖我起来,我昨天忙活了整晚,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好了,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打扰二少爷您的好梦,快梳洗梳洗,跟我进宫。”凌扬看着弟弟,很有些无奈的感觉,平日里那些威风在这个弟弟面前也是完全拿不出来的,谁让自己宠惯了他呢。 “进宫?!不要。”揉了揉依旧酸疼的双眼,凌落转身欲回房接着睡。 “好啦好啦,等着你救命呢。” “什么病这么要紧?”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凌扬,凌落一边开始动手整理衣饰,明显快于平时的动作让凌扬欣慰的一笑,作为一个大夫,显然凌落还是很称职的。 “路上说。”说罢,便拖着弟弟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啧啧啧,真是不人道……”听完凌扬的讲述,凌落不由得有些怨恨这处于至尊职位的君王,当真是想怎样就怎样,“对了,皇宫可以让人随便出入吗?就算我是你的弟弟,也只能算个平民吧。” “你啊,太小看你哥哥我了,这宫里宫外,谁不卖我个面子,再说,宫门侍卫还不都是你哥哥我训练出来的。”凌扬有些得意,在凌落眼中,兄长此时的形象已经渐渐和小孩子挂钩,尽管,他远远不止是一个小孩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又换来凌大将军一记白眼。 “不过也真真奇怪,不过是个男娈,陛下这回倒似上了心。”凌扬不由得若有所思,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男宠怎么了,到第是一条人命,就活该折在皇帝手里?!大哥你也是,做了几天大将军,倒也开始起那些门户之见了。”兄长的话语让凌落很是愤懑,众生平等,这是医者最看重的根本。 “小落你啊,还是这么锱铢必较,我不过是惊讶罢了,那个冰山一样的皇帝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好了好了。”凌落很干脆的别过头去,不再搭理聒噪的兄长。 “什么人,停下!”突然听到车外传来呵止之声,当是到了宫门之外。 凌扬探出头去,道:“本将军奉命进宫。” “参见凌将军。”车外的侍卫急急下拜,并未多作查验,凌家的马车就这么一路进了宫。 凌落很是惊讶,早知道兄长甚得帝王看中,却不曾料到他已是这般位高权重。 阙华殿,依旧是清幽一如百年前,却总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寂寥,也许是因为多年不曾有人居住,也许仅仅是为这里里外外一屋子人的胆战心惊所感。 凌落细细的为床上躺着的人号着脉,虽然之前依然听过凌扬的描述,真正看到病人的时候他还是狠狠收了一番惊吓,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难怪连哥哥也束手无策。 一番探查,凌落渐渐沉下了眉,床上的人竟已只剩下了一口气,五脏俱弱,生机将绝。而此人的脉,竟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面容,容貌甚是出众,见过了必然是忘不掉的,可是,那惊人的熟识感……让他觉得很不安。 “怎么样了?”帝王耐不住发问。 “脉象急促,走数脉,然却几不可查,当是有虚热滞于内,可这浮热一去,倒似乎又是个虚寒的底子,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是为虚脉,是气血两亏之症……” “你可能治?”凌落一席话让轩辕痕如置身云里雾里,他并不懂医,也不需要懂,现下他关心的只有卓然的性命能否保住。 “能治又如何?治回来再让陛下您折腾得半死不活?!”凌落向来言语上很是犀利,他这番话却让一旁的凌扬捏了一把汗,这个弟弟真是让自己不省心,这个皇帝可不是什么仁厚之人,惹怒了他,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却见轩辕痕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却只是憋出一句,“救人要紧,朕以后会小心的。”却是个个字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不情不愿。 “好了好了,小落,皇上说的是,救人要紧。”凌扬唯恐弟弟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连忙打起圆场。 不甘心地瞪了凌扬一眼,凌落取出银针,顺着手少阳三焦经一路施针,那不住翻舞的双手让凌扬的眼中不由得写满了骄傲。 “我给他施了锁魂针,可暂保他这几日性命,我屋里架子上有个碧玉盒,里面是一株雪莲,还有劳哥哥帮我取来。” “知道了。” “哥哥还藏着一副千年雪参吧,不介意就一道带过来好了。”说罢,凌落脸上露出一种名为“纯净”的笑容。 “当然……不介意。”咬牙切齿的凌扬却也只能无奈听命,一直到邻近凌府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想明白,凌落怎么知道他得了副千年雪参的。 “你有把握治好他吗?”轩辕痕还是不变的一句话。 “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还要看他自己。”凌落饮了口茶,露出猫一样满足的微笑,“我看了他身上的伤,天香断续膏,药性太霸道,还是不用的好。”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盒,“这紫玉芙蓉膏,倒是合用的很,算我做个人情,送了你吧。” 话音未落,便将盒子抛向轩辕痕所在的方向,却见轩辕痕不露痕迹的接住,收进怀中,凌落暗暗佩服,这天子的功力,果然深不可测。 “谢了。”即使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也是轩辕痕平日里断然说不出口的,此刻对着凌落,他倒有种很对胃口的感觉,凌扬与他年岁相差甚大,两人虽是挚交,言语间却多的是互相调侃,真正对味的话题却是不多。 可凌落却感觉直率的可爱,尽管也大了自己不少,却应当是个聊天的好对象。 凌落却也很是惊诧,轩辕痕并不像是会说谢谢的人,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送他药,不过是为了那重病的人以后少受些苦罢了。 于是,相对无言,谁也没有留意手中的茶渐渐由清澈泛了黄。 当凌扬一手一个盒子走进殿门的时候,喝茶的两人还在神游天外。 是以凌扬进门的声音惊的凌落差点把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不露痕迹地运功蒸干不小心撒到袍子上的茶水。这一幕落入一旁轩辕痕的眼中自然也是让他会心一笑。 “小落,你要的药。” “嗯,先将六叶雪莲的花瓣摘下,配上雪参的参须,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给他灌下去,把虚热压下去,我才好下针。” 轩辕痕示意一旁的宫女照凌落所说的去做。很快的,药便煎好送了上来。凌落端了药,却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让卓然喝下去,求助地看向轩辕痕。 轩辕痕倒也明了,坐到床沿,将卓然轻轻揽在怀里,捏住他的下颚,让他缓缓地张开了嘴,而后,接过凌落手中的碗,一勺一勺的将一碗药汁送进了卓然的口中。 凌落看着轩辕痕颇为熟练的样子,大感讶异,那份细致,倒让凌落想起了照顾卓然的程予墨。似是感觉到了凌落的惊讶,轩辕痕笑道:“觉得很意外?” 凌落点点头,却见轩辕痕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其实,朕年幼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要做这些事情的,母亲最后的两年过得很不好,日日俱是在床上死死熬着,朕每日就熬药,然后仔细喂她喝下去,可最后,她还是走了……” 轩辕痕没有哭,可凌落却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着比那更为深重的悲戚,也许是时间久了,压得太深,反而哭不出来,可是,陈年的伤痛总是最磨人。 “朕失态了,”揉了揉眉角,轩辕痕转头看向凌扬,“凌扬,跟朕去趟御书房,朕还有事要跟你商量,阙华殿这里就要麻烦凌落你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外面的侍从们去做。” “知道了。” 两人走了之后,凌落便又回到了床前,喝完药后,卓然脸上异常的红渐渐褪成了苍白,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凌落将之前的针起下,重在任脉处施针,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凌落额上也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九幽锁魂针”是凌落的成名针法,少年时期的凌落便是凭借这套独创的针法一举成为了新一代医圣的传人。 九幽锁魂其实是两套针法,九幽针导气归海,锁魂针聚气于心脉。先前施用的锁魂针可以让病患所有的潜力都用于维护心脉,延续性命,而九幽针,则可将凌乱的内息渐渐导归正途。 借着独门内力,凌落慢慢地将卓然四散的真气渐渐归入奇经八脉,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却在听到床上之人一声低吟后放下了心头的巨石,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可在那人睁开眼之际,凌落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这双眼睛,他曾经记起过无数次,那是他永远忘不掉的一双眼。 “卓然……”凌落突然觉得这下麻烦大了。 第十二章 争奇斗艳 又是“砰”的一声响,程府的下人们顿时感觉心下一凉,第几次了,主子已经不止一次地摔了手里的东西。 原本气氛轻松的程府这两日似是笼上了一层阴云,程予墨的心情不复前一阵的温和,反而是恢复了之前的阴冷,甚至变得更为阴鸷。 程予墨的贴身大丫鬟碧晴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只看到他一个人呆在书房,天机楼杨楼主每隔两个时辰便到访一次,而每次杨楼主走后不久主子便会开始砸东西。 真是令人费解啊……碧晴叹了口气,主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一片混乱的房间里,程予墨颓然坐在书桌前,翻了翻手中的账簿,却终究是什么也看不进去,“非卿……你到底在哪儿……”纠结的双眉明明白白的写出了他的担忧和焦虑,平日里相熟的人见了这样的程予墨只怕要大跌眼镜。 不复往日的冷静与淡漠,此时的程予墨就和所有为情所困的人有着一样的表情。 “为什么,竟然连杨逸风都找不到你的踪影――” 世人皆知天机楼是贩卖情报的地方,也就是俗称的“风媒”,崛起于六年之前,短短数年,便坐稳了第一把交椅,在武林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可是却鲜有人知道,天机楼的幕后老板,就是帝都程家,程家十代从商,程予墨之前更是寂寂无名,与武林更谈不上有所交集,因而,世人只知天机楼楼主杨逸风,却不知他的背后还有着另外一个操盘人。 程予墨原本一直有着人悄悄跟在卓然身边,关注他的一点一滴,可卓然也非泛泛之辈,几次被他甩脱之后,程予墨便也不再多此一举,可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便再寻不到卓然的消息。 “非卿……”程予墨不由得握紧了双拳,眼中泛出狠厉,以自己对非卿的了解,他决无理由一句话不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必然是遇上了什么……到底是谁?! 自己终究不该这么犹豫,早一点把非卿绑在自己身边,自然就能好好保护他,又何必等到出了问题再来后悔! 说什么不想束缚他的自由,不过是借口,不过是害怕表白后被拒绝。 我不要再放手……不要再让他受伤害……程予墨这么想着,一夜无眠。 三月,春光正浓,柳絮飞舞,草长莺飞,御花园更是人间天堂般的耀眼。初绽的桃、风华正好的梅、含苞的山茶,争奇斗艳,正是一派撩人景象。 宫人们三三两两的走着,这般景色,自是谁也不愿错过的,各宫的妃子们也是费尽心思的打扮自己,皇宫的春天,叫着劲在比的不仅仅是那一树芳菲。 却见那色彩斑斓的最深处,忽然生出了一双柔荑,而后便可见一俏丽佳人歇在花丛深处的软榻上。 说是俏丽却还是怠慢了她的美貌,精致的五官,沉静中带着点狡诈,她静静地端起一旁石桌上的茶,浅抿了一口,又再度放下。 一旁的小宫女不紧不慢的打着扇子,天气却是不热,可这皇宫大内,却总要做些派头。 半眯着眼,那俏丽女子悠然开口,“紫依――本宫听说皇上带了个人回来?” 一旁的小宫女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回答:“回禀淑妃娘娘,奴婢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安置在了阙华殿,听说身子也不大好,整日里让太医在那儿守着呢。” 这女子,正是明里受轩辕痕宠眷最多的妃子之一,关雎宫的萧淑妃,当朝宰相的长女,外界风评此姝娴静淑雅。 然而,这后宫的一众宫女,见她却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实在是因为这位娘娘外表端庄,内里确是切切实实的心狠手辣,凡是招惹她的妃嫔、宫奴,总是无故失踪,但任谁也知道,那些人必然是不得善终了。 “哦?”沉吟了半晌,淑妃浅浅一笑,“如此,本宫倒是要好好拜访一下了,阙华殿,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呢……” 说的客套,然而她话语中的阴郁却着实吓坏了一旁的小宫女。 “紫依――依你之见――阙华殿的那位娘娘可能得陛下欢喜?”从软榻上起身,淑妃从紫依手中接过团扇,缓缓地摇着,步入了桃花林中。 “奴婢不敢妄自揣度圣意,不过,听说皇上这几日都留宿在阙华殿,想是宠着呢吧。”话音刚落,紫依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倏地惨白。 “怕什么呀,本宫又不会吃了你。”看见贴身小婢的样子,淑妃忽然心情大好,顺手择下一小枝桃花,轻声笑着,将花枝插进了紫依的发髻。 “你放心,本宫对自己人可是好的很。” “奴婢知道了。”紫依只觉的浑身发软,淑妃的几句话便让她实实在在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竟让皇上这么惦念。”淑妃的眼中有一丝精光闪露,她不允许潜在威胁的存在,一个也不行! 明明是走在温暖的阳光下,一旁侍立的紫依却突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发冷。 淑妃脸上挂着可称之为明媚的微笑,慢慢的走着,偶尔闭目轻嗅,似是在捕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长长的裙裾托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惊惧感。 “哟,真巧啊,这不是淑妃姐姐么。”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赫然是向来与淑妃不对盘的德妃。 德妃亦是少见的美丽女子,不同于淑妃的清媚,德妃美的张狂、美的冷艳。 “德妃妹妹兴致真是不错,也是出来赏花么?”淑妃表现的谦恭有礼,然而眼中却带着明明白白的挑衅,这无言的战书让德妃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冷陌。 “贵妃”、“德妃”、“淑妃”、“贤妃”四妃,又称“四夫人”,向来是轩辕皇朝后宫之中除了帝后之外级位最高的几个,而轩辕痕目前只封了淑、德二妃,淑妃是宰相家的掌上明珠,德妃自然也不弱,她的父亲正是当朝的司马大将军裴矩,虽然不像凌扬那般与轩辕痕亲近,但因为凌扬于朝政上向来疏懒,故而裴钜在武将中还是名副其实的排第一顺位。 众所周知,古往今来,文臣、武将之间总是有些争端的,而这样的不合在现今朝廷尤为明显。 掌印大将军凌扬虽是标准的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他对于这种世家争斗向来是没什么兴趣。 因此,朝野上下,就有了宰相一派和大将军一派。 或可说是轩辕痕故意为之,只有几方平衡的势力互相制约,整个朝廷才能相安无事,一方独大的局面正是帝王的大忌, 因此,就算淑妃和德妃名里暗里再怎么水深火热,轩辕痕都没有理由让她们其中之一母仪天下,然而素来聪明的两人在这一点上永远不开窍,还在为着不属于她们的东西暗使心机。 花丛中,两个艳若桃李的美人互瞪了许久,方才各自冷哼了一声,同时甩袖离开。 正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德妃听到了淑妃似是从鼻子里哼出的一句,“要小心了,君心难测,只怕你这厢跟我斗着,那厢就有人骑到咱们两人头上了。” 德妃若有所思,淑妃的话显然是有所指,看来,自己最近消息倒是不甚灵通了。勾起嘴角,牵起一抹了然的笑。 “淑妃……你这是想激我出头么……本宫偏不如你的意!” 凌落苦恼的欺凌着自己本已乱作一团的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卓然那次醒来后未及清醒便再次昏睡过去,轩辕痕见凌落的医术确实高超,便托他医治卓然,甚至还在偏殿理出了个房间,让他暂时住在宫里,免得进出的麻烦。 可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敢见卓然,虽然上次运气好,卓然没认出自己来就昏过去了,可万一再醒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相见,只怕两人都是尴尬之极吧,更不要说卓然一身情事的痕迹都让自己看了个一干二净,而且看那痕迹的深浅,任谁也猜的出来卓然是被迫的。 凌落不由得又想起了程府那个微笑着的男子,虽然那时卓然还戴着面具,但那样的风致确实能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只见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凌落也看得出来卓然骨子里的倔强,若是他知道他最狼狈的样子全被自己收在眼内,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上啊皇上,你看上谁不好呢…… 却又想起了程予墨,与程予墨相交多年,凌落自然是知道那个外表冷情的男人心底又怎样的温柔,可是他最爱的人却被当今圣上肆意蹂躏,他又该如何自处。 明明白白的知道程予墨内心的酸楚与痛苦,凌落不敢想这样一个压抑了自己十年的人爆发后会是什么样子。 而自己,又该如何跟他说明呢,凌落不由得怨恨自己的无能,才在宫里待了一日有余,他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帮不了卓然。 “唉,若是能为他解去几分痛苦,我心里也能好受些……”长叹了口气,凌落步入内殿查看卓然的状况,却见伺候卓然的小宫女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扶了扶额,凌落叫了声苦,这丫头,又来了。 “凌公子,你说公子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紫音是个天真的过分的小姑娘,因而,在看到卓然惨状的第一眼,她便哭出了声。 她不明白,皇上看上去其实还挺和善的,为什么对待公子却这般无情,然而,她却不知道,当日她面前的轩辕痕才是少有的温和。 对于紫音的善良,凌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这个姑娘,对于卓然会是一个安慰吧。 然而,每每看见紫音哭肿的双眼,凌落心里却总有些他自己也说不上的空落落的感觉。 第十三章 九重帝心 天色渐晚,临近黄昏的天空,残阳如血,偶尔拂过的一缕清风,引得密集的树叶相互触碰而发出一阵好听的“沙沙”声,时而钻入鼻中的阵阵香气仿佛是群花在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紫音小心翼翼地用润湿的布巾擦去卓然额间偶尔渗出的汗珠,然后便静静坐在一旁,接着绣起之前未完成的帕子,雪白的缎子上,两只蝴蝶在花间飞舞,很是精致动人。 紫音有些出神,凌落今日除了一早来探过卓然一次,便再也不见踪影。 想起凌落,紫音的脸浮上了一抹嫣红,看着那人脸上从未消失过的笑,紫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动。 “他可好些了?”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紫音下了一跳,手中那带着箍子的帕子也随着手一松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却是轩辕痕,紫音忙不迭的下跪请安。 “奴婢不知皇上到此……”背上已经出了密密一层冷汗,紧张的心情让紫音的手有些不自主的颤抖。 曾经以为皇帝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要不是凌落告诉她,她也不敢相信当日对她和颜悦色的帝王原是这么一个修罗般的人物,而自己竟是这般好运的得以亲见皇上难得、的好脾气。 “好了,朕并未命人通报,你并无过失。”着令紫音奉茶,轩辕痕则是坐到了床边,用手指细细描摹着卓然苍白的唇。 “怎么还不愿意醒呢……朕知道你在回避什么,但朕还是那句话,你是朕的,永远别想逃开,这就是你的命!”握住那依旧冰凉的手,轩辕痕催动内力,让那真气一股股的温暖卓然的身体。 轩辕痕没有过过身为一个皇子该有的生活,先皇甚至懒于给他一个响亮的名字,他的母亲想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决定给他“痕”这个名字,是为了让他将皇家的冷漠铭刻在心,因而,内务官便在簿子上天了这么一句,“帝得五子,名痕”。 充满漠视的童年,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那个人,轩辕痕只怕早已死在了宫廷斗争之中,即使,他当时毫无实力。 轩辕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明明还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时期,倒像个老人家一般,开始回忆起了过往的岁月。 “切……无聊。” “皇上请用茶。” “嗯,搁着吧,你先出去,朕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 “是,奴婢告退。” 轩辕痕端起茶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床上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朕会有这样的触动?”像是在问卓然,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那般迷茫的话语让殿外的德煜摇了摇头。 德煜身为暗卫之首,耳力自是卓著,故而轩辕痕的长吁短叹一一飘进了他的耳朵。 “主子……最终还是动摇了,却不知,是福是祸……”叹了口气,德煜不由掂了掂手中的两个瓶子,散魂和凝魄,用还是不用? “朱雀,你怎么看?”话方出口,却见房梁间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属下觉得,动作要快。”依旧是冰冷的语调,像是被抽离了感情一般,干脆而决绝。 “是么……”德煜看着手中的药瓶,良久无语,朱雀以为他无话要说,正欲离去,却又听到德煜梦呓一般的一句,“可为什么,竟连我也有一丝不忍?” 朱雀猛地捏紧了双拳,眼中不复之前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火。默默压下那急予爆发的不快,朱雀定了定神,一如既往的冷淡。 “当断不断,后患无穷!”从牙缝中抛出四个字,朱雀纵身翻上房梁,迅速的隐去了身影。 “越来越快了……”有些惊诧于朱雀身法的进步,德煜瞪大了双眼。 还记得初遇红尘居花魁夕月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多大年纪,有多久了,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那是,轩辕痕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他自己却从不敢把他当孩子看,十四岁的轩辕痕早熟的可怕。 原本只是想在青楼楚馆多置几个探子,任谁也知道,尽管朝廷禁止官员出入烟花之地,可官老爷嫖妓向来是公开的秘密,因而,青楼理所当然的成了收集资料的最好的地方。 于是,德煜找上了夕月,只因为,他从那如丝的媚眼中,找到了一丝名为倔强的情绪,然而,年仅十七的少女,却声泪俱下的恳求自己带她离开这个金质的囚笼。 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轩辕痕,德煜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第二天,红尘居花魁不明失踪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帝都。 “当断不断……当断不断……可是,真的是当断么……”德煜原本平整的眉皱成了两条波纹。 “皇上,公子的药。”尽管轩辕痕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紫音却不敢误了卓然的药,虽然她甚至没和卓然说过一句话,但生来灵敏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憔悴若残红的男子必然是个极好的人。 “你放着吧,我来。”轩辕痕的一句话却惊得紫音大张了嘴巴,半天没想起来合上,皇上还真是…… “行了,出去吧。”看着紫音的样子,轩辕痕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皇上……”紫音可不觉得帝王有本事喂卓然喝药。 “好了,朕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你先下去吧。”端过桌上的药碗,轩辕痕便不再理会一旁的紫音,紫音自觉无趣,便也只好乖乖的退下。 轻轻将卓然揽在自己怀里,捏住他的牙关,让卓然张开了嘴,轩辕痕小心翼翼的将一碗药一勺一勺喂进了那失却了血色的唇。 拿起一旁的布巾帮卓然拭去嘴边的药渍,轩辕痕正要让他重新躺回床上,却在见到那微微张开一条缝的唇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覆了上去。 卓然口中还带着之前的药味,微苦却又说不出的清爽。 开始还只是辗转着亲吻着那有些冰凉的唇瓣,直到卓然无意识的发出嘤咛的声音,轩辕痕再也抑制不住的将跃跃欲试的舌探入了那微微张开的小口。 灵舌长驱直入,缠住了那条件反射般不住躲闪的小舌,时轻时重的咬噬着那份柔软,而后,细细扫过了那敏感的下颚、牙床,引起卓然不住的颤抖。 轩辕痕的一双手渐渐滑向了卓然的腰际,却在听到德煜的声音时猛然地止住了那正欲探入亵衣的动作。 “主子,该用膳了。”德煜并未踏入殿门,轩辕痕也乐得相信那耳力出众的得力助手并未注意内殿中的情形。 惶惶然的放开卓然,轩辕痕有些失神,自己什么时候这般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这般忘情的吻上一个人,甚至因为一个吻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从未有过的失常行为让轩辕痕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与卓然的关系,却始终回避着可能成为关键的那一块儿。 “朕最近……也许是有些欲求不满了……”轻声说着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拙劣理由,轩辕痕转身离开了那依旧让自己浮想联翩的寝殿。 夜色渐深,御书房也上了灯,轩辕痕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德煜见状,便也上前为他揉了揉肩。 “主子,不早了,可要回去歇息?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寝殿那里,奴才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了。” “恩,也好。”轩辕痕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又说,“德煜,把牌子拿来吧。” 德煜不由惊讶万分,自从那个晚上,主子倒真是有些天没翻过牌子了。 以为是对阙华殿的那位动了情要守身,他却又在这个时候提起临幸后宫的事情,到底是好是坏呢…… 傍晚那事德煜心里自是有数的,轩辕痕在这个时候翻牌子恐怕也是不想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情吧。 这样也好,主子心里有数,做奴才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再次触碰到袖子里的药,德煜暗暗对自己说了句“莫再想了,这药还是不用了吧”。 “又发什么呆?快去啊。” “奴才知道了。” 拿起淑妃的牌,轩辕痕犹豫了一下,终又放下,翻过了一旁玉嫔的牌子。 “知会清辉殿,今晚侍寝。”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吩咐下去,德煜便伺候轩辕痕披上了墨黑色的大氅,从宫女手中结果灯笼,一路走回了曜辉殿,虽是有龙撵可以用,但轩辕痕却总还是习惯走路,尤其是喜欢欣赏夜间的那份特有的风致。 “德煜,你说,朕可是该留个子嗣?”轩辕痕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疲惫,让德煜隐隐的有些忧虑。 “主子说的是。”轩辕皇朝需要继承人,依照轩辕痕目前的趋势,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便会痴痴迷上那个倔强的人吧,薄情的人一旦爱上,那才是情深似海啊! 而卓然,终究给不了轩辕痕子嗣。还不如趁皇上此时心绪未定,早作打算,想及此,德煜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 “主子不小了,是到了该有子嗣的时候了。” 第十四章 蛛丝马迹 “鸿儿、雁儿,快伺候本宫沐浴更衣。”许久未承雨露的玉嫔激动万分,她自从进宫之后一直未得轩辕痕重视,德妃、淑妃平分秋色,狠狠地将她踩在脚下,让她忿恨至极。 “听说陛下已多日未临幸后宫?”一边梳理自己的长发,玉嫔一边向着一旁的两个侍女喋喋不休,让鸿、雁二姝不由的耷下了脸。 她二人是玉嫔入宫时带进来的侍婢,从小便伺候着自家小姐,对她那脾气自是熟悉之至,自家小姐向来是欺软怕硬,这回若是得了宠,只怕一颗心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回娘娘,听其他宫里的姐妹们说,皇上确已有好些日子没唤人侍过寝了。” “这么说,本宫这回倒是扳回一局,只怕那两宫要气坏了吧。”玉嫔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欣喜,看的两个丫头心下暗叹。 待得曜辉殿那边来了人,用一幅锦衾裹走了玉嫔,鸿、雁二人才相视一笑,不过那笑里,多的反是苦涩。 “这个主子啊,真是不自知。”连她们做丫头的,天天耳濡目染,也知道皇宫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单凭一个小小玉嫔,如何去和两位贵妃娘娘匹敌,更不要提玉嫔根本连“得宠”的边儿都沾不上。 要比家世地位,自家主子自然比不上将军、宰相家的千金;要比胸中沟壑,光看刚刚主子难以抑制的得意之态便知分晓。 德妃、淑妃的言行举止都足以让她们这些个奴才胆战心惊,却半点没有传进皇上耳朵,君王甚至还要倚仗她们掌管后宫,这般城府又岂是区区玉嫔能比得上的。 饮了口茶,鸿儿却突然道:“你听说了么,曜辉殿旁边那个大殿,好像是叫‘阙华殿”的,最近住进人了呢。” “哦?是吗,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也会有人住啊,听其他姐妹说,阙华殿百来年没有人住了吧,荒的跟什么一样。”长舌似乎总是女人的天性,一说起那些隐秘的话题,雁儿也立马来了劲儿。 “你又知道?”鸿儿哂谑道,“你莫是进去过?没去过就别乱说,我可听说那阙华殿清幽宁雅,倒是美得很。而且最重要的是――” 鸿儿却突然停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眼中泛光的雁儿。 “是什么?快说,别卖关子。” “哈,耐不住了吧,听说啊,那是太祖皇后的寝宫呢,现下住进了人,你说,皇上是什么打算?” 雁儿惊得长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却突然被鸿儿捂住了嘴。 “嘘――别乱说,隔墙有耳,你也不想我二人明天变成井里的两具尸体吧。”想及淑妃的妒意和狠厉,鸿儿不由有些心悸。 不过两个年轻的姑娘聊着聊着便也忘了这茬,待到夜半,却听得门口有些动静,原来是曜辉殿那边送玉嫔回来了。 “玉主子慢走,奴才们这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们也好走。”听得主子的声音,鸿儿、雁儿急忙迎了出去,却见玉嫔那犹自泛着嫣红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春风得意。 “主子心情不错,今儿可是顺了心了?”刚一进门,鸿儿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那可不是。”承了雨露,玉嫔原本只算的上清丽的容颜刹时间多了分娇媚,显得比往日美艳了几分,不过依旧不变的是愈加狂妄的神态。 “好了好了,本宫累了,伺候本宫歇下吧。” “是。”尽管主子被皇上临幸,鸿儿和雁儿却还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是次巧合吧,自家主子什么人,她们还不清楚。 然而,鸿儿和雁儿不知道的便是,今夜玉嫔确实有值得骄傲的理由。 但凡宫里的人都知道,轩辕痕要人侍寝有两个习惯,第一,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完事之后宿在曜辉殿,尽管宫里为了照顾嫔妃,规矩上是允许妃子侍寝完了之后留宿寝宫偏殿,但轩辕痕一即位变改了规矩,至此,再无一人有缘夜宿曜辉殿。 其二便是轩辕痕从不会发泄在妃子体内,所以这么些年,后宫一直不曾见妃子有孕,朝臣只以为是时候未到,故而天朝无后,然而,宫妃之间这却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玉嫔啜饮着杯中的龙眼茶,笑得愈发开心,若是德妃、淑妃知道自己今夜受了龙精,不知道脸要黑成什么样子呢。帝王待她这般特殊,想她不得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宫也许就要母仪天下了。”本是清丽的容颜沾上贪婪和欲望真是说不出的叫人厌恶。 轩辕痕独自一人倚在龙床上,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事实证明,他对女人还是很有感觉的,不过,激情之后,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落寞。 看着玉嫔那带着讨好的神色、仔细装扮过的脸,他有的并非是以往的成就感,而是一种无奈的失落。 “怎么会这样呢……”自言自语着,轩辕痕突然想起了卓然,那精致的五官、喷着怒火的眼神、倔强的性格,“倔强”――原本是叫他生气的性格,现在却突然有些期待。 这也许便是身为一个男人而渴望的征服感吧,一个倔强的男人,一个有着非凡剑术的男人,一个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男人。 “卓然啊卓然,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夜深人静,皇宫西北角的存放卷宗的房间却是灯火通明,朱雀飞快地翻阅着手中的案卷,静谧的房间里除了蜡烛偶尔爆出的“哔啵”声便是那书页摩擦时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朱雀嘴角忽然溢出一抹了然的笑,“终于找到了……” 那泛黄的纸页上写着的,是极为不显眼的一句“神佑十六年秋,淑贵妃吴氏秽乱宫廷,帝赐药,殁于紫泉宫。” 看似正常的一句,细想却着实太过简略,宫内秘史,本就不似史官所书写的正史那般避讳,这不为外人见的东西却被刻意隐瞒,甚至只余一句话的痕迹,叫人不怀疑都难。 “月孤。”朱雀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属下在,首领有何吩咐?”暗卫的成员总是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又无处不在。 “出动你手下的人,两日之内,把十年前吴淑妃一案给我完备的记录。”朱雀的眼中是一个领导者该有的冷静与高傲,不似以往处在小德子与轩辕痕面前的那般无害。 “属下遵命。”很少有人知道,月部除了负责情报之外,最擅长的便是暗杀,而月孤――更是月部的翘楚,一手流星镖使得出神入化,叫人无从防备。 月孤离开后,朱雀便有陷入了沉思,以至于忽略了从身后伸出的一双手,那双手鬼魅般的掠过朱雀的耳边,而后,便被反应过来的朱雀死死扣住。 “切,还是这么敏捷,真是没劲!”那人痞子一般的叫嚣引得朱雀脸上露出讽刺的笑靥。 “如此说来,倒成了朱雀的错,不知白虎兄深夜到访,有何见教?”问的客气,语气中却是明显的不快。 “哎呀,小月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为兄不是见你深夜公干,怕你辛苦所以来陪陪你嘛。”这痞子一般的人,正是星部的首领白虎。 朱雀一直很好奇,以小德子挑人的风格为什么会挑上这么个性格恶劣的人,然而,腹诽虽腹诽,朱雀不得不承认,星部在白虎的管理下倒也是风生水起。 “小月你发现什么了?”白虎凑上前,眼中闪烁的光芒很明显是在表明“他很好奇”。 若不是脸上蒙着面巾,估计他的舌头已经像讨好的狗一样伸出嘴巴了吧。朱雀如是想着,口中却还是如实道来:“十年前的事,有疑问。” “哦,疑问何在?” “吴淑妃一案,若是真的如卷宗所载,那必然不会如此简省。” “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白虎的有些发颤的声音表明了他现在的激动,“吴淑妃也许并没有死,而是……” “私奔!”一旁的朱雀突然叫出了声,没错,正是私奔,而且成功了!为避免丑闻,故而以一句话掩饰了这件足以让宫内外都震惊至极的事情。 “不错,小月你进步了嘛!”白虎点了点头,很是欣赏。 与月部所司暗杀正相反,星部主司的正是刑事、追查,“冤假错案、追寻蛛丝马迹”等,正是他们的职责范围,而白虎,对于推断一事,自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那么,先帝自然不会让宠妃就这么消失,因而,需要有人去暗中查探,那么这个人,不管成功与否,结果只有一个。”朱雀自顾自的说着,理清思路的她现在心如明镜一般透亮。 “不错,那人必然会被先帝灭口,”白虎接道,“不过小月啊,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在说什么事情啊。” 白虎之前在外公干,对于卓然的事情并无耳闻,方一回宫便见朱雀深夜还在查阅案宗,便插了几句嘴,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在说什么。 朱雀却并不答理他,而是击了几下掌叫出了另一个下属月枫。 “你尽快把十年前六扇门还有各府衙,包括宫内侍卫不明失踪的名单查出来交给我。” “是。” 月枫悄无声息的离开后,朱雀看着白虎粲然一笑,“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你不是喜欢推断么,自己查去啊。” “你――”白虎无语,这个朱雀,怕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般无赖了罢,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这样――也好。 第十五章 柳暗花明 初五,大吉,诸事皆宜。 刘小姐彻夜未眠,今日,是她的文定之日,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月,她便要重披嫁衣,嫁进柳家,成为柳从――当朝户部侍郎的续弦。 刘裕轻轻叩门进来,告诉刘荻柳家的人已经带着二十余担聘礼等在了院子里。刘荻再次看了看面前的铜镜,一张素面,半点朱唇,一支玉步摇将墨黑的长发牢牢得簪在头顶,尾端的镏金凤尾珠微微摇动,配上雪青色的外衣,整个人说不出的和谐。 玉簪是思明求亲之时留下的,很漂亮,但刘小姐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她更喜爱雕作蝶形的紫檀木簪。然而说不说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其他的自然毫无意义。 自己答应柳从,其一无非是为了弟弟的前途,虽然刘裕一直不曾有何怨言,但刘荻心里自是清楚得很,裕儿自小便想投身官场、实现自己一腔抱负,自家中败落,这便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 多年寒窗,本来靠着父亲自能轻松金榜题名,免了那求仕无门之苦,然而谁又曾想,刘府一朝落败,自己姐弟虽逃得杀身之祸,却再难光耀门楣,而思明自可以从中斡旋,助裕儿一臂之力。 也许这一切其实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可终究不愿厚颜以求,自然只能以身相报。 当然,自己不无私心,时光易转,自己早已称不上年轻,爱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不想再执着什么,罢了罢了,一切随缘吧,至少,思明对自己是毋庸置疑的真心相待。 刘荻默默垂首,一旁的刘裕见了,蓦地怔住,心下竟有些不忍。 理了理鬓发,刘荻出了屋子,却见院子里等着的,赫然是柳从本人。 “思明……”刘荻有些讶然,原来,自己这般得他看中,竟让他堂堂户部次首屈尊降贵来到这一方小院,只为了见一见半月之后的新娘。 刘荻突然有些心酸的感觉,思明啊思明,你又是何苦…… 柳思明牵过刘小姐不复细滑的手,平日里繁重的家事早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千金平白生了厚厚的一层茧子。 “荻儿……荻儿……”痴迷的看着刘荻发间的步摇,柳从轻声呼唤,“得汝垂青,思明何其幸耶!” 刘荻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叹了口气,道:“思明,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后悔?” 柳从微微犹豫,而后展颜:“不曾,我一直庆幸遇见了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然而,那些微的犹豫,却让刘荻知晓,思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豁达。 正要说话,却见小宇从隔壁跑了出来。 “荻姐姐――”小小的人儿飞扑上来抱住了眼前的女子,“裕哥哥说你要嫁人了,你要离开我们了么?”小宇生来身体便不是很好,长期的卧床让他显得比同龄人更为细瘦,尖尖的脸上是病态的青白,眼角有些红,似是方才哭过的样子,羸弱的肩臂紧紧地抱住刘荻的腰,满含着委屈与不舍。 刘荻长叹了口气,蹲下来轻抚着卓宇的头,“小宇不是还有爹爹么,怎的又舍不得我。” “呜呜呜……”卓宇一颗小脑袋在刘荻身上耍赖般的蹭着,“爹爹从来不管小宇,小宇只要荻姐姐,不要爹爹……” “小宇!”刘荻表情蓦地严肃起来,卓然五年来为小宇耗尽了心思,这孩子却怎么也跟他亲不起来,连刘荻都为他叫屈,可卓然却每每淡然一笑,一如既往的疼着这个几年前收养的孩子。 刘荻不明白卓然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孩子,有的时候她甚至都能体会到一种嫉妒的情绪,那样的关注,卓然从来没有给过他。 “荻姐姐……”小宇有点怯怯的,每次说到爹爹,荻姐姐总会变得很凶,好可怕,卓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也无法理解卓然对他的关爱,只单纯的觉得,爹爹从来不会陪着自己,却不知道为了给他治病,卓然早早的透支了自己的一切。 突然间,小宇本就青白的脸又苍白了几分,豆大的汗滴从额间低落,整个人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小宇――”刘荻急忙抱起卓宇进房,留下柳从呆呆的立在院子里,伴着满院子缠着红绸的聘礼,说不出的孤独。 柳从的表情有些僵,眼中更是隐隐的藏着些怒火,为什么,为什么荻儿心里,永远把与卓然有关的放在第一位!!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为什么……”一滴清泪在眼角闪动,却终究没有落下,柳从的双拳却已愤怒地捏紧,青筋毕露。 “思明哥……”刘裕有些责怪姐姐,小宇交给自己照顾也就好了,不管如何,柳思明是她即将要嫁的夫君,出嫁从夫,结果她却抛下柳思明一个,不尴不尬,成何体统! “算了算了。”柳从甩袖欲去,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小裕却也是年岁不小,可曾想过进入官场,大展宏图?”虽是疑问的语气,柳思明眼中却是满满的肯定之意,自己原配夫人的爹爹,任职吏部尚书,有时也偷偷地进行些地下的官职买卖,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几年以前,自己已经一手掌控了岳父暗处的买卖。也正是因为岳父的原因,四年前的宰相一案势必牵连自己,毕竟,自己还算是刘相的门生,若非有岳父沈骥的帮忙,自己很难洗脱干系。 “思明哥――”刘裕却已是激动万分,他是罪臣之子,早已失去了考恩科的资格,如今前途却再现曙光,他又如何不激动! “无需多言,三日后,天福楼二楼靠窗的包间,我等你。”柳思明似乎一下子开心了起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这一方小院。 刘裕却是欣喜若狂,可想起刘荻,却又是没来由的歉意,思明哥这般相助,姐姐又怎敢厚颜悔婚,刘裕一早就知道刘荻的情,也曾因为卓然的冷淡而暗自怨恨,可这么多年过去,恨意已消,心里却是满满的对卓然的感激之情。 “唉――”叹了口气,刘裕回身进了小宇的屋子。 床上的小孩儿满脸冷汗,泛白的唇不住地哆嗦,刘荻熟练的褪下他的衣服,用滚热的巾子细细拭去他身上的汗珠,而后又另换上干爽的中衣,仔细掖好每一个被角后便坐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用帕子帮他拭去脸上不住渗出的汗滴。 墙角的炉子上“咕噜咕噜”翻滚着药汁,小宇自两岁起就一直没断过药,听卓然说,他生母生前中过“碧落黄泉”,天下至毒,无药可解,除非换血一途,然而那女人终究毒入五脏,回天乏术,生下小宇后便去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小宇生来体弱,本来靠卓然的内力相助再加上饮食上的调理问题并不大,可两岁的时候情况却急转而下,他们这才知道,碧落黄泉对小宇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严重,自那时发病,小宇就再也没有离过药罐子。尤其是每年的逆春寒,病况就尤为惊险。 刘裕默默地将药倒出来,滤干净药渣,又向罐子里加了三碗水,放回炉子上接着煮,这一切对于他早已是轻车熟路,卓然在外辛苦,他与姐姐一个书生、一个弱女子,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尽力在家事上帮忙,照顾小宇自也是其中之一。 接过刘裕手中的药碗,刘荻一勺一勺给小宇喂下,因为昏迷,这项工作的难度大大增加了,一碗药甚至耗费了半个时辰,直到卓宇脸色渐渐缓和,刘荻这才放心下来。 捶了捶酸痛的腰背,正欲起身出去走走,却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扶上了肩头,“小裕……”刘裕的手不轻不重的按着,让她僵硬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姐姐……谢谢你……”刘裕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就你一个亲人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竟然严肃到要你说这个谢字。”明白刘裕的意思,刘荻欣慰地笑了笑,原本任性的弟弟终于开始长大了,自己的一片苦心终究没有白费,拍了拍肩头的手,刘荻多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唔……”床上昏睡的孩子终于转醒,刘家姐弟急忙走到床边,紧紧抓住卓宇温度略低的小手,刘荻心下一块大石终于暂时放下。 “爹爹……”听到小宇迷糊间的呢喃,刘荻突然有些明白小宇的心情,其实,小宇比谁都更渴望卓然的怀抱,可是,卓然终日忙于家计,终究忽略了这个孩子,小宇年岁尚小,只觉得爹爹并不疼爱他,却没有体会到卓然内心的关注,多年下来,自然怨恨渐起。 “唉,也该跟卓大哥讲讲,小宇其实更需要他的怀抱。”刘裕突然感叹,刘荻会心一笑,是啊,该跟卓大哥说说了。 然而,刘荻的笑突然僵住,她这才想起,卓然竟有多天没有露面了。 这并不正常,之前因为工作繁重,卓然倒是经常有宿在工棚的情况,可是像这样多日不露面,却真的是匪夷所思了。 “小裕,你最近可曾见过卓大哥?”听到姐姐焦急地询问,刘裕也开始觉得不对,原以为卓大哥忙着工作,故而几日不回,可他竟不曾托人带过信儿,也太不可思议了。 “卓大哥……”姐弟俩心下焦急,可却无计可施。 第十六章 风牵云动 卓然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曾经快乐的童年,有受尽嘲讽却无悔的少年,也有,自虐一般的十年。 不知道为什么,挣扎着不愿意醒来。 就这么沉睡着,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春天,紫衣的女子站在南国盛开的茶花从中,展颜一笑,刹那间,仿佛夺走了群芳的光华,天地间似乎只余她一个般。 她……是谁呢,卓然突然觉得大脑似乎也不属于自己,找不到记忆,只有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渐渐如同晨雾般消散,连同花丛中的女子。 “不要!”卓然猛地睁开眼,却依然觉得迷茫,周围的一切都是这般陌生,陌生到似乎从来没有存在于自己的记忆。 事实也确是如此。 “公子醒了?!”守在床边的女子惊喜的叫出了声,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哎?”卓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欲要起身,却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般摇晃着疼。 记忆一点一点倒流,卓然的脸色瞬间惨白。 私密处隐隐的疼痛也在强调着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多么可笑啊,卓然暗自感叹,却又觉得无比辛酸,一个男人,竟然被那个拥有无上权力的人就这么无情的侵犯、玩弄。 不想作小儿女态哭哭啼啼,却终觉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身为帝王,就可以这般玩弄一个普通人呢! 死死地捏着拳头,甚至连指甲的尖端都戳进了肉里,留下一个个淤紫的印记。 凌落就这么站在门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进这个门,卓然愤恨的眼神已经被他全部收进眼底。 唉,他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卓然见了自己会怎么想,会不会把自己归到和皇帝一样的人物里去,天知道自己有多后悔进这个宫。 “凌神医,你杵在这儿干嘛呀?”紫音显然不了解凌落心里的挣扎,她那脆生生的一吼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把卓然的目光引到了门口。 嘴角抽了抽,凌落心道这下不进也得进了,便一撩下摆,大步走了进去,却见卓然面上显然可见的惊诧和慌乱。 唉,果然还是认出自己了,不过,他想必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认出他了吧。 暗自决定装傻到底的凌落两指探向卓然的脉间,时轻时重的按压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这么些天终究没白睡过去。 “恩,好多了,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凌落看向卓然,却发现对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他,眼中却透出迷茫,显然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唉――”长长叹了口气,凌落无奈的又问了一遍,“公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不知道。”卓然只觉得浑身都在疼,却也知道那是帝王纵欲造成的,自然不好意思在凌落面前提及。 凌落一皱眉,却也看到了卓然眉间的压抑和倔强,故作的坚强识得他看上去反而有一丝脆弱的叫人心疼的感觉。 “唉,你也别想太多,这种事――”说到一半,凌落便无话可说,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劝慰他呢,就算有,又该说什么呢,让他就此屈服,成为帝王的禁脔,还是不停的反抗,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被伤到体无完肤?! “你――不用安慰我。”似是看出了凌落眼中的尴尬,卓然硬是挤出了一个笑,然而看在旁人眼中却是比哭还悲伤的笑。 “男人和男人,不过就是被狗咬了一口,我……”卓然的声音有些颤抖,任谁也能听出他的言不由衷,“不会在意!” “你啊……”凌落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性子,只怕还是要吃亏的。 “紫音啊,去御膳房给你家公子备些粥点,尽量清淡一些,睡了这么多天,可不能一下子给他吃好的。”凌落转向一旁的紫音,仔细嘱咐着卓然的饮食。 “恩,知道了。”紫音总是像个小孩子一般,活泼却也乖巧,听了凌落的吩咐,便又冲了出去。 “哎!你慢点儿!”凌落一脸无奈,这个小宫女啊,真是不得安生! 这厢卓然倒也有些忍俊不禁,虽然跟紫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可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倒真真是叫人怜惜,只可惜,身处深宫,这种纯良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担心她?”看出卓然眼中的不忍,凌落亦是有感而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我倒也越发舍不得这姑娘,而且,跟在你身边,只怕日后也不太平啊!” 卓然脸色一黯,凌落也自觉失言,越发的如坐针毡,只道了声好好歇息,便就此告退。临走时的欲言又止,让卓然有些迷惑。 看着空荡荡的内殿,卓然心头便也如少了什么一般,莫名的不安。直到紫音那放大的脸猛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方才倏地回神。 “公子真是喜欢发呆啊。”紫音笑嘻嘻地说道,而后端起床头的细瓷粥碗,看得出来做粥的人相当用心,米粒颗颗晶莹透亮,切得细细的葱花,再加上切成末的鸭肉,香气扑鼻,卓然刹时间觉得自己饿了起来。 紫音拿起一旁的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舀了一匙,径直送到了卓然嘴边,卓然腾地红了脸,让一个女孩子家喂饭终究还是挑战到了他的底限。 “我……自己来就好。” 紫音一见卓然的窘态,倒也了然,便顺势把手中的碗递给了他,“公子可要小心了些,这睡久了,难免手脚酸软,可别洒了。”说罢,便笑出了声。 卓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喝起了粥,殿内一时无声。 …… “公子吃好了?”看卓然欲要放下碗,紫音起身接过,却见碗里还剩了小半,便皱起了眉头,“怎么才吃这么点?可是不合胃口?奴婢再去寻些别的来。” 卓然摆了摆手道:“不必费神,只因睡了太久,肠胃有些疲软,吃下这些已经不错了。”说罢,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看卓然甚是有经验的样子,紫音有些心疼,看来这位主子之前受过不少罪啊。 “公子可是累了?那便好好歇着吧,奴婢先告退了。” 紫音收起桌上的碗盘,端起托盘正欲出门,却听得卓然涩声道:“不必自称奴婢,这里,没有什么主子……” 紫音鼻子顿时一酸,那看似云淡风轻的人终究还是在意啊,想想也是,飞翔的鹰又怎愿学那八哥折翅入笼做一个玩物呢! “我……知道了,这阙华殿只有公子与紫音,没有主子与奴婢。”或许多少能给他一点慰藉吧。 紫音离去的那一刻,卓然却睁开了眼,他一定要离开这里,宫外还有他的最重要的人,轩辕痕虽然用小宇威胁自己,但听他口气,应当还并未对刘荻他们动手,只要动作够快,安置小宇他们估计不成问题。 卓然不由得捏紧了双拳,这么些年,看起来是他在照顾小宇他们,其实他才是亏欠最多的那个,刘荻为他虚度了最美好的年华,小宇的病也拖在了他的手里,现在自己可能还要累得他们亡命天涯。 “丹朱……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唯一的儿子,我一定要帮你保全!”暗暗下定了决心,卓然便开始思索脱身的办法。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凌落,凭凌落和程予墨的交情,让他帮自己这个忙应该不过分,然而一想到程予墨,卓然的一颗心都揪紧了。 程予墨的心,他不是不清楚,却一直不愿意正视,他不是不喜欢予墨,可喜欢终究不是爱,自己又该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呢,予墨等了这么多年,又怎么承受那样的失望。 况且现在自己这个残破的身子,又要怎么出现在他面前,想及此,卓然不由咬紧了牙关,不能再见程予墨了。 不过有些话,跟凌落还是要说开的,凌落的今天样子很不对劲,想来,也只有那么一个理由。 轩辕痕的妃子不利用一下倒是可惜了,身在乱巷,宫闱之事总还有有所耳闻,宰相府和将军府的不对盘直接引起了德妃、淑妃的后位之争,她们不会放过任何威胁他们地位的人,即使是身为男人的自己。 那么……只要等麻烦找上门就好了。 做好了打算,卓然便又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能睡还是尽量多睡一些,不管怎样,自己的身体还是个大问题,往好里养总是没错的。 然而感情向来迟钝的卓然却显然忽视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轩辕痕对他的占有欲。他并没有想到,向来游戏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人间的帝王对他并不只是抱了玩玩的心思。 第十七章 急转直下 德煜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白虎正很没形象的仰天大笑,坐在他对面的轩辕痕一脸无奈。德煜也不由嘴角一抽。 “头儿!好久不见啊!” 这个白虎!暗暗骂了一声,德煜欺近御案道:“主子,公子醒了。” 轩辕痕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旁边二人同时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德煜原本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白虎嘴边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属下倒也听说皇上最近艳福不浅啊,这卓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把我们冰山一样的主子给迷住了?!” “白虎,闭嘴!”德煜忍无可忍,这个痞子,仗着跟皇帝关系好,成天没上没下,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抽了什么风把这么个煞星找了回来! “头儿莫生气,属下不说就是。”说罢倒真的闭上了嘴,但那一双眼珠却依旧滴溜溜地转着,看的德煜好生郁卒! “行啦,白虎你也收敛点,”轩辕痕看着两个得力干将,不由失笑,“德煜终究老实,你别老在嘴巴上占人便宜!” “属下遵命。”笑着对德煜眨了眨眼,让德煜不由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 “这次朕派给你的任务怎么样?” 玩笑归玩笑,公事还是要说的。 “说到这个,属下倒真的是大有收获,将军府那边确实有问题。” 白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呈给轩辕痕,轩辕痕接过翻了几页,脸色愈加的阴沉。 “裴矩真的是长进了!”轩辕痕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册子递回给白虎。 “那陛下的意思是?”白虎心里有了七分数,但问还是要问的,皇上跟他还没熟到可以让他自作主张。 “放着不动,不过,这些暗地里大批银钱、物资的流动不可不管。” “属下明白了。”白虎自然明白将军府现下还动不了,否则宰相一派一朝独大,只怕后患无穷! “恩,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德煜陪朕去趟阙华殿。” “主子,属下此时倒也无事,可否让属下开个眼,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美人竟入得了陛下的眼?” 自从办差回宫便一直听闻宫人大肆议论阙华殿里的那位“娘娘”,白虎早已生了几分好奇,不知道那些个娘娘们要是知道皇上这回看上的竟是个男人,会是怎么个表情。 “你啊……”轩辕痕瞥了白虎一眼,心里有些别扭,却终还是松了口,“行了,跟着吧。”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一路走过,春光很是动人,轩辕痕心里也不由轻快了几分。见主子心情好,德煜皱了许久的眉也松了几分。 轩辕痕走进殿门的时候,卓然正端坐在榻上打坐。 “皇上驾到――”例行的通报,却着实惊到了内殿运功的人。 运气疗伤最忌讳惊吓,原本在任督二脉流转的真气突然岔道,此时要罢手已经是不可能了,卓然额间渐渐冒出了豆大的汗滴,脸色也突然红得发紫。 忍住周身的不适,卓然默默回想师门秘传的清心决,将紊乱的真气一股一股引回气海,而后导气归宗。 然而卓然的内力修炼法门甚是奇特,所得真气亦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先天真气,唯一的不足是反噬之力尤为可怕。 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卓然明明白白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堪设想”。 真气涨潮一般疯狂地涌出气海,经脉难以承受这般巨大的压力,浑身像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怪力撕扯着,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症状却丝毫不见减轻。 卓然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结果只有一个,经脉寸寸断裂而死。 然而,他毫无办法,先天真气不同于其他真气的地方便在于修行者周身只有一脉真气,因而,一旦反噬,便没有其他的力量可以控制疏导它。 丹朱,也许我就快见到你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紫音手中放着鱼片粥的托盘砰然坠地,顾不上收拾这一地的狼藉,紫音扑到榻前。 方一碰到卓然身体,紫音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了出去。 落地时的巨大冲力让不懂武功的小姑娘亦是一口血喷出。 轩辕痕有些发愣,怎么一进来就是这种状况。 “是走火入魔,白虎你快去制住他,晚了只怕……”德煜一见卓然的异状便知晓了问题的严重。 但即使强如白虎也没办法控制住卓然身体里乱窜的那股真气,只能无计可施地看着德煜。德煜突然想起轩辕痕的绝世武功,正惊讶为什么主子没去救却发现帝王此时正魂不守舍。 “主子!当只有您能救公子了!”德煜大吼一声,惊得轩辕痕瞬间回神。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轩辕痕顾不上懊恼,便急急走上前,运起八分力,凝起一股真气,自卓然百会、巨阙、期门等几个大穴注入,暂时压制住四处游窜的真气。 “德煜快去找凌落!”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明显的看出帝王此时的心急如焚。 而当德煜带着凌落回来的时候,连轩辕痕都快要支撑不住,凌落伸手替卓然把了把脉,大惊失色。 “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 “朕也不知道,一进内殿便看到他这副样子了。” 凌落此时万分懊恼,自己要是再谨慎些,这事儿许也不会发生、 早些时候卓然明明还是好着的,当他询问自己能否运气疗伤的时候自己理所当然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没想到,他身上带着的,竟是先天真气,任谁都知道,先天真气极难驾驭,只有参透了天人合一的路子,才能有效的加以利用。 先天真气取之于天地灵脉,故而源源不断,卓然这些年身子亏损甚剧,有些力不从心,内力自然不比当年浩瀚,自己自然也没往先天真气那儿想过。 真是后悔莫及!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没有人压得住他体内的气机,只怕凶多吉少。” “这――”轩辕痕也无计可施。 “主子,奴才有个想法,或许可行。”德煜咬了咬牙,跪倒在地。 “你跪下做什么,有办法自然最好,快说出来听听。” “奴才以为,当用散魂。”低头说出这几个字,德煜心中却是万分不忍。 轩辕痕听得此话,当下便是一愣,没错,暂时散了卓然的内力,自然就一了百了,然而这釜底抽薪之策,却也凶险万分。 “凌落,若是散去卓然周身内力,你可有把握保他一命?”轩辕痕紧紧盯着凌落,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灼灼火焰。 “我自当尽力。”给不出十足把握,谁能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那便好,德煜,药拿给朕。” 德煜自怀中取出那精巧的白瓷瓶,手却有些颤抖,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轩辕痕碾碎封蜡,自瓶中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一只手捏开卓然下颚,将那小小的药丸送了进去。 卓然虽然失去了意识,却也知道吞咽,喉间的滚动明摆着表示着药丸已然被卓然吞了下去。 “记得把凝魄收收好。” “奴才知道。”德煜不由地紧紧攥住袖中另外一个红色的瓷瓶。 凌落右手三指搭上了卓然手腕。 约莫一炷香时间,卓然经脉中再无动静。 凌落知道,这一身功力,算是暂时废了,在卓然的身体调理好之前,就连凌落都不提倡让卓然恢复内力,而以卓然目前的状况,那一天――遥遥无期。 只可怜了那倔强的人,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 内力对于武人就如同灵魂一般,卓然虽已隐退江湖,骨子里却终究还是个江湖人,功力尽失,对于他该是怎样的残忍! 默默地取出金针,以独门手法护住卓然先前受损的经脉,而后示意轩辕痕为卓然疗伤,轩辕痕的真气是至阳一脉,对于身子虚冷的卓然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看卓然脸色渐缓,凌落便起身为一旁的紫音疗伤,她也伤得不轻,卓然那反噬的真气对于一个普通女孩确实是太过强劲了。 “紫音……”定定地看着紫音清秀的小脸,凌落脸上是说不出的担忧和宠溺。 过了良久,紫音“嘤咛”一声醒来,双眼却茫然的看着凌落,刚刚清醒的她还没记起发生了什么,却在看到一旁的卓然的时候惊呼出声。 “公子……”挣扎着欲要起身,却又被凌落压回了榻上。 “他暂时没事了,你安心休息。” “不要,我要照顾公子!”紫音一如既往的倔强。 “好了,紫音,乖乖的,别让我担心。”也许是凌落脸上太过明显的担忧,紫音终究还是服了软,看着一旁的凌落,她渐渐进入了梦乡,带着一抹显然是幸福的微笑。 第十八章 江湖往事 “皇上,小落在宫中待了不少天了,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早朝刚散,凌扬便火急火燎的进了宫。 自己那个弟弟是什么德行,在宫里待久了,不惹出事情才怪呢! “子青你倒是着急,可我看凌落一点儿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啊。” 早就看出了凌落和紫音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轩辕痕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这……我不是担心他么。”凌扬却不觉得凌落在这宫里能待的住。 “那朕陪你去见见他吧,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比做爹娘的还多事。” 轩辕痕话中满是戏谑的口吻,可真正话一出口,他却有些怅惘,有人管也是好的,不想自己的父皇、皇兄们。 这天底下最薄情的地方,果然还是这幽幽深宫啊! 看着天子瞬间低落的表情,凌扬很是明白轩辕痕心中的隐痛。 还记得当年轩辕痕只带着德煜一个人来请求凌家的帮助的时候,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是那么的瘦削苍白。 没有人敢相信这是一个皇子会有的样子,即使是,别人也断然不敢将整个家族托付给这样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然而,他终究用自己的见识征服了父亲,凌家也成了当今天子暗中的第一个支持者。 但凌扬知道,他当年愿意帮助轩辕痕却绝不仅仅因为他在治国上的韬略,更多的,则是因为轩辕痕那坚毅冰冷的眼神。 不过一个孩子,就有这样的气势,然而,那眉宇间的冰冷淡漠又让他无比的疼惜,从那一刻开始,凌扬便发决定要守护这个孩子。 至少,让他感受到一点温暖。 “想什么呢?”凌扬太久的沉默让轩辕痕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走吧,我去看看小落。” “你松不松手?!” “不松!” 紫音狠狠瞪着凌落,可谓咬牙切齿,凌落却也不甘示弱的回瞪回来。 “凌落,你让我起来啦,我不能放公子一个人。” “还敢说,哪个人半夜不睡觉跑到内殿去照顾她的公子还把自己搞病的?” 说起这个凌落就来气,这个丫头明明身上还有伤,却放心不下卓然,大半夜的跑去照顾他结果又招了风寒。 “我照顾公子是应该的,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紫音也暗暗腹诽,他是自己什么人啊,凭什么一把就把自己扛起来丢到床上,二话不说就点了她的睡穴,结果睡醒了还不让自己下床,非得要她接着休息。 “那我不管,让你睡你就睡,卓然有我照顾!” 凌落在这件事上充分的体现了他的权威性,在他半哄半威胁的情况下,紫音终于不再反对,喝了药便沉沉睡去。 凌落就这么痴痴地坐在床沿,许久许久…… “小落,哥哥来看你了!”凌扬是典型的好兄长,从不讳言自己对弟弟的关爱。 “嘘――小声点。” “怎么了?”人还在殿外,就见凌落冲了出来。 “紫音刚睡着,别吵着她,我们去院子里聊。”凌落脸上洋溢着明显可称为餍足的微笑。 “紫音?”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别人了? “紫音是伺候卓然的宫女,那天你不也见过?”暗笑凌扬的迟钝,轩辕痕决定再加把火。 “哦――”眼前瞬时浮现出那个清秀的、带着惶恐却又无比天真的小姑娘,凌扬会心一笑,自家那个万年不娶妻的弟弟终于开窍了。 “皇上倒是有心哪!”说不感谢轩辕痕是假的,宫女严格说来都算是皇帝的女人,要是他不松口,只怕凌落就要伤心了,而目前,轩辕痕显然是想成其好事。 “你倒会客气,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朕也不差这一个紫音,行了,快过去吧,好好叙叙旧,只怕这一阵朕还要留着他呢。” “我也正有此意,让他在宫里多待几日,希望回去的时候能给凌家带个媳妇儿。” 凌扬这回倒也不急着要凌落回家了,轩辕痕看来很看重凌落,这样他也不需要太担心弟弟的性子给他招来什么麻烦了。 “那便好,朕去看看卓然,你们兄弟也方便说话,免得朕在场有的话说不出口。” “那边多谢了。”凌扬便也不再客气。 轩辕痕走进内殿,入眼的依旧是卓然沉睡的身影,他不由也有些烦躁了,日复一日,自己却只能看着那人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上一句。 抚摸着卓然的脸颊,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无话,只静静地看着那愈发苍白的男人,胸膛的起伏竟已弱到非得仔细瞧才看得出的地步。 只怕这病根是至此落下了。 “朱雀,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过了许久,帘幕后方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黑衣的女子缓步而出。 轩辕痕却不说话,起身离开了内殿,朱雀也只默默地跟着。 阙华殿后园有片竹林,内里置着石桌石凳,看来是个棋台,轩辕痕负手立于竹林中央,定定地看着朱雀却不开口,他知道朱雀有话要说。 “主子可曾后悔?” “朕只是惋惜,却从无悔意,朕并不后悔用强硬的手段把他抢到手,但终究心疼。” “那――陛下并无意放他自由?” “自然。” “那请主子听属下一言,那凝魄还是早些给他喂下的好。” 朱雀并不理解德煜和轩辕痕的犹豫,他始终觉得,卓然的武功留着终究是个隐患,反正陛下要的是一个枕边人,那武功要来何用。 况且,卓然的过去并不单纯。 “你不明白……朕绝不愿意折断他的翅膀,让他仅仅做一个玩物。”玩物,他已经有了太多,他要的是卓然的全部! “可是,根据属下这些日子的查证,卓然与天家,只怕仇怨不浅啊。” “哦?”轩辕痕对于卓然的过去并无了解,只是单纯的推测与皇家有必然的干系,却没想到朱雀这么快便有了眉目。 赞赏的看着这个愈发出色的属下,轩辕痕的眼中满是欣喜。 “十年前,吴淑妃与人私通,被先帝发现后,废于清凉殿,先帝本极其宠爱江南吴家这个美丽的小女儿,自然大发雷霆,盛怒之下派人去冷宫赐药,却发现吴淑妃已然不在冷宫。” 轩辕痕心下也有了些头绪,便接着道:“父皇自然不甘心,然而皇家出了丑闻,自要想办法隐瞒,于是昭告天下吴淑妃的死讯。” “不错,然而先帝却终究不愿放过那两人,暗中派了六扇门的人继续追查。” “那人便是卓然?” “不错,那人便是卓公子,十年前名动天下的‘铁面神捕’卓非卿。” “铁面神捕,有些意思,朕倒也听闻过,没想到竟是他。”早先宫中亦有过一些传闻,铁面神捕名动京师,太监宫女们茶余饭后也经常提及,十年之前轩辕痕也正是好奇的年纪,听到了也便记住了些,甚至一度想要见他一见,只是后来却听说铁面神捕无故失踪,便也只好死了心。 “卓公子是六扇门的顶梁柱,先皇便秘秘召他进了宫。” “以父皇好色的性子,竟没看上他?” 先帝好色成性,男女通吃,朝野均有耳闻,后宫更是佳丽无数,亦光明正大的养了不少少年,日日笙歌,不到四十便以像那耄耋之年的老者一般,回春的药丸吃了无数,却也终究要了他的命。 “卓公子当年都是戴着面具的,故而才有‘铁面’之称,世人均猜测他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毁了一张脸,却不曾想是因为不想别人瞧见他过分清丽的容貌而徒生烦恼。” “嗯,那不管卓然追不追的回吴淑妃,只怕都难逃一死了。” “不错,卓公子任务失败后便立刻请辞,先帝倒也不曾挽留,然而属下却在案宗里发现十年前神杀堂曾经大肆调动过一批高手。” 神杀堂,是当年后族一手把持的杀手组织,江湖上无人不知它后台强硬,却也没往皇家想,轩辕痕也是在即位后才知道皇后一族竟也涉猎江湖。 “卓然竟没死,朕倒是很佩服他。” “不错,卓公子当年以‘月落星河剑’成名于江湖,风姿卓著,那是出了名的,不过按神杀堂的记录来看,当年他们都以为卓公子是死了的,却不知缘何逃过一劫。” “世上无奇不有,这点倒也不需太过介怀。”轩辕痕此时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十年前,正是遇见那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太巧了点,还是―― “总而言之,卓公子与皇家渊源颇深,且非善缘,还请主子多加小心。” “朕知道,不过在卓然的事情上,你也无需太插手。” 朱雀叹了口气,道:“主子的事情,属下自是无从插手。”语气里却多少带了分幽怨,朱雀是女子,心思也细腻,又是一心为了轩辕痕着想,轩辕痕的话让她多少有些不甘心。 然而,她并不会放弃,卓然只会是帝王的阻碍,也许帝王的一世英名会毁在这个男人的手里,而她,决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第十九章 酒后乱性 很少有人知道,轩辕痕最爱的酒其实是女儿红。 不是十八年,不成天下红。 世人皆以为天下间最好的女儿红莫过于京城的醉仙楼,那褐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着,就如同水晶一般璀璨。 然而,轩辕痕却觉得,醉仙楼的女儿红远远比不上他此时的杯中之物。 只因,那是他母妃当年所酿,看尽天下,只此一家。 轩辕痕的母亲是南疆第一世家的长女,地位本不低。 然而,对于轩辕皇朝,南疆是偏远之地,又是帝国的手下败将,这样一个作为贡品送进宫的女子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地位。 况且,她的长相又算不得倾国倾城。 因而,他母妃至死都只是一个才人,除了第一夜皇帝的临幸之后给了个不算名分的名分,皇帝便再也没来过那个小院子。 尽管,那一夜雨露,让他多了一个儿子。 轩辕痕依旧记得,很多年前,母妃抚摸着自己的头,温柔却坚定的要求自己一定要成为兄弟中最出色的人的时候,自己就发誓要让母亲得偿所愿。 “母妃,我做到了,你可开心……”轩辕轻声的呢喃中透着无与伦比的孤寂。 轩辕的学识很大部分是来自那个坚强的女人,她本是南疆最为出色的女官之一,见识过人、学问出众。 然而,为了身为南疆第一美人的妹妹,为了南疆的存亡,她决然的进了宫。 轩辕一杯一杯的灌着酒,他的心很乱。 为了母妃的期望,他的童年全都在韬光养晦中度过。 直到先帝逝世,他派朱雀毒杀了太子,又借助多年的伪装获得了皇后的支持,从而得登大宝。 做了皇帝,又是长达两年有余的隐忍,直到整个朝廷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才突然发难,软禁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诛杀了专权的宦官,灭了刘氏一族,这天下才真正到了他手中,他也才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而今,他忍够了,第一次随心所欲的要了一个人,却又后悔了,嘴上虽不承认,但是怎么可能无悔,他不后悔要了他,却无比后悔这般伤他。 今日看过卓然,轩辕痕便一个人去了清心斋,与其说是一个佛堂,清心斋更像一个囚室。 进门便可看到一排铁质的栅栏,头发花白的女人日复一日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但轩辕痕知道,这个人已然半疯了,当年的一国之母,失败后便只落得这么个下场,一夜白头,神智也有些不清不楚。 还记得当年下令诛杀刘氏一族时那个女人瞬间灰败的容色。 “很抱歉……不过,怜悯不是朕该有的情绪……皇权之争,本就只有你死我活。”隔着铁栅栏,落寞的丢下一句话,轩辕痕便离开了清心斋。 转身的瞬间,轩辕痕却没有注意到,房内的女人,身形微微一怔,而后,又再次敲击起那有了些年代的木鱼。 轩辕痕压抑了很多年,而今夜,他只求一醉。 “卓然……卓然……非卿……”轩辕早就扔了杯子,捧坛狂饮,褐色的酒液溢了出来,顺着脖子流入敞开的衣襟内,说不出的魅惑。 轩辕痕的目光渐渐迷离了,酒量再怎么好,也经不住这种喝法,况且,轩辕痕今夜只求一醉。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耳边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是伺候轩辕痕就寝的宫女。 轩辕痕却早已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只是扯住小宫女的胳膊。 “陪朕一起喝……” 宫女的脸突然便红了起来,轩辕痕虽然冷厉,却自有一分魅力,很多宫女对他都有种莫名的好感,这常年伺候起居的宫女自是不例外。 “陛下,您醉了,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轩辕痕抬头,便忘进了一双墨黑色的瞳,纯粹的夜的色彩,带着一丝水汽,像极了阙华殿中的人。 尽管,没有那人特有的深邃的引力。 “卓然……”扯过一旁的女子,轩辕痕火热的唇便覆了上去。(非凡弥雨r音) 小宫女刹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结结巴巴地推拒着。 “陛下,您喝多了,请,请别这样……”轩辕痕的舌却在宫女开口的瞬间沿着齿缝钻了进去,引得女子愈发的挣扎。 然而,女子的推拒又怎么及得上醉酒的男人的执念,轩辕痕抱起被吻到瘫软的女子,走进了寝殿。 没过多久,明皇的帐幔间便传来了女子的惊叫,而后,便是一夜的喘息与呻吟。 曜辉殿,春光正浓。 德煜放轻手脚走进寝殿,昨晚轩辕痕的心情并不好,一个人喝闷酒喝到很晚,后来索性遣走了自己和一旁保护的暗卫。 思忖着轩辕痕武艺精深,德煜便也就放心的让暗卫全都撤到了殿外十丈。 看得出来帝王心里很乱,需要一个人好好发泄一下,暗卫在一旁终究是个妨碍,德煜也乐得给轩辕痕一个独处的空间。 走进内殿,德煜不由皱了皱眉,空气里有异样的淫靡,像极了欢爱过后的味道。 “昨儿也没见翻哪一宫的牌子啊……”嘀咕了几句,德煜还是推门走进了内殿。 一进门,便见轩辕痕呆坐在龙榻上,脸色怪异至极。 “陛下感觉如何,可有头疼,是否要歇一天早朝?”宿醉最是痛苦,顾及到帝王的身体,德煜考虑劝皇帝再歇一歇。 “不必,伺候朕起身吧。” “是。” 走近却发现龙榻上竟还睡着一个人,□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看一旁被撕碎的衣服似乎是寝殿的宫女。 “这……”天子喝醉酒竟然这么粗暴?! “你安排一下吧。”看出德煜的诧异,轩辕痕的脸色愈加阴沉,后宫的事情,他向来无心多管,也乐得做个人情,让德妃、淑妃过个干瘾。 “是,奴才这就吩咐她们备下红花。” “不必,跟淑妃说一声,在后宫收拾一间屋子,随便给个名分吧。” 皇宫自有规矩,承了雨露的宫女照惯例是要赐药以免留下不必要的麻烦的,而今轩辕痕竟然要破例给这宫女一个名分,难道竟是看上了她? 德煜却不知道,对于这件事,轩辕痕自有考量。 后宫二妃专权,若其中一人有孕,必然朝臣会上书请求封后,可这德妃、淑妃没有母仪天下的度量不说,裴家、萧家对峙的局面也不能被打破。 而皇家需要后嗣,那么,就只有从其他妃子中找人临幸方是上策,因而,上次翻牌子,反复考虑之下,他选择了小户人家出身的玉嫔。 虽然这个宫女是自己酒醉后出现的意外,但顺水推舟也无不可。 不过还有一点,轩辕痕是不会表示出来的,自己酒醉后算是强占了人家的清白,给个交代总是应该的。 轩辕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急着留下后嗣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哦?要本宫给她一个名分?”萧淑妃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眼中闪过一丝利芒,却用笑容挡了过去。 哼,不过一个宫女,如今竟也入了天子的眼,真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前两天听说皇上翻了玉嫔的牌子,自己心里这股气正没处发呢,结果现在又出来一个宫女。真是叫她好不甘心! 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玉嫔那个贱人,皇帝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怒归怒,不过身为后宫之首,该做的事情还是得漂漂亮亮的做好才是。 “紫依,你去传话,让他们给新昭仪收拾一个院子,依本宫看,蒹葭宫倒是合适,正好空着,也够宽敞,总不能丢了新娘娘的脸不是么。” “是,奴婢这就去。”心下却道淑妃恶毒,谁不知道蒹葭宫地处偏僻,向来乏人问津,大是够大,不过,这新封的娘娘只怕没什么机会再见到皇上了。 “静宜啊,我说你啊,怎么那时候进了曜辉殿呢?”待龙榻上的女子转醒,德煜才发现是向来默默无闻的宫女静宜,德煜很是纳闷,明明吩咐下去都不要打搅天子休息,怎么她还会进寝宫呢? “ 奴婢当时有些不舒服,便去太医院求了些药,回来也没怎么注意殿里竟没了人,只思量着该是陛下就寝的时候了,便进去伺候,却没想……”女子的脸上红的都快滴下血来,没想到,不过一夜功夫,竟然全都不一样了。 “罢了罢了,你现在也算是个主子了,我也不好说你什么。”叹了口气,德煜对静宜的未来很是忧心。 “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了,关雎宫、紫阳宫不会放过你的,还有那个善妒的玉嫔,我也照看不到你,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谢德公公提点。” “恩,你也早些搬过去吧,不是我说,萧淑妃可真是缺德,竟给你找了这么个地方,昭仪按理只能有两个侍婢,你挑平日里相熟的报给淑妃,也算有个照应。” 静宜的眼眶不由得有些红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身为天子眼前红人的德公公竟有这么亲和的一面。 “静宜谢德公公。” 德煜却只是叹了口气,便起身走开,各人有各人的命啊,他也无法干预。 第二十章 风雨欲来 “凌落凌落!公子醒了!” 大清早,凌落刚刚起床,便听得紫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无奈了摇了摇头,凌落草草擦了把脸,便随着紫音一道去了阙华殿,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卓然这回,醒的太快了。 虽然和他没说上几句话,可与他那身子倒算得上老朋友了。 不知道诊治过多少次,凌落只觉得,以卓然自我修整的方式,他这回醒的时间很是不对。 方一进门,便见卓然已然斜倚在床头,浅笑着看向他们。 凌落心里砰的一震,真是个美人!尤其是带着淡淡的笑得时候,便如那三月的春风一般,叫人心底温暖的很。 “凌兄,又麻烦你了。” “说不上,不过不是我说你啊,你还真是能折腾。” “紫音,你去御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躺了这么些天,我倒是饿得很。”卓然转头看向紫音,吐出的言语却让凌落心里一怔。 明显是想支走紫音,卓然的胃口凌落再熟悉不过,那么,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猜测着,却听见卓然那厢已然开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凌公子你……必然早就认出我了吧。” 一句话,却费了卓然好大的努力才得以出口,一旦开口便是将自己全然暴露在了凌落眼前,若非必要,他决不愿捅破此事。 “你你你……怎么知道?!”凌落大惊失色,没想到他早就看了出来,亏得自己这些天患得患失的。 “凌兄应当明白,卓然本来决不愿让你知道此事,然而……”说到这里,卓然顿了一下,一双墨黑的眸子直直看进了凌落的心底。 凌落直觉地感到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我明白……”凌落终还是叹了口气,寻了个凳子便径直坐了下来,只定定地看着卓然。 卓然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有话对我说吧,我看得出来。” “恩……我也就只要你一句话,我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事,你不要告诉予墨,你能答应么?” “这……”没有料到卓然第一句竟然是这话,凌落有些愣了。 “我这样……本就无颜再见他。”卓然一向坚定的眸中竟然有些湿意,却终究没让泪水溢出眼眶。 “唉,我知道了。”除了答应这个身心俱悴的男人,凌落再无他法。 “我本以为……你会让我帮你出宫。”犹豫了一下,凌落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这个我自有想法,而且我不想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凌家。”君王的性子向来最难琢磨,任你再怎么权势滔天,总也抵不过一张抄家灭族的明黄布帛。 “你……”凌落心里一紧,他竟是这般纯善,凋零至此,却还是这么为别人着想,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不妥终是没有开口。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样,这回你醒的倒是快,可我总觉得不太对。”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正事,凌落暗骂了自己一句。 “只觉得全身疲软,倒像是被抽干了气血一般。” 卓然本想逞能道句无事好让凌落安心,可孰轻孰重他终究不敢乱来,便也就照实说了。 凌落拉过卓然一只手,右手三指搭了上去,脉象是明显的疲慢。 凌落忽然明白了原因,脸色却更是阴暗,散魂,失去了周流六虚的先天真气,卓然自然无法进行自我调理,醒的反倒比先前快得多,不过现在这脉缓滞不动、脉行无力,倒真是让他头疼万分。 “可是有什么不妥?”卓然也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这样的情形,他从未遇到过,仿佛全身都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卓然心下一惊,探向丹田,脸色刹时惨白,果然是空空如也。 看着卓然煞白的脸色,凌落知道蛮不下去了,便只好硬着头皮交代情况。 “是散魂,你昨日走火入魔,我们无计可施,便只好暂时散了你的真气。”两只眼睛偷偷瞄着卓然,却见他听到“散魂”二字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似乎并不惊讶?”一般人听到自己功力尽失只怕早就反应过度了吧,可卓然,倒是气定神闲的很。 “散魂凝魄,我倒也略有耳闻,二者只用其一,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说罢,对着凌落展颜一笑,似乎在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 凌落心里却又是一阵异样的温暖,美人就是美人啊,真是赏心悦目,刹时见红上双颊。 “我……先告辞了,卓然你好好休息。”磕磕巴巴的道了别,凌落便风一样的冲出了寝殿,引得卓然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这个短命鬼怎么了,跑得这么快,见鬼了还是怎么的……”紫音嘀嘀咕咕地走进门,却见卓然难得开怀的笑容,心下也顿时轻松了起来。 “公子今天心情倒是不错。” “紫音来的倒是巧,碰上凌落了?” “恩。”提起凌落,紫音总还是有些羞涩的,看到贴身逼女耳梢上的一抹红,卓然心下有些了然,意味深长的一笑。 卓然其实对于人情很是敏感,但对于自己的事情,通常打心底的回避,故而,在别人眼里,他在感情上总是略显迟钝,却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只是不愿意了解。 “这是刚弄好的奶子粳米粥,我思量着对公子的身子好,便趁热端了来,公子赶快试试。” “你懂得倒不少,也是凌落教你的?” 粳米平补、牛乳香甜,正合适大病初愈的人补身子,卓然说的本也没错,凌落这些日子教了紫音很多东西,可这时候说出这话却总有促狭之感。 “公子,你……”紫音的脸颊再也抑制不住的红艳起来,初涉情感的小姑娘在这一点上倒是相似。 紫音嘟着嘴,似是不忿卓然的玩笑,待他吃完,边收拾了东西恨恨地出了门。 此时,正是艳阳当空,阙华殿却瞬间清冷了下来,卓然原本带笑的脸也蒙上了一层痛楚之色。 怎么可能不在意,散魂和凝魄,自己绝不仅仅是听说过而已。 散魂者,制人内息,凝魄者,截人经脉,故又名截脉。二者只用其一,有散功之效,得其二,武功尽废,再无回还的可能。但二者互为其解,只要加上一味仙鹤草。 说来只服散魂确实没有什么,但卓然知道,自己的身子,只怕经不起内力恢复那个瞬间的冲击,到时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唯一之法,只有内力高深的人在旁指引,才能将瞬间膨胀的内息导归经脉,可此法风险甚大,轻者功力大伤,重者走火入魔,谁愿意用一身功力来赌。 摇了摇头,卓然只是苦笑。 “听说陛下这两天倒没去阙华殿?”德妃看着一旁的婢女雪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明媚笑容,果然,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了些日子,终还是厌倦了不是。 “不错,皇上昨儿个喝醉了,倒是便宜了曜辉殿的宫女,听说新封了昭仪呢。” “哦?淑妃倒是大手笔啊,估计把那姑娘扔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吧,是蒹葭宫啊还是潇湘院啊?” “娘娘英明,静昭仪的确被安置在了蒹葭宫。” “本宫就说嘛,萧淑妃哪有这么大度,只怕那静昭仪这辈子也别想再看见皇上了。”阴鸷的笑了两声,德妃便又将精力放在了面前的那盆茶花上。 “哎?雪江啊,你说这花怎么还不开呢,这都三月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主子莫着急,依奴婢之间,只怕今年这气候有些反常,这花儿啊,灵着呢,估计是不想开了遭寒吧。” “哦?这样啊。” 听了婢女的话,德妃若有所思,今年这气候,倒真是反常的很,刚入春便出奇的热了起来,只怕还会有寒潮啊,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德妃有些迷信黄老学说,总相信天道之说,天气的反常让她有些异样的不安,只怕这一年太平不起来啊。 不知道会不会危及朝廷。 德妃锁紧了眉,她不仅仅是一个花瓶一般的女人,自小便爱读书的她知晓的事情远比玉嫔她们这些小姐们要多得多。 朝廷紧绷的气势连身在后宫的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裴家和萧家名里暗里的争斗她也是知道的,不止一次地劝过父亲裴矩要审时而动,可大将军却总是拘泥于义气之争。 只怕,皇帝接下来要开刀的,就是这根深蒂固的两大世家了吧。 “啪”的一声,一个花苞自枝头坠落,原来是方才修整枝条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 拾起地上的花苞,德妃捏紧了拳,直到那花汁顺着指缝滴落才发现自己的失神。 “这一年……不太平啊……”暗叹了一句,德妃便转向一旁的雪江。 “今儿天气不错,你们准备一下,等会儿陪本宫去阙华殿探一探。”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女人,现下皇上不着紧她,倒是该上门看看的时候了。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备些礼物,咱们不是去闹事的。” “奴婢明白。”德妃从来不会当众给人难堪,宫女们一清二楚,面子功夫向来是做足了的,不过这暗地里嘛,就难说了。 那一个个失宠的妃子倒也不全是萧淑妃的功劳啊! 第二十一章 情难自禁 “公子!公子!” 卓然老远便听见紫音慌慌张张的声音,不禁又有些好笑。 这个姑娘,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怎么了,紫音?” “哎?公子你怎么下床了?凌落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冲进内殿,却发现卓然竟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有些年代的玉兰,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都躺了这么些天了,也该下床走走了,不然这骨头都该散了。” 卓然本就不是个熬得住卧床修养的人,这么多天的“苦刑”更是前所未有的,故而方一能动,他便急切的下床活动起酸软的筋骨。 “倒是你,怎么这么不稳重,都多大的姑娘家了,还这么跌跌撞撞的。” 紫音不由一愣,还没及反应过来便见卓然寻了一旁的软塌走了过去。 突然想起自己冲进来的目的,紫音瞬间又急了起来。 “公子,我刚听说德妃要来……”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门外传来太监嚣张的声音。 “德妃娘娘驾到――” 卓然看了看身上的单衣,有些为难,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要怎么见人? “这个凌落,关键时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紫音跺脚抱怨着,凌落向来神出鬼没,真正用到他的时候却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公子你快回床上去,男女有别,别让德妃娘娘抓住你把柄。” 连拉带扯地把卓然塞回被子里,紫音便匆匆迎了出去。 卓然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在颈后又加了个枕头,让自己看上去不这么狼狈。 可没过多久,竟听见了外殿传来“啪”的一声响,而后便是一阵尖刻的责骂。 “你家主子病了?!你家主子又算什么东西!就算是死了,也该先问过德妃娘娘!”紫音竟是被德妃的贴身太监甩了个耳光。 卓然有些愧疚,自己总是拖累他人,这回又累得紫音挨了打,凌落不知该怎么心疼呢! 正要起身去见见那气焰嚣张的德妃是怎么个样子,便听见一个清媚冷然的声音训斥起先前的太监。 “你这该死的奴才,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嘴快,眼里可还有本宫?!” “奴才不敢。” “拖下去掌嘴。”德妃的声音不带一丝怜悯,竟然也自成一股气势。 门外的争执在太监的求饶声中告罄,德妃嘴角一扬,扶起一旁捂着脸的紫音,道:“本宫管教不严,倒是让你见笑了,领本宫去见见你家主子吧。” 心下却是得意,老早就知道自己身边的福泉是萧淑妃安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可苦于没有证据,贸然开罪一个下人反倒会让自己难做。 今天倒是天赐良机,只怪这个奴才得意忘形,刚好撤换了他。 一旁的雪江、雪涧见着自家主子的笑容,没来由的一阵冷战。 反倒是紫音见德妃态度竟算得上和蔼,便放下了戒心,要让凌落知道,必然又要责怪她不通世事了。 真正见着卓然,德妃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还真是想不到啊,德妃心里暗叹,竟是个男人! 虽然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搜寻记忆,却终究没什么映象。 没想到,这回皇上倒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了。 “紫音,你先去找凌落拿点儿药吧。”看着紫音红肿的左颊,卓然微微叹了口气。 见着德妃的失态,卓然倒也觉得意料之中。 德妃也顺势屏退了一旁的侍女太监们。 “你有话要对本宫说吧。”德妃语气里是明显的肯定之意。 “不错,”卓然等这一刻其实已经很久了,机会来了,他也不愿装傻,“我知道,你的本领不小,也不愿我成为你的绊脚石。” “不错。”德妃看向卓然的目光中多了份赞赏,看来,这还是个聪明的男人。 “那么,帮我,我知道你做的到,帮我出宫。” 卓然盯着德妃,眼中是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他在赌,赌德妃的是否如他想的一般聪慧。 “你这话要换了本宫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怕只会给你带来灾祸了,”德妃轻笑,“也幸好你有离开之意,否则,只怕本宫只能跟你做敌人了。” “娘娘果然如卓然所想。” 相视一笑,两人显然已定下了无形的契约。 “不过――本宫的手伸不出后宫,你该明白。” “怎么会?将军府权势滔天,娘娘还怕无计可施?” “卓然你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说法叫‘兔死狗烹、过河拆桥’。”德妃看向卓然,却发现对方的脸色突然又白了一些,似是一瞬间疲惫了许多。 “不错,卓然明白,自然不敢危及裴家,出了后宫,卓然再做打算便是。” 原来裴家竟也已入了皇帝的黑名单,心下有些惋惜,裴家长子裴笛当年与自己倒也是有些交情的,可惜早死在了疆场上,成为一g黄土,连尸首都不曾找到,裴家的兴旺他也无缘得见。 揉了揉太阳穴,卓然抬头看向德妃,无奈的一笑。 “你好自为之吧,本宫会在和你联络,不过今天本宫倒是收获甚丰,如果我们不是此时此地相遇,本宫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只可惜,为了裴家的将来,卓然必然是要消灭的障碍。 德妃也觉无奈,可这个世界,真正能让人随心所欲的地方并不多。 没有道别,德妃就这么提裾而去,到得外厅,却看到几个宫女太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倒像是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今天见到的事情,不要给本宫乱嚼舌根子。” 大臣若是知晓了皇帝竟偷偷带了个男人回宫,只怕卓然也没几天好活了。 希望他能撑到自己安排好一切的那一天,也算是圆他一个自由的期待。 被囚禁的飞鸟,总是逃不过毁灭的,更何况,这是一只怎么也不会妥协的鹰。 挥了挥手,示意一众仆从摆架,德妃便如来时一般离开了阙华殿。 卓然只着单衣,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那个玉兰树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枝干,卓然闭上眼睛,捕捉着似有若无的春的气息。 “丹朱……你一直喜欢这玉兰……我却终究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带你见见你心心念念的花……” 仰头看进细密的枝桠,伸出双手感受着透过枝叶照进来的阳光,卓然竟如同树的精灵一般,整个人都蒙上了光辉。 轩辕痕抬眼看见的,就是这样让他铭记一生的美景。 方一下朝,便听小德子说德妃到过了阙华殿,害他真真紧张了一下。 德妃、淑妃的性格,他自以为是了解的透彻的,一样的专横、一样的胸有城府、一样的狠毒狡诈。 担心那身心受创的人在遭遇什么羞辱,轩辕痕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甚至明目张胆的用上了轻功。 幸而往阙华殿这一路今天出奇的安静,不然,明日只怕大家都要知道轩辕皇朝的皇帝竟还是九品上上级的高手。 然而,一入殿门,便见那身材单薄的人只着白色中衣静静立在花间,竟似就要这么飞走一般。 “你可好些了?” 一开口,便惊到了一丈之外犹自发呆的人,卓然猛地张开眼,却觉一阵晕眩,下一秒,自己便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才刚入春,怎么也不多穿点衣服?”轩辕痕只觉得怀中的人身上竟似藏了冰一般渗出一股寒气。 卓然站稳后便推开了轩辕痕扣在自己肩上的双手,漠然道:“我可还有衣服?” 轩辕痕细想了下,却也有些歉疚,自从那夜之后,卓然多是睡过去的,自己便也忘了叫人送些常用的东西过来。 脱下身上的锦袍,不顾卓然眼中的诧异,执意披在了他的身上。 欲把卓然拥进怀里,却被他无形中避开,自觉无趣,便负手站在一边,卓然亦不愿多搭理他,两人一时无话。 虽是春天,风中却依然带着一丝薄寒,卓然大病初愈,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竟然全身都冰凉了起来。 不禁双臂环抱,打了个冷战,轩辕痕见此情景,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的扯了他进门,强硬的扔到床上便用那厚厚的锦被紧紧裹住了他。 “朕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这样又是谁害的?”卓然眼角一挑看向轩辕痕,不温、不凉,话中带着责备,言语间却是无尽的淡漠。 “你――”轩辕痕自也没受过这种彻头彻尾的冷落,积压已久的火气瞬间便发了出来。 狠狠掰过卓然的肩膀,将自己火热的唇覆上了对方毫无血色的冰凉薄唇,反复啃咬着,似乎决意要让那冷漠的人随自己一起沦陷。 卓然死死咬住牙关,因失去内力而无力的双手也在拼命推拒着轩辕痕,却被他一手制住锁在身后。 另一只手却悄悄潜入了衣襟之内,在左胸前那小小的褐色突起上用力一掐,引得卓然一声惊喘,轩辕痕却在此时将舌探进了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一条细缝的口中。 “唔……唔……”卓然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的窒息之感让他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 轩辕痕却渐渐情动起来,原本强硬粗鲁的动作竟渐渐温柔起来,带了丝□的味道。 而当他终于把卓然压在身下时,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咳咳”几声略带尴尬的轻咳。 转身一看,却是一脸无措的凌落。 “呃……打搅了,你们继续……继续……”抬腿欲走,却又想起什么一般突然转回来,“那个……皇上,他现在可经不起你……那个什么……你知道了吧,我走了。” 第二十二章 迷雾重重 转身一看,却是一脸无措的凌落。 “呃……打搅了,你们继续……继续……”抬腿欲走,却又想起什么一般突然转回来,“那个……皇上,他现在可经不起你……那个什么……你知道了吧,我走了。” 被凌落这么一打扰,轩辕痕便也没了兴致,只能黑着脸、冷哼一声放开了卓然。 卓然犹自喘息不定,一双凤目恨恨地瞪着轩辕痕。 殿内一时无话。 “那个……德妃来过了?”受不了气氛的诡异,轩辕痕终还是开口打破了这叫人尴尬的沉默。 “嗯。”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卓然无力地靠在床上,心里却在气愤地咒骂一旁的“疯子”。 “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一次卓然却没再搭理他,轩辕痕自讨没趣,见卓然确实无碍,便一甩衣袖恨恨离去。 “朕会再来。”临出门,轩辕痕口中终还是落下了四个字,却让卓然反射性地屏住了呼吸,像被束缚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一出门,轩辕痕便见德煜等在门口,神色严肃,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主子,有人在查暗卫。” 寥寥数语,却让轩辕痕脸色大变。 “先回去再说。” 暗卫的存在是一个禁忌,而有人调查暗卫这件事情,无疑触动到了轩辕皇朝的根本,是以轩辕痕绝不会轻描淡写的略过此事。 “备些日常用品送到阙华殿,太冷清了,真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走着走着,轩辕痕却突然冒出了这几句话,让德煜大感意外,不知主子是否察觉到,他对于卓然不同寻常的在意与关注。 “再拨几个宫女过去,只紫音一个必然吃力的很,况且只怕她也留不了多长时间了,挑好一点的,你该明白朕的意思吧。” “奴才明白。”摇了摇头,德煜却还是牢牢记住了轩辕痕的吩咐。 回到御书房,德煜便急忙把辰部的密报呈给了轩辕痕。 “天机楼?”轩辕痕一抚额,看来,事情真的不大好办了…… “没想到江湖势力也插足进来了。” 谁不知道天机楼在江湖上的地位!!尽管天机楼只买卖情报,但就凭它那无孔不入能力,也足以镇住所有人。 轩辕痕心里清楚,若不是天机楼无意掌控武林,只怕当今武林的形式将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个与世无争的门派,竟然对暗卫起了兴趣,如果说是生意也说不过去,因为,似乎玄武并没有查到委托人。 “主子,以奴才之见,此时,只怕还是和卓公子有关。”德煜想了想,终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 “哦?何以见得?” “因为天机楼最先的动向,就是程氏米行附近的那些暗巷,”德煜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他们的行动是从卓公子进宫当日开始的。” “嗯……有点道理。”轩辕痕沉思了许久,却还是觉得不着头绪。 “如你所说,既然没有委托,那么,就是杨逸风自己的意思了?杨逸风与卓然,又有什么关系?” 卓然的身世似乎越来越叫人难以捉摸,明明最初见他只不过一个打擂的武夫,可越是深究,他身上的迷雾就越加浓厚。 “也许……并不是杨楼主自己的意思。”德煜一直深信一个原则,如果两者之间实在没什么联系,那么就意味着必须换一条思路了。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 轩辕痕明白了德煜的意思,似乎那迷雾之中,有一点光在闪烁着,而他们要做的,便是抓住那根线,轩辕痕突然觉得有一丝灵光闪过。 “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天机楼真正的主人!” 一语出口,轩辕痕顿感豁然开朗。 德煜也恍然大悟,便道:“奴才这就让玄武去查杨逸风最近的行踪。” 正要抬脚,却听见轩辕痕沉声道:“不要大意,这只是一种可能,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么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严重得多的考验!” 不错,如果不是为了卓然,那么就必然是为了谋夺轩辕皇朝的基业了,这个可能,显然更加让人紧张。 “宰相府和将军府盯紧一点,还有之前的余孽,如果天机楼只为了卓然一个那还好说,不然的话,只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轩辕痕的心情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语气也渐渐带上了些不耐。 “朕――不想再用铁腕换得屈服!!!” 轩辕痕累了,其实只要天下太平,他更乐于做一个和和气气的皇帝,尽管,他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德煜看到了轩辕痕眼中那种深切的恼恨,也不由动容,这个皇位,着实难坐啊! “其实依朕之见,那些人还没有聪明到让朕都察觉不到,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冲着卓然来的……” 轩辕痕挥了挥手,示意德煜先行退下,他的脑中,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一般――凌乱不堪,似乎,真的应该好好思虑了。 德煜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尽管他知道轩辕痕此刻需要安静,却还是不由得问出了口。 “主子,又快到十五了,紫泉宫那边……” “……你赶快着人收拾好吧,然后便封锁紫泉宫,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是!”还是一样的规矩,只是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住在紫泉宫。 这是自轩辕痕登基起就有的惯例了,前两年只是让自己悄悄收拾了,直到去年剪除了刘太后的所有势力,轩辕痕竟然开始命人到了三月中旬便直接封了紫泉宫。 似乎,是在迎接哪位贵客。 连德煜自己都不曾见过紫泉宫的客人。 然而即使疑惑,德煜却也知道,不该他问的事情便是绝对的禁忌,于是,他如同往常一样,只是静静地关上宫门,而后,将轩辕痕嘱咐的事情一一安排了下去。 轩辕痕一人坐在御书房里,没有如往常一般批阅奏章,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在想着什么,然而仔细看他却又发现他竟是双目无神。 这执掌天下的帝王就这么发起了呆,毫无焦距的瞳孔让人觉得天子似乎迷茫了起来,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 良久,却只听得一阵叹息。 卓然斜倚在软塌上,努力的想要聚起一丝真气,他自知体内先天真气的脾性。 先天真气是武林中人人渴求的至宝,至阳至盛,取之于天地,周流六虚,从一到万,而后生生不息。 寻常人的内息一般都是通过后天修习所得,力量刚猛却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故而不够纯净。 卓然亦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得了这一身易于常人的气机,然而却难以驾驭。 先天真气说是真气倒不如说是灵息,通俗地说,它有类似于意识的东西,除非主人能够与之全部的协调,否则,根本无从使用。 故而,先天真气的反噬之力尤为强悍,当修习者的身体条件降到了极限,便完全无法约束先天真气的运行。 这也正是卓然这般容易便走火入魔的原因。 良久,卓然方才放弃了努力,毫无反应,但是又随处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如同蛰伏的冬虫一般。 卓然捏紧了拳头,难道,真的就无计可施了么…… 面前的火盆突然发出“哔啵”的声音,打断了卓然的思考。 最近,似乎越来越怕冷了。 这么想着,卓然无意识的环住自己的肩,三月,有些寒冷也是自然的,可这屋子里还生着火盆,自己身上也围了厚厚的狐裘。 然而,那冷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倒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怎么了,还是觉得冷?” 凌落刚从外面进门,便看见卓然紧紧攥着狐裘一角有些颤抖的样子,皱了皱眉,边走过去拉过了卓然一只手。 太反常了,自己进屋时去了外套还觉得有些热,卓然竟冷成这个样子。 把了把脉,似乎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卓然多年辛苦的生活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原先有内力撑着,到还没什么表现,现在却日渐的虚弱怕寒。 这样下去,只怕…… “怎么了?可是不好?”看着凌落纠结的眉,卓然隐隐有些不安。 “啊,还好,底子太薄了,我给你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用几天再看吧。” 看着卓然脸上明显的烦闷之色,凌落有些好笑,原先睡着的时候倒还不知道卓然竟是这么个怕吃药的人,每每看见那乌黑的药汁,脸色简直黑的快赶上面前的汤药了。 凌落敢肯定,若不是紫音每次都紧紧看着,那要肯定进不了卓然的嘴,只怕,要苦了这阙华殿里的花花草草了。 卓然见凌落笑得愈发开心,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自从第一次他想偷偷把实在喝不进去的半碗药倒进花盆被他发现之后,每次喝药就看到紫音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直看到他汗毛倒竖,无奈的端起药碗一口饮尽紫音才会收起那白多于黑的眼神。 “哈哈哈哈――”凌落竟然渐渐便笑出了声,这个卓然,真是越来越叫人“刮目相看”了。 而凌落的笑声直到卓然忍无可忍将手中滚烫的茶碗扣到他头上方才戛然而止,随即又换上了惨叫。 连门外的紫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后露出了了然的笑靥。 第二十三章 十年之妖(上) 杨逸风看着对面的程予墨,心下自是感慨万千,程予墨与他一道师从昊天门,二十余年同门之宜,却也是第二次见他如此失态。 第一次,正是十年前。 同样是为了那一个人。 杨逸风还记得十年之前的那个夜晚,程予墨惶惶然地找上自己,魂不守舍,怎么问他也只有一句话:“非卿出事了……” 非卿出事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那么一个神情,便让杨逸风明了了程予墨对卓然的感情。 在杨逸风的记忆里,程予墨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即使是相见之初,他仅仅还是个幼童,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心冷性便让他体会了个十成十。 早已先去的世尊带程予墨回来的时候只说这是程员外家的小儿子,跟骨奇佳,被游历四方的师尊一眼看上,便带回了昊天门。 而程予墨确实也如同昊天门前门主宇文傲所言,晚入师门的他不论学什么都比同门师兄弟们来的快的多。 没过几年,程予墨便得了宇文傲的首肯下山游历,与他同行的,只有杨逸风一人。 杨逸风到今天还记得当师尊宣布他们两个一同下山的时候程予墨眼中的那种不耐。 下山后的程予墨并没有像其他刚入江湖的年轻人一般到处行侠仗义,反倒是一路回了京城,而后便一直帮家里打理生意。 而自己竟也就鬼使神差的在帝都落了脚。 程予墨即使在面对家人也是那一百零一号表情,这是杨逸风在程家住了一个月之后得出的结论。 第一次见到程予墨的笑容是不久后的一个傍晚,程予墨外出归来微笑着说结识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卓然。 杨逸风曾经经不住好奇想要见见卓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然而,那终日挡在他脸上的铁面却让杨逸风未能成功。 卓然只在熟识的人面前,才会卸下面具。 杨逸风的游历在听到师尊独孤傲的突然辞世的消息时无奈告一段落,匆匆赶回昊天门之后便是奉命接管了昊天门。 程予墨并没有一起回去,当他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拒绝回昊天门的时候,杨逸风并没有多劝。 程予墨不属于武林,他就像一个天生的王孙公子,偶尔玩玩是一回事,但让他真正成为武林的一分子却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帝都还有卓然。 杨逸风几乎第一瞬间就确定了卓然在程予墨心里的不同寻常的地位,尽管,当时他并未将这种不同寻常往其他地方多想。 在与程予墨分别了几年之后,就当杨逸风记忆中快要抹去卓然的踪迹的时候,程予墨再一次回了昊天门。 那时的程家还仅仅是一个富裕的商家,在地位上却绝对是低人一等的。 所以当卓然失踪的时候,程予墨无计可施之下,终还是想起了昊天门,昊天门在武林中的地位是极高的,找一个人对于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他们最终找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只有卓然的剑,斜插在帝都外城的江岸边,带着已干血迹的“月落星河剑”。 而江水滔滔,再难找寻卓然踪影。 当程予墨用颤抖的双手拔起那孤零零的剑的时候,杨逸风知道他并没有放弃,他的眼神中是无比的坚定。 私下自己雪白的衣襟,程予墨用像呵护新婚妻子一般温柔与耐心,一点一点擦干净了卓然的剑,而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接着,便是长达数年的找寻。 杨逸风甚至觉得程予墨已经疯了,而自己竟也就这么陪着他发疯。 除了疯狂的找寻卓然便是疯狂地沉浸在生意里,短短几年,程家有了敌国之富。 不仅如此,还有了行商者追求的地位。 杨逸风终究还是把昊天门交给了师弟,而自己便安安心心的做了天机楼的楼主,自此,世人只知杨逸风是天机楼楼主,而不知竟还有个身为昊天门门主的杨逸风。 尽管天机楼在武林中有着超然的地位,杨逸风却一清二楚,天机楼,不过是为卓然而存在的。 不可否认,因为卓然,程予墨改变了许多,他学会了温柔、学会了呵护、学会了说笑、学会了与人交往。 然而,私底下的程予墨,只能用疯魔来形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数个月前,程予墨终于在十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了卓然。 偶然的一次巡视旗下的米行,程予墨意外地发现应招的短工里赫然有着卓然,尽管,他带着人皮面具。 然而,十年的刻骨思念早就把卓然的一点一滴生生的刻在了程予墨的骨子里,他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然而他却不敢打搅卓然的生活,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这么看着,吩咐卓然周围的人在不经意间给他一点方便。 他只为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从容走进卓然生活的机会,十年不见,卓然的身边早就没有了进入的余地。 最终还是被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程予墨借着京华英雄会走进了卓然的生活。 …… “师兄,在想什么?” 程予墨看完天机楼的报告之后,意外地发现师兄杨逸风似乎心不在焉,暗叹了一声,也许最近给师兄的工作量太大了? 从回忆中走出,杨逸风尴尬地笑了笑,便道,“这回的事情真的不简单了,竟然扯上了皇家。” “我也料到了,只是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带走了非卿……” 要说十年前的事,那也说不过去啊,皇帝都换了,还扒着这么点小事不放,况且,新皇跟先帝关系不好是他早有耳闻的,那就更没有道理了。 “也许是因为京华英雄会……”杨逸风不由猜测。 “哦?” “要说卓然最有可能引起暗卫注意的,应该只可能是京华英雄会吧。”京华英雄会上卓然的惊世一剑杨逸风也是见过的,的确是风华绝代。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带走非卿?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召见京华英雄会的得胜者啊!” “这……”杨逸风不由语塞,的确,京华英雄会的得胜者本就可以被引荐担任武职,皇帝确实没必要因为这个就动用暗卫私下带走一个人。 “莫非……”程予墨突然脸色大变,似乎还有一种可能―― “怎么了?” “皇帝也许对他有那种念头!”惊觉了这种可能之后,程予墨脸色刹时铁青,若真如他想,非卿该如何自处。 “予墨,你想太多了……”杨逸风有些无奈,这个予墨,真以为每个人都会看上一个男人么,况且,易容后的卓然,实在很普通。 “不,你不明白……我当初,就是因为非卿的惊世一剑才会萌生结交之意。” “哦?”杨逸风并没有听程予墨说过他与卓然的相识,此时听到,倒也觉得有些不大妙。 “爱武的人,通常会因为一个剑招,而看出剑士的品性,非卿的剑飘逸、灵动,而且带着一种特有的温暖。” 程予墨陷入了回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痴迷和满足。 “那又怎样,卓然的剑确实称得上谪仙之姿……”杨逸风很难明白程予墨的这种体会,更难以理解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剑招而爱上一个男人。 “师兄你不明白也无可厚非,非卿的剑,本就是与他一样心情的人才能看穿的……” “那是一种归属感……” “而我,从小便孤单的很……” “我想,皇帝应当也是如此……” 杨逸风隐隐有些明白了,那种带着温暖的剑确实可以给人以归属感,尤其是予墨这中内心漂移不定的人。 而向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天朝的帝王,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孤单的人了,这是身为上位者必要的牺牲。 那么,事情就真的难办了。 程予墨现在甚至比十年之前还不安,他深知卓然的性格,看着柔软,其实比任何人都更为倔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程予墨这么多年的等待后都没有急着跟他表白。 而现在,卓然竟然极有可能陷入这样的境地,万一真的如他所想,卓然会怎么选,也许他情愿自毁也不会想成为帝王的禁脔。 该死的京华英雄会,程予墨到此时才真正开始咒骂自己的一时冲动,为什么要让卓然去参加京华英雄会,一切都是自己害的。 看着程予墨懊悔的样子,杨逸风无奈的叹了口气。 “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当务之急是找到卓然才是。” 程予墨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不管卓然遭遇了什么,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找到他才是…… “他现在应该是在皇宫没错,但是,我们要怎么才能带他离开?甚至,连进去对于我们也是一个问题。” 程予墨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真切的知道,皇宫对于他们是一个难以插足的地方。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借用凌家的势力。” 杨逸风终究还是比程予墨冷静,第一时间,他想起了凌落。 然而,派出去的家丁回来禀报时却说,凌家二公子早在几天前就没回过家。 第二十四章 十年之妖(下) 杨逸风终究还是比程予墨冷静,第一时间,他想起了凌落。 然而,派出去的家丁回来禀报时却说,凌家二公子早在几天前就没回过家。 “什么?!”程予墨脸色大变。 “凌府的人说,二公子这些天都没回过家,听说是让大公子带着进宫了。” 程予墨心里愈发的不安,凌扬虽然是大将军,可凌落却只能算是个平民,总是在江湖上有神医之称,可江湖与朝廷,本就是两个地方。 凌落这么匆忙地进宫,连招呼都没和自己打一声,看来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程予墨不由咬紧了牙关。 宫里有御医,如果说是卓然出了事,本也用不着凌落才对。 难道……是重症,到了非凌落不可的地步。 想到卓然可能危及生命,程予墨不由脸色苍白。 “予墨,你先别慌,未必是卓然的原因啊,可能只是别人得了急症,再说了,宣凌落进宫,也不一定是去诊病的……” 程予墨渐渐平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浮躁了,原本这些事是不会让他这般失态的。 “果然是忍了太久了……”丢下一句令杨逸风难以理解的话,程予墨便走出了书房。 杨逸风无奈地耸了耸肩,便也跟着出了门。 程府的后园做的很是有趣,大块大块的太湖石看似随意的堆叠,看上去却极为谐调。 动用了大量人力凿出的一条溪流蜿蜒着流过了整个园子,滋润了满园新绿,茂林修竹,鸟语花香。 “予墨你倒真是有心……”杨逸风从心底发出感慨,内行人一瞧便知,这个园子不仅仅是美而已,一环套一环的阵法才是这个园子最为关键的地方。 “跟你相识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好好瞧过你这园子,现在看来,真是妙趣横生啊!” 杨逸风也是个喜好奇门遁甲的人,昊天门身为武林中流砥柱,所教的自然不仅仅是武功。 “啧啧,整个院子被溪流截成两仪之势,太湖石看似随意,却正符合三才之相。” 杨逸风一反常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似乎人遇上了自己喜好的东西总会罗嗦一点。 程予墨却不答话,只是浅笑着看着四处乱窜的杨逸风。 杨逸风却还是不过瘾,足尖轻一点地便略上了一旁约三人合抱的参天大树,负手而立,杨逸风眼中的惊叹之色瞬间加深。 “我说你前些年怎么耗这么大手笔折腾这园子,现在看来真是大大的出人意料啊。”程府的花木种植俨然是九宫的摆相,而且切合四季的花木,层层叠叠,真正是巧夺天工。 而且程府大宅正处于生门之处,若是客人,自宅中来到后院自是畅通无阻,若是有外面的人想要翻墙而入,只怕有来无回了。 这园子里一阵罩一阵,细细算来,变化竟是无穷无尽,若非个中高手,真的是无计可施。 “这个园子,本是为静修而建的,”程予墨开口道,“无穷变相可以让人在无形之中放松下来,比较方便我想事情。” “如若不然,这么些年,真的是要疯了。” 杨逸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没有这静思园,程予墨狂躁之下只怕真的是会这么疯魔了。 然而,程予墨的定力也确实惊人,不然的话,即使有这个园子,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师傅这么看重你了。” “哦?” “其实你才是接管昊天门的最佳人选。” “是么?”程予墨双眉一挑,似乎很是不屑。 “但师傅明白你的心思。” 所以,当年他终究还是让程予墨下山回了家,终究还是把昊天门交给了自己。 两人交谈正欢,却见程家总管自门口匆匆而来。 “老爷,有位刘姑娘找您。” 程予墨眼中泛出疑惑,很快又了然地笑了,自己认识的刘姑娘也就那一个了吧。 “快快有请。” 当刘荻穿着一身布衣出现在程府大堂的时候,程予墨便惊觉世上真的有恍然如梦这一说。 “多时不见,刘小姐可好?”对于刘荻,程予墨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他不讨厌这个女子,因为她够担当,但程予墨又是绝对的嫉妒她。 因为,卓然回京城的第一时间找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刘家姐弟,程予墨相信,若不是自己自发地找上卓然,他们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卓然没有打算见他,从来没有。 “听说刘小姐和柳大人就要成亲了,真是恭喜恭喜啊。” 一句话却让刘荻一时间尴尬了起来,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程予墨对柳从没什么好感,若说他们曾经算是知己,但那也是曾经的事情了,这些年,柳思明变了多少,他比谁都清楚。 其实,若不是因为卓然,程予墨永远不可能有和柳思明相交的意思。 想当年,柳思明最多也就是个酸腐的文人,大家隔三岔五的一聚,柳思明谈论他的不得志,谈论他对刘家小姐的爱慕之情,谈论那一切一切的琐事。 可现在,柳侍郎到程府一坐,永远是官老爷的架子,官老爷的口吻,官老爷的作风,连眼神都在表明他的高人一等。 程予墨知道他当年其实很不甘,卓然是六扇门神捕,裴笛是有个将军的名头,自己也算是富甲一方,只有他,郁郁不得志,天天吟弄那些酸的掉渣的诗文。 然而,他对刘荻的感情,倒真的是叫人感动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几分热情。 刘荻嫁人之后,柳思明的运势却开始好转了,机缘巧合地结识了当年的户部员外郎齐仲的小女儿,不知怎么竟得了齐小姐的一心爱慕,而后便步入官场,渐渐的做到了岳父原来的位子。 而一年前朝廷剧变,齐仲意外的没有被肃清,反倒还升了吏部尚书,他原本就暗地里做着不规矩的买卖,这下子到了吏部,更是变本加厉。 程予墨心下却暗暗猜测,只怕以柳思明现在的精明,齐仲也只有被操控的份儿吧。 而且,一年前,应当是柳思明鼓动齐仲站对了方向,这才保得齐家不倒。 当柳思明穿着二品的蟒袍,到程府“一叙”的时候,程予墨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变化,原本愤世嫉俗的眼睛里现在染满了世俗的污秽。 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 暗叹着送走柳大人,程予墨吩咐管家以后再有类似拜访统统回绝。 看着程予墨的眼中渐渐露出讽刺之意,刘荻却也有些慌了神儿,她的确算得上一个坚毅的女人,然而,终究是女人。 她抵不住程予墨眼中的冰冷。 “那个……程大哥……”咬了咬牙,刘荻终于还是开了口。 “刘小姐找程某何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程予墨有些讶异,不知道为什么刘荻竟会找上自己,“怎么不去找柳从?” “卓大哥的事情,我信不过他。” 程予墨听到这话,倒也真真开始赞赏起眼前的女人了。 “卓大哥失踪了。” 尽管心里有数,然而听到刘荻的话的时候,程予墨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紧。 “我知道,已经派人在找了。” 刘荻惊讶的抬头,却发现程予墨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忧,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对一个十年未见的人,程予墨的关心真的是不可思议。 刘荻脑中有些东西开始呼之欲出,然而,她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卓大哥肯定是有危险了,不然他不会扔下小宇这么些日子不管的。” “小宇?”突然想起卓然还有个养子,程予墨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不妥…… “小宇的病一直是靠卓大哥用内力撑着的,所以不管再怎么辛苦,卓大哥也不可能这么多天不回家的。” 听到“家”这个词,程予墨原本就纠结的眉毛又拧起了几分。 “你先别急,我有了小心会告诉你的,你现在也是有婚约的人了,老为了卓然到处跑总也不好,还是回去等吧。” 纵是嫉妒,程予墨还是打心眼儿里敬佩刘荻的,清楚柳从的为人,他就更应该帮衬着刘荻一点,不然,不知柳侍郎又要拿谁开刀了。 “恩。”程予墨的语气中带着关怀,刘荻细想了他的话,便也就不再坚持,听凭程予墨安排坐着一顶软轿回去了。 “师兄,以你之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程予墨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向一旁自刚才就没再开口的杨逸风。 “等。” “怎么等?” “等凌落出宫,清楚了情况,才好作安排。” 程予墨一想也是,但却总觉得坐立难安,便又起身回了后园。 园子深处有一间竹屋,隐在层层绿竹之后,清幽典雅,走进了还可以嗅到淡淡的竹子的清新气味。 而这间屋子这好处在九宫的隐门,平日里就连下人都走不到这个地方,程予墨便用之作为清修之所。 有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好好思考的,这么想着,程予墨便盘坐在屋子一角的竹榻上,渐渐入定。 …… 第二十五章 危机重重 整个后宫这两日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掀起轩然大波。 原因无他,向来低调的德妃娘娘进宫后第一次动了雷霆之怒,狠狠训斥了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后判各自脊杖八十。 大半的人没挨完刑责便断了气,剩下的几个奄奄一息之下被丢出了宫门之外任其自身自灭。 天子风闻此事,便连夜去了紫阳宫,然而一刻钟后,天子神色复杂地走了出来,宣布那几人罪有因得。 紫阳宫中,新拨的几个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实在是德妃难得的怒火已然骇住了所有的人。 而此时,她们的主子显然心情并不好。 德妃紧紧锁着的眉似乎在预示着风雨将再一次到来。 “雪江、雪涧还没回来?” “回娘娘,两位姐姐自从昨儿出了宫便没再回来。”被问到的宫女声音有些颤抖,生怕答错一句话。 “嗯,那你出门看着,她们一回来就知会本宫一声。” “是。” 雪江、雪涧是德妃身边仅存的没被替换的贴心人,自小便是伺候在德妃裴筝的丫头,此二人的迟归让德妃有些不安。 德妃揉了揉眉心,暗叹有句话真是千真万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自那日从阙华殿回来,没过多久,大半个后宫便知道了帝王收了个男宠藏在宫里。 尽管自己三令五申不得声张,结果风声还是在宫女们的闲聊中透了出去。 “该死!”德妃恨恨地骂道。 原本想悄无声息地把卓然弄出宫,自己了了一桩心事便好,可谁能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万一有一句话流出宫墙,只怕事情就严重了。 不仅仅轩辕痕帝王的声誉会受损,卓然的性命只怕也会不保,大臣们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 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怕也要借题发挥,这件事情,也许会动摇轩辕皇朝的基业! 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个消息都不能流入民间,否则只怕轩辕痕的地位将有所动摇,思虑之下,德妃便连夜让雪江雪涧回裴家与父亲商量解决之道。 父亲的心思,裴筝很清楚,成为名副其实的朝廷第一人是裴矩毕生的梦想,之前借新帝清洗刘太后的势力从一个末流的将军一步登天成了司马大将军。 也许早十年,裴矩甚至会有做皇帝的心思,可放到现在,他却再也没有那个想法,只因后继无人。 长子裴笛十年前死在了边关,次子裴萧又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终日只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让他伤透了心。 唯一的女儿出色有余,却终究因为女儿身而做不了什么。 但裴矩还是希望能够一呼百应,手握重权,而不是现在做什么都有所顾虑,生怕哪一刻裴家就会因为一纸圣谕而瞬间倾颓。 所以他与宰相争权夺势,一旦宰相失势,那帝王就必然会顾忌裴家,不敢轻易下手。 裴矩的心思,德妃裴筝一清二楚,所以她一直劝裴矩收手,因为一个不小心,被吞噬的反而会是裴家。 德妃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卓然的事情,似乎不应该跟父亲商量,只因父亲裴矩只怕也是那有心人之一,一旦轩辕痕的实力被削减,裴家也能多一丝喘息之机。 甚至可能一举翻盘。 德妃在厅内焦急的踱步,几次三番走出殿门向远处眺望,只希望能看到贴身侍婢的踪迹。 “皇上驾到――” 德妃并没有等到雪涧、雪江,先来的反倒是轩辕痕。 “臣妾参见陛下。”德妃俯身下拜。 “免礼。” 轩辕痕扶起德妃便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进殿内,德妃忙叫一旁的侍女沏茶。 “茶就不必了,朕待不了多久,让她们都退下吧。”一挥手屏退了一众宫女,轩辕痕神色复杂的看着一旁的德妃。 “你差人出宫了?” “恩,臣妾吩咐身边的两个丫头回家跟父亲商量……” “够了!”轩辕痕瞬间被点炸了一般,“朕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情要你插手,你只要管好自己该管的事情便好。” “臣妾逾矩,只是臣妾觉得应当让父亲做些什么止住流言才是。” “哼,只怕你父亲恨不得全京城一夜间都传遍朕收了个男人的事情吧。”裴矩那点心思,轩辕痕也有所了解。 “这……臣妾有罪……”思量着不管如何还是顺着轩辕痕的心思说免得触怒圣颜,德妃第一时间认了罪。 “罢了罢了,往后别再这么自作主张,朕还有事,先走了。” “臣妾恭送陛下。” 轩辕痕甩袖出门,却见门外侯着的宫女神色仓皇,让他愈发堵得慌。 而此时,匆匆赶回来的雪涧雪江二姝正好与轩辕痕擦肩而过,急忙下拜请安,轩辕痕却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发现自己被帝王彻底忽略的二姝无奈对视一笑,便匆匆进门向主子回报。 “主子,老爷说一定会尽量避免这个消息传出去……” “什么?!”德妃大喜过望,没想到父亲居然答应了,莫非他终于想通了? “不过……” “不过什么?” “老爷原本听到是个男人变面露喜色,可听我们说了卓公子的样子他便变了脸色,一下子就着急起来了。” “而且……老爷说,他帮忙没问题,不过主子要尽快把卓公子救出宫。” “……”德妃一番沉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有没有觉得,卓然看上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想起初见时那种诡异的熟识感,德妃觉得此中必有关联。 “没错……似乎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听德妃如此一说,雪江、雪涧也觉得卓然让她们很是熟悉。 德妃竭力搜索枯肠,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对了,本宫十年前应当见过他!”十年前德妃还不足十岁,记忆着实有些模糊了。 雪江、雪涧此时也想了起来,十年前,大少爷裴笛曾经带回个天神一般的人物,风神俊秀,温润如玉。 “好像是大少爷带回来的,说是什么好友……” “那父亲也没必要这般紧张……”心下仍是疑惑,不过裴矩答应了终究是好事,德妃送了一口气,便开始思量怎么悄悄把卓然带出宫。 帝王在紫阳宫大发雷霆的消息几乎第一时间传到了萧淑妃耳中,萧淑妃原本在窗前描摹者窗外盛放的红梅。 听到宫女的禀报,萧淑妃得意的在梅枝末端勾了个漂亮的弧度,搁下笔,萧淑妃走到内殿中央的圆桌旁,取了块宫女刚拿来的点心,面带笑容的小口吃完。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幸好本宫忍住没先去阙华殿,否则本宫只怕要面临和德妃那贱女人一样的局面了。” 萧淑妃并不清楚轩辕痕发火的原因,只以为是德妃擅自去了阙华殿。 冷笑了几声,萧淑妃的笑脸又立马冷了下来,关雎宫的一众宫女暗自感慨自家主子变脸之快无人可及。 “不过居然是个男人……”萧淑妃的声音带着不甘与愤怒,一个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叫人毛骨悚然。 “本宫真真不甘心,竟然被一个男人比过去!”进宫这么多年,轩辕痕到关雎宫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及这些天在阙华殿待的多。 “先是玉嫔,再又是个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的宫女,现在居然还有个男人!”萧淑妃一把将桌上的杯盘扫飞出去。 关雎宫刹时间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旁的宫女们骇的脸色惨白,生怕下一刻自己主子的怒火便烧到了她们身上。 淑妃的恶毒在宫女中间是有名的。 谁也不想一夜间成为满园花木的肥料或是枯井中的弃尸。 “过来给本宫好好收拾干净。”淑妃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提裾走出了殿门。 关雎宫的宫女们刹时间松了一口气。 “天哪,这位主子也太可怕了……”战战兢兢的开口,几个宫女的背上已然是一片冷汗。 “不过紫阳宫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德妃娘娘轻易不发怒,可这一怒之下死了多少人!” “罢了罢了,皇宫本就是最黑暗的地方,咱们只求能安安稳稳挨到廿五岁,安然出宫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也就是了。” “是啊,不过万一得了皇上垂青……” “少妄想了,前两天那个静昭仪不还是被淑妃娘娘给发配到冷宫去了,不过得了一夜恩宠,这一辈子可就毁在那儿了!” “可不是……” …… 淑妃没有听到宫女们私下里的议论,她看着那盛放的花,心里却暗暗发笑,德妃一旦遭了厌弃,这后宫也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而阙华殿,再得宠不过是跟男人,怎么跟自己这名正言顺的贵妃相比。 先前的醋真是吃的不值得。 萧淑妃越想越是得意,紫阳宫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这德妃这回被帝王训斥,以皇帝的性子,只怕德妃以后有的受了。 “这皇后的位子,终有一日是本宫的!” 如果能有个孩子做保障,那就更好了…… 第二十六章 月满西楼 随着轩辕痕愈发频繁的到来,阙华殿也渐渐有了些人气,紫音之外又添了两个宫女云清、云澈,一个内侍小喜子。 卓然靠坐在窗前,看着日渐圆润的一轮皎月,思量着也快到十五了。 这些天在宫里养着,渐渐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一日过完又是一日,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紫音,你看这月亮,真真是清如泉,静如池……” 与紫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卓然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强自提神,最近愈发的嗜睡了,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卓然对于医药一道还是略有了解的,明显的感觉到力不从心,甚至有生命在流逝的感觉。 这些年,真的是亏损太大了。 “公子可是乏了?要不要歇息?”看着卓然眼皮有些沉重,紫音心里也有数,只怕公子又困了。 “不用……”打了个哈欠,卓然起身走到院子里,径自寻了个石凳子坐下。 紫音看着有些迷迷糊糊的卓然,无奈地腹诽,又不知道加件衣服再出去,便进屋寻了件裘皮的大氅,走到院子里给卓然披在肩上。 “这两天怕寒的症状才好了些,公子你又没轻没重了。” 凌落的几副药很是有效,几日下来,卓然便不再这么惧寒,然而凌落却也知道那些方子只是治标不治本,尽管不再畏寒,平日里倒更要注重保暖。 紫音是凌落的应声虫,这方面管卓然管的比谁都厉害,卓然却也只能无奈的听从。 自觉的裹紧身上的狐裘,卓然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夜幕,今夜只有偶尔可见的几点星子,正是月明星稀。 “怎么出来了?”轩辕痕进门就看见卓然包的像个娃娃般坐在院子里,分外可爱,不由勾起了一个笑。 “屋子里闷……” 轩辕痕这两天的态度愈发的让卓然难以捉摸了,不是初见时的残暴,也不同于程予墨的温柔。 卓然即使从昏迷中转醒,每天也有一大半的时间是睡过去的,有的时候醒来,竟发现自己紧紧地贴在轩辕痕怀中。 轩辕痕经常便这么抱着他,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卓然,渐渐从原先的抗拒到后来的漠然处之,反正,挣扎反抗也改变不了什么……轩辕痕不会因为卓然不愿意就放开那紧紧箍着他的手。 而轩辕痕,倒也没有像先前那般拍案而起,对于卓然的冷漠,他似乎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 每每到阙华殿,轩辕痕常常神色古怪地看着卓然,一语不发,直看的卓然背脊发凉…… “在朕面前还敢出神?”卓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却被轩辕痕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坐在了轩辕痕的腿上,紧紧倚着轩辕痕温热的胸膛。 “你……你……”卓然不由手足无措起来。 “别乱动。”轩辕痕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卓然的动作唤醒了他身上的某个器官。 而卓然也在挨到轩辕痕腿间火热的凸起时便惨白了脸,立时止住了动作,浑身僵硬地缩在轩辕痕的怀里,那一夜的阴影显然对他影响颇大。 感觉到怀中那人紧绷下的颤抖,轩辕痕叹了口气,深知那夜伤卓然甚深,那痛楚估计就此刻在了卓然的心底。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轩辕痕静静拥着卓然,轻声道,“朕会善待你,只要你别再忤逆朕,朕一定不再这般伤你,只要你好好的……” 听着轩辕痕的呢喃,卓然突然怒上心头,这个皇帝,为什么就揪着自己不肯放呢!什么叫不忤逆他,难道非得要自己像个女人般伺候他,他才开心不成?! 抬头欲要指责轩辕痕的专断,却见轩辕痕紧紧蹙着眉,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卓然满腔的怨愤突然没有了发泄的渠道。 轩辕痕就像一个孩子,执着于想要的玩具,在得到之前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这么想着,卓然突然有些无语,轩辕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离开这个牢笼才是。 被轩辕痕强硬的拥在怀里,卓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无奈地困在身后人的怀里。 轻抚着卓然的脊背,轩辕痕将纯阳的内力顺着经脉度进卓然体内,手心过处,卓然只觉一阵暖洋洋的,那温暖甚至深深地透进了骨缝里。 而后便是忽涌而来的困顿。 内力行过一周天,纵是强如轩辕痕也觉得难以消受,额间细密的汗珠便是最好的证明。 看向怀中的卓然,却发现对方早就陷入了黑甜之乡,不由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样的卓然,看着竟有种触碰到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就如同回到了孩提时代,抱着最心爱的玩具,在春日暖阳下玩耍的那种纯粹的快乐。 如果能抱着他睡觉,必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这样想着,轩辕痕却苦笑着看着腿间不安分的小兄弟。 先前还忍得住,没想到见了卓然的睡颜它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罢了罢了……暗叹一声无奈,轩辕痕抱起睡着的人,悄声走进内殿,示意紫音整理好床铺,便把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里的人轻轻裹进了被窝。 在卓然额上轻轻吻了一记,轩辕痕便起身离开了阙华殿。 而后,床榻上的卓然翻了个身,面朝着内侧睁开了眼,眼底是一片清明,显然,他并没有睡着。 卓然近来嗜睡,然而因为武林人的习惯,他向来浅眠,是以轩辕痕一动,他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然而,终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闭着眼睛假装睡得香甜。 卓然的心是真的有些迷蒙了,轩辕痕对他的欲望,今天他算是体会了个透彻,想及此他却也不免脸红。 然而事实便是事实,可轩辕痕有为什么又能这般迁就自己,明明忍无可忍,却并没有勉强他侍奉床榻,竟也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善待他。 拼命甩了甩头想让那乱作一团的心绪平静下来,然而却没能成功,最终还是带着疑问睡了过去。 然而,一夜多梦,梦中竟全是轩辕痕寂寞苦笑的脸。 …… 轩辕痕回到御书房,批了一会儿折子,却愈发的焦躁起来,本想再批会儿奏折便歇下,可被卓然挑起的欲望竟如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此时正是春天,窗外起伏着的猫叫声让他心里更像是有无数个小爪子在抓挠一般奇痒无比。 以后坚决不让宫妃们再养猫啊狗啊什么的,真是闹心。 “啪”地丢开手中的笔,轩辕痕一口饮尽案上摆着的茶,茶是先前德煜端上来的,到现在已是微凉,却也让他燥热的心肺好受了些。 “唉……朕这又是何苦……”轩辕痕不由唉叹出声,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德煜,手中捧着一个不知道放着什么的托盘。 “主子,方才关雎宫那儿差人送了夜宵来,您可要用些?” “关雎宫?哼!淑妃是想提醒朕该宠幸她了吧!”看着那碗不知道加了什么料的鸡汤,轩辕痕无比厌烦地皱了皱眉。 “淑妃娘娘许是妒忌了……” “朕当然知道她们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不就是翻了玉嫔的牌子没翻她的嘛,这就耐不住性子了……” “淑妃娘娘这也是小女儿的心态。”不过是希望多得一点帝王的注意和宠爱罢了。 其实更让德煜担心的反而是德妃,表面看来,德妃在这后宫中虽然与淑妃表面上算得上平分秋色甚至还不如淑妃的威势。 可实际上,只怕她才是后宫只手遮天的第一人,德妃名里暗里掌握的后宫的侍卫应该不在少数。 轩辕痕其实并不怎么过问后宫之事,之所以立了品级不分上下的两个贵妃,就是为了让她们互相牵制暗中争斗。 为了争功劳她们在后宫的琐事上必然尽心尽力,为了更上一层她们必然也会明争暗斗,自然也就不会一人专权。 本是极好的考量,然而,在德煜看来,德妃终究要比淑妃出色许多,淑妃算的上聪慧,德妃却是名副其实的城府极深。 只怕真正斗起来,淑妃会一败涂地。 然而,似乎德妃相当了解轩辕痕的想法,表面上绝对是与淑妃平起平坐,甚至还屈居其右。 轩辕痕却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德煜也不会与他说这些事情,因为德妃显然对轩辕皇朝并没有什么危害,甚至由她做了皇后也是万分合适。 也许后宫的局势算得上是轩辕痕唯一的不察之局了。 此时此刻德煜显而易见的走神却并未被轩辕痕察觉,着实是因为他现在情况紧急,下腹的欲望叫嚣着急需一个出口。 轩辕痕看了看长了薄茧的右手,思量着是不是就这么先解决了再说,然而脑中忽而闪过一个想法。 一个由淑妃引起的想法。 既然要妒忌,那就索性让她酸个够好了。 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笑非笑,轩辕痕缓慢的撂下了几个字。 “德煜,吩咐清辉殿那边侍寝。” 轩辕痕再一次点了玉嫔的牌子。 无视德煜惊讶的大张的嘴,轩辕痕冷笑着回了寝宫。 第二十七章 难言之欲(上) 银色的月华透过窗棂透进内室,印下一处又一处的斑斓,帝王的寝宫里层层叠叠的帐幕在微风的吹拂下无声的飘舞着。 带着夜独有的魅力。 不同于以往的静谧,此时的曜辉殿,回荡着男女激情时刻的声音。 “陛下……臣妾不行了……饶了臣妾吧……”玉嫔有些受不住轩辕痕的急躁,哀叫出声,然而并没有得到身上人的回应。 轩辕痕仿佛掉进了他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一味地冲撞着,细密的汗珠挥洒而下。 直到到达顶点的那一刹那,轩辕痕口中冒出的名字让玉嫔一瞬间僵硬起来。 “非卿……非卿……” 明明宠幸的是她,可帝王的口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名字,这样的屈辱让玉嫔的眼中盈出了一行热泪。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一定要让那个“非卿”付出代价!! 一次的发泄过后,轩辕痕命人送走了玉嫔,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心底是说不出的空虚,玉嫔那柔软的躯体仅仅是让他宣泄了自己的欲望,仅此而已。 他需要的,远远不止是那种如同完成任务一般的例行公事,他更需要一把火,焚烧他所有的困惑和迷茫。 “非卿……非卿……” 呢喃着,轩辕痕一夜无眠。 当第二天一大早,轩辕痕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上朝的时候,消失已久的忧虑再一次出现在了德煜脸上。 看来,皇上至今没能明了自己的心思……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 卓然这些天很难得的一大清早便醒了过来,多亏昨日轩辕痕的纯阳真气,他今天明显的舒服多了。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呼吸着空气中隐约的阳光的灿烂芬芳,卓然寻思着是不是出去走走,疲懒已久的筋骨一个劲儿的泛着酸痛。 “公子这么早就起了?”问话的是紫音,一旁站着的还有新来的太监小喜子。 “恩,怎么就你们俩,云清、云澈呢?” 云清、云澈是一对双胞胎,姐姐云清性格冷漠,妹妹倒是温柔活泼,不过似乎两人在宫里呆久了,身上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奴气,不像紫音那般开朗。 “两位姐姐先前去御膳房拿早膳了,还没回呢。”小喜子抢先一步答道。 “这么早?我这不是才刚起?”卓然有些纳闷,自己今天是难得的早起,要按以往的时辰,那早膳只怕都凉透了。 可明明,每次都是刚刚好的热度。 紫音闻言吐了吐舌头,道:“两位姐姐说了,一大早去取膳食那是规矩,若是主子没起,那就得候着,万一膳食凉着了,还得去重取……” “那不是很浪费,况且,若我一直不起,难道她们还半个时辰去一回?” “两位姐姐这两日确实都是这么做的……” 卓然皱了皱眉,果然是被规矩管坏了,居然真的就这么死板的行事……摇了摇头,卓然道:“跟她们说,往后阙华殿就当没这条规矩……要不,我还真得每天一早就起身免的劳烦那姐妹俩了。” 紫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子您还真是……” “这宫里,敢这么没规矩的只怕也就你这一个了!”卓然又好气又好笑,幸好这丫头现在有凌落护着,不然万一以后自己不在了,还不知要受什么欺凌呢! “对了,紫音,帮我取件外套来,今儿天好,我们晚点去附近走走。” 话没说完,卓然就见紫音用看陌生人的惊异阳光盯着自己,便轻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额……没有,不过公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出去?” “闷了好些天了,是个人都会疯的……还有,不要去后宫,就在这大殿附近便好。”他还没有神经粗到把自己送到别人面前去受白眼儿。 “恩。”发现近来卓然竟开始有些开朗起来,紫音也打从心底里高兴。 两人正说着,云清云澈二人也取了早膳回来,洗漱完毕,草草用了些粥,卓然便与紫音一道出了门。 当久违的阳光照在卓然的身上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顿时松快了许多。 其间紫音见不远处开了不少茶花,便心痒难耐的奔了过去,只剩卓然一人漫无目的的闲逛。 然而,没多久,便见一个人挡在他前面,黑衣长裙,黑纱的面巾挂在一边,显然来人有常年遮面的习惯,而此人――正是月部首领朱雀。 “你居然还敢出阙华殿!看来……本座真是小看了你!”朱雀冷哼了一声,瞬间掠到卓然面前,这移步幻影的功夫纵是卓然也甚为佩服。 “敢问你是?”看着朱雀不甚友善的目光,卓然有些好奇面前的女子的身份,说是轩辕痕的妃子吧,看装扮又不像…… “你不用知道本座是谁,我的目的很简单,你尽快离开皇宫,否则,本座便只好先杀了你再向主子领罪了!” “……”被女子的咄咄逼人堵的一时说不出话,卓然只能满眼疑惑地看着明显有些激动的朱雀。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情,陛下费了多少的心思,你竟还大摇大摆的在外面晃悠?!万一再被哪宫妃子拿你说事,你叫陛下如何自处!” “这……”卓然愕然,转而却也愤怒起来。 “既然这样,让我离开不就好了,又何必这么多事!”卓然越想越不甘心,就算他再怎么看得开,对于囚锁深宫这种事情还是难以接受。 “……”朱雀没有答话,只静静思索了片刻,突然勾起一个笑,道,“你是真的想走?” “废话!我是个男人,呆在这后宫算是怎么回事!” “那本座会帮你。” 卓然惊讶的看向朱雀,发现她的眼中并没有戏谑的成分,“皇上是你的主子吧,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你会阻碍陛下成为明君的脚步,而本座――不想让这件事情发生!” 卓然对朱雀渐渐有了敬意,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而且她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斥责自己而不是暗中耍手段,足见她行事也够磊落。 “你已经见过德妃,也该清楚她的手腕。”朱雀常年隐身后宫,对于各宫的事情远比轩辕痕来的明了。 德妃是她心中暗许的皇后人选,只要剪除裴家的势力,再由德妃母仪天下其实再好不过。 “不错,如果我没想错,德妃娘娘应当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 “哦?看来有的事倒也不需本座多言,看来你们已经达成了一些共识。”看到卓然点头默认,朱雀也暗暗嘉许卓然的能力,他与德妃会面不过小小一会儿,竟已商量了应变之道。 “那么,本座要做的,就是在你出宫的时候,让所有暗卫变成瞎子。” 看到卓然有些惊愕的神色,朱雀笑道,“如果没有本座从中助力,你以为凭德妃你就能出得了皇宫?!那你也太小瞧陛下了。” “暗卫的存在德妃只怕也只是略有感觉,却不会想到暗卫的势力是覆盖了整个朝野的。” 卓然愕然,看来轩辕痕真的是个很有手腕的皇帝,轩辕皇朝能有这么个掌舵者还真是幸运。 “既然连德妃娘娘都不知道,你怎么又告诉我?” “本座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会乱说。”朱雀深深地看了卓然一眼,对面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强势的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迎面而来的压迫力让卓然心下感慨万千,能驾驭这种手下不能不说是轩辕痕的长处。 “公子――你看这花开的多好――”紫音摘完了花,小步跑了过来,老远就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那本座先走了,等部署好了,本座会再找你。”话音未落,朱雀便提起纵上了屋顶,而后便一闪而没。 “唉?公子,刚是有人在么?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远远看见卓然在和谁说话,可走近一看,却又没人。 “没事,我们先回吧。” “唉?才这么会儿就回了?”明明才出门没多久,紫音抬头看着卓然,整个脸上就是“不解”两个字。 “我有点儿乏了。”其实是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 “哦,那赶快回去找凌落瞧瞧吧,看看要不要再写个什么方子补补。” “不必。”想起凌落开的那些乌黑的汤药,卓然不由得皱了皱眉。 紫音看到卓然脸上厌恶的表情,心里暗笑,公子也就这个时候最有趣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阙华殿,却见德煜站在门口,一脸惶急。 “德公公,怎么了?”见德煜面相古怪,紫音忍不住问出口。 “你们可回来了,陛下来了,着急见公子,他心情很不好,卓公子你当心着点儿。”说罢便领着紫音从一旁离开。 卓然有些忐忑不安的走进殿内,一路上只觉得整个阙华殿都静得可怕,好像是因为某种强烈气场的压制,连鸟兽都不敢发出声音。 一进门,便看见轩辕痕脸色阴郁的坐在上位,双眼紧紧盯着他,一瞬间,卓然竟有种想逃的冲动。 “你和程家是什么关系……”低沉的声音带出的词句一下子便惊住了卓然,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问程家?难道帝王要对予墨下手?! “……”卓然看着轩辕痕,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帝王却依然没了耐心,一个旋身便到了他面前,紧紧扣住卓然的下颌,轩辕痕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和程家当家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八章 难言之欲(中) 帝王却已然没了耐心,一个旋身便到了他面前,紧紧扣住卓然的下颌,轩辕痕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和程家当家有什么关系?!” “我和予墨……不过普通朋友……”卓然挣扎着想离开轩辕痕掌控,却使得帝王愈发的愤怒,卓然要逃开自己,这是轩辕痕脑中的第一反应。 早朝刚一结束,白虎便将这两日的调查结果呈递给了轩辕痕,薄薄的两张纸,却足以让善妒的帝王怒火中烧。 “普通朋友?!”轩辕痕手一挥,两张纸飘落在地上,“看完这个,你再告诉朕你们不过是普通朋友!” 皱着眉,卓然疑惑的捡起那两张让帝王大发雷霆的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看得出来应当是暗卫的密报。 “怎么会……”卓然的脸色愈发惨白,原来,自己的消失竟让予墨这般伤神。 这十年,真真是难为了他……为了找寻自己,予墨竟然花费了这么多时间金钱和精力。 卓然颓然坐倒在一旁,眸中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 “你现在还要和朕说你们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卓然却突然激动起来:“让我走,让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你让我走!!”一把拽住轩辕痕的衣襟,卓然的眼中是咄咄逼人的坚定。 “哦?你要见他?”轩辕痕突然阴恻恻的笑了出来,“你要跟你的程予墨说什么?说你也喜欢他?还是……你已经是朕的人了?” 听了轩辕痕的话,卓然便如同在隆冬被淋了一桶冷水般刹时冷静下来。 而后便是突如其来的迷茫,是啊,见了予墨又能做什么,自己不可能给他想要的情感,而且,现在的自己,只怕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吧…… 既然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看着失神的卓然,轩辕痕没来由的恼怒,卓然果然很重视程予墨!帝王的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掠夺。 眼前的人,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属于他轩辕痕一个人的! 狠狠扯过脸色苍白的卓然,轩辕痕覆上了火热的唇,反应过来的卓然欲要挣扎,却是有心无力。 “为什么朕就不可以?!”残虐的一吻过后,轩辕痕眼中似要喷出火一般。 “……”卓然却无从回答,只能揪住胸口努力地喘息着,帝王掠夺性的吻让他浑身充满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朕对你这般容忍,可你呢?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哈,朕就和个傻子一般,卓然,你好,你很好!” “我们本来就不该有这种交集,你让我离开,我远走边塞,此生不再出现在陛下你的面前,这样不是很好?” “你休想!”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因为你,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我是男人啊!难不成你真要我像一个女人一般伺候你?!” 冷漠的面具一旦脱落,卓然内里亦是火一般炽热,压抑许久的怒火一朝爆发出来,也足以掀起一阵波浪。 “朕要你,你是朕的,你不要想逃开。” 看到卓然的失态,轩辕痕心下有些慌乱,原来那个清冷如月的人真正的想法是这样的,无措的轩辕痕只能采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手段把他留在自己身畔。 “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被轩辕痕坚实双臂束缚住的卓然失控地大吼,任谁在被人强行横抱而起的时候也难以保持冷静。 “朕不会放手,永远都不会。”将不停挣动的卓然一把扛在肩头,轩辕痕步入内室,嘴角带着疯狂邪狞的笑。 被狠狠的摔在床上,卓然一阵头晕目眩,待回过神来,却发现双手已然被银白色的精铁链扣在了床头。 什么时候,阙华殿竟然多了这种东西。 “不要怪朕,这是你逼的,朕也想和你琴瑟合鸣,可你却总是悖朕的意……”轻抚着卓然的脸颊,轩辕痕状似疯魔般低声呢喃。 卓然别过头,不愿再看帝王的痴态,却无异于再一次捋了逆鳞。 “好,很好,你永远在回避,朕倒要看看,你能回避到什么时候!”轩辕痕一把撕开卓然的外袍。 白色的丝质料子,配上月白色的滚边,穿在卓然身上意外的合适,然而不过一天时间,完整的衣服便成了一堆碎布条。 “你这个疯子……”轩辕痕带着血色的双眸让卓然不由打心底里一阵哆嗦。 “朕想朕也是疯了……”轩辕痕在卓然细腻的脖颈上噬咬着,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印记。 “放开……”抗拒的言语未及说完便被吞没在重合的唇间,像是要故意挑起卓然的反应一般,轩辕痕的舌一遍又一遍地挑逗着卓然口腔里的敏感地带。 牙床,齿缝,而后是下颚,轩辕痕的舌甚至侵入了口腔更深处,一意掠夺着。 “唔――”想要言语,嘴唇却被紧紧封住,想要推拒,双手却早被束缚在头顶,卓然只能无助地扭动着身躯,却无疑给帝王带来了更直接的刺激。 很快的,卓然便不着寸缕,初生婴儿般呈现在帝王眼前。 一吻过后,卓然甚至有历劫重生的感觉,呼吸被强行掠夺的痛苦甚至让他胸口都疼痛的痉挛起来。 可痛苦中却又带着莫名的酥麻感。 卓然修习先天真气本就是无欲无求,就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他都羞于自己解决,更不要提鱼水之欢了,于情事上他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而轩辕痕出身帝王家,自然是个中老手,单纯如卓然又怎么敌的过他的手段。 长年禁欲的身体其实是最禁不得撩拨的,因而当轩辕痕的舌尖恶意的在他耳后画着圈的挑逗时,卓然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却又瞬间咬住了唇以阻止那一声又一声甜腻的呻吟逸出口外。 像得了鼓励一般,轩辕痕在卓然胸前的红珠上轻轻舔弄起来,越发引得卓然难以抑制的情动。 “放开……”意乱情迷之下,卓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惊恐,下腹的渐渐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放开?你明明很有感觉吧。”戏谑地一笑,轩辕痕带着薄茧的手探向卓然腿间,一把握住了悄悄抬头的欲望。 “啊……”最脆弱的地方被人制在手中的惶然让卓然不由得弓起了身子,却又因为帝王手间的动作而重重跌落在床上。 “不要……啊……放开……”下意识地拒绝着,卓然却早已沉浸在从未有过的感觉中。 帝王也不言语,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握住卓然欲望的手不停地上下撸动着,时而还恶劣的用拇指玩弄着顶端的小孔。 卓然无助地喘息着,双腿无意识的挣动,却怎么也驱不走那可怕却又让人沉沦的甜蜜感觉,整个人就如同在汹涌的波涛间浮动,明知即将被吞没,明明不停的在抗拒,却无力挣脱,只能沉向更深处。 当卓然全身都泛起大片大片的嫣红时,轩辕痕却骤然停了手,卓然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看着轩辕痕。 看着那带着水光的眸子,轩辕痕轻笑着解下扣在帐幔上的红色细绳,一圈一圈地缠在卓然欲望根部。 “解开……”从云端猛然跌落的感觉让卓然立时空虚起来,而当帝王重新开始手上的动作时,空虚感顿时变成了说不清的疼痛。 身体疯狂地叫嚣着想要得到解放,然而下腹的欲望却找不到出口,只能一遍又一遍冲击着被缚紧的根部。 “放开……放开……放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心底最迫切的愿望,卓然早已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原来世上最难忍耐的真的不是疼痛,这是卓然此刻最真实的感觉。 难怪欲望竟是这么让人疯狂的东西,难怪佛家要绝七情六欲,这是卓然脑中徘徊的唯一想法。 “你还要逃开朕么?” 谁在说话?谁来解放他…… 卓然早已分不清周围的状况,嘴唇翕动着却没法发出任何声音,这在帝王眼中却成了无言的拒绝。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要离开么――” “那么,就不要怪朕无情了――” “朕――绝不会放你走――” 轩辕痕恨恨地说着,同时将一根手指探向了卓然臀间密处,却也使得对方瞬间清醒过来,帝王曾经的残虐让卓然的身体牢牢的记住了彼时的疼痛与屈辱。 “滚开――”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拒绝,却并未能阻止轩辕痕的动作,轩辕痕中指已然有一半已经没入了那窄小的幽径。 一根手指并不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可挥之不去的异物感却更让卓然觉得羞耻,密处的肌肉也因为这样的屈辱而瞬间紧绷起来。 轩辕痕的手指再难深入半分。 阴沉着脸抽出手指,轩辕痕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碧绿的小盒,打开可见满满一盒略带粉色的膏脂。 沾了两指,轩辕痕重又探向了紧闭的穴口。 而这次,手指顺利的齐根而入,卓然的脸难以抑制的煞白,显然被同为男人的轩辕痕拥抱并不是他可以接受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难言之欲(下) 沾了两指,轩辕痕重又探向了紧闭的穴口。 而这次,手指顺利的齐根而入,卓然的脸难以抑制的煞白,显然被同为男人的轩辕痕拥抱并不是他可以接受的事情。 “混蛋!别碰我!!”双腿愤怒地蹬向轩辕痕,却又在下个瞬间被帝王空闲的手擒住而后高高的架在肩上。 另一只手却更为恶劣的在甬道中努力探索着,时而轻刮时而搔弄。 卓然竭力想要缩紧身体把不住异动的手指赶出去,却发现这种行为显然只能让自己更加清晰的体会到轩辕痕的存在。 此时轩辕痕已经将手指增加到了两根,密处渐渐有痛感传来,但隐隐约约却又有着难以忽略的酥麻快感。 “我一定会杀了你――啊――”卓然咬牙恨恨地吐出几个字,却又在话语最后转为惊喘,显然是轩辕痕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最要命的一处。 原本因为惊恐有些软下去的欲望又一次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密径剧烈的收缩着像是在想要什么狠狠的填满它。 咬紧牙关,卓然却突然觉得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对劲,陌生的热感自脊椎最下端一点一点蔓延,酥麻之意顺着椎骨直冲头皮,而后全身都似染上了那种急切。 轩辕痕看着通体泛着嫣红不住翻滚扭动的卓然,坏笑道,“宫里的秘药果真是好东西。” 春药!卓然刹那间瞪大了双眼,轩辕痕竟然给自己用这种东西! 轩辕痕晃了晃手中碧玉盒,接着道,“朕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缠情丝,这可是朕那些妃子们都求不着的东西啊――” 卓然表情一僵,缠情丝是宫内用来惩治妃子的秘药,药性及其霸道,没想到,这东西竟有一天用在了自己身上。 用手指将先前泛着粉色的膏体挖出不小的一块,轩辕痕三指重又开始扩张起渐渐开放的穴口。 卓然惊恐的发现身体像完全不听从自己的控制一般扭动着,密处紧紧包裹着轩辕痕的手指,疼痛仿佛瞬间都变成了汹涌的快感,直直透进他的心底。 甚至,大脑中已经开始描绘出轩辕痕手指的形状和它不住抽动的样子。 嘴唇再一次被咬出了血,然而抑制不住的呻吟却还是渐渐从喉口直接逸了出来,带着隐隐的哭腔,诉说着主人此时的煎熬。 “你这样要怎么离的开朕呢?”注视着卓然泛着湿意的双眸,轩辕痕满意的看到那眸中原本的深邃、清冷和拒绝已经全然被迷茫和欲望替代。 “不……要……”双唇抖抖索索的吐出几个字符,依然是拒绝帝王的困囚,却让轩辕痕眼中的阴鸷又加深了几分。 抽出□中的手指,轩辕痕将卓然的双腿圈在自己腰上,仅仅褪下底裤便一举冲了进去,穴口处瞬间被扩张到极致的疼痛让卓然闷哼了一声。 但在药物的作用下,疼痛变成了加倍的欢乐。(非凡弥雨r音) “啊……”眼中不可抑制地开始渗出满足的泪,卓然刹那间被欲望卷席。 轩辕痕粗大的欲望每一下都顶在了最深处,不断地刷过最敏感的那一点,快感从身体深处传到下腹,却又被束缚在那里的红绳阻住了通路。 卓然觉得自己仿佛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不断的起伏煎熬,下身涨得发疼,却始终得不到解放,本该有的疼痛却又被媚药强行变成了更强烈的甜蜜感觉。 “唔……不要了……受不了了……”呻吟完完全全的带上了哭意,卓然脑中早就没了平时的倔强和坚定。 “看吧――只有朕才能拥有这样的你。”轩辕痕有力的腰快速的摇摆着,每一下都将欲望送进了最深处。 “唔……啊……真的……不行了……”卓然的身体早已背离了自己的意志,双腿紧紧的绞在轩辕痕的腰间,抗拒变成了迎合。 低头吻住那因为激情而变成樱桃红的薄唇,擒住卓然的舌尖,轩辕痕第一次没有被彻底拒绝,卓然的舌甚至主动的与他交缠。 一吻结束,轻抚着卓然汗湿的发际,轩辕痕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看着卓然因为喘息而微微张开的唇,轩辕痕的声音有些沙哑。 “非卿……非卿……”低声呼唤着那犹自失神的人,帝王的声音里却带着无奈与苦涩。 将床头的锁链解开,轩辕痕将卓然一把抱起,嵌入卓然身体的欲望瞬间又深入了几分。 “啊――”难以抑制的惊呼,卓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而绷尽了臀部的肌肉,轩辕痕却因为这样的紧致而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饶了我……受不了了……”第一次体会真正的情事却遇到了这般的刺激,卓然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害怕。 不是危及生命,而是明明活着,却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像傀儡一般,只能听从操作者的命令。 缠情丝的药力,即使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也难以抵挡,更何况卓然这般于云雨之事一窍不通的。 看着被折腾到简直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的卓然,轩辕痕的心突然有种隐隐的酸意。然而,身为帝王,最不懂的也许就是“爱”。 故而他猎取爱情的手段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 轻抚着卓然有些颤抖的脊背,轩辕痕的欲望依旧在挺动着,带给卓然逃不开的快乐与痛苦。 “救……我……好难受……”卓然的双臂像寻求救赎一般搂上了轩辕痕肩头,依然留在腕上的铁链碰触间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然而此时此景这声响却更添了一分淫糜。 “叫我的名字,非卿――”轩辕痕第一次没有用“朕”称呼自己,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这种改变。 “轩……轩辕……救救我……”无力的头耷在轩辕痕汗湿的颈侧,卓然用几不可察的微弱声音吐出几个字。 狂热的吻上怀里瘦弱白皙的躯体,轩辕痕手指轻巧的解开了绑缚卓然的红色细绳,而后覆上了那紧绷到极限的欲望。 轻轻揉弄了几下,卓然便释放了被强行压制已久的白浊,解放的瞬间眼前似有白光闪过,而后,便是长久的黑暗。 因为前面得到解放,密径也似活了般蠕动起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让轩辕痕喘息着发泄在了卓然体内。 怀里疲惫至极的人却耐不住情事最后的刺激昏厥了过去。 轻轻将欲望抽离了卓然体内,轩辕痕抽出一旁的干净单子,紧紧裹住卓然因为汗湿而有些凉意的身子,横抱起那轻的过分的人,轩辕痕走进一旁的浴室。 帝王的衣服还好好的留在身上,却已经凌乱的过分,先前的急色让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 阙华殿的浴室与曜辉殿一样都是自地底引的温泉,原本皇后寝宫并不该有这么大手笔的浴池,然而为了照顾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多年而落下隐疾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圣德皇后,太祖特别让人在阙华殿建了这个小型的温泉供皇后修养。 抱着卓然没入冒着滚滚热气的池子,轩辕痕褪去身上的湿衣,而后让仔细让卓然靠在他胸口,就这么为他清理情事后的痕迹。 先前他并不明白与男人间的情事,然而身处皇宫要学会这些还是极为方便的。 两只手轻轻分开卓然的臀瓣,中间的密地明显的有些红肿,不过幸而没有再像第一次那般裂开。 想起那次卓然下身止不住的鲜血,轩辕痕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尽可能小心的探入两指,却还是让昏睡的人不由得绷紧了身子,轩辕痕不由苦笑,这事后的清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他却并不想假以他人之手。 略微分开两指,让水流将留在那处的白浊一点一点冲洗干净,轩辕痕方才抽出手指,用布巾沾上热水在卓然身上轻轻擦拭着。 迷茫间,卓然觉得自己似乎被温暖的海洋拥在了中央,隐约在耳边徘徊的水声、温暖的手,坚实的胸膛,似乎很可靠。 迷迷糊糊的将头靠上一旁的热源,甚至还无意识的轻轻蹭了蹭,这样的卓然让轩辕痕打心底的怜惜,尽管,怀里的人比他大了十岁,却止不住他爱怜的心思。 温和的性子、神秘的过往、惊世的武艺、显而易见的聪慧以及有些时候惊人的单纯,卓然一天比一天的更让他好奇,让他想要彻底拨去围绕在他身旁的迷雾,真真切切地将那风华绝代的人锁在自己怀里。 不知不觉间,帝王便已陷了进去,尽管作为一个仅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轩辕痕显然早熟的过分,然而,对于感情一事,却和同龄人一样热血冲动。 所以,仅仅是看到程予墨对卓然的关心便忍不住怒发冲冠,甚至失控到抑制不住地以卑劣的手段强要了怀中的人,甚至还恶劣的把他欺负成那般惨状。 叹了口气,轩辕痕寻来一旁的巾子将卓然身上的水珠掖去,而后为他换上干爽的中衣,抱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 今日的情事,对于卓然,不管身体还是心理只怕都是极大的负担,看着梦中依旧紧紧蹙着眉的卓然,轩辕痕没来由的有些担忧。 看着一旁地上散落的破碎布料和铁链,轩辕痕有些惊讶自己的粗暴,带着铁链来阙华殿是真的有就此锁住卓然的意思的,却在看到满脸泪痕的时候放弃了这种想法。 捡起那由罕见陨铁打造的银色链子,轩辕痕尽全力把它丢出了窗外,只听“咚”的一声,当是落入了屋后的莲花池中。 为卓然掖了掖被角,轩辕痕转身离开了阙华殿。 窗外,夕阳西照,暮色刚起。 【第一卷 完】 第三十章 深宫秘客(上) 是夜,轩辕痕再一次辗转难眠,自己对卓然的疯狂占有欲就连身边人都能感觉的一清二楚,然而,那人却始终没有给自己任何回应。 激情冷却,轩辕痕内心的却愈发的惆怅,那谪仙一般的绝妙人物也只有在媚药的作用下才会有所松动,可……自己终究不能一辈子用药困着他。 这般想着,却听到窗外有轻微的翅膀扑动的声音,披衣下床,轩辕痕一闪身便到了寝殿后的院子里。 却见一只通体雪白,唯眉心处带着一点红色的鸽子在院子里信步走着,不知在地上啄了啄找寻可以食用的草籽,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轩辕痕乍见那鸽子却也是吃了一惊,抬头望见天上那轮圆月终想起今日竟已是十五月圆之期。 “雪晶――”轩辕痕轻声唤了一声,那鸽子却像通人性一般抬起头看了看轩辕痕,而后扑腾着翅膀便扑进了帝王怀里,还不时的左蹭右蹭。 “好了好了,瞧你主子把你惯的!”轩辕痕不由苦笑,显然是想起了鸽子主人非同一般的行事风格。 那名为雪晶的鸽子咕咕叫了两声,而后便抬起一只爪子。 “有信……”轩辕痕自鸽子腿上解下油纸管封着的信件,展开略微一阅,竟露出了少见的笑脸,真真像那孩子一般的灿烂。 抱起鸽子,轩辕痕足尖一点地,便腾空而起,一飘便是十丈之遥,径直向那紫泉宫掠去。 紫泉宫很久未有人烟,然而那院子却完全没有杂乱萧索的样子,倒像是有人经常过来打理的。 屋后是密密麻麻的紫竹,三月春浓,正是竹笋破土而出的时候,月光透过竹林,印下一地斑驳,其间却也可见那刚刚冒头的笋尖,分外可爱。 竹林深处,却有一人对月独饮,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倒像是喝水一般。 “师傅这般饮法,徒儿的窖藏宝贝可是会哭的!”轩辕痕一个旋身稳稳落地,看见那人饮酒之相,略一皱眉,却还是朗声调笑。 “陛下这么晚竟还没安歇?”那人有些意外轩辕痕竟然这么快便到了紫泉宫。 “徒儿若是睡下,岂不是要师傅的宝贝雪晶在殿外枯等?眼下虽是春天,可这深夜里终究还是冷得很啊!”轩辕痕一挥手,肩上的鸽子便有扑回了主人怀里。 轻抚了两下宝贝鸽子头上的细绒羽,那人笑道,“本想让雪晶明日再去你那儿的,可它却闹腾的很,便只好放它去了。”言下颇是无奈。 轩辕痕轻笑一声,道,“雪晶被师傅这么多年宠着,真是通人性,连我都不由得羡慕师傅有这么个好伴儿了。”这人,或许是唯一一个让轩辕痕崇敬到不敢自称“朕”的人了。 “你呀!”轻叹一声,让雪晶自行飞上一旁的树梢歇息,那人便自怀中又取出一个杯子,用酒液洗了洗便递给轩辕痕,轩辕痕自然而然的接过,为自己满了酒,一饮而尽。 “其实师傅本就该一到就和我知会一声的,一年不见,徒儿可是想念的很!”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那人的容貌也渐渐被照了个清楚,显然已经上了些年纪,两鬓都已有了些霜白,不过皮相倒是年轻,若不是那有些斑白的头发,真真称得上个英俊少年了。 “师傅瞧着倒还是这么年轻,不过这头发……”轩辕痕有些感慨。 “没什么,无极门的事情本就多,为师也是操劳的很呐!”虽是事实,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如同调侃一般。 “呵呵,那倒也是,不过无极门享誉江湖却又超脱江湖之外,人人皆欲拜师学艺却连确切的地方都找不到,师傅也太过低调了些。” “呵呵,无极门的祖师遗训,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那人淡然一笑,接着道,“为师虽然身为无极门宗主,可终究逆不得祖师的意思,不过,这样不也挺好。” 这客人竟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无极门的宗主独孤祁,若是有他人在场,只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无极门,有名的绝不仅仅是武功,奇门八卦、医理毒经乃至沙场调度都是极为出色的,然而无极门门人极少在江湖上行走,历史上少数几个出山的最后都是位列公卿。 “可是,天下人竟没几个是真正知道无极门的,因为无迹可寻,无极门甚至有鬼门之称,这对一个门派来说也太……” “一切顺其自然嘛。”独孤祁顿了一顿,便又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名便无利,无欲便无争,无极门自古少纷争,就是这个道理。” 听罢,轩辕痕若有所思,而后便了然一笑。 “果然,师门竟从未发生过为了权势而相互争斗的事情。” “无极门上一次有所纷争似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师尊还未驾鹤西去,他老人家性子本就执拗,那次闹得是极大的。” “可是后来师尊临死的时候,只怕也是极为后悔的,那次出走的毕竟是他最为疼爱的师侄。”独孤祁有些黯然神伤,那也是自己最关怀的师弟啊。 轩辕痕脑中却突然有一丝奇怪至极的感觉,仿佛一条线,突然闪过却难以抓住,难以捉摸。 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陛下怎么了??”见轩辕痕突然出神,独孤祁有些意外,仔细回想一番,似乎刚瞧见轩辕痕那会儿便觉得他最近似乎是被什么困扰着。 “没什么……”轩辕痕猛然惊觉自己居然又走神了。 “一年不见,陛下武功可有进展?让为师瞧上一瞧。” “难得师傅有此兴致,徒儿便献丑了。”轩辕痕朗笑着起身,自独孤祁手中接过剑,“唰――”的一拔剑,一道炫目的银光便自剑身上折射而出。 “师傅这剑真是无论看了几次都是这般耀眼!”赞了声好,轩辕痕便一旋身飘起一仗有余,顺手挽起一个剑花,刹那间银光乍盛。 “漂亮!”独孤祁道了声好,面上露出欣慰的笑,看来,一年不见,轩辕痕的功夫又有长进,一个剑花便可见其功力深浅。 轩辕痕催动内力,真气流转间,银光暴长了二尺有余,竟是极为少见的剑罡,而且是至纯的亮银色,足见轩辕痕高深的内力。 轩辕痕也不落地,身子便在半空中陡然一折,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踏上了竹梢,晚风吹动,耳边尽是竹叶“沙沙”的声音。 轩辕痕提气闭目,剑身一抖,只听得“铮――”的一声,那剑竟发出一阵龙吟,而轩辕痕在那一瞬间身形一动,剑走游龙。 那竹林间竟似一下子便没了轩辕痕的身影,只能听到“刷刷刷――”破空之音。 独孤祁先前越看越是惊讶,可越到后来他的眉心便愈发的紧缩起来,等到轩辕痕的身形快到了极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折了一根竹枝蹂身而上。 独孤祁的步法虽及不上轩辕痕的飘逸大气,却自成一路。 稳,一个字却足以形容他的风格,绝对的稳,稳中求胜,稳重求升。 但当他力惯竹枝,对着轩辕痕出剑的时候,谁又都能看出来他与轩辕痕的武功确实是一脉相承。 一样的招式,一样的气势,然而,因为人不同的关系,轩辕痕的剑带着霸气,而独孤祁的剑带着柔缓。 不同于轩辕痕炫目的亮银,独孤祁的剑罡是极其舒适的蓝色。 然而当两股剑罡相撞的时候,独孤祁的剑莫名其妙的多了一股凝滞之力,轩辕痕刹时觉得手中的剑重了很多,竟有种身处泥淖的感觉。 瞬间,亮银色的剑罡便弱了许多,反倒是那蓝光乍盛,像是要冲破整个竹林一般泛出厉芒。 轩辕痕情急之下改削为滑,想要将手中的剑脱出独孤祁的箝制,在他的努力下,那剑尖便也逐渐脱离了蓝光最盛之处。 “叮――”的一声,轩辕痕重新将剑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轻轻舒了一口气,轩辕痕重又拔剑而起。 这次他却不再像是先前那般,而是将手中的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倒像是形成了一股气墙,爆喝一声,轩辕痕腾空而起,那股气墙也随之向独孤祁席卷而去。 气墙周围的竹叶有许多都因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而化为齑粉,独孤祁面上却毫不变色,轻轻一笑,他整个人竟凭空旋了起来,看似难破的气墙也因为这股涡旋的力量而瞬间被打散。 被震出去的反倒是轩辕痕,不过他自也是过人,未及落地便稳住了身子,终究还是丝毫无损帝王之仪。 轩辕痕自嘲的一笑,对独孤祁抱了抱拳。 “师傅还是更胜一筹啊!” 然而独孤祁却不像以往那般一笑以对,反倒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陛下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绝对肯定的语气,让轩辕痕不由得有些慌乱。 “这……”轩辕痕却无从开口。 “无极门内功心法的根要是什么?陛下不会忘了吧。” “‘圆’。”不错,无极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而后千千万万,无穷无尽,总结下来,便是一个“圆”字。 圆,无处不在。 圆,即是“谐”。 第三十一章 深宫秘客(下) 圆,无处不在。 圆,即是“谐”。 而对于谐之道,古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说,万法自然,皆为利器,拈花折叶,均可伤人于无形。 无极门的内功,讲究的是天人合一,抱元守一,以一生万,周而复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所谓天人合一,便是一个“圆”字。 “痕儿,你今日太过冒进了!”三年前,轩辕痕登基之后,独孤祁便再没有称呼过他的名字,此情此景脱口而出也足见他们师徒感情之深了。 看着轩辕痕有些困惑的样子,独孤祁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徒弟果然是有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以他的资质,断不会如此。 “帝王之道本当合乎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然为帝者自也是凡人之躯,故而均有贪欲,为师教导你不求你无欲无求,却盼你处事圆融,为苍生造福。” “你霸气天成,本就是那欲念深重之人,然命途多舛,故而冷情冷性,为师亦盼你政事之余能多几分笑颜。” “可你眼下却心浮气躁,于武之一道甚至也是急功近利,尽管技巧熟练程度远远比去年见你更胜一筹,然而这武道之上你却不进反退。” “依为师之见,陛下还当多加体悟才是!” 轩辕痕被独孤祁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自己这一年行事上确实走的是霸道一路,从先前连根拔除太后一党到后来惩治宦官一派再到清洗朝堂上下。 手段绝对是血腥狠辣。 微微叹了口气,轩辕痕周身原本凌厉的气场刹那间舒缓了许多,对着独孤祁抱拳做了一揖,帝王的眼中满含着感叹。 “徒儿受教,多谢师傅教导。” “痕儿,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有烦心事,可否说给为师听听?” “这……”轩辕痕略加思索,便接着道,“此事还需等徒儿深思熟虑后再向师傅禀明,忘师傅海涵。” 尽管独孤祁思想并不像别的武林宗师那般保守,可卓然的事情,终究还是不适合在此时此景之下提及。 “恩,你自有你的苦衷,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迟,也罢,时间不早了,陛下也早些歇下吧。” “师傅这回能留几日?”终究还是盼着能有个人能陪陪他,卓然不愿,轩辕痕便也只好指望这个师傅了。 “这回也待不了几天的,听天祈说似乎在蜀中有侬儿的踪迹,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越天祈是独孤祁的大弟子,也是无极门公认的下任宗主的最佳人选,独孤祁不在无极门的时候,多倚仗他处理门派事务。 轩辕痕原本已要离开,听到独孤祁的话,身形一滞,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师傅这么些年总会在三月中旬到这紫泉宫待一阵儿,徒儿倒也不曾问过,如今却想斗胆一问,师傅那恋人……可是吴淑妃?” 独孤祁浑身一震,略一迟疑,却还是开口道,“就知道你早晚会知道的,不错,吴侬在入宫前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叹了口气,独孤祁的眼神有些犹豫,那些封存已久的往事再次被挖掘出来,终还是伤入肺腑。 “你也知道,无极门的惯例是弟子在十六岁的时候出门历练两年,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结识了侬儿。” “她是江南吴家的小女儿,多才多艺,温柔体贴,为人却又豪爽真性情,这样的女子,谁能不心生仰慕。” “私下里来往了几年,正当我们一起去到吴家,想求得长辈认可时,却被告知因为武林想要和朝廷定下盟约,故而要送侬儿进宫为妃,君令难违,侬儿终究成了那一个契约的牺牲品……” 他这一开口,轩辕痕原先的猜测一下子被证实了大半,果然,十年前遇见独孤祁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师傅倒也是性情中人,要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死心了。” “那倒是,可我这性情中人到最后还是牵累了她。”要以往听到轩辕痕的话独孤祁估计还会高兴的应个声儿,可此时心下却只有黯然。 “老死在这宫里,对于吴淑妃可不是什么好结局。”轩辕痕一撇嘴,反正要么是死,要么就像母妃一般在这巨大的牢笼中慢慢腐烂。 他还是情愿想吴淑妃那样奋力一搏啊! “我时常进宫找她相会,自以为做的小心,可百密终有一疏,最终还是被你父皇抓住了踪迹。” “师傅你也够可以的了,吴淑妃可是长占圣宠达十年之久啊,对于父皇,那可是个异数!”细细算来,独孤祁竟在这警卫森严的皇宫里神出鬼没了足足十年,轩辕痕不由对其刮目相看。 对于轩辕痕的惊叹,独孤祁只苦笑了一声,饮下一口冷酒,他又接着道,“而后,便是那夜,我结识了你们母子。” 那是轩辕痕还只有十一岁,当他看到那个中箭受伤的英俊大哥哥时,终究还是把独孤祁带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助他躲过了搜查。 也幸亏他当机立断,否则现下只怕已经没有独孤祁这个人了,妒忌心强的先帝可是命人在箭头上涂满了剧毒的。 幸而母妃长于医道,不然…… 轩辕痕不由有些后怕,他对独孤祁的感情,绝对是既当成师傅又当做父亲一般敬重的,真不敢想像年幼的自己若是离了独孤祁的教导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到独孤祁讲完了自己的事,东方已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一夜居然便这么过去了。 看着轩辕痕有些疲惫的面容,独孤祁有些歉意。 “今儿还有早朝,快回寝殿更衣去吧,下朝之后回寝殿补个眠,也不用来我这儿了,我马上也要歇息一下的。” “恩。”应了一声,轩辕痕便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紫泉宫。 “主子您这是去哪儿了,看看着满身夜露的!”托着龙袍的德煜原本在曜辉殿门口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左右徘徊,这时见到轩辕痕便似见了救星一般。 一大早来伺候皇帝梳洗上朝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问遍暗卫却也没人知道轩辕痕的去向,焦急万分却瞧见轩辕痕自己回来了,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紫泉宫的客人来了,朕去会一会。”轩辕痕此刻心情很好,连带着对德煜也和颜悦色了许多,让德煜有些受宠若惊。 “快早朝了,主子梳洗一下赶快更衣吧。” “知道了。” 将湿冷的里衣换下,轩辕痕自德煜手中接过龙袍自行穿上,草草用了些点心,便匆匆离开了曜辉殿。 早朝上无非是说些各地报上来的琐事,轩辕痕听得无聊,却突然瞧见凌扬难得的来上了朝,莫非是有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等那一众文官歌功颂德完了之后,凌扬这才俯身道:“禀陛下,臣昨日接到边关信函,似乎西狄有所异动。” “哦?”轩辕痕立马坐直了身体,西狄自从圣德皇帝时被驱逐之后便一直蠢蠢欲动,向来是轩辕皇朝军事上的巨大威胁。 台下众多官员一听西狄异动便立马大惊失色,轩辕皇朝多年没有大的战事,只怕这些官员早就不知道何谓沙场争斗了。 西狄人个个骁勇善战,一旦开始战争,绝对不是小数目的死伤能结束的。 “让边关那里再盯紧些,一有情况立刻八百里急报知会京畿,户部清点一下国库的情况,给朕一个切实的数目,兵部也要开始准备征兵的事宜,别等别人都打到家门口在手忙脚乱。” 轩辕痕的眼睛紧紧盯着被点到的一众官员,直看得他们冷汗淋漓,绝不敢玩忽职守。 “大将军的病可要好些了?”轩辕痕转而看向称病不朝已久今日却意外来上朝的大将军裴矩,语气中难得的温和让一旁的宰相绷住了一张脸。 自从上一次裴矩暗中解决了关于卓然的谣言之后,轩辕痕对于这位跋扈的老将军的看法倒有些改变。 原本的敌意渐渐变成了一种不甚明了的感觉。 “多谢陛下关心,臣已好的差不离了。”裴矩目光灼灼的看着轩辕痕,似乎有什么期待。 思索了一下,轩辕痕有些明了了。 “裴卿务必要好好保重身子,凌扬没经过大场面,真要有战事,还要靠老将军挂帅西征啊!” 裴矩的眼神瞬间像被点亮了一般,轩辕痕也露出会心的微笑,看来,裴家的威胁并没有原先想的那么需要担忧,武官出身的终究还是向往沙场点兵的快意。 那么,似乎也没有必要这么顾忌裴家了。 散了朝,凌扬很有默契的跟着轩辕痕到了御书房,却见德煜欲言又止的样子。 “德煜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子青也不是外人。” “是阙华殿那边,卓公子夜里起了高热,现下热度退了点儿却是吃什么吐什么,凌公子开了方子药煎好了也是喂进去就要吐的,这样下去……” “什么?!”轩辕痕有些诧异,昨天似乎也没让卓然受伤啊,而且事后又做了清理,怎么还是病了…… “主子可要过去看看?” “还是不了,”卓然现下最不想见的只怕就是自己,苦笑一声,轩辕痕又道,“让紫音多照看着点,卓然最亲近的就是这丫头,药不停的喂,总有一点能喝进去的,别吝惜药材。” “还有,让御膳房做些软烂清淡的食物,不管怎么样,让他吃一点。” 说罢便拖了一旁有些呆滞的凌扬进了御书房,德煜却也被这番嘱咐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看看呢……”他又哪里知道,轩辕痕此刻只想冷静冷静,见了卓然,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青龙是怎么跟你说的?”见凌扬还在发呆,轩辕痕不由有些恼上心头,却又不知这火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信笺上说西狄最近有粮草大批调动的痕迹,而且有小股军队在边界出没……” “那许是错不了,看来这场战争难以避免了啊……”轩辕痕有些感慨,他并不好战,如果有选择,他真的不希望危及民生。 “这场仗若是败了,后果难料啊!”西狄人向来好屠杀,而最令人痛恨的便是“屠城”一项,边疆一旦陷落,只怕是滔天浩劫啊! “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让朕好好静一静。”挥手遣退了凌扬,轩辕痕又回想起昨晚独孤祁的话。 “帝王之道本当合乎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然为帝者自也是凡人之躯,故而均有贪欲,为师教导你不求你无欲无求,却盼你处事圆融,为苍生造福。” “朕……也想为苍生造福啊……” 第三十二章 生死一线 寒流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帝都,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银白,大雪飘然而下,覆盖了怒放的花,原本已恢复活力的溪流一下子又冰封了起来。 三月,倒春寒! 紫阳宫里,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准备火盆和其他御寒器具,斜卧在一旁软榻上的德妃一边饮着雪江给自己端上来的热汤一边心有所感。 果真如自己先前所想,今年的这场寒潮来得太过凶险,不知道一下子又会冻死多少无辜百姓…… “娘娘,当心!”一旁服侍的雪涧见德妃手中盛着汤的碗有倾斜之像,便知道自家主子又在神游天外,忙出声提醒。 “先前让你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索性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德妃便转而向雪江问道。 “回娘娘,已安排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改日去阙华殿瞧瞧那人的身体状况,如果恢复得不错的话便直接送他走吧……”似乎是在跟雪江说,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突然德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道:“这寒流来的奇怪,还是再等几天吧,现在出宫去实在是冷。” 那回见卓然的时候,德妃便觉得眼前的男子虽然清丽绝伦,却始终太过单薄,叫人心疼不已,现在一想,当年哥哥带他回家的时候,那人显然是没有这么瘦的,不知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听说那日之后又大病了一场,如今只怕更是瘦削了。 “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得过去……” 德妃的担心不无道理,卓然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了极点。 先前不断地呕吐不过是因为心理难以接受在轩辕痕身下呻吟的自己,可现在,却着实是因为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寒冷。 凌落的药终究还是没有起到作用,身体的调理本就不能急在一时,先前那几副药不过是让卓然短时间内能感到温暖,却终究治标不治本。 而目前,卓然的身体甚至已经虚弱到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药,看着床上的人快要咳出血来的惨状,凌落异常地烦躁。 自从卸了内力,卓然那天生就虚弱的体质立马便让他吃足了苦头,原想先用药稳着再慢慢调理,可偏偏帝王色欲熏心竟然他泄了元阳,故而当日便起了高烧,烧还没退便又是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寒。 幸好紫音浅眠警觉性又好,一察觉变了天便急忙查看卓然状况,而后及时通知了自己,不然,只怕眼前犹自残喘的人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凌落想起当时的危急便不由后怕,若是晚了一点…… “唉――”长长叹了口气,却让一旁服侍的紫音紧张地转过身来。 “凌落你叹什么气?难道是公子……”说着说着,眼泪竟已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一张笑脸梨花带雨倒让凌落也不知所措起来。 “没……不是你想的那样……”慌乱地安慰过紫音却发现自己的话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阙华殿大且空旷,火盆早就不济事,便重又让宫女太监们烧上了火墙地龙,然而身上捂了几层被子的卓然依旧是抖个不停。 凌落想帮卓然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真的已经是无计可施,所能做的不过是维持这么一个现状,半死不死的吊着卓然的命。 如果……如果有内力的话,或许他的情况会好一点。 凌落的眼神忽然一亮却又想起卓然此时的身体连药都经受不住更何况是恢复内力时的那种巨大的冲撞之力呢,只怕是要命丧当场的。 颓然坐倒在一旁的凳子上,凌落苦恼地挠着头发,只希望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凌落……凌落你说话呀,别吓我,公子会死是不是……”紫音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直看得殿内每个人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姑娘别哭了,公子现在相信的只有姑娘一个,若是姑娘倒下了,公子就更加不肯吃药了……”宫女云清无意中说出的话却硬生生地止住了紫音的呜咽。 强打起精神,紫音逼出一个笑脸道:“让姐姐们见笑了,云清姐姐说的是,紫音受教了。” 一旁的凌落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明知道紫音是因为敬重怜惜卓然才会这么在意他,不过自己爱的人心里一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却着实让他堵得慌,即使那人是卓然这般的人物也是叫他嫉妒的。 突然惊觉自己的小儿女心态,凌落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卓然明明还病着,自己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荒唐到了极点! 而那厢卓然的咳嗽却突然猛烈了起来,死死地扒在床边,面色惨白到了极点,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一般,凌落见状立刻起身将他身上的胸腹上的针收了几根,而后一大口淤血自卓然口中喷出。 “这淤血吐出来要好一些。”拍了拍依旧在剧烈喘息的卓然为他顺了顺气,凌落重又将那几根针捻搓着置回了原先的位置。 紫音则是体贴地将卓然嘴角的血痕用湿布抹去,卓然浅浅一笑,却已然虚弱到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口。 “公子还是歇会儿吧,一直咳着都没怎么睡着。”替卓然掖好被角,紫音终究还是见不得卓然苍白的样子,红着眼睛便跑了出去。 看着紫音匆匆离去的情景,凌落又是一声长叹,卓然不解地看着他,眼中尽是疑惑。 凌落苦笑,而后道:“你应该有数吧,你自己目前的状况。”语气中没有半点疑问,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卓然,似是想要把眼前的人看穿一般。 卓然撇头避过那诘问的眼神,嗓子里逸出的声音若不可闻,怕是连那蚊吟也比不过,飘渺的似乎随时要消失一般,“是啊……一清二楚……只怕是强弩之末……” “唉!都怪我学艺不精!!”凌落懊恼地把头埋在掌间,而后,那指缝间竟缓缓渗出一滴泪,足见其悲痛。 卓然勉强勾起一个笑,又道:“没什么的……天意如此……” “不!我从不相信什么天意,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话虽这么说,凌落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那滩血迹,暗红中带着几丝墨黑,一看那淤血凌落便已一清二楚,卓然那是伤寒入腑,再加上他旧伤复发、先天不足,除非有内力护住心脉,否则药石罔救。 然而,卓然的一身内力,早就被一颗散魂牢牢地封在了奇经八脉之中。 凌落的哀伤竟也慢慢地侵袭了卓然,他原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大限将至却又开始依依不舍起来,自己死了小宇要怎么办,程予墨又该如何自处,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自己那些情深意重的知交好友…… 凌落见他忧伤渐露,眉头便紧紧皱成了一团,这样的心态绝不适合静养,思量着时间也差不多,便起身给卓然撤了针,而后一指点住他肋下,让卓然陷入黑甜之乡。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慢慢拖着。 出门却见紫音一人站在那一树玉兰下痛哭流涕,全然没了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样子,凌落一阵心疼,走上前将紫音揽入怀里,让那哭得浑身颤抖的人儿紧紧靠在自己身上。 屋外雪还没停,却也不似夜间那般肆虐,零星的雪花慢慢飘落下来,将整个金碧辉煌的皇城染了个通体洁白。 那玉兰倒也顽强,层层叠叠的雪却阻不住它执意怒放的劲头,满院尽皆是馥郁芬芳,惑人却又说不出的反常。 而德煜一进院子便见到了在外面吹冷风的二人,不由奇怪,却在见到紫音泪流满面的时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 正要冲进去查探卓然的状况,凌落却依然看到了他。 “不用再看了……我是救不了了……还是让皇上赶快想办法吧。”话一出口,凌落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这般沙哑,原来,脸上那股莫名的湿意竟是泪水…… 凌落没有办法不怨恨轩辕痕,与卓然几日的相处,他早就打心底里萌生了对卓然的亲近之意,故而平日里施针看诊,他总是尽心尽力,只想着卓然快些好起来,却没想到,因为帝王的一夕贪欲,一切都变了!! 似乎是看出了凌落眼中的不快,德煜只能哀叹一声便急急离了阙华殿,这里出了事儿,主子那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轩辕痕在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冲到了阙华殿,不顾御书房里一众商议政务的大臣,见他匆匆离去,低下的大臣均窃窃私语,唯有一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寒光。 那人,正是当今的户部侍郎柳从柳思明! 尽管大将军裴矩以一人之势强行压下了原本可能肆虐京畿的流言蜚语,大臣们还是渐渐知晓了皇帝私下里纳了个男宠藏在阙华殿,闲聊间,好像也有听人说过那人似乎姓卓,偏偏卓然赶在这个时候失踪了,柳思明心下有数,卓然的真是容貌他是见过的,被皇帝看上不足为奇,那宫里的人,极有可能便是卓然。 知晓这个事情的时候,柳思明的第一反应是惊诧,而后竟是窃喜,一入宫禁,卓然凭什么跟自己抢刘荻,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也有一丝愧疚,然而自私的情感终究是压过了曾经的言笑晏晏。 他知道依卓然的性子他一定会逃,而凭他的智慧逃出宫应当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柳思明第一时间便打定了主意,如果有机会,他绝不让卓然有逃走的可能,如果有机会,他会亲手将曾经的好友重新送回宫庭。 这样于他,唯有好处!! 第三十三章 散魂凝魄(上) 轩辕痕第一次有紧张得连心都要蹦出来的冲动,原本在御书房和几位臣子商议政事,然而却听到了那个令他大惊失色的消息。 “非卿,不要有事啊!!”轩辕痕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向阙华殿奔去,原本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在他看来却一下子成了万里之遥。 德煜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面上却是一样的担忧,卓然这般人物,莫非真的就要命尽于此么。不由暗叹了一句命途弄人。 而轩辕痕疯了一般冲进阙华殿内殿之后,便见卓然一个人静静躺着,面色几乎白的要融进那新刷的墙里去一般,即使在睡梦中卓然也是眉头深锁的,或许是因为身上的诸多不适,又或许是因为这连日来发生的事情。 轩辕痕突然有种不敢上前的感觉,似乎,那画面里若是多了他一个,便会分崩离析,而在乎的人也会泡沫般消失在自己面前。 然而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的走上前去,左手紧紧握住昏睡着的那人冰凉的手,而右手则是轻轻摩挲着这些天一直折磨着他的熟悉容颜,总是不由自主的便会想起这个男人,他在树下飘忽的笑,他在擂台上的惊艳一剑还有那永远闪烁着倔强火焰的眸子。 突然觉得手下的触感太过冰凉,似乎还在轻微的颤抖,卓然的身子骨已经薄弱到了这种地步,明明室内温度已经非常高,轩辕痕穿着棉袍进来,现在都已经热的开始流汗了,而卓然,盖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无法抑制的感到寒冷。 轩辕痕不由得害怕起来,那入手的冰凉似乎预示着卓然渐渐消逝的生命痕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竟以清减至此,原本就极为瘦削的身板现在更是让人目不忍视。掐指一算,卓然入宫连半个月都不到,半个月,居然会造成这么大的改变!! 一个激灵,轩辕痕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崩坏。小心翼翼的扶起卓然,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轩辕痕催动内力,让那股热流满满地驱散卓然四肢百骸里的寒意。 知道两人额上都有了细密的汗珠,轩辕痕方才停止,一手走了个圆,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轩辕痕的内息慢慢趋于平静。 仔细抹去卓然额上的汗珠,轩辕痕这才发现凌落便靠在门口,死死盯着自己这块儿,那眼神,没来由的让轩辕痕一阵心虚。 “陛下这回,真的是要害死他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凌落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而后便看到轩辕痕难以置信的眼神。 “怎么会……”然而轩辕痕有些颤抖的声音显然说明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怎么不会?入宫之前,我诊过他的脉,虽是不好,静养静养也就回来了,可现在呢,说不出的凶险!有的时候,他的脉象甚至弱到连我都没法察觉!” 凌落说着说着,眼眶便又有些发红,他是一个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对于死亡早就淡然了,可若是这样的命运落在卓然的身上,他真的是没有办法接受。 轩辕痕抿了抿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却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阙华殿。 没有带任何人,轩辕痕只身来到了紫泉宫,未进门便听到一阵箫声,大气却又带着无限婉转情思,不由得悲从中来,独孤祁的哀思原先他并不能理解,可现在,轩辕痕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心痛。 欲要凝神细听,箫声却戛然而止,轩辕痕了然一笑,独孤祁的耳力还是这般出众,快步走进大门便瞧见那自屋顶略下的玄衣男子。 “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不是要议政的吗??”独孤祁有些诧异,尽管轩辕痕黏自己,却也是头一次在本该处理政事的时候来找他。 轩辕痕却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咬着唇,似是在思索什么,而后索性一下子跪倒在地,独孤祁面露讶色,却也看出自己这个徒弟必然是遇上了什么难题,长叹了一口气,独孤祁欲要俯身扶起轩辕痕,结果却换来对方执意的拒绝。 “徒儿这回犯了大错了,只望师傅能帮徒儿一把。”轩辕痕语调中的不知所措独孤祁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看来,真的是不小的祸事。 “痕儿已然是一国之君,于情于理,这一跪都不合适,还是先起来说话吧。”独孤祁自行挑了张石凳坐下,便示意轩辕痕起身说话。 轩辕痕也不好再推辞,便顺着独孤祁所讲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而后便将自己与卓然的相识一一说给了独孤祁听。 “原先徒儿是因为他那一剑一下子便被他吸引了,而后便觉难以罢手,不知不觉伤他甚深,徒儿亦是悔不当初,然大错已成,只盼师傅能施以援手……”很少有人知道,独孤祁的医术其实很高,甚至足以胜过任何医药世家。 然而此时随着轩辕痕的诉说,独孤祁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铁青了,没想到,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儿竟然做出这种混帐事情,真真是叫他气急! “你现在便领我去看看他,如果我能治好,你立马便放了他。”冷着脸丢下一句,独孤祁起身欲走,却发现轩辕痕竟是无动于衷。 “这一点,恕徒儿办不到……” “徒儿已经泥足深陷,这段感情,徒儿放不下……”轩辕痕的声音里竟是显而易见的痛苦和决然。 “那他呢?你伤他至此,又该如何打算!”男人不男人的独孤祁并不介意,他行事本就少顾忌,让他痛心的却是爱徒的残暴手段。 “徒儿可以捧出心来待他,可以一心一意宠他爱他,唯独放了他这一条,徒儿做不到!”轩辕痕抬头盯着独孤祁,那眼中,是无比的坚定,一瞬间独孤祁也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 罢了罢了,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吧,轩辕痕的性子他是一清二楚,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再难改变了,没想到这孩子一动心竟也是个难得的情种,无奈地笑了笑,独孤祁拉起轩辕痕便往外走。 “我也不管你的破事儿了,先去看看人怎么样了,救命要紧,别的,以后再说。” “是。”有了独孤祁的帮助,卓然或许能逃过一劫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轩辕痕步子也不由得轻快了一些。 有了轩辕痕之前渡给他的纯阳真气,卓然的状况明显的好了些,人也不那么昏沉,紫音见他状况明显的转好了些,便执意要他吃些东西,然而当他看到远远走来的轩辕痕和他旁边的黑衣男子时,手上一个不稳,细瓷的碗连着满碗热烫的鸡汤“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卓然此时的脸色竟比先前还要惨白上几分,身子也止不住的抖起来,任凭紫音怎么安抚也没有平缓的迹象,反倒是卓然很不能把自己整个的塞进床缝里。 正疑惑卓然奇怪的反应,轩辕痕却已一个箭步到了床前,好不容易将卓然从被子里挖出来,却发现独孤祁亦是猛地变了脸色,而卓然脸上,显然是认命的表情。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人?!”独孤祁双眼似要喷出火一般狠狠瞪着轩辕痕,看的帝王心里也开始发毛,惊讶于独孤祁的反应,他这个师傅对于任何事情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想到今日竟然破天荒地露出这般神色。 疑惑间,脸上却已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轩辕痕却还是安稳地接下了这个巴掌,脸颊明显的红肿起来,轩辕痕却不敢有任何微词,独孤祁不会无故发怒,况且自己这回,本就错的离谱。 然而一个巴掌过后,独孤祁却并没有再理他,反倒是拥住床上不断发抖的卓然,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一下子便出现在独孤祁那张表情万年如一的脸上。轩辕痕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只觉得酸涩不已,却不知到底吃的谁的醋,或许兼而有之吧。 然而下一秒,独孤祁口中的话却又让轩辕痕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小然,师兄在这里……”卓然的身躯猛地一震,片刻之后他那压抑许久的泪终于奔涌而出,独孤祁也不说话,只轻轻地拍着他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脊背,而卓然愈发不可收拾的嚎啕大哭起来,比之先前的冷淡,此时的卓然就如同稚龄儿童一般真性情。 轩辕痕第一次看到像个孩子一般的卓然,心下自是惊讶万分,然而让他最为震惊的,是卓然的身份。没想到卓然竟是自己的小师叔,原先可以大概猜到卓然可能师从无极门,却不曾想原来师傅心心念念的宝贝师弟竟是这一个。 难怪师傅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他,轩辕痕略带酸意地想着,想必小时候的卓然,一定是粉雕玉琢,及其惹人疼惜的一个。 等到卓然渐渐平静下来,独孤祁便牵过卓然的一只手为他诊脉,愈发凝重的神色让轩辕痕也不由自主的提心吊胆起来,莫非,竟连师傅也救不了非卿…… “陛下还真是大手笔,居然连散魂都用的出手!”卓然的经脉弛软无力,气海空空荡荡,脉间犹可感觉到被打散于全身各处的真气,显然内力是被散魂封住了。 第三十四章 散魂凝魄(中) “陛下还真是大手笔,居然连散魂都用的出手!”卓然的经脉弛软无力,气海空空荡荡,脉间犹可感觉到被打散于全身各处的真气,显然内力是被散魂封住了。 轩辕痕并没有加以辩解,虽然当时用散魂确实是迫不得已,但不管怎么样,卓然现在这副样子终究是自己害的。 轩辕很低着头,一言不发,却让独孤祁暗暗叹了口气,卓然的经脉有受损的迹象,显然是曾经走火入魔,如果不用散魂,只怕他早就死在真气的反噬之下了,然而轩辕痕这么对待卓然,确实应该受些教训。 独孤祁按在卓然背心的手内劲一吐,那股自背后传进身体的暖流让卓然渐渐陷入了睡眠,将怀里的卓然轻轻放倒在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独孤祁便站了起来,脸上有为难之色。 说起卓然的身体,独孤祁也大感头疼,自己这个小师弟自小身体便差,卓然的师傅也就是自己的师叔无奈之下才教他修习先天真气,因为别家吐纳之法卓然的体质根本难以负荷。 偏偏卓然天分极高,短短几年便有很大进境,师叔欣慰之下却也满心忧虑,因为先天真气虽然可以将身体调整到与天地相谐的程度,可却最难驾驭。 卓然幼年时心无旁骛,自然不需担忧,可随着他年岁见长,有了自己的烦恼,武道之上反倒是停滞不前,愈发架不住这先天真气。 而后师叔闭关许久,方想出克制之法,施行之后,确实助益匪浅,然而一旦身体损伤过大,被压制的先天真气便会暴走,后果反倒是比原先更为骇人,原想着以卓然的身手,必然不用担心这一点,没想到,机缘巧合,卓然还是损在了自家弟子手里。 摇了摇头,独孤祁又仔细探了探卓然的脉,心里已然有了打算,卓然本是孤儿,被师叔无意捡到带回无极门,然而师叔生性散漫,喜好云游天下,故而卓然虽然拜在他门下,反倒是自己和师傅照料的比较多,当然,师叔也是非常在乎卓然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他违反一贯的原则闭关半年了。 独孤祁向来非常疼爱这个师弟,卓然十分乖巧,这是原因之一,然而他骨子里的倔强却是真正感染独孤祁的地方,卓然就如同他的亲弟弟一般,比之吴侬,他甚至更为关心卓然。 “师傅……可有解救之法?”轩辕痕异常心虚,连带着说话也底气不足。 独孤祁白了他一眼,手一伸,道:“凝魄给我。” 轩辕痕听得此言也不问原因,便在怀中胡乱掏了几下,好不容易找出了那个红色的小小瓷瓶,独孤祁将瓶子收在怀里,接着又道:“那边的姑娘是在这宫里照顾的没错吧,还要烦扰你去太医院要一味仙鹤草,三碗水煮成一碗拿过来。” 轩辕痕惊得一抬头,却见紫音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门,轩辕痕暗道自己糊涂,竟一直没有发现紫音在这殿里。 “小然的情况还算不错,看来你的太医倒是有本事。”卓然的状况虽是凶险,倒也算控制得法,不然这个师弟只怕是已然不在人世了。 “徒儿哪有那个本事找来这般出色的太医,还是倚仗凌家传人。”轩辕痕一阵苦笑,若非凌落,卓然第一夜就被自己折腾死了,要让师傅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怕他非得一掌拍死自己。 “哦?”独孤祁也觉惊讶万分,没想到神医世家的传人竟会答应来到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罢了罢了,你也别摆着那副面孔,横竖这药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煎好,陛下随我来,我们师徒真该好好聊聊了。”虽然名为师徒,独孤祁却向来来去匆匆,轩辕痕长大之后,他们师徒二人真正说话的时候反倒是少了许多。 轩辕痕点了点头,二人便一起到了殿外找了个石桌坐下,外面冰天雪地,然而两人均是内力深厚,倒也没什么感觉。 “为师今次真的非常失望,不仅仅是因为小然是我最疼爱的师弟,就算换了任一个人,陛下这么做也极为过分。”独孤祁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手下的石桌,发出清脆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听在轩辕痕耳中却意外地叫他愧疚。 “这次确实是徒儿不对,然而徒儿却不知是为什么,一遇到非卿的事情便总是心绪不平,徒儿原非沉不住气的人,可是……”轩辕痕说到这儿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卓然的感情,他虽然心里有数,然而,却也不甚明了。 “非卿……”卓然及冠取字本该自己这个师兄操心的,然而…… “非卿是卓然的字,徒儿念着倒是甚为亲切,可这词中之意,徒儿却是不解,不知师傅当年缘何会用这样的字眼?”轩辕痕也以为独孤祁算得卓然的父兄之辈,这取字一事,确实应当由他代劳。 “陛下可还记得我曾提过无极门上一次的纷争?”一想起那次的事情,独孤祁脸色也黯淡了几分。 “恩,不知那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无极门的纷争,独孤祁从不多话,轩辕痕纵是好奇,却也不方便询问。 “那次纷争,其实完全是由小然引起的。”看着轩辕痕一下子瞪大的双眼,独孤祁有些好笑,“怎么,不相信?小然虽然乖巧,不过倔的时候谁也劝不住他,引起那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轩辕痕点了点头,说起卓然的倔强,他倒是十分了解,虽然了解的途径根本就说不出口。 “那年,按惯例轮到小然出门游历,然而,回来之后,他竟然说要进六扇门当一名捕快。”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独孤祁突然觉得这些年的日子原来是这么短暂,一切事情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 “我生性散漫,听到他说这话倒也没什么感觉,然而师傅他最是古板执拗,完全不像是无极门门主该有的样子,无极门晓通天道,于一切事情都很淡然,最适合当门主的本是师叔才对。” 不过可能是因为卓然的师傅太过顽劣,毫无责任感可言先辈掌门才会作罢。这当然是独孤祁的猜测,因为以他的眼光他的师傅性子死板,倒像是老学究一般,最不该做掌门的就是他了。 “师傅性子古板,连带着我那些师弟们也有些老气横秋,一来一去,小然进六扇门倒成了十恶不赦之事。” 这一点轩辕痕倒也有体会,武林朝廷向来是水火不容,而武林中人,更是把朝廷看做洪水猛兽,当然,也有武林人士入朝为官,不过结局总是非常的凄惨。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自然是瞧不起武林中人的,而江湖中人也视这样的人为朝廷的鹰犬、叛徒。两边不讨好的结果自然是郁郁不得志,甚至死于非命。 “小然他生性倔强,不知是受了谁的劝说,认定自己所做的是有益于天下苍生的好事,师傅再怎么横眉冷对,大发雷霆,也难撼动他分毫,一气之下便将他锁在了自己房里,原想让他静下心想想清楚,却没想到,第二天房中已然没了他的身影。” 说着说着,独孤祁也有些感慨,有的事情他现在说来似乎没什么,不过当年卓然受的委屈又何止一点儿。师傅虽然固执,最宠的却也是卓然,自己又颇为照顾他,其他师弟自然是眼红的,那时大家都年轻,修为也不够,自然没能达到视一切如过眼云烟的境界。卓然一旦激怒师傅,那些师弟可没少欺负他。 独孤祁清清楚楚地记得,不过短短几日卓然便瘦了一大圈,叫他心疼不已。然而在自己面前,他却什么委屈也没有说过,只是倔强地咬着牙,一意坚持自己的决定。 “小然走了之后,师傅便大发雷霆,甚至有过将他从无极门除名的想法,不过无极门向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师傅最后终究没有这么做。”但是,独孤祁知道,就算无极门有这样的规矩,以师傅对卓然的疼爱,势必也不会这么做的,就算老头子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后悔至极。 “师叔回来,对师傅这么欺负他徒弟亦是愤怒之极,后来摔了东西就走了,再也没回过无极门,也不知现在在哪里。”独孤祁嘴角抽搐,卓然走的时候倒没什么,不过师叔回来的时候无极门就真的如同经历一场浩劫一般,差点连大门都让他给一掌劈了。 轩辕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老人家,确实是叫人无奈至极。 “再后来,连我也很少见小然了,他走的那年不过十六岁,连冠礼都不曾行过,自然是轮不到我们替他取字的……他自己取的字,也不知是受了什么磨难……” 说到这儿,独孤祁未免感伤,卓然走后一两年,他也偷偷去找过他,后来自己接手了无极门,事务繁多,再加上吴侬的死讯传来,他自然无心于卓然,等到他再去京师,卓然竟已无故失踪,而后,一别十年。 没想到,他二人竟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相会…… 想到这里,独孤祁不由眼带愤怒地看了轩辕痕一眼,卓然现在是病的头昏脑热,见了自己自然委屈,等他痊愈之后,思及皇宫中的遭遇,只怕再也不肯相见的。 第三十五章 散魂凝魄(下) 没想到,他二人竟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相会…… 想到这里,独孤祁不由眼带愤怒地看了轩辕痕一眼,卓然现在是病的头昏脑热,见了自己自然委屈,等他痊愈之后,思及皇宫中的遭遇,只怕再也不肯相见的。 轩辕痕似乎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紫音端着煎好的仙鹤草药汤来了,独孤祁接过那小碗,看了看汤色,点了点头,便端着药自行进了屋子。轩辕痕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在外面待着,便也就跟了进去。 独孤祁摇醒卓然,便把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看到卓然为难的神色,独孤祁不由失笑,轻轻点了点卓然的额头,独孤祁道:“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习惯倒是没改,见了药跟见鬼一样。” 好不容易看卓然喝下了汤药,独孤祁便从怀中取出之前的红色瓷瓶,倒出两颗药丸给卓然,卓然惊讶地看着独孤祁,脸上有为难之色,独孤祁轻轻叹了口气,笑道:“师兄的本事你还担心什么?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卓然皱了皱眉,显然是在衡量独孤祁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接下了那两颗药丸,一口吞下,卓然体虚无力,从头至尾都不曾说过什么话,只靠在一旁的床柱上看着独孤祁。却听道轩辕痕的声音,不由变了变脸色。 “师傅,徒儿还是不解,您这是……”轩辕痕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医治之法,只能厚颜开口询问。 “小然先天不足,一旦没了护体真气,再遇上这些伤病,自然是十分凶险,只要恢复了内力,那么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独孤祁态度依旧冷淡,他就算再怎么看重这个徒弟,也不会原谅他这么伤害卓然。 “可是……”轩辕痕有些着急,凌落先前分明说卓然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先天真气瞬间回复的冲击之力,倒也不是不相信自己师傅,然而所谓关心则乱…… 独孤祁看他打心底里担心卓然,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了些,轩辕痕本性不坏,然而对于情感一事却比谁都来得迟钝,自己对于这方面确实是疏于教导,不过也没几个师傅会在这种事情上亲力亲为,故而当他发现轩辕痕的改变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就如同他对卓然的占有欲,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独孤祁不由感叹自己的失策。 “用凝魄解散魂只要有比小然更强的内力为他护住周身经脉要穴并强行为他将霸道的真气导归正途便可化险为夷,也无需担心届时内力对于经脉的冲击。” 轩辕痕却在听到此言的时候作下了一个决定,屏退了阙华殿所有宫女内侍,轩辕痕再一次跪在了独孤祁面前,独孤祁惊讶之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是摇头回绝。 “求师傅答应徒儿,让徒儿为非卿护法!”听得轩辕痕此言,一旁的卓然不由瞪大了双眼,似乎是怀疑自己的听力,那坐拥天下的帝王,竟要为自己做这等危险的事情?! 独孤祁却还是摇头道:“这不是让你逞英雄的时候,你的内力能否强过小然,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你走火入魔,倒霉的可是两个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答应你。” 似是看到轩辕痕难以置信的眼神,独孤祁又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能抓住小然不过机缘巧合,要不是小然这些年太亏待自己,内力根本用不出三成,你以为你能挨过他几下?” 言下之意自然是凭轩辕痕的修为,根本压制不住卓然的真气,到时候只怕两人一起归西,轩辕痕却依旧不死心,他垂头道:“既然如此,师傅也未必能敌得过非卿,何不让徒儿一试?” 见独孤祁似乎还要说什么,轩辕痕便径直叩首道:“徒儿只求师傅给徒儿一个改过的机会,若是徒儿能力不济,师傅在一旁接手便是,至于徒儿,若是命丧于此,不过是自作自受。” 他这么一说,不只是独孤祁,便连那榻上的卓然都有些动容,谁道帝王无情,至少此时此刻,这天朝的皇帝堪称情种。 斟酌了半晌,独孤祁终究让步,“罢了罢了,随你去吧,只有一点,千万不要勉强,不然只怕……” “徒儿知道了。”说完便又是一叩首,却让独孤祁苦笑不已,要不是早知道轩辕痕内心对自己的尊敬,只怕现下也要担心卓然好了之后自己会不会被“赐药”了,一天之内连着三次受了帝王的叩拜,真是折杀他老人家了。 “好了好了,凝魄的药力大概还要一炷香才会起作用,陛下也坐下准备吧。”独孤祁走到卓然身边,却见他别扭地扭过头去。 “你……又不问我的意思!”卓然说话显然还有些吃力,但言语中的愤愤不平还是显而易见的,独孤祁的自作主张让他心里很是惶然,帝王的心意,似乎呼之欲出,可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 “既来之,则安之。”独孤祁出了这么说便也找不到别的说辞,这皇帝和卓然,一个两个都是这么倔强,叫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啊!唔……”卓然却突然感觉到从丹田处浮出的一股剧痛,像是要把自己整个都撕裂了一般,让他不由得揪紧了手下的床单。 “似乎比想象中还快。”皱了皱眉,独孤祁欲要唤过一旁的轩辕痕却见他已然窜了过来。 默念了心法,隐隐可见掌间有气流流转的痕迹,轩辕痕将自己的双掌贴到卓然背心处,卓然此时已然疼得有些神志不清,牙齿又习惯性地咬上了苍白的唇。 独孤祁看的心中一疼,原先卓然并没有这样的习惯,到底这么些年他遭遇了什么,让他这般苛待自己,甚至过的是苦行一般的生活。 从卓然瘦削的身体,满是厚茧的双手,独孤祁大概能猜到这些年卓然是怎么过来的,那样的茧子,只能是因为常年的苦力劳作而留下的,可是以卓然的本事他完全不用这么做,就算是卖卖字画也强过那样的日子。 卓然简直是在刻意自虐!! 轩辕痕的额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可否认,他现在在做的绝对是一桩累活,卓然的真气瞬间从气海扑浪一般涌出,刹时便充盈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而后便隐隐有失控之势,多余的真气化作一股股大力击打着卓然比常人脆弱的经脉,而轩辕痕,则是要用自己的真气为卓然形成一个内壁,挡住先天真气对卓然自身的冲击。 而这样的冲击,自然原封不动的转嫁到轩辕痕身上,无极门的内功本就不同于其他门派,卓然的是例外中的例外,可轩辕痕修习的心法与先天真气倒也有异曲同工之效,最大的相似之处便是真气和人融为一体。 故而那巨力等同于生生地重击在轩辕痕身上,而卓然的修为,本就是高于轩辕痕的,落差之下,轩辕痕差点便抵不住那攻势,头昏脑胀间,只觉得那股大力要从他手掌与卓然背心相接处硬生生涌入自己身体。 “不要走神!”独孤祁突如其来的暴喝却将他从一片混沌之中扯了出来,似乎是围绕在周身的迷雾啥时间被吹散一般,轩辕痕脱出了那番眩晕之境,灵台一片清明,不由感激独孤祁的及时提醒,否则,差点便成走火入魔之势。 在轩辕痕的努力下,卓然体内的真气渐渐像寻到了路途一般,一缕一缕的顺着他的经脉开始自发的游走,周流六虚,不止不发。 轩辕痕心下渐安,正要撤去掌力却突然觉得卓然体内真气又有蠢动之意,忙又催动内力与之相抗。 独孤祁守在一旁,越看越觉不对,轩辕痕运功的时间已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想,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竟是有什么不妥? 独孤祁急忙奔至榻前,牵起卓然一只手把了把脉,瞬间脸色大变,为何这经脉中竟有真气逆流之象,就好像是卓然正在将轩辕痕的内力一点一点吸干一般。 再仔细一想却是恍然大悟,卓然体质过差,竟是从一开始便疼晕了过去的,等到真气在轩辕痕的维持之下能够自行流转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加以控制,此刻完全是先天真气凭着自己的脉动在运行着! 没想到这股内力竟霸道至此,连别人的内息都不放过,连忙拍醒卓然,而后强行推开轩辕痕之后助卓然控制住自己的内力。 见卓然渐渐无恙,这才转而去查看轩辕痕的状况,一看之下却也是眉头大皱,显然是内腑受到了冲击,轩辕痕嘴边一丝细细的血线叫人不安,而内力大损更是让他面色苍白如纸。 “唉――偏要逞强!”明明说过不要勉强,却还是伤到了自己,真不知该说他真情呢还是蠢钝! 见两人此刻情况还算稳定,独孤祁便出门唤来紫音,让她去寻凌落来替卓然开了几个方子拿下去煎药,卓然方才已是累极,此刻便沉沉睡去,云清云澈则是很体贴的为他盖好了被子。 而轩辕痕损耗过大,纯属半昏死过去,凌落替他把了把脉,知道虽然问题不大却也不容小视,一旦疏于调理可能会造成宿疾,摇了摇头便也写了个方子让宫女拿下去煎药。又因为此刻不宜搬动便让轩辕痕与卓然歇在了一张床上。 远远一看倒是一对璧人,养眼的很,轩辕痕本身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清醒时因为眉目间的霸气而往往叫人忽视他本身的容貌,可这睡着时再看却也有几分清秀。 独孤祁看着看着不由笑了起来,真像是回到了轩辕痕小时候那会儿叫人怀念。 第三十六章 犹记伤情 卓然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凌落紫音一行人都去用午膳了,故而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呼吸的声音。 而轩辕痕却依旧昏睡着,眉宇间有些不安,似乎是感觉到身旁卓然的动静,他像个孩子般嘟了嘟嘴,换了个姿势便接着沉睡。 卓然神色有些复杂,对于轩辕痕,他是越来越弄不懂了,原先只以为他对自己就像是个孩子得了个好玩的玩具,不玩坏玩旧了便不愿放手,可现在,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昨日轩辕痕说要代替独孤祁为自己护法的时候,他便十分诧异,他并不曾料到这个霸道的帝王竟会有这般心思,而后来尽管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不过身体的感觉却还有存有印象,在自己真气行到最危急的时候,轩辕痕最先顾及的并不是他自己…… 卓然突然觉得沉寂已久的心竟有松动的痕迹,不由大感惶惑,甚至是惊恐与这样的变化。 睡着的轩辕痕看上去很乖巧,眉目间也有些熟悉的痕迹,卓然越看越觉得那眉那眼长得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有几分相似,却又不知所以,究竟是真的长得像还是自己觉得像呢…… “丹朱……”卓然轻唤着内心深处的那个名字,一只手却已抑制不住地抚上了轩辕痕的眉,却又猛然缩回手,心下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净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身体还有些虚弱,然而之前那种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已经不见了,甚至还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流淌,真是舒服。 床头的矮柜上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套衣服,明黄色的自然是轩辕痕的,卓然径自拿过另外一套白色的,草草扣了衣带便起身走到窗前,殿内依旧燃着火盆,门窗亦是紧闭,卓然猛地推开窗户,一股冰冷的空气直涌进来,寒冷刺骨却也叫人平静了不少。 外面雪已经停了,天气却还是异常的冷,这样的寒流总要持续一阵子,卓然非常讨厌这种天气,本身惧寒是原因之一,不过,冰冷带来的萧条才是最让他难受的,不知这一场雪又要害了多少风头正好的花花草草。 感慨间,鼻间却飘过一抹淡淡的香气,让他心神一震,院子里的玉兰竟还在开着,尽管这雪来的猛烈,竟没能阻住那玉兰的生机。 满怀欣喜的抬头看向那棵已然有了些年头的树,雪止天晴,那树梢间投过的一缕缕阳光,让卓然看呆了眼,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憔悴如东风的女子指着那渐渐枯萎的茶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道:“真想……有机会再一次……看到花……开的样子……” 话音犹在,那指着花丛的手却已无力地垂下,而那灿若星辰的眸子也随着双眼渐渐阖上而自此消失,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丹朱是卓然漫长的三十年中唯一深爱的女子,她美丽、她像星月一般璀璨,丹朱的一切都随着她的死而永远地刻在了卓然的心里。卓然不敢再爱、也不愿意再爱,丹朱的死让他怕了那样的感情。 卓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是他在游历途中身心俱疲的时候,他到过了沙漠深处的神秘古城,他也曾攀上雪山只为看一眼雪莲的绽开,那样的生活过了很多年之后,他累了,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倒在路边的美丽女子。 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比丹朱美貌的人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可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他一点一点的迷上了那个有灿烂笑容的女子,然而讽刺的是,在那女子的心里,卓然永远只是弟弟一样的人,尽管在最后的时刻,丹朱死在了他的怀里,卓然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的爱。 丹朱中了奇毒碧落黄泉,其中的原因她没有说,卓然自然也不会问,以女子的体质原本撑不了七个月,可丹朱却硬生生的做到了,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那个让她用生命去换来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爱着的人的孩子。 那个孩子,自然便是现在的小宇,丹朱死后,卓然生命中剩下的唯有这个孩子,这个跟自己没有半点血脉联系的孩子,然而,卓然却用自己的一切去庇护这个孩子。 碧落黄泉是半蛊半毒,蛊是万蛊之母“金蚕”,毒是穿肠剧毒“夺魂”,单单其一便叫人难以消受,可偏偏那下毒之人阴险至极,竟不知从何处得来那失传的毒经淬炼出了无药可解的碧落黄泉。 碧落黄泉最大的阴毒之处便在于它绝不满足于毒死一个人,半毒会随着中毒者的死去而消逝,可那半蛊却是死死纠缠着她一代一代的子嗣,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丹朱诞下小宇之后便毒发而亡,可那孩子却日日受那蛊母折磨,待到后来卓然用真气暂时封住蛊母,小宇却也因为先天缺失而落下病根。 丹朱从没有对卓然说过自己的身份,卓然却也能猜测一二,她的随身之物均有皓月宫印记,自然表明她是南疆皓月宫门人,而那些东西还意外的代表某些权利,比若说那把弯刀,一把没有开刃的弯刀、一把镶满珠玉的弯刀,再加上刀鞘上那个月行的银饰,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丹朱是皓月宫的侍月圣女,宫主的候选人之一。 而她违背宫规怀孕生子,被追杀而晕倒在路边,这也可以理解,然而那碧落黄泉的毒,却是蹊跷,皓月宫惩罚方法很多,却独独没有听说过赐毒的,况且,那毒还是世所罕见的碧落黄泉! 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碧落黄泉唯一有可能的来源,应当是皇室!! 也许,应该从孩子的父亲着手,可到了这里,卓然却没有了头绪。 “帮我照顾……孩子……”卓然突然惊觉,丹朱从没有说过要他带卓宇去寻他亲生父亲,这么说来,当真是…… 当下不想再多想,卓然坐在窗前的榻上,呆呆看着窗外的皑皑雪光和那一树花开。 丹朱当年一直很想看看这玉兰花,玉兰多长在北方,南疆那边自然是看不见的,老听人说这花香这花色,爱花的女子又怎能不惦记。卓然曾经答应,如果有机会,一定带她来北方,让她看看那一树芳菲,然而她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故而卓然回到帝都后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小宇看遍了这满城的玉兰,甚至,连居住的小院子里,卓然也栽下了一棵,也许是母亲的执念遗留了下来,卓宇意外的喜爱这种花朵,甚至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拿着这花枝逗弄,他就能发出类似“娘――娘――”的声音。 为什么会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呢,卓然转头看了看依旧昏睡的轩辕痕。 “好像真的有些相像……”一言出口,却让卓然想用针缝了自己的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似中了什么魔障一般,轩辕痕的影子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的冒出来,挥之不去。 有些郁闷的想要出去走走,刚推门却看到紫音端了饭菜过来,独孤祁亦在后面跟着,卓然突然有些慌乱,之前病着倒没什么感觉,现在看独孤祁竟有种想逃的冲动,想也不想地冲到床前,褪了外衫便重新躺了回去。 独孤祁跟在紫音后面进来,正纳闷卓然为什么还没有清醒却见一旁凌乱的外衫和卓然看似平和实则不稳的呼吸,不由苦笑了下,果然如自己所想,卓然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自己。 紫音放下托盘,瞧见卓然和轩辕痕均未转醒便想把那食物端走,刚拿起托盘便被独孤祁阻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紫音却还是乖乖放下吃的便自行离开,独孤祁神色复杂地盯着卓然看了许久方才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卓然却有些冷汗淋漓,早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鸵鸟,独孤祁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但是就是不想和他相见不想和他说话,总觉得他们之间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是什么熟人也不想见,一时间,百般情感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得怨恨起一旁的轩辕痕,若不是帝王苦苦相逼,自己又怎会落到此番田地!! 怒极了卓然抬手欲要狠狠地给轩辕痕一掌,干脆拍死他算了,结果掌风快挨着轩辕痕的时候他却猛然住手,不管怎么样轩辕痕终究是救了自己一命,就算跟他算账也不至于现在乘人之危,撤去掌力的手轻轻落在轩辕痕肩上,轩辕痕低喃一声,拍掉了一旁捣乱的手,转身又睡,反倒是卓然哭笑不得,真的还是个孩子啊,睡着的时候比小宇还要不安稳。 感叹了一会儿,卓然却也耐不住腹中饥饿,这次倒是不同于以往,先前睡着醒来总是没什么胃口,可今天倒是饿得很,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斟酌了一会儿,卓然终于决定不管怎么样得先喂饱肚子,便坐起身取过一旁的饭菜慢慢吃了起来。 而窗外,独孤祁只静静的看着这个师弟,神色间是明显的担忧,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卓然的性格使然,必然回避与自己的相见,唉,不知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幸而他终究还肯吃饭,独孤祁不由的自我安慰。 第三十七章 雪止天晴 等到轩辕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从窗口斜照进来,留下漂亮的碎影,看着陌生的帐顶,轩辕痕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阙华殿。 轩辕痕并没有在阙华殿留宿过,卓然睡的时候,他自然不方便留宿,卓然醒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让他留宿。躺在卓然睡过的床上,盖着卓然盖过的被子,轩辕痕突然觉得这阙华殿真是比自己的寝宫舒服很多,这么一想不由得又像耍赖一般抱住被子蹭了又蹭。 然而空无一人的宫殿却又静得让他一阵哆嗦,旁边的位置浅浅的陷下去一块,显然是卓然之前躺着的,轻轻地覆上双手,轩辕痕似乎感觉到了卓然的心跳,有些虚弱却又沉稳得让他安心。 卓然的身子已经渐渐好了,明了了这一点,昨天才敢放心地晕过去,前些日子一直堵在自己心头的大石终于渐渐消失,轩辕痕这才知道,不过短短半个月相处,卓然已然成了他的软肋。 “唔……”轩辕痕突然觉出心脉处一阵锐痛,昨日的逞强,终究伤到了自己的经脉,轩辕痕不由苦笑,其实自己这么做别人未必会觉得怎么样,让独孤祁来反而更有把握,换了自己说不定便害了卓然。 可轩辕痕,就想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把卓然的命和自己的牵在一块儿,成功了,自然一起活下去,失败了,大不了便走一遭黄泉。 帝王的爱,始终就是一个霸道,轩辕痕没有学过该如何获取感情,故而一不小心,他便以为感情就如同那摊上待价而沽的货物,自己是天下的主子,什么东西都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这一切,轩辕痕自己都清楚,然而清楚却不代表他能懂得,故而,霸道的地方,他还是学不会温柔,就像对卓然,他可以疼惜,可以相知,却始终无法接受卓然的不愿相守。 一想起卓然可能会离开自己,轩辕痕的心脉便愈发的疼了起来,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钉在了胸口的位置,刺下去疼,拔出来更疼。那样的锐痛让他的喉头不由泛起一阵腥甜,手足一阵酸软,无法控制地再次倒在床上,轩辕痕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慢慢的运起真气,借以缓解胸口的疼痛。 真气行过两个周天之后,轩辕痕长长地吐了口气,方才重新坐直起来,经脉的损伤自然不可能靠这一会儿的疗伤就能痊愈,日后只怕还要多多休养,不过总算舒服了许多。 将案头的衣服取过,一件一件慢慢穿上,轩辕痕目中的软弱、犹豫也渐渐消失,当最后一件锦袍套在他身上的时候,那睥睨天下的帝王又一次出现在了这阙华殿内,纵使室内昏暗,也遮不住那耀眼夺目的光华。 “朕即天子――”轩辕痕曾经这么说过,现下亦是这么想的。 踏过门槛,眼前一下子便明亮了许多,纵是夕阳晚照,那绚烂的霞光还是将整个世界映衬的光明万丈,雪止天晴,这大雪应当也不会在下了,不过融雪天却依旧是冷的刺骨,不由裹紧了身上的棉袍,轩辕痕眯了眯眼,突然看到院子里发呆的卓然。 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一把拥住树下神游天外的人,轩辕痕在卓然耳边轻轻道:“这么冷的天,你这又刚好一点儿,怎么又出来吹风?也不多穿一点,看这浑身冰冷的。” 卓然浑身一僵,反射性的一掌挥出,轩辕痕匆忙之间运气相抗,卓然一掌落空心下却起争斗之意,不由再次挥掌而上,有了内力的助力,卓然那双掌就如飘絮一般难以捉摸,两掌翻飞间,卓然整个人竟都模糊了起来。 知道卓然起了打斗之心,轩辕痕倒也是兴致高涨起来,本就是因为惊艳于卓然剑法之绝妙才起了占有之欲,现在机会大好,他又怎么能错过,朗声一笑,轩辕痕亦是挥掌而上,百叠千重,难以捉摸。 卓然眼前一亮,显然是遇上了对手,不由正色,掌风突变,带起一股涡流,足见点地而起,衣袂飘飞间,颇有仙人临世之姿,而轩辕痕却为那凌空而起的风姿闪了魂,等回神卓然人已然到了他眼前,匆匆抬手,却觉卓然掌风中显然有一股吸力,让他心生慌乱,眼珠一转,化掌为二指向前,直直自那劲力中心处破了开去,点向卓然脉门。 卓然见他一下子便破了那掌劲还隐隐有反攻之势,心下一惊,匆匆变招,化圆为直线,一下子划了开去,避开轩辕痕的指尖,而后顺着轩辕痕身侧荡了开去,再回身一击,一股大力直涌而去。 轩辕痕堪堪避过那凌厉的气潮,足尖一点直跃上半空又一折身窜到了卓然身前,正欲再行出掌却听身后一浑厚声音道:“你们两个还不快住手!!” 心下不由一抖,轩辕痕乖乖停手然而卓然的一掌却已袭了上来,直直打在轩辕痕心口,方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锐痛霎时间千百倍的袭了上来。 紧紧揪住胸口,轩辕痕的脸色一下子便惨白了起来,卓然也有些惶然,没想到轩辕痕会突然停手,他自己也没能控制住攻势一下子便打了上去,欲要开口却见轩辕痕猛地吐了口血出来,心下大惊看向方才进来那人。 “他……怎么办?”来人正是独孤祁,他见那二人一个刚好没多久一个又受了内伤竟然就这么打了起来,自然要喝止,没想到卓然因为内力刚刚恢复难以控制,反倒让轩辕痕遭了这无妄之灾。 急忙上前被轩辕痕把了把脉,脸色微变,而后将依然昏死过去的帝王横抱而起冲进内殿,平放在床上而后让紫音去找凌落,自己则是将轩辕痕刚穿上没多久的锦袍又脱了下来,只留一件中衣,双掌运气覆上轩辕痕背心。 如此过了约一炷香,轩辕痕死白的面色渐渐有些血色,独孤祁这才双掌一收,闭目调息了一会儿而后睁开眼睛看着卓然,苦笑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会找麻烦。” 凌落被紫音扯了来还大喘着气便急忙拿着针囊走上前,一番诊断后取出几根长针一一封住轩辕痕的几处穴道,再取出一把细芒针在关键穴位一一下针,捻搓,未过多久,凌落额上的汗便有低落之势,紫音忙取过布巾替他一一拭去,而后不久,凌落将那细芒针尽数抽出,叹了口气,道:“幸好卓然你大伤出愈,不然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哪有这么严重……”卓然虽然理亏,却也知道自己并未下多大重手,轩辕痕刚才那般状况确实也吓了他一大跳。 “他先前伤了经脉,自己运功强行将伤势压了下去,而后与你打斗有妄动真气,偏偏还受了你一掌,气血翻涌自然情况不妙。”凌落为轩辕痕探脉的时候便发现他经脉几度受创,竟还拼命压抑伤势,不由摇了摇头。 “呃……”卓然有些语塞,终究没再说什么。 “幸好有独孤前辈在。”凌落暗暗佩服独孤祁的功力,竟然能够一下子将轩辕痕淤塞的经脉尽数打通,他才能够下针,不然真的要难上许多。 “谬赞。”卓然和轩辕痕昏睡的时候,独孤祁显然已经认识了这宫里的不少人,紫音、凌落还有云清、云澈他们自不必说,德裕、朱雀想必也是见过了的,不然,以德裕的性子也不会这么放着轩辕痕在阙华殿。 独孤祁的眼神此刻紧紧盯着卓然,似是有无数的话要说,直看的卓然整个人都发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想跑的感觉,却在下一刻被独孤祁捉住了手。 “小然,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独孤祁的眼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卓然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将昏睡中的帝王交个凌落处理,那两人便出了内殿,卓然本是想到外面竹林里,独孤祁却顾及天色已暗又是大雪初停,外面天寒地冻卓然又是个不能受寒的底子,便执意回绝了。 于是二人便屏退了所有侍从,在大厅坐了下来,却谁也不开口,过了许久,独孤祁终究是忍不住道:“小然,我们真的已经好久不见了。” “恩。”卓然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便再次低下头去,仿佛自己的衣角倒是比独孤祁好看的多,独孤祁却也只好报以苦笑。 “其实当年师傅也后悔的很,没两年就去了,无极门里就他老人家最疼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想你……” “怎么?师伯已经走了?!”卓然猛然抬头,十年前离开帝都便四处游荡,刻意不靠近无极门所在,竟然连师伯已经去了都不知道,心下突生伤感,这十年,他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乍一听这个消息还是大惊失色。 “恩,走了快十年了,不过他老人家最后也想通了,江湖与朝堂本就是一回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这天下亦是江湖,他最后想你的很哪!” “我也该回去看看的,不然……”卓然鼻子有些酸,就算再怎么倔强,无极门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自己竟然避之如洪水猛兽,想必让师伯伤心不已,却又突然想到一事,便抬头问道,“这些年,师兄与嫂子可好?” “侬儿……”突然提起吴侬,独孤祁不由心生黯然,“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而且,听说她当年就已经被赐死的……” “怎么会?我明明亲眼见你们一起离开的啊!”卓然惊道,十年前,若不是为了成全这一对,他也不必陷入皇城侍卫的追杀。 “什么?!竟有此事?十年前我分明未曾来过帝都……”听到自己意料之外的消息,独孤祁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激动地走到卓然面前。 “小然你好好说清楚,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八章 内宫秘事 “什么?!竟有此事?十年前我分明未曾来过帝都……”听到自己意料之外的消息,独孤祁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激动地走到卓然面前。 “小然你好好说清楚,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独孤祁双手扣住卓然的肩膀,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十年前,我奉皇命暗中探查从冷宫中莫名其妙消失的吴淑妃的下落,”卓然仔细回忆了一番,接着道,“你那些年经常往京城跑,半夜又老是行踪不明,我跟过一回,见你进了宫,便没再多问。后来吴淑妃与人私通的事情在大臣中间悄悄传开,我就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师兄你。” “你猜的倒是不错。”独孤祁有些尴尬,那时候都是打着看卓然的名义进京的,没想到早就被他看穿了,看着独孤祁神色间的不自然,卓然不由觉得好笑。 “师兄你不必多想,我当时不过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他这么一说,独孤祁更是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了事。 卓然敛了笑容,又道:“等后来六扇门接了密令,要寻一人进宫安排任务,我便猜测着是不是为了吴淑妃的事情,而后向总捕头要了这个任务。”皇城密令通常没人愿意接,因为那后面一般代表着隐晦和私密,也许任务完成的那一天便是丧命之时,故而卓然当时主动要下任务的时候人人均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以为他是想借此高升,却有个个都在心里暗笑他不知进退,卓然此时想起亦觉心酸。 “后来我进了宫,才知道原来吴淑妃与人私奔,逃离了冷宫,后来见了画像,我便知道吴淑妃果然与你有关系,那画像上分明是当年跟在你身边的吴家小姐吴侬。等到我顺着蛛丝马迹在外城护城河边寻到一处小屋,便发现你们果然在一起,而后……” 卓然到这儿却不再说话,他突然觉得当年的事情确实有问题,虽然那屋里两人看着是独孤祁和吴侬,可那时的独孤祁举止怎么看怎么奇怪,自己一直觉得也许是因为独孤祁见他奉皇命捉拿他二人心有不悦,可现下一想那是那人未免太过冷淡。 “小然,怎么了?”独孤祁见卓然突然停了下来,不由好奇问起。 “啊……没什么,枉我聪明一世,没想到皇城侍卫竟然一直跟在身后,我一找到你二人,一群大内高手便蜂拥而至,吴侬受了伤,我便让你带着她先行离开了,后来……” 想到此卓然不由心生悲戚,那群大内侍卫可不仅仅是为了捉拿吴淑妃二人,亦是为了把自己悄然灭口,皇室丑闻被自己得知,帝王自然不会给自己活路。卓然心如明镜,可终究难以接受自己守护的竟是这么一个朝廷。 “后来……你便受了伤,是不是?你的腿也是伤在那时,是不是?”独孤祁见卓然眼中满是悲伤之色,已然猜到了八九,心下大恸,他一直不敢提卓然腿上的旧伤,就是怕他大病初愈,再提此事恐怕伤神,可现在才知道拿伤竟是为了自己才留下的,心中又何止是愧疚! “师兄,不关你事,先皇贪色,吴淑妃入宫本也不是她自愿,就算她不是你的心爱之人,我也会护她周全的。” 话虽这么说,卓然心中却很是介怀脚上的伤,那时重伤之下被大内侍卫统领一掌击在了膝盖骨上,而后自己便失去了知觉,也不知后来是如何得救的。 “那小然你又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大内侍卫若论单打独斗必然是敌不过鼎盛时的卓然,可整个侍卫队人数众多,一次任务只怕都有几百人出动,更何况关乎皇家秘辛,就算未曾亲眼得见,独孤祁也能猜到那时的惨烈。 “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户人家躺着了,听说他们是从河边找到我的,也许当时被一掌击中,正好落入护城河里了吧。”卓然说的轻描淡写,独孤祁却是大感幸运,若是稍有不测,卓然只怕已经死在了十年之前,由此可见幸运之神还是极为照顾卓然的。 “那……”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十年前那人到底是谁。”独孤祁刚一开口便被卓然抢白,只因独孤祁接下来要问的,他并不想回答。 醒来后的一年是他一生中最为荒废的一年,脚上的伤他近乎自虐般不想去管,导致现在残了一半,每逢阴雨天连走路都很困难,就好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失望了一般,他信奉的天一下子坍塌了。 他满腔豪情想为百姓谋个公道,他背弃江湖身负骂名,他想起师伯当时的怒发冲冠甚至很长时间夜不能寐,可就是这般委屈自己,到头来想要他命的竟然是他一心守护的天下之主!他又如何能甘心,卓然,终究只是一介凡人啊! “如你所说,那人不是与我有深仇大恨便是极为爱慕侬儿的……” “以我之见,只怕是前者,师兄,当时的情况,只怕任意一个人,吴侬都会随他出宫,当时先帝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吴淑妃才将她打入冷宫,等他想好等待吴淑妃的只怕是一杯毒酒或是一丈白绫了,吴淑妃有机会自然会抓紧,可偏偏那人竟是易容作你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的……”说到这儿,却见独孤祁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我知道是谁了,这回只怕是两者都有。”如果没猜错,那人是又讨厌自己又垂涎吴侬,“是侬儿的表哥――苍云!” 卓然瞪大了双眼,竟是苍家的现任当家苍云?!然而卓然一想却又释然,易容术能让自己一时之间看不出端倪,除了金陵苍家还能有谁呢。 苍家以旁门左道的东西闻名于世,乔装改扮自是其中一件,又因为与蜀中唐门有姻亲关系,苍家的毒亦是让人闻之而色变。唐门原本并不允许子弟与外姓结亲,可苍家先辈竟以七寸不烂之舌说服唐门当家将女儿下嫁,当时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后来唐、苍两家通婚的习惯便一直保留至今。 “我初入江湖,一剑杀了恶贯满盈的地方一霸苍华,而那苍华正是苍云的弟弟,后来偏偏遇到侬儿,机缘巧合又见他表哥苍云,真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苍云那时眼里就藏着对侬儿的恋慕,然而侬儿最后选的却是我,只怕侬儿后来被迫进宫与他也脱不开关系。” 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了他,这是苍云的处世之道,故而独孤祁想到此人便煞白了脸,如果是苍云,只怕吴侬已然凶多吉少!! “小然,师兄最近只怕得去趟金陵,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不能乱跑,乖乖待在宫里让凌落给你调养,反正你武功也恢复了,痕儿就算想干什么也奈何不了你。” “可是……”不管怎么样,卓然都不愿留在这个只有噩梦的皇宫,帝王就算再怎么温情再怎么为他付出,他终究就是接受不了,况且,这皇帝绝对谈不上好说话,过去十几日的遭遇仍然是历历在目。 “放心,痕儿毕竟是师兄的徒弟,不敢再对你怎么样的,你这身体要再出去乱来才是大问题!” 独孤祁不愧是一派掌门,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容抗拒的威仪,就算卓然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见卓然终于点了头,独孤祁这才放心,便想着等轩辕痕清醒了就跟他道个别,就策马直奔金陵,必然要让苍云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知痕儿何时能醒,别看他平日里好像蛮横的很,他的身子底子未必比你好啊!”独孤祁说不担心是假的,初遇轩辕痕这孩子,他简直单薄的能让人心头一滞。 独孤祁生性散漫,并不喜欢带徒弟,就连自己的长徒越天齐他都没真正教过多少东西,唯独对轩辕痕却是尽心尽力,他母妃凭借救命之恩恳求自己好好教导他是一回事,更多的却是因为轩辕痕这孩子早熟的叫人心疼。 那年他大概有十一二岁,看上去竟还比不上那七八岁的儿童健壮,然而他那小脑袋里竟然出人意料的装满了东西,这一点不由让独孤祁非常的敬佩轩辕痕的母亲,这个女子要是身为男儿,必然能够傲视天下,有一番作为,至少她教出的儿子现在已经证明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这一点。 然而那女子身上戾气却不轻,她本是南疆贵族之女,却在这天朝皇宫里过着连奴仆都不如的生活,甚至连那宫里的下仆都能理所当然的欺负他们母子二人,她毕竟为那皇帝生下了儿子啊,结果不仅被弃置于冷宫一般的地方,那皇帝竟然吝啬于给自己亲生儿子一个名字。 后来记事房的公公来的时候,她想了半天吐出了一个“痕”字,虽然不甚大气,却是要轩辕痕记住这样的耻辱。 那女人颇为强势,轩辕痕在她的教导之下心思未免偏于阴狠,故而独孤祁一直试图让轩辕痕多多领会天道,不过他母子二人本性都不坏,至少对于自己这个陌生人,他们丝毫没有犹豫的便帮了自己。 “师兄……”独孤祁目无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卓然终忍不住出口唤他。 独孤祁却深深地看了卓然一眼,叹了口气,道:“小然,痕儿未必如你所想那么不堪,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第三十九章 月落星河 “师兄……”独孤祁目无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卓然终忍不住出口唤他。 独孤祁却深深地看了卓然一眼,叹了口气,道:“小然,痕儿未必如你所想那么不堪,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卓然听闻此言,心下甚是不以为然,欲要反驳却见独孤祁神色显然不是作假,独孤祁看人眼光极准,这一点卓然向来清楚的,然而宫中的半个月让他实在不愿意接受自己对轩辕痕的一丁点儿同情。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然而有的事情,你卸去愤恨,或许看得更清楚。” 卓然突然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真的还是以前那个宠溺自己的师兄吗?为什么此刻从他口中吐出的话,竟让他觉得如此残忍! “卓然自问不是圣人,这仇恨一事,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就算如师兄所言,那帝王是个可怜人,他那硬加于卓然的又该怎么算?卓然不过是个凡人,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去讨好一个皇帝呢?”这番话卓然说的很是咬牙切齿,轩辕痕施加在他身上的东西太沉重太屈辱,而眼前的人竟要他放下仇恨再去看轩辕痕,这又是凭什么?! 独孤祁哑然,自己方才的话确实忽略的卓然的感受,然而卓然却也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般歇斯底里的剖白心情,看来,过去的十年,他真的过得很不好。然而打心底说,一个是最疼爱的师弟,一个是最看重的徒弟,他自己也甚是为难,但他们之间的问题若是不能解决,他也难以安心。 长叹了口气,独孤祁终于还是开口道:“痕儿若是换一个母亲,或许他不会活到今天,但至少他这辈子可能会开心些,他母亲丹真原本是南疆的女官,自幼好强,然而为了保护妹妹终究还是含恨做了这和亲的牺牲品。她不受先帝宠爱,只得了痕儿一个儿子,她自然不希望儿子成为宫廷斗争的陪葬品,她心里明白,有的时候攻击是最好的防守,只要痕儿能够君临天下,自然是比做一个无名皇子要安全的多。故而,痕儿自懂事起便由她亲自教习帝王之道,别的皇子还在父母膝下承欢,痕儿却是日日苦读,丹真却又担心痕儿若是太过出色便会招致其他皇子的欺凌,故而痕儿学习的第一个字就是‘忍’。我当年初见他的时候,他真的是早熟的叫我心疼!” 卓然此刻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丹真……南疆女官……保护妹妹……和亲……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些词汇,面容刹那间有些扭曲。 当独孤祁终于从回忆回到现实,却发现卓然的神色很是不对,似乎也没有在听自己讲话,便急忙得推了推他,道:“小然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让凌落帮你看看?” 卓然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问道:“皇上的母亲确实是南疆的丹真?” “是啊,如果她身为男子,绝对会有一番作为的,可惜埋没在这宫里了。”当时与丹真一番畅谈,独孤祁着实佩服这个女人,却又为她的处境叹息不已。 卓然却不由捏紧了拳头,丹真――如果没有弄错,正是丹朱的亲姐姐,丹朱当年是南疆第一美人,原本不管怎么说都该由她去和亲的,却不知为什么后来竟临时换成了她姐姐丹真。 这么说来,皇帝竟然是小宇的亲表哥!!轩辕家这一带的子嗣因为刘太后和轩辕痕的暗中动作已然凋零殆尽,小宇也许是帝王仅剩的兄弟。 想来真是可笑之极,先前轩辕痕竟是用自己亲表弟的性命来威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爹爹,自己也竟然就这般就范,真是讽刺啊!卓然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却吓坏了一旁的独孤祁。 “小然你到底怎么了?”急忙抓住卓然的手想要看看他的脉象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却被卓然一下子挥开。 “让我静一静。”只丢下一句,卓然便一个人推开大门走了出去,外面夜色已深,满地白雪映着月光,反射出盈盈的白光,天地间似乎也通透了起来。 独孤祁见卓然甚是异于以往,自然放不下心,便也就跟了出去,只见卓然斜倚在院中那大树之下,目光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忽一掌劈出,直直打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原本完好的石桌霎时间碎作一片,而后卓然便似疯了般一掌又一掌击向虚空,有时那劲力掠过树梢,将那树上残雪刮下一大片,那雪块入夜时已然结成冰块,此时掉落在地,一下子便没入树下厚厚的雪层中,发出“扑扑――”的闷响。 见卓然这个样子,独孤祁便之他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早些年的时候便也是这样,一有心事便对着那些个花草树木发脾气,不知毁伤了师傅多少珍贵茶花。 独孤祁眼中满是担忧,若是以前倒还罢了,卓然现在身子骨弱,又是刚恢复一身内力,像他这般空耗内力的发泄方法,一个不小心便会再次走火入魔,那是只怕情况就更为糟糕,况且现下天寒地冻,他穿着这么点就站在冰天雪地里,再着了寒气就麻烦了。 思虑了半晌,独孤祁解下自己的剑,凌空抛给卓然,道:“小然再让师兄见识见识你的剑法――”卓然闻言便回身接剑,“刷――”的一声长剑出鞘,不同于卓然惯用的轻薄小剑,独孤祁的剑堪称巨剑,入手便是分量十足,饶是如此,卓然还是轻松抖了个漂亮的剑花,而后满意一笑,将剑鞘抛回给一旁的独孤祁。 独孤祁浅笑接过,心中大石落了一半,还肯接剑,看来心情比自己想象的好一点儿,况且耍剑不管怎么样总比空耗内力强一点儿。 再瞧卓然却发现他已然执剑傲立,神色间竟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独孤祁当年就常常想,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件最适合的兵器,那么卓然的无疑是剑。剑乃“百兵之君”,最容易入门却也最难精通,武林弟子人人都会两招剑法,可真正这剑术上的行家却是屈指可数。 当然武林之中不乏使剑的宗师,却多还是以内力掩盖剑法上的缺陷,真正于剑术却并无太大造诣,自己只怕也是其中之一,纵使用的不是剑,使出来的却还是那套招式,剑对于他们,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兵器。 然而卓然却不一样,他的掌法或许算不得顶尖,他的内力或许也会因为身体的局限而没有办法更进一步,然而,剑对于他就如同灵魂一般,卓然的师傅曾说过,卓然似乎就是为剑而生,而一把剑在他手里往往能被发掘出最大的潜力。 卓然就像剑灵一般,有的时候,独孤祁甚至觉得,卓然出剑的时候,他便已经是剑了。 而此时,卓然身形已动,一时间剑光霍霍,独孤祁甚至也很难跟得上卓然的动作,只能凭借剑尖划过空气时带过的“沙沙”的声音辨认卓然的招式。 上下翻飞间,卓然于瞬间出手而后已难以令人相信的角度折向另一边,那树上的叶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此时的气氛,无风自动,不时间飘下几片而后被卓然一剑洞穿、搅碎,一时间地上甚至找不到一片残叶。 而后便如九天游龙,卓然蹂身而上,一个纵步直窜云霄,那剑自是随他划出漂亮的弧度,将他周身全然护住,不留一点空隙,直到无法再进一步,卓然倏地折身向下,从上而下一剑直划过来。 霎时间,剑光暴涨,只将那天地之间划开了一条亮银色的缝隙,“铮――”的一声,长剑竟有呜咽之音,听那剑鸣,独孤祁便知道卓然于剑道又有精进,纵是剑法多年未使未免生疏,剑意却是全然不同于十年之前,十年苦行一般的生活,让卓然多了一种了悟和淡然。 最后一招完后,卓然剑身一抖,运气翻了两翻便直接到了独孤祁身前,他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嚓――”的一声脆响,那剑已然没入剑鞘之中。 卓然此时额上略有薄汗,看来多是未有这般畅快的使过一套剑法,他眼神间的飘忽经此之后已然消失,现下看来,更是澄澈无比。 独孤祁笑着鼓了鼓掌,道:“小然又有进步,师叔见了,必然大感欣慰,这月落星河剑在你手里算是放出最大光彩了。” 月落星河剑,是一把剑,又是一套剑法,卓然当时武艺有所小成却再难有所进境,他师傅便根据他的内功和身体特质想出了这套独属于卓然的剑法,取名“月落星河”,而后更是为他寻来失传古剑,亦取名“月落星河”,名剑再配上独一无二的剑法,卓然便如同满月落于繁星之野,刹时间光彩大盛,远远超过了门下众多师兄弟。 “不敢当,不过作发泄之途……” 擦了擦汗,卓然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丹真的妹妹,正是我当年爱慕之人,而她的独子卓宇,现下正是我养子。” 第四十章 盘根错节 擦了擦汗,卓然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丹真的妹妹,正是我当年爱慕之人,而她的独子卓宇,现下正是我养子。” 独孤祁闻言便知卓然先前异状从何而来,轩辕痕当日来寻求自己帮助的时候只讲了个大概,故而他至今不知道轩辕痕到底对自己的小师弟做过什么,轩辕痕当然没胆子把自己做的混事儿全部告诉自己,但他心里也有数,那些事儿只怕是龌龊至极。 而卓然性子像自己师傅,骨子里对于礼数极为看重,能撑到今日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握在轩辕痕手里,现在一听,那人不是卓宇又会是谁,偏偏卓宇现在看来竟是轩辕痕亲弟弟,卓然只怕心里十分不好受吧。 独孤祁不由叹了叹气,以轩辕痕的性子,必然不会对卓然轻易放手,看来,这两个人之间要走的路,还很漫长啊,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过程都只怕是枝蔓横生!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无言,直到凌落出来说轩辕痕已无大碍独孤祁这才放下了心。 “小然……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他?” “这……”卓然眉间显然有为难之色,然而轩辕痕的伤却始终因他而起,虽然他私底下对于轩辕痕多有怨言,可轩辕痕毕竟是这天下之主,他的性命更是社稷的保障,要说心里没有愧疚那必然是家的。 犹豫了半天,卓然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便跟了进去。 轩辕痕此时已然清醒过来,独孤祁见他面色苍白,依旧放不下心,执意替他把了把脉,道:“陛下身子底子倒是比前些年强了许多,这伤在休养些日子便无大碍了,不过陛下终究先天不足,所以还是要谨慎一点儿才是。” 轩辕痕也无力说话,只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独孤祁身后的卓然,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抱歉伤了你……”卓然的声音闷闷地,似乎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一句,之后室内便是一片沉寂,卓然更是尴尬无比,只觉得浑身不适,恨不能就这么冲出去,不再面对轩辕痕的目光。 终究还是独孤祁打破了这异样的静谧,道:“我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金陵,陛下现下醒了正好,跟你交代一声明日我便直接出发了。” 轩辕痕面上显然是写满了惊讶,那眼中满是疑惑,干咳了半天终于用沙哑的嗓子问道:“师傅……怎么这么着急……咳咳……”一句话未完便已剧烈地咳嗽起来,独孤祁急忙上前替他顺了顺气,顺便从一旁的茶壶中倒出一杯,递给轩辕痕。 有了茶水的滋润,轩辕痕说话终于顺畅了些,便又着急问道:“原先不是说还要留上几日的吗?徒儿还没怎么跟师傅说的上话呢……” 卓然见他师徒二人相处,甚觉诧异,轩辕痕在自家师兄面前,当真一点儿也不像个皇帝,真像是个攀住长辈撒娇的孩童,忍不住轻笑出声,轩辕痕见那一笑,不由呆了。 直到卓然见他失态,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却听那项独孤祁道:“有了侬儿下落,我必须要去确认一下。”知道独孤祁对吴侬的执着,轩辕痕便也不再阻拦,然而神色间的不舍还是让独孤祁哭笑不得,轩辕痕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这样的表情了。 “我大概过一两个月还会回来的,毕竟从京城到金陵可不进,希望苍云能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独孤祁捏紧了双拳,一旦遇上吴侬的事情,他似乎连平日里的淡然都消失不见了。 “那非卿……”轩辕痕生怕独孤祁说出一句让卓然跟着他走,尽管已经做了不管怎样也要留下卓然的决定,可真正与独孤祁站在对立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那样的决心。 “小然身体不好,让他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毕竟这宫里不管是药材还是大夫都要好过外面,况且以小然的性子,一个人出去肯定又不好好照顾自己。”看到卓然脸上明显的不愿之色,独孤祁便笑道:“小然也不要不愿意,至少等身体好了再做别的打算,不要让师兄担心,况且,以你现在的功力,也无需顾忌什么。” 说罢,给了轩辕痕一个警告的眼神,看得轩辕痕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有师傅在上面压着,就算卓然真的武功尽废他也不敢不顾卓然身体再乱来啊!不过幸而心心念念的人还在自己身边,那就代表他还有机会!想着想着,轩辕痕竟窃笑起来,直看的卓然气不打一处来,想也知道这皇帝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我先出去了。”冷冷地丢下一句,卓然甩袖便出了门,独孤祁看着轩辕痕不由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啊! 却说卓然出了内殿便见紫音在桌上布菜,紫音听到声音,便停了手上动作笑道:“刚刚事出突然,公子连晚饭也没用,怕公子夜里在饿了,便去御膳房要了饭菜,公子好歹用一点儿吧,要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我不饿。” “紫音说的没错,你这身子是该注意下饮食。”独孤祁也出了房门,见卓然只往那儿一坐,有些闷闷不乐,便知道方才的决定让他不快,苦笑一声接着道,“小然也不要不开心,师兄也是为了你好,就算你再怎么不想见痕儿,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是摆在那儿,你不管怎么样都是要面对的,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该怎么办,你也该好好思虑。” “让我走不就一了百了!”卓然心中始终有些愤愤不平,师兄竟然不帮他反倒似乎在帮轩辕痕说话,这一点让他极为郁闷。 “你走了痕儿必然放不下,他的性子到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正感情上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做,他能参考的不过是帝王之道,你以为他会怎么做?”轩辕痕天性已成,感情的事情又是一知半解,他会做得不过是强行掠夺而已。 “这……”卓然也知道独孤祁说的甚是有道理,可直面轩辕痕对于他而言未免太过艰难,百般纠结之下只得长叹一声,无奈垂首。 “哟,都在啊,有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饿得疯了。”凌落突然推门而入,他那标志性的轻佻声音倒是让气氛一下子好了一些。 “瞧你那饿死鬼投胎样!”紫音狠狠瞪了他一眼,便给他递了双筷子,让他在自己身旁落座。 “紫音现在倒很有些贤内助的样子。”卓然瞧他二人相处甚是有趣,再者紫音这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脸皮极薄,卓然此话一出口,她一下子变红了脸,说话也有些羞涩:“公子真是的,平日里倒是温和,这时候却最是坏心!” 一番话出口,反倒让凌落大笑了出来,“原来我家这河东狮也有克星在啊!”紫音闻言照准凌落的侧腰狠狠拧了一下,直让他哀叫出声,不住求饶。 “卓然你和陛下现在都还算恢复的不错,我想过两日便出宫去,多日不曾回家,家里也想念的很。”说到此,凌落停顿了下,接着道:“而且,我这次想跟皇上把紫音要过来,家里原本一直催着让我找个媳妇儿,如今倒是有个现成的。” 卓然闻言也很为他们两个高兴,说起来这一对儿当真是一路顺风,相识不到半个月,便蜜里调油般谁也离不开谁了,真是羡煞旁人,心里有隐隐有些低落,凌落和紫音这一走,自己在宫里倒是愈发的尴尬了,而且看他们甜蜜的样子,他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苦涩至极的初恋,要是丹朱能有一分接纳他,他也不至于这么不甘心。 他也一直好奇,卓宇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丹朱不顾皓月宫侍月圣女的身份怀孕生子,且如此念念不忘。 一行人谈笑正欢,却听见外面似有人走进,仔细一看,原来是德裕,轩辕痕傍晚这一回伤的急,只怕这大内总管也未有耳闻,他此时来此,只怕是要伺候轩辕痕回寝宫就寝的吧。 德裕听闻轩辕痕受伤便大惊失色,自家主子昨日为了卓然的伤内力大损歇在阙华殿,原想着今天再怎么样也该回寝宫休息了,可左等右等还不见踪影,终于还是耐不住来了这阙华殿,却惊闻此消息,眼珠一转,德裕将身后的太监宫女通通打发走了,方才小声道:“陛下受伤的事情,千万不可外传,对外称病便是,否则这要是有心人存心找麻烦,卓公子只怕难逃罪责啊!” 众人闻言亦是一惊,顿时恍然,一下子对德裕是刮目相看又是感激不尽。 凌落、独孤祁都是江湖人的心性,紫音又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原以为帝王和卓然不过是切磋间误伤,虽是担忧却也并未多想,如今一经提醒,才发现原来卓然已然是伤了天子,这要让人抓住大做文章,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德裕听闻轩辕痕已无大碍便也就放了心,边喊来云清云澈让她们去御膳房弄些鸡汤米粥等好消化的食物来,轩辕痕亦是许久没进过食,只怕早已饿得慌了。 卓然等人这才发现竟然忘了给天子备膳,不由愧疚至极。 第四十一章 人心难测 独孤祁如言在第二天一大早便悄然走了,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轩辕痕休息了一日,已然能下床行走,虽然步履间还有些乏力,不过靠着德裕暗中的助力,终于还是准时上了朝。 前一日是例行的修沐,然而今天这早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罢的,若是让人知道帝王被人伤了,甚至下不了床,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若是有心人追查查到卓然身上,那后果轩辕痕想都不敢想,先前朝臣对宫里住了个男人这件事情已经有诸多不满,好不容易经由大将军的助力偷偷压了下去,可这回是刺伤皇帝,就算自己一心维护,对于朝廷也无法交代。 因而纵使再怎么乏力,轩辕痕还是挣扎着下了床。 好不容易挨过了冗长无趣的早朝,轩辕痕的脸色已经略显出苍白,德裕有些担忧的扶过疲惫至极的帝王,原想伺候他到寝宫歇下,却应着轩辕痕的吩咐将帝王扶到了紫泉宫。 看着收拾一空的宫殿,轩辕痕清楚地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却还是舍不得,手轻轻拂过竹林里的石桌,轩辕痕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轩辕痕昨日占了卓然的寝房,而卓然自是不愿意和他共居一室便另找了屋子歇下了,白日里睡的充裕,到了晚上自然是辗转反侧,却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师傅独孤祁。 “师傅怎么来了?不是明儿要走么,还不早点睡下?” 独孤祁神色复杂的盯着轩辕痕看了许久,方才叹一口气道:“总有些话,还是要跟你说明白的。” “师傅请讲。” “……陛下也知道,小然的性子难以敞开胸怀,这十年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感情的事情,他未免逃避过甚,所以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好好照顾他……所以,对于陛下的心思,我并没有反对,但……这也不表示我乐见其成,小然现在对陛下你并没有那个意思,我也并不想给他困扰,之所以对他那番说辞,不过想给你们之间一个机会,若是陛下真能打开他的心,我便也不说什么了,若是他始终没有那个意思,我还是希望陛下莫再对他纠缠。” “师傅先前分明说……”轩辕痕欲要争辩却被独孤祁一个手势拦下。 “小然和陛下不一样,陛下受的是帝王教育,看中什么自然执着,可小然终究不同于那些物品,他的性情看似温和可亲实则倔强刚烈至极,我若是不跟他说下那番话,他只怕要逃避到最后,而以陛下的性子,必然不会容忍小然的逃避,故而我想要给你们一次机会,希望你们的问题可以得到解决,你二人一个是我徒儿,一个是我师弟,我不希望你们中间任何一个因为对方而受到伤害。况且陛下之前对小然做过什么,我总是不清楚却还不至于一无所知。” 轩辕痕听闻这番话,纵是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承认独孤祁确实是思虑甚周,不过也暗自庆幸独孤祁并没有真的知道自己加诸在卓然身上的到底是哪些伤害,不然只怕立时就要带卓然离开了。 然而独孤祁所讲的那些道理他都明白,但若是卓然最后依旧决定要离开轩辕痕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暗暗捏紧了拳头,轩辕痕眼中是望不见底的深邃。 然而夜色已深,殿内又是一片漆黑,独孤祁自然没有看到轩辕痕的表情,不然只怕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京了。 “另外,陛下和小然毕竟都是男人,陛下可有做好准备?若是你们二人真的彼此倾心,受到最多诘问的不会是陛下,而是小然啊,他本就心思纤敏,到时候只怕会郁结于心,陛下可有十足把握能面对天下人的反对声讨?” “……”沉默半晌,轩辕痕沉声道:“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声音竟是无比的森冷,让独孤祁都不由得有些发寒,看来轩辕痕登基后这两年多,确实是有了身为天子的威仪。就不知这样的霸气到底是好是坏啊,君主确实需要不怒自威的王气,然而轩辕痕不免有些铁血了。 摇了摇头,独孤祁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此时纵马驰骋在官道上的独孤祁不由想道,卓然和轩辕痕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想太过介入,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他们的问题该由他们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如此一想,心下不由得也轻快了许多,却又为见到苍云后的结果而暗自忧心。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打断了轩辕痕的沉思,突然惊觉自己已在竹林里呆立了许久,轩辕痕不由感觉有些寒冷。此时雪还没有融尽,虽然天色甚是晴朗,外面却依旧叫人冷得发抖,更何况是轩辕痕这大病初愈的身子。 偏偏这紫泉宫自己又下了禁令,连德裕都不准进来,现下竟是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挣扎着出了院子,便一下子瘫软在了德裕的身上。 德裕自是不敢怠慢,却又怕宫里人多口杂不敢多叫人来帮忙,半拖半抱地把皇帝带回了寝宫,换下了有些湿冷的衣服,用滚热的巾子替他擦了身,如此忙了许久,总算是伺候皇帝睡下了。 而后急匆匆地去到阙华殿找了凌落,听到无事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嘱咐御膳房备下了鹿血汤为帝王驱寒。 凌落见他那样子也不由同情,苦苦隐瞒轩辕痕的伤势真是烦劳了这位大内总管了,伤情特殊也不方便召御医,帝王出门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生怕让人看出问题来。 叹了口气,凌落任命的决定在宫里再多待几天,免得这皇帝再出了什么状况连个能顶事的大夫都找不着。 不同于帝王寝宫异样的安静,萧淑妃的关雎宫可是翻了天,原本秀丽的面容此刻已经完全扭曲,萧淑妃的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一般! “什么?!留宿阙华殿?!你倒是再说一遍?!” “娘娘……” “给本宫拖出去掌嘴。”不顾那宫女的哀求,萧淑妃长袖一挥,那一脸惨然的宫女便被带了下去。 冷哼一声,萧淑妃端起桌上半凉的茶水,一杯饮尽却依旧觉得整个人都烦躁不堪,大怒之下将桌上所有东西一下子扫到了地上,即使有毯子垫着,还是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外间的宫女均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家娘娘,却没有人敢进去劝阻,她们也大多有数,这一进去只怕就是出气筒了。 “哼,一个男人……到底怎么就迷住皇上了?!!”越想越不甘心,恨不能直冲到阙华殿狠狠给那“公”狐狸精两个巴掌。 萧淑妃先前原本是想在宫里走走,却听到两个小宫女聊天竟说帝王在阙华殿待了整整两天两夜,这一下便让她大惊失色。 帝王留宿,那是怎样的恩典,更何况轩辕痕这样连妃子寝宫都不久留的。当今的皇帝可是洁癖到连有人睡在一座宫殿里都觉得不舒服的,之前那些妃子侍寝过后,再怎么疲累也得回自己宫里休息,没想到现在皇上竟宿在了那狐狸精那里!! 更何况还是接连两个晚上,甚至修沐那天一整日都和那狐狸精关在屋里鬼混,这叫她如何甘心! 她又如何知晓轩辕痕先是为卓然治伤而后更是真气反噬伤了自身,好不容易清醒却又被卓然掌力误伤,怕人言语才叫人说是留宿阙华殿的。不过知道了实情只怕萧淑妃更是生气,原先不过是侍寝,那实情可是轩辕痕为了卓然豁出命来了! 打定主意不愿让卓然好过,却听到外面来报德妃到访,咬牙切齿的装出一个笑脸,萧淑妃便迎了出去。 “不知那小姑娘犯了什么错,竟要这么惩罚呀?淑妃姐姐。”德妃其实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来的,听闻帝王留宿阙华殿,她第一反应便是要来瞧瞧淑妃这个死敌的嘴脸,果不其然又是迁怒下人。 看见淑妃强装的笑脸,德妃不由心下暗喜,看来萧淑妃硬作出来的知书达理的面具就要被一点一点撕开了。 不知她一副妒妇嘴脸要如何去向皇帝邀宠。 至于德妃自己,却也不作他想了,其实她并不喜欢轩辕痕,先前争那后位不过想为裴家添一点儿保障,自从前日父亲传信进宫说帝王有让他重返沙场之意自己便放了心,父亲的语气里很是欣喜,看来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应该是放下了,帝王又有示好之意,自己在宫里也不需要再过多争斗了,只求自保足矣,顺便看看那些妃子明争暗斗的样子,真是无比开心。 机缘巧合,帝王并未与她有夫妻之实,再熬过些年头,希望能够求个恩准出宫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自然最好。 宫廷生活德妃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第四十二章 几家欢喜 一方不起眼的小院里,可见的是满目的艳红绸缎,那鲜艳的颜色纠缠着,绕满了整个院落,由柱子一直延伸到顶上的房梁,打眼一看便是屋子的主人好事将近。 刘荻就这么坐在堂屋里,看着堆满整个屋子的聘礼,一箱又一箱的亦是缠满了鲜红绸缎,她甚至连笑都笑不出来,这么多年了,柳从的执着让她感动,然而她却总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姐姐……”刘裕看到自家姐姐的样子,亦是无法开怀,在他眼里,姐姐嫁给柳从自然是再好不过,柳思明官至三品,又有实权在手,对姐姐又是一心一意的渴慕,他实在无法理解姐姐眼中的苍茫从何而来。 “裕儿,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的心思,你不懂,思明不是我想要的,做一个侍郎夫人亦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我情愿与卓大哥云游四海、纵情江湖。”然而,卓然始终只愿将她当做妹妹般看待。 刘家姐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情甚好,刘裕又何尝不知道姐姐刘荻看似温婉,实则身具反骨,一心向往着纵马江湖的自由,然而有的事情,毕竟是可遇不可求。 “姐姐休要再讲这话,过两日便要嫁人了,思明哥要是听到了,又该不高兴了。”柳从的性子与以前相比变化很大,在刘荻面前终是有所压抑,然而对别人,绝对是冷酷无情,这一点,刘裕已然有所察觉。若是这位准姐夫知道姐姐的心思依旧不在他身上,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知道了,小裕尽管放心便是。”刘荻有意无意的瞥了刘裕一眼,让他心内一紧,那满含着哀怨和压抑的双眸让刘裕打心底里有了愧疚。 要不是为了自己,姐姐本不用这么勉强…… “姐……”刘裕刚要说话,刘荻却一摆手制止了他,而后便这么径直出了门,看也不看那满地金银彩礼。 “姐……你若不想嫁,也无需这么勉强自己……”刘裕喃喃说道,然而他的心思刘荻却无从知晓,刘裕长叹一声,将脸埋进掌中,内心的煎熬不言而喻。 刘荻走出屋子,看见那满院艳红竟是没来由的生气,狠狠扯下一旁的红绸带,她像发泄般的将那绸带扯碎、踩烂。 “荻姐姐,你不开心吗?”好奇发问的正是那身子刚有点儿起色的卓宇,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好奇地侧着脑袋,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小宇怎么出来了?天刚暖回去一点儿,也不怕着了寒气!”刘荻大步走过去将卓宇抱进屋子里,快五岁大的孩子,竟然连她这般弱质女流都可以轻松抱起,那该是怎样的消瘦,刘荻心疼不已,愈发的搂紧了卓宇没几分肉的小小身躯。 “荻姐姐怎么了?”就算年幼不知事,卓宇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刘荻与以往的不同,他小小年纪竟也知道安慰人,一双手在刘荻背后轻轻抚着,就像想象中娘亲的样子一般。 “小宇……”卓宇的乖巧让刘荻欣慰不已,然而下一刻又为卓宇口中的话一下子呆滞起来。 “荻姐姐,我想爹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呢?”这样的话是第一次从卓宇的嘴里说出来,刘荻着实惊讶不已,也许是因为卓然忙于生计疏忽了对小宇的照顾,卓宇向来不甚亲近卓然,然而此时此刻看卓宇皱成一团的脸刘荻又知道卓然对于小宇始终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存在。 “爹爹出去赚钱了,很快就会回来了……”既是安慰小宇,又是安慰自己,刘荻的泪水已然在眼眶中打转,卓大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连程大当家都迟迟找不到你的踪迹! “哦。”卓宇不过一个孩子,又哪里知道这世间的险恶,荻姐姐说爹爹出去赚钱了那爹爹便是赚钱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这么想着,他便在刘荻的臂弯里睡着了。 刘荻看着卓宇天真稚嫩的睡脸,会心一笑,轻轻拍着卓宇的背,刘荻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个母亲一般了。 不同于刘家姐弟居住的小院子,此时的凌府可谓是一片忙乱,一众仆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将那红色的灯笼、花结一一挂满了整个院落,府里的人脸上也洋溢着开怀的笑。 “二少爷终于要娶亲了,真是太好了!”凌落与紫音的婚期定的仓促,凌府上下可谓又惊又喜,没想到,凌家二少爷出去这么些日子,竟拐了个新娘回来了。 “这二少爷都要成亲了,大少爷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凌扬的婚事亦是让凌家二老烦恼不已,这婚事本该讲究一个长幼有序,可凌扬这么多年硬是没这个心思,倒也不能耽误了凌落。 “老爷,夫人――二少爷回来了!”老远便听到门房的声音,凌家二老急忙迎了出去,多日不见那古灵精怪的小儿子,真是想念的很! 凌落牵着紫音站在自家门口,没来由的一阵感慨,不过离家半月,竟有种在外数载的感觉,紫音是难免的羞涩,离宫之前是欢喜雀跃,可到了门口却又开始别扭起来。凌家对于她而言还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而却是她从今往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家”。 “小落怎么到了家门口还不进来!”那二老却是耐不住的人,见了小儿子和准儿媳,自然是开心至极,凌夫人从上而下将紫音打量了好几圈,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到底是自家儿子,眼光就是比别人家好,这姑娘,一看就是个福相! 那边凌落已然万分不乐意,母亲审视的目光让他腹诽不已,这娘子还没娶进门,别先被婆婆吓跑了。 看出凌落的恼意,凌母暗自发笑,却还是体谅地领他二人去房里安顿下来,凌落原本的房间已经布置成了新房,他们二人这两天自然只能在客房住了。 直到现在,凌落还有些做梦的感觉,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凌落自然是急于将娘子娶进门,然而翻遍了黄历,这几个月间竟只有三月二十是黄道吉日,无奈之下,只得匆匆定下婚期,这一来一去,便只剩下两天来筹备婚事,凌落心下亦是懊恼,生怕委屈了紫音。 两人安顿好后,正要稍作歇息,便听见外面有宣旨的声音,又匆匆忙忙整了衣冠出门迎旨,来人正是德煜,他面带笑容的看着凌落和紫音,打开那明黄的布帛,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民女紫音,聪敏有礼,贤良淑德,特赐封为荥阳郡主,赐婚于神医凌落,钦此――” “谢主隆恩!”凌家上下自是感激不尽,轩辕痕对紫音、对凌家着实不薄。 紫音不可置信地看着满面欣喜之色的德煜,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德煜终究是难耐地笑了出来,道:“郡主千岁别傻站着了,赶快接旨吧,我还要赶回宫里复命呢!” 帝王对着小姑娘终究是留了一份心,也许是紫音的性格实在天真可爱,连那帝王都无心向她摆脸色,紫音进宫以来竟从没见过轩辕痕狠戾的样子,自始至终,紫音都觉得当今天子其实很好亲近,除了对自家公子有的时候太过凶狠了一点儿。 而今的一份旨意,也算是轩辕痕对于这姑娘最好的礼物了,以郡主的身份嫁人,自然是杜绝了天下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指摘。 紫音纵使不解世事,却依旧一下子便看懂了那圣旨背后的心意,不由紧紧攥住了手中那一方布帛,眼眶有些湿润。 而此时的宫里,帝王和卓然亦是难得的平心静气。 “谢谢你。”卓然对紫音亦是上心,轩辕痕那一方圣旨自然是让他放下了心底最后一块大石,不由勾起一抹笑,直看得轩辕痕心猿意马,却又不想惊扰了卓然,只得苦苦压抑一番情思。那偷偷瞟向卓然的眼中竟也带上了一丝委屈,让卓然哭笑不得。 “没什么,紫音那姑娘就像那芙蕖一般,让人顿生亲近之意,朕同非卿一样都很怜惜她,向来是拿她当妹妹看的。” 轩辕痕的话让卓然没来由的想起了独孤祁当日所言。 “痕儿,亦是个可怜人……” 不由长叹了口气。 “对了,过两日凌落和紫音的喜事非卿可想去凑个热闹?” 卓然闻言不由惊诧地看着轩辕痕,“你肯让我去?” “朕当然无心锁着非卿,而且凌落那厮的婚礼,朕自然也不愿错过。”卓然嘴角不由一抽,这个皇帝,说到底还是不让自己单独出宫…… “只两日时间,只怕那婚礼精致不到哪儿去,朕公然出席必然要惊扰他们,不如我二人乔装过去可好。”轩辕痕一边作着打算一边炯炯有神地看着卓然,让他想拒绝都无从开口,终究只能妥协的点了点头。 卓然心下不由恨恨地想,明明是想偷溜出宫去玩,偏偏还要找个借口,这天子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第四十三章 大起大落 转眼便过去了两天,三月二十这天,京城的百姓大都早早的便起了身,今日是大吉之日,许多人家都赶在这个时候结亲。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户部柳侍郎以及城东凌家的喜事了。 柳侍郎虽只是续弦,却也是早早便做足了声势,生怕委屈了新娘子,每个人都好奇这个出于市井的新妇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凌家是京城的一大世家,凌落又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他的婚事百姓们自然也是关心至极。 卓然斜靠在醉仙楼二楼的栏杆上,将那澄黄色的酒液斟满酒杯,而后眯着眼一口饮尽,心满意足的咂着嘴,心中暗叹这醉仙楼的女儿红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甘醇,很多年没喝到,现在再尝,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帝都一绝! 醉仙楼二楼有一处凸出的平台,视野相当好,卓然一边品酒,一边阅尽这附近景色,突然觉得这般生活真是快意的很,可惜…… 想到这儿,卓然不由瞧了瞧对面,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轩辕痕正集中精力研究着刚买的一大堆东西,诸如陀螺、五彩泥人儿之类,更夸张的是,居然有数目可观的糖人面人。 卓然不由怀疑,眼前这个人,当真是之前那个威仪慑人的轩辕痕么,莫非是别人假扮的……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轩辕痕似有所感的停下手间的动作,抬头便见卓然兴致盎然的盯着自己,顿时尴尬无比地放下了手里的陀螺。 卓然见他举止间有趣之极,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轩辕痕见状便巴巴德蹭了上来,道:“非卿这易容之术真是精湛的很,只怕等下凌落紫音见了都该认不出你我二人了,不过这人皮面具比之非卿秀颜,当真是相差甚多。” 卓然本就忌讳人家评论他容貌,更何况轩辕痕与他的关系可谓不尴不尬、不清不楚,立时便没了好脸色,冷然道:“轩辕大公子自是没有自知之明,出门连个侍卫也不肯带,要是出了什么事,置朝廷于何地?!” 轩辕痕闻言讪讪一笑,卓然说的在理,他自是心虚无比,连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沉默了半晌,正要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听卓然开口道:“时间还早,我想回家一趟。” 轩辕痕一听顿时如临大敌,整个人一下子便坐直起来,道:“回家做什么?” “我看看儿子不行么?!”卓然瞪了轩辕痕一眼,虽然帝王最近对自己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不停的想办法想要讨好他,可一到这种时候,还是把自己当成那深宫里的囚徒一般对待,让他气闷的很,显然,卓然并未意识到轩辕痕话语间浓厚的酸味。 “看儿子当然可以,不然等凌落的婚宴结束了,朕再陪你一起去可好,到时候你想把他接进宫也是可以的。”轩辕痕见卓然有生气的苗头,不由讨好道,反正只要不是看刘荻或者程予墨,他都没什么意见。 “进宫便不用了。”卓然原先确实有过让卓宇进宫,让他表兄弟相认的心思,毕竟卓宇算是轩辕痕母亲那一边的血亲,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他出于对母亲的孝心也该照顾着小宇。 然而,思虑过后,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皇宫就像个死气沉沉的深水潭,比那最黑暗的牢房还要让人绝望,小宇甚至还没能有机会体会到人生在世的快意,若是让他进宫,无疑是折断他的翅膀一般。 卓然本就自觉有愧于这个孩子,自己算是他的父亲,却从来没有时间好好陪他,反倒是刘家姐弟照顾得多,苦闷之下,自然更不愿让卓宇受那囚锁牢笼一般的苦楚。 “非卿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出去逛逛吧。”轩辕痕见卓然眼中渐渐流露出痛苦、愧疚、挣扎诸多复杂情感,便知他又回想起那些不甚如意的往事,便想要转移话题。话音刚落,便听醉仙楼外锣鼓震天,迎亲的吉时已到。 刘荻依旧是一身布衣,身后的夫人面露焦急之色,道:“刘小姐,这柳大人就快到了,您怎么还没有换衣服,您这样,老身不好跟柳大人交待啊!” 刘荻手中攥着先前柳从送她的金钗,面上满是挣扎之色,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小接触的便是三从四德,原本已经任命,可这几年的生活竟让她骨子里的野性渐渐苏醒起来,再回到那深宅大院做一个官家太太实非她所愿。 “刘小姐,刘小姐……”身后的喜娘脸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这要误了吉时,该怎么和柳侍郎交代啊! 惶急间,便听到门外刘裕道:“姐姐可准备好了?” 喜娘一听救星到了,便急忙开门道:“刘公子快劝劝刘小姐,这吉时将到,她竟还是不愿换上这嫁衣,虽说这是新娘子临嫁常有的毛病,可若是耽误了时间……” “行了,你先出去吧。” 刘裕遣出喜娘,坐到刘荻旁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叹道:“姐姐竟也有白头发了,就让我这做弟弟的难得帮姐姐拔一回吧。” 刘荻默不作声,只点了点头,刘裕便帮她松开发髻,细细地寻了起来,当他将最后一根白发除下时,刘裕叹了口气,不顾刘荻讶异的目光,亲手为她挽了个发髻,而后从她手中拿过那金步摇,替她簪了上去,那乌发配着金玉,很是漂亮。 “姐姐,你走吧,你的性子已经不适合再回深闺了,强行如此只怕必然铸成大错。” “可你和小宇……”柳思明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无害,自己一走了之,必然会拖累他二人,刘荻并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私心而害了别人。 “姐姐无需担心,我会照顾好小宇的,所以你尽管离开,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像卓大哥当年那般出去走走,借此机会姐姐不妨顺着卓大哥的脚步去看看雪山、看看大漠。” “小裕……”刘荻握紧了拳头,沉思许久而后豁然开朗。 “好,我不嫁了!”刘裕闻言终于笑了起来,压抑许久的愧疚感终于烟消云散,只要姐姐能开怀,自己就算入不了官场,就算被柳思明报复,也无所谓了。 当柳思明的迎亲队伍到达这方小院的时候,刘荻已然自西城门乘马车离开了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帝都,马车绝尘而去,刘荻的生命也自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柳思明下马进屋便只见那喜娘一人瘫坐在地,颤颤悠悠、哆哆嗦嗦。当被柳思明冰冷的目光扫到的时候,喜娘只觉得如坠冰窖,不由后悔接了这个差事,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便听到柳思明充满杀气的一声“滚!”,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这方院子。 柳从遣散了一众随从,一个人走进了那贴满喜字的屋子,脸色阴沉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他精心挑选的凤冠霞帔原封未动的放在一旁的案上,而他恋慕了十年的女子就这么离开了他,来的路上他一边向围观的人群打着招呼,一边想象着他和刘荻今后的幸福生活,可到了这儿他才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 还真是从春风得意一下子掉到了谷底啊,柳从不由得咬牙切齿。 “荻儿,你为什么就没有办法接受我……”轻抚着那红色的嫁衣,柳思明喃喃自语。 “莫非,你还是放不下你心心念念的卓大哥……”柳思明脸色差到了极点,因为愤怒不甘而充血的双眸满是杀意,似是想将卓然千刀万剐一般的恨意一下子便充斥了他的内心。 当柳从黯然而回的时候,几乎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户部柳侍郎新妻逃婚的事情,原本热闹的柳府此刻是满园清冷,汇聚一堂的宾客早已在仆役先行回府禀报的时候一哄而散,只剩满院鞭炮燃尽后的萧索红泥。 与柳家截然相反,此时的凌家是欢声笑语,凌落可以说是开心到了极点,一脸傻笑地看着满堂的宾客,轩辕痕虽然给了紫音郡主的名分,她却始终没有娘家,故而,花轿是从凌家的侧门出去,绕城一圈后重新回到凌家大门口的,当凌落从马上一跃而下,自花轿里牵过紫音的手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巨大幸福感瞬间包围了他。 当真是佳偶天成,一对璧人!凌老爷、凌夫人看着儿子媳妇儿,笑得合不拢嘴。 新人刚进大堂,便听见门外接二连三的传旨声。 “荥阳郡主大婚,皇上赐锦缎百匹――” “荥阳郡主大婚,皇上赐玉如意一对――” “荥阳郡主大婚,皇上赐美酒十坛――” “荥阳郡主大婚,皇上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 一番下来,轩辕痕竟是为紫音准备了相当丰厚的一份嫁妆。 第四十四章 风波暗涌 “谢陛下恩典!”前来传旨的自然还是德煜,恭贺之词言过,这喜酒自然也是要喝一杯的,凌家二老急忙在主桌为他备了个席位请他入座。 “没想到半月不见,小凌竟然抱得美人归,真是可喜可贺啊!!”老远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来人自然是多日未见的程予墨,凌落大婚之喜,他也难得地卸下了平日里那副冷脸。 “予墨可算是来了,凌落还以为你不愿捧这个场呢!”凌落抱了抱拳,便将程予墨领到酒桌前。 “小凌的终身大事,我又怎么敢缺席呢!”大笑着将怀里的小盒子递给凌落,程予墨抖了抖下摆,悠然入座。 凌落接过盒子,看了两眼,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那盒子是紫玉雕成的,极为珍贵,不知盒子里装的又会是怎样的宝贝。 好奇归好奇,在别人面前打开礼物却始终有违礼节,凌落将盒子仔细收进怀里,便重又回到德煜跟前道:“陛下和公子最近身体可还好?没有再出什么事端吧?” “凌神医尽管放心,陛下和公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陛下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好的自然快,公子的伤势也大致痊愈了,不过身子底子亏损过大,只怕还要长期调养。” “如此便好。” “凌公子要是不放心待会儿自可以亲自查看。”德煜笑道。 “怎么,他们也来了?”凌落闻言不由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那二人踪迹,不由疑惑地看向德煜。 “陛下的性子,估计不到拜堂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宫,轩辕痕自然要玩个尽兴。 “那倒也是。”凌落了然地笑了笑,便又跟着父母出门招呼客人,还没到拜堂的时候,紫音早由婢女扶到偏厅略作歇息。 而轩辕痕和卓然,自如德煜所言,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却也自得其乐。卓然看着轩辕痕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下极为无奈却也不忍心打断他的兴致。很显然独孤祁之前说的话并无差错,这皇帝的童年必然是极为苍白。 走着走着,卓然便听到周围有人议论。 “听说了么,柳侍郎家新娘子跑了呢!” “是吗是吗?快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然突然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便打断一旁的人问道:“那柳侍郎可是户部的柳从?” “可不是么!原来也是今天大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一早去接亲的时候新娘却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谁跑了!” “就是!要说可真是丢人哪,这满门宾客都到齐了,婚事却办不成了,啧啧啧……” 卓然顿时着急起来,这刘小姐走了,小宇又该怎么办,刘小姐不可能带着小宇一块儿上路,小宇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对死去的丹朱交待。 走在前面的轩辕很显然也听到了后面的议论,却不由蹙起了眉,户部侍郎柳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知道他这下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卓然这帮子人的关系,他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轩辕痕不由担心,柳从会不会找上卓然的麻烦。 不由转身看向卓然,却见他一脸仓惶。 “非卿,怎么了?” “我现在就要回去,我担心小宇出事。”卓然转身欲跑却被轩辕痕拉住,不得不说,卓然对于卓宇的关爱让轩辕痕看了并不是那么舒服,即使明知卓宇不过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他还是忍不住满腔醋意。 “时辰快到了,耽误了凌落的婚事不吉利,等晚一点我跟你一起去。” “那是我儿子!”见轩辕痕这般漫不经心,卓然终于忍不住怒火中烧。 “非卿你现在太激动了,刘荻就算走了,他弟弟不是还在么,再说他二人一直把卓宇放在心上,又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 “……”卓然方才一吼之后其实已然清楚卓宇的情形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然而他就是不满于轩辕痕满不在意的态度,毕竟严格说来,卓宇与轩辕痕才是真正的亲人,自己反倒只是个外人。 “你要还是放不下,我让暗卫去看着可好?”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一支响箭,给远处的月部护卫信号,虽然他并不想带侍卫出门,朱雀必然还是会私下让月部的人在远处跟着,自己这个属下的性情,轩辕痕清楚地很,不过考虑到暗卫并不会打扰到自己,他也便听之任之了。 未过多久,便见一人自暗巷中闪出。 “去非卿家看看卓宇的情况。” “是。” 卓然此时已渐渐平静下来,想及刘荻逃婚,不由心生感慨,刘小姐到最后还是后悔了,不知思明又该怎么伤心难过了。 “非卿,在想什么?”一脸探究地看着发呆的卓然,轩辕痕略带深意地问道。 “啊?没什么……”卓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便避而不答。 “哦……”轩辕痕抚了抚下巴,勾起一抹笑,道:“既然没什么,我们也该快些了,不然错过了凌大神医和紫音的婚礼可就不好了。” “恩。”轩辕痕的安排还算周密,卓然也不愿让凌落紫音扫兴,便也不再那么坚持要在此时此刻去看卓宇。 待到二人施展轻功直接从屋顶上到达了凌府的时候,凌落正穿着新郎吉服不停地向道贺宾客答礼,内心苦闷不堪,面上却还要挂着一副随时聆听教诲的笑容。 “你看凌落的表情,都快抽筋了。”隐在屋顶上的轩辕痕幸灾乐祸地说道,语气中不无激动。 “你啊……”卓然怎么看此时的轩辕痕都像是个无赖一般,原来这皇帝还有这样的一面!越是和轩辕痕相处卓然越是觉得这年轻的帝王却是不像是自己一开始所以为的那么穷凶极恶,有的时候反倒是有些可怜、有些可爱,然而心中的芥蒂却依旧存在,不会因为帝王对他的日渐柔和而消失不见。 想到此,卓然不由暗暗下定决心,这皇宫,终非久留之地。帝王的情绪,竟让他一日比一日更加的难以捉摸,这样的感觉让卓然愈发不敢留在轩辕痕的身边,天子的情感一旦决堤,绝对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见卓然面色忽然平静,眼中也泛出坚毅的光,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兀自神游起来,轩辕痕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目光愈发幽深。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帝王一下子便握紧了拳头,甚至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过了良久,方才有所松动。 深深呼了一口气,轩辕痕逐渐压下激昂的情绪,终于又努力让笑容回到了自己脸上,方才拍了拍卓然的肩,道:“非卿,我们下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朕也想看看刚得的妹妹今日该是如何光彩照人。” “嗯。”又发呆了,卓然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自从到了宫中,发呆竟成了常有的事情,轩辕痕到底有怎样的魔力,竟能这般不停地扰乱自己的心绪。 两人一个翻身便从屋顶上下来,直至落在了凌落的面前,凌落见二人眼生,不由开口问道:“请问二位……” 话未说完便被卓然打断:“小凌,是我们。” “您二位这两尊大神可算到了,快跟我进去。”凌落一见卓然和轩辕痕,脸上原本都快僵硬的笑一下子便飞扬起来,扯着卓然的袖子便要往里带。 卓然原本也只随他,可刚到门口,便见低头饮茶的程予墨,突然便止住了脚步,犹豫道:“我们还是坐院子里吧,便不进屋子了。” “怎么了?”凌落顺着卓然目光看到程予墨时便恍然大悟,不由低声道,“你不想见他?” 卓然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转身到离大屋最远的一桌落座,只求程予墨千万不要看到自己。急欲避开的后果是卓然并没有看到程予墨抬起头时嘴角的一抹笑和眼中突然闪过的精光。 “终于找到你了,非卿。”程予墨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连身边的人都有所察觉,然而那笑却让他们不由觉得周身寒冷。 轩辕痕见卓然情态,心下了然,便也跟着在卓然旁边坐下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带了面具么,怎么还担心被认出来?” “没用的,我的易容术对予墨根本没有用,他一眼就可以认出我。”重逢时的情景早就让卓然明白了程予墨对自己可以称得上病态的执念,就算自己化成灰只怕也逃不出予墨的眼睛。 轩辕痕突然便觉得整颗心都开始酸了起来,凭什么,卓然凭什么就可以对程予墨这么有信心!! “不许想他!”轩辕痕的声音有些森冷,卓然却并不买账,只瞥了他一眼道:“这,与你无关。”这才好了多久便又故态复萌,原先那个孩子的样子一下子便从卓然心中淡去了,帝王终究是帝王,老虎永远不可能变成自家养的猫! 第四十五章 剑拔弩张 “不许想他!”轩辕痕的声音有些森冷,卓然却并不买账,只瞥了他一眼道:“这,与你无关。”这才好了多久便又故态复萌,原先那个孩子的样子一下子便从卓然心中淡去了,帝王终究是帝王,老虎永远不可能变成自家养的猫! “好一个与朕无关!哼!”轩辕痕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两人周围的空气一下子便像是凝滞了起来,连带着周围的人都有种窒息感。 幸而没多久吹打声便又响起,总算冲淡了几分寒气,客人们一下子便都激动起来,院子里的客人更是伸长了脑袋往里看。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喽――” 凌落与紫音在祖宗面前上了香,拜了天地,并给父母奉了茶。 “呵呵,这两个孩子真是般配。”凌母笑得嘴都合不拢,不停的盯着紫音看,凌父亦附和着点了点头,儿子的眼光确实很好,紫音这姑娘,一看便懂事得很。 “礼成――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三拜过后,凌落和紫音便结成了秦晋之好,也算是修得了正果。 待到凌落再出来敬酒的时候,喜宴已然过半,卓然和轩辕痕那桌相对之下清冷的很,二人的威压下,别的客人连闲话家常的兴致都不敢有,不由暗中抱怨这二人怎么冷战到别人的婚宴上来了。 而主桌上程予墨亦是魂不守舍,直直盯着卓然看,像是想要将卓然整个吞进腹中一般。 一顿饭吃的是各怀心事,气氛微妙,好不容易到了喜宴结束,卓然和凌落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出了门,轩辕痕沉默地跟在后面,几次有话想说却还是咽了进去,过了许久,直到二人都进了一条小巷,轩辕痕方才下定决心般开口。 “非卿……这次是我激动了,可是……”卓然闻言只别过脸去,轩辕痕却不死心,一个腾挪便到了卓然面前死死扣住他的双肩。 “放手!”卓然狠狠瞪着轩辕痕,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不放!你听我说清楚!我承认刚才我有不对,可是我已经尽量去改变了,我性子长久以来便是如此,你不满我的霸道我明白,可是你总要给我时间吧!况且那个程予墨本来就对你图谋不轨,我让你别想他有什么不对!” 轩辕痕这番话似乎是压在心底许久了,这回吼出来,竟是无比顺畅。 “不知这位公子对程某有何偏见?程某自认没有招惹到公子你吧。”程予墨从巷子的阴影中走出,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满,然而转向卓然的时候,便又换上了笑脸,“非卿,你到底去哪儿了,我都快把京城给翻过来了!” “我……”卓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予墨,况且,他这些天的遭遇也不愿让程予墨知道分毫,无话可说之下只好偏过头去,眼中满是无可奈何。 “非卿,别理他,我们回去。”轩辕痕一把扯过卓然拉着便走,却被程予墨拦住了去路。 “让开!” “这不可能,要让也是你让。”程予墨头一扬,眼中一片狠戾,这样的程予墨便是连卓然也是从没见过的。 “予墨你……” “非卿,跟我走,我惦念了你十年,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怯懦而错过你。” 卓然全然没有想到程予墨会在这个时候挑明自己的感情,一下子便手足无措起来,反倒是轩辕痕没了先前的浮躁,然而帝王冷静下来之后的表露出的君临天下的霸气让卓然不由又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一夜,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卓然恨不能立刻逃开这个地方,然而整个人却又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程予墨,非卿永远是属于朕的!” 轩辕痕扯过卓然,强硬地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上了自己的唇,卓然一时失神,整个口腔便已被深深占领。轩辕痕的吻甚至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卓然不住推拒的双手越来越无力,最后软软地垂在身侧。见卓然的意识渐渐远离,轩辕痕终于松开了卓然,面上的笑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所有权一般。 “程予墨,想和朕争,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轩辕痕话一出口,周身依然是贯满了内劲。 程予墨听闻轩辕痕自称“朕”,便知自己先前的推测果真无误,这么说…… “非卿,他对你做了什么?”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程予墨不由祈祷,却在看到卓然刹时间的惊惶时心下一片了然。 “看来,就算你是皇帝,这一场也非打不可了!”程予墨转向轩辕痕,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要把轩辕痕生吞活剥一般。 “正合朕意!”轩辕痕自袖间取出惯常用的兵器桃花扇,“啪”的一声,扇子已然打开,光看那精致的扇面,谁又知道这把扇子竟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呢! 程予墨子也不甘示弱,利落的拔剑挽了个剑花而后剑尖直指轩辕痕。 剑拔弩张,这一战在所难免。 柳府 柳从疲惫地靠坐在榻上,眼中满是空洞,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十年前向刘家求亲不成故而一门心思往上爬,可真正到了这个位置,却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太过太多。 无力的摸了摸胸口,柳从暗叹,或许,失去最多的便是自己的一颗心。 原先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远离了,等了十年的爱人,也在成亲的这一天离开了,真是讽刺至极! 柳从无奈地将脸埋在双掌间,过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眼中是全然的疯狂与恨意。 “啪啪”拍了两下,柳府的管家便自门外走了进来,估计在这个时候门外也就只有这位管家一直候着,原先在屋里服侍的下人早在柳从回来的那一刻便尽可能地远离了主屋。 虽然柳侍郎在朝中风评不坏,可在府里却是绝对的暴君,况且今次柳从受的打击甚大,下人们尤其担心一个不小心便被老爷迁怒,丢了谋生的路子是小,万一连命都赔上了,未免太过折本。 柳七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老爷,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柳从现在的表情太过绝望,绝望的残暴不知会让他做出什么事情。 “七爷,让张福召集全部的家丁,帮我搜几个人,荻儿姐弟你认识,还有一个孩子,别让他们跑了!” “……知道了。”自家老爷真的变了,几年前,就算穷困潦倒,纵是不过一酸腐秀才,倒也自有读书人的傲气,可这些年过去,竟是把官场上的乌烟瘴气学了个十成十。然而纵是不满,柳七是做惯了下人的,主子一发话,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领了命便退下去安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回报言道在城东似乎有他们的踪迹。 柳从终于还是坐不住,匆忙让人备了马,直奔东城区。 轩辕痕与程予墨自是打得不可开交,卓然无力的靠在墙边过了许久方才渐渐恢复,抬头便见一片刀光剑影。 在昊天门的所有弟子当中,程予墨算得上是个中翘楚,即使是如今的昊天门门主、亦是新当选的武林盟主――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苏逸云亦是难望其项背。 他手中的剑宛如活了一般斜劈向轩辕痕,差一点便正中轩辕痕颈间,然而轩辕痕自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反而运气自半空中又向上腾挪了数尺,而后足尖在程予墨剑尖上轻轻一点,借力荡了开去,手腕一动,轩辕痕手中的桃花扇便飞快的转了起来,就像那疾驰中的车轮一般,轩辕痕腕力一吐,那扇子便化作夺命的利器,向程予墨飞去。 桃花扇边缘原本就薄,再加上轩辕痕附于其上的内劲,使得这扇子比一般的刀剑更具杀伤力,若是不小心挨着半点,只怕立马便会皮开肉绽。 程予墨自然也不敢轻看了这桃花扇,这般兵器,世间不过这一把而已,险险避过那长了眼睛一般的扇子,程予墨不由舒了口气,余光却瞥到自己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削掉了一方袖子。 程予墨腰上施力,折身出剑,剑尖直指那扇子中心的位置。 无极门的功夫是“圆”,轩辕痕亦是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将内劲化作一道太极图,那道内力甚至离了他的身体依旧可以生生不息,使得那扇子可以自行飞速旋转。而破圆往往是直接从圆心开始。力量最薄弱的地方自然便是整个招式的漏洞所在。 程予墨的剑没入那圆的中心,一番横扫,将那股力生生打散,一剑破开轩辕痕附于扇子的内劲,那扇子便似失了生命一般直直坠落。 轩辕痕转身向下,一把捞起扇子,程予墨的剑却在此时靠近他面门,轩辕痕“啪”地合上扇子,将程予墨的剑夹在其中,两人刹时间便成僵持之状。 即便如此,这二人还是坚持不懈地瞪着对方,甚至可以感觉到两人目光接触时产生的火花,当真是谁也容不得谁。 卓然却突然惊觉让着二人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似乎很不合适,轩辕痕终究是这天下间的主宰,程予墨就算再怎么富可敌国也抵不过帝王的生杀大权。 第四十六章 守株待兔 卓然却突然惊觉让着二人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似乎很不合适,轩辕痕终究是这天下间的主宰,程予墨就算再怎么富可敌国也抵不过帝王的生杀大权。 “够了,你们都住手――”卓然忍不住开口制止,然而打得难分难解的程予墨和轩辕痕又怎么听得到他的叫喊,就算听到了,为了所谓男人的荣耀,这一战也是在所难免。 此时二人心里不仅仅是把对方当情敌看待,过招间,两人之间颇有互相欣赏的意思,然而为了心里的那个人,这点儿意思反倒转化成了打斗的冲动。 卓然见二人竟是愈发沉迷此间,不由叹了口气,随即也飞身而上,加入战局。 程予墨一剑递上,便被卓然一掌隔开,轩辕痕的扇骨平削而来,卓然便借力打力把扇子上的劲力化开,卓然没有带兵器,招式全凭一双肉掌使出,二人自也不敢过火,以免伤了卓然,一来一去,本想拼个你死我活的二人,却因为卓然夹在中间,均是不得尽兴。 “非卿,你让开――”二人同时开口,却被卓然盛满怒火的双眸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卓然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 “非卿――”轩辕痕欲要辩解,却在卓然的怒瞪之下收了声音。 “你们是在把我当筹码?!说打就打,可有问过我的意思?!口口声声都是爱恋,把我当女人吗!” “你误会了――”程予墨见卓然俨然有失控之相,便急忙解释,他从未把卓然当做女人看待,在程予墨心里,卓然永远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甚至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然而卓然却一把甩开程予墨伸过来的手,心里愈发烦乱,怎么也理不清头绪,神色变了几变,冷哼一声,之后便催动内力,扬长而去。 剩下二人大眼瞪小眼,却又在下个瞬间惊觉卓然这般状态,遇上强敌怕要吃亏,便也一道追了过去。匆忙之下也忘了掩住身形,街上的老百姓均看怪物一般看着一掠而过的三个人影,大叹这年头,妖怪竟也敢在白天出没了。 屋顶上三人又哪有空去理会大街上那些惊叹声,一个跑两个追,根本顾不上别的事情。 卓然所去之地,正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小院。 自房顶飘落而下,卓然看了看久违的家,大感意外,打眼一看,竟有种奇异的衰败感,院子很干净,入眼是大片的红,显然是为了今日的喜事做的准备,原本是热闹之极的装饰,可在一片静谧中怎么看怎么奇怪,院子里全无人声,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卓然快步看遍了每间屋子,事实确如他所想,一个人也没有。 卓然颓然坐倒在地,刘荻走了,刘裕和小宇也不知去向,他曾经视为生命的“家”一去不复返。 程予墨和轩辕痕也在此时赶到,看着大异于往常的卓然,二人均是心痛不已。 轩辕痕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却被程予墨一个手势拦住,疑惑地看向程予墨,却听他道:“这个地方是属于非卿一个人的世界,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轩辕痕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对于卓然的感情显然比他原先所想要深得多,程予墨的眼中满是浓厚的恋慕之情以及对卓然的担忧,轩辕痕突然有些酸意上涌,程予墨的“痴”让他很不舒服,却又让他动容,不得不承认,身旁的人,确实有资格站在卓然身边。 不过,程予墨对于喜欢的人,永远是不够主动,想到此,轩辕痕不由一笑,“程大当家这话说得有理,却也未必正确,有的时候,机会往往就在你自以为是的尊重中消失了。” 说罢,轩辕痕大步走上前,将卓然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现在天也不暖和,非卿又这么折腾自己,是想要让小宇难受么?” 卓然闻言不由全身一颤,轩辕痕见他动容,又道:“你这样傻坐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呢?小宇说不定在什么地方等你去接他呢。” 轩辕痕的话一点一点将卓然从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中拉了出来,程予墨看着那二人,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局外人,也许这皇帝的话是对的,要是自己当年干脆一点,说不定他和非卿早已是一对神仙眷侣,也不用受那十年的煎熬。轩辕痕虽只算个半大的少年,到底是从血腥的皇权斗争里走出来的胜者,真是个强劲的对手! 想到此程予墨也不由得笑了出来,有的东西一旦想通了,整个人便也就开怀了。 “他说的没错,可不是坐在这儿胡思乱想小宇就会回来的。”卓然虽然倔强,内心却极为纤细,很多东西由着他乱想便要出事。就像十年前,朝廷为了掩盖丑闻下杀手原也没什么,可卓然竟会因为这件事便情愿放逐自己,自虐一样过了这么多年,甚至连师门、朋友都不曾联系。 卓然看了看旁边殷勤无比的二人,大感头痛,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确实在理,自己一遇到这种事情便会心思大乱,十年前如此,丹朱死的时候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优柔寡断的一点都不像办案时的雷厉风行。 三人正是各怀心思,耳边却传来呼哨的声音,轩辕痕知道是暗卫之人求见,便击了击掌,而后一个人影便从暗处闪了出来。 “回禀陛下,经属下查探,正午前有辆马车出城,属下找到车夫,证实当时车里只有一名女子,马车出了城之后那女子便从驿站换了马,而后那车夫便不知她的去向。” 轩辕痕闻言点了点头,看来那女子应当是刘荻无疑,“那刘裕和孩子呢?” “那二人并未出城,京城几家客栈也无二人入住痕迹,回春堂的大夫说刘公子午后曾去抓过几副药,依属下之见――” “你无须多言,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有件事情很是奇怪,午后柳侍郎带了大批家丁出府,几乎把整个京城翻了个遍。”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看来,我们只需守株待兔便好。”程予墨听了暗卫的消息,心里边也有了数,看来,刘裕他们必然是被柳府给搅得完全没有落脚之地,眼下,只要在这院子里守着,必然可以等到那二人,卓宇生下来便有宿疾,露宿街头自然是不可能的,客栈只怕也有柳府的人守着,若要煎药,他们只有赌一赌运气回这院子了吧。 “是啊,只要等他们回来就好了。”轩辕痕亦是了然一笑。 天色渐渐转暗,大门口却依旧是一片静默,轩辕痕不由开始怀疑莫非自己的推断是错的,程予墨也开始焦急万分,卓然更是心急如焚,双眼紧紧盯着门口,一有风吹草动便忍不住出去探个究竟。 突然,卓然神色一动,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忍不住跑到门口,便见拐角处果然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宇――”抑制不住激动想要跑上前,却在瞬间突生变故。 大批的人从周围围了上去,刘裕和卓宇还没来得及跑开便被围在了中间,而那帮人打头的正是柳从,卓然原本正要跑上前,却终究慢了一步,待他跃到那群人跟前卓宇已然到了柳思明手中。 看柳思明面上明显的狠戾之色卓然终于明白现在的柳侍郎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柳从了,亏得他还一直想撮合他和刘荻。 “思明。” “哦?是你。”柳思明见卓然看上去面生原本并不知晓面前的人是谁,一听到声音便恍然大悟,因为刘荻的原因,他向来将卓然视作眼中钉,刘荻逃婚,柳从此刻再见卓然更是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这般想着,柳从的眼中已然染上嫉恨至极的血色。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宫里,乖乖伺候你的陛下么?”柳思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能伤害卓然的话语。 柳从的话无疑是勾起了卓然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恐惧,看着卓然眼中渐渐蒙上惧意,柳思明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即使因为易容的原因没办法看到卓然此时的表情,看他的眼神柳从已经是解气的很。 “还是――您不认识回宫的路了?不如让下官送娘娘回宫――”柳思明继续残忍地一点一点撕开了卓然内心深处的伤口,卓然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曾倾心相交的人竟能改变到这种地步,大受打击之下,那留有宿疾的左腿也仿佛快要站不住了,整个人甚至开始往一边倾倒。 柳思明到现在还是以为卓然是逃开了皇帝的禁锢,一心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送回皇宫,以报夺妻之恨,就算他心里明白刘荻逃婚其实跟卓然并无直接关系,可若不是刘荻心系卓然,她自然会心甘情愿的嫁予自己。 “卓公子可不要轻举妄动,乖乖跟下官去面圣,不然你最宠爱的儿子可就性命难保了。”柳从手一挥,一帮人便拥上前去围住了卓然。 卓然重伤初愈,先前又狠狠地打了一架,再加上之后不要命的狂奔,如今又受了柳从的打击,怒火攻心,眼前已然有些发黑,再见柳思明这般不顾人情,伤心之下,嘴角已然有血溢了出来,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四十七章 幡然悔悟 卓然重伤初愈,先前又狠狠地打了一架,再加上之后不要命的狂奔,如今又受了柳从的打击,怒火攻心,眼前已然有些发黑,再见柳思明这般不顾人情,伤心之下,嘴角已然有血溢了出来,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轩辕痕远远见卓然身形软下,焦急之下竟是一个翻越便到了卓然身后,稳稳地接住倒向地面的人,将卓然揽在怀里,见到他嘴角的血渍,顿时心疼不已,然而当务之急却是为卓然疗伤。毫不犹豫地催动内力,将卓然脏腑中的淤血逼了出来。 卓然喉间一阵颤动,一口血便呕在了地上,略显乌黑色泽的血块显然已经在卓然内腑间淤积了很久,一经吐出,他整个人也松快了不少。 程予墨站在一旁却完全插不上手,卓然有恙,他自然也是焦急万分,动作却比不上轩辕痕迅疾,看着卓然倒在轩辕痕臂弯里,程予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不由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比轩辕痕快上一步。 闭上眼稳了稳心绪,卓然边挣扎着要从轩辕痕怀中脱出,柳思明的话依然在他耳边回响,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可能接受轩辕痕的关怀。 轩辕痕又怎么肯让他强撑着疲累的身体面对柳思明,便执意想要让卓然倚着自己,一来一去,卓然心头火气,一把推开轩辕痕,然而二人的行为看在柳从眼里竟成了打情骂俏。 “怎么,离开皇宫没几天便找到新欢了?不过说实话,这位的相貌比之皇上可差远了。”柳思明虽然知道卓然精通易容术,却绝对想不到卓然身旁站着的便是那九五之尊,故而一边刻意吐出恶言,一边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轩辕痕。 轩辕痕听到柳思明夸他相貌,其实心下也有些小得意,然而满腔怒火自也是实实在在的,虽然卓然的心结是自己一手埋下的,却也容不得柳思明这般羞辱卓然,况且听说这柳侍郎以前还与卓然私交甚笃,没想到为了个女人竟能恶毒至此。 越想越是瞧不起眼前这人,轩辕痕有些嫌恶地撇了撇嘴。 “思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卓然说话还有些乏力,然而不经意间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内心此刻的翻江倒海。看了看一旁被敲晕的刘裕和柳思明手里拽着的卓宇,卓然内心如火烧一般难受。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一直都挡在我面前,十年前就是,荻儿一眼看上的就是你,你当年若是有意,荻儿必然不顾婚约与你私奔,可我呢?我等了十年,就等到这么个结果!卓然,我恨你!”柳思明一口气说出埋藏在心底,发酵了十年的恨意,满目的杀意让卓然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他一点儿都不怀疑此刻若是上前柳思明必然生吞活剥了自己。 原来,不经意间,柳思明的怨恨已经一点一滴累积到了这种地步。也难怪,柳从的性子原就难与什么人交心,有什么事都放在心底,其实有的话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可他偏偏喜欢自己想、自己琢磨,琢磨了十年,竟积出了这么一股怨气。 “你想怎么样?”卓然不紧不慢的问道,多年的捕快经验让他明白,自己若是慌乱,变更会刺激柳从,此时的柳侍郎已经疯狂了,而疯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自己的性命倒没什么要紧,可偏偏他手里握着的,是自己最大的死穴,就算没有丹朱死前的请求,自己与卓宇相处这么多年也早就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 “我知道你疼爱这个孩子,他对于你很重要吧,荻儿对于我同样重要,不如,我杀了这个孩子,让你也体会一下我失去荻儿的痛苦。”柳从看着臂弯里有些昏昏沉沉的卓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微微笑着却残忍无比。柳思明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让卓然乃至轩辕痕都有一种窒息感。 柳从疯了,他把自己埋在了怨恨的泥淖中,不愿抽身。 卓然也有些慌了神,他原以为柳思明抓了卓宇有刚巧碰到自己必然会借着小宇要求自己什么,没想到他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让小宇活着,卓然不由紧紧咬住了牙,眼前的情况让他很是无措。 轩辕痕见卓然状况,不由替他担心,柳思明的变化让他不由臆想,若是有朝一日卓然也像刘荻一般离开了自己,他也许会比柳思明更加疯狂。 他不由想起了朝中的柳从,虽然柳从作为侍郎,早朝时的位置距离自己相当远,言行举止亦是不卑不亢,普通至极,然而自己却也不止一次的注意到他,从吏部尚书齐仲也就是柳从的岳丈的账目中轩辕痕察觉柳从这个人远非表象上那么简单。 齐仲卖官鬻爵之初,他的账目可谓是漏洞百出,然而先帝万年昏聩,自然不会注意到臣子的一些小动作,故而齐仲捞钱可谓顺畅,然而,等到自己登基,齐仲做了吏部尚书,他那账目反倒是愈发的滴水不漏,甚至连轩辕痕自己也是比对了好久才发现其中奥妙。 那是轩辕痕便意识到,齐仲身后还有个很厉害的角色,而以他的猜测,一直低调的柳从便渐渐进入了轩辕痕的眼界之中。 调查的结果果然不出轩辕痕所料,柳思明才是暗中操作那些生意的魁首,齐仲反倒是因为年岁渐大、心思迟滞而反受了柳思明牵制,成了幕前的傀儡。 然而轩辕痕却一直按捺不动,其一是因为齐氏一脉毕竟是最先表态支持自己的,贸然动手会让朝臣寒心,其二,细看柳从此人,倒也没有太过嚣张,纵是做些买卖官职的勾当,也算是知人善用,能从柳思明手中买到官的多少有些真才实料。 轩辕痕知道,买卖官爵的事情不会因为处罚一个人而就此杜绝,故而与其杀一儆百,倒不如让柳思明站了这其中的便宜,罚了一个柳思明,日后再出来个别人,可不见得能把官位给应得之人。 故而以往轩辕痕对柳思明虽无好感,却也谈不上厌恶,然而如今的柳思明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原来,柳思明那副看似普通的皮囊下藏着的竟是这么颗可怕的心,甚至连自己的心绪也能被他扰乱。 想及此,轩辕痕更加担心卓然,卓然内心纤细,只怕柳从带给他的是前所未有的伤害,毕竟比起自己先前的暴行,朋友的背叛更让他难以释怀。 虽然不满柳思明在卓然心目中占据的分量,更不满卓然对于卓宇不顾一切的回护,轩辕痕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对卓然的担忧远远多于醋意。 轩辕痕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卓然的手,任凭对方怎么甩也绝不松开,卓然挣扎了半天也只好由着他去,轩辕痕的手就像那八爪章鱼一般仅仅缠绕着自己,讨厌却也有些温暖。 “思明,你别伤小宇,别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我凭什么听你的,就算你死了又能怎么样?我要你活着,活着去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柳思明的情绪渐渐决堤,右手也伸到了卓宇颈间,手渐渐锁紧,卓宇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纵是他此时神志不甚清明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柳思明虽然只是一弱质书生,对付一个孩子却也是绰绰有余。 “够了!思明!”眼看卓宇便要命丧柳从之手,卓然不由大吼。 “柳思明,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觉得你恨我理所当然,可你自己又做过什么?!你又凭什么要让刘小姐嫁给你!”卓然不说不代表他心里不明白刘荻的想法,刘荻爱慕的也未必是自己,她喜欢的是自己给她的自由感。 “你又知道什么!”卓然的话让柳从有些不知所措,手间的力道也小了很多,卓宇憋得发紫的脸渐渐恢复了一点儿。 “你觉得你喜欢刘小姐,可你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她的想法。” “你凭什么说我不了解?”柳思明觉得卓然的话很大程度地诋毁了自己的感情。 “你若是明白刘小姐的心,你就不会想要娶她做侍郎夫人!”卓然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似乎又便成了十多年前的热血青年,连说话也带了几分血性和冲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要荻儿做我的妻子有什么不对?”柳从觉得卓然似乎在暗示什么,这样的感觉让他恐慌,就好像渐渐接近什么真相一般,柳思明很紧张。 “刘小姐要的,根本不是做什么侍郎夫人,你那偌大的侍郎府别人看着羡慕,对于刘小姐不过是个笼子,你当真喜欢刘荻,就应该陪她一起快意江湖。” 卓然一语道出刘荻的心思,刘荻一直渴望的,便是在自由的天空下纵马驰骋,虽然她不懂武功,却比任何一个武林世家的女孩子更像一个真正的江湖人。(非凡弥雨r音) 卓然一句话点醒了柳从,其实刘荻的心思很多时候是有迹可循的,就像她经常看着天空的飞鸟,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光,就像她对于笼子里的雀儿总有一种放生的执念,就像她最爱听的一直是各种各样的传奇志异。 柳思明脑中渐渐浮现出许多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以往的自己只执着着要将刘荻娶回家,却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她的心情。 心里明白了,柳思明却依旧放不下对卓然的恨意,毕竟十多年来,刘荻的目光一直放在卓然身上,这一点让他嫉妒不已。 心里想着,手上连带着也一点一点加重了力气。 “思明!放手!!”卓然见柳从表情正常了许多,动作间却丝毫不作让步,心里愈发的开始着急,小宇的身体情况并不好,根本经不得这样的折腾。 “卓然,你要我怎么不恨你?!荻儿的心思一直在你身上,你却装作瞧不见,我一门心思想得到荻儿垂青而不得所愿,你倒好,生生吊了她这么多年,就算为了荻儿,我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一切不过是当局者迷,刘小姐看上的或许也不是我……”卓然明白了柳从的意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她那样对你,还不叫看上你?!” “她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我身上,因为我是最有可能实现她梦想的人,思明,刘小姐要的只是天地的宽广,你若是能豁出所有圆她的梦,也许你们早就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她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她更怕你身后的官场,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不愿回应刘小姐的心思。” 柳从面色几经变化,最终归于平静,眼中也不再是之前的癫狂,反倒是多了一丝通透,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柳思明长吁了一口气,语气中也没了最开始的那种听上去便觉压抑的寒意,他挥了挥手,让围聚一旁的家丁尽皆散去,原先卡着卓宇脖子的手也转而轻轻托住卓宇瘦小的身躯。 第四十八章 一宇晴空 “原来是这样……”柳思明长吁了一口气,语气中也没了最开始的那种听上去便觉压抑的寒意,他挥了挥手,让围聚一旁的家丁尽皆散去,原先卡着卓宇脖子的手也转而轻轻托住卓宇瘦小的身躯。 卓然见柳思明反应,大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宇目前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快步走上前,刚从柳从手中接过小宇,便被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大批官兵惊住了。 看他们身上的装束竟是御前侍卫到了,卓然惊讶的看向轩辕痕,见他目中一片了然之色,便知果然是他趁人不注意召来了御前侍卫。 轩辕痕原是瞧见柳思明似乎要对卓然不利,才向一旁的暗卫打了个手势让他去找人来帮忙,说来也巧,那暗卫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大街上急的团团转的德煜。 婚宴结束后,轩辕痕便让德煜先行回了宫,可他在宫里左等右等天子竟然还不回来,轩辕痕虽然说是贪玩,但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德煜不由担心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便唤了一批侍卫一起出宫找人。 路上巧遇暗卫的下属,德煜得知其中原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当务之急,自然是为天子解围,便带着一众侍卫到了卓然原先居住的院子。 不过终究是慢了一步,事情已经解决,德煜此时再来倒也没什么用了。 柳思明瞧着周围的御前侍卫,再看了看轩辕痕,脑筋一转心下也有了数,轩辕痕便也顺势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原先的容貌,负手而立,看着周围的一圈人。 周围人包括柳思明在内,均施礼下拜,轩辕痕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平身。 柳思明虽然惊讶,但也谈不上慌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心中已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天子若要问罪,便也由得他去吧。 轩辕痕却并未理会柳思明,而是走到卓然跟前,轻声道:“我们回宫吧。” 卓然点了点头,也并不答话,心一直放在怀中的孩子身上,眉头攒的紧紧的,离家这么多天,小宇的情况果然不理想,额头滚烫却浑身冰冷,脸色也不好,估计先前的一场大寒对他伤害甚大,这先天带出的寒症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卓然轻轻拍着怀中的小宇哄他睡着,眼中却满是担忧,不知这孩子还能撑得了多久。 轩辕痕见卓然忧心,心里既是担心又满是醋意,他自然不愿意卓宇在卓然心中占据这么大分量,却也不忍心看卓然为卓宇忧心忡忡。 伸手欲要环住卓然,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避开,轩辕痕心里自然有些怒意却只能自行压下,转身看着德煜道:“摆驾回宫。” 德煜刚要领旨吩咐周围的侍卫回宫,却听一旁的柳思明开口道:“微臣想求陛下一件事,望陛下恩准。” “讲。”轩辕痕心里并不十分厌恶柳从,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反倒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但毕竟他伤了卓然,心里自然有些恼恨,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请陛下恩准微臣辞官。”心结已解,柳思明对现在的位子再无恋眷。 轩辕痕有些惊讶,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见柳从眸中一瞬间出现的欣喜,轩辕痕突然有些羡慕眼前的人,刘荻对于他是一情劫,眼下劫难已过,对于他终是好事一件。可自己,似乎还是劫难在身啊!轩辕痕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苦笑。 “朕也不为难你,你想走便走吧,不过你那些不入流的生意可要好好处理。”柳思明一走,只怕有心人会趁乱接手了他原先的那些勾当,会造成什么后果,那可就难说了。 柳思明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自己暗中所做的事情,竟全被这少年天子看在了眼里,惊讶之余,不由敬佩轩辕痕的觉察力,却也不由后怕,这天子的城府不可谓不深啊,幸好自己及时抽手,不然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轩辕痕也不再理他,只专心看着卓然,卓然因为先前柳思明的话急火攻心,大伤了元气,卓宇也已经是五岁的孩子,抱在手里自然分量不小,卓然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两臂酸麻,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非卿,你也累了,孩子给我吧。”(非凡弥雨r音) 卓然原不想搭理他,可仔细想了想,小宇终究是轩辕痕的弟弟,让他们亲近亲近也是好的,便点了点头,将怀中熟睡的孩子递给轩辕痕。 轩辕痕至今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小表弟,卓然的举动只让他以为是卓然终于对自己放下了心防,心下窃喜,连带着抱着小宇的手也调整到了最佳的姿势,只为让怀里的孩子睡得舒服些。 程予墨远远地看着他二人的举动,心底有些酸涩,他总觉得,自己虽然就在旁边,却怎么也无法介入轩辕痕和卓然的相处之中,就好像被推拒在卓然的世界之外一样,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气氛。 然而他并不会就此认输,毕竟他也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自己坚持了十年的感情。 暗暗捏紧了拳头,脸上却硬是堆起了一个微笑,程予墨走向卓然,道:“非卿,天色也不早了,就先散了吧。” 卓然点了点头,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程予墨,程予墨对自己的感情,他一直心中有数,然而予墨不说,他也不愿去想,可现在,程予墨一旦挑明,卓然反倒是手足无措,他向来不懂得要怎么回应别人的感情,刘荻的情谊他能避就避,最后甚至让刘荻一度心如死灰,对程予墨亦是如此,眼下避无可避,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程予墨见他反应,心下了然,暗道卓然果真是对别人的感情一针见血,对于自己却是十足的逃避态度,看来谁想要打进卓然心房,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深深地看了卓然许久,程予墨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非卿,我们回去吧,卓宇的情况不太好,还是找个太医看看。”卓宇身上的冰冷轩辕痕甚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的到,也难怪卓然一心一意的关心卓宇,这个孩子,确实招人疼。 卓然一听却只是苦笑,卓宇的病要是有办法治,他就不用这么担心了,这些年他也寻访了不少名医,均是束手无策,只怕就算换成太医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轩辕痕见卓然神色,便知卓宇这病似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了,原先从暗卫调查出的资料来看,卓宇一直便是个药罐子,不知还能活得了多久,心下感慨,却还要劝慰卓然。 “非卿,凡事总不能绝了希望,小宇的病难治,但未必就是毫无希望啊,再说,不是还有凌落在么,就算目前没办法去了病根,暂时续命总还难不倒他,只要小宇一日活着,总还有一线希望啊。” 轩辕痕说的在理,卓然也颇为所动,对轩辕痕也不再是先前那般冷淡,卓宇是他的软肋,轩辕痕一番话尽是从卓宇的角度着手,卓然自然感激他的劝慰,轩辕痕的话语着实让卓然宽心不少。 一行人刚回到宫里,轩辕痕便让云清去宣太医,另外吩咐小喜子在卓然床边添一张小塌,轩辕痕还未有子嗣,小孩子用的东西均不好找,小喜子忙活了半天,才备齐了卓宇要用的东西,卓然看着满头大汗的小喜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反倒是小喜子看着卓宇很是开心,就像对着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卓然亦十分高兴能有个人真心疼爱卓宇,毕竟原先跟自己最亲近的紫音已经走了,虽然轩辕痕后来拨了云清云澈和小喜子来阙华殿,自己跟他们却怎么也说不上亲近。 等把卓宇安置好,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也都侯在了门外,自从最开始轩辕痕仗毙王太医之后,太医院的人对于阙华殿的事便丝毫不敢怠慢,毕竟什么东西也比不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不过因为先前一直有凌落在,这帮太医倒也没什么事,现在突然奉召听诊阙华殿,均是心下一凛,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性命不保。 看着一帮太医颤巍巍的替卓宇诊脉,卓然心下不禁怀疑起这帮老人家的实力,毕竟看上去一点儿神医的风范也没有,却不知道轩辕痕立在一旁的威胁早就让这帮太医魂魄都去了一半,只想着能平安无恙的走出这阙华殿,哪还敢端什么架子。 然而能进太医院终究还是有些水准的,为首的太医稍一诊脉,脸色便凝重起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松开手示意后面的太医接着诊,一旬过后,诸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显然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最先的那人不由叹了口气,沉声道:“依臣等之见,小公子情况很不乐观。” 第四十九章 束手无策 然而能进太医院终究还是有些水准的,为首的太医稍一诊脉,脸色便凝重起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松开手示意后面的太医接着诊,一旬过后,诸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显然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最先的那人不由叹了口气,沉声道:“依臣等之见,小公子情况很不乐观。” 卓然闻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虽然小宇的状况他早就有数,可此时从太医嘴里说出的话还是难以让他接受。过去的几年一直是这样,到处寻访,不断地失望,对小宇的怜惜和愧疚也日渐增加。 轩辕痕看了看卓然,又看了看太医,便示意太医跟自己一起出了内殿,刚一出门,轩辕痕便问道:“到底是什么状况?” “小公子那也不算是病,似乎是胎里带出来的寒毒,毒入骨髓,臣等也束手无策。” “寒毒?” “依臣猜测,小公子的母亲应当是中过毒性极强的寒毒,有孕在身的时候又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和调理,故而寒毒也侵入了胎儿的体内。” “……”轩辕痕不知道卓宇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不过一稚子却自诞生之日起便要日日忍受病痛的折磨,轩辕痕不由为他惋惜。 也许是因为自己童年的单薄,轩辕痕对于卓宇有种莫名奇妙的亲近感,虽然因为卓宇过多的夺走了卓然的目光,但抛开这一点,轩辕痕却很愿意去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若是凌落在或许还有办法可以想,轩辕痕心道,可洞房花烛夜,再去打扰真是不妥,还是过两天再说吧。 “尔等尽量施为吧,拖得一天便是一天。” “遵旨。”(非凡弥雨r音) 轩辕痕挥了挥手,一帮太医便也顺着他的意思退下了,轩辕痕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唤过德煜,道:“虽然不方便打搅凌落新婚大喜,可这事情拖着朕终究放不下,明日过午便过去凌府请他进宫吧。” “奴才知道了。” 吩咐德煜先行离开,轩辕痕重又进了内殿,方到门口便见卓然握着卓宇的手,紧紧绷着脸,眼中似是愧疚,又似乎是无尽的痛心。这样的卓然,轩辕痕是第一次见到,他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而又伟大的父亲,一心一意的关怀着自己的孩子。 轩辕痕便又有些嫉妒卓宇,至少,他有一个好父亲,父亲的关怀是轩辕痕一生都不曾得到的东西,他的父皇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他一眼,整个皇宫,谁又知道还有个五皇子! 他只有母亲,故而母亲的所有期待他都要尽全力去完成,母亲心怀大志,他便要做这天下的主子,母亲心地善良,他便尽力去做一个明君。可每每深夜从梦中醒来,他总有一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心底好像也空了一块。 轩辕痕向来不喜欢宫妃侍寝过后留宿寝殿,原因之一是他对那些女人根本毫无感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鄙夷和厌恶,然而,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脆弱,轩辕痕向来梦魇缠身,往往会在夜半惊醒,这样的弱点又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 然而,遇到了卓然,他竟然有了一种很安心的情绪,心底的空隙似乎也在一瞬间被填平了一般,纵使卓然对他冷淡至此,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非卿,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还是早些歇下吧。”不愿意看卓然这么勉强自己,卓然眼中的疲惫根本逃不过轩辕痕的眼睛。 “你不用管我,我想多陪陪小宇。”卓宇比之半月前似乎又瘦了许多,而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做爹爹的太过疏忽了,卓然一味自责,完全忘了这些日子自己亦是身不由己。 “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轩辕痕一着急,说话口气也重了起来,卓然却不吃他这一套,仍然是一步不离的守着卓宇。 轩辕痕毕竟是一国之君,修养再怎么好也是有脾气的,况且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此时也被卓然激起了怒气。 “你心里就只有这个孩子,一点儿也不顾别人的想法,你的身体万一再出什么事儿,又是劳动一大堆人操心,紫音和凌落刚成婚,你便要他二人放不下心么?!”轩辕痕几句话说的满是酸味,纵使迟钝如卓然也有所感觉,帝王虽然口口声声凌落紫音,其实不过是不满自己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小宇身上。 一想到轩辕痕对小宇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敌意,卓然心里也不舒坦,这世上最没立场敌视小宇的便是轩辕痕。 “小宇是你的亲表弟,你却对他这么不上心,只怕你母亲九泉之下对你也会有所不满!”一时愤慨,卓然便忍不住说出了事实,说完却又觉得后悔不已,虽然自己不满轩辕痕对小宇满不在乎的态度,却也不愿因为小宇和轩辕痕的相认而过早的断了小宇的后路。 卓然的话对与轩辕痕无疑是一枚惊雷,轩辕痕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然而目光挪到卓宇脸上看了许久,轩辕痕不得不承认,卓宇的五官与自己确有几分相似,甚至比自己更要像已经死去的母亲。 而母亲,当年正是代替了身为南疆第一美人的妹妹入宫。 轩辕痕对于卓宇第一次有了一种身为亲人的期待感,相对于自己的几个同姓兄弟,母亲这一边的亲属显然更容易让自己有亲近感。 毕竟,对于自己的父皇,轩辕痕并无一分眷恋之情,若非要扯上什么感情,反倒是满腔恨意。连带着,对于几个受宠的皇子,轩辕痕也是嫉恨万分。 所以,当年毒杀太子,他连眼睛都没有眨过,幼年时那些兄弟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屈辱轩辕痕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了他们。一种兄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总而言之,是永无翻身之日。 可小宇,是自己小姨的孩子,留着母亲一脉的血,轩辕痕甚至觉得,自己的血脉似乎是完全来自于母亲,跟轩辕皇室毫无关系,对于那无情的父皇,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而母亲却视他作唯一。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同自己是一脉相承的孩子,轩辕痕对卓宇突然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感觉,这是他的弟弟,他唯一的弟弟。 卓然盯着轩辕痕,看到他眼中渐渐流露出的感情,便知道帝王不会再忽视小宇,甚至会费尽一切为小宇寻找活下来的可能,然而,小宇的童年,也终将脱不开这偌大的宫殿,偌大的囚笼。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浮躁不安,轩辕痕抬头看向卓然,道:“非卿尽管放心,朕一定会想办法去了小宇身上这毒。”却不知卓然心里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如果有可能,卓然还是希望能带小宇出宫,虽然生活可能会清苦一些,至少,可以远离那污黑的泥淖,权力的中央。 轩辕痕见卓然一言不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四顾之下正巧见云清在门外张望。 之前卓然的一切生活都由紫音安排,云清云澈虽是早就被拨到了阙华殿伺候,却始终没有近身照顾过卓然,此时紫音一走,她二人也有些手足无措。 轩辕痕见云清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冒着热气的两个药碗,便大步走上前,自她手中接过托盘,而后回到卓然身旁。 煎药的宫女也很细心的在一旁注明了哪碗药是卓然的,哪碗是卓宇的,轩辕痕拿着托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二人,真是连身体情况都相似的很,卓然是先天亏损,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都离不开药罐子,收了个义子竟也是个病篓子,真不知该说他父子有缘还是别的什么。 可之后却是心疼,卓然底子不好却还要一直悉心照顾卓宇,真不知过的是怎样的辛苦日子。 “非卿,喝药了。”轩辕痕端过一碗放到卓然面前,毫无例外的看到了卓然紧皱的双眉,果然还是怕吃药。 “都喝了这么多天了,还没习惯?”卓然就是这一点最为可爱,看见药碗便似小姑娘碰见毒蛇猛兽一般,可偏偏逃又逃不掉,强忍着喝完便会像小孩子一般不停地吐着舌头,又怕轩辕痕看见嘲笑还每每躲着他的目光,却不知一切都被轩辕痕偷偷看在眼里。 轩辕痕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卓然赌气一般拿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自然是连累自己的舌头难受的像要抽筋一般。 都是轩辕痕的错,卓然暗自骂道,嘴上却什么也不说,当然主要原因是舌头苦的都没知觉了自然是说不出话来。 一言不发的端过另外一碗药,低头轻声唤醒小宇而后一点一点喂他喝完,卓然已然是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 轩辕痕见他二人相处自然还是泛酸,不过对小宇的敌意已经烟消云散,此时的酸意反倒是像丈夫恼恨儿子一直霸着妻子一般,酸中带着甜。 这阙华殿气氛难得这般温馨,那凌府的新房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浓情蜜意,凌落拥着紫音,一脸傻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已经被自己圈在了怀里,那份满足让凌落喜不自禁。 突然想起白天程予墨送的贺礼,盒子不大却精细至极,足见其中礼物的难得。 从怀中取出那紫玉盒,凌落打开一看,竟是一对暖玉雕成的玉佩,青鸾火凤相拥在一起,拨动中间的机括,那雕件便分作两片,一雌一雄,鸾凤和鸣。 盈盈玉光中,凌落和紫音笑的便如那世上所有幸福的夫妇一般甜蜜。 第五十章 碧落黄泉 一夜很快过去,卓然是被窗外的阵阵鸟鸣声唤醒的。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醒来却是好好地躺在床上,看着一旁小榻上睡的正香的卓宇,卓然不由得笑了。 出宫一次,发生了很多事情,回来竟似心境都不一样了,第一次觉得,这阙华殿并不像原先所觉那般阴冷,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驱散了夜间的寒冷。 也许是小宇重新到了自己身边,卓然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公子醒了?可要用早膳?”云澈原本只是进来看看,却见卓然出乎意料的早早起了身,她与卓然并未接触太多,故而看着眼前的人,她心里有些紧张。 不过这么好看的人,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呢,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后宫那些娘娘们的出尘的美,云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眼前的人就像仙人一般,看着看着不由得红了脸。 卓然见云澈出神,心下不禁有些无奈,对于女人的目光,他很多时候并不能习惯。 “咳咳……去用膳吧。” “哦……” 简单用了些粥点,卓然端着一碗奶粥和小宇的药进了内殿,虽然云清云澈认为这些事应当由她们来做,但因为卓然的坚持,终于还是放弃了。 “小宇,小宇,醒醒喝药了。”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太累了,卓宇睡的很沉,任凭卓然怎么喊也喊不醒,卓然心疼卓宇,原想让他接着睡,可又怕错过了喝药的时候,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将卓宇推醒。 却说卓宇昨日迷迷糊糊,只觉得爹爹又回到了身边,今天清醒过来一看果真卓然便在他身旁,撇了撇嘴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卓然照顾卓宇这么久,只觉得这孩子跟自己不甚亲近,平日里见了自己也经常是冷着个脸,这么些年,竟是头一回见他哭的这么伤心,卓然心下疼惜却又不由得有些高兴,毕竟这孩子难得在自己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 将卓宇揽在怀里,卓然轻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卓宇哭着哭着便有些累了,竟又在卓然怀里睡了过去,卓然诧异之余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摇醒卓宇,将药碗递到他面前,毫不例外的看到了他躲闪的目光。 他二人虽不是亲生父子,在吃药这一点上竟是无比的相似,卓宇昨日精神不济,哄着哄着也就喝下去了,可今天……看着卓宇脸上明显的厌恶的神情,卓然有些无奈却又无比的理解他的感受,这药确实是苦的可以啊! 正苦于不知道怎么劝小宇喝药,便见云清进了内殿,手上同样端着一碗药。 卓然皱了皱眉,想要拒绝却又怕带坏了孩子,终于还是从云清手里接过了碗,云清不止一次从紫音那儿听说卓然喝药的趣事,却见他甚是干脆的接过了药碗,不由万分疑惑。 卓然拿着碗,看着卓宇道:“小宇,这药不喝不行,爹爹陪你一起喝可好。” 卓宇一听这话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以前虽然跟卓然不甚亲近然而心底却异常渴望能得到爹爹的关注,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渴望心里就越是别扭,最后反而对卓然最是冷淡。 这算是卓然第一次跟小宇这么相处,见卓宇猛地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父子俩一起喝了药之后卓宇便又困了,久病的身子显然比别人更容易觉得疲累。 看着卓宇陷入甜之乡,卓然便坐在床边,突然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孩子了,看着卓宇熟睡的样子,卓然有些惊讶,不知道什么时候卓宇已经渐渐长大了,眉眼间也有了丹朱的影子,将来必然也是一个足以令许多女子倾心的俊秀男子。 卓然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卓宇一直不愿意和自己亲近,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忙碌,原想着是为了小宇的药钱打拼,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逃避过去的生活,毕竟只要自己愿意,完全有更好的方法去赚钱。繁重的苦力劳动几乎占走了卓然的全部时间,渐渐便忽略了小宇,卓然惊觉这些年自己错的竟是这么离谱。 小宇要的不过是一个爹爹,他已经失去了母亲,自己对他又不管不顾,他这个年纪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时候,自己却把他丢给了刘家姐弟。 卓然懊恼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真的不负责任,小宇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从来没有注意到,也难怪小宇只愿意依赖刘氏姐弟了。 自责加上胡思乱想,卓然竟看着卓宇发起呆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卓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是凌落紫音二人。 凌落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紫音打扮与以前亦是大不一样,头发已然梳成了发髻,整个人顿时有了少妇的风韵。 “一大早起来便看见德公公坐在中堂,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们又出了什么事呢,一说才知道是你儿子的事情,他倒是要我不用着急,过午再进宫也无所谓,可这毕竟人命关天的事情,再说这阙华殿算是紫音的娘家,我们这也算得上是归宁了。” 凌落一如往常的大大咧咧,一进门便是话语连珠,说个不停,紫音只是笑,见他二人开心,卓然打从心底恭贺他们却又有些嫉妒,这样的一幕他也曾幻想过好多次,然而感情一事,他却始终不顺,现下已是三月底,丹朱忌日将近,卓然的心里也莫名其妙的烦乱。 “真是麻烦你们了。”新婚第二日便打搅凌落无疑让卓然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那倒没什么,先看诊要紧,这是你儿子?”凌落只往床上瞟了一眼眼里便放出光来,“真是可爱,长大了必然也和爹爹一样是个美人。” 眼睛却一直看着紫音,里面满是期待之色,显然是期待紫音能给自己添个孩子,凌落其实非常喜欢小孩子,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要逗弄几下,紫音也知他心思,脸上不由红了一片。 卓然却有些郁闷,说实话,他还是比较希望小宇长大了像凌落他们这般阳刚一点,自己长相略显阴柔,他对此一直颇为介怀。 凌落三指搭上卓宇手腕,少顷便是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又诊了几次,终于认命般罢了手。 “情况很不好,他体内竟是寄生着金蚕蛊母。” 凌落显然比昨日里那帮太医高明许多,一下子便看出症结所在,卓宇表面虽是寒症,实际上却是因为金蚕蛊母吸走了身体里大量的阳气导致阳虚之症,看上去确实是如同中了寒毒一般。 “是碧落黄泉,他母亲当年被人暗害,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卓然咬着牙,吐出几句话,却足以让凌落头疼万分。 “碧落黄泉?!”没想到卓然的养子身上也有这么多的秘密,碧落黄泉,是齐越皇室独有的宫廷秘药,齐越国曾有位君王是药痴,终其一生研究出了许多独门秘药,有治病的灵药、有天下至毒的毒药、当然也有那些让人难以启齿的床底用药。 那君王驾崩之时将几种极有可能为祸人间的药列为禁药,封入皇家的密室,其中便有这碧落黄泉,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虽然碧落黄泉在江湖上不多见,在齐越皇宫确曾泛滥一时,只为那宫妃之间的明争暗斗,有多少人便死在了碧落黄泉之下。 碧落黄泉,根本无药可医。 “真不好办。”凌落很是苦恼,卓宇的情况已然危急,他这般年纪的孩子本就没什么底子可言,这么些年下来,能活着本就是奇迹,这其中卓然自也是功不可没。 “那半蛊已经生根在了他体内,完全拔除是没有可能了,不过或许可以想想办法封住那金蚕蛊母。”只要蛊母不反噬,卓宇以后身体纵使差些,毕竟能保住一条命。 “怎么?你有办法?!”听凌落的语气竟也不像是无从下手的样子,卓然心里不禁有了一点希望。 “幸而是半蛊,若是碧落黄泉,我就真的束手无策了,不过也不能抱太大希望,我可以尝试一下,但并不确保能成功。”碧落黄泉的药理显然远比分开的半蛊半毒要复杂的多。 半毒“夺魂”凌落数年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解开,而后夺魂便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高峰,而金蚕蛊母,凌落曾经也试过用九幽锁魂针将蛊母融合进人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自然便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但那一次他并没有能够成功,那姑娘许是采药的时候遇上了难得一见的野生的蛊母,竟不小心被其侵入体内,施针过后本已好转,然而女子阴气过甚,金蚕蛊母融合初期非常不安稳,那姑娘最后还是死了,不过卓宇是男孩子,轩辕痕的真气又属纯阳,危急关头自能助他保命,故而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卓然见他说的还算是有些把握,心下一时激动,整个人都焕出光彩来。 第五十一章 命数天定 卓然见他说的还算是有些把握,心下一时激动,整个人都焕出光彩来。 “神医真不愧是神医。”轩辕痕初得了这个弟弟,一下朝便匆匆赶过来,进门正巧便听到凌落那番话,心里高兴不已。 “陛下谬赞了,凌落不敢当。”凌落笑了笑,对于自己的长处,他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论医术当今世上比得上医神凌家的少之又少,何况凌落已然明显的超越了族中众人。 “人一有喜事就是不一样,紫音现在这样连朕都快认不出来了。”轩辕痕见卓宇有救,心情也好了许多,不由拿这对新婚夫妇打起趣来。 凌落脸皮本就厚,轩辕痕此话一出他自是笑得开怀,反观紫音俏脸红透,恨不得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卓然见紫音窘态,白了轩辕痕一眼,便对紫音说:“你先出去吧,云清云澈她们估计还想和你好好聊聊呢。” 凌落亦是附和着对紫音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行出去。紫音应了一声,俯身回了个礼便出了门。 凌落见紫音出门,随即拿出身上携带的针囊,取出长短不一的几根,分别刺入了卓宇的几大要穴,道:“金蚕蛊母极是难缠,这个过程必然是免不了疼痛,紫音纯善,我怕她太过心疼。” 闻言卓然心里一紧,竟连紫音都看不得的疼么,不知小宇纤弱的身子又能否承受。轩辕痕见卓然神态有异,心里也大致明白他的想法,不由拍了拍卓然的肩道:“非卿不用这么紧张,凌落自然有把握,小宇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看着轩辕痕脸上的笑容,卓然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有他在一旁分担的缘故吧。 如果两个人没有那样糟糕的开始,卓然相信他和轩辕痕完全可以成为很亲密的朋友,然而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卓然越来越烦乱,越来越纠结,连带着处事也不若以前的冷静。 皱了皱眉,卓然觉得有些疲惫。 “非卿,要不要出去透透气。”轩辕痕见卓然面色,只以为他是心疼卓宇,便想着让他出去走走。 卓然又哪里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卓宇身边,摇了摇头,卓然坐到床头,为卓宇擦去额上渐渐渗出的汗珠。 凌落显然已经一心一意在施针上,对于周围的事情毫无所感,只集中精神于双手上将那一根根银针轻捻着扎进卓宇的身体。 九幽锁魂针施用起来极为耗费心神,再加上金蚕蛊母的剧烈抵抗,凌落额上很快便滴下汗来。 小宇也渐渐开始挣扎起来,显然金蚕蛊母的不断反噬让他连睡着了都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快帮我按住他。”卓宇的反应很激烈,甚至让凌落差点一不小心失了手,大惊之下,凌落赶忙让卓然按住卓宇的身体。 “爹爹,爹爹,救我……好痛……”卓宇意识朦胧间不断重复着卓然的名字,这样的举动让卓然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原来,小宇在昏迷的时候,心底最深处所依赖的人,竟然是自己,卓然鼻子一酸,不由暗骂起自己以往的疏忽。 看到卓然眼眶渐红,轩辕痕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觉得这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情,自己并没有任何立场干预,便将欲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卓然伏在床上,将躺着的卓宇整个揽进怀里。 “小宇,爹爹在这里……不要怕,很快就不疼了……”卓然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下,卓宇奇迹般的不再挣扎,只用上排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像是极力忍着叫喊。 卓然看他牙齿竟渐渐陷进唇里,便急忙欲要启开他牙关,却猝不及防的被咬住了手指,卓然反射般的想缩回手,想了想却还是停下动作,任凭小宇将他手指用力咬住,小孩子力道虽不大,然而身上疼痛太过剧烈,牙关用力之下竟也把那手指咬出了血痕。 轩辕痕见卓然脸上也疼出汗来,心疼不已,忙道:“非卿,这样不行,还是用别的东西替下吧。” 卓然倔强的摇了摇头,十指连心,卓然却宁愿生生忍住那疼,这样,他心里反而踏实一点。 见卓然拒绝的干脆,轩辕痕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看着面前的三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正午早过,云清、云澈期间曾来备膳却被轩辕痕一句话打发了出去,毕竟这种时候,谁都没有心情用膳,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凌落终于舒了一口气,取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汗,而后将那针慢慢撤了出来。 “暂时没什么问题,再看几天,如果金蚕蛊母能顺利融合进小宇身体,那便不用再担心了。” 卓然点了点头,从小宇嘴里抽出惨不忍睹的手指,却被轩辕痕急急抢了过去,凌落见他惨状,便丢过一瓶金疮药,笑道:“不过皮肉伤,陛下无需担心,不过卓然你可真是够倔的,咬成这样,换我早就忍不住了。” 轩辕痕拿出干净帕子,沾水将那伤口清理干净,将药粉均匀撒在卓然指上,而后拿过布条绑的像个粽子般方才停下。 看着卓然哭笑不得的样子,轩辕痕也有些尴尬,“这个……朕包的好像不太好……” 凌落忍不住笑出声来,替卓然解下手上布条,道:“这种伤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深,包着还不如敞着透透气,反而好得快些,陛下是关心则乱。” 看着轩辕痕呆愣住的样子,就连卓然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凌落更是毫无形象可言。 小宇的身体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三人都高兴地很,尤其是卓然,烦扰了他几年的难题一朝得解,这一笑,竟是停都停不下来,看的轩辕痕目瞪口呆。 外间的几人听到内殿笑声,便知昨日里刚进宫的小公子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心里均舒了一口气,虽然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然而长得可爱的孩子本来就招人喜欢,再加上卓宇病的可怜,殿里诸人均是关心得很。 “主子们还未用膳,可要奴婢现在去传膳?”吃饭的时间早过,众人大事一了,饥饿感顿时都涌了上来,见轩辕痕点了点头,云清、云澈便急忙赶往御膳房准备。 但他们都未曾想到,此时的开心显然还是来得太早了。 两日之后,金蚕蛊母突然反噬,小宇一度陷入危急,一众御医无计可施,轩辕痕急召凌落骑马进宫。 凌落纵马飞驰入宫,到了阙华殿,便见小宇命悬一线,症状竟和先前死去的那个女孩子一模一样,凌落脸上顿失血色,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但卓然、轩辕痕包括凌落显然都不是认命之人,凌落稳了稳心绪,向轩辕痕道:“陛下真气至纯至阳,请陛下先为小宇护住心脉。” 轩辕痕点了点头,运起内力让纯阳真气在小宇体内不断周流,小宇不断哆嗦的冰凉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温度,凌落自又是一番忙碌,过了许久小宇苍白的脸方才有了些血色,卓然也略微冷静下来。 “以后要怎么办……”凌落相当苦恼,小宇的症状虽能一时压制下来,但一旦金蚕蛊挣脱禁锢,再要封住可就难了。 “对了,朕母妃生前似乎有些医书,凌落你要不要去看看?”虽然这么说,轩辕痕却并未抱什么希望,毕竟自己的母妃比之凌落似乎还要差上一些,她珍藏的医书也许对凌落根本毫无助益。 凌落点了点头,正与跟着轩辕痕一起去他母妃生前所住的小院,却见轩辕痕突然停下了步子。 “算了,还是朕拿给你吧。”不知道为什么,轩辕痕并不愿意别人踏进那方院子,即使是相熟如凌落也不可以,那方院子承载着轩辕痕所有的过去,是属于他自己的。 凌落在见到轩辕痕脸上突如其来的落寞的时候心里已然理解了轩辕痕的感受,每个人都有那样的一片禁地,轩辕痕如此,卓然如此,他凌落自己亦是如此。 等轩辕痕灰头土脸的捧着一大堆书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凌落从轩辕痕手里无比虔诚的拿过那捧书,奉如至宝般轻放在桌上,凌落很多时候是一个医痴,医书不管珍贵与否对于凌落都是特殊的存在。 埋头翻了许久,凌落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明显,这其中有许多显然便是齐越宫中秘藏的,他不过也只听说过而已。 “陛下的母亲,也真非简单人物。”凌落感叹了一句,从中抽出一本旧的不能再旧、甚至边边角角都有些化为粉齑的书,翻开便是满目茶色,显然是年代久远。 “药痴手札”,那册子的扉页上端端正正的提着四个字,凌落看着眼中都要泛出光来。 “小宇真是命不该绝。”果然是天命如此,那《药痴手札》正是齐越先代君王亲手所记,凌落快速翻了几页,果然看见了“碧落黄泉”四字。 将整篇通读了一遍,凌落愈发的敬服那位先辈,碧落黄泉果真是神妙无比! 卓然也不由感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小宇的祖先似乎也在暗中照料着他呢,放下心头大石,紧绷许久的神经一松,卓然眼前蓦地一黑,等缓过那股晕眩却发现自己已然被轩辕痕拥在怀里。 第五十二章 内里波涛 卓然也不由感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小宇的祖先似乎也在暗中照料着他呢,放下心头大石,紧绷许久的神经一松,卓然眼前蓦地一黑,等缓过那股晕眩却发现自己已然被轩辕痕拥在怀里。 “非卿――要不要紧?”轩辕痕紧张地盯着卓然,生怕他又有什么不舒服。 “没事,估计是这两天休息的不太好。”凌落替卓然号了号脉,便笑着让轩辕痕放宽心。 卓然见自己倚在轩辕痕怀里,大感不适应,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轩辕痕却故意不理会他的抗拒,反而手上一使力,将卓然横抱起放在床上。 “身子还没好就要好好歇息。”说罢,一指点在卓然昏睡穴,卓然连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便陷入了黑甜之乡。 “他心思重,有很多事情宁可憋在心里也不愿说出来,这样的性子可不适合静养。”凌落见卓然睡着了依然紧紧皱着眉,不由感慨道。 轩辕痕颔首表示赞同,“朕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对朕畅所欲言。” 凌落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怀疑,轩辕痕最近虽然有所改变,不似初见时的冰冷,不过对于卓然,他执念过重,不知道这两人还要纠缠多久,能有个好结果固然好,但凌落却更希望卓然能全身而退,轩辕痕的感情很大可能是伤人伤己,卓然已经经不起再受伤害。 “那手札上怎么说?小宇这病症……”轩辕痕并没有注意到凌落的异状,他一门心思放在先前的《药痴手札》上,小宇若能早日好起来,卓然能去了一个最大的心病,他自己也能多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依此书所记载,我已经大概知晓小宇这病要怎么治,不过金蚕蛊母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就不是我能掌握的了,但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知道了碧落黄泉中半蛊半毒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熔炼在一起的,凌落下针便也有了把握,但依记载,金蚕蛊母乃蛊中之王,很有可能会让小宇的身体产生一些异变,至于变成什么样,却是因人而异。 “那倒没什么,只要小宇能活下去,别的都是次要的。” “那倒也是。”二人心里轻松许多,却不知道,这金蚕蛊母对小宇造成的影响,远比他们预计的要更为惊人。 卓然也许是真的累了,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时,一眼便瞧进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里。 那眼眸再怎么漂亮,突然出现在卓然面前还是让他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才见卓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挂着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 “……小宇,你都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卓然见卓宇脸色不复以前的青白,而是有了些血色,欣喜至极,心道小宇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粉嫩。 卓宇点了点头,却还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卓然。 “小宇……怎么了?” “爹爹……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问吧。” “在爹爹眼里,小宇到底是什么?”卓宇别着头躲避着卓然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瞟着卓然,看似面无表情,眼中却满含期待。 卓然被卓宇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顿了一下心下便又了然,笑着将卓宇搂进怀里,道:“小宇当然是爹爹最重要的宝贝!” 卓宇将脑袋埋进卓然怀里蹭了蹭,确定了这便是昨日里紧贴自己的怀抱,安心的靠了上去,高兴却又略带委屈的说道:“我还以为爹爹一直都不喜欢我,所以才总是不在家。”说完,竟哭了起来。 卓然一见小宇掉眼泪,顿时手足无措,只能更加拥紧怀里瘦小的身躯。许久,才叹道:“是爹爹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 饶是如此,卓宇还是哭了许久,像是要把这些年强憋的眼泪一下子都哭出来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卓宇仰起头看着卓然,问道:“那皇帝哥哥和小宇比,爹爹更喜欢哪个?” “……你提他做什么?”听小宇称轩辕痕皇帝哥哥,卓然心里顿时有种怪怪的感觉,却又不知该怎么形容。 “皇帝哥哥说他喜欢爹爹,问我要不要他做另外一个爹爹。” 卓然闻言顿时火起,这个轩辕痕,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跟小宇说这种事情!想要下床找轩辕痕算账,却又眼前一黑倒回了床上。 定了定神,卓然暗骂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之前的火起却消了些许。 “他对你好不好?”想了想卓然还是问出了口,毕竟这关乎小宇以后的日子。 “皇帝哥哥说,阿娘是他娘的妹妹,他是我最亲的哥哥,所以一定会对我好……”小宇虽然聪明,但终究只有五岁,对于人的感情他很难认识清楚,只能重复轩辕痕对他说的话。 卓然听得此言便放下心来,轩辕痕虽然霸道,却还算得上守信用,他既然说了会对小宇好,自己便也不用再担心小宇的将来,但皇宫终究是个冷寂之地,小宇住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然而轩辕痕之后的行为却让卓然大感惊讶,轩辕痕自己童年单薄,便想尽办法哄小宇玩,宫外的有趣物事大批大批的往阙华殿送,卓然看的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叹服轩辕痕的细心,看小宇玩的开心,他之前的担忧也渐渐消失了 既然这样,自己离开皇宫的日子便也不远了。打定主意,卓然对轩辕痕的态度反而缓和了许多,轩辕痕也感觉到了卓然的变化,只以为卓然的心已渐渐向自己打开,心里开心得很,连带上朝的时候也是春风满面,看的一帮大臣心里冷汗直冒,生怕皇帝是在打什么别的心思。 轩辕痕替卓宇挑的玩具多是他自己喜欢的,有时候看的兴起,便也跟着卓宇一起玩,顺便强拉着卓然一道,三人笑笑闹闹,轩辕痕心下感慨三口之家大概便是如此。 但这样悠闲的生活并未过得了几日便被打乱,轩辕痕心里放了卓然,便疏忽了后宫的妃子,这一疏忽,便出了大事。 那一日,德煜匆忙来报玉嫔腹痛,经太医看诊竟是喜脉,但胎儿已有滑落迹象,太医院一群人忙活了半天方才保住了这个孩子,然而玉嫔的身体却折损甚剧。 轩辕痕自从认定了卓然,便没有再想过皇嗣的事情,也有了没有后嗣的心理准备,如今却突传玉嫔有孕,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皇帝亦是常人,谁不想有个孩子来疼爱呢。 轩辕痕心里高兴,竟然难得的去了回清辉殿探了探玉嫔的病,在殿外便看见一众太医还在清辉殿忙碌,轩辕痕鼻中隐隐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晃神间,便见太医院院判向自己施了个大礼,轩辕痕挥挥手示意他平身,却见那老头儿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话要讲。 在大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轩辕痕看向老太医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回陛下,微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这群人总是这样,明明是必然要说出口的话,却还装得犹犹豫豫,轩辕痕神色间有些厌烦。 “是。玉嫔娘娘的身子臣等把过脉,觉得并不只是动了胎气这么简单。” “哦?”轩辕痕闻言不由坐直了身体,看来,这后宫的水果然是表面平静,内里波涛。 “你好好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朕说明白!” 有的事轩辕痕可以放任不管,但轩辕痕也有不会让步的地方,比如说皇嗣,在以前他倒还没什么,甚至没有皇嗣对于他反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自从明了了自己对卓然的心思,他便开始执着于传承,所以他招幸玉嫔,所以他把不小心临幸的宫女收入内宫。 “是。据臣等分析,娘娘胎息不稳是因为这几日吸入了麝香导致的。” “麝香……”轩辕痕心念一动,道:“来啊,把这清辉殿的宫女太监都带来。” 轩辕痕一声令下,未过多久,面前便跪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满布着惊疑和不安。 “清辉殿的香都是谁点的?” “回皇上,是奴婢二人。”应声的是玉嫔的贴身侍女鸿雁二姝,她二人虽算得上明白事理,知道这回怕是出了大事,但当火引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不由的害怕。 “这宫里的熏香都是由内务府统一配给的,你们怎么私换了麝香?”因为麝香伤胎,故而宫中的香料向来没有这一味,但因为麝香有催情之用,常常有宫妃偷偷熏点,轩辕痕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觉得这或许是玉嫔想要争宠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回皇上,清辉殿的香料都是奴婢从管事的公公那儿领的,根本不曾私换过,望皇上明察。” 轩辕痕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通通退下,而后让德煜将后宫的香料通通收上来彻查。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对外声张,毕竟,谋害皇嗣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第五十三章 明争暗斗 轩辕痕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通通退下,而后让德煜将后宫的香料通通收上来彻查。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对外声张,毕竟,谋害皇嗣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后宫的动荡往往影响着朝廷,眼下西荻于边疆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轩辕痕不想朝廷内部再出什么矛盾。 吩咐一众太医日夜不离的在玉嫔身侧照料,轩辕痕心情复杂的离开了清辉殿。 后宫眼看是风平浪静,内部却是波涛汹涌。太医院的诊断并没有出错,玉嫔确实是着了暗害,而始作俑者正是萧淑妃。 “死丫头,让你办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萧淑妃听闻玉嫔有惊无险,心里顿时恼怒至极,揪过身边的侍女紫依便一巴掌将人打翻在地上。 “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紫依不断磕头求情,身体抖若筛糠,心知萧淑妃一怒之下,自己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拖下去,杖二十。”萧淑妃挥了挥手,示意两旁的内侍动手,她也不蠢笨,虽然恨不得杀了这没用的宫女,却也知道此时要是杀了她,只怕以后都不会有人帮自己做事了,倒不如饶她一命,反倒能赚个忠心。 脊杖二十虽不好挨,却死不了人,紫依一听自己性命得保,自是千恩万谢。 萧淑妃喝了口茶,脸上看着平静,实际上却恨不得撕了玉嫔。 “该死的贱人!”玉嫔前两天身子不舒服,便喊了太医院一名医官看诊,可巧那医官和萧淑妃亲近,诊出喜脉,便瞒下玉嫔告诉了萧淑妃。 萧淑妃本就愤恨轩辕痕一心放在阙华殿,现在又惊闻玉嫔怀上龙种,自然是要千方百计堕了那孩子,便让贴身侍婢紫依在分派到各宫的熏香中加了麝香,别人嗅着没事,有身孕的玉嫔却动了胎气,萧淑妃统管后宫,各宫的日常用物也是由她分派,此事由她做来,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太医来的及时,玉嫔竟然好命的逃过一劫。 然而萧淑妃却没有想到,玉嫔之所以命大,完全是因为紫依生性纯善,不愿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又碍于主子威严,不得不动手却只敢加了一小半的料,故而太医才能及时保下胎儿。 直至被侍卫按在地上杖责的时候,紫依还在暗自庆幸自己之前的举动,幸好没有铸下大错,眼下这二十杖打在身上虽然痛的很,但不过是皮肉之苦,若是皇嗣真的流掉,只怕自己必然往后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萧淑妃此时怨恨,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远在蒹葭宫的静昭仪竟也传出喜讯,轩辕痕那一夜翻云覆雨,竟然让她有了身孕,原本注定在冷宫呆一辈子的她便也有了转机。 轩辕痕心下欢喜,再加上对静昭仪本就有愧,便将她晋为静妃,原本不怎么瞧得上眼的玉嫔,也顺势晋为了玉妃。 萧淑妃见状更是分寸大乱,自己和德妃虽然是名义上的六宫之首,可一旦有人诞下龙子,这皇后的位子是怎么也轮不上她来做的。 坐在镜前,萧淑妃看着卸下胭脂水粉后显得有些灰暗的脸,内心惶乱不已,自己明明还是二十不到,芳华正好的年纪,看上去竟是这般苍老、疲惫。 一入宫廷,一年过起来就像十年那么漫长,人前她是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萧淑妃,可每每入夜,看着冷清得寝殿,她竟会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所以她不惜一切想往上爬,想要获得帝王的关注,然而总是事与愿违,萧淑妃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过了许久,萧淑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眸中有些落寞凄苦,更多的却是决然。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族,她都必须成为这宫廷斗争的胜者,掌心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注意力,看着染血的指尖,萧淑妃不由怔了怔,而后将那鲜血一点、一点、一点抹在了自己唇上,看着铜镜中的那一抹鲜艳的红,萧淑妃嘴角渐渐弯了起来,笑的形同鬼魅。 晋了玉妃的玉嫔在后宫头愈发抬得高了,身子刚刚好一点儿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床,领着贴身的宫女太监说是要游御花园,但任谁也知道玉妃不过是想好好的炫耀一把,虽然她头上还有淑妃和德妃,但怀上龙种的玉妃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皇后一般娇宠了。 “哟,这不是德妃姐姐么,怎么,也出来走走么?” “嗯,寝宫里闷得很,便出来散散步。”德妃只穿了便服,带着雪江、雪涧二人打算去阙华殿坐坐,好巧不巧的便遇上了玉妃。 站在清辉殿那一大群人身边,看着身着华服的玉妃,德妃不由暗暗觉得好笑,自己一行三人真是显得寒酸许多,玉妃显然觉得自己已经狠狠地把德妃比了下去,脸上又笑开了几分。 “那德妃姐姐慢走,妹妹也要再往前走着看看,便不打搅了。”说罢,一手扶上腰,玉妃款款离去,似乎是在向德妃炫耀肚子里的孩子一般。 “嗯。”德妃看着渐渐走远的玉妃,忍不住皱眉,脸上也严肃了许多。 “娘娘?”雪江见德妃出神,不由出声提醒。 “哦,咱们走吧。”德妃脸上看着轻松了许多,心里却不由担心,玉妃这么嚣张,萧淑妃能忍得了多久……只怕,玉妃这个孩子未必能安然生下来啊。 到了阙华殿,却见卓然和小宇玩的正开心,德妃心里有些惊讶,大概知道阙华殿又住进了一个人,没想到竟是个孩子。 “德妃娘娘。”卓然远远看到德妃,便向她拱手问了个好,德妃微微一笑算作回礼,注意力却还是放在卓宇那边。 “这是……” “这是犬子卓宇,小宇,快向德妃娘娘问好。”然而卓宇却把整个人都躲进了卓然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有些畏惧地看着德妃。 “卓大哥太客气了,叫我筝儿便好,你与家兄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裴筝此次来阙华殿的心情和上次是截然不同,已经决意要离开皇宫,放下那些争斗的心思,她开始好奇卓然是什么样的人,幼年的记忆很是模糊,但裴筝也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是随意带朋友回家的人,卓然到底有何特别之初,能让这么多人都围着他打转。 “这……”德妃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但卓然又总觉得不太妥当,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道:“没想到筝儿竟也是大气之人。” “不敢当。” “不知你这回来有何见教?”卓然抱起小宇,头偏了偏,示意德妃进屋再聊,小宇大病初愈,身子还有几分虚弱,很快便累极睡了,将睡熟的小宇交给小喜子带回内殿安顿,卓然亲手砌开一壶茶,为德妃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尝尝这茶。” 看出卓然有话要说,德妃便让雪江、雪涧先去外面候着,云清、云澈亦是知趣的退了下去。 “你……做好打算了?”德妃显然明白卓然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嗯。” “不后悔?其实陛下对你真的不一样。”没了家族的压力,德妃倒开始不想卓然离开了,虽然轩辕痕许久没来过紫阳宫,但从家里的传信来看,这一个月来天子真的变化甚大,少了很多东西也多了很多东西。德妃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隐约觉得皇帝只怕对卓然有了特别的感情。 她是一个女人,她憧憬爱情,甚至开始想撮合轩辕痕和卓然,对与轩辕痕,她看得很清楚,看似霸道,却是个无比细腻的人,如果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德妃乐见其成。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不适合我。”皇宫的气氛太压抑,待得久了,卓然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他宁愿早早地逃离此处。 “唉――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会找机会的。”的确,皇宫像个笼子,连自己都想着离开,更何况是自由惯了的卓然呢,德妃见卓然决心已定,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的品饮杯中的茶。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强求,不多言。 “谢谢你,筝儿。” “没什么,倒是那孩子……”裴筝看了看内殿紧闭的门,眼中闪烁着疑惑,“那孩子……长得有几分像陛下。” 卓然闻言一愣,原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卓宇这几日饮食有专人照顾着,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肉,看上去愈发的像轩辕痕。 “你可要当心着点儿……只怕有心人见了这孩子会有加害之心啊……”一个肖似帝王的孩子,又是新近进宫,虽然天子素行检点,但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在外面留有什么风流债,只怕很多人会误会卓宇和轩辕痕的关系。 卓然原先并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听德妃一说,也开始有些担忧。虽然轩辕痕看重卓宇,但宫廷本就是泥淖,卓宇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酒入愁肠 卓然原先并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听德妃一说,也开始有些担忧。虽然轩辕痕看重卓宇,但宫廷本就是泥淖,卓宇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如今你一提起,我真是放不下心,往后小宇在宫里,还要筝儿你多加帮衬啊。” “那是自然,不过只怕我也待不了多久了,陛下现在对裴家比往日好了许多,我也没有必要再把自己锁在这笼子里了。” “……这倒是好事。”卓然笑了笑,裴筝能看透这一切,真是难能可贵,可小宇……又该托付给谁。 “其实你尽可以安心,陛下的能耐远非你所见,他不会让人伤害小宇的,要是不放心,你不如就留在宫里算了。”轩辕痕对卓然的感情裴筝也看得出来,卓然留下未必是坏事。 “你不明白……”裴筝再怎么强势,终究是个女子,三从四德教导出的女子,可他卓然不是,他不需要依附,他要的是广阔的天地。 “罢了罢了,你们的心思,我确实不明白,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你自己也要多小心,最近接二连三的有妃子怀孕,还都封了妃,静妃怎么样我没见过,可那玉妃的性子我是一清二楚的,我怕她找你麻烦,她母凭子贵,到时候要出了事儿,淑妃再添把火,谁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 卓然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自己这些日子,竟从未听说过轩辕痕有了孩子,难怪这些天来的少了。 “怎么了?” “没事……”心里有些说不上的感觉,好像堵了些什么。 “无事便好,我也要走了,你这里我可不敢多待,上回来了一次,我那紫阳宫都差点让陛下给掀了。”德妃说话间便起了身,想起上回轩辕痕在紫阳宫的火气不由苦笑。 “啊?!”德妃一番话没头没脑,听得卓然云里雾里,只能疑惑地看着已经走到大门口的裴筝。 “对了,父亲想见你一回,你要是出了宫有机会的话还是去一趟裴府吧。”虽然不知道父亲裴矩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裴筝还是把话带给了卓然。 “好。”提起裴矩,卓然的印象有点儿模糊,毕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卓然唯一的印象是裴矩对他的态度相当的温和,全然不像平日里裴笛所言那般严肃。 裴筝一走,整个阙华殿便陷入了一片静谧,卓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目毫无焦距地盯着面前的茶碗,显然是在发呆。 轩辕痕的妃子有了孩子的事情让他着实受了番惊吓,第一次发现,他们二人中间原来真的隔了其他人,明知道轩辕痕有妃子,却到此时此刻才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感触。 卓然烦乱地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赶出去,可越是这么做,他心里的惶惑就越是明显,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境已经改变了许多。 “公子在烦恼什么……”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有些突兀,卓然惊得猛一抬头,便见朱雀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 “是你……” “嗯,听说德妃向这边来了,我来看看,公子这样莫非是动摇了?”朱雀心里一直记着卓然的事情,眼下轩辕痕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阙华殿稍微离开了一点儿,要错过这个时机,往后只怕难有机会再让卓然离开。 思虑再三,朱雀还是决定再来阙华殿一回,却意外地看到了德妃来访。 “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你尽管放心。” “如此甚好,过两天是淑妃寿辰,再怎么样陛下也会到场,届时我会和你联络,你和德妃商量好出宫后的打算,我的手伸不到这么长,出去以后还要靠裴将军打点城门才行。” “我知道了。”卓然闷闷地说,但显然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这种异乎寻常的低落,朱雀却敏感的察觉了,不由皱了皱眉,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卓然。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朱雀的目光让卓然难以忍受,总觉得被她这么瞧着,心底深处最不堪的记忆都纷纷涌上了眼前。 卓然没有回头,但身后突然消失的压迫感让他清楚地知道朱雀已经离开了,暗自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明明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但却不像原先想象的那般痛快。 “真是乱七八糟……” 将壶中残茶一口饮尽,卓然起身进了内殿,小喜子尽心尽力地照看着小宇,似乎是真的想把他当弟弟看待。 “你先出去吧。” “是。” 遣走小喜子,卓然坐在榻前,静静盯着熟睡的卓宇,眼中满是痛苦、挣扎和愧疚,但似乎又隐隐藏着一丝决绝。 “爹爹似乎又要失信了……”还记得答应小宇再也不离开的时候的信誓旦旦,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卓然不想辜负卓宇的信任,但他更想不顾一切的离开这个地方,这其中包含着连他自己也体会不到的急切和逃避。 “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自己变了好多,也许……是因为你娘的忌日到了……” 仿佛是在辩白,卓然的语气中有着微妙的虚弱感,就好像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从嘴里说出来的话。 又一次,卓然有了大醉一场的欲望,尽管他发过誓要戒酒,但不可否认,酒这东西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让你及时地逃避现实的一切。 而皇宫之中,多的是琼浆玉液。 当云清、云澈听到卓然的嘱咐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似乎是第一次,卓然主动地想要什么东西,而那东西――竟然是酒。 但云清云澈向来是本分为奴的人,主子的吩咐从来是摆在心里第一位的,纵是惊讶,还是低声道了声“是”,便默默退了出去。 卓然见状心里冒出了一点儿不合时宜的戏谑之意,他不由想到,此情此景若是换了紫音,只怕自己想要一醉解千愁的心思就要破灭了,凌落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苦不堪言啊,但也着实甜蜜得很。 胡思乱想间,云清便利落地将窖藏的女儿红送了上来,卓然也不用酒盅,执起坛子便这么喝了起来,云清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卓然的不对劲,悄悄扯了扯一旁的云澈,云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便和云清一道退了出去。 “主子好像不太对,这么喝酒也不是个事儿,咱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一下?” “也好,要是出了事可就糟了,还是谨慎着点儿。” 两人商量着便匆匆去了御书房,却只遇到了德煜一人,原来轩辕痕早早地处理了政务便去静妃那儿陪着了。 云清、云澈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在阙华殿待的时间长了,就连她们都渐渐忘了后宫其他人的存在,此刻听到不免觉得有些突兀。 “你们先回去伺候着,我这就去找陛下。” 云清、云澈行了礼便回了阙华殿,心里还隐约有些感叹君心难测,原以为皇上对公子一片真心,可一转眼便又去了别人那里。 但她们又哪里知道轩辕痕的心思,玉妃、静妃有了孩子,他虽然高兴,面对卓然却总觉得心虚,不知不觉便不敢再去阙华殿,无处可去之际便想起了那一夜之后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他抛之脑后的小宫女,愧疚再加上对孩子的期待,轩辕痕便往静妃那儿跑得勤快了些。 当德煜匆忙跑到蒹葭宫的时候,轩辕痕也是吃了一惊,卓然是个自持的人,有的时候甚至冷静的过分,不曾想他也有贪图一醉的时候。 轩辕痕的第一感觉是卓然显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他想也不想便抛下说话说了一半的静妃跑了出去,静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便自行收了桌上的茶点,一言不发地回了内殿歇息。 一进殿门,轩辕痕便听到阵阵龙吟之声,显然是剑身灌注内力悍然削破长空,起先是欲冲破头脑的尖锐,慢慢地平缓下来而后成了呜咽之音。 轩辕痕不必去看便知卓然现在心情很不好,剑鸣中带着哀伤和怀念,显然是在思念凭吊着谁,轩辕痕有些失望,德煜最先来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期待卓然是因为自己而借酒浇愁,猜测着也许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卓然会为自己吃一回醋,但现在看来必然不是这么回事。 轩辕痕脑中刹时闪过一个名字,是丹朱,只有她的事才能让卓然失控。 思虑间耳边突然传来“唰――”的一声,便见卓然执剑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一只手上还拿着酒坛,脸颊上也因为不胜酒力而烧上了一片红云。 很漂亮、很诱人……轩辕痕有些心猿意马,但随即又哭笑不得,如果卓然手中的剑不是指着自己的脖子的话相比他会比较享受眼前的美景。 第五十五章 一夜春宵 很漂亮、很诱人……轩辕痕有些心猿意马,但随即又哭笑不得,如果卓然手中的剑不是指着自己的脖子的话相比他会比较享受眼前的美景。 但令轩辕痕意外的是卓然在盯着他看了半晌之后突然丢下了手中的剑,一下子拥了过来,喜欢的人投怀送抱,轩辕痕当然高兴得很,然而卓然口中冒出的话却无疑给他泼了盆冷水。 “丹朱……” “丹朱……” 轩辕痕自登基以来向来是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挫折,心下大是不甘,当下便板起了脸一把推开了卓然。 自从明了了自己的心情,轩辕痕对于卓然向来是极尽温柔,只求能弥补之前对他造成的伤害,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上的。 然而卓然总是一片疏离,虽然不若最开始的冷淡,但对于满腔热情的轩辕痕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轩辕痕心里越发的无措起来,越是无计可施便越是烦躁慌乱,轩辕痕在感情上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手段。 卓然一惊之下醉意也去了些,定了定心神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丹朱,而是这些日子一直扰乱自己心绪的那人,心情有些异样。 “你来做什么?不用陪你的妃子么……”虽然意识还算清醒,卓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平日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话一下子便蹦了出来。 “这……”卓然突如其来的责问轩辕痕也始料不及,原本积攒的火气一下子便被堵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心虚,虽然之前纯属是不敢面对卓然才三天两头跑去静妃那里,但轩辕痕还是有种莫名奇妙的悬空感,生怕卓然怪罪自己。 但转念一想,轩辕痕又有些高兴,卓然问出口的话是不是表示自己在他心里也不是这么毫无地位呢。 “你……在乎?”轩辕痕小心翼翼地问出心底的疑问。 “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心底到底是在乎的,虽然卓然嘴上不承认,然而心中莫名其妙的苦闷无疑是一力证。 轩辕痕听了只道卓然真的不在乎他后宫的那些女人,刚刚扬起的心绪一下子又低落了下来。卓然酒兴正好,见轩辕痕不说话,竟主动邀他共饮。 “陪我喝一杯吧,一醉解千愁……”卓然的话让轩辕痕苦笑不已,借酒浇愁愁更愁,梦醒的时候只怕心里更加低落了,不过也罢,至少醉的时候什么都不必去想,如此一想,便抬手接过卓然递过来的酒坛,仰脖便灌进了半坛子。 “好!”卓然朗笑,而后便学着轩辕痕的样子也喝下了半坛陈年女儿红,二人一来一去,未过多久,面前的酒坛子便一个个东倒西歪,已空了大半。 卓然原先便醉得不轻,现下更是醉眼迷蒙,眼前的人一会儿变成丹朱一会儿变成轩辕痕,直晃得他头晕眼花。 “你到底是谁啊?”轩辕痕万万没有想到喝醉的卓然竟是这个样子,对面坐着的人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真是像足了一个孩子,轩辕痕看着看着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你长得好像丹朱……”卓然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道:“也好像皇帝……”说罢,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仿佛在辨别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明天是丹朱的忌日,丹朱已经死了……那你就是皇帝了?” 轩辕痕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看着卓然,道:“是啊,我是皇帝。” “我……明明不喜欢皇帝……” “可为什么,我会梦到他……” “为什么……想到他后宫佳丽三千,我心里这么难受……” 卓然的话让轩辕痕心里一紧,接踵而来的是让他难以置信的狂喜,轩辕痕丢下酒坛便揽住卓然,在他耳边道:“你对我有感觉的,你分明是喜欢我的。” “是吗?”卓然定定的看着轩辕痕,似乎是想在他眼中找到一个答案,轩辕痕看着卓然水光盈盈的眸子和因为酒醉而泛红的脸颊,而后眼神便挪到了水润的双唇,只觉得那微微张开的双唇在自己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轩辕痕便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卓然。 酒入愁肠,添的反倒是无边的热情,此时的卓然早已经抛却了平日里的冷淡,忠实的遵从了人类最初始的欲望,双手环着轩辕痕的脖子便迎了上去。 一吻竟是销魂! 轩辕痕决计想不到酒醉的卓然竟成了如此直白的人,心下当即乐开了花,他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压抑欲望的人,卓然不断的拒绝早让他腹诽不已,此时此刻,良辰美景,良人在怀,一心喜欢的人又情热如火,他心里自然已经蠢蠢欲动。 在轩辕痕不遗余力的挑逗之下,卓然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看着怀中满脸绯红的人,轩辕痕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半哄半抱地将卓然带进寝殿,轩辕痕一把扯开两人间的障碍便欺身而上,像是宣誓一般在卓然额上印下一吻,而后是脸颊、嘴角、锁骨,那唇蜻蜓点水般轻啄着,渐渐挪到了下腹,随着卓然“唔”的一声叹息出声,轩辕痕便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酒意在两人之间一点一点蒸腾成了热切的欲望,而后氤氲着渐渐浓郁起来,整个内殿似乎都有一股暖意在缓缓流淌。 一瞬间便是春意盎然。 酒不醉人人自醉,轩辕痕觉得这句话真是讲到了点子上,连呼吸之间都带着浓郁酒香的卓然无疑让轩辕痕内心的迫切愈发的深刻了,轩辕痕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像个初识欲念的青涩少年一般,连轻抚着卓然发丝的手都是不断颤抖的。 随着两人渐深的纠缠,轩辕痕不由感叹所谓鱼水之欢当真是让人狂乱到了极致,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经历这般真切的情爱,鸳鸯衾枕、被翻红浪,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止不住的浓情厚意。 阙华殿外,云清轻轻掩上了房门,面上是一片红艳,原想着伺候卓然歇息,却不小心瞥到了那纱帐内的一点春光,殿内若有若无的暖意连徘徊在门口的云澈都有所感觉,惊诧之后便是难免的羞涩。 云清向着一旁的云澈摆了摆手,二人便一道离了大殿。 被掩在门里的,是一夜的喘息和呻吟…… 直到两人累极相拥睡去,一觉便是日上三竿。德煜来唤轩辕痕上朝却怎么也喊不醒熟睡的天子,便也只好作罢。 当轩辕痕捂着有些沉重的脑袋从昏睡中醒来时,卓然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盯着熟睡的人看了半天,轩辕痕脸色很是严肃,连眉头都纠结到了一块儿。 昨晚的事情,原本是你情我愿,却终究不过是借了酒意,清醒之后,二人之间依旧摆着难以逾越的沟壑,春宵一夜,只怕反而将卓然推得更远…… 待卓然醒来,他二人又该何去何从……轩辕痕苦恼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收拾好衣物便替卓然清理了身上情事的痕迹,轩辕痕脸色复杂的离开了阙华殿。 卓然一直睡到了正午时分,努力睁开酸涩的双眼,卓然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想来是宿醉的后遗症,直道勉强撑起酸胀的身体,感觉到下身隐隐的不适,昨夜的记忆才像开闸的河水一般涌到眼前。 “怎么会这样……”卓然醉酒并不会忘事,故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均清晰地浮上心头,想起昨夜的放浪形骸、纵情欢愉,卓然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苍白了几分。 之后,便是急切地想要逃离。 打定了主意,卓然便起身下床,下肢的酸软让他着地时身形不由一晃,卓然咬了咬牙,直到站稳之后,将床前摆着的衣服一丝不苟的穿到了身上,而后,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一夕放纵之所。 出门便见小宇和小喜子一道玩着轩辕痕先前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小宇见卓然出来,便开心的扑了过来,卓然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小宇今儿生辰,可要什么礼物?” 丹朱的忌日,便是小宇的生辰,丹朱耗尽心力诞下了这个孩子,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撒手人寰,每年的这一天,卓然痛彻心扉又要强作笑颜为小宇庆生,这其中的苦涩自然只有他自己知晓。 “今儿竟然是小主子生辰?!那可一定要备些好菜!”小喜子把小宇当弟弟疼,一听卓然说起便激动的跑了出去。 “小宇……如果爹爹要离开一阵子,你会不会怪爹爹?”不愿意再无故消失让小宇难受,卓然拉过小宇的手,温言问道。 “爹爹又要离开小宇了?”卓宇紧紧揪住卓然的袖子,眼中满是紧张和焦急,看着这样的小宇,卓然心里一阵担忧。 “爹爹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 “是皇帝哥哥?”五岁的孩子,直觉却准的可怕,卓宇一语道破卓然的心思,反倒让他大吃了一惊,犹豫着,卓然还是点了点头。 “那……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卓宇眼中闪着希冀的光,卓然只好又点了点头,但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他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到这个地方。 第五十六章 不如归去 “那……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卓宇眼中闪着希冀的光,卓然只好又点了点头,但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他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到这个地方。 听到卓然的保证,卓宇紧紧攥着卓然衣角的手总算了松开了一点。 而此时此刻,轩辕痕却再一次走进了静妃宫里。 “陛下又有什么烦心事?”静宜替轩辕痕泡了一杯茶,柔声问道。 轩辕痕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注满了水的杯子,像是要瞪出个洞来,静宜却知道轩辕痕不过是在发呆,帝王的烦心事原本就比普通人要多上一些,当今天子心里藏着的事情更是多不胜数。 鲜少有人知道,帝王这几日经常来她宫里不过是图个清净,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是寥寥,静宜想及此不由叹了口气,但很快便又释然。 先前半个月的如同冷宫一般的生活早就抹去了她的最后一点儿期待,一个人住在偏僻的蒹葭宫,随侍的两个侍女虽然是平日里相熟的,却偏偏在她封了昭仪之后对她避而远之,其他宫女太监更不可能主动和她这个得罪了淑妃娘娘的人搭话。 没过几天,她便觉得自己连话都快不会说了,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说笑,先前小宫女的自由生活反倒成了奢望,她甚至以为自己将会悄然无声的死在某个黑夜,无人问津。 直到轩辕痕第一次进蒹葭宫,静宜才觉得生活又有了点儿颜色,不是因为对轩辕痕的钦慕,而是轩辕痕的到来给了她久违的自由感。 至少,她现在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旁人也不像之前那般对她敬而远之。 “在想什么?”轩辕痕见静宜脸上竟泛出微笑,不由好奇问道。 “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真是心满意足了。” “哦?你不希望朕对你好一点儿?”静宜眼中的平静明白的表示她并不是抱着以退为进的目的,轩辕痕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不争宠的妃子,还真是少见。 “陛下心中有人,静宜自然也没有理由痴心妄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臣妾便满足了。”说罢,静宜轻抚了抚还未鼓起的小腹,脸上满是温柔之色。 “既然如此,朕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 静宜脸上浮起一抹感激的微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陛下容静宜斗胆问一句,那阙华殿中的人……” “不提也罢。”轩辕痕挥了挥手,显然是不愿提这件事,然而静宜从他眼中不经意透出的闪烁之意和时而闪现的餍足神情便已大致明了了帝王和卓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的茶很好,朕心里舒服多了,朕还有折子要批,先走了。” “恭送陛下。”带轩辕痕离开,静宜方才“扑哧”笑出声,看来皇帝和卓然还有些路要走,不知道这天子能否走得顺畅。 轩辕痕离了蒹葭宫便觉得无处可去,一心想去阙华殿却又怕刺激了卓然,只怕那人现在还在后悔昨日的举动,自己还是不去招惹为妙。 边走边想着卓然此时的样子,轩辕痕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又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阙华殿附近,正要忍不住一脚踏进去,却见德煜满面焦急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主子――有情况!”德煜面色凝重地递过一个竹筒,轩辕痕一见亦是一下子便严肃了起来。 “走,去御书房再细说。” 青龙从边疆急递过来的军情,轩辕痕不敢有丝毫怠慢。 御书房内,轩辕痕指节轻叩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一手支着下巴,显然是在思考什么,桌上摊开的,正是方才从竹筒中取出的帛片。 西荻,有异动。 不露声色,却一点一点向边疆集中着兵力,显然是打着突然发难的如意算盘,轩辕痕暗自庆幸自己早做了安排。 然而,西荻的兵力却还是不容小觑,这一战是势在必行,至于怎么打便是要仔细考虑的问题了,白虎、玄武均在第一时间便到了御书房,而负责皇宫安全的朱雀,自然是如以往一般指挥着月部的一众下属。 而此时的阙华殿,朱雀正在和卓然细说自己的安排,接到卓然传信便匆匆赶来的德妃第一次见到了暗卫中最为强悍的女子,朱雀眼中的凌厉当下便让她起了结交之意,她们在第一时间均感到彼此是一样的人。 “怎么突然要提前到今天晚上?” “西荻有紧急军报,陛下专心政务,必然不会分心这边,这个机会再好不过,”朱雀顿了顿,又道,“而且,暗卫其他两位也都在御书房,整个皇宫都是月部的人我这边也更方便一点。” 德妃了然地点了点头,确实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卓然突然觉得也许老天也赞同他离开皇宫,不然怎么会刚巧在这个时候有了战报,但他心里也很动摇,毕竟国家有难,他却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太不应该。 “那为何要等到天黑?陛下要是晚上过来这边又该如何。” “……小宇生辰,我想尽量多陪他一点。” “也罢,陛下想来今夜不会过来,估计他这一整夜都会留在御书房思索应对之道,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的。” 朱雀如此一说,德妃总算安心了一点,点了点头,她便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开,现在距离天黑也没多久了,她还要将原先的部署略作改动,朱雀亦是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一片阴影之中。 剩下的时间,卓然只静静抱着小宇,卓宇似乎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息,一动不动地窝在卓然怀里。 待到夜幕低垂,卓然终于还是松开了紧紧环抱着小宇的手。 “爹爹一定要回来。”卓宇憋了很久的眼泪最终还是决堤一般地涌了出来,看的卓然一阵心疼。 “小宇……”狠了狠心,卓然将卓宇带回房里让他睡下之后,便趁着夜幕离开了这住了一个月的阙华殿。 一个月,不短不长,短的好像过去的这段日子不过是一个梦,长的又足以刻骨铭心、好像这一生都在里面了。 第二天,阙华殿可谓掀起了轩然大波,云清云澈一大早不见卓然还以为他沉睡未起,便也不去打扰。直到日上三竿,她二人才惊觉有事发生,大惊之下便急匆匆地禀告了轩辕痕。 轩辕痕的怒火自然是可想而知,原以为他二人之间就快得见天明,没想到不过短短半日,卓然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盛怒之下,轩辕痕甚至要仗毙办事不力的云清、云澈及小喜子,但因为卓宇的倔强,终还是作罢。 “爹爹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卓宇振振有词。 “……”轩辕痕面上虽未说什么,心底却是冷哼一声,大是不以为然,卓然消失的毫无预兆,只怕计划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情况让他相信他还会回来,岂非笑谈! 然而怒火过后轩辕痕却也不敢公然派人抓卓然回来,卓然无罪,此乃原因之一,这第二,便是他轩辕痕不想把卓然逼到程予墨身边,轩辕痕甚至不会让程予墨知道卓然离开了皇宫,他也相信只要有一线希望卓然定然不会去寻求程予墨的帮助! 故而,出了阙华殿竟没有人知道这皇宫里少了一个人,在其他人心里,卓然还好好的生活在阙华殿中,不管是记挂他的程予墨,还是妒忌他的萧淑妃、玉妃一众。 边疆情势紧迫,轩辕痕日以继夜地批阅着如山的折子,暗中却丝毫没有放弃过找人。 日子,就在这样的步调中,一点一点过去…… 【第二卷 完】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卷三:江湖老】 【番外】灭蚊记 注:本篇乃作者被蚊子逼疯下的无责任恶搞,可能和今后的故事发展不相符,大家凑活看吧……o(n_n)o~ 夏日炎炎,轩辕痕焦躁的在御书房不停地踱步,即使室内放了冰盆,他还是觉得异常的炎热。 “什么鬼天气,从没见过这么热的夏天!”说罢,轩辕痕“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扇了起来。 一旁的德煜一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眼中却满含笑意,天子分明是想念某人想的烦躁不已、虚火上升,还不停地责怪天气炎热,这夏天分明就和以往一样,那里就热到哪儿去了。 “真是的,拿个鸡毛当令箭,让他出宫查案他还乐不思蜀了!”一想到卓然轩辕痕便是一阵郁结,明明是自己说要给他自由飞翔的空间,他爱干什么变去干什么,现在想来真是自己吃饱了撑的,卓然拿了自己的谕令竟一天到晚把皇宫当客栈了,搞得自己像个弃妇一般独守“空闺”。 “半个月了!半个月不露面!!”轩辕痕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是咬牙切齿。 “决定了,朕要出宫!”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做好决定的轩辕痕选择性的无视了一旁苦着脸的德煜。 “陛下――”直到轩辕痕出了殿门,德煜方才反应过来,发出凄惨的嚎叫。 与此同时,在衙门翻看卷宗的卓然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由纳闷,明明天气还挺热的,怎么突然觉得脊背上有一丝凉意,摇了摇头,卓然继续埋头手中的公务。 “侯爷,洗澡水备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衙门伺候的小厮敲门提醒道。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卓然揉了揉眉心以缓解长时间看案卷而造成的双目的酸痛,而后伸了个懒腰,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向房中走去。 一进门便瞧见一个巨大的木桶,屋内氤氲着水汽,视野也因为雾气的原因而有些模糊不清。 卓然像往常一般褪了衣服跨进浴桶,而后舒舒服服的倚在了桶壁上,虽然此时是盛夏,但泡个热水澡还是让卓然通体舒畅,反倒没了先前的烦闷感,浑身的粘腻一去,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满足的轻哼了一声,卓然竟渐渐在浴桶里睡着了。 轩辕痕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卓然赤身裸体泡在水里睡得格外香甜,白瓷一般细腻的皮肤上偶尔划过几滴水珠,看上去是晶莹剔透,让轩辕痕眼前一亮。 但很快轩辕痕便又有些不满,卓然在外面竟这么毫无防备,这副样子要是叫别人看去了那还得了!! “非卿,醒醒。”轩辕痕轻轻晃着卓然想要唤醒许久不见得爱人,卓然许是真的累了,轩辕痕摇了几下他都没有转醒的迹象,见状轩辕痕哭笑不得,手上的动作却还是不屈不挠的进行着,直到卓然终于睁开了眼睛。 “非卿,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这水都凉了,虽然是夏天,也很容易着凉的!”轩辕痕一把拖起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卓然,替他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卓然的身体向来算不上好,一想到这儿,轩辕痕就止不住愧疚,当初若不是自己,卓然又怎么会落下一身的病根! “唔?轩辕,你怎么来啦?”卓然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半倚在轩辕痕怀里,不由的有些窘迫。 “你还敢说!我让你随意行动你还真就把我撇下半个多月啊!”一提到这个轩辕痕的怨气便一下子就上来了,绷着脸看着卓然,轩辕痕的眼中满是委屈和指责之意。 “这……”卓然看着小孩子一样赌气的轩辕痕,便连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次的案子颇有些难度,他每天都忙到深夜自然便在衙门里歇下了,哪能再跑回宫里去。 轩辕痕见他眼中躲闪之意,一下子便明了了原因所在,不由叹了口气,道:“非卿,你明知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才不让你这么劳累的,可……” 卓然向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听过便算,从来不肯安安静静的待在宫里静养,看着卓然怎么也养不胖的脸颊,轩辕痕一阵心疼。 “轩辕……”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相遇之初轩辕痕可谓要多恶劣有多恶劣,可现在为了自己,他实在是改变了太多太多,这些年他在自己面前连一声“朕”都没称过,实打实的把两个人放到了同等的高度来相处。 “我会注意的……” 听到卓然的保证,轩辕痕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轩辕痕脸上便勾起一抹坏笑,一把将卓然带进怀里,道:“非卿,都这么多天没见了,我好想你……” 卓然明显的感觉到了轩辕痕胯间的变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天才道:“不行,这里是别人的地方……”要是被旁人发现了,轩辕痕的脸该往哪儿搁,要是别人知道天子竟是这么个急色之人,皇家又该有何威严可讲! “非卿!”对于卓然的拒绝,轩辕痕显然是相当不满,卓然一天不在,他便禁欲一天,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堪堪忍受了半个月,可现在心爱的人就在眼前…… 轩辕痕看着怀里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亲了上去,舌头撬开卓然紧闭的唇,诱惑着卓然和自己一同沉醉。 “唔……”卓然渐渐也没了推拒的意思,虽然他嘴上拒绝,可心里一清二楚,他根本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心中对轩辕痕的牵挂,既然皇帝自己都不在意名声了,他又着个什么急呢。 两人吻着吻着身体都开始有些发热,尤其是轩辕痕,身体中的热流不断的叫嚣着想要寻找宣泄的渠道。 “可以吧……”轻咬着卓然的耳垂,轩辕痕轻声在卓然耳边问道,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在卓然耳后的细嫩处,直让他一阵颤栗。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问什么问!卓然不满的剜了轩辕痕一眼,轩辕痕见他动怒,笑容愈发的暧昧不明起来。 卓然身上原先便只着了亵衣,轩辕痕手上一个动作,卓然身上松垮的亵衣便滑到了臂弯处,露出了白皙的胸膛,肌肉均匀的覆在骨骼上,勾画出完美的线条,柔和却又充满了力量美。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遍,轩辕痕却还是为这样的身体着迷,然而当他目光移至卓然胸口时,突然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见轩辕痕突然没了动作,卓然不由问道。 “这是……?”轩辕痕指着卓然胸前一处小红点问道,语气中满是酸味儿。 “哦,这个啊……蚊子咬的。”夏天有几个蚊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卓然心下有些疑惑。 轩辕痕当然知道这是蚊子咬的,但自己的领地被侵入的不痛快还是让他有些酸酸的。 “痒么?” “还好。” 下一瞬间卓然却被轩辕痕毫无预兆的扑倒在床上,随之而来的是轩辕痕不停的噬咬,目的显然是为了让那碍眼的小红点儿消失在自己留下的痕迹之中。 被蚊子咬过的地方本来就有些敏感,再被轩辕痕这么一碰,更是让卓然有些难耐的挣扎起来。 轩辕痕吻着吻着便换了地方,那唇流连过胸口的两点红珠,而后滑到胸腹间,接着又停留在小腹,直到卓然整个上身都印满了自己的痕迹,轩辕痕才将手探进了卓然的亵裤之中。 “唔――”被轩辕痕这么一撩拨,卓然也自然而然的起了兴致,所以当轩辕痕的手顺着股间的沟壑滑入的时候,卓然仅仅是僵硬了一瞬,便又很快的放松了下来。 轩辕痕虽然忍得辛苦,却也顾及卓然的身体耐心的做着开发,况且他明天只怕还要东奔西跑,因而轩辕痕也不敢太过急进以免伤了卓然。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在卓然面前晃了晃,便见卓然预料中的别过了脸,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你!出门还随身带着这个!” 那盒子显然是二人平时欢好用的膏脂,此时得见,自然让卓然面红耳赤、窘迫不已。 “那当然,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打开盒盖沾了两指,轩辕痕便又专心开拓起卓然的身体,直到四根手指能顺畅的出入、卓然也通体泛起红艳的时候,轩辕痕才放心的挺入了他的身体,而后满意的听到了从卓然口中发出的一声满足的叹息。 当两人都到达顶点的时候,卓然已经疲惫的几乎睁不开眼睛,轩辕痕也觉得全身的空虚都变成了满足,而后搂着卓然沉沉睡去。 卓然第二天毫无意外的睡到了日上三竿,却因为轩辕痕之前的小心翼翼而并未有何不适,轩辕痕天未亮便回了宫赶早朝,卓然那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只隐约觉得身边动了一下,而后一个轻吻落在自己额上,而后便又睡了过去,醒来便没见到轩辕痕,不可否认,卓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这一天,大臣们都感觉到了天子的好心情,连带着他们也轻松了起来,愉快的早朝之后,轩辕痕坐在御书房,一边饮茶一边回忆着昨夜的滋味儿,不由笑出了声,却又在想起卓然胸前被蚊子咬的红点之后止住了笑,表情还有些狰狞。 当天下午,京城各处均贴上了灭蚊的告示。 “这个混账!”看着满街的告示和莫名其妙的民众,卓然忍不住骂了出来,他当然知道皇帝亲自下旨是什么意思,这个万年不改的醋坛子!! 第五十七章 新的开局 时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逝去,一晃便已是一个月。 卓然当然没有留在京城,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轩辕痕也不是个蠢人,自己想得到的他没道理不知道,故而他第一个寻找的地方必然是皇城。 京城,天子脚下,皇帝想找一个人,根本是易如反掌,故而卓然并未在京城做任何停留,而是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小县城临风县落了脚,临风县虽小,却处在连通东西的要地,换言之,这里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人停留,所以没有人会留意一个陌生人,另外,人越是杂乱,他的行踪自然就不容易被发现,相对来说要安全许多。 卓然离开皇宫的时候除了一把剑什么也没有拿,就连行路的盘缠也是德妃给预备下早就放在马车里的,不然现在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卓然走进了一旁的客栈,不戴面具不过月余,卓然便已经开始不习惯脸上覆着东西的感觉,一路上总觉得脸上感觉不对,不停地检查是不是面具没有带好。 “客官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哪?”店小二见有客上门,便脸上堆笑的迎了上来。 “帮我准备一间房间还有洗澡的热水,再随便备些清淡的食物送过来。”卓然本来就好清洁,这几日急着赶路,身上脸上早就沾满了灰尘,再加上满身的汗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他自然是难以忍受。 “好嘞,小的这就去理出一间上房。”将手中的布巾搭上肩头,店小二哈了哈腰便要领卓然上楼。 “不必找上房,一般点的即可。”倒也不是怕花钱,自己毕竟算半个“逃犯”,还是不低调、不张扬最好。 “小的知道了,客官请随我来。”可能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小二愣了一下,却还是堆起笑脸带卓然去了一间朴素但相当整齐的房间。 “多谢小二哥。” “哪里哪里。”小二出门顺手替卓然关了门心里却还在纳闷,方才的那位爷虽然风尘仆仆,然而身上的衣服料子是极好的,剪裁也很合体,分明就该是住上房的有钱人才是,摇了摇头,小二心里满是不解的下了楼。 卓然在客栈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门,长时间的窝在客栈显然很引人注目,所以他打算尽快找点事情做,而当卓然走到县衙门口,看到那张大幅的告示时,他不由露出了微笑。 临风县县衙招捕快,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好的躲藏便是不躲藏,并未作何犹豫,卓然一把撕下告示,昂首走进了县衙大门。 当天下午,卓然便成了临风县的新捕头,一个月后,临风县人人都喜欢上了性情温和、做事却是雷厉风行的卓然。 “卓大哥,我娘要我送给你的鸡蛋。”隔壁老赵家的老幺小虎拎着一个大篮子往卓然门口一放便要跑,却被卓然一把拉住。 “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不行,我娘可要打我的!”赵小虎摆了摆手,死也不肯要卓然塞过来的篮子。 叹了口气,卓然摸出一块碎银子硬是塞进赵小虎怀里,“这个给你,就当我买的,银子你拿去给你娘买的吃的用的。” 赵小虎也是个倔脾气,掏出银子便要换给卓然,却听远处有人喊道:“卓捕头――县里出事儿了,老爷让你赶快过去――” 卓然一听,朝小虎一笑道:“银子赶快收回去,我这儿可有急事呢,耽误了正事当心县老爷打你屁股!” 小虎不过一个孩子,一下子便被吓住了,拿着银子便窜了回去,卓然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剑便出了门。 卓然走了一个月,轩辕痕的情绪也阴沉了一个月。 自卓然离开之后,轩辕痕再没进过阙华殿一步。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独自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春残花落、夏意渐起。 宫里人均道阙华殿的主子终于失宠,也有人感叹男人毕竟不如女人香软,帝王的兴趣果然长不了,却不知阙华殿早就少了一个人。 一众妃子,只有德妃、静妃二人知道帝王并非是忘了情,只不过满心怨愤却又止不住心底的想念,只好再不踏足卓然住过的地方,因为有的东西,一旦触发便是潮水般涌过的激烈。 德妃看着专心批阅折子的轩辕痕,眼中透出一丝复杂,人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却没料想轩辕痕动情的时候会这么执着。 一个月来,轩辕痕每日不是到自己这紫阳宫便是去静妃的蒹葭宫,白天偶尔还会去玉妃那儿瞧瞧,让其他妃子尤其是萧淑妃恨得咬牙切齿,看着自己的目光也从以前的挑衅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恶毒和妒忌。 想及此,德妃不由长叹一口气,自己这白眼遭的真是冤枉不已,轩辕痕每次来不过是带着一摞折子,有时候批着批着便在榻上睡了,有时候甚至整夜不眠,哪来什么侍寝宠幸之说,但这话说出去又有谁相信呢! “怎么了?”德妃频频叹气,让轩辕痕也跟着心神不宁,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轩辕痕搁下笔问道。 “没什么……边疆开战,臣妾只是担心家父的安危。” 蛰伏已久的西荻终于忍不住在北疆开战,轩辕痕自然是不甘示弱发兵应战,领兵的正是大将军裴钜,而轩辕痕要处理的政务也随着战争的开始而增加了许多,每日都是批不完的折子、看不完的战报。 “裴老将军没什么事,身体也很好,你也不用太担心。”出征那天轩辕痕曾和裴钜密谈过,轩辕痕之前所料并无偏差,裴钜不过是向往驰骋疆场是的豪情,此番自己重新起用他,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交待,与之相应的便是裴家以后一心拥护天朝皇帝,不再起任何二心。 “对了,你今天去看小宇了?”轩辕痕虽然许久未曾踏足阙华殿,但对小宇还是关心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弟弟,血缘的牵绊总是存在的,故而吩咐德妃、静妃时常去陪着,小宇也懂事,没过几天,两人便都喜欢上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尤其是静妃快要做母亲的人,更是多了一分柔情。 “是,小宇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还缠着人要学剑呢!”德妃想起那个有趣的孩子,不由笑出了声。 “是吗?有精神便好,要学剑改天朕给他找个师傅便是。”轩辕痕闻言也笑了笑,随即又道,“没看出来,你倒也是个疼孩子的人。” “那是小宇招人疼,这孩子没有爹娘在身边竟不哭不闹的……”德妃突觉失言,便赶忙闭上了嘴,看着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的轩辕痕,德妃不由头皮发麻,不由暗骂自己嘴快,哪壶不开提哪壶。 轩辕痕面色变了一变,好不容易恢复如常,却也不像方才那般带着笑意。 “行了,天色不早,你早些歇息去吧。” “是,臣妾告退。”德妃舒了口气,心道逃过一劫,赶忙离了轩辕痕视线,匆匆回了自己寝宫。 德妃并不知道,当夜她走了之后,轩辕痕并未再看折子,反倒是开始神游天外,想得最多的便是卓然。 卓然在宫里的生活,他们两人相处的每一天,以及卓然离开时自己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回避任何和卓然有关的人或东西,包括阙华殿、包括卓宇,有的时候想想也觉得自己亏待了卓宇,虽然他按承诺给了卓宇好的生活,却根本没办法和卓宇相处,他害怕那样的疼痛,所以纵使心里愧疚,他还是不愿多哄哄这个孩子。 德妃回了寝宫亦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原先是打算的好好等到天子对裴家放了心便请求轩辕痕让自己出宫,但临了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每每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咽进了肚里。 “唉……”长长叹了一口气,德妃有些苦闷,也许是因为她在这宫里还有牵挂,也许……她是放心不下卓宇,又或许,她还顾忌着轩辕痕的想法,万一他一口回绝,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拖着拖着,便成了今日的局面。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担心,她对卓宇才更加的疼宠,若是她这辈子都耗在这宫里,卓宇可能是是自己唯一能寄托柔情的对象了。 “唉……” 叹息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长久的萦绕在横梁间,不得消散。 而此时的关雎宫,萧淑妃一个人坐在房里,看着明明暗暗的烛火,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听了宫女这两日的禀报,她才知晓帝王的心思根本还在阙华殿! 虽然人没进去过,可心都丢在那儿了。估计是两人闹了不愉快也说不定,而德妃根本没有侍寝,静妃的身子也不可能伺候皇帝,分明是皇帝想要刺激那人才耍的手段吧! 原以为少了个对手,没想到卓然竟还是个狠角儿,居然能霸着帝王的心那么久! 第五十八章 此情可待 原以为少了个对手,没想到卓然竟还是个狠角儿,居然能霸着帝王的心那么久! 看来,这回非得做些什么了……打定了主意,萧淑妃带着诡异的笑容进了寝居。 第二天刚过晌午,萧淑妃便走了趟清辉殿。 “哟――什么风把淑妃姐姐吹到妹妹这清辉殿来了?”故意让萧淑妃等了一炷香有余,玉妃方才抚着肚子从内殿晃晃悠悠的出来,她的肚子还未显形,此时作出这种动作让人看了反而是更具娱乐效果,但对于萧淑妃,这显然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捏紧拳头压下腾起的怒火,萧淑妃挤出个笑脸道:“妹妹这是哪里话,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来探探方才尽礼数不是。” “姐姐这话说的,真是折杀妹妹了。” “呵呵,咱别再这儿你啊我的了,听说这几日陛下常常到你这儿来坐坐?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来的好福气!分明都被德妃和静妃两人分去了,陛下到我这儿不过说句话边走,连个茶都不喝,却日日在她二人那儿过夜!”提到轩辕痕,玉妃心里的委屈便上来了,虽然天子近来是比以前来的勤,但不过是为了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连一点儿亲密话都没有! “妹妹这话说的,其实那德妃、静妃只怕比妹妹你还要委屈呢,她二人表面上是得宠了,可实际上,陛下的心……可难说得很……” 故意放慢了说话的语气,萧淑妃满意的看到玉妃眼中突然亮起的光,便知鱼儿已经开始咬饵了。 “姐姐的意思是……” “妹妹也知道阙华殿那人,前阵子闹得这么凶,即使妹妹不问世事,也该是听说了的。” “怎么?不是说失宠了么?” “失宠?只怕并非实情,要知道……”萧淑妃刻意凑到玉妃耳边,放低了声音,只看到玉妃脸上的诧异之色愈发的明显了,眼中也渐渐浮起怨恨。 “竟然是这样!没想到陛下――”话未出口便被淑妃捂住了嘴。 “妹妹,隔墙有耳!” 玉妃闻言四顾了一下,并未发现人影,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道:“姐姐周到,这话妹妹不会乱说的。” 鱼儿终于上钩,萧淑妃很是满意的离开了清辉殿。 玉妃狠狠地揪着手绢,咬牙切齿道:“原来……他就是那个‘非卿’!我记住了!!” 那一夜的耻辱玉妃始终铭记在心,毕竟床底之间,帝王呼唤的竟然不是正在承欢的她,这样的羞辱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轻易地忘却,更何况玉妃的小心眼是出了名的。 只怕连萧淑妃自己都没办法感觉到自己竟然挑起了玉妃这么大的怒气。 当天傍晚玉妃便气势汹汹的到了阙华殿门口,却被云清、云澈拦了下来,卓然失踪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晓,况且……还有卓宇的存在。 但云清、云澈不过小小的宫女,又怎么阻得住趾高气昂的玉妃娘娘,玉妃一怒之下几个耳光就甩了出去,她二人双颊便各多了五个手掌印。 小喜子见情况不妙急忙偷偷溜出了阙华殿找德煜报信,一路上便担心晚了要捅出大娄子来。 而这厢尽管云清云澈死命拦着,玉妃半个身子也已经进了大门,眼看便要跑进殿内,突然从屋顶上飘下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纱衣里的蒙面女子,正是月部统领朱雀。 “娘娘请回,此处并非娘娘该来的地方。”朱雀一开口,玉妃便觉得一股冷意袭来,不由哆嗦了下身子,嘴上却丝毫不愿意退让。 “你又算哪根葱?!竟敢来管我的事情!” “我的身份只怕还轮不到娘娘过问。”朱雀冷冷一瞥,玉妃便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才好,却又不愿意顺了这帮人的心就此离开,便打定主意在这儿不走了。 朱雀心里叫苦,面上却是越发的冰冷起来,连一旁的云清、云澈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其实朱雀也不敢真的对玉妃怎么样,要是伤了龙子可不是小事! “你们在干什么?!”直到轩辕痕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几人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行礼问安,轩辕痕一挥手示意众人免礼,绷着的脸却让在场诸人心里都抖了一抖。 “怎么?朕一来就无话可说了?刚才的劲儿呢?” 轩辕痕的怒火分明是对着玉妃去的,玉妃再迟钝也感到了自己大难临头,急忙跪下哀声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想来看看卓公子……” “够了!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朕以为上次训斥过德妃之后你们该知道分寸了,看来――”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求陛下看在孩子的份上饶过臣妾这一次,臣妾以后不敢了――” 轩辕痕闻言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铁青着脸让玉妃就这么回去了,玉妃本来就动过一次胎气,要再受什么罚这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轩辕痕终究不敢冒这个险。 听闻此事的萧淑妃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一旁的贴身宫女道:“这封信,你替我交给父亲,其他的无需多说,本宫信里均交代的一清二楚了。” “是。”那宫女将信件小心藏进怀里,便悄悄出了宫。 萧淑妃越想越觉得玉妃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傻还要天真,却又不知道安安分分,看来,这只出头鸟算是选对了。 阙华殿门前,轩辕痕吩咐了几句便让被惊吓住的云清、云澈先行回去歇息,转而看向朱雀道:“跟朕到御书房。” 朱雀知道轩辕痕必然是猜到了什么,也不多言只静静跟在轩辕痕身后。 “说吧。”方一落座,轩辕痕扫了朱雀一眼,丢下两个字便不再看她。 见轩辕痕面上尽是了然之色,朱雀也不作任何辩解,直直跪倒在地。 “属下自作主张,请主子惩罚。” “你竟敢!!朕一直最信任你的忠心,你却唱这么一出!”早就怀疑是朱雀动了手脚,毕竟卓然要想瞒过宫里无处不在的暗卫偷偷溜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因为要对陛下尽忠,属下才敢这么行事,卓公子过多的影响了主子的判断力、决策力,已经成了主子的弱点,朱雀愿以一死来换取主子的重新振作。” “……”轩辕痕也不知该说什么,朱雀的忠诚他一直是相信的,因而即使她做了这件事,他也并无打算给她什么重罚,但朱雀脸上的执着却让轩辕痕一阵不安,若是他最终还是找回了卓然并留他在身边,不知道这个下属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罢了,你先下去吧……”挥了挥手示意朱雀自行告退,轩辕痕把自己的身影藏进了夕阳照进屋里留下的斑驳阴影里。 直到朱雀到了门口,才听到轩辕痕一声叹息。 “你可知道,是他让朕觉得自己真的还是个活着的人……” 朱雀愣了一愣,眼中的果决渐渐开始有了裂痕,难道,自己所做的真的是错的? 关上御书房沉重的大门,朱雀便被一双手一下子拉到了一边。 “小月!你居然……”白虎第一次偷听轩辕痕与人密谈,实在是因为他放不下朱雀,方才若是天子说出什么重罚来,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进去护着朱雀。 “行了,别废话。”朱雀不是不知道白虎的心思,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似乎还存在着一个疙瘩,让她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人。 “小月……你真的明白吗?你对主子的心意。”白虎第一次在人前有了很严肃的样子,这样的他,似乎突然变得可靠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对轩辕痕的迷恋被白虎一语道破,朱雀有些恼羞成怒。 “你确定你对主子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用你管!”一把推开白虎,朱雀一下子便闪上了房顶,消失在白虎的视野内。白虎则是狡黠一笑,一个翻腾便也上了房顶,跟着朱雀的影子到了树林深处。 “我偏要管――”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听见,白虎大吼出声,朱雀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不再和他捉迷藏。 “白羽!!你要做什么?!”大声吼出了白虎的真名,朱雀眼中似要喷火一般。 “小月,你对陛下到底是崇拜、感激还是喜欢,你自己心里肯定明白,你不过是在逃避自己的真实感情,你这样自我催眠到底是害怕什么?!” “我没有逃避!” “你有!你分明对我有感觉!” “白羽你还真是不要脸!” “小月,你分明是喜欢我的,除了我,你跟谁有这么真性情,除了我,谁能让你这么心绪纠结……”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不愿意面对我……” 白虎的嘶吼、白虎的轻言细语渐渐瓦解了朱雀眼中的坚持,像是长久以来支持自己的什么东西断裂了一般,朱雀的肩膀一下子便塌了下来。 长叹一口气,朱雀哑声道:“为什么……因为我是烟花之地出来的……” “那又如何,我原本就知道你的出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怎么会介意这个。” “我介意。” 朱雀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被白虎从后面紧紧拥住。 “给我个机会……至少让我可以追逐在你身后……” 听到白虎略带痛苦的请求,朱雀僵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若不是白虎目光一直放在朱雀身上,只怕会漏看了这小小的动作。 无人的树林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但他们知道,有的东西显然已经不一样了。 第五十九章 血色傀儡(一) 日子越是一天天的过去,皇宫里的气氛便愈发的诡异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紧绷,像一根弦一般越拉越细,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是崩塌和破碎,而后,是彻底的改变。 轩辕痕并没有再找过朱雀,虽然朱雀明目张胆的悖了自己的意思,但轩辕痕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惩罚她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倔强和执着追寻未来的目光。 轩辕痕却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卓然正忙得焦头烂额。 临风县虽只是个小小县城,却不代表出不了大案子。 县太爷于靖的儿子于风无缘无故死在房中,身上没有一点儿伤口,也并无中毒迹象。身下那话却竖的笔直,仵作验下来认为他是死于“马上风”,于县令听闻结果觉得此事大为丢人,便想将儿子无声无息藏了了事,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于风的尸体便从房间里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熬过了最初的丧子之痛,于县令心里突然起了疑惑,自家儿子本已有了几房妻妾,孩子也生了几个,又不是初识欲望的小毛头,没道理死在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上。这儿子虽说不是特别乖巧,但也不是乱来的人,况且,那晚上他根本没到妻妾房里过夜,又没见他带什么人回家,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但于县令亦是个好脸面的人,儿子死的毕竟不光彩,大肆调查的话他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便悄悄吩咐了卓然暗中查访。 卓然原先也没怎么太当回事,只觉得也许是于县令难以接受儿子的死,想要求个明白,自己只要找到当夜与于风过夜的女子便算是交了差。 不曾想,这一查竟真查出大事来了。 由于临风县人来人往,且大多是外地来谋生的人,故而有些无亲无故、来历不明的人死了也没有人收尸,更没人报案什么的,大多是一张草席裹了丢进乱葬岗,时间长了也没人当回事。 但卓然这一调查,到处一问,才发现不仅仅是于风,临风县近来竟有不少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样子和于风几乎一摸一样,因为死者位置比较分散,因而并没有人发现什么问题。 卓然心里渐渐开始涌起不安,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这里面显然有什么隐情。 发现几例死者之后,卓然连饭都顾不上吃便赶到了城西的乱葬岗。 不同于城内的繁华喧闹,刚出西城门未有多远,一股浓郁、阴沉的死气便迎面而来,连风里都带着尸体腐败后的臭味,直熏得卓然一阵作呕。 强行压下心里的烦闷感,卓然打起精神从一旁的小路走了进去,随处可见的乱坟和横七竖八的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吸引着秃鹫、乌鸦在半空低低盘旋,觊觎着眼前的美食。 卓然一走近,那些鸟儿便扑楞楞的飞走了,一时间,整个墓地静的可怕。 卓然按送葬人所言找到了放置尸体的地方,便见那处只有一张破碎的席子,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扯开一般,而原先裹于其中的尸体亦是不翼而飞。 尸体显然不是被野狗或是别的什么动物吃掉了,因为那摊开的草席上没有一丁点儿血渍,周围也找不到碎骨,显然,因为什么未知的原因,尸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卓然不由打了个冷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处静得可怕,就连平时有的隐藏在暗处的野狗喉中发出的“呼噜”声也丝毫没有听到。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 卓然加快了动作,将其他几处也一一检查了,尸体毫无例外的消失了,留下了几处相似的现场。 卓然脸色愈发的凝重起来,看来,事情并不像原先所想那般简单,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一点一点的罩了下来。 接近傍晚的时候,卓然回到了县衙,看着一脸严肃的卓然,于县令心中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今天也是碰巧听人说有人的死相和公子一摸一样,便留心问了问,才知道最近县里死了不少人,且尸体均是毫无伤痕,而且……”说到此,卓然有些尴尬,男人的密处,说出来总有些奇怪,但于县令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都是做过死的迹象?” “对。”卓然想了想,又道,“依属下之见,这其中必有大文章,只怕有谁在预谋些什么,属下想深入调查此事。” “嗯。”毕竟自己的儿子亦牵涉其中,于县令也想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极有可能事关朝廷社稷,他也决不能忽略一丝异状。 “不过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是,属下知道了。”卓然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便要退下,却见于县令有些心不在焉,眼中还带着些哀伤和茫然,卓然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虽然于县令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于风的死,对他的打击绝对是大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卓然轻轻关上于靖的房门,回头便看到西方天空的漫天红霞,心思也不由飘到了相距并不远的皇宫。 “不知小宇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知皇帝现在又是什么心情,这样的想法刚要说出口卓然便紧紧抿住了嘴,生怕那话忍不住便从嘴里飞了出来。 至少现在,他还不愿面对与轩辕痕的感情,但他心里也清楚,那个倔强而又像孩子一般的帝王早已刻在了自己的生命了,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的了的。 “唉……” “哎?卓捕头,你怎么在这儿?”来人是自己平日的搭档连弈城,卓然与他平日相处下来,觉得他算得上是个有点憨直的好人,因而尽管卓然平时尽量避免与人有什么交集,但两人关系还不错。 “哦,于县令有事找我。” “这样啊,哎,你吃饭了么?”连弈城一手欲搭上卓然肩膀,却被卓然一个转身正好避开,见自己无意识中的动作,卓然不由苦笑,和轩辕痕的纠结竟让他有意的回避起和男人的接触,即使隔着衣服,都让他有一种违和感。 “还没,等下一起吃吧,正好有事情和你说。” “怎么,有活儿?”连弈城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虽然他生性憨直,但对于“抓贼”这个职业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 “嗯。”卓然见他整张脸一下子便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失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便一道离开了县衙内院。 卓然并没有注意到,于县令从窗口看着他二人离开,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日之所以这么爽快的录了卓然,第一是因为县衙确实是缺人,第二是见卓然还有一些本事,但一段时间过后,于县令才发觉卓然这人并不像原先所想那般是个落魄江湖客,他身上显然带着什么秘密。 卓然是个聪明人,从他平时办事便可见一斑,卓然武功上造诣绝对不低,于县令虽然不懂武功,但看卓然轻轻松松的便能逮住那些让人头疼的犯人,显然是不简单的,但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窝在这么个小县城满足于做一个月俸不足二两的捕快呢。 于县令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便也不多加过问,只是平日里还是会可以留以卓然的举动。 “卓大哥,这回是什么活儿?”刚坐下,连弈城便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就是于风的事儿。”卓然刻意压低了声音,毕竟这小茶棚里人多嘴杂,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打草惊蛇。 “哦?不是说是那个的时候死的么?”于县令的疑惑也仅是对卓然讲过,其他捕快甚至连于风的死因都不知道,连弈城也是听厨房张大婶说的。 “不是。”卓然喝了口茶,便将白天的调查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一旁的连弈城,连弈城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竟有这种事?!” “对,这里面估计牵扯到江湖门派了,查起来难度可不小。”这样大范围的死人卓然还是第一次遇到,犯人必然不是一个人,极有可能是某个门派在暗中操作。 “为什么尸体都会不见呢……”连弈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人杀了便杀了,要尸体又有何用。 连弈城这么一说,卓然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些事情,似乎,南疆有人会训练尸体作为武器,杀伤力尤其强,而且死尸指甲里带的毒物足以让人瞬间麻痹,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根本杀不死,因为严格的说它们本来就不是活物,除非你能一下子将它全部搅成肉泥,否则…… “怎么了?”连弈城见卓然突然出神,出声问道。 “没什么……在想些事情……”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等?” “对,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受害人出现,我们要做的,便是加紧巡查等待下一次案发。” “既然这样,那我便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看来,这阵子咱们要努力喽!” 二人相视一笑,举起手中的茶杯,“叮”的一声脆响,杯子碰在了一起。 第六十章 血色傀儡(二) 之后的调查并没有原先所想的那般容易,不知道为什么,卓然他们尽管已经百般小心,但犯人似乎还是有所察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听说有哪里死过人。 “似乎还是打草惊蛇了……” 卓然困扰的揪了揪头发,思索应对之法。 “明明行动都很小心,为什么还是出了问题……莫非县衙里有内应?!”一想到这个可能,卓然不由锁紧了眉头,他不想怀疑任何人,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虽然大家还说不上很熟,但可以看得出来,临风县的捕快大多算得上质朴,如果真的有人是内应,那这个人的城府未免太深了…… “看来,不能再这么被动了。”卓然眼神一凛,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一次,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只将一个小竹筒塞进袖里便拿了剑出门。 卓然又一次来到了西郊的乱葬岗,重新回到上次勘察过的几个地方,卓然感觉到了明显的不一样,四周并不像上次那般死寂,隐隐约约可以各种各样的声音,一群野狗正在拖拽着那些明显是新丧的尸体,尖锐的利齿撕开有些泛青的皮肤,大口嚼着有些腐烂的肉。 卓然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这样的场景对于他原本也算是稀松平常,十年前当差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但也许是年纪大了,现在竟有些不能适应。 皱了皱眉头,卓然出声将那群野狗吓走,便将怀中的小竹筒拧开了塞子,一条小青蛇便“唰”地一下探出了脑袋,“嘶嘶”地吐着红信,尖尖的脑袋一看便是被咬上一口便要丧命的毒蛇。 卓然轻轻点了一下小青蛇的脑袋,小青蛇也乖巧的在他手指上蹭了蹭,随后卓然便将那竹筒放在之前的破席附近。 “去吧。”小青蛇闻言便飞快的窜了出去,在那破席子附近“沙沙”的游了一圈,但始终却不愿触碰到席子边缘,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覆在草席上一般。 卓然看着那不时用尾巴点一点席子边缘又飞快缩回来的小蛇,心里有些讶异,这小青蛇看上去有点像普通的竹叶青,但实则不然,它既是蛇又是蛊,是从有着数不清的毒虫的蛊瓮中存活下来的蛊王。 巫蛊之中,蛇蛊本就最为少见,这一条也是卓然好不容易得来的奇物,追踪犯人的时候也帮了他不少忙,如今沾了那草席竟像是见了克星一般,当真是叫人疑惑的很。 “难道……是更厉害的蛊……” 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是有几分可能。 卓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看来,这一回的事情只怕很难善了了,如果真的是人蛊,大幅蔓延的话,可能整个轩辕皇朝都会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到底是什么人要制造这样的杀戮! 卓然掏出怀中的小刀,将那草席小心的裁下一块儿,用布巾包好后收入怀里,而后一声呼哨唤回了小青蛇,正要离开便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咆哮声。 转身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看,正是先前被卓然撵开的野狗,但显然比先前多了很多,几乎将他团团围住,领头的黑色野狗龇着牙,眼中泛出阴冷的绿芒,看上去甚是吓人,卓然见状不由苦笑,看来今天怕是得有一场恶战了。 若这么一大群是地痞流氓什么的,卓然倒不会这么估计,可偏偏是不怕死的野兽,他又不是喜欢见血的人,若是相斗实在是很有挑战性。 想了想,卓然气贯丹田,发出一声清啸,震彻云霄,那群野狗显然被震慑出了,身子也开始一点一点向后退,随时准备逃离这个地方,但那领头的黑色巨犬却不为所动,眼中的光芒看上去甚至更加凌厉了。 “嗷呜――”巨犬一声嚎叫,其他的狗也停止了后退,转而紧盯着卓然,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下一瞬间,那黑色巨犬便张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卓然一侧身,险险避开了攻势,摇了摇头,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声,卓然终于长剑出鞘,直直削向那狗的前肢。 那狗也不躲闪,直直的便撞了上来,原先不过想吓唬一下的剑尖“哧――”地一下便在那狗的腹上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卓然臂上一用力,那狗便被甩到了一旁,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倒了下去,其余的野狗见卓然一剑便宰杀了那黑色巨犬,眼中均露出畏惧之色,他们的世界本就是如此,弱肉强食,为首的被杀了,其余的也再无恋战之心。 卓然抖了抖剑身,将剑上的血渍甩开,却听见后面又有了动静,转身一看卓然不由惊讶的大张了双眼,本以为已死的黑狗竟又遥遥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卓然走来,黑狗原先的绿瞳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部的眼白,像极了一个僵尸。 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僵尸!! 看着黑狗倒地处那破碎的草席,卓然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案子十有八九便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蛊虫在作怪。 黑狗带着血的内脏从腹上的破口处流了出来,它却毫无知觉,它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卓然身上,但它却并无动作,似乎在等着什么信号,蛊尸不过是一件工具,所有行动都是靠操控者的命令,而他们自己是没有意识的。 而这只狗,便成蛊尸纯属意外,因而,这附近应当没有操控者存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卓然正想先行离开,却又突然想到那狗虽已是死物,但寄身其中的蛊虫却是活的,一旦遇到更好的宿主,蛊虫便会放弃原先的宿主,而人显然比狗更适合蛊虫的生长,若是就这么离开,只怕会危及旁人……还是趁早处理要好一些。 打定了主意的卓然重新执剑向那巨犬走去,似乎寄生在那狗尸体内的蛊虫也预感到了危险的存在,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隐约可以看到黑犬皮肤下经脉间有个鼓囔囔的小突起在不停移动,一点一点到了黑犬的脖颈处。 卓然突然觉得,那蛊虫与其说是不安,不如说是兴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虫子在黑犬的经脉里是如何的跳跃,想到这里,卓然不由屏住了呼吸。 而这个时候,那蛊虫的动作突然激烈了起来,似乎要冲破那狗尸脖子上薄薄的一层皮肤,卓然突然明白了,那蛊虫是将自己当作了目标。 而卓然怀中的竹筒此时也开始有了动静,小青蛇不安的撞击着竹筒的塞子,仿佛是想提醒卓然危险的临近,又仿佛是急切的想要逃离那蛊虫的四周。 卓然握紧了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已经薄如蝉翼的一层皮肤,似乎下一瞬间,那蛊虫便会直接破开蛊尸的咽喉袭向自己。 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绷到了极限,卓然将内力凝聚到握剑的右手上,一击挥出的同时,他便听到“咻――”的一声破空之声,黑犬的头便和脖子分离开来,腾出一片血雾,泛着幽蓝色的蛊虫带着一团黑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向卓然。 卓然微微一笑,他方才的动作正是为了引出蛊虫,蛊虫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左手中贯足劲气的匕首“唰”的一下破开了包裹着蛊虫的黑雾,右手也随之而动,剑身带起一股强力,将那幽蓝色的蛊虫搅成了碎片。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但卓然显然并不轻松,身体的亏损让他运气时有些吃力,卓然低头大口喘着气以缓解那种窒息感,随后,他便看到了剑尖上的一抹蓝绿色。 没想到那蛊虫竟是这般至毒之物,仅仅是一滴□便将他的长剑淬上了剧毒,卓然突然有些后怕,若是方才一个不小心,自己或许就成了那些蛊尸中的一员,行尸走肉的存在于这世上,做一个没有意识的工具。 卓然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沾上药粉将剑身擦了一遍,还剑入鞘后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那蛊虫的残骸边,仔细辨认起来。 那蛊虫经过血肉的滋养已经渐渐成型,暗蓝色的外壳,背后伸出两个翅膀,翅上无膜,看上去就像骨架一般骇人。 而这虫身……卓然找了一截枯枝将那虫尸翻看了一下,神色一凛,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蛊虫,竟和金蚕蛊异常的相向,但金蚕蛊不过是噬人而已,却不像这个一般可以用作驯练蛊尸。 看来,又有人将金蚕蛊做了改变,金蚕蛊是蛊中之王,不畏火烧刀砍,如果再将它和其他蛊虫进行培育养出新的蛊虫,往往是极为可怕的品种,若不是今天这只还没有完全成熟,只怕自己的性命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因为成熟之后的蛊虫,仅靠自己的剑是杀不死的。 而擅于养蛊的……卓然仔细回忆了一下,也不过想起苗疆、南疆蛊门、湘西傀儡门以及位处京畿的红袖阁。 第六十一章 血色傀儡(三) 苗人向来是自成一家,想来不会在中原作恶,而蛊门是齐越皇室所创,齐越国与轩辕皇朝向来交好,可疑处也不大,接下来便是傀儡门与红袖阁,红袖阁是近年来才崛起于江湖的,照理说嫌疑很大,但卓然心里却认为红袖阁的真正主子说不定正是轩辕痕,因而剩下的只有湘西傀儡门。 湘西傀儡门这些年行事极为低调,按理说是没理由掺和江湖斗争的,但人皆有欲念,谁也不敢保证傀儡门暗中没有做什么手脚!况且江湖传言傀儡门老门主无故病逝,新接任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他心中亦有可能存有逐鹿江湖之心,年轻人本来就是充满理想和野心的。 而且,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傀儡门十几年前被暗杀的老门主骆天阳和西荻皇室私交甚笃,而傀儡门的新门主……似乎也是姓骆。 如果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再联系上西荻主动发起的战争,卓然心里有了计较……但他更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如果临风县发生的事情真的是为了给西荻的军队提供杀不死的士兵的话,那这场战争的结果就很不乐观了,而且蛊尸一旦失控,整个轩辕皇朝都可能毁于一旦,西荻在做的,分明是逆天的行径! 现在卓然唯一的希望便是傀儡门还仅仅是在试蛊阶段,如果能及时阻止他们的话,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带着满腹心事回到县衙,卓然悄悄去见了于县令,将自己这两日的发现向于靖一一禀明,于靖闻言自然是大惊失色,原以为是个小案子,结果越是往下查,枝蔓便越是纠结缠绕,扯上了江湖、扯上了朝廷、扯上了天下百姓的安危。 于县令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毕竟,从他做上临风县的父母官,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于县令觉得卓然比任何人都更为可靠,按卓然所言,县衙里可能有内奸,但他对卓然却无一丝怀疑,虽然卓然身份不明。 “如今这事牵扯到战场,我们就不能在以静制动了,反而要主动出击,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掉这些蛊尸。” “对。”于县令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儿子如今也是那毒尸中的一员,不由得有些悲从中来,卓然见他脸上神色便明了了他的心思。 “于大人,公子已然仙逝,那些蛊尸不过是行尸走肉,眼下找回于公子尸身将其入土为安才是对他在天之灵的最大安慰。” “你不用提醒我这一点。”于靖惨然一笑,“我不会心软的,到时候也不用留什么尸身了,直接烧了才能免于后患,风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于大人……” “我没事,倒是接下来要靠你一个人辛苦了。”越少人知道,便越多一份成功的可能性,即使于县令不提,卓然也不会让他人知晓自己之后的行动。 之后,卓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怀里包裹得好好的草席碎片拿出来放在桌上,并将小青蛇从竹筒了放了出来。那草席上带着蛊虫的气味儿,卓然打算靠这股气味来寻找那些失踪的尸体。 但小青蛇却怎么也不愿接近那席子碎片,卓然每每把它放到附近它便挣扎着飞速跑开,直到最后卓然动了真怒它才不情愿地用头点了点那草席,记住了上面的气味,随后吐了吐红信,卓然见状便将它小心拿在手里,避开其他人悄悄到了于风生前所住房间,亦是他尸体失踪前停置的地方。 小青蛇突然在他手心里扭动了一下,卓然便知道蛇蛊已经确定了要追踪的对象,便拍了拍小青蛇的脑袋,将它放到了地上。 “去吧。”卓然一声令下,便见那蛇蛊在房里游了几圈,而后便出了门向西而去。 接下来便是等小青蛇的消息了,卓然之后又找到了于风出殡前在他房门口守着的小厮,问道:“你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于公子的房间?” “我轮班的倒没见,不过其他人值夜我就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都有谁轮守了?”听那小厮报出几个名字,卓然便又马不停蹄的到了后院的下人房,在门口便听到几个人的闲聊。 “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居然连尸体都能不见。” “是啊,想想都可怕,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摄了去,你说咱们那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可不是,不过那天晚上我闹肚子,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回茅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出的事,不过我也有请巡夜的捕快大哥帮我看着,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啊。” “唉,不谈了不谈了,想想都觉得可怕,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卓然听他们对话便觉得一阵失望,看来并没有人看到有人将尸体盗走或者尸体“自行”离开,那可真是奇怪了,难道于风这么大个人竟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哎?卓捕头,你在这儿做什么呢?”突然有只手攀住卓然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考,回头便看到连弈城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没什么,想看看于风尸体不见的那天晚上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动静。” “哦?那可有什么收获?” “还没有。你们那儿呢?有没有发现新的死者?” “唉――别提了!”连弈城苦恼的挠了挠头,“就像是一下子销声匿迹了一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罢了罢了,还是好好守着吧,一旦凶手忍不住,他总会有所动作的。” “说的也是。”连弈城笑了笑便拱手告辞,眼底有明显的疲惫,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卓然苦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回到房里,卓然从柜子里又取出一个竹筒,打开又是一条小蛇,不过这条蛇是红色的,和小青蛇是一对雌雄蛊,这条红色的并没有追踪的本领,但却可以很快的找到小青蛇的踪迹。 而后,卓然便由着那小蛇的指引策马到了城西。 出了城门一直向前便路过了先前的乱坟堆,但小蛇并未作停留,反是要卓然接着向前直到到了一处树林小蛇才有些激动的扭动起来,显然是找到了嗅到了小青蛇的气味。 卓然纵身下马,一进树林便是一股阴寒之气,连卓然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这树林里原本就有什么诡异之处。 整个树林静悄悄的,连鸟鸣声也听不到分毫,卓然的神色愈发的凝重了,看来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让生灵畏惧的东西,竟至于鸟兽四散,生灵绝迹。 不由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纹路刻进掌心,虽然疼痛却能让卓然感觉到一丝安心。 突然身后传来几声破空之声,卓然足尖一点,飘开数尺,但依旧没能避开全部的袭击。 “唔――”一支袖箭“哧――”的一声钉入了卓然左腿,护住伤口,卓然一抬头便见前方的树干上钉着三支袖箭,箭尖入木三分,看来是贯足了内劲的。 然后又是“咻咻咻――”数声,卓然腾空而起,险险避过从各个方向射过来的暗器,而后长剑一扫,将它们尽皆打落在地。 谨慎的扫了一眼四周,突然感觉到背后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直觉性的向右躲闪,一折身便见铺天盖地的牛芒针如斜飞的细雨般笼罩过来,一时间竟飘忽的看不清那针的走势,卓然运气横扫,利用内劲使那针雨偏离了方向。 落地之后,卓然左腿一阵抽疼,强忍住疼痛,卓然屏息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皱了皱眉,卓然提气跃上了一旁的树梢,从高处俯瞰整个树林,卓然这才发现竟然有人在树林中布了一个阵法,而自己刚才显然了不小心走错了步子,转而处罚了阵势,导致阵中密布的暗器向自己袭来。 看来,这树林当真是有些古怪。 卓然仔细打量着林中的阵势,回忆自己当年所学,渐渐的,那些杂乱的花木都由点变成了线,而后线套线成了一个巨大的七星阵。 而七星阵的阵眼……卓然算了一算,而后眼光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棵树,设阵的人手法并不是很出色,因而只要离开地面,便是绝对安全的,卓然目测了一下距离,提气一跃,险险落在了那棵树的树枝上,因为左腿受伤,卓然重心有些不稳,左右摇晃了下,卓然终于定住了身形,而后顺着树干缓缓滑下。 暂时避过危险,卓然点了伤口周围的穴位,而后耐着疼将袖箭一下子拔了出来,看到流出的鲜血是正常的红色,终于舒了口气,看来布阵的人并没有狠毒到在暗器上淬毒,从里衣上撕下一片干净的碎布,卓然将伤口紧紧裹住,防止血滴落下来暴露行踪,而后便专注的看着眼前那棵需三人环抱的大树。 第六十二章 血色傀儡(四) 卓然绕树转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便抬手在树身上轻叩了几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枝干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仔细比较了一下几处声音的区别,卓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原来,这棵树竟有一处被人为的掏空了,将掩饰的树皮剥开一块,便看到了至于其中的机括。 “居然内有玄机……”卓然轻轻转动那木齿上连着的把手,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之后,卓然便明显的感觉到了脚下地面传来的震动。 而接下来卓然所见更是让他瞠目结舌,他所站立的地方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很快,地面已经和他的腰侧齐平,而后他在土壁上看到了一个开口,随着地面的下沉,那开口也越变越大,直到卓然眼前出现了一条密道。 卓然惊讶地看着那黑漆漆的密道,不由感慨修建它的人实在是本领非凡,掏出火折子点亮,卓然弯腰走进了那看不见尽头的小道。 愈向前走眼前的路便愈加的开阔起来,墙壁也不再是先前的泥壁而是砌上了一层石头,看上去格外的森冷坚硬,也许是处于地底靠近水脉,石壁上渗着一层水珠,摸上去是满手湿冷,先前的伤口也因为密道的阴湿开始抽痛起来,卓然甚至能感觉到扎在伤口处的布巾已经开始渐渐渗出血来。 这样的地方……到底是做何用途呢……四周的环境使得卓然突然想起了毫无生命迹象的蛊尸,没有半点血色的冰冷身躯以及遍体剧毒造成的令人晕眩的寒意,如果这个洞穴是为了存放那些行尸走肉倒也是颇有感觉…… 卓然不由暗笑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在想些有的没的,若是那蛊尸真的藏在这窟中,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全身而退。若是不巧碰上操控师,自己便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非凡弥雨r音) 走着走着,卓然突然听到一阵呜咽之音,仔细辨认,发现是风透过石壁发出的声音,再加上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的气流的流动,卓然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看来,不知不觉间,地势已经一点一点上升,这个洞穴并不像最开始那般在地底深处,反而是相当靠近地面。 突然,卓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岔道口,左右两条路分别向着不明的地方延伸,像是两个噬人的血盆大口,往里看是漆黑一片而又充满危险。 “到底该走哪一边呢……”卓然唤出那红色的小蛇,便见那蛇的头左右摇晃了几下,而后直直的看向左侧的那条小道,显然是嗅到了小青蛇的气味,卓然顺着小蛇的指引一路走着知道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光线是从洞穴顶上一处小缝透进来的,直对着那道光卓然便发现了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小青蛇,似乎是感觉到了雌蛊的呼唤,小青蛇停顿了一下便向卓然的方向蜿蜒而来。 “就在上面么……”卓然抬头看了一下,发现洞穴顶部是用一块薄石板盖着的,因为石板形状的不规则,外面的阳光便透过缝隙照了进来,而小青蛇显然是因为没有找到上去的通道因而只能在原地打转,洞穴顶部也就一人高多一点,对于成年人来说抬起手臂便能推开那封着入口的石板。 卓然将手中的长剑扣在腰间,而后抬起双臂将那石板推开一条缝,并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确定外面没有别人之后,他便挪开石板而后一个翻身翻了上去。 然而,一落地卓然便傻了眼,小青蛇顺着那房里残留的气味一路寻来还是回到了原地,此处分明就是县衙里于风的房间! 没想到,西郊的树林里竟有着这么一条密道通向县衙,而且出口好巧不巧的正在暴毙而亡的于公子房里。 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于风尸体的不明失踪呢,因为尸体原本就没有出过屋子,而是经由床下的通道直接运了出去,但仔细一想,似乎又有疑点,那蛇蛊当时分明是循着于风尸体的气味一路到了西郊树林的,这么一来,那尸体必然是出过这屋子并且到过那树林的密道才是! 卓然愈发觉得这案子错综复杂,纠结不清,最重要的是根本寻不着突破点,甚至毫无头绪,叹了口气,卓然先回了自己房里将伤口重新包扎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着换下来的袍子上那被袖箭划开的口子,卓然心里有些烦躁。 许是先前失血,卓然此时觉得异常疲惫,连思绪都飘忽起来,只好和衣休息了一会儿,不曾想一睁眼已是临近黄昏,揉了揉因为疲惫有些胀痛的头,卓然决定趁着夜色再探一次那条密道,先前没去的那个方向不知道有什么玄妙。 推门却正好遇到连弈城经过,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黯淡,卓然有些愧疚,这几天县衙的捕快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一直集中精神专注在案子上。 “卓捕头,又出去查案啦?” “嗯。” “你也多休息休息才是。” “别说我了,你们才要多休息。”卓然笑了笑,连弈城眼下都已经有了明显的阴影。 “话是这么说,这紧要关头,哪儿来的时间好好休息,不过这个案子结束,倒是可以轻松一阵子。”连弈城也是呵呵一笑,做捕快的便是这一点不好,有点什么事,便没了休息,连一旬一次的修沐也泡了汤。 “那倒是。” “对了,你身上――” “啊!连捕头,你在这儿啊!于县令找你呢――”连弈城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于靖家仆的声音,连弈城对卓然道了声抱歉,便匆匆随那人离开。 “我身上?我身上怎么了?”连弈城说了一半的话让卓然有些纳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想了想没有答案卓然便也没多想什么,匆匆穿过几条走廊翻进于风的房间。 于风的房间摆设还和先前一样,卓然熟门熟路的将床底那处青石板挪开,石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突兀,卓然连忙更为小心的托起石板,而后纵身越进了地道。 合上石板,吹亮火折子,卓然按之前的记忆很快便到了那处路口,这一次卓然并未带着那一对蛇蛊,因为那两条小蛇显然对那不知名的蛊虫很是害怕,若这处真是存放蛊尸之处,也不知那蛇蛊受惊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万一反噬主人,那可就非常不妙了。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令人窒息的气味让卓然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显然是尸体要腐不腐才会有的味道,腥甜带着说不清的恶臭,直熏得人胃里不停翻滚,卓然勉强用内力压下心里的烦闷,便见眼前竟是一个空穴,再往前已然没了道路。 “怎么会这样……”卓然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既然可以挖密道,那么秘道中再布些什么机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这洞穴中愈发浓郁的臭味显然说明答案就在这附近。 将火折子凑到石壁前,卓然一点一点摸索着,但一圈下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正觉失望的时候,手中的火折子火焰突然动了一下,卓然眼中一下子变亮起了光,看来,这洞穴果然不是完全密闭的。 将手中的火折子举过头顶,看着略向右偏的火苗,卓然向左边那处走去,并不停的用火折子试探着方向,直到在石壁与地面的相交处感觉到了一点气流,方才停下了动作。 卓然不由佩服起建造这密道的人,竟能将机关藏得如此隐蔽,若是不仔细找,外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异状,只会以为这里确实是一条死路,卓然俯下身子,在那接缝处一拖一扯,便见那石壁后有一三寸见方的空间,里面只有一个石把手,卓然用剑鞘在那把手上触碰了几下,确定不会触动什么机关,便伸手拧了几圈,便见小道尽头的石壁渐渐升了起来,一道铁门出现在卓然眼前。 卓然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先前顺着石壁并没有察觉什么问题,那挖空的石壁间加上铁门显然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从外面敲击听声音竟和旁边的墙面几乎没有差别。 铁门上并没有再加锁,卓然一推便打开了,也许是因为常年无人使用,厚重的铁门有些生锈,发出“吱呀――”一声响,在石洞中连绵不绝,听上去竟像是蛰伏已久的怪兽从沉眠中苏醒一般。 一踏进门里,卓然便感觉周围的气温明显下降了,走了未有多远,便看到一排装着铁栅的洞窟,瞄了一眼,卓然不由倒抽一口气,那第一个洞窟之中立着的,分明便是于县令的儿子――于风! 挨个儿查看过来,卓然忍不住感慨,原先调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此时一看,竟有这么多具尸体,均是年轻男子,身体看上去也是相当强壮,用作蛊虫的容器均是再好不过,被蛊虫侵蚀的躯体褪去了亡故之初的青黑,反而是白惨惨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配上尽是眼白的双目,乍一看便似一群从地狱来的幽魂恶鬼。 第六十三章 血色傀儡(五) 直到尽头处的那一间,卓然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十多具蛊尸,算了算数字正要离开,却不经意的抬头向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他突然觉得整个身子都紧绷了。 那最后一间的角落里立着的那个分明是……连弈城!!虽然化作蛊尸的人脸上看不到一点儿血色,但那熟悉的五官卓然又怎么可能认错!! 这么说,现在呆在县衙里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连弈城!卓然突然想起来连弈城先前没有说完的那句话,“你身上……” “你身上有伤……”对!连弈城当时想说的应当是这个,卓然回了县衙包扎了伤口又换了衣服,而且他左腿有宿疾平时走路便不甚方便受了伤相比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卓然浑身一凛,自己受伤的时候连弈城分明就在场,但周围又没有听到呼吸吐纳的声音,那他当时只可能在一个地方,那便是地道之内!! 明白过来的卓然立刻往回走想要去县衙找连弈城,却又发现那通道尽头还有一扇小门,那门刷着朱漆,看上去并不像地道内会有的东西,看来这地道除了县衙、西郊树林之外,还通着第三处地方。 卓然忍不住走上前,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催动内力,立时耳力便灵敏许多,卓然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那门外一片淫声浪语,分明是……妓馆,那声音听来显然是属于妖娆做作的妓女和操着淫邪腔调说着下流话的嫖客,卓然心里不由暗骂挖地道的人不正经。 但想了想却又了然,江湖门派行事,最方便掩人耳目的便是诸如茶楼酒肆、青楼楚馆之类的鱼龙混杂之地,想来这门后的妓院,应当是哪个门派的产业吧。 而且从那些死者死后的症状来看,那蛊虫进入身体的渠道和那欢爱之途应当有些关联,也许,这妓馆也是案子的突破点。 想了想一路走来的情形,卓然心里有了计较,如果没有弄错,这处应当是城西绮碧楼的地下,改天有机会必当做一番探查,而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去寻那连弈城,若在先前,卓然还担心打草惊蛇,但如果此处发生的事情真的是为了帮西荻提供杀不死的士兵以动摇轩辕皇朝的江山的话,便要尽快解决这一案才是! 当卓然回到县衙见连弈城安安稳稳的坐在房里喝茶时,心里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也许是在感慨眼前这人的波澜不惊,若不是自己不经意间看到了真正的连弈城,他也不会想到眼前的人竟是旁人假扮的,实在是太像了,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的语气,最令卓然意外的,是他根本看不出来眼前的人易过容! “卓捕头有事么?还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看着面前憨笑着的人,卓然暗暗攥紧了拳头,真的是太像了,这笑的角度都和真正的连弈城一摸一样! “你到底是谁?!”卓然沉着声问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连弈城。 “……怎么……露馅儿了么……”连弈城脸色变了一变,但令人意外的是,他脸上并不是被戳穿的惊惶,反而是带着莫名其妙的笑。 “你笑什么?”卓然原先已经差不多肯定县衙里的奸细便是眼前这人了,但连弈城这一笑却又让他动摇起来。 “罢了罢了,既然看出来了,我也就不装了。”连弈城笑了笑,走到柜子前面取出一个罐子,用布巾沾了那罐中的液体便在脸上细细擦拭起来,原本古铜色的脸渐渐变得白皙,五官也英挺许多,虽然眉眼间风霜昭示眼前的人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是不可否认,他看上去还是非常的引人注目,卓然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师、师、师父?!”这连弈城竟然是他的师尊云逸假扮的,难怪连自己都看不出易容的痕迹。卓然的易容术本就是云逸一手教出来的,卓然学的时候又不甚在意,故而在这一方面云逸自然是更胜一筹。 “乖徒儿,这么久没见师傅,也不用这么惊讶吧!”云逸一伸手将卓然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又笑道:“啧啧啧,十年不见,小然还是这么漂亮,真让为师嫉妒!” “师父!!”云逸这么一说,卓然大为嗔恼,但毕竟眼前是自己的师尊,除了瞪他一眼卓然也做不了别的。 “好了好了,不恼你了,怎么,看到为师是不是很失望?” 卓然闻言丧气的点了点头,原以为已经接近了真相,没想到竟然是自家师父在捣乱,案子依旧是在原地打转,毫无进展。 “我可不是在跟你捣乱!”一看卓然的眼神,云逸便知道自己的徒弟在想什么,心里有些气愤,自己好不容易正经做回好事,居然一点不被信任! “这案子背后,不是别人,正是这县太爷!” “什么?!”卓然闻言猛地摇了摇头,这实在很难让他相信,再怎么说于风也是于县令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况且于靖眼睛里的悲伤也不是装的出来的。 “你别不相信,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姓连的小子被他们害的!” 云逸脸上难得的严肃让卓然信了三分,云逸见状便开始和他讲起这件事的始末。 “那姓连的小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偶尔有一回看见于县令大晚上的出门,行踪诡异,便忍不住跟了上去,你也知道,连弈城虽然人不笨,有的地方却有点认死理,一有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便忍不住好奇心,偏偏做事又不够小心,刚到西郊就被发现了,于县令哪能放过坏他事情的人,便把那虫子放了出来,一下子便要了这小子的命。” “我记得师父不喜欢管闲事,怎么这回倒热心起来了?” “还不是那傀儡门!”说到这里云逸有些咬牙切齿,傀儡门不过是一个三流门派,但仗着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经常在江湖上使些小手段,害了不少人,这回新门主掌权,年轻人野心勃勃,而且天资聪颖,竟给他琢磨出了这种害人的蛊,有了这东西,傀儡门竟开始觊觎整个江湖,第一个看不顺眼的便是他无极门。 幸而无极门行事低调,那傀儡门一时间摸不着门路,也无计可施,可独孤祁有事出门,竟是联系不上,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故而独孤祁长徒越天齐便千方百计寻回了在外云游的云逸。 “我这一查之下才发现傀儡门的野心,而且这新门主竟是来自西荻,我便知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这傀儡门分明与西荻勾结想窃取山河!” 云逸虽然不爱管闲事,但此次事关天下苍生,傀儡门行的又是逆天之举,无极门最讲求的便是天道轮回,顺其自然,故而他没有道理坐视不理。 “而后我暗中跟着傀儡门的特使便到了这临风县,发现县令于靖也是傀儡门的人,紧接着就碰到了连弈城这事儿。” “那……师父你一直跟在后面也不救他?”连弈城死的无辜,卓然甚为惋惜,回想起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纯朴却又充满着梦想的年轻人,卓然叹了口气。 “我也得来得及出手啊!那三尸蛊太厉害了!”想及此连云逸也有些后怕,那蛊虫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钻进了连弈城体内,刹时间就要了他的命,而后便留在了连弈城的大脑里,慢慢蚕食着直到能完全控制住这具身体,而这个时候,连弈城便成了一具蛊尸。 “三尸蛊?” “对,三尸蛊,那蛊平日里是养在女子身体里吸食阴气的,通过欢爱进到成年男子体内。” 卓然一听云逸提起便想起那地道中的蛊尸一具具皆是健壮的成年男子,看上去煞是可怖,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三尸蛊成长时喜欢待在女人宫物之中吸食阴气,而一旦成熟便会极其渴求男子体内的阳气,而成熟的蛊虫破坏性就极为强大,故而女子往往无事,男子却难免一死,傀儡门便是用女子的身体养蛊,这样的女子便是蛊母,而后便会用这蛊虫来制作蛊尸!” “所以傀儡门在临风县的分坛便是绮碧楼,而那里面的花娘,均是蛊母!” 卓然一听这话便大惊失色,一天之内出入绮碧楼的人根本就是不计其数,那岂不是…… “你先冷静,那蛊虫还未试验成功,所以寻欢客大多无事,反倒是那被找去做实验品的人遭了殃,之前的那些死者也就是这么产生的。” “傀儡门特意找了那些无亲无故的人,让绮碧楼中的蛊母去接近他们,欢好之时女子宫物中的蛊虫便进入了男子体内,这些人均是一夜暴毙,外表毫无异状,丢在野外过几日便成了蛊尸,而后由操控者将其引入密道之中,而于风,便是原先那操控者。” 第六十四章 血色傀儡(六) “什么?!竟然是于风?” “不错,于风看上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可实际上,他怕是比他父亲还要更能接触到傀儡门的核心。” “嗯。”要成为普通蛊尸的操控者,没有十余年在此道上的浸淫都是不可能成功的,更何况是三尸蛊这样的顶级蛊虫,想来于风是自小便加入了傀儡门开始修习这秘术,难怪平日里看上去便这么苍白单薄,所有的心力都拿来和这些死物打交道,任谁都不可能强健到那里去。 “原先我也没有看的太清楚,只觉得袭击连弈城那人背影看着眼熟,后来我扮作他的样子回了县衙看到于风父子惊讶之极的表情,我才确定正是这父子二人狼狈为奸。” “那为何于风自己也中蛊死了?况且那于靖出身恩科,也没什么特殊的背景,发迹以前不过是个穷书生,根本没什么江湖阅历,怎么可能是傀儡门的一员呢?” 卓然当初进了临风县衙,其实也不是这么安心的,因为他并不敢肯定于靖的身份,若他和皇宫有联系,那自己的行踪必然很快便会暴露,故而卓然当时便查阅了所有的档案,确定了于县令的可靠性才安心留在了这里,而且这个案子还是于县令挑头让他们调查的,这并不符合常理,若说欲擒故纵,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这蛊虫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有的时候反噬其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云逸虽然暗中查到了很多东西,但有的地方毕竟是他无法接触到的。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赶快去找于县令吧,这三尸蛊的事情,多拖一天便危险一天。” “不必,我自己来了,你们有什么话便问吧。”二人正要起身出门,大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背光而立的正是县太爷于靖。 “于县令?!” “你们也不用这么称呼了,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于县令,风儿也不是真正的于风。” “什么?!”这回卓然、云逸二人都吃了一惊,因为于靖、于风根本没有易容过的痕迹,云逸基本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易容高手,若他都看不出痕迹,那自然便是本人无疑了,可眼前这人竟说他并非是真正的于靖。 “你们也不用惊讶,这世界上各种各样的蛊虫都可以找到,我和风儿用的便都是这易颜蛊。”于靖说这话时面上虽是笑着的,眼中略带惊恐,卓然一眼看去便知这易颜蛊用在人身上应当是痛苦至极,故而也没有人会轻易的使用这样的手段来改换面貌。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行走过江湖,认识了一些奇人异士,其中便有风儿的师傅,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傀儡门的长老之一,风儿小时候身体不好,我便想着找个人来教他习武,可不曾想他师傅一眼便看上了他对操控蛊虫的天赋,我开始并不想答应,毕竟傀儡门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甚好听,可后来……” “后来……我妻子便暴毙在家中,经此一事我知道了傀儡门的决心,虽然心中悲恸,却无从选择只能妥协,我随风儿一道进了傀儡门做了一个分堂主,而风儿却留在总坛专心修习蛊术,我们父子这些年见过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等风儿再一次回到我身边我便得了一道命令,在无人的山道上截杀了赴任的于靖父子,而后服了易颜蛊便成了现在这样子潜伏了下来。” “其实这个任务原本与我无关,但上面却坚持亲生父子看上去更能以假乱真,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陪在儿子身边,让我欣慰的是风儿并没有因为长久的分离而疏远我,反而对我这个父亲相当的尊敬,我们在这儿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差点儿忘了最初的任务,父慈子孝,我甚至真的以为自己是一方父母官,也扎扎实实的办了几件事情。我也真是开心过了头,以至于后来新门主掌权,风儿将傀儡门的密函递交与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那不是真的。” “那密函……”卓然忍不住插话,于靖所言让他着实懵了一阵子,没想到傀儡门的桩子打得这么深,原先以为不过这两个月的事情,原来这阴谋已经策划了这么多年,傀儡门原先的安分便是假象。 “那密函便是要我父子二人拿活人试蛊。”于靖的声音有些颤抖,卓然暗暗叹了口气,这于靖也是个可怜人,想必当初挣扎了许久吧,但还是不得不按照傀儡门的吩咐去做。 “没想到,我竟连儿子的命都搭了进去……”于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隐约有些晶莹,就像每一个父亲面对儿子的死亡一般的痛苦。 “于风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你们想必也知道,那蛊虫交到我们手中的时候并未完全驯服,因而也许是风儿一时不慎被那蛊虫给袭击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连我也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风儿的死讯的。”于靖的眼中有着无尽的后悔和怨恨,以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连云逸这等没心没肺的人看了都有些动容。 “所以你便要我彻查此事?为的只是将傀儡门的阴谋暴露出来?”卓然灵光一闪,大概猜到了于靖的用意。 “对,我唯一牵挂的儿子也已经丧了命,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知道卓然你来头不一般,所以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盼着你能将那傀儡门一举夷平。” “这……”卓然有些迟疑,傀儡门一案事关重大,必须要让轩辕痕知晓而后才能有所应对,可自己……还没有想好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自然不愿做那传信之人。 “此时关乎天下苍生,以前是我父子二人糊涂,眼下风儿已经得了报应,我也该回头是岸了,那地道中的蛊尸一把火烧了便可,这三尸蛊目前最大的弊端便是耐不得火烧,只要将出入之处都封死,便可付之一炬,临风县这事便也一了百了,今后便仰仗二位了。”于靖说罢便拱手告辞,留下卓然、云逸二人面面相觑,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糟了!于县令怕是要自决!!”卓然突然反应过来,立时便冲了出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于靖仰躺在榻上,嘴角流下一丝黑血,竟是早就服了毒的!摇了摇头,卓然心下感慨,终于这父子二人都没能得什么好结果,这也许便是天罚吧。 挥了挥手让县衙的小厮找人来收殓于靖的尸身,卓然叹息着回到自己房里,便见云逸若有所思。 “小然,只怕这临风县的事还没有了结!” “嗯,虽然于靖没提及,但这临风县必然还有其他的操控者。”卓然目光灼灼的盯着云逸,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解决此事。 于靖突遭丧子之痛,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于风的尸身不可能无缘无故便到了地穴之中,虽然无主的蛊尸有自由行动的能力,但一具行尸走肉要想找到那隐蔽的地道入口再将自己藏进去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人并不知道地道的入口之一便在于风房内!”卓然笃定的说道,他相信蛇蛊的嗅觉,于风的尸身绝对是经由西郊树林入的地道。 “看来……这县衙中有问题的捕快可不止师傅你一个。”卓然一语出口,二人便相视而笑。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吃饭吧,这里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苦了为师的日子,啧啧啧,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生活,没肉没酒的!”云逸对着卓然接连打眼色,卓然便心领神会的与他一道出了门。 当他二人离开院子之时,便有一道人影唰的从房顶上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云逸、卓然眼中均露出一道精光,却还是不动神色的一起出了门。 “我说怎么连弈城竟能死而复生,原来竟是别人易容的……”藏身于黑暗中的人不由的喃喃自语。 “哎?卓大哥,吃饭啊?”一出县衙大门,门口摆摊的豆腐西施便跟他们打起了招呼,这豆腐西施长得,唇红齿白、整个人都水灵灵的,倒也当得起个西施之名,听说是原先卖豆腐的老王的孙女儿,替年迈的爷爷来看着摊子。 “这位捕快大哥是谁啊?怎么平时没见过的?”云逸卸了脸上的妆,身上却还穿着捕快的衣服,这王小姑娘平时没见过这人,便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这是连捕头的朋友,连捕头有事出去了,他来代几天。”卓然笑了笑,便扯起云逸走了开去。 “怎么了?避如蛇蝎一样,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你就这么躲着!”云逸双眼含笑的看着满脸窘迫的卓然,忍不住调侃道。 “这……别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云逸看了看卓然便不再言语,他不知道自己的徒弟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原先的那个少年并不是现在这样的,虽然性情亦是不甚开朗,但眼中却不会时常闪过这些痛苦纠结的神色。 第六十五章 血色傀儡(七) 在卓然四处奔波手上的案子时,轩辕痕的日子过得也不甚清闲,疆场上的每一点细微之处他都要运筹帷幄,朝堂上的每一点动静他都要深思熟虑,轩辕皇朝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此时此刻齿轮链条都已经绷到了极点,收网不慎便会反受其害。 但就在这节骨眼上,后宫就像是故意添乱子一般闹出些事来,偏偏,这回出的还不是小事。 “陛下,陛下,求您为臣妾做主啊――”轩辕痕刚下早朝回到御书房正要稍作歇息便听到玉妃在殿外哭诉,皱了皱眉,轩辕痕有些不悦,这些日子他日夜紧绷着精神操劳政务,昨天又是忙到深夜才睡下,此刻正是疲累到极点甚至有些眩晕感,这些人却在挑在这个时候来烦他,真是不知轻重! “跟她说,有事改天再说,朕现在没空见她!”转身吩咐了侍立一旁的德煜,轩辕痕便专心于眼前的事情,不再理会外面的杂音。 德煜看着这样的轩辕痕,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天子将全副心力放在政务上,许是不愿意更是不敢空出时间来想卓然吧,边关战事虽紧,但还未到关键时刻,轩辕痕完全没必要这么操劳,他现在这种表现分明就是在强行压抑自己负面的情绪,这样强迫自己根本就不是解决之道,若帝王的愤怒有朝一日爆发出来,不知道波及的又会是谁啊! “怎么了?”见德煜愣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轩辕痕不由开口询问。 “没什么……”德煜连忙摆了摆手,轩辕痕周身的低气压自从卓然走了之后便一直没有散过,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不去招惹这怒火中烧却无处可发的帝王比较好。 “没事便出去把那女人打发走!”看着德煜吞吞吐吐的样子,轩辕痕有些来气,好歹德煜了跟着他不少年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自己能不清楚?!德煜的担心、关怀他一点不落的瞧在眼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除却感激却还莫名其妙的腾起一股火气,说话也冲了许多。 “奴才知道了。”德煜无奈之下,唯有按轩辕痕的吩咐先行遣走玉妃,见他出门,轩辕痕放下手中一页未翻的折子,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眼神也愈发的飘忽起来。 这一阵子,他明里虽未有动作,暗中却遣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只想尽快寻到卓然踪迹,但卓然竟像是摸透了自己的性子一般,每次有一点线索自己激动万分的叫人寻过去却又扑了个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暴躁起来,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朝政之上,说来也巧,这段时间的事情多得出奇,再加上他刻意的增加肩上的任务,轩辕痕忙得几乎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想着想着,轩辕痕不由将脸埋进了双掌之中,想借着掌心的温度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点,然而外面愈发嘈杂的声音却让他整个人都开始烦躁起来。 玉妃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在轩辕痕耳中便像是一把锯子不停地锯着他的神经,叽叽喳喳的一直冲进他的脑中,原本头颅中隐约的闷痛也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够了!到底在吵些什么!!”一把拉开御书房的大门,轩辕痕压抑已久的怒火一下子便喷涌而出,直吓得那玉妃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原先的帝王虽然冷漠无情,却也不曾这般震怒过,玉妃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这个时候来闹是不是有些失误。 但有的事情一旦开始,便没了回头的机会,玉妃虽然不谙宫廷斗争,这个道理却还是懂的。故而尽管她心里已经怕到了极点,也只能强挤出几滴眼泪哭道:“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宫里有个宫女突然失踪了,臣妾实在是担心……” 轩辕痕闻言眼神一凛,一下子便回忆起先前玉妃遭人暗害的事情来,虽然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若是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保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作为一个需要皇嗣的帝王,轩辕痕还是很看重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的! “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字,却让在场诸人都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任谁都能感觉到,天子这回的脾气闹得当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回。 “……”玉妃看着这样的轩辕痕,藏在袖中的手也不由握紧了几分,直到那尖利的指甲扎进肉里她的情绪才平静了几分,难道都是因为那个男人?!玉妃暗暗猜测,自从轩辕痕绝步阙华殿,他的心情便再没好过,这坐拥天下的帝王竟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赌了这么久的气!越是这么无端猜测着,玉妃心里怨愤不平的情绪就愈发的高涨起来,针对卓然的怒意也增加了几分,先前萧淑妃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重新浮上了心头。 “哼!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玉妃在心底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卓然,却全然不知这言语所及的对象早就不在宫里了。 玉妃宫里的女婢是在御花园的枯井里找到的,衣衫不整,双目圆睁,下身一片狼藉,全身上下尽是被男人糟蹋后的痕迹。 这样一来,事情便比原先所想要严重了许多,那宫女死状显然不是被人暗害这么简单,任谁看来她死前都是遭遇了非人的待遇,皇宫之中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帝王的,宫里的女子即使是最下等的婢女也都是属于皇帝一个人的,这一来轩辕痕头上分明被扣了一顶绿帽子,虽然轩辕痕和这死去的宫女素不相识,可此事事关后宫秩序和帝王威仪,一来二去的便不得不彻查到底了。 轩辕痕不曾想到的是,随着调查的深入,整个事情的矛头竟一点一点指向了阙华殿。那宫女失踪之时,宫里的侍卫均守在自己岗位之上,如此一来,整个宫里除了轩辕痕便只剩下了一个男人――卓然,而且帝王这些日子并未临幸阙华殿,再加上阙华殿的奴才一个个支支吾吾,说不清主子的那日的行踪,竟有大半人都相信了卓然便是那罪魁祸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未过几天,朝臣便都知道了阙华殿里藏着一个秽乱后宫的男人,轩辕痕看着案头一干大臣的上书,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闹剧一般,若是自己告诉这殿上重臣他们所参的人早就在一个多月前就离了皇宫,不知道他们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这事接着往下查,朕这回还偏要一个答案了!”轩辕痕冷笑不已,看的德煜也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看来帝王这回的火气不小,不过说来也是,哪个皇帝能允许别人在自己眼前耍手段呢,也算这幕后之人倒霉,若是卓然在宫里,那谁也保不了他,可他偏偏离宫月余,此事真是机缘巧合。 帝王动了真怒,底下的人也不敢怠慢,一干太医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遣去一一验了尸体,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大为不乐意,毕竟这仵作的活儿不吉利,原本就是谁也不愿意干的,更何况是自视甚高的太医呢,但一验下来,竟让他们发现了些许猫腻。 那宫女身上的痕迹粗一看是因为死之前暴虐的性事产生的,但仔细一看那淤青的样子又分明是死后被人刻意弄上去的,瞧那力道应当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痕迹留在了死者的身体上,若是单为泄欲,又何必多此一举,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至于留滞体内的阳精,那太医刮了些许下来,光凭嗅觉便知那并不是“真货”,一经查验果真是将鸡蛋清用力打散而后加入水淀粉之后做的“赝品”。 一番细查,一切竟都是他人恶意的陷害。 轩辕痕冷着脸听完太医的判断,面上毫无动静,手中攥着的笔却被他从中间生生捏作两段,看的一旁的太医胆战心惊。 “陛下……”太医呆立在一旁,天子不发话,他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可留着又无事可做,只能惶惶然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轩辕痕,眼中尽是担惊、惶恐,还有一丝迷惑。 “真是翻了天了!!”轩辕痕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摔开手中被捏作两截的毛笔便出了御书房向后宫方向而去,被忽视的太医则是抖着手将自己的东西尽数收拾好,颤颤悠悠的出了御书房,大叹流年不利,怎么尽轮上他来受这天子的满肚子邪火! 轩辕痕却出人意料的去了紫阳宫,正在和侍女弈棋的德妃见轩辕痕抛下政务到了自己这里,不由吓了一跳,手中攥着的棋子一不留神便纷纷落在了棋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德妃心脏一阵不安的跳动。 自从帮卓然离开皇宫,她便一直担心帝王会找上门来,虽然眼下天子对裴家是放了心,可他若是知道私自放走卓然的是自己和他的得力干将朱雀,不知道又会作何反应,然而德妃却不知道轩辕痕早在最初便认定了放走卓然的人是朱雀无疑,反倒是忽略了德妃这边。 “你倒是清闲,宫里出事了也不见你出来管管,好歹是品阶最高的宫妃。”轩辕痕一开口,德妃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看来,天子并非是来找茬的。 “宫里这事儿臣妾倒是知道一些……不过这也不是臣妾能过问的事情。”德妃敛容道,这几天的事情在宫内早就掀起了大浪,就算她近日深居简出,也听说了个大概,但这回的事情早就超过了后宫管辖的范围,却是轮不着她来过问,不知天子之前所言又是何意。 第六十六章 血色傀儡(八) “分明是不知道哪一宫妃子开始不安分了,怎么就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怎么,陛下能想到办法替卓公子脱罪?如若不然,臣妾无处插手。” 此事牵涉到卓然,那便是有悖纲常,朝臣便有权利规劝帝王,后妃却无法过问,而若和卓然无关,那便单纯的是帝王的家务事,由德妃来管自然是无可厚非。 “你放心吧,朕已经让太医验过了,那宫女身上痕迹不一定是男人做出来的。”说到这儿,轩辕痕不免又有些火气上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些人就敢这么放肆,若是自己再弱势一些,岂不是要被人骑到头上去! “哦?!”德妃闻言有些吃惊,看来这回帝王是铁了心要做些什么了。 “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借此机会将这宫里不安分的人拔个干净!但有的东西朕亲自去查未免会打草惊蛇,只能有劳你去做了。” “原来如此,陛下对臣妾倒没有疑心么?”德妃笑了笑,自己原先在轩辕痕眼中也是根刺,眼下倒好,他竟开始信任起自己来了、 “朕也想过了,德妃你并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的人,以往行事,也多是为了裴家,朕以前是错怪了你,此事一了,朕必将满足你一个愿望。”轩辕痕许下此诺原是想给德妃一枚定心丸,也算是给了裴家一个交待,却不曾想此言一出,正中德妃下怀。 “臣妾多谢皇上!”裴筝暗暗一笑,如果此事真能顺利解决,那么自己便可以借着轩辕痕的诺言就此脱出宫闱,不必再将自己的余生活活葬在这巨大的棺木之中。 轩辕痕回了御书房,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堵了那悠悠众口,既然有明确的证据将卓然从这一漩涡中撇开来,那帮臣子自也无话可说,只能偃旗息鼓,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毕竟帝王的心思已经表的这么明白了,天子原本就有意袒护阙华殿那男子,眼下又是证据充足,他们若不识相的再闹未免太过矫情。 但令人意外的是,天子也没有再接着追究此事,竟像是生生止住了那喷薄的怒火一般,后宫平静的像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事一般,一干大臣虽然纳闷,但后宫之事他们自然无权过问,心里却偷偷在猜测许是始作俑者是哪位动不得的娘娘,故而帝王虽然怒火中烧,却还是强行压制了下来。 他们却没有看到轩辕痕嘴角露出的一抹冷笑,残忍而决绝。 德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心里也大概猜测到了此事跟萧淑妃脱不开关系,但萧淑妃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一时之间她竟是无从下手。 “这个女人倒是学聪明了……” 萧淑妃显然没有亲自动手,那么……是谁呢?那宫女是玉妃宫里的,而且按照先前玉妃的一些行事,这一回的事情很可能便是玉妃贼喊捉贼,回想着自己装作不经意从宫女、内侍那儿得来的话,德妃几乎能肯定玉妃便是轩辕痕要的答案,但这玉妃虽然善妒,却断无道理无缘无故的招惹上阙华殿,要知道她腹中怀有龙子,按玉妃的性子原本该是得意至极,又怎么可能突然想起折腾卓然来,必然是有人在她耳边扇了风。 如此一想,德妃便忆起前一阵子萧淑妃似乎去过一回清辉殿,看来,这舌根子可没少嚼…… 看来……这一回的事情虽然是萧淑妃谋划的,但她并未实质参与进去,那么,要找到她的把柄就难了……德妃其实并不想太过为难玉妃,毕竟她也是个可怜人,萧淑妃拿她当枪使,她也蠢到把自己送到风口浪尖。 而此时的清辉殿,玉妃也有些乱了方寸,原本以为自己想的法子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么快就漏了马脚! 其实玉妃原本是想不出这个点子来的,但一日偶尔翻翻架子上的志怪传奇,竟也让她有了意外收获,那似乎是前朝的宫闱秘事,但想来应当也是一段野史,讲的便是前朝某位皇后因为妒忌妃子受宠便想让皇帝将那妃子与人捉奸在床,可偏偏没有男子愿意去行那掉脑袋的勾当,那皇后竟使出毒计将那妃子药倒,而后收买了那妃子宫里的太监用那假造的男物和蛋清在失去意识的女人身上伪造出交欢的痕迹,等皇帝闻讯而来看见的便是那女人衣衫不整的睡倒在榻上,龙颜大怒而后便赐了毒酒。 说来不过是个故事,但在有心人眼里却成了启发,玉妃心里正愁要怎么报复卓然便瞧见了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依葫芦画瓢竟也让她想出了一条计策。 可怜的却是那枉死的宫女,被玉妃下了蒙汗药而后活活掐死,死后还被污了身子,虽然都是些假物,但着实的连死后的尊严都没有了。 但玉妃没想到的是,这轩辕皇朝不是故事里的朝代,轩辕痕也大大有别于那故事里的皇帝,而且最不巧的是她丝毫不占天时,想要陷害的人根本就远在天边! 玉妃一计不成,心里便生了惶恐,毕竟自己手上沾着那死去宫女的血!玉妃没有萧淑妃的背景,故而身边也没有什么贴心人,宫女内侍都是宫里分派的,随她进宫的鸿儿、雁儿又是不愿助她行恶的人。 为了逃开众人耳目,玉妃只能亲自下手,预先让人喝下掺着迷药的汤水,而后借着夜游御花园的名义将那宫女带到枯井旁,药效发作后更是又惊又怕地勒死了她,之后在那宫女身上做下痕迹,整个过程她生怕有人路过,等到终于将那女子丢入枯井,玉妃早就是汗湿重医,甚至小腹都开始有些痉挛着疼起来,那个时候玉妃是真的怕了,若是动了胎气、没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就真的完了。 然而,即使那时玉妃还算走运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动作,之后的日子她却再无安宁,每天夜里她一闭眼眼前便是那惨死的宫女,衣衫凌乱、双目圆睁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愤怒和怨恨,口中甚至喷出火来,而她自己似乎也身处阿鼻地狱,周身满是火舌,玉妃甚至能感觉到那火舔在身上时那股刺痛的感觉!! 第六十七章 血色傀儡(九) 这样的情绪终日缠绕着玉妃,以致她常常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都是绝难忍受的,更何况玉妃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怀孕初期胎息本就不稳,玉妃又是动过胎气的人,这一番折腾,她□便又见了血,这一回甚至比上一回更为严重,惊得鸿儿、雁儿急忙的找来拨给清辉殿的太医,忙活了半天,方才化险为夷,但也仅仅是保住了孩子,玉妃的身子却留下了隐疾,她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甚至可能死在生产上。 “太医,玉妃的状况到底如何?”自从那日轩辕痕见过德妃之后,她对于将来便又有了期冀,连带着人也活泼起来,对于后宫的事情亦是上心的多了,再不像前一阵子那般总是闷在宫里。故而玉妃这事一闹开,她便第一个跑到了清辉殿,毕竟这个孩子不管对于轩辕痕还是整个国家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娘娘这是郁结于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老臣只能开些药调养调养她的身子,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娘娘的情绪若还是这般低落、惊惶,只怕这孩子……”老太医说的含蓄,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摆着的,玉妃若在这般折腾自己,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决计保不住的。 德妃一听这话便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看来这玉妃也不是灭绝天良的人,只怕是日夜都受着良心的谴责才会这个样子吧,但若说她自作自受却也是没有错的。 摇头叹了口气,德妃命雪江将太医送回太医院顺便将玉妃的药拿过来,自己则是坐在床边,看着因为失血和疼痛而面色惨白失去意识的玉妃陷入沉思。 玉妃眼下这状况,显然是再也受不了刺激,因此她陷害卓然的事情断然不能叫轩辕痕知晓,否则这少年天子只怕会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惩罚玉妃,即使只是打入冷宫,以玉妃的心胸和身体状况也绝无可能撑到孩子出世,这样一来,轩辕痕必然是后悔莫及却回天乏术……德妃专注于自己的想法却没有发现玉妃已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德妃姐姐……” 玉妃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全然不同于平日的那种尖细,此时听来德妃竟觉得她亦有几分可怜,不过这也是事实,一入宫廷便是孤寂一生,即使得宠、即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心里也是冷得很,就好像活生生的被挖去了一块,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人也变得不像个人,萧淑妃是这样、玉妃是这样、就连德妃自己也是这样…… “妹妹你还是别动了,好好躺着吧……”将欲起身的玉妃强行按了回去,德妃挤出一个微笑说道。 “姐姐你不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躺着,我这眼睛一闭眼前便是一片鲜红,我怕呀,这样的日子,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姐姐你是聪明人,有的事情我也不瞒你,我这样是活该,是自找的,是我做了亏心事,这一切全是报应、全是报应!!” 玉妃的眼中渐渐有了血丝,看上去竟像是染了血一般,德妃有些诧异她的直白,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己说出口,许是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受尽了梦魇的折磨…… “是我亲手杀了她,虽然她没有流血,但在我看来我全身都好像沾满了她的鲜血,怎么洗也洗不干净那样的血腥味,我的孩子似乎知道了他的母亲是一个恶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不安,他要离开我……” 说着说着,玉妃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便一下子滑了下来,在那不甚漂亮却极为光滑的脸颊上画出一道曲线。 “我没有办法止住自己的怨恨,我离了爹娘进宫,原是期盼得到荣宠,没想到这宫里的生活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我不过是帝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还是不起眼的一个,我又恨又怕,直到陛下临幸了我、直到肚子有了这个孩子,我居然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是不一样的……没想到,皇上却在这个时候看上了一个男人……” “不是宠、不是一时兴起,那是真正的喜欢,我明白皇上眼中的迷恋,因为我也曾用这样的目光追逐过他……这样一来,我们这些女人又还有什么用处,不除了那个男人,我的心就像是被吊在空中一样,怎么也不踏实!” 玉妃身体纤弱,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一时竟有些喘不过起来,只紧紧揪着胸口处大口呼吸着,德妃见状忙替她顺了顺气而后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里。这样的周到让玉妃一时不能适应,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德妃。 德妃脸上挂着笑容,这次的笑却是出自真心,与先前强挤出来的完全不同,玉妃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笑容里的鼓励,又或许是憋在心里的话一下子说了出来,她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了些。 “我先前一直在担心,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担心皇上要我的命,可方才肚子突然疼了起来,我却想通了许多,眼下,即便是立时死了,我也无所谓了。”玉妃话一出口,德妃便觉不对,虽然她话中像是想通了许多东西,但这种放弃一切的想法听上去竟像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妹妹不要这么说,你还有孩子,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德妃边说边牵起玉妃的手搭在她的小腹上,虽然孩子还没显性、也不可能有什么动静,但只要是母亲便能感觉到那种感觉,温柔、幸福,像是心底最柔软的一块突然被触动了一般,那是孩子和母亲最原始的牵绊,轻抚着尚未凸起的小腹,玉妃的脸色渐渐平和起来,脸上也浮起温柔的神情。 “这是……我的孩子……” “是啊,这是你的孩子,你要好好保护他,皇上那里我会去说,你只管安心修息好,照顾好这个孩子。” 德妃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设法将玉妃的事情瞒住轩辕痕,多一天便是一天,玉妃一番话让她唏嘘不已,她甚至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但天子却未必会这么想,毕竟轩辕痕在卓然的事情上往往都过于激动,全然没有平日的冷静自持。 但这一回德妃却大大的低估了轩辕痕,早在玉妃出事那会儿,轩辕痕便得了消息,而太医诊脉后轩辕痕更是第一时间便将他宣到了御书房,一问之下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玉妃郁结在心,心绪及其紧绷,这诸多症状,轩辕痕略一推敲便想起了先前那事儿,自然也就知道了玉妃的心结是什么,她这一病――分明是不打自招! 一怒之下轩辕痕便想到清辉殿找玉妃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以玉妃的胆子和心机还不至于有这种头脑,看来她背后还有着别的黑手,而嫌疑最大人的自然是萧淑妃! 萧家的势力虽然被他无形之中削弱了不少,但总的说来现下还不是动萧家的时候,既然动不了萧家,那萧淑妃自然也只好先在宫里放着,这么一想,轩辕痕便又强迫自己收起了那股杀意,重新坐回了龙案前,毕竟他已经忍了很多年,不在乎再多这几个月的时间! 而此时关雎宫里,萧淑妃一个人坐在寝殿,脸上渐渐露出一个笑容,方才婢女带来的消息实在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之前她没有如意的整死卓然,原本心情是极端的郁结,整张脸阴沉的甚至可以挤出水来,却又要扮出一张无辜的脸来面对宫里的那些人,着实让她不舒服到了极点。 然而今天清辉殿传来的消息却让她的心情好了几分,卓然虽然没怎么样,总算是在玉妃那儿赚回了一笔,玉妃三番两次的大动胎气,只怕过不了多久,她肚子里那个孽种便要被折腾下来了,这样的认知无疑让萧淑妃兴致高了许多,而且无缘无故心情郁结,这分明就是证明了先前的事情跟她脱不开关系,这样一来,别人便不会再联想到自己这边,自己一番努力总算也有所回报。 萧淑妃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讽刺玉妃的蠢笨,玉妃书架上的那些书均是她托爹爹从宫外寻了来再让人悄悄放到清辉殿的书架子上的,打的便是煽动玉妃、诱使做出头鸟的主意,而玉妃果然如她所愿的咬了钩子。 “看上去这么笨的人,却挑了最狠毒的一个法子……”萧淑妃想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些惊讶玉妃的魄力,因为妒忌,竟然能狠毒至此,可惜无所斩获,亏得自己还让爹爹尽可能的煽动朝臣上折子参了卓然一笔。 “看来,这个卓然在陛下心里还真是不一般……”萧淑妃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是根本动不了卓然分毫的,因为不管她使什么手段,只要天子一句话,有的也变成了没有,更何况她们弄出来的事情本就是子虚乌有呢! 萧淑妃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羡慕,能得到君王的感情也当真是不容易,当今天子本就冷情的很,现在却像那初涉感情的人一般冲动,想当初,她萧淑妃为了能得到这样的感情,做了多少努力,却终还是……付之东流。 看不上眼的,终究还是看不上眼…… 这便是皇家,生生掐断许多人希望和梦想的宫廷! 但萧淑妃还是不愿意放弃,既然得不到天子的爱,那么单单得一个名分也是好的,皇帝就算真的爱上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他为后,既然如此,皇后的位子她也不愿放手! 萧淑妃的心思不像德妃那般通透,或者说多年尔虞我诈的生活早就将她人生中最后一点期待和依靠生生磨平,她根本想不起来出了皇宫其实还有更广阔的一片天空。 第六十八章 血色傀儡(十) 皇宫里的情形纠结的像是一团乱麻,宫外亦是暗流涌动。 却说那日卓然和云逸听到屋外有些动静,便顺势离开了屋子,而后果然见有个影子闪进了卓然屋里,他们也不去搭理,直到用了膳、月上中天之时,两人方才回了房,果不其然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看着墙角处落下的脚印,卓然嘴角勾起一抹笑,虽然入侵者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但依然有一些脚印遗留在了地面上。虽然只是前脚掌的一小块,对于精于追踪的蛇蛊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的很简单,卓然放出小青蛇,而后和云逸两人纵身跟了上去。 但遗憾的是,凶手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很聪明的将自己身后的尾巴扫了个干净,蛇蛊到了一处小巷子便失去了追踪的目标,或者说――目标太多,让它无从辨别。 那巷子出去是三条岔道,每一条都有着被追踪之人的气味,显然,凶手对卓然这边的实力有所了解,看他行事的手段,应当是知晓蛇蛊的存在的。 这对卓然无异于当头一棒,史无前例的挫败感让他有些丧气,一旁的云逸看着有些奇怪,自己的徒弟自己还是知道些的,以往遭遇这些事情,不过是一笑置之,这次倒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不仅仅是云逸,就连卓然自己也有些意外,这一阵子的烦躁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但个中原因卓然没有想过,也不愿意去想,甚至有些可以的回避,因为一旦想起脑中便会浮起一张熟悉的脸……霸气天成却又孤独寂寞。 卓然没有想到,逃开了皇宫、逃开了那一切噩梦的根源,却再也逃不开轩辕痕,那样的束缚已经不仅仅是在肉体上,轩辕痕对自己的独占欲和刻意的讨好以及那些强忍的乃至忍不住的怒气就像一条无形的枷锁,将卓然的心紧紧缚住。 虽然潜意识中早就有了这种感觉,但卓然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自己,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他渴望的是翱翔天际、展翅一搏!没有人能以任何借口束缚自己,即使那借口是爱恋!! 此时的卓然像脱出铁笼子的鹰,比失去自由之前更渴望飞翔,过去十年的弃世之意早就在轩辕痕的锁缚中一点点瓦解,重获自由之后,他才彻底的了解了过去的十年自己是多么愚钝,所以他即使逃避着轩辕痕,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重入了江湖。 卓然眸中突然出现的一线清明让云逸浑身一震,这样的卓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有点像十多年前执意投身公门的那个青年,却又不尽然,还是一样的倔强和清朗,又似乎多了些通透和了然。 看着这样的卓然,云逸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老了,虽然无极门的人大多有一副年轻的皮相,但自己的心似乎已经跟不上当下的年轻人了。 云逸向来是个超脱的人,不管不顾、任性妄为,行事往往亦正亦邪全凭喜好,像个顽童一般,谁见了都会道一句人老心不老,可此时的云逸突然感觉到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了浮云,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回想以前的生活,他甚至觉得一片空白。 原来……过去的自己是真的错了…… 什么也没有追求过,即使最后一样是云淡风轻,却枉活了一生! 这么想着,云逸便觉得眼前要做的事情变得有意义了许多,原本是一时兴起插手临风县一案,此时倒成了万丈豪情的寄托之所。 打定主意要利索的解决此间之事,云逸整个人一下子就充实起来了,连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感情。 “小然……” “嗯?”听到云逸的声音,卓然猛的抬头,眼中却很快带上了疑惑,自己的师傅似乎无形之中多了些什么……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我们加把劲把这里的事情了解了便去江湖上游历一番如何?” “好!”听到云逸的提议,卓然笑了笑,纵马江湖、快意恩仇,这样的生活确实是让他无比期待!! 一听闻卓然肯定的回到,云逸的兴致也高了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下子便纵身上了屋顶,引起周围一阵惊呼,卓然一笑便也翻身跟了上去,将内力催了个十成十,竟是专心和云逸比起脚程来。 “好身法!”卓然的身法比起十年前虽然劲力不足,但却多了些稳重和变幻,让云逸赞叹不已。 卓然是他捡回来的,名字亦是他取的,他不知卓然来历、亦没有打听的意思,这孩子捡到了自然便是他无极门的,而意外的收获便是卓然竟然是个武学天才! 虽然先天亏损,卓然的悟性却是意外的高,甚至高过了师兄的长徒独孤祁,就为这一点,云逸往往甚为自得,他随便捡个孩子便是少有的宝贝,这一点运气谁也比不了! 他甚至破天荒的为这个孩子闭关了半年,想出了月落星河剑和适合卓然修炼的心法,其间甚至几次差点走火入魔,这一切自然是不为卓然知晓的。 回忆像开闸的水一般涌了上来,云逸突然有些释然,看来自己还是做了些事情的,并不像原先所想那般一片空白。 卓然和云逸便这么你追我赶的过了好几条街,云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便一下子停了下来,他这一停,卓然反倒有些不明所以,眼中浮起一丝疑惑。 云逸一把牵过卓然右腕,仔细把了把脉,脸色便有些阴沉。 “这是怎么回事?!”卓然体内的真气竟然有些后力不足,这是先天真气绝不该有的情况,先天真气本就是取之于天还之于地、生生不息的一股灵息,跟卓然本身的状态并无关系,也就是说,即使劳累、疲惫,先天真气也不会有所枯竭,可现在…… 除非他身体的根本受了损害,以至于他竟然没有办法完全的驾驭自身的真气! “没什么,前阵子受了点伤……”卓然有些吞吞吐吐,有些东西他不愿再提,皇宫中那一个月的生活以及几次九死一生的遭遇他也不愿让云逸知道。 “够了!你这样根本不能承受这种连日的辛苦,在这样下去,你根本活不过四十!跟我回去好好休息!”说罢,便强行拽起卓然飘下了屋顶,像县衙方向走去。 云逸心里很不是滋味,若要早些发现他的身体状况,他也不会由着卓然乱来,他没日没夜的忙手上的案子等同于强行透支往后的生命,卓然现在完全没有做捕快这一行的资本!先前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是上次受的伤没有好透故而有些气血不足,一把脉才知根本就是五脏皆弱,幸而及时发现了,不然任卓然自己折腾,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但突然,云逸拽着卓然的手便被卓然反拽住了。 “等等,有动静!” 放在袖中的蛇蛊突然动了起来,让卓然一下子便停了脚步,查看了下四周,都是相熟的做生意的小贩,卓然便又摇了摇头,这些人是老面孔了,应当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依照先前的迹象,那人应该是最近才到临风县的,甚至跟于家父子都没有完全的交接好,他甚至不知道那密道还有一个入口是在于风的房里。 也许,这便是于风的尸身出了屋绕了一大圈才从西郊树林进密道的原因。 那么,于风的尸身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的房门,为什么守在门口的人竟然无所察觉呢,难道说……这县衙还有奸细存在? 卓然心头的疑云越积越厚,却又隐隐看到了曙光,所有的线索已经织成了网,只要找到最后一条线,一切谜题就将找到答案! 而此时皇宫中的轩辕痕亦是听闻了临风县的异状。 “主子,神杀阁那边有情报过来。”德煜从袖中掏出一方布帛递给轩辕痕,那白卷上鲜红的字体显然是在说明这一回的事情非同寻常,神杀阁竟然用的是血信。 神杀阁是前太后刘氏家族创办的,里面养着无数的精良杀手,为的就是替朝廷在江湖上打开门路,而刘后在这一点上做得极为成功,神杀阁已然成了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杀手组织,而轩辕痕在肃清刘后势力的时候也顺势接收了神杀阁,没有人知道,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的后台竟然是这天下之主! 轩辕痕皱着眉打开折着的布巾,匆匆一阅便脸色大变。 “战场现在状况如何?” “并无异状,可能是三尸蛊还未成熟,西荻还并没有开始使用。” “那便好,让裴老将军和凌扬注意着点儿,别着了道。” 轩辕痕抓着布帛的手渐渐收紧,那带着血字的布片一下子便化作了红色的碎末,看着竟是异常的血腥。 “傀儡门!!!” 轩辕痕染上血光的眸子让德煜不寒而栗,这样的目光只有在当初宫变时才出现过…… “让暗部准备好,朕要亲自去一趟临风县!” 第六十九章 真相大白(上) 自那日被云逸强行拖回了县衙,卓然便想方设法要瞒过云逸出门,然而自家师傅在别的方面不伤心,堵起人来倒是一把好手,卓然几次想偷偷出门都被逮了个正着。 “这件事我承诺要管自然是要管到底的,你不必再这么惦记着,只管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此间事了便跟我回去。”云逸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丢下一句话便接了卓然手中的案子出门探查,卓然只道他离了县衙便想要趁他不备再去那地道里查看一番,可刚有动作便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云逸。 “师傅……” “小然,你知道有的事情我是不可能松口的。”静水无波的一句,却生生的唬住了卓然,云逸越是面无表情,心中怒气便越是高涨,卓然有好些年没见云逸这般表情,此时一见潜意识中的畏惧自然是跑了出来。 然而,卓然却不像云逸所想那般就此安分下来,反倒是在最初的敬畏之后重新抬起了头,眸中的笃定、固执之色让云逸也有所动容。 “你怎么……” “师傅,求您了,便放我这一回,大不了事情完了我便跟你回无极门好好休养便是。”卓然说的满是恳切,云逸盯着他瞧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随你去吧,切记不要伤了自己!”云逸大概看出来卓然心里卡着根刺,他如此热衷于解决这个案子也不单单是为了天下苍生,似乎他心里还有着别的牵绊,深到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 卓然一听这话如闻赦令,当下整了衣衫拿了剑便要出门,云逸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担心、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无言的跟了上去,若说前两天跟着是为了好玩,如今却是单纯的不放心卓然这样去涉险。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像以往那般从县衙大门出去,根据之前的经验,即使县衙中没有奸细,那必然县衙周围也是有人看着的,大摇大摆的从门口出去,就算再小心也会被第一时间发现踪迹,故而卓然和云逸是从后门附近的一处矮墙翻出去的。 凝神屏息好一会儿,两人确定身后并没有尾巴跟着,便直奔绮碧楼而去,这绮碧楼既然与暗道相连,即使并非傀儡门产业,也必然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然而,到了大门前,卓然却突然有些踟蹰,眼前这地方……毕竟是烟花之地……虽然为了查案牺牲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可…… 总有些难以适从。 况且,他卓大捕头还顶着一张临风县人人都认识的脸,进去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这绮碧楼内有玄机,又或者让这整个临风县的人笑话他这温文尔雅的面具带了一个月终于免不了俗,卓捕头也是会逛窑子的人。 他卓然担不起这个名,也丢不起这个人,当然,他更不想打草惊蛇。 见卓然徘徊迟疑之态,云逸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这徒弟往往便是在这方面不够看的开,堪不透这色、空,更堪不透世人俗见。 “小然,过来。”将卓然拉到一旁的巷子里,云逸自怀中掏出一张面具,仔仔细细地覆在卓然脸上,然后用易容的药膏将接缝处的肤色自然过渡起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逸满意的一笑。 “不错不错,小祁的脸长在你身上可好看多了。”云逸竟是将卓然易容作了独孤祁的样子,卓然有些哭笑不得,师傅这脾性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若是遇上与大师兄相熟的,还不是徒增误会。 “师傅……还是换一个吧。” “行了行了,就这个了,要么就顶着自己的脸进去,反正你长得比小祁让人赏心悦目多了。”云逸挑了挑眼,卓然立刻不再反驳,而是一转身进了绮碧楼。 未入大堂便听到一片莺声燕语,青楼的花娘拉起客人来,那叫一个眼波似流水、纤腰如弱柳,晃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卓然初入这样的场所,一下子便尴尬起来,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若不是脸上覆着两张面具,只怕那脸早就如早春飞红那般冶艳了,反观云逸却圆滑的很,简直是舌灿莲花,一看便是见惯了风月的那种人,没多久便把那群花娘逗了个晕晕乎乎。 不出意料的,这绮碧楼幕后老板果真是姓骆。 看来,这里便是傀儡门的一处分坛了,却不知这里管事的又是何等样人。 说话间,那绮碧楼的鸨儿便从楼上走了下来,一张脸竟是比这绮碧楼的红牌也要艳上三分,紧紧束着的腰便如那水蛇一般,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以前倒是没见过两位大爷,莫非是第一次到我这小店里来?” 云逸自然已经从几个花娘那里探听到了些这鸨儿的事情,绮碧楼新来的鸨母月玲珑,容色胜过楼里任何一位却从不挂牌接客,整治起人来也是颇有几分手段。巧的是,这月玲珑来到绮碧楼的日子正是于靖所言傀儡门特使到达的日子,看来,这月玲珑和傀儡门的关系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月玲珑给人的感觉相当奇怪,一双眸子看上去是黑白分明,可却无半分神采,竟像那死尸一般,可温热的呼吸和明显的心跳却无疑证明这是一个活人。 还有那刻意束起的腰……根本已经超过了正常人能承受的范围…… 定了定神,云逸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知道,这月玲珑身上必然有问题! 和卓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二人便草草应付了她,只要了一个单间、一壶酒、两个小菜便让她去招呼别的客人,那月玲珑见两人似乎也不是有钱的主便也不在这里虚耗功夫,云逸一开口她便顺坡下驴的出了门。 “看出来了么?”云逸喝了口酒便开口问道。 “嗯,那女人绝对易过容。”虽然看不出太多的痕迹,但脸部肌肉的僵硬无疑是一个破绽。 “而且她不懂武功。” 月玲珑下盘虚浮,不但是没有练过武,甚至还是个病秧子。 “也真是奇怪,傀儡门怎么找这样的人管事……”实在是太过奇怪,云逸百思而不得其解,只能疑惑的看着卓然,期待他能有什么答案。 “只怕……这并非本尊。”卓然想了想脑中存着的那些异事,一个猜想便浮上心头。 “看她那眼神,似乎是中了瞳术。”瞳术,是傀儡门的另一秘传,可以杀人于无形,也可以摄人心神。 卓然此话一出口,云逸便也恍然大悟,如果是神智被人控制,那先前所见的死寂的眼神便也有了解释。 “她应当是此间主人特意找来的傀儡,甚至那刻意束细的腰也是为了让她的身材和真正的月玲珑更为想象才是。” “极有可能这月玲珑便是借用了那傀儡的容貌出门的。”化妆成临风县的人,行事总要方便些,而临风县又不能出现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那自然有一个人就必须要消失了。 卓然说到这儿,不由浑身一颤,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个假的月玲珑也未免太过可怜了。即使能救她一命,她的意识也是彻底毁了,瞳术不同于普通的摄魂术,如果要完全操控一个人就比然要将他原先的意识彻底毁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洗脑。 “怎么,心疼了?” “什么心疼!只是惋惜而已,又是一条人命啊,这傀儡门也太过可恶,如此逆天行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这是必然的,天道轮回最重要的便是顺其自然,傀儡门这般作恶自然会犯天怒。” 二人饮尽了壶中酒,便结账出了绮碧楼,既然正主不在楼中,他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多耗时间,月玲珑既然把替身放在绮碧楼,那她必然还呆在临风县的某一处地方,说不定街上擦肩而过的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卓然想着趁热打铁,说不准一番搜查便找到了那真正的月玲珑,然而云逸替他号了号脉,却无论如何不愿松口,卓然今日出门的时间有些长了,脉象也开始有些不妥,如此状况自然由不得他逞英雄,云逸当下便要“押”了卓然回衙门,卓然一边走一边却很是不情愿的盯着云逸,直到县衙的大门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有些颓然的垂下了脑袋。 方要进门,便见那卖豆腐的小姑娘看着自己这里,卓然习惯性的回了回礼却发现那姑娘看的并不是自己,摸了摸脸才恍然大悟,此时他容貌已改,那姑娘自然是认不出来的了,她方才盯着县衙看,莫非是想等自己出来? 刚冒出这个念头卓然便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多心,自己先前带的面具又不是什么好看的脸,人家年华正好的小姑娘,凭什么绕着自己打转。 自嘲的一笑,卓然抬脚便要进那县衙大院,袖中的小蛇却在此时动了一下,卓然立时回头却依旧只见那姑娘,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卓然摇了摇头便见云逸定在了一边。 “原来是她……”云逸眼神一凛,当下便拔剑直直刺向那姑娘,而卓然在云逸动作的瞬间才觉察到了鼻尖一丝若不可闻的熏香味。 这……正是绮碧楼中特有的熏香! 原来,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幕后元凶竟是这天天在县衙门口卖豆腐的小姑娘。 也就是――真正的月玲珑。 而那女子的眼神在剑尖直指自己的时候便倏地寒冷刺骨起来,那是真正从修罗场中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第七十章 真相大白(下) 却见她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玉笛横在身前,及时的阻住了云逸的攻势,然而云逸作为无极门的老一辈高手,对付一个在武道上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实在是不在话下,因而,即使云逸的剑尖并没有挨到她身上,那凌厉的剑气还是将她逼了开去。 “阁下还真是深藏不露。”她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清脆,而是多了几分柔媚、多了一点风韵,这样的声音,才理应属于绮碧楼的当家月玲珑。 按说卓然和云逸这当世两大高手对上月玲珑,赢面原本是十成十的,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月玲珑来自傀儡门,她最擅长的便是用蛊。 只见她手一扬,袖中竟飞出无数黑色小虫,这些虫子一遇风身体便开始膨胀起来,渐渐竟有了小猫儿那般大小,膜状的翅膀极快的扇动着便向卓然和云逸飞来。 二人急忙运气一掌拍出将那密密麻麻的虫子震开,说来也怪,这些虫子看着可怕,除起来却容易,二人一掌一个将这些虫子清干净之后,便发现月玲珑已然失去了踪迹。 “可恶!是障眼蛊!”不过是为了引开卓然和云逸的注意力才放出来的蛊虫,自然是没太大杀伤力的。 “快!直接去地道,那女人怕是要催动蛊尸了!!”卓然猛然反应过来月玲珑必然是往绮碧楼去了,而那地下密室正好在绮碧楼墙后。 一把掀开于风的床铺,二人挪开地上的石板便跳了进去,将内力催到了顶点终于及时赶到了那蛊尸藏匿之处。 “幸好那女人还不知道地穴的另一个出口是在于风房里,不然我们这回必然是赶不上的。” “当务之急便是阻止她驱动蛊尸作恶!”一看月玲珑手中仅有三个孔的白玉笛,卓然便确定了她便是新的操控者,那三孔玉笛是蛊师专用的! “哈哈哈哈,只怕已经晚了!”卓然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嚣张的笑声,随之可见的便是月玲珑愈发靠近的身影。 “没想到于风房里竟然另有玄机!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一瞬间,原本静止不动的蛊尸都开始动作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脚缓慢的在地上拖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气氛一下子便紧张起来。 铁质的栅栏对于蛊尸来说竟像是纸糊的一般,走在最前面的蛊尸两手一用力便断作了两半,而后那带着尸臭、面色惨白的怪物便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 “该死!”云逸一咬牙,左手挥出一把磷粉,而后丢出一个火折子,“嘭”的一声响,前方便腾起一大团火焰,一直蔓延到那群僵尸身上。眼见着那些僵尸已然着了火,云逸唇边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高兴得太早了!你以为我们傀儡门精心造出来的三尸蛊会畏惧这区区火光么?!” 月玲珑的声音里满是得意,她说得确实不错,三尸蛊根本不怕火焰,从火光中走出来的蛊尸浑身都烧成了焦黑,森森白牙映衬着炭色的皮肤,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云逸都开始恶心起来。 这蛊尸本就是死躯,即使烧得只剩骨头,只要控制他们的蛊虫还在,他们便是不死之身。 斩断了手脚、乃至头颅都没有办法令他们完全死亡…… 这样的情形下,卓然反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对王家姑娘做了什么?”老王的孙女儿向来是个单纯的人,必然不会是傀儡门的教众,如今月玲珑顶着她的脸出门,想来那姑娘已是凶多吉少了。 “你们猜猜?我可没要她的命。”月玲珑掩嘴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卓然抿了抿嘴,月玲珑显然不是在讯问他们,不过是恶意的调侃…… “我将她那张年轻可爱的脸用刀一点一点割了下来,做成了人皮面具。”月玲珑缓缓撕下脸上的面具,面具后的脸正是他们先前在绮碧楼所见的那一张,配上月玲珑凌厉的眼神,显然是合适了许多。 看着月玲珑手中的那张由王家姑娘的脸皮做成的人皮面具,卓然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难怪这些日子竟没有发现她的破绽,原来她上覆着的竟是正主的脸皮。 “怎么?心疼了?我还彻底洗掉了她的记忆,让她做了我的傀儡,说来她的身材和我还真有点儿相似,只要将腰缠紧,几乎和我分毫不差。” “够了!住口!”卓然不愿再听月玲珑口中冒出的话,她每说一句,卓然眼前都会勾勒出王家姑娘的惨状,被活活剥去面皮的血肉模糊的脸,和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躯体…… “哈哈哈哈――怪只怪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如果于风死的时候她不是那么巧的看到了他的尸体出县衙大门,我本不会找上她。”原来,于风尸体“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竟被做晚间生意的王姑娘碰巧遇上了。 “是你杀了于风?”有的事情他想要弄个明白,而此时月玲珑胜券在握,自然是不会有所隐瞒。 果然,月玲珑很爽快地承认了下来。 “不错。”于风并不是被三尸蛊误杀,而是被眼前的女人刻意害死的,卓然原先便怀疑于风的死因并不像于靖所言那般简单,此时一问,果然如他所想。 “你是怎么瞒过县衙的人将他的尸体运出去的?”月玲珑之前只知道西郊树林和绮碧楼的两个入口,而绮碧楼晚上要做生意,自然只能让于风的尸身从西郊树林进入密道……可于风到底是怎么出的房门…… “不过是易容成捕快换下了拉肚子的县衙小厮罢了,而让一个人拉肚子,我起码有上百种方法。怎么,这点雕虫小技卓捕头都看不穿么?”月玲珑抿嘴浅笑,略带讽意,卓然也随之恍然大悟,竟是这么简单的策略,他和云逸都未曾往这个方向想过。 “为什么要杀他?你们不是同门么?何必下此杀手?” “哼!什么同门……”月玲珑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傀儡门根本就不存在同门之宜,你以为于风又是怎么做到操控者的?!” “老头子宠他的很,有什么好处都先考虑到他,可我呢,我明明是老头子所有徒弟里力量最强的一个!甚至连三尸蛊都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 “那也不必狠下杀手……”月玲珑的怨恨未免太过深了些,卓然有些不以为然,是人总有些偏袒之心,厚此薄彼也是难免的。 “你又知道什么?!为了这些蛊虫,我做了多大的牺牲!”月玲珑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卓然有些尴尬的想要避过头去,却被云逸突然目瞪口呆的表情吸引着抬头看向月玲珑。 一看之下,卓然只觉得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好象有什么东西狠狠在体内挤压捣弄。 月玲珑的身上,竟是一个一个的脓疮,有的疮口在向外流着白色的液体,有的疮口甚至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又一个蠕动的虫子…… 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卓然终于知道月玲珑挥手间便出现的蛊虫是从何而来!这个女人,竟然以身饲蛊! “为了师傅的野心,我不惜成为了蛊人,可凭什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孩子竟然夺走了师傅全部的关心!” “所以我要杀了他!让他被我的孩子们一点一点蚕食掉!”月玲珑脸上的表情已接近癫狂,那种深切的痛苦让卓然浑身一震。 女人生来爱美,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月玲珑自毁至此……那具诡异到可怕的肉体让卓然再也不忍多看一眼,然而卓然目光中的怜悯却让月玲珑怒火更盛。 “你们是在同情我么?!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我的孩子们很听话,我说什么它们便听什么,而现在我成了傀儡门新的操控者,我想要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便可以怎么样,包括杀了你们!” “我为了傀儡门成了蛊母,便不可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占据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费了多大的劲才从苗疆蛊王的蛊瓮里活着走出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于风既然无法守护这个位子,便由我来取代他!” 月玲珑手中玉笛一挥,发出破空之音,那群僵尸便一下子躁动起来,长着青黑色长指甲的死白的手接连着伸向卓然和云逸二人。 卓然长剑一挥砍在僵尸的手臂上,只听“叮”的一声,僵尸皮肤上竟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 居然已经这么厉害! 卓然和云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均是一片凝重,若是不能找出破解之道,只怕他们今天便要命丧于此,甚至成为这些僵尸中的一员。 “我已经满足了你们全部的好奇心,接下来,你们便安然受死吧――”月玲珑口中发出尖利的笑声,仿佛地狱中勾魂的恶鬼一般,似乎想要把这个地道变成修罗场! 随着她的笑声,那群僵尸口中也发出若有若无的低吼,似乎是孩子在响应母亲的呼唤…… 第七十一章 殊死一战 “怎么办……”云逸纵是见惯了大场面,也被这场景骇住了,人对于不了解的东西,原本就存在一种恐惧感,更何况眼前所见是这般怪物。 “我也不知道。”卓然看着云逸笑了笑,似乎是想安抚他心中的慌乱,“大不了就死在这里好了!” “我竟不知,原来你也是个豪情万丈的人,罢!死便死了!”话音未落,云逸便将内力催了个十成十,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剑芒“叮”的打上了前方僵尸的身体,“咔”的一下,那僵尸竟然被削下了整条胳膊。 “总算还有些用。”云逸舒了口气,至少还算不上束手无策,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师傅的剑罡愈发的精纯了。”卓然半是惊叹半是感慨,这僵尸,竟是逼的他二人不得不使出剑罡,虽说杀伤力涨了千百倍,却最是折损内劲,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这一役结束。 思虑间卓然亦是一道剑芒甩出,青绿色的剑芒一下子便打穿了僵尸的身体,但那僵尸毕竟是死躯,即使是将它们五马分尸,那必然也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的,故而,卓然和云逸的剑并没有阻住他们前行的脚步。 皱了皱眉,云逸手臂化圆,用剑气拖曳出一个耀眼的光圈,直到那白色的光愈来愈盛,甚至连云逸的眼睛都被照的不大睁得开他才一剑甩出,“轰”的一声巨响,走在最前面的几具僵尸便被打成了碎片。 “无极剑!”没想到自家师傅竟然已经练成了这无极门的最高秘技之一,卓然一下子便惊得目瞪口呆,难怪无极门能名扬江湖之内而超然于江湖之外,单看这一剑的魄力便是碎星灭日! “无形便是有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宇宙洪荒,到最后便是化整为零,归于一个‘无’字,有即是无,无也是有……” 云逸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卓然在一旁看着便觉得全身的内力都跟着周流起来,衣袍间一下子便有气流流转。 “师傅!”云逸竟是借机要传授自己这套剑法,无极门最讲究的是“气”,这内劲周流之下方能以不变应万变,刀剑再强说到底不过一死物、是气与外界的媒介,说到底,摘叶飞花均是媒介,皆是剑! 剑即是心!即是人!! 卓然心念一动,剑上光芒爆涨,随心所欲的画了个八卦,而后剑画十字将那八卦从中破开、一剑扫出,周围的气流从地道中间穿过发出啸声,整个地穴之中一下子便想起呜咽之音。 “好!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当真是天资卓绝,连为师都要甘拜下风了!”云逸见卓然立时便能融会贯通,刚刚那一招甚至比无极剑那册子上记载的招数还要强些,心中极是欢喜。 那剑气横扫过僵尸群,一时之间只听见僵尸支离破碎、断肢碎片掉落在地的声音。 “看来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一点……”云逸有些感慨,却又觉得事情顺利的过头了,之前明明还是束手无策的,竟然一下子便解决了?! “哈哈哈哈,你们想的太过容易了!我精心养育的三尸蛊又怎会这般不济事!”说罢月玲珑手一挥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些破碎的肢体中便想起oo的声音,而后空气中便想起“嗡嗡嗡”的声音,像是什么虫子在扇动翅膀一般。 “糟了,蛊虫还没死,现在要出来了!”卓然话音未落,眼前一个僵尸的头颅便裂了开来,长着翅膀的蛊虫一下子便冲了出来,不同于在西郊乱坟岗所见的幽蓝色蛊虫,此时的三尸蛊通体乌黑,身量较之前的也大了一些,看上去也更为可怕。 “知道么,再过几天,它们就会变成赤红色,像焚天灭低的烈火一般的红色,到时候,任何东西也伤不了它们。”月玲珑喃喃自语,脸上带着虔诚和自豪,这些全是她的孩子,都是她的身体养育出来的…… 僵尸的头颅一个接一个的破裂,渐渐的,月玲珑身前的三尸蛊已经有了为数不少的一群。 “不知道这一回,你们要如何应对。”月玲珑嗜血的一笑,看的云逸和卓然心头均是一个激灵,这女人发起疯来真是比一群僵尸都难缠! “擒贼擒王,不管如何,先杀了她再行计较!”云逸压低声音在卓然耳边低语,卓然点了点头,牙关紧咬欲要和月玲珑做一个了结。 失了主的三尸蛊虽然杀伤力不减,却不会死缠着一个人不放,只要除了这女人,再及时逃出地道,到时候大不了用火药将这蛊虫和僵尸彻底埋葬! 打定了主意,他二人也不再理会一旁蠢蠢欲动的蛊虫,剑尖同时指向月玲珑。 “怎么?竟是一心一意要杀了我了?不过你们拼得过拦在我身前的三尸蛊么?”月玲珑自然是信心满满,三尸蛊本就是蛊中之王金蚕蛊再加上别的毒物培育的,自然是刀剑不侵、水火不惧!虽然此时尚未成熟,也能挡得许久,这两人自然是撑不过的! 将玉笛横到嘴边,月玲珑发出进攻的命令。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发现那些蛊虫并无动作,心下立时便有些慌乱。 她却不知道,这三尸蛊正是到了关键的生长期,若是居于蛊尸体内还能发挥些力量,可……眼下,只怕是不愿意多动的。 卓然和云逸如临大敌的看着那群蛊虫却发现它们并无动作,只是移动着身体以作威吓之状,实际的进攻却不见分毫。 仔细想了想,云逸微微一笑。 “看来,我们来的真是巧,这蛊虫似乎正处于蛰伏期……”蛰伏期之后,蛊虫便会真正成熟,到时候再也没有谁能治得了,可如今……不过看着可怕罢了。 真是时机大好! 云逸一剑挥向月玲珑却被她险险避开,月玲珑是活人之躯,自然不同于动作僵硬的蛊尸,那无极剑虽然厉害,打不到人却也没有办法。 然而月玲珑避过云逸却后力不济,卓然的杀招紧跟着云逸便刺了过来,这一回倒是在她臂上留了道伤口,深可见骨。 “你们还真是不要脸的很,两个打一个!”月玲珑冷哼一声,卓然有些不好意思,云逸却是无所谓以多欺少,反正这女人犯了天怒,就算己方再多个十倍,也不算过分。也不管月玲珑出言讽刺,云逸又一剑挥出,数道剑芒封住了月玲珑的每一条退路。 却不曾想惊变突生,月玲珑扯下衣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腹上肌肤竟开始蠕动起来,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凹凸不平,月玲珑小腹上还算是肤如凝脂,然而此时一动作,那腹上刹时间青筋毕露、纠缠形成了一处细缝,更惊人的是,那细缝竟然像眼皮一般渐渐张开,一只巨大的金色蛊虫便飞了出来。 月玲珑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堵金色的气墙,那几道剑芒一瞬间便被尽数打散,直看得云逸咬牙切齿。 “该死!金蚕蛊!” 月玲珑腹中所育竟是成熟的金蚕蛊,长相倒有几分像那鸣蝉,然而周身的那股威慑感却让人难以靠近。 “金蚕蛊力量非比寻常,我们集二人之力看看能不能打散它的护体之气。”卓然当年云游之时亦到过苗疆,自然是知道金蚕蛊的厉害的。 “好。”云逸聚气于剑,卓然则是长剑直指那蛊虫,金蚕蛊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不住的扇动着背上两双薄薄的膜翅,似乎是在警告着两人。 云逸旋身而上,凝聚已久的内劲化作剑罡斩在金蚕蛊周身的气墙上,眼看着便要打穿,突然一股大力涌出,将云逸甩了开去,云逸腰上一用力转了个身稳稳落地,卓然见那气墙似乎一瞬间薄了一些,猜测那金蚕蛊许是后力不济,便也一剑跟上,却还是差了些许。 “看来这样不行,我们还是聚气专攻一处吧。” 卓然却摇了摇头,道:“你给我借力,我试着将气墙打开。” “不行,要上也是我上。”云逸坚决不同意卓然以身犯险,要是再受伤,以卓然的身体状况,怕是极难痊愈。 “我后力不济,强行运力给你借力只怕会力竭,那样问题才大!”卓然根本不理会云逸的反对,一句话便让云逸无处反驳。 确实,当务之急是出了这该死的地道! 无奈一下,云逸也只能点了点头,将周身内力集中于双掌,而后渡给卓然,卓然亦是凝神调动全身内力。 眼前,只余一剑! 卓然似乎和剑身化作了一体,周身笼罩着耀眼的白光,整个人便如飞速转动的梭子般一下子穿过了金蚕蛊的气墙,紧接着是那蛊虫的躯体―― “不――”月玲珑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那金蚕蛊是她用尽内力强行催成的,金蚕蛊一死,于她便是唇亡齿寒! 此时的月玲珑,根本毫无力气再与他二人相斗,看来这背水一战,是她输了…… 瘫坐在地,月玲珑眼中一片死灰,云逸皱了皱眉、长剑一挥便割断了她的喉管,她至死眼中也尽是难以置信,没想到,这两人竟能破了金蚕蛊! 然而跪立一旁的卓然却一动不动,云逸当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抢上前去果然便见他嘴角一丝血线缓缓滴下。 一把脉云逸眉头大皱,卓然竟是被金蚕蛊伤了内腑! “还能动么?”方才一场大战,云逸也有些力竭,只觉双臂酸软自然是抱不动卓然,只能半扶半抱将他带出地道。 再见到外面的阳光,云逸突然觉得竟像是重新活了一次,那地道之中就如修罗场一般,让他不愿意多做回想。 “师傅,你……快去寻些火药,将那地穴……尽数毁了,月玲珑虽然死了,傀儡门还在,不能让那些三尸蛊……留着害人!”卓然话音虽然无力,其中的决意却让云逸无从拒绝,然而卓然此时的身子…… “我没事……你快去!” 卓然一把推开云逸竟是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他们是从于风房中的出口出的地道,云逸想了一想,此处距离卓然房间倒也没几步路,便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然而云逸一走,卓然便扶着墙喘息起来,距离自己的小院还有几百步的距离,他的双腿竟像是灌了铅一般迈不动分毫。 强行提气想要支撑住自己走回去,卓然却突然觉得心口一痛,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同时,他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予墨……” 第七十二章 拨云见日 县衙的一处回廊上,程予墨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卓然先前毫无预兆的倒在他怀里,他连上蒙着面具倒也看不清脸色,然而那惨白的唇色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 听闻卓然逃出了皇宫,他当即动用了天机楼所有的渠道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到卓然下落,不管怎么说,他们中间还需要一个答案! 没料到,再一次相见又是这种场面,程予墨刹那间就回想起先前京华英雄会之后的那种忧心和惶然。 这一次,似乎比上次还要更严重些…… 非卿,为什么你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首位! 痛心之余,程予墨连忙让随从找来临风县最好的大夫,然而诊脉时那号称赛华佗的大夫紧皱的眉让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性命倒是无忧……”那老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有些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歧黄之术,首先便是望、闻、问、切,可这卓捕头的脸色显然是不对的,不过那大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晓这世上还有“易容”这一说,便也不多加追问。 “不过卓捕头身子底子很差,这一回受的内伤颇重,不知道会不会诱发什么隐疾啊!”老人心下不由惋惜,这年头难得遇上个真心为他们百姓好的,这回竟遭了这么大罪……这身体,即使医好了内伤,没有两三年的精心调养,也是回不来的。 程予墨闻言神色一凛,幸而云逸毁了那条地道及时赶了回来,虽然他医术不一定及得上独孤祁,但内力却极为精深,自然可以替卓然暂时压制住内伤。 冷着脸将程予墨撵了出去,云逸催动掌力,双手覆上卓然瘦削的背,一股真气便试探着在卓然体内走了一圈。 这一番探查,云逸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先前把脉感觉倒也不很分明,这一探才发现卓然经脉竟也受过创伤,似乎是内力消失之后又再次恢复造成的后果。 这个混账小子,这样也敢妄动内力! 云逸心下怒骂,却又极为心疼卓然,受了这么多苦,难怪整个人都较十年前瘦了许多,真不知道是何苦来哉。 说到底,云逸和独孤祁都一样,看得很开,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能理解卓然的挣扎和坚持,以及……当年的落寞。 对卓然,他们满心疼惜,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弟弟一般,但要说了解,反倒是算不上多深,卓然生性极为执拗,这算不上缺点,但关键时刻往往最能戳伤自己。 叹了口气,云逸又催出一部分内力替卓然护住经脉,先前不知道他经脉有损故而内力太过充盈,也不知有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被赶出去的程予墨只能眼巴巴的等在门外,但心里又着实牵挂着卓然,万般焦急之下,却又只能无奈的来回踱着步,希望能减轻一点焦躁的心情。 卓然的内腑因为之前金蚕蛊的冲击受了不少的伤,云逸只能将内力分成小股一点一点冲开那些淤血,而后归于丹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卓然终于喷出一口污血,整个人也软软的倒了下来,被留在房中的老大夫赶忙上前替他失了针,直到把脉确定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之后,方才擦了把汗松了一口气。 云逸脸色也不是很好,毕竟先前与月玲珑一战内力几乎是消耗殆尽,现在又是耗费大量精力为卓然疗伤,一时之间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将这些日子的辛苦功夫全都补回来,对那老大夫道了声谢便径自回连弈城房里休息了。 程予墨一见他出来,立马上前询问卓然的状况,云逸也不和他多话,指了指开着的门示意程予墨自己去看,而后便板着脸离开了,再不找个地方躺下来他可就要撑不住了。 程予墨只当云逸对他有偏见,故而一直绷着个脸,无奈笑了笑便赶到卓然床前,痴痴的看着昏睡着的人。 “卓捕头这回伤的不轻,伤好之前可千万不能在妄动内力了,最好能养着便养着!”老大夫叮嘱了一句,开了方子便收拾东西走了。 程予墨则是吩咐下大丫头碧菱跟着老大夫去药房抓药,自己则是一步不离的守在卓然身边。 有的时候程予墨甚至觉得这样看着卓然真是天赐的幸福,睡着的卓然,不会推开他,不会对他露出抱歉而充满拒绝的笑,他甚至可以偷偷的牵一牵卓然的手,虽然卓然的手绝对说不上细腻,但却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卓然这个人,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他对一切总是一种了悟的笑,这样的笑,看一眼便可以抚平心底的所有焦躁。 然而……卓然的心……从来没有给过他…… 程予墨脸上有些黯然,但依旧不愿意挪开自己满是爱恋的目光,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这样,便没有人再来和自己争夺这一种宁静。 他没有办法忽略之前卓然看着轩辕痕的目光,或许他们身在局中,并无感觉,可自己这个相对局外的人却看出了卓然眼中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丹朱带给他的伤痛也开始由另外一种煎熬代替。 卓然会爱上轩辕痕,程予墨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尽管此时还没有什么迹象,但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发现自己的感情,到时候……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轩辕痕厌了,卓然的心只怕再也不敢对谁打开了……受过伤的人总是忘不了那种疼。 程予墨握着卓然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引得那睡梦中的人紧了紧眉头,发出一声抗议的叹声,程予墨见状忙松了手中的力道,但依旧舍不得放手。 卓然醒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凝视着自己的程予墨,那眼中灼灼的光让卓然不由的别开了头。 “予墨……” “不用多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静养,别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做打算。”程予墨几乎使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卓然。 “……好”卓然心里突然一酸,这样的程予墨让他哪里能狠心拒绝,但……总有那一天的,有的事情,拖久了反而是害了予墨! 如此过了两日,云逸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提出要离开临风县。 “师傅怎么这么着急离开?!”被强押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卓然一脸诧异,但想想便也释然,他和云逸本就是聚少离多,这一回已经算得上长的了。云逸性子闲散,很少能忍住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这一回,真是苦了他了。 “此间事了,我打算去一趟江南,小祁那边似乎被什么棘手的事情绊住了。” “师兄?” “恩,好像跟苍家杠上了。”云逸有些不解,这独孤祁虽然性子也有些散漫,但也不是冲动的人,这回…… “原来如此,那师傅你便去吧,这边的事情有我一个也足够了。”大概猜到独孤祁到苍家要人没要到故而恼羞成怒了,也不知这吴侬到底去了哪儿,不知道为什么,卓然直觉中总不相信吴侬已经魂归天际。 云逸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卓然一眼,而后便带着自己原本便不算多的东西扬长而去,对于卓然和程予墨的关系他虽好奇,但卓然未开口,他也不愿多管闲事,但是看程予墨眸中神色分明是迷恋很深,也不知卓然要如何打算。 摇了摇头,云逸淡然一笑,小辈的事情便让他们自行解决吧,本就不是他能过问的,如此一想,他心里倒是轻快了许多。 一抖缰绳,骏马长嘶,云逸顺着官道直往南去。 却说临风县这边,月玲珑已死,这案子却也算不上完全了了,毕竟这罪魁祸首的傀儡门还在,想了想,卓然也只能整理了卷宗,直接向上报给刑部,希望轩辕痕动作够快,能在傀儡门培育出新的三尸蛊之前便斩草除根! 而县衙这边,于靖已死,便自然要有新的县令上任,州里也是怕麻烦,便直接让原先的县丞替了上来,这样一来,倒也省事的很,免了许多交接的麻烦。 卓然也顺势离了县衙,其实这大半倒是程予墨的坚持,卓然暂时不能动用内力,一身功夫相当于毫无发挥的渠道,倒不如辞了这捕头之职安心休养一段日子,卓然已打定主意要纵马江湖,这功夫自然是少不了的,便也半推半就的依了程予墨。 但……内伤渐愈,卓然也下定了决心。 当卓然主动到程予墨在临风县的分号找他的时候,程予墨便知他最后的奢望便要到头了。无奈的一笑,还是只能坦然面对。 “予墨……这些年来,真的很谢谢你,但是,我也不愿你现在这种得不到结果的感情里面,我们都已是年过而立,算不得年轻人了,你也该……找个合适自己的人。” 卓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予墨等了自己十年,最后竟要由自己来结束他的感情。 “就这样……不好么?” “这对你不公平!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没有办法看你这么勉强自己!”程予墨为他荒废了太多,在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因为感激而不得不回应程予墨的感情,这样的结果根本不合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到最后,只怕谁都不会快乐。 “为什么……哪怕我将心挖出来,你也不会回应我半点吧。” “我也不知道,你为我改变了很多,这不像你,我认识的程予墨不该是这样的!”程予墨不应该为了自己而这么痛苦,他明明可以纵横天下,他有这个手段也有这个魄力,可偏偏为了一个卓然甘愿留在京城,甘愿继承了家里的生意,甚至,十年来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我曾经恨不得把你锁起来,这样你眼中便可以只有我一个人,或许很多年之后你也就顺势的接受了我,可终究舍不得……”这样的年头多次闪过程予墨的心头却被他强行压抑住,只因为他知道禁脔般的生活根本不适合卓然。 卓然闻言也是一惊,原来予墨竟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想了想他反倒笑了出来。 “说不定你早些出手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 程予墨一听这话便是双目圆睁,满是惊讶的看着卓然。 “你也知道,在感情上我就像个鸵鸟,恨不能把自己藏的更远些,可偏偏……你也是只鸵鸟。”卓然终于了悟了他和程予墨的问题所在。 感情上,他们竟是一样的人,对丹朱,卓然一味的照顾着、呵护着,然而没有说出口的爱却让他失去了丹朱最后的一点可能,程予墨也是如此,期待着自己的温情能让喜欢的人感觉到,期待着对方自己能做出回应,殊不知,有的时候感情上欠缺的就是这么点主动。 程予墨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不停地回忆着过去的日子,有什么东西他都给卓然留一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卓然,可偏偏――少了一句明白的话。 突然程予墨有些明朗了,像是压抑已久的浓厚黑云渐渐散去,虽然还是看不到太阳,可少了许多压抑的感觉。 “我大概是懂了……原来我们之间缺的只是一句话。可这一句话,却是殊途……” “你像是一块坚冰,根本不能依靠水流来让你慢慢融化,你需要的,是火……”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程予墨突然便笑着不再说话,卓然的感情,还是让他自己挖掘吧,自己虽然已经打算放手,却也不愿意相助情敌。 “罢了罢了,我不再纠缠着你了,从今以后,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便是。” 程予墨爽朗一笑,执起卓然的手便印上一吻。 “最后的……告别。” 轩辕痕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场面,双眼恨不能喷出火来,到了临风县已有了两三天,暗中也查出了些事情,可无意间竟在街上看到了卓然,心神一动便跟了过来。 不曾想,却是这样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 咬牙切齿的熟悉的声音让卓然一下子便惨白了脸。 …… 第七十三章 荼靡花开 “轩辕……”没有料到两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个人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面,卓然整个人一下子便懵了,一双眼睛惊讶的看着沉着脸的轩辕痕。 轩辕痕一个翻身便到了卓然身前,一瞬间便封了他全身的穴道,而后双手探向卓然而后,“哧”的一声便撕下了卓然脸上的面具,熟悉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一如既往的清俊,却又多了几分苍白。 轩辕痕痴迷的抚摸着卓然的脸颊,眸中却有些疯狂的热情,卓然看着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一手揽住卓然细瘦的腰身,轩辕痕一低头便吻了上去,带着残暴的吻……飓风般席卷了卓然整个口腔,似乎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一般,轩辕痕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恨不能将卓然揉进自己怀里。 程予墨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插手,脸上尽是苦恼之色,直到轩辕痕将动弹不得的卓然横抱在坏欲要就此离开之时,程予墨方才开口阻拦。 “把他留下。” 轩辕痕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作理会,要不是顾及卓然的感受,他恨不能活剐了眼前的男人,毕竟,这个人是他感情上的最大威胁,一想到卓然可能会喜欢上程予墨,轩辕痕便是满肚子的怒火。 “陛下不会为难公子的,但你若再多做阻拦,那可就未必了。”程予墨正要追上前去,却被德煜一把拦住,德煜一句话便让他的气势整个萎顿了下来,的确,正巧被轩辕痕看到那样的场面,再加上帝王的妒忌心,自己若是冲上前只怕反而是激发了他的火气,程予墨不由埋怨起自己先前的冲动,虽然只是想找一个心理上的安慰才会最后亲吻了卓然,可若是因此给卓然带来困难,他便真的是惹下祸端了。 有些颓丧的坐倒在椅子上,程予墨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 “你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临风县这边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陛下担心会出什么乱子,便坚持要来看看。” “原来如此……”注定的事情还真是怎么都逃不过去,轩辕痕这回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说道临风县的事情,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了,非卿和他师傅已经先一步解决了,剩下的便是罪魁祸首的傀儡门,但是反正江湖门派再怎么也都不过朝廷大军,几万大军扫平了便也就没什么后患了。” “哦?!”他这一说,德煜倒是起了兴趣,他们一行人在临风县停留这些日子,虽然也查到了一些东西,但依旧是不明内情,这个中玄妙,他也是好奇得很。 “不过那三尸蛊也真是厉害……”程予墨来的虽然也不早,但这几天几乎将来龙去脉弄了个一清二楚,此时细细道来,让德煜听的是一惊一乍。 “没想到……这江湖中还有这等玄妙之事!”看来先前还真是小看了这蛊虫的本事,如果不是卓然即使解决了这个案子,等到蛊尸出世,只怕轩辕皇朝的数十万大军,便要成为三尸蛊的生祭! 德煜一想便有些心神不安,眉头一皱便匆匆离开了程家的铺子,好不容易在留宿的客栈中找到轩辕痕,便见天子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 看出德煜有话要说,轩辕痕似乎也不想打扰卓然,便关了门示意德煜到院子里来商量。 德煜将临风县一案从前到后说了一遍,轩辕痕听着便也皱了眉头,没想到,傀儡门竟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 略加思索,轩辕痕解下腰间令牌递给德煜道:“凌扬跟裴钜去了战场,眼下也找不到靠得住的人,你便亲去一次吧,无比将傀儡门斩草除根。” 轩辕痕给的,竟是京畿神威营的调军令牌,神威营算是帝王的亲兵,一般不上战场,但训练却比任何一个军队更为严苛,看来天子对这傀儡门也是重视的很! 德煜一脸严肃的接下令牌,从月部调了两个人便匆忙离开了临风县。 “主子……我们接下来是?”朱雀职责在于保护帝王的安全,自然是跟着来的,自从接受了白虎的爱恋,对于卓然的事情,她便也没了先前的执念,这怨念一去,卓然的好反倒是成倍的显现出来,方才见卓然又被帝王带了回来,她反而更为担心这个日益清减的男子。 “回宫!” 卓然在半路上便晕了过去,一把脉发现他又受了内伤,还伤的不轻,轩辕痕心里的火一下子便小了许多,更多的反倒是心疼,这个人……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当下便定了回宫的心思,毕竟,宫里的御医要好上很多。 至于以后怎么相处……对于卓然,他下不去手责罚,但有些无伤大雅的手段,施来略作小惩,倒也是无所谓的,这么想着,轩辕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回到宫里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也愈发的开始有些燥人了,卓然这一离开,竟是将近两个月,可最后……还是回来了。 没有再让卓然住回阙华殿,轩辕痕直接将人留在了曜辉殿,自从认清了对于卓然的感情并非是一时好奇,他便有了这个心思,自己的爱人本就该陪在自己宫里才是。 “宣太医――”轩辕痕没有解开卓然被金针封住的穴道,其一是担心他乱动再加重内伤,其二便是防止他再生什么逃跑的心思。 其实卓然的伤经过先前的诊治已无大碍,剩下的便是安心静养,太医诊脉之后亦是这个结论,轩辕痕总算了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这一阵忧心一过,先前被他压制的火气竟是成倍的窜了出来。 况且……卓然还不愿意搭理他。 回了宫,卓然便没有再和轩辕痕说过一句话,不管天子是怒发冲冠的质问他和程予墨的关系还是和风细雨的劝他喝药,卓然均是不予搭理。 轩辕痕又哪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卓然这不卑不亢、不置一词的看似乖顺、实则抵抗的行为一天一天的重演,一下子便让他积存已久的火气爆发了出来。 他要将卓然牢牢握在手里,让他的灵魂都成为自己的,要让他的身体带上自己的痕迹。 轩辕痕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个念头…… 卓然的双手被混合了天蚕丝的玄铁打造的铁链高高地锁在床柱上,挣动间,只听得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双脚亦被同等材质的脚镣锁在床尾,轩辕痕将那链子又收紧了几圈重新锁好,使得卓然再难动弹分毫。哑穴被封,只能用怨愤的眼神盯着身旁的帝王。 “真是好眼神啊,如同火焰一般耀眼夺目……”轻抚着卓然微微渗着汗的脸颊,轩辕痕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要逃离朕的身边呢,真说过会好好待你的,你又为什么要逃呢!” 说着说着,双手却放到了卓然颈间,轻抚着那跳动的血脉,渐渐收紧,只要稍一用力,这个一直违背自己的人就不复存在了,轩辕痕的眼中渐渐露出了凶狠,却让卓然看到了解脱。 然而,在看到卓然那愈见青紫的脸时,轩辕痕手上不由自主地失了力,转而对着那双有些苍白的薄唇狠狠地亲吻了下去。 帝王的热情让卓然愈发的消受不住,那席卷他整个口腔的舌竟是愈来愈放肆,让他渐渐四肢无力,轩辕痕却在此时松开了卓然,看着那经过洗礼后的红唇,他邪狞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惊的卓然红透了一张脸。 “朕要送你件礼物――猜猜是什么――”轩辕痕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卓然一阵惊疑,但他的声音却极为平静,仿佛是在说着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担心?想说话??”轩辕痕轻笑,“朕也很想听你的声音,可惜,你嘴里说出来的永远是不合时宜的拒绝的话,此时此刻,良辰美景,还是莫让它坏了兴致,所以,你耳后的金针还是摆着的好。” 将卓然翻过身,一把撕裂了遮住他背部的衣物,轩辕痕轻抚着那白皙光滑的皮肤,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卓然忍辱的表情。 “莹白如玉、堪比极品的细瓷,若是添上几分春色,应当增色不少吧。”轩辕痕击了几下掌,一群捧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后面还跟着一个很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须发都染上了些风霜的色彩。 “草民参见皇上。”老人下拜的身躯有些颤抖,第一次面见天颜的他对于帝王的威势很是忌惮。 “平身。”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轩辕痕若有所思,“朕听闻,你是这一行里顶尖的好手。” “那是同行们缪赞了,不过老朽确实颇有几分心得……”谈及自己的老本行,老人的眼中似是有一丝精光在闪烁。 “那便好,朕的意思我想已经有人跟你明确讲过了,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朕多说吧?”轻抚着手下那一方玉一般的莹白,轩辕痕的声音依旧冰冷,而手下的肌肤缺却是愈加的紧绷。 “草民明白,敢问陛下想给哪位娘娘刺青?” 原本尤在云里雾里的卓然,在听到“刺青”二字时,便脸色大变,想要挣扎,却因为锁紧的铁链而难以动作,只得以恳求的眼神看着轩辕痕,却引得轩辕痕越发的阴沉。 “自然便是你眼前这位了。”虽是对着刺青师在说话,可轩辕痕的双眼却一直紧锁着卓然,带着狂热、带着执着、带着残忍。 这样的眼神让卓然如坠冰窟,逃不掉了…… 虽是区区平民,刺青师自也是明了什么话改讲不该讲的,默默的点了点头,老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箱子,去除惯用的几支长针在火上炙烤,而后,细细调出各色颜料。 “过程中必然是有些疼痛的,还请娘娘不要乱动。”抽出最细的一支长针,老人保养的很好的手按上了卓然的背。 痴迷于刺青这门技艺的人总是有着一双很细腻的手,不管他们是年轻还是老迈,那双手永远是看不到一处茧子的。 只因真正懂得刺青的人知道手之于他们就如同双耳之于乐师,手的触感连着心,只有用心去体会手下的每寸肌理才有可能有好的作品。 当那略带冰凉的指尖顺着椎骨一路滑下的时候,卓然无法控制地颤抖,陌生人的触碰让他有了无尽的屈辱感。 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人曾经可以那么温柔的说爱,那被痛苦煎熬的声音甚至已经渐渐融入了自己的骨髓。 可又为什么,他如今竟可以这般狠心的将自己推落屈辱的深渊?! 当卓然那略带湿意的眸子对上轩辕痕的目光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在狠狠撕扯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原来,自己竟也有了心,本以为多年前已寸寸碎裂、而后随风飘散的那颗心,竟又活生生地开始跳动、开始疼痛,无尽的疼痛。 “之前,是朕太宠着你了,”轩辕痕的声音是极致的冰冷,“朕这次便是要你记得,你――永远是朕的!” 然而,却没有人看到,轩辕痕宽大衣袖下的手,早已紧紧的握成了拳,那一枚枚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掌心。 当那细长的针沾着墨色的颜料刺进卓然肩部的皮肤时,纵是倔强隐忍如他还是忍不住的一颤,反射性的想要挣扎,却发现一双手已然紧紧扣在自己的腰测,动弹不得。 那手的触感,很熟悉,无疑的,是轩辕痕。 一针、两针……卓然紧紧咬住下唇,那渐渐破碎的唇上缓缓慢慢的渗出点点朱红,却始终不见卓然漏出半点呻吟。 “这么疼?不能用点麻药么?”终究还是心疼,轩辕痕的神色间有些不忍,他能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早已是冷汗淋漓。 “还请陛下见谅,只有亲身体会这痛,那花纹才能栩栩如生。”刺青师手下并未做半点停顿,他现在甚至很兴奋,似乎能够预感他生命中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即将诞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桌上的茶水凉了又凉,而那融入皮肤的颜料也渐渐开始鲜活,那黑线勾勒出的俨然是一整幅开到糜烂的山茶,尽管还没有上色,却是生生的让人觉出一种清雅的妖冶。 老人满布皱纹的额头上是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竟也有些灰暗,似是那怒放的妖艳瞬间抽走了他生命的精华。 暮色已深,老人放下针,长长的舒了口气,“今日怕是只能到这儿了,这件刺青很耗神,不能急在一时。” “朕明白,这些日子,你便歇在宫里吧,也省得进进出出的麻烦。”说罢,轩辕痕便示意宫女去为刺青师准备住所,老人纵是无奈,却也只好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几个时辰的精神消耗早让他疲惫不堪。 轩辕痕却依旧是静静立在床榻一旁,卓然已然昏死过去,长时间的忍痛让他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也被涔涔冷汗浸湿,粘成了一绺一绺。 轩辕痕执起一束发,细细亲吻,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爱恋与纠结。 “为什么要逃开朕呢?为什么呢――”喃喃自语间,是掩不住的痛苦与忧伤。 第七十四章 情难自禁 之后的四天,卓然一直被这样的痛缠绕着,老人细腻的手肆无忌惮的在他的背上勾画着,他却无从反抗,直到最后,他甚至一感觉到那手的触感眼前便会浮起一阵黑雾,那种疼、那种无力感竟是深深烙进了他的心底深处。 老人入宫已经第五天,而今天,便是完工的日子,当最后一抹艳红染上了那山茶的花瓣,老人近乎痴迷的盯着那冶艳的、盛开的、让人目眩的血色山茶,目光中满是虔诚,那是一种痴狂的迷恋。 “这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作品了……”老人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轩辕痕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刺青师的脸色与五天前相比,真是有点让人担心。 “以后……也不会有再好的了……” 那执针的手一下子垂落在身侧,老人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带着皱纹的眼角竟渐渐渗出一滴泪,有些浑浊…… 轩辕痕见状有些惊讶,但略加思索还是明白了刺青师的心意。 他耗尽毕生的心里完成了这件作品,嘴角的笑,是满足,眼角的泪,是欣慰…… “也算是死得其所……”轩辕痕有些莫名的悲哀,虽然明白了老人死前并没有遗憾,但他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一个完全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耗尽心力死在了宫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发生这样的事情,轩辕痕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来人,厚葬。”轩辕痕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完全放在了昏睡着的卓然身上。 忍耐,似乎是卓然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要做的事情,每每等到撑不住晕过去便是他最大的解脱,虽然轩辕痕依旧是很顾及他的身体,补品药材是从未断过的,但内心的压抑仍是让他憔悴了许多。 看着失去意识的卓然,轩辕痕的神色很复杂,他对卓然的感情毋庸置疑,先前在临风县所见场景他心里也知道不过是朋友间的最后道别,然而,他却忍不住将所有的不安都变成了嫉妒,甚至用了这样极端的手段来困住卓然。 锁在卓然腕上的铁链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音,可听在人的耳中却无比沉重,轩辕痕也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但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的举动无疑会将两人越推越远…… 然而,他却不愿放手! 轩辕痕带着薄茧的指腹沿着那饱满的花瓣边缘轻轻抚弄着,卓然因为先前的痛苦而汗湿的背此时触感意外的好。 柔韧、细腻,倒真像是带着露水的花瓣一般了。 朱红色的花瓣衬着白皙皮肤,像是无言的诱惑,明明白白的映在轩辕痕眼前、心上…… 忍不住俯下身去用唇舌感受这样的冶艳,轩辕痕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唇流连过花瓣、花枝,直到最末端。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一遍又一遍,不断地确认着自己的心意。 扯出床单将卓然半裸的身体裹住,轩辕痕将铁链连在床上的那一头解开,抱着卓然便进了一旁的浴池。 两个多月前,便是在这个地方,轩辕痕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卓然。 除去两人身上的衣物,轩辕痕揽着卓然泡进了终年温热的水池里,而后让卓然倚在自己怀里,也许这几天真的耗尽了卓然的气力,他竟到现在还没有苏醒,四周蒸腾的雾气让他有些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却因为这样,他能更清晰的感觉到卓然的气息。 一个接一个的吻像宣誓般印上卓然的身体,轩辕痕渐渐的有些情难自制,他正是血气方刚、欲念深重的年纪,先前被怒火蒙了心还没有察觉,现在一想,似乎最后一次欢爱便是卓然离宫前的那一次。 卓然那因为酒意而生的热情简直让他欲罢不能,这或许便是情人间的欢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发泄,更是灵魂上的契合。 可偏偏,自己又将那日渐靠近的卓然推离了身边…… “对不起……”多余的话语化作了浅吻,一个接一个的落在卓然的脸颊上,直到触碰到那因为卓然之前忍痛的咬噬而带着一丝血腥味的唇,轩辕痕终于忍不住和卓然唇舌交融。 舌尖可以尝到淡淡的甜腥味,那是卓然唇边渗出的血,轩辕痕贪婪的将那属于卓然的味道全部攫取。 直到怀里昏睡的人发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吟。 当卓然终于从黑暗中醒来,他只觉得周身都被一股暖流包围着,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便记起了那一天,轩辕痕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和那一句……“朕即天子”。 卓然的意识一下子便完全恢复了过来,那一天的记忆已经溶进了身体,那剧烈的疼痛、带着恐惧一直笼罩在他心底深处。 轩辕痕再多的温柔也抹杀不了的恐惧,人类最本能的反应。 而轩辕痕,再一次将他带到了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卓然不断的猜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明显的感觉到了卓然的僵硬,轩辕痕揽着卓然的手不停地轻抚着卓然的背脊,另一只手却开始揉弄卓然细瘦的腰肢。 暧昧的轻抚无疑是撩起了卓然对轩辕痕的怒意,忍不住抬头怒视轩辕痕却被一下子攫取了唇,随着吻的加深,卓然竟开始回忆起曾经经历过的带着疼痛的甜蜜,那一晚,虽然醉了,卓然却清晰的记得每一个动作带来的感觉。 不同于第一次的残暴,不同于第二次的玩弄,那一次的交缠是情之所至,感觉自然不同一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感觉,卓然才那么着急逃开,不然……很快便会沦陷…… 流连过敏感的喉骨,轩辕痕时重时轻的啃咬着卓然形状美好的锁骨,细而不弱,带着完美的弧度,情难自禁的在锁骨的凹陷处烙下数多红梅,直到肩头似乎真的成了一树绽放的梅花――骨作枝、血作梅。 在腰际不停抚摸的手掌顺着身侧向上,扫过胸前那一点朱红,随着卓然忍不住逸出口的一声低吟,热情终于点燃了四周的空气,四周的温度仿佛一下子便升高了许多,甚至周围的水汽也愈发的浓郁,将紧紧缠绕的两人重重包围。 第七十四章 情难自禁(下) 轩辕痕将不住挣扎的卓然困在自己怀中,一只手则是不怀好意地探向了卓然两腿之间,而后了然一笑,卓然的热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竟已悄无声息的高涨起来了。 五指灵活的揉捏着、逗弄着,直到卓然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潮。 “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卓然和往常一样紧紧咬着唇,努力忍耐着这人类最原始的热情,齿间偶尔漏出的数声喘息让轩辕痕情难自已。 空闲的手已经耐不住地沿着背脊上优美的曲线向下游走,直到触摸到那挺翘的臀瓣。 一指趁着卓然意乱情迷之际滑入了两股间的沟壑,开拓起那狭窄的入口。 “你!”突然的入侵的手指让卓然忍不住怒视轩辕痕,但因为有水流的润泽,一根手指并没有带来疼痛,前方强烈的刺激感很快便让他无暇顾及身后的侵袭。 依着先前的记忆,轩辕痕很快便找到了卓然体内的敏感点,而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使劲手段撩拨着,许久未被侵入的密地渐渐松软,而后容下了第二根手指。 第一次清晰地体会欢爱的滋味,没有残暴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没有下药时那种灵魂飘离的感觉、也没有酒醉时似有若无的感觉,此时的卓然,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何谓欲罢不能。 被水流润泽的内壁紧紧的裹着体内的手指,卓然脑中甚至能想象出轩辕痕此时的动作,将卓然纤细笔直的双腿架在肩上,轩辕痕一边在卓然身上烙下一串一串的热吻,一边努力开拓着那愈见松软的密径。 直到三根手指终于能顺畅的进出,轩辕痕才一挺身进入了那肖想许久的天堂,不住蠕动收缩的肉壁温暖的包裹着自己,轩辕痕恨不能将身下之人整个都揉进自己怀里。 每一次撞击都刚好落在最敏感的那处,卓然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自己便要止住呼吸一般,窒息的感觉紧紧地缠绕在自己周围,痛苦却又充满着异样的舒畅。 卓然的身体随着轩辕痕的动作而不住摇晃着,四周的水声让他有一种随波起舞的感觉,水波柔柔的拍击在晃动的肉体上,像是最温柔的抚慰。 双腿高高的架在轩辕痕的肩上,卓然自是不愿攀着轩辕痕的身体,因而,随着轩辕痕不停地动作,失去了支撑点的卓然竟渐渐往水中滑去。 轩辕痕大惊之下,双臂便牢牢揽住卓然的腰,而后一个用力,卓然竟整个坐在了轩辕痕腿上,轩辕痕一下子便挺入了从未到过的深度。 “啊――”仿佛要被捅穿一般的感觉让卓然惊呼出声,那火热的内壁也因为这样的刺激而收缩起来,反而让卓然更加分明的感觉到了轩辕痕的存在,仿佛烙铁一般热烫,仿佛……生生地烙进了自己的身体深处,而后合为一体。 卓然的双臂忍不住环上了轩辕痕的脖颈,似乎,这样的动作,能让他找到一点依托,而不像先前那般,仿佛一片薄薄的树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漂流,随时便会被一个浪头打翻。 似乎是很满意卓然这样的举动,轩辕痕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一抹真正的笑,温柔而又满含宠溺,而后便一下子加快了动作。 一时之间,空旷的殿宇里是清晰可闻的喘息声。 直到轩辕痕终于在那密径深处泻出自己的热液,卓然也忍不住发泄了出来,看着目光迷离、意识混沌的卓然,轩辕痕笑着轻啄了一下那被咬伤的唇。 认真的替卓然做了清理,轩辕痕自己则是草草的清洗了一下,便赶忙替卓然穿上干爽的中衣,安置他睡下之后方才坐在一旁,肆无忌惮的看着昏睡的人。 似乎也只有当卓然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么靠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卓然鼻尖呼出的热气,而先前,只要是清醒着,卓然便永远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说不上故意冷淡,但绝对也没有半分温情。 以后……只怕连若即若离也是求而不得了吧……轩辕痕一阵苦笑。 轩辕痕并没有解开卓然手上的铁链,他知道这会让卓然更加的恨他,但……那铁链对于他就像是一贴安神药一般,似乎只要锁着,卓然就还是他的,不会像先前那般,给了一夕温柔之后便突然销声匿迹。 出神间,便听到敲门的声音,熟悉的节奏告诉他,德煜回来了。 “主子……”似乎是知晓里面的情况,德煜的声音可以低了许多。 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卓然,轩辕痕放轻脚步,悄悄走出了内室,果然见德煜恭敬地守在门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事情解决了?” “嗯。”德煜点了点头,道:“再也没有傀儡门了,不过,还是没能抓住傀儡门的新门主……” “怕是逃去西荻了吧,骆檀,西荻齐王府的小王爷,哼!” 德煜闻言一惊,原来自己剿灭傀儡门的时候,天子竟然已经查出了这么多东西,这傀儡门新门主竟是西荻的小王爷,这还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受伤了?”看着德煜憔悴的面容,轩辕痕有些担心,毕竟这傀儡门到处都是蛊虫、剧毒,实在是危险地很。 “小伤,主子尽管放心。” “那便好,你下去歇着吧,记得去太医院瞧瞧伤。” 轩辕痕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德煜便是母妃屋里贴身伺候的太监,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小时候唯一的陪伴,后来母妃瞧他资质不凡也传了他不少秘籍,德煜原本不过是个普通的太监,现在能成为暗卫的大统领,这其中的努力轩辕痕自然是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敬重他的,见他受伤,自然是关心的很。 德煜闻言一笑,也并未说什么便转身走了,但轩辕痕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感激,亦是会心一笑 轩辕痕站在寝宫门口,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并未再推门进去,而是转身去了御书房。 他……其实不敢面对醒来后的卓然。 第七十五章 后悔莫及 而事实……甚至比轩辕痕所料的还要严重许多,醒来后的卓然,并非他预料中的冷若冰霜,取而代之的,是视一切如无物,呆呆的坐在床上,双眼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铁链,是不是晃动两下沉甸甸的手腕,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这样的卓然吓坏了轩辕痕,他原想着,若是卓然气他恼他,他便死死地缠着他,任凭发生什么事也不松手,说不定有一天卓然便能接受他了。 可老天总是爱开玩笑,卓然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没有轩辕痕、没有宫廷、甚至是没有旁人的世界里。 饭照吃、药照喝,但想他开口却绝无可能…… 轩辕痕知道,卓然的精神世界并没有崩溃,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在惩罚自己,这样的方法,显然是有效地很。 轩辕痕的心情一瞬间便低落到了极点,惶恐、后悔的情绪一下子便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非卿……”轩辕痕看着卓然喝完了碗中的药汁,便取过巾子想替他掖干嘴角的残渍,却被卓然一偏头避开,轩辕痕见状也不勉强,只能苦笑着把布巾递给卓然。 安神的汤药很快便发挥了效用,卓然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轩辕痕却在一旁看了很久、很久……卓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便是安心静养,然而他此时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安心,如果不管他,卓然可以坐着一天动也不动,甚至不吃不喝,无奈之下,轩辕痕只好命太医在药材中加了几味安神的成分,睡着了总比那么干耗着强些。 然而,也许是因为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卓然还是日复一日的瘦了下去,原先精致的锁骨现在看着竟有些尖削了。轩辕痕握着卓然有些冰冷的手,眼中尽是疼惜。 “我真的错了……”错在罔顾他人的想法,错在一意孤行……此时的轩辕痕只想卓然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哪怕若即若离,哪怕冷脸相对……总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好得多。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没有皇帝、只有轩辕痕……”可惜,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轩辕痕不止一次想过,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做些什么,可……无数次的猜想终究改变不了现实。 德煜看着这样的轩辕痕,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无力感,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四五日,这两人之间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他从没想过天子在嫉妒心作祟之下竟能想出这种手段,对于卓然,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此,不是身体上的创伤,而是精神上的彻底否定,那刺青便如一个烙印,即使帝王做再多的努力,也抹不去那一瞬间他想奴役、囚禁卓然的心思。 卓然连留在这宫中尚且勉强,更何况是打上那种奴隶一般的痕迹呢!卓然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展翅九霄之上的雄鹰,强行折了翅膀,便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啊! 德煜摇头长叹,这一声叹息却刚好被轩辕痕听在耳里。 “你也觉得,朕是做错了吧……”那声音里的无力感让德煜也有些同情这少年天子,轩辕痕自小到大缺的便是爱,他母亲对他是爱的深沉、爱的严厉,幼年的轩辕痕只觉得母亲根本不关心他,等他能体会到那种爱意的时候他母亲早已不在。 而独孤祁对他的爱是关心,他悉心教导轩辕痕武功,却忘了……帝王也有感情、也有爱,以至于轩辕痕邂逅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根本无从辨别,而等到他了解了自己的心情,又采取了错误的方法。独孤祁并没有预料到,正是他忘记的那一点给他最关心的师弟带来了不一样的生命历程以及……最深重的感情经历。 “陛下这一次,真的有失考量。” “朕也这么觉得……”轩辕痕看了看自己的手,正是这双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强行按住了挣扎的卓然,让那泛着冷光的针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了那白皙的背上。 德煜盯着失落的轩辕痕看了许久,内心止不住的担忧,帝王这般魂不守舍,西荻战场情况又不甚乐观,再加上萧家此时蠢蠢欲动,若要出了什么事,天子又能否有足够的心力来应付…… 世人皆知,这皇宫中的耳目总是教人防不胜防,每个人都在争斗着、算计着,恨不能将所有的底牌都看个透彻。 没过两天,宫里大半的人便知道了帝王寝宫中住进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整个后宫都开始惶恐起来,明明前些日子皇帝似乎还在和阙华殿的人叫着劲儿、生着气,可没几天又带了个人回来,还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寝宫!这从未有过的事情让其他妃子都红了眼,虽然天子很久没有临幸过后宫,但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可能,可……如今接二连三的从宫外带男人回来,这不由让她们怀疑起帝王是不是转了性。 这样的猜测让她们莫名的失措,本就不受宠,再失了这最后的依靠,她们往后又该怎么办…… 然而她们又不敢有所动作。 众妃之首的萧淑妃、德妃没有反应,新受封的静妃、玉妃也没有动静,猜不透这四位打的什么主意,她们这些低品级的宫妃又敢做何手段! 她们却不知道,此时德妃心里早已是乱作一团,用脚趾头他也能猜得到,卓然必然又被帝王擒回来了,这次还关在了曜辉殿,不知道帝王会怎么对待这个逃走过的人,只怕……德妃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卓然会遭到什么样的惩处,女人的直觉告诉他,帝王此次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前些日子从父亲手上接到的一封信更是让她心乱如麻。 卓然……竟是自己的哥哥…… 原先只觉得父亲三番两次过问卓然的举动有些太过可疑,便传了封信去战场诈他一诈,没想到反把自己惊住了。 虽然裴钜并未多做解释,但字里行间的意思裴筝也猜到了许多,人不风流枉少年,裴钜年轻时本就长得英俊,出身虽不是世家大族,却也算不上太差,有些风流债也不足为奇,看卓然的样貌,想必他母亲也是个美人,这英雄美人的戏码,自古便是常有的。 却不知……那女人现在又如何。 之前听闻卓然是孤儿,必然母亲早已死了吧,也难怪父亲这么愧疚,但又不敢相认,以卓然的性子,也不会接受这么个爹爹才是…… 德妃想及此也有些焦急,原先对于卓然,她想的是“点到即止”,帮过便算,可偏偏,他又被帝王找到了! 裴筝是个重感情的人,自小也很依赖哥哥裴笛,然而裴笛死得早,剩下个二哥裴萧又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她向来亲近不起来,如今又多了个哥哥,还是这么个精彩人物,她立时便有了些好感,又怎能袖手不管他的事情! 可偏偏…… 另外一方,是天子。 裴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无计可施又不愿就此作罢。 情急之下,她想起了卓宇,便匆匆走了回阙华殿。 轩辕痕前些日子刚给卓宇找了师傅,此时二人正在专心练功,卓宇煞是用功,一张小脸憋的通红,额上也满是汗珠。 “下官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也不是第一次过来看小宇练功,那师傅自然是熟悉的。 “嗯,免礼,小宇练得可好?” “小少爷天性聪颖,是块好料子,可惜身子底子不好,不然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想来那师傅也是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练武奇才,却是先天匮乏,真是上天弄人! “本宫看小宇也累了,不如今天就先歇下吧。”德妃取出帕子给卓宇擦了擦汗,笑道。 “不用啦,筝姐姐,我还不累。”卓宇嘟了嘟嘴想要拒绝,因为之前的几年他都不能怎么运动,甚至多加动作便会引发宿疾,因而现在他很珍惜这样的习武的时间,况且他也想学好武艺保护自己的爹爹。 一旁教习的师傅却了然一笑,道:“小少爷歇下也好,毕竟小少爷身体刚好些,也不能太累。”说罢便拱了拱手告退,他也是在官场上看多了的人,德妃眼中的意思他一清二楚,想来这德妃娘娘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他留下自然是不合适。 德妃笑着点了点头,相比那些愣头愣脑的人,她还是喜欢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便能传递自己的心思。 “筝姐姐,你是有什么事么?” 裴筝闻言一惊,早知卓宇聪慧,却没想到他竟生了颗玲珑心,竟能一下子看出她有话要说。 “小宇,你想爹爹么?” 卓宇闻言撇了撇嘴,竟似要哭出来一般,德妃一下子便有些心疼,毕竟才五岁的孩子,人家还在父母怀中撒娇,可小宇却连父母的面都见不到。 “想……”过了半晌,卓宇终于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如果我说,你爹爹已经回来了呢?”德妃小心翼翼的问道,双眼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卓宇脸上的神色,裴筝心中有些鄙夷自己,没想到她跟一个小孩子说话竟也耍上了心计。 第七十六章 奈何奈何 “什么?!”卓宇那一双晶亮的眼睛一下子便瞪得溜圆,紧紧盯着德妃,似乎要将她的脸上钉出个洞来。 “骗人……爹爹要回来了,怎么可能不来看我?!”卓宇一偏头,竟是不愿相信德妃的话。 “你爹爹……现在不大好……”这话有些难以出口,毕竟裴筝自己也不想让小宇多做担心,可卓然的情况,若是不探上一探,她又根本无法放下心中的忧虑。 “听说,陛下把你爹爹留在曜辉殿了。”卓宇对轩辕痕还算有些好感,裴筝也不愿乱加猜测坏了他们兄弟关系,轩辕痕重新得回卓然,手段只怕会有些极端,女人的直觉往往精准,轩辕痕近来情绪上的压抑和失常让裴筝担足了心。 若是天子当真伤了卓然……他和卓宇之间的鸿沟只怕就难以填平了,毕竟,卓宇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卓然。 “小宇――”裴筝还在出神,卓宇却已经耐不住地跑了出去。 裴筝连忙跟了上去,这个小祖宗,连宫里什么样都没怎么见过,就这么跑出去遇上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该怎么办!萧淑妃可是巴不得阙华殿这边出点什么事她能搅和一下呢! 总算小喜子即使拦下了卓宇,德妃喘着气跑到卓宇身边,道:“你急什么,你要去我陪你去便是,这么冲出去要迷路了怎么办!” 卓宇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安分的任由德妃牵住了手,一道出了门。 而隐藏在附近的暗卫,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告知了轩辕痕。 “主子,这……”德煜也拿不准轩辕痕的想法,德妃擅自做主,也不知道天子会不会恼羞成怒。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儿子想见爹爹自然是天经地义,拦着反倒不是个事情。”话虽这么说,轩辕痕心里却是打着别的主意,卓然最在乎的便是这个儿子,也许小宇劝几句要比他来的管用得多,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但轩辕痕还是默认了小宇在卓然心里的地位。 裴筝一路牵着小宇,竟也没人阻拦,她心中便愈发的担忧,想来是天子遇上了什么难题要靠小宇帮忙,难道卓然…… 而她的猜测在见到从寝宫门口出来的德煜的时候,便证实了大半,心里一颤,德妃的脚步也不由快了起来,小宇在后面甚至跟的有些吃力。 德煜则是满眼审视的看着急匆匆进门的德妃。 这个女人不简单……甚至比他以往预料的还要深藏不露,之前卓然走的那么顺畅只怕和她也脱不开关系,虽然朱雀一个人揽了全部的事情,轩辕痕也没有多加追究,德煜心里却有些疑惑,朱雀虽然在宫中算得上是只手遮天……可出了宫,那么多接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朱雀不会明目张胆的调用暗卫相助卓然,那其中必然还有这一个人起了关键作用。 这个人……很可能便是宫中的妃子! 朱雀可以让暗卫漠视卓然离宫,却封不了后宫那些下仆的嘴,可……至今没有人知道阙华殿里只住了个孩子,只能说有人调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乃至侍卫。 皇宫中,能有这么大能耐的,除了帝王、便是德妃! 德煜在那一瞬间也为德妃的手段所惊讶,没想到这个女人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皇宫收在掌下!若是她有别样的心思,那还了得! 想想以往跟德妃斗得火热的萧淑妃,德煜不禁失笑,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斗,真是像极了猫捉老鼠,简直是个笑话! 也许是德煜的目光过多的盯紧了德妃,她也有所察觉的回望一眼,德煜当下便定了定心神笑道:“娘娘里边请,奴才便不方便进去了。” 行了个礼退下后,德煜回想起方才德妃笑中带煞的眼神,不由有些惋惜,这么个人……竟是身在皇宫,若是身为男儿,征战沙场,想必是快意至极了。 而德妃,一进门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迈不开脚步,眼睛死死盯着窗前那一抹瘦削的身影,小宇也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卓然像个精致的人偶一般,身上除了中衣便只披了件白色便褛,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眸中尽是空洞。 他竟比一个多月前又瘦了许多! 那时见卓然已觉得他比之常人瘦的叫人心疼,可现在,竟然成了这么单薄的人,衣袍下面空空荡荡,真叫人怀疑他还剩下几两肉。 此时天气已渐渐回暖,卓然穿着这些应当也算不上冷,可不知为什么,德妃却觉得那衣袍罩在他身上,毫无保暖的效果。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卓然的体温低的吓人。 眼下正是初夏,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浓绿,春红已谢,连残花也没有留下分毫,勃发的绿衬着卓然苍白的脸,看上去竟是那样的无力,院子里的荷塘已经三三两两的冒出了几个花苞,万绿丛中一点红――很美,可卓然的眸中却没有映入那样的景色。 他似乎是看着荷塘出神,似乎又是盯着荷塘尽头那一片天空……可那天空之上,除了一片蓝,什么也没有…… “爹爹――”卓宇看到这样的爹爹,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整个人也扑了过去,窝进了卓然怀里却被那怀中的冰凉吓了一跳。 “爹爹……好冷……”卓宇紧紧握着卓然的手,似乎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卓然冰凉的双手,可当他看到卓然手上锁着的铁链时,眸中一下子便有了些怨愤的情绪。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在他的耳中变得极为刺耳。 “是皇帝哥哥做的?他怎么能这样!”一下子便认定了轩辕痕的错处,卓宇恨不能扑上去狠狠揍轩辕痕一顿,正好他刚学了功夫还没有试验的人呢!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看看我啊……”卓宇抱着卓然,声泪俱下,恨不能整个人都埋进卓然怀里,然而正是这一举动让他刚好忽略了卓然眼中闪过的一丝光,但很快,那抹亮光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宇……”德妃将卓宇从卓然怀里拖出来,仔细擦了他脸上的眼泪,道:“你现在这样也没用,你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要是你病倒了,你要让他怎么办呢……” 痛哭最是伤神,卓宇一双眼睛倒是红通通的,可发白的唇却透露了他此时的状况并不好,卓宇长到五岁全靠药材撑着,内里却被那碧落黄泉损了个彻底,如今好了未有多久,自然是经不起这般折腾,平日里允他练武已是极致,现下……若让他再在卓然身边待下去,怕是要出岔子。 卓然的眼睛依旧看着窗外,德妃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卓然看的确实是天空,他潜意识中还是渴望自由,即使被折了翅膀锁在这屋子里,他依旧渴望像鸟一般飞出去,可曜辉殿外……没有鸟雀! 担心惊扰帝王歇息,每天自有人将靠近帝王寝宫的鸟雀驱逐,因而,这偌大宫殿是如此的寂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荒凉,德妃突然打了个寒战。 后宫之中尚有鸟语花香,这曜辉殿竟只有满眼的绿和稀落落得几点红,简直就是――绿色的荒漠,自己在这儿待久了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卓然这般被囚住的人。 卓然眼中的苍茫……不知有没有这空寂殿宇的“功劳”。 德妃打定了主意,便将累极睡去的小宇交给德煜带回了阙华殿,自己则是满脸凝重的候在了御书房门外。 “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进来吧。”似乎对德妃的到来早有准备,轩辕痕的声音里并没有讶异。 裴筝则是理了理情绪,提裾跨了进去。 她也是今天才突然了悟,帝王,是这天底下最无奈的人,踏着尸体,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最高的位子,不是为了欲望、不是为了金钱地位,而是为了生存!不争便是死,对于轩辕痕,这样的选择想必也是无奈。 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有人教过轩辕痕什么是爱,他从母亲那儿学到的是忍、是谋略,从独孤祁那儿学到的是自信、是自保,这其中……独独没有爱。 所以,他一见卓然,便迫不及待的握在手中,因为在他心目中,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可卓然却不是没有思想的死物,轩辕痕的自私伤人伤己,甚至将卓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帝王要的,不过是爱。 德妃终于明白了轩辕痕看到卓然时周身那似有若无的温暖,看来,帝王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只是没有人教他……要如何表达。 既然如此,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让帝王就此放手。 帝王是当局者迷,他根本没有真正意识到卓然此时的状况有多差,那嶙峋的骨、憔悴的脸,每一点都让她揪心! 放手,对于他们,才是真正的解脱,不然,等着卓然的是死,等着轩辕痕的……是疯狂! “臣妾有一言,还望陛下容臣妾禀明。”德妃俯身下拜,双眼却紧紧盯着轩辕痕有些憔悴的脸,那眸中的倔强让天子不由得满目凝重地看着她。 “讲。” 第七十七章 求而不得 “还请陛下还卓公子自由。”裴筝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书案前坐着的轩辕痕,眼中没有一丝退缩,“陛下的感情,对于公子而言太重太重,卓公子本就不是个开朗的人,他心思极重,陛下这般对他,会将他逼疯的!” 轩辕痕脸上一僵,显然德妃的话他是听进了耳朵里,然而…… “裴筝,我默许你和小宇去看他,是想让你们劝慰劝慰他,可你反倒来抱怨朕了!”轩辕痕显然不愿意就这么让卓然离开,他心里虽然挣扎,然而对于卓然的执念终究胜过了一切。 “臣妾并非抱怨,感情的事情本就勉强不来,陛下当局者迷,自然是看不到公子日渐的憔悴……” “放肆!”轩辕痕拍案而起,他和卓然的事情并不需要别人来指指点点,卓然的一切变化,他都看在眼里,眼前的人又凭什么说自己当局者迷!可……他竟也有些没来由的心虚。 卓然的日渐消瘦他看到了,可他却不愿意承认,轩辕痕总觉得,再有一段时间,说不定卓然便能接受自己了,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 “臣妾是逾矩了,可臣妾……并不想看着卓公子就这么死去,他是渴望自由的人,怎么受得了手腕上的铁链和……陛下的逼迫。” “你出去!”轩辕痕指着御书房的大门,他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烧得他浑身上下都不是个滋味儿,但对于德妃,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轩辕痕已经陷入了执念之中,他自己设下的囚笼,困住的,并不仅仅是卓然。 “臣妾言尽于此,只望陛下能放公子一条生路,不然……他真的会死的。”裴筝的声音有些颤抖,牙齿甚至狠狠咬住了下唇,然而,轩辕痕却只兀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叹了口气,裴筝终究只能失望而归。 “朕……”裴筝离去的那一刹那,轩辕痕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又何尝不想放我们两个一条生路……轩辕痕吞下了口中的叹息,低头翻弄奏折,执笔的手却有一丝颤抖。 御案上的折子是今早刚送进宫的,轩辕痕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成了一团。 “萧衍,你胆子还真是不小!”那纸上密密麻麻记载的,均是萧家最近的钱粮动向,看起来竟是要有所动作了。 “朕也不过想试你一试,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耐不住!”轩辕痕面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目光瞬间便是深不见底。 “来人,宣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入宫。”轩辕痕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那是独属于王者的光芒。 一番密议,待到两位尚书出宫,已经是月上中天。 “主子,可要传膳?”见轩辕痕揉了揉肩,德煜连忙栖身上前,天子近来真是心力交瘁,朝政上因为宰相萧衍故意使绊子而乱作一团,战场上又无甚进境,感情上更是一波三折。尤其是感情一事,德煜看着心里也很是难受,只觉得这两人互相折磨,真是让他们这些局外人忧心至极。 “不必。”轩辕痕挥了挥手便起身去了寝殿,一天没见卓然,他心里也想念的很,但时时刻刻待在曜辉殿,他心里又有种惧怕,他害怕看到卓然此时的样子,感觉像是头顶悬着块巨石,随时便会掉下来,将所有的一切砸个粉碎! 轩辕痕急切的脚步在临近曜辉殿的时候渐渐慢了下来,轻轻地推开内殿的大门,霎时间,心痛的感觉便涌了上来。 卓然还是那么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依旧很差,整个人也单薄的不像样子。 原来……他真的比自己感觉中的憔悴了许多,原来……德妃的指责都是真的…… 之前的自欺欺人因为德妃的话而一下子变成了一戳即破的谎言,自己,已经将卓然逼到了极限! 但是,依旧不想放手,轩辕痕的指甲甚至陷进了掌心,留下了一丝血痕,然而他心里的挣扎足以让他忽略任何疼痛。 眼前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但他要的,又绝非一个破碎的……尸体。 坐在窗前的卓然突然抖了一下,似乎夜间的寒冷让他有些承受不住,轩辕痕见状连忙大步上前,将架子上的外袍取下替卓然披在身上,而后又倒了杯热茶让他握在手里捂着,直到他的手不再像先前那般冰冷,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来人,传膳。”轩辕痕吩咐了一声,便坐下将卓然拥进了怀里,卓然也没有拒绝,但显然也不想做任何配合。 轩辕痕出神的看着卓然腕上连着的铁链,原本是想将卓然困在自己身边,现在反倒成了个烦恼,进退皆是错。 轩辕痕苦笑一声,轻叹道:“也只有你了,非卿,能让我这么烦恼。”说罢,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将卓然紧紧勒进了自己的怀里,甚至心里。 没过多久便有宫女陆陆续续的开始传膳,轩辕痕看了看桌上的菜,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御厨对卓然还算上心,至少这膳食都是清淡易消化的,很适合卓然的调理。 饭桌上,两人均是沉默无话,轩辕痕专心的替卓然布菜,卓然则是默默地将轩辕痕夹给自己的东西吃下肚去,一来一去,相处的也算和谐,却终究缺了点儿情谊。轩辕痕生怕二人往后的相处便是如此,没有争端,却毫无生趣。 直到卓然终于别开头不再接受他递过来的食物,轩辕痕知道卓然已经吃饱了,有些苦闷的放下筷子,轩辕痕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将桌上的残羹收了去,而后一个人走出了曜辉殿。 夜色很美,鼻间还可以嗅到似有若无的荷花的香气,然而这一切轩辕痕终究是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似乎跟他毫无关系,但,落寞的天子,渐渐融进了那无边夜色之中。 这一切,都看在卓然眼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总是看着窗外。 轩辕痕并不知道,曜辉殿中,卓然的眼里有了一丝波动,似乎在思考什么。 无意识的迈动脚步,直到周围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轩辕痕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而不远处的宫殿,似乎有一丝微弱的火光,轩辕痕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许久未至的清心殿。 刘太后,正是被软禁于此。 轩辕痕原想着原路返回,却突然心念一动,许久未见,也不知她近况如何,于是便打定主意准备去探探这个让他曾经佩服万分的女人。 未入殿门,一阵木鱼声便远远的传了出来,其间还夹杂着诵经的声音,刘太后的嗓音比以往低沉沙哑了许多,也许是岁月催人老吧,又或许,这清苦的生活将她曾经的意气风发都磨成了沧桑。 轩辕痕轻轻推开久闭的殿门,“吱呀――”一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而屋内诵经的声音亦是戛然而止。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轩辕痕不说话,刘太后也不出声,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便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和蜡烛时而发出的“哔啵”声。 轩辕痕静静地看着那囚室之中瘦削的背影,许久许久,方才转身欲走。 他和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话说,不过是心念一动,方才有此一行,进了大殿却又后悔万分,真是尴尬的很。 可还未及踏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刘太后沙哑的声音。 “佛家有八苦,陛下想必亦是身陷其中。” “进退皆是无路可走,陛下这一苦,乃是求不得……” 沙哑的声音让轩辕痕猛然顿住脚步。 求不得……求不得……确实是求而不得…… 第七十八章 变化突生 “此话何解?”轩辕痕半是疑惑半是戒备的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个囚居深宫的女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苦恼?!轩辕痕一瞬间心念转了无数,甚至开始怀疑起刘家在宫内仍然有耳目存在,但很快,他便又否认了这个想法,毕竟现下宫里明着是侍卫众多,也不甚可靠,可实际上真正负责的却是朱雀,暗卫的人,绝对值得信任。 “陛下不用猜疑,老身不过是觉得陛下的心绪很是紧绷,诸法空相,世间万物不过是一颗心罢了,只要用心去看,陛下的情绪一目了然。”毫无波澜的声音从殿内传出,轩辕痕闻言若有所思。 “你这些年倒是参悟的透了。”许久,轩辕痕方才微微一笑,刘太后与先前想比变了许多,原以为她疯了,以前偶尔相见也是一副不认识人的样子,没想到这一次相见竟又清醒起来,还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 “孤身一人,万籁俱寂,老身疯的久了,许是连发疯都了无生趣,只能不停地回忆思考,竟也想通了许多东西。” “名利不过身外之物,过去是蒙蔽了心窍,才做出些让自己都后悔万分的事情,现在想想,辜负最多的反倒是自己的一颗心,污了、浊了,而后悔不当初,可没过多久,便连那后悔的心思都没有了。”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心无挂碍,方才顿悟……”悠悠的叹息声仿佛是经过了多年的沉淀,此时听在轩辕痕耳边竟是百感交集。 “那……依你之见,朕该怎么做?”轩辕痕有些迷惑,有些清醒,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呼之欲出。 “既然怎么做都是错,又非得选一样,那陛下不妨问问自己的心。”殿内清脆的木鱼声戛然而止,刘太后也不再说话,轩辕痕的心意,本就该有他自己去发掘,旁人只能点到即止,有的东西,多说反倒无益。 “多谢……”轩辕痕虽然还没有得出结论,但刘太后的话,便像是一把钥匙,门锁已经打开,剩下的便是轻轻一推。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诵经声伴随着木鱼声重又响起,屋内的人似乎已不愿再多理会门外的帝王,轩辕痕怔了怔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清心殿内,烛火摇曳间,刘太后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世间百态。 “心……我的心又是什么……”轩辕痕边走边想,却始终感觉差了些什么,思绪反而愈发的乱了起来,等到他回到寝宫,卓然已经耐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看着卓然睡梦中依旧有些颤抖的身子,轩辕痕怜惜的将那温度略低于旁人的身体拥进怀里,几乎是一夜无眠,而后东方便露出了鱼肚白。 进来伺候轩辕痕早朝的德煜看着主子泛青的眼眶,心下忍不住叹气,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话已说尽,剩下的自然便是帝王和卓然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萧淑妃,比之以往,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也许是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折磨的她不得安生。 她手上握着的是萧衍偷偷传进宫的密信,早知道父亲野心勃勃,却不知他竟打着这样的心思,萧淑妃忍不住叹了一声。 萧衍竟是要她里应外合将这皇宫一举夺下,简直是痴人说梦,萧淑妃工于心计,有的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她行事未免疯狂,但她并不傻,她很清楚的知道萧家现在所作所为根本是自取灭亡! “爹爹啊,皇上既然动了萧家,自然是想给个警告,可你……偏偏作这反映,你让女儿怎么帮你……” 萧衍信中提到天子将萧家几个直系子弟罢了官,还断了萧家米粮上的买卖,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故而他竟是一怒之下要逼宫了。 “女儿竟还不知道您竟然已经和西荻达成了盟约,哼,背叛主子的人想必不管换了谁都是要杀之后快的吧。” 萧淑妃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爹爹并不是傻子,为了萧家的兴旺他也是殚精竭虑的,当年更是独具慧眼的站在了当今圣上这一边,而后官拜宰相,后来由借由城西秦家之手开了米行,生意甚至能和程家平分秋色,可现如今……不知道是权力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的,竟然做出这种决定。 通敌卖国!欺君罔上! “爹爹呀,您这回有十条命都不够堵皇上的怒火……” 萧淑妃幽幽一叹,放下了手中的信函,前些年父亲不过是想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故而自己进了宫,拼了命的往上爬,只想着当上皇后,萧家便能受尽荣宠,而自己也能得到天子的情爱,可什么手段都使尽了,自己反倒落了一身不是,天子却一眼也不多看自己,反倒是喜欢上男人。 萧淑妃也不知道对于天子她怀抱的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当她知道卓然的存在的时候,她的心里绝对不仅仅是被男人比下去的不甘和羞辱,反而是一股浓浓的酸意。 这么个优秀的男人,那个女人能不喜欢呢…… 如今她的父亲竟要她谋害自己的丈夫,甚至谋夺他的江山,虽然知道父亲不过是痴心妄想,可萧淑妃心里却总不是个滋味儿。 做还是不做,她的心绪如同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然而想起萧衍,萧淑妃不由得又皱了皱眉,从她的直觉来看,父亲原本不该做出这等事情才是,父亲再怎么蒙了心智,也不至于看不透这一点儿道理,毕竟,连她这个女流之辈都一清二楚这其中利害啊! 莫非……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淑妃有些担忧,父亲年纪大了,族里年轻一辈的确实有些蠢蠢欲动,况且利用父亲做出头鸟,确实是一石二鸟之计,如果父亲因此获罪又能上了轩辕皇朝的元气,那西荻便是渔翁得利,这萧家家主只怕也要换人来做了。 越想越是不安,萧淑妃连忙唤过贴身侍婢。 “皇上什么时候退朝?” “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吧……”那婢女有些好奇,淑妃娘娘从未关心过这些事情,如今这是…… “伺候本宫更衣,本宫有事要见皇上。”萧淑妃猛地站起身来,心下已有了打算,不管如何,她要设法救萧家这一回。 轩辕痕一下朝便看到跪在御书房门口的萧淑妃,眼中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耐,似乎是觉得萧淑妃大概又要使什么诡计了。 “谁准她待在这儿的?”轩辕痕皱着眉头看着一旁的德煜,德煜也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之中,这位淑妃娘娘可从来不会亲自来御书房闹事,这一回不知是怎么了。 “回禀皇上,娘娘执意要在这儿候着,娘娘千金贵体,奴才们……”守着御书房的小太监连忙上前告罪,两边都是主子,他们又哪里敢得罪! “罢了罢了,你们退下。”轩辕痕挥了挥手,便大步走向依旧跪着的萧淑妃。 “朕的淑妃今天又是怎么了?竟有空到这儿来了?!”因为近来萧家惹出的事情,轩辕痕对淑妃可谓一点耐心也没有,一张嘴便是满口讽刺。 “臣妾有要事启奏,还望皇上原谅臣妾的唐突。”萧淑妃长拜不起,似乎是无论如何也不远放弃的样子。 “哦?!”轩辕痕眼珠一转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他也拿不准萧淑妃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但既然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怕她是什么手段,便听听这女人有何“要事”! “起来吧,堂堂贵妃这么跪着像什么样子。”轩辕痕甩袖便进了御书房,萧淑妃闻言一下子便愣在了那儿。 “怎么?还要朕请你进来?!”前方传来轩辕痕毫无情绪的声音,萧淑妃一下子便紧张起来,有些汗湿的手掌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密函。 “说吧,有什么事情?” “臣妾……臣妾想求陛下给萧家一条生路。”萧淑妃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轩辕痕,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许多。 “朕记得后宫是不得干政的。”轩辕痕一手撑住下颚,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萧淑妃,眼中却是暗藏杀机,且不说萧家罪有应得,单萧淑妃这一项就让他尤为顾忌,许是因为先前外戚专政的原因,他对后宫的权限极为约束。 萧淑妃在后宫之中已经做得过火了,德妃虽然不说,他却隐约也猜到了之前的几桩事情大都是由眼前的女人惹出来的,若不是先前时机尚未成熟,动不得萧家,他早就废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就算他手中没有证据,但这泱泱后宫,要定谁得罪一个“莫须有”便已经足够了! “臣妾知道萧家犯上大错,但臣妾又隐约觉得父亲不该是那样的人,故而求陛下明察。”萧淑妃双手奉上藏在袖间的书信,许是轩辕痕脸色太过骇人,她伸出去的双手有些颤抖。 轩辕痕拿过那皱成一团的薄纸,略微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萧衍,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第七十九章 尘埃初定 轩辕痕一瞬间爆发出的怒火让萧淑妃不由得退了两步,整个人都仿佛要窒息一般,脸上写满了惶恐。 “真是有意思,父亲要造反,女儿却带着密谋的信函出卖了他,那么……你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嗯?萧淑妃!”轩辕痕冷笑着步步逼近,萧淑妃这一回的举动看在他眼中无疑是什么阴谋。 “求陛下明察,父亲不会这么做的。”萧淑妃跪倒在地,惊恐的、发颤的声音让轩辕痕顿了一顿。 萧淑妃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萧衍并不是个傻瓜,再怎么利欲熏心也不该做出这等事情,毕竟以萧家的实力要想对抗整个朝廷还是很不现实的。 “父亲一定是被陷害的,父亲不会傻到和西荻合谋叛国的。” “你先退下,这件事情朕会彻查到底,你在后宫也给朕安分一点,别一天到晚兴风作浪,朕忍不了你这么多次!” “别以为自己做得干净没留下证据就万事大吉了,在这宫里,朕一句话,你以为真的要什么证据?!” 说罢,轩辕痕一甩袖便离开了御书房,余下萧淑妃一人颓然坐倒在地,心下有些苦涩,不由自嘲一笑。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轩辕痕除了御书房,心下一阵烦乱,手中那张薄笺已被他攥成了一团,重新抚平那褶皱的密函,轩辕痕眉心拧成了一团。 如果事情真如萧淑妃所言,萧衍是被陷害的,那这幕后的人,又会是谁? 萧家必然还有内鬼存在,而萧衍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毕竟,如果萧衍如萧淑妃所言那般深藏不露,那照理不该任由他人借着自己的名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才是,如果密函真的是别人假冒萧衍发出的,又要怎么骗过其他人的耳目。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轩辕痕不甚其烦,不禁苦恼地揪起发梢。 “不知陛下有什么烦心之事?”熟悉的油腔滑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人不是白虎又会是谁。 “怎么,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白虎闻言一笑,道:“陛下尽管放心,萧家的产业属下已经尽数调查清楚了,萧衍这个老狐狸真是不简单,这两年的生意明里暗里的加起来都快胜过程家了,啧啧啧,这要是抄了萧家,户部尚书还不乐到天上去了。” “萧家的产业真有这么惊人?”听到白虎所言,轩辕痕对于萧淑妃所言又信了几分,如果萧衍真的暗中积攒下这么庞大的家产,那么……确实不该蠢到做出犯上作乱的事情,毕竟,叛国的人自古以来便没有几个能得到善终的。 “只有更多!”白虎斩钉截铁的说道。 “既然这样,真的有必要查一查萧家了。” 轩辕痕将手中信函递给白虎,白虎瞥了一眼脸上便有了惊讶之色。 “这……” “其中估计有诈,你探一探萧府,我倒要看看萧衍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萧衍或许不是主谋,但他绝不可能毫不知情,那他坐视此事发生究竟是想做什么,轩辕恨不得不防。 “知道了。”白虎不由哀叹,自从那日好不容易追求到了朱雀,两人竟再没时间相聚,一个接一个的任务让他头昏脑胀,真不知是不是天子故意作弄他…… 抱怨虽抱怨,白虎还是认命的领了任务出宫,天子虽然能容忍他言语上的大大咧咧,可未必真的就不会拿他开刀,他自然不敢怠慢轩辕痕的命令。 白虎一走,轩辕痕便找来了德妃。 “萧淑妃这个人你到底了解多少?” “这……”裴筝想了一想,道:“她很聪明,但有的时候行事比较情绪化……” 和萧淑妃斗了这么多年,她对这个对手也算是有所了解,萧淑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做事往往不露痕迹,后宫争斗她几乎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不过一两句的掺和便能让后宫众妃咬得你死我活,但也正是这样一个聪明人,却往往藏不住情绪,宫里因为她情绪失控死掉的宫女太监可谓不计其数。 “聪明,却逃不过女人的心性。”轩辕痕一下子便明白了德妃的意思,“看来是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么……德妃你呢?”轩辕痕笑了笑,问出的话却让德妃大惊失色,一时间,她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天子这么问,到底……有什么用意?裴筝也不敢妄加揣测,但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德妃终于决定还是现在就跟轩辕痕摊牌。 “臣妾……没有别的心思,只希望有朝一日能离开皇宫,寻个真心相待的人,纵马江湖。”此话一出口,德妃心里倒也没什么顾忌,不管轩辕痕的答案如何,至少她也曾努力尝试过了。 “怎么?朕待你不好?”轩辕痕眉尖一挑,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后宫三千粉黛,陛下的心只有一颗,臣妾只想做个平凡女子,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陛下曾答应过给臣妾一个允诺,臣妾原想此间事了便求皇上予一个方便……” “朕记得当时说的是你替朕清查后宫的事情,朕许你一个请求,可事实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朕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德妃隐瞒玉妃嫁祸卓然一事轩辕痕早已知晓,此时提起让德妃一下子便手足无措。 “这……可事出有因,玉妃她……”德妃无从辩驳,玉妃被萧淑妃用来当枪使虽然可怜,但她确实是做错了事情,况且,那无辜宫女的性命也是损在玉妃手中,这一笔任她怎么无辜也无法抹去。 “无话可说了?” “是,臣妾有罪。” “罢了罢了,朕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一心想要出宫,宫里的生活难道就这么让你不满?”德妃若要求保全裴家地位,轩辕痕倒是可以理解,甚至她想再晋一级成为这后宫之主,轩辕痕也不会觉得意外……可德妃却要离开宫廷,这倒是彻底出乎他的意料了。 “宫里的生活纵然惬意,可总觉得人就像死了一般,就像那行尸走肉,明明还存在于世上,却有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生活在巨大的黄金棺木之中,富丽堂皇却毫无生气。” 德妃此话一出口,轩辕痕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确实,皇宫便是巨大的囚笼,他这个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囚徒。 “这也是臣妾一心想让陛下还卓公子自由的原因,臣妾一个女流之辈尚且受不了这深宫大内的生活,更何况卓公子呢,他生在江湖,养在江湖,至死也是个江湖人,又怎么可能安然的待在宫里……” “这话你也莫要再提。”轩辕痕手一挥止住了德妃,卓然和他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别人多插手,德妃与卓然突如其来的亲密就像一根刺一般扎进他心里,让他难受得很。 “非卿的事情,朕会考虑,至于你的事情……”轩辕痕斟酌了半晌,德妃一颗心顿时紧绷到了极点。 “朕会给你满意的答复的,不过不是现在。”后宫还需要德妃加以制衡,等到静妃、玉妃平安诞下龙子,一切尘埃落定,那么也就该让德妃出宫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宫里的生活有多压抑――轩辕痕才是最有权说话的,毕竟,他整个的人生便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而他的童年,更是他永远难忘的记忆。 轩辕痕的话让德妃很是惊讶,虽然她也曾想过天子会答应她的请求,可真正听到这话的是时候,还是觉得一切就像梦境一般让她难以相信,直到她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还沉浸在这样的惊讶之中。 ――“裴筝,你是个好女人,而朕,想做个好男人,所以朕不能让你这一辈子都荒废在宫里……” ――“所以,你往后出了宫,便像你自己所想的那般周游四方,看尽一切想看的东西,也算是替朕看看这大好河山,说不定还能寻个如意郎君,做一对神仙眷侣。” 德妃并不知道,天子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默说着对她的祝福,这是轩辕痕没有说出的话,看到德妃努力追求幸福的样子,轩辕痕心里很羡慕,他是拥有这个天下的主子,他一句话甚至可以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他可以轻易地给人幸福,可……却给不了自己…… 他费劲心力追逐的人,早就被他伤的体无完肤。 “非卿,如果我给你自由,我们是不是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第八十章 连环之计(上) 用过午膳,轩辕痕一如以往的为睡着的卓然盖上被子,卓然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这样的温度,让轩辕痕很是不安…… 将纤细的手掌包进掌心,轩辕痕催动内力直到那手掌变得温热,但他依旧紧紧握着那修长的手指,甚至期盼着时间就此停滞,而他……能一辈子这么注视着熟睡的卓然。 “非卿……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放开你,可是这么安静的你实在让我太过惶恐,就连母妃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你也像母妃一般无声无息的便走了,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虽然你我二人好像还没有真正的开始过,但是……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不想伤你,可是,往往情不自禁地就这么做了……” “如果,我送你离开这囚笼……” 轩辕痕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就连做出这样的假设他的心仿佛都拧成了一团,然而若是没有人让步,他和卓然之间的结局不用想都知道会怎样。 这些东西是他一直回避的,但德妃的话让他不得不去想,一旦这闸门打开,各种各样的场景便如洪水般涌进轩辕痕的心里。 “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便让你走,让你实践自己的梦想,不管你是仗剑江湖还是接着做你的捕快……” 轩辕痕眼中有一点晶莹,却迟迟没有落下,直到风干在眼角,他才松开卓然的手黯然离开。 做了这样的决定,放了卓然,然而……他却没有预想中的那种云淡风轻…… 有的,反倒是各种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让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他知道卓然可以听到他的话,卓然并不是完全的封闭了自己,他只是不愿意理会伤害自己的人,所以,他的那番话,卓然必然已经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寝宫之中,原本睡着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夜幕降临,城西一处巷子里,一个黑影飞快的越过重重屋宇,轻盈的步伐甚至连被他踩到的瓦片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直到他眼前出现一处大宅,遥遥的也看不出有几进,但随处可见的火光无疑说明护卫数量之多,守卫甚是森严。 隐藏在阴影中的黑衣人眼光落在门口的大匾上,而后微微一笑。 “就是这里了!”匾牌上大大的“萧”字正说明此处乃是当朝宰相的府邸,也正是萧家的主屋,而这黑衣人,正是领命探查萧府的白虎。 纵身一跃翻进萧家大院,白虎跟随着侍夜的丫鬟很快便找到了萧衍的房间。 烛光下,萧衍一个人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双眼定定地看着燃烧的烛火,表情也有些呆滞。 这样的萧衍与平日里朝堂上的宰相相差甚远,白虎心下不禁起了疑惑。 萧衍坐了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有了动作,而窗外的白虎则是大叹不已,若是萧衍在那儿坐上一整个晚上,他岂不是要累死在这里。 萧衍一动白虎便也跟着动了起来,但让他气结的是,萧衍居然洗漱了之后便上床睡下了! “该死的老匹夫!”一整个晚上几乎是毫无收获,只除了……萧衍的异常。 再怎么样,正常人也不可能枯坐一个时辰甚至连表情都没有,简直诡异的有些可怕。 或许……这便是天子想要的答案?! 心里有了底,白虎一个翻身离开了萧衍所居的小院,躲避着巡逻的家丁,白虎一个晚上几乎将萧府整个的逛了下来,也确实有了些收获。 “啧啧,萧大宰相这回还真是马失了前蹄啊……” 三更已过,皇宫也早已上了门禁,白虎便索性寻了处地方仔细理了理思路,一连串的事件看下来,白虎不由得有些动容。 西荻这一回真是卯足了劲想要灭掉轩辕皇朝了,只要天子一时不察,只怕这皇朝的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轩辕痕手中了。 幸而……当今天子比西荻想象的还要精明一些,如若不然,这一连串的阴谋下来,朝廷局面必然是危若累卵啊! 也不知西荻为策划这一场战争花费了多少年去准备,这样的野心真是太可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便已微露出鱼肚白,街上的店铺也接二连三的下了门板开始了清晨的洒扫,随着太阳渐渐露脸,周围也变得嘈杂起来。 看着四周的民众,白虎不由得有些感慨,先帝在位的时候大肆挥霍、国库空虚,百姓过的日子也实在是算不得好,而经过轩辕痕这几年的整治才渐渐好转。 如此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也算得上明智,当今天子或许可以成为一代中兴明主也说不定。 思量着早朝差不多已经进行了大半,白虎终于起身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朝堂上,帝王的言行举止一切如常,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其中潜藏的压力和那种凝滞的气氛,愈是靠近,愈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低气压,前排的大臣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轩辕痕倒也没有留意群臣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全在萧衍一人身上。 观察的久了,他也发现了一些端倪,萧衍的眼眸并没有该有的光彩,反倒像是一潭死水,浑浊无光,就连瞳孔看上去都有些散乱。虽然他年岁已大,整个人反应有些迟钝也是正常的,但――绝对不该是这种样子! 若不是萧衍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像往常一样跪拜、三呼万岁,轩辕痕真要以为眼前的人已经死了。 疑惑一直盘踞在轩辕痕脑中,直到下了早朝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而当他看到白虎站在御书房门口,满脸笑容时,他心里的压抑感便散去了一半。 看来,白虎已经有了些结论。 蓦地松了口气,轩辕痕心情也明快了些。 “你可是有什么收获?” “确实,陛下可还记得临风县一事?”白虎虽然因为另有差事并未跟随轩辕痕去往临风县,但事情大致的经过他也听德煜说过。 “嗯,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话刚出口,轩辕痕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傀儡门?!” “对!属下觉得这一切都是西荻的阴谋,萧衍极有可能是被傀儡门控制了心神!” “而西荻的目的,便是想让朝廷和萧家起争斗,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他们便能一举攻入京城,再不济一点,若是萧家不足以和朝廷抗衡,控制住当朝宰相对他们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轩辕痕越说越是激动,西荻的整个计划已经渐渐剖露在眼前。 难怪……战场上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裴钜甚至一直都没有遇到西荻的主力军队。 他们的计划便是用小股军队在战场上长久的拖住朝廷的主力军队,而后釜底抽薪,让萧家庞大的财力拖住国库的供给,直到轩辕皇朝无力负担大军的给养再大举进攻!另一方面,他们又通过傀儡门制造蛊尸,想要获得打不死的士兵,蛊尸的战斗力显然是远远高于普通的血肉之躯。 “若是真让西荻得逞,那朝廷危矣!”轩辕痕不由感慨,西荻这一任的皇帝无疑也有着出色的谋略,只可惜,有的事情就差在毫厘。 也许是行事太过阴损,似乎也老天也不愿站在西荻那边,卓然无意的解决了临风县的事情,而萧淑妃……也即时发现了萧衍的异常,想到这儿,轩辕痕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既然萧衍已经被控制住了,那萧家主事的又是谁?做出逼宫这种愚蠢决定的相必不会是西荻那边吧。”如果可以利用财力悄无声息的控制住整个国库,那么……逼宫一事又有什么必要呢! “这个……就要靠朱雀去查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月部最为擅长,不过属下心里倒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因为……属下昨天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轩辕痕一挑眉看向白虎,“别给朕卖关子,否则……” “也没什么,不过是发现了一出楼台会的戏码,萧衍的小妾偷人呢,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女人是前年西荻送来的舞姬之一,陛下收了一个,其他都赏给大臣了,有一个就给了萧家,后来似乎挺得宠的。” 这么一说,轩辕痕也想起了那件事情,西荻的人他自然是不敢乱收,进宫的那个舞姬没多久便被其他妃子下了个绊子,自己便借机除了她,其他的几个也均是命令暗卫监视过一阵子的,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看来,这西荻的间谍忍耐性倒也是一等一的,竟能潜伏这么久方才有所动作。 “那……奸夫是?” “萧衍的侄儿。”看来,这个男人便是那出头的鸟儿了,可惜,那女人还是挑错了人,这个棋子可不够聪明。 第八十一章 连环之计(下) “萧衍弟弟的儿子萧翎,人还算聪明但到底年轻,历练也不够,见了美色便连家族道义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白虎笑了笑,昨天暗地里一见只觉得萧翎整个人都透着股邪气,显然是没有人好好引导的关系,又碰上了西荻的奸细,还是个美人,自然是把持不住便倒戈了。 “那女人也就任由萧翎乱来坏他们的事?”轩辕痕有些疑惑,毕竟能够在萧府潜伏这么久,不该是个没脑子的人,没道理放任萧翎做出这种蠢事才对。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白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御书房门口传来一阵略显低沉的女声,“这一点,请容属下禀告。” 来者正是月部首领朱雀,她眼下带着阴影,声音也有些沙哑,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疲惫,取下蒙面的黑纱,朱雀径自上前行了礼而后说道:“萧翎少年心性,不过是想悄无声息的做一件大事来哄情人欢心,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那西荻的奸细,也就是萧衍的小妾枫红,她在萧府藏了一年多都是深藏不漏,一心照顾萧衍生活,直到前些日子他终于放下戒心,枫红方才倏然发难。” 朱雀是月部首领,自然对于瞳术也是极为精通,毕竟作为月部暗杀的主要手段之一,瞳术对于他们是相当重要的,施展此种秘术最重要的便是施术者心力要强过被控制的人,枫红能在相府多年而不露出马脚,手段自然是让人刮目相看,可萧衍却偏偏也是只老狐狸,几十年于官场、商场的浸淫甚至让枫红一眼都看不穿他眼中的层层伪装。 枫红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强劲的对手,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在相府的第一年,她甚至对自己使用了催眠,在她的潜意识中,她只是宰相的小妾,尽心尽力的服侍萧衍起居,没有丝毫可疑之处,而她的苦心,终于得到了回报,萧衍终于放心的上了她的床,几个月后,萧衍几乎已经完全信任了这个来自异国的小妾。 而正是这个时候,枫红突然下手控制了他的心神,并在第一时间强制的破坏了他所有的思维,让当朝宰相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欢爱后的时间是男人意志力最为松散的时候,再加上萧衍年迈,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年轻人的热情,故而一个回合之后他便开始体力不支,因而枫红抓住机会可谓一招得手。 听完朱雀的叙述,白虎和轩辕痕都有些讶异,枫红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这一连串计策的谋划施行都不是普通人能想得到的。 想及此,轩辕痕不由庆幸其他的几个舞姬不过是给了写无足轻重的臣子,不然要是每个重臣家中都来这么一出,他这个皇帝真的是可以不用做了。 “那萧翎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轩辕痕侧头问道。 “萧翎很有野心,但他并非是萧衍看好的继承人,故而在相府地位也算太高,但他又有几分小聪明,暗地里也网罗了不少人,而枫红偶然的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便善加利用起来。” 枫红虽然成功控制住了萧衍,但有的地方毕竟不方便,想控制萧家的产业更是无从下手,枫红明里在相府可谓是毫无地位,大房的夫人尚且做不了什么主,更何况她这个妾!因而她需要找一个棋子将她的计划加以实施,而第一眼――她便挑上了萧翎。 人只要有欲望就好控制,而萧翎的野心便是他的弱点,枫红成功的引诱了萧翎,让他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控制萧衍将萧家的产业一步一步交给萧翎管理。 而后,她只要略作手脚,便能让萧家的生意死死牵制住朝廷的命脉。 枫红几乎要成功了,萧家的产业原本就是遍布各行各业,如果集中起来釜底抽薪将朝廷慢慢拖垮其实不用费太多心力。 可偏偏,节骨眼上,萧翎开始惹事。 一个年轻人,有钱、有权并且还美人在怀,想也知道是很容易被引诱变质的,而萧翎表现得尤为明显,他甚至开始利用叔父的人脉网卖官鬻爵,萧家人行事也放纵起来,甚至为了私人的事情调动军队,而这些变化,让轩辕痕即时注意到了萧家的异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轩辕痕开始戒备起萧家的动静,暗地里也控制住了萧家许多的产业。 也因为这个原因,西荻比预计的提前出兵了,否则,等轩辕痕完全扳回一局,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就失去了作用。 西荻并没有预料到轩辕痕能这么快的派出大军,故而他们在大军到达边境的时候便藏起了主力军队和裴钜玩起了拉锯战,一旦耗尽头一批的军粮,想必轩辕痕也没有本事这么快便筹出第二批来。 “枫红怎么会大意到让萧翎给萧淑妃传了那么封信?” “这怕是她一时失察,毕竟萧家她做不了主,萧翎若想瞒她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说来萧翎似乎倒也是个情种,虽然人是坏了些,对枫红倒是一心一意的,就连这次的事情也是他急于讨好美人,却捅了大篓子。”朱雀一五一十的细细道来,说得甚是清楚,轩辕痕和白虎听罢也尽皆了然。 “可惜了他这番用心了,年轻毕竟是年轻,经历的风浪不够,脑子永远也想不到那么周全。”轩辕痕若有所感的叹道,却让白虎不由撇嘴,天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竟开始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起来了,说不定那萧翎比他还大上一些呢。 不过,轩辕痕所经历的东西,怕是寻常人穷其一生也没有这么多,也难怪他自小便深沉的让人害怕。 “不过这些东西,朱雀你又是从何得知?”就连一直涉足此事的白虎也弄不清楚的东西,没想到朱雀竟然这么了解,轩辕痕有些疑惑。 “属下……昨夜也探了一趟萧府,白虎走了之后,属下又仔细搜查了萧府,也听到了枫红和萧翎的交谈,再加上一些推断,才得了这些……”话音未落,朱雀便有些摇摇欲坠,眼看便要软倒在地,白虎大惊失色,急忙将她揽在怀里。 “小月,你别吓我,你怎么了?”白虎匆匆查探了朱雀的情况,却发现她身上并无伤痕,也没有受内伤的迹象,然而她的脉象却极为紊乱,这样的异状让白虎有些手足无措。 没过多久,朱雀甚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而她的意识也一直处于昏沉状态,她双臂紧紧环抱住纤瘦的身躯,清丽的脸上一片惨白,唇上甚至咬出血来。 “小月,小月……”白虎拼命摇晃着朱雀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德煜,快去宣御医!”轩辕痕也大吃一惊,记忆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朱雀,他甚至觉得,他的暗卫都是不会受伤的,此时他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些人虽然武艺高强,终究也是血肉之躯。 德煜听到轩辕痕的声音进门便看到朱雀脸色惨白的倒在白虎怀里,朱雀是他的得力爱将,德煜自然也有些着急,正要奉命前去太医院却听到朱雀宛若低泣的声音。 “不要……不要……”德煜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朱雀此时已经陷进了梦魇之中,她不停的回忆着当年在红尘居的生活。 沦落风尘,辗转于各色男人之间,这……是朱雀最难以承受的回忆,也是被她深埋心底的过去。 “是瞳术!”德煜肯定的说道,此时宣御医根本毫无用处,朱雀所承受的是最为可怕地精神攻击。 白虎也是当局者迷,一听德煜之言,他也清醒了许多,朱雀心力之强他也是知道的,没想到竟然遭了暗算,也幸好她意志力远远强于旁人才让她安然回到宫里,若是在外面发作,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明了了各种玄机白虎心里也有了计较,匆忙施礼告退便打横抱起朱雀离开了御书房,既然是精神攻击,那么也只有寻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守护她度过这一劫了。 “希望朱雀能平安度过此厄。”朱雀没有第一时间崩溃便表明她已经避开了大部分的攻击,既然能清醒的回来便已没有了性命之虞,剩下的不过是难熬的一段时间,说难熬……是因为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都会在潜意识中最畏惧的噩梦中不断的煎熬直到清醒,熬不过去或许便疯了,但轩辕痕相信朱雀,有白虎的护持,她必然可以逢凶化吉。 接下来……便是解决萧家的事情了。 有之前的努力,轩辕痕已经基本掌控住了萧家,现在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大举挽回局面。 “德煜,收网的时候到了。”轩辕痕微微一笑。 而德煜,则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却又被轩辕痕唤住。 拿起桌上的折子,其上皆是萧氏一族涉及的产业,轩辕痕从上到下看了看,用朱笔划去一项递给德煜道:“除了这个,其他尽数抄没,萧家全族驱逐出境!” 轩辕痕此言一出,德煜便知道帝王已经决定放萧家一马,毕竟丝绸交易一项已经够一个家族存活下去了,而且丝绸本来就是面向关外的,即使萧氏被驱逐也无损大局。 既然萧衍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轩辕痕自忖也没有必要再太过为难萧氏一族,毕竟大多数的萧家子侄是无辜的,况且,抄没萧家所得可是丰厚的让人眼红,完全足矣应付前线所需,也算替朝廷解了燃眉之急,便让他们将功补过也好。 “另外,知会刑部迅速拿下萧翎和枫红,严加查办!” “是!” 第八十二章 边境告急 萧家几乎是在一夜间凋零殆尽,族人被接二连三的驱逐出国境,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难免有些人心惶惶,毕竟萧家是在京城盘踞已久的世家大族之一,和各行各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萧氏一败,跟着受牵累的人不计其数,朝臣们这才知道原来萧家的产业竟然无形之中做到了这个程度,也难怪帝王对他们这么顾忌。 “陛下,萧家一败,臣担心……”朝堂上,不停有人进言,毕竟若是因为查抄萧氏而造成整个国家的动荡,代价也太大了些。 轩辕痕则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平息了众臣的议论,帝王胜券在握的笑容让他们渐渐定下心来,轩辕痕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谋他们也是见过的,若没有十足把握,想来他也不会贸然动手。 “众卿无需太过忧心,萧家的产业朕早已牢牢握在手中,户部尚书给朕记住,抄家,抄的只是萧氏宗祠,至于那些产业……朕自会找人来接手。” “臣明白了。”户部尚书不由舒了口气,虽然只抄宗祠所得资财要少了许多,但至少那部分钱财跟萧氏产业并无关系,若真要查封萧家所有店铺,还真不知道整个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再说,萧家积累下的财产也是数量可观的一笔呢,想到此,户部尚书不由心花怒放。 总算安抚了众臣,轩辕痕随即找来德煜道:“替朕送一封信给程予墨,就说朕要送他一份大礼!” 看着轩辕痕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德煜不由打了个寒战,今日早朝上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想来天子是想将萧家整个送给程予墨了,说起来程予墨是占了大便宜,但……一下子吃下这么一大堆产业,只怕程予墨不累死也得褪掉一层皮了。 而且,最终获益的还是朝廷,毕竟店铺他们拿在手中并无用处,要是换成税款……那就可观得很了。 程予墨也确如轩辕痕所料,立时便垮下了脸,虽然萧家败了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想吃下他们的产业,帝王这一举长远来说对程家确实有好处,毕竟放眼天下在无人能和程家相匹敌,可这么短时间便要平息整个商界的动乱,这工作量……未免也太可怕了…… 这个皇帝,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喜欢的人被他抢了,他反过来还要恶整自己一番,真是不讲理! 程予墨越想越是恨不得将轩辕痕那封信直接摔到他脸上去,但碍于德煜在场还是强行压抑着与要喷薄而出的火气,德煜在一旁看得又是同情又是好笑,但他心里清楚,这一桩差事,程予墨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程家若是不接手萧家,那么,整个商界的动荡也会波及到程家,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最终程予墨还是铁青着脸应了下来,甚至还回了轩辕痕一份大礼,一份真正的大礼。 战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西荻想拖垮轩辕皇朝的军队,让他们钱粮耗尽而不得不退军,接下来便大军压境攻陷边境。 尽管对轩辕痕无甚好感,但他终究是放不下卓然,即使卓然不承认,他也能看出这两人要在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轩辕痕的爱太霸道,根本让卓然无处可逃,既然如此,他也自然只能出一份力保朝廷平安了,毕竟卓然心系天下,若是国家沦陷只怕他心里根本接受不了。 看着德煜带回的程予墨的回信,轩辕痕整个人都怔住了,眼中也渐渐有了感激和歉意,先前将萧家送给程家他有一定的私心,虽然整个京城确实只有程家吃得下萧家,但他心里也难免有整治程予墨的坏心,可没想到,程予墨竟然回了这么一份大礼。 这样一来,西荻战场再拖几年都不成问题了,程予墨几乎将程家所有的资财都拿了出来,除了支撑店铺必须的银两,只怕程予墨手中已经没有多少余钱了。 “德煜……找几个得力的人去程家帮着吧,让程予墨也轻松一些。”轩辕痕没有立场再折腾程予墨,先前也是气不过他和卓然的亲密无间,此时芥蒂一消,他也不好意思再行那小人行径了。 德煜领命而去,轩辕痕则是仔细斟酌了下眼前的形势。 朝廷的事已经大体解决,萧家派系的那些官员罢的罢、贬的贬,吏部尚书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毕竟仅提调官员一事就足以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朝廷上一时之间成了裴家独大。 轩辕痕也曾想过要不要再扶植一个世家和裴家分庭抗礼,毕竟一家独大自古以来便是大忌,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裴矩虽掌兵权也不过只有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在凌扬手上,剩余的被他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最重要的是,裴矩并没有继承人,长子裴笛早死,次子裴萧不成器,连官场都未曾涉及,幼女裴筝倒是聪明,可惜身为女子便已经注定她无法承继父业,既然如此,裴家的权势注定在裴矩这一带终结了,那么,再多做安排也没有什么必要。 况且……他还欠了裴筝一份情,毕竟,他没有办法给她幸福,裴筝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虚耗在了宫廷之中,自己想想也十分对她不起,就算她日后得以出宫,也不能再以“裴筝”的身份出现了,有封号的后妃要离开皇宫,只有“死亡”一条路可以走。 既然如此,再多给裴家数十年荣宠,又有何妨。 等到新的官员尽数到位,大局一定,便只剩和西荻的征战……和自己的感情之事了。 虽然有了放开卓然的心理准备,轩辕痕还是极为不舍,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留恋待在卓然身边的感觉,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但照顾卓然总能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感。 “陛下,凌将军的飞鸽传书――”出神间,突然听到兵部尚书急切的声音。 年过半百的兵部尚书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书函。 “边疆告急!!” “什么?!”轩辕痕立马拿过书函,展开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没想到西荻竟然提前出兵了,原先不见踪影的主力军队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数量已经多过轩辕皇朝的大军。 看来,西荻已经知晓奸计败露,提前要决一死战了,看他们派出的大军数目,几乎已经倾尽全国的兵力。 “想背水一战,鱼死网破么!”轩辕痕惊怒交加,几乎将手中布帛捏做碎末。 “还能撑多久?”从牙缝中蹦出的字让兵部尚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超过三个月,而且,粮草似乎也……” “让他们无论如何撑下去,粮草立刻便从户部调银两,萧家抄出来的金银还有程家送来的绝对是绰绰有余,今日便着人将粮草运往边疆。” 轩辕痕提笔写下御令盖上印便交给兵部尚书,只要再有几天时间让他将朝廷上的事情妥善安排,他一定要给西荻一个教训,让他们再难翻身! 第八十三章 御驾亲征 四天之后,所有的政务终于都回归了正轨,而轩辕痕也将日常的事务一一分派给几个值得信任的大臣,并指明白虎坐镇京师,代替他处理所有的事物。 而他自己则是作了个重要的决定。 “朕要率军亲征!”朝堂上,轩辕痕意气风发,一如当年挥手定江山。 “陛下请三思――” “陛下龙体重要,还请陛下不要轻易涉险――” 轩辕痕的决定太过突然,而他的性命则是关乎国运,自然有人会加以反对,若是京师出了什么事,群龙无首,他们这些为臣的又该作何打算! “朕意已决,亲临战场可以大大激励众将士的士气,况且这一战得胜与否关乎国家兴亡,朕又岂能安心待在皇宫之中。” “至于政务,朕已分别交给几位尚书大人共同管理,而那些重要决议,朕已经全权交由合适的人选负责,萧相新逝,宰相之位由朕的心腹爱将暂代,至于新的宰相,朕回京后自有打算。” 说完,轩辕痕一指站在右侧首位的人,那人相貌平平,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众人都为之一震。 却见那人微微一笑,俯身行礼道:“陛下所托,臣必当鞠躬尽瘁!” 话音一出,不是白虎又是谁。 暗卫因为行事机密不方便在人前展露相貌,但此次情况特殊,京城必须要有个拿的定主意的人,几位尚书虽然忠心,但彼此间总有些不服之处,故而点谁暂管朝政都不合适,想来想去也只有白虎一人,但居于暗处发号施令必然有人疑心,因而白虎只能覆了面具站到朝臣之列暂时接下这监国之职。 群臣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自然是有所怀疑,然而他毕竟是帝王钦点,纵是不安自然也只能接受,仔细想来那人第一眼看上去便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必然是有些手段的,既然天子都不担心,他们又何必多心。 “兵部尚书何在!”见众臣已然没了反对的心思,轩辕痕笑了笑,朗声问道。 “臣在!” “大军集结的如何?”调了粮草,轩辕痕便立刻着手于集结军队,所幸先前有预感已经将各地的兵士大批调往京郊,故而此次变故一起,他并没太过手忙脚乱。 “回陛下,三十万大军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另外留有十万军队戍守京城,陛下尽可放心。”兵部尚书也不得不佩服天子的先见之明,若是等到现在方才从各地调军入京师,起码要三个月才能赶往边境,如此一来,裴将军他们根本就等不及援军。 “如此甚好,传令下去,三日后大军开拔,朕要一扬天朝国威,势必让西荻再不敢觊觎我朝国土!” “吾皇圣明――”一时之间,没有人不为朝堂上帝王的威仪所折服。 出了朝堂,轩辕痕一个人走在御花园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恍惚。 萧家已经成了过去,也正因为如此,萧淑妃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若将她撵出宫去,又于理不合,妃子进了宫便不受家族影响,若说打入冷宫,似乎又有些过分,毕竟萧淑妃最后还算是个识大体的人,这样一来轩辕痕反倒下不定决心处置她。 自从遇到了卓然,轩辕痕发现自己处事愈发的优柔寡断起来,比之以往的狠绝真是相去甚远,尤其是对于后宫的女人,总觉得多了股歉意,要换在以往,萧家早已经让他诛了九族,解决萧淑妃也不过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的事,她在后宫为恶多年,倒也是罪有应得,可现在……他竟然下不了这个决心,自己真的变了太多。 “唉……”忍不住叹了口气,轩辕痕终于还是决定暂且将萧淑妃降为昭仪了事,随手拟了旨丢给宣旨太监便不再多想。 轩辕痕却没有想到,萧淑妃已经提前一步给了自己判决…… 一壶毒酒、一纸薄笺、一个伏倒在桌上的人,宣旨的太监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匆忙上前探了探萧淑妃鼻息,宣旨太监叹了口气,天子难得心软,却还是慢了一步,萧淑妃的尸身还有些余温,想必断气亦没有多久。 摇了摇头,那太监有些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也只能将桌上信笺收进怀里而后交给轩辕痕。 “陛下,臣妾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东西,深宫的女人,想要存活靠的不过是手腕,这么多年,臣妾一路走过来,已经走不动了。萧家已经彻底败落,臣妾所守护的东西也不存在了,思来想去,这一条路竟是最合宜的。” “陛下没有对萧家赶尽杀绝,臣妾甚是感念陛下恩德,亦不想让陛下为难,因而自己做了这个选择……” “不是不想离开皇宫出去看看,可思量了半晌,这么些年,除了争斗,臣妾竟没学会其他东西,出了宫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萧淑妃留下的信很长,写尽了以往她在宫里的事情,后妃的争斗、她一日一日犯下的错、以及……那可怕的孤独,似乎她的大半辈子都在里面了。 轩辕痕默默地看完了整封信,竟然也开始有些伤感。 萧淑妃不过是以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态一一讲述她的过去,可在轩辕痕看来那字里行间竟都成了血泪的控诉,若是萧淑妃在宫外寻了个人嫁了,现在应当是相夫教子,就算平淡终究是舒心许多,皇宫将这个普通的女人变成了鬼,而自己……是这座炼狱的主人。 萧淑妃有的是最常见的女人的心性,她没有刘荻的反骨,没有裴筝的豁达,她要的也不过是个可靠的依托,而入了宫,她就注定了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于是她只能选择家族,为家族生、为家族死!而现在,她依靠的墙壁瞬间倾塌,除了死,她竟找不到第二条路可走。 轩辕痕长长叹了口气,将那薄笺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关雎宫。 嘉瑞三年夏,萧氏淑妃因宿疾病殁,帝乃令以贵妃礼厚葬。 史书上一带而过的一笔,实际上却是经历无数风浪后的结果。 亦是在同一天,西荻的间谍、萧衍的小妾枫红在天牢中自尽,毒药是多年前便藏在牙中的,只要咬碎便是封喉剧毒,这个倔强的女子,竟是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出卖自己的国家,倒也是铁骨铮铮,更让人意外的是,萧翎竟也随之而去。 “没想到这么个浪荡子弟、奸邪小人,遇上爱情也成了个情种……”萧翎毫不犹豫的自戮便连狱卒也有些唏嘘不已。 出征前的三天,是轩辕痕为自己和卓然留下的最后的时间,这三天之后,他和卓然也许便是永远的分离。 “非卿……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不愿意我时时在你身边,三天后我便要领兵出征,我只想好好陪你过完这三天,之后你好好在宫中修养,也不用再费心逃避什么,或许我不在你身边你恢复的还要快些吧。” 轩辕痕一阵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才是卓然最大的心理包袱,也是卓然无法安心静养的根源,自己这一走也许便是一年半载,对于卓然必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再折腾自己了。”从战场归来的那一日,轩辕痕便打算亲自将卓然送出宫,给他想要的自由。 将卓然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轩辕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将所有的相思之苦尽数在今天得到满足。 直到夜深人静,他也扛不住那连日来积累的浓重的倦意方才在卓然额上轻轻印上一吻,而后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一股力道扯住了,轩辕痕猛然停下脚步,脸上渐渐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回头一看不过是一个梦,但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丝毫藏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带我去……” “让我和你一起去!” 卓然的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出声而显得沙哑低沉,但听在轩辕痕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卓然终于不再彻底无视他的存在! “非卿……”转身将卓然紧紧搂进怀里,轩辕痕积蓄已久的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卓然紧紧攥住轩辕痕的袖子,眼中满是急切的期盼,轩辕痕一下子便为那眼中迸发的星采而着迷,终于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卓然的眼中满是令他迷醉不已的光华。 “让我一起――”卓然话语里的坚定甚至不容轩辕痕反驳。 “可是……”你的身体……卓然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轩辕痕又怎么能安心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战场,然而劝阻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卓然一下子堵了回去。 “我不要做一个废物,所以,无论如何,让我跟你一起去战场!” 【第三卷 完】 【番外】月色撩人(上) 盛夏过后,便是凉秋。 让人辗转反侧的暑气一天天的消散,夜晚也愈发变得有些凉意。 空气里愈发浓郁的桂花的甜香让人忽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秋意已经渗进了周围的每一点每一滴。 夜色降临,静谧的皇宫里,远远可见御书房灯火通明,猜都不用猜便知道当今天子又在熬夜处理政务。 因为天子的吩咐,御书房并没有人伺候,轩辕痕专注的用朱笔在折子上勾画着,一时间,整个大殿就只听到笔尖划在纸上沙沙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突然看到案上凉透的茶盏,想着喝一口压一压心中的烦躁之意,掀开一看才发现今天竟换了桂花茶。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啊…… 突然变没了喝茶的心思,轩辕痕放下茶盏走到窗前,远远可见天边一方弯月,周围稀稀落落的围着几颗星星,看上去甚是冷清,没来由的,轩辕痕突然有了几分孤独的感觉。 “非卿,你在哪儿呢……”天子的声音甚是落寞,估摸着天子差不多该就寝而进房伺候的德煜恰巧听到的便是这一句。 “刚收到飞鸽传书,十天前公子到过江陵。”德煜看着帝王郁闷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好笑,谁能料到,别人面前如此霸气的人,私底下竟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尤其是遇到和卓然有关的事情,天子便一下子成了个稚龄儿童。 “唉,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呢,聚少离多,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轩辕痕双手托腮,脸上满是苦恼和不满,像极了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这……”德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苦恼的帝王。 “算了算了,不提了,谁让当初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呢!对了,他去江陵做什么?” “似乎是汉水边上有一处堤坝坏损了,却迟迟没有修缮,公子听说之后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就去了一趟,一查便查出些猫腻来了,原来荆州府衙春天便就此事上过了折子,原本不过是桩小事,工部派了人做了视察,后来也拨了一笔款子过去,没想到竟是被地方的官员私吞了,公子这回好像不是一般的生气,那帮人被罚的可不轻。” “朕最烦的便是这种人,朝廷给的官饷确实不多,有的时候揩点油也是难免的,只要事情做好了,朕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放他们一马,可这么不留余地的搜刮,也实在是太不把朝廷看在眼里了。” 轩辕痕精于帝王之道,自然知道御下要留有余地,对贪官污吏要严加惩办但何为贪污却要放上点心思,只要有权力、有人欲便自然没办法完全杜绝这种事情,前朝君王为了惩办贪官想出了一系列酷刑,官吏稍有些谋私之举便要被下狱处刑,最后还不是怨声载道,所以官员只要做事,那么略有些不妥之举便也就算了。 可偏偏,卓然从来不会这么想,轩辕痕的帝王之道在他那儿往往成了强词夺理、歪门邪道,他尤其恨贪官,盘剥百姓、败坏朝纲,可碍于轩辕痕的心思,他也只能跟着睁一眼闭一眼,不知攒了多少火气。 “也难怪这一回下手这么狠,多少年没揪到这种人给他解气了……”轩辕痕不由笑出声来,卓然赌气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不过这话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怕是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想想江陵之事,轩辕痕心里也有些不快,幸而今年夏天相较往年干燥了些,雨水不算太多,如若不然,汛期到了,损坏的堤坝一旦决堤,得害死多少黎明百姓啊。 苍生何辜,要承担这些蛀虫的恶果! “传令刑部,此案务必严办!也算是给非卿一个交代。”轩辕痕拟了旨盖上大印便交给德煜,所谓杀一儆百,轩辕痕要让官吏都知道这样罔顾朝廷的后果,顺便也能讨好讨好心上人,说不定卓然一开心,就能回来陪自己多住上些日子了。 想着想着,轩辕痕一扫先前的郁闷,手上还拿着笔便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德煜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轩辕痕,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了,今年的中秋宴要怎么办?还像往年那般大宴群臣?”中秋的宴席是历年来都有的,赏月饮酒,也算是增加君臣间的交流,虽然不过是走个过场,却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怎么,这么快便到中秋了?!”看着窗外的月牙儿,轩辕痕有些错愕,这些日子专注于政务,也没注意时间,想了想发现果真已是八月初,还有不到半个月便是中秋佳节。 “照惯例来吧。”轩辕痕有些沮丧,中秋本是团圆的时候,宴席过后,那些大臣回府想必还有场家宴,可自己……竟连个团圆的人都没有。 小宇春末便被师傅带回了无极门教导武艺,两个儿子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只会在奶娘怀里咿咿呀呀,自然不可能陪自己过中秋。 而最想念的那个人……轩辕痕想着想着酸意又上来了。 前些日子还在江陵,怎么可能回来陪自己过中秋……估计是顺路回无极门过中秋也说不定。 轩辕痕甚至想任性的一走了之,偷溜出宫去找卓然相会,可有的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中秋的宴席天子要是不出席,只怕第二天市井便会传出流言,茶余饭后传着传着说不定他就“驾崩”了。 “唉……”又是一声长叹,轩辕痕突然发现自从认识了卓然,他每天少不了的事情就是叹气,真是前世欠他的……在这样下去,他真的该变成“深宫怨夫”了。 要是卓然当年和丹朱在一块儿,他就不信卓然也能这么天天在外面晃悠也不愿多陪陪她!一钻进死胡同轩辕痕的想象力就愈发的丰富,竟开始吃起死人的醋来,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最后干脆一撇嘴摔了手上的笔便回了寝宫,留下德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愈走愈远,而后突然醒悟般跟了上去。 唉――德煜突然有些怀念以往那个冷若冰霜的皇帝了,至少不像现在,一惊一乍的,真不知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这么难啊……德煜欲哭无泪。 半个月很快便过去了,月亮一天一天的圆了起来,直到丰润如明珠之时,每户人家都开始准备祭月,保佑全家人幸福安康,保佑远方的亲人…… 又是一轮中秋月,年年相似,岁岁不同。 离别新愁酒一盏,习习凉秋,欲说还休…… 宴席上的喧闹无法让轩辕痕感觉到半点暖意,众臣均发现了天子的落寞却无人敢点破,只能战战兢兢的一边彼此闲话家常、一边看着独坐在首席的帝王一杯接一杯的灌酒,而轩辕痕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大臣们的紧张,只是自顾自的添酒、干杯。 不同于大臣们桌上的桂花清酿,轩辕痕桌上的是极烈的烧刀子,入口便是呛人的火辣,却正能安慰轩辕痕此时的失落。 轩辕痕酒量不差,但醉人的往往不是酒而是愁,也许是力求一醉解千愁的原因,很快的他便开始有些熏熏然。 等到宴席终于结束,群臣都争先恐后地离宫回了家,这一顿饭实在是食不知味,叫他们受尽了折磨。 御花园一下子便恢复了冷清,而轩辕痕整个人都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德煜见他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哭笑不得的将他送回了寝宫。 “非卿……非卿……我好想你……呜呜呜……”喝醉酒的轩辕痕比闹别扭的时候更像个孩子,甚至连想念的话语都带上了哭音。 紧紧抱住床上的被子,轩辕痕一个劲的想把它压进怀里,抱着抱着似乎觉得感觉不对便立刻推开了怀里被他捂的温热的布料。 因为酒醉而产生的燥热让他不住地在床上扭动,德煜看着这样的轩辕痕大感头痛,不管怎么想今天要想伺候他睡下都是个体力活。 德煜皱了皱眉,正要伸手替意识迷蒙的轩辕痕换上干净的里衣伺候他睡下便被人拦了下来,回头一看他立马便吓了一跳。 在他身后微微笑着的,不是卓然又是谁。 卓然看上去很是狼狈,衣服上满是灰尘,鞋子上也沾满泥浆,想来一路上走的甚是急切。 德煜笑了笑,径自离开了曜辉殿,既然天子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便让他二人好好相处吧。 轩辕痕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马便扑了上去,可偏偏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床上,一个激动便摔了下来,满以为会摔在地上的轩辕痕条件反射的想伸手撑地却在下一刻倒进了卓然单薄而有力的臂弯中。 “非卿……”看着堂堂天子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在自己身上乱蹭,卓然也有些心疼,早知道轩辕痕必然对自己思念得很,一路紧赶慢赶的从江陵回了京城,一路上竟然只花了十几天,没想到回来竟看到轩辕痕这般狼狈的样子,就连他也从未见过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天子……原来,这个人并不像平时所见的那般强悍,他为了能够站在自己身旁已经压抑了太多太多…… “真是……该说你什么好呢……”紧紧搂住不住抽噎的轩辕痕,卓然轻抚着他的脊背。 原本就一团糟的衣服被轩辕痕这一折腾简直是不成样子,卓然看了看两人此时的狼狈之态,想了想便将轩辕痕半扶半拖的弄进了一旁的浴池。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的酒意随着水流渐渐褪去,睁眼便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着身体倚在自己身旁。 轩辕痕整个人一下子便躁动起来,照着卓然微张的唇便靠了上去。 【番外】月色撩人(下) 一番热吻,两人均是意乱情迷。 太久没有发泄过的身体……一个吻,足矣撩拨起所有的火焰,轩辕痕的指尖每划过一处地方,卓然便是一阵轻颤,也许是因为先前轩辕痕难受的样子让他大为动容,卓然并没有做任何推举,任由轩辕痕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撩拨,难耐的发出轻喘。 久违的声音像是一把火,一下子便烧遍了轩辕痕全身。 再也克制不住的将卓然压在身下,狂乱的亲吻着他每寸肌肤,留下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印记。而后按耐不住的啃咬起卓然胸前的红珠,不安分的手则是借着水的润滑滑入了那紧致的密道。 可能是太久没有经受这样的侵入,卓然的内壁有些干涩,轩辕痕的手指长驱直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些微的胀痛,脸色一下子有些苍白,虽然他和轩辕痕早已情投意合,但身体面对疼痛最直接的反应他还是无法控制,也许是轩辕痕强行掠夺的第一夜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潜意识中,卓然总是不自觉的害怕欢爱时的疼痛。 察觉到卓然突如其来的紧绷,轩辕痕立马压下了因酒意上涌而产生的急躁,转而耐心撩拨起他所有的感官,直到情浓时的艳色重新爬上了卓然的双颊,轩辕痕方才轻轻动了动埋在卓然体内的手指,像是老马识途般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一点,轩辕痕手指一曲一伸,卓然便难耐的轻喘起来。 “你……你……”太恶劣了,卓然恨恨的咬住轩辕痕的肩膀。 “我不想伤到你……”低声的在卓然耳边呢喃,轩辕痕眼中的情谊浓的像是要滴落出来一般,卓然也不由被之吸引,仰头便吻上了轩辕痕红颜的唇。 轩辕痕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他随即拥住了卓然加深了这一吻,满含侵略性的吻让卓然招架不住却又欲罢不能,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轩辕痕才停止了这对口腔深处的掠夺。 被爱人的主动所感染,轩辕痕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但依旧小心翼翼不敢伤着卓然,方才卓然脸上一瞬间的苍白让他很是自责,若不是自己当时太过霸道,也不至于伤他这么深,卓然努力地想要告诉自己他不在意,但是身体最直接的反应还是出卖了他的恐惧。 “怎么了?”轩辕痕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些微水光,卓然也隐隐猜到了这个孩子气的皇帝又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叹了口气,卓然双手环上轩辕痕的脊背,笑道:“我千辛万苦赶回来可不是看你哭给我看的,你说说,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吻上轩辕痕的眼角,卓然伸出舌尖轻轻舔去那要落不落的一滴晶莹。 果然……有些咸涩之意。 卓然此举让轩辕痕再也忍耐不住那急欲喷薄而出的熔岩般的狂热,“我忍不住了,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身后的窄道已经能容下三根手指肆虐其中,动作间还能清晰看到那玫瑰色的内壁,堪比最美的血色蔷薇,轩辕痕贪婪的注视着那逐渐为他绽放的甬道,心里满满的情谊渐渐逸了出来。 “真美,真庆幸这样的美独属于我……” 将卓然两腿架在臂弯间,轩辕痕一挺腰将两腿间的贲张送进那软热的密地,那火热紧致的天堂让他满足的发出一声长叹。 “唔……”虽然有了准备,但这种侵入卓然还是无法习惯,轩辕痕见状便放慢速度一点一点进入了卓然身体的最深处,然而这样的缓慢反而更加磨人,卓然架在轩辕痕腰间的修长双腿不住的轻颤着,连脚趾都紧绷了起来。 “啊……轩辕……”忍不住唤起心上人的名字,越是情到浓时,越是想要把他挂在心上、念在嘴边。 “轩辕……轩辕……”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般,卓然借着一遍又一遍的呼唤来缓和那股不安感,那种仿佛能吞灭一切的火热的感觉让觉得自己神智尽失、无法自控,进而让他不自觉的惊惶。 轩辕痕轻抚着卓然的脊背,带起一股股水波,卓然紧绷的身体随着这样的脉动终于渐渐放松下来,而后,便真正的融进了那无限的浓情蜜意中。 “非卿……我真的好想你,这么久没见,我觉得我快要疯了……”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去思念一个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卓然总是能让轩辕痕最大程度的疯狂起来。 “我……也想你……” 话语声消失在紧密贴合的唇间,又一次让人神智混乱的热吻,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借以传递心间最浓醇的思念,似乎想要把肺里的空气耗尽般的火热的吻…… 直到松开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是喘息不定,牵动了那深埋于卓然体内的肉楔。 “呜……”突如其来的快意让卓然忍不住呻吟,而轩辕痕所有的自制,也因为这一声变调的呼喊崩断。 刹那间,便是波涛汹涌,浪击千帆! 滔天巨浪扑打在岸边,碎裂成晶莹的水珠,那水声便是欢爱时刻永不停歇的吟哦…… 等到轩辕痕终于迸发在卓然体内,卓然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 “非卿……不要离开我……”就着相连的姿势将卓然揽在怀中,轩辕痕不停地嘟囔着内心深处的期盼。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低沉沙哑的声音听在轩辕痕耳中意外的性感魅惑,让他一下子又蠢蠢欲动起来,明知道卓然已经疲惫不堪,轩辕痕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次驰骋一番,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正要离开卓然的身体却发现身下人的双腿缠在自己腰间,轩辕痕疑惑的看向卓然。 似笑非笑的瞥了轩辕痕一眼,卓然轻声道:“傻瓜,特意回来陪你过中秋的,所以……” 轩辕痕惊得连眼珠都不知该怎么动了,这、这、这――这一次变化也太大了吧,卓然竟然在主动邀请他! 这种情况下再忍简直就是傻瓜了,轩辕痕立刻便又扑了上去,让卓然双手撑住池壁,轩辕痕亲吻着他后背上令人目眩神迷的山茶,火红的、开到糜烂的花朵让气氛又一次蒸腾起来。 也许是因为纹身的原因,卓然的后背极为敏感,轩辕痕轻轻的一吻便让他难耐的扭动起来,这样的反应让轩辕痕忍不住伸出舌尖舔舐茶花细长的枝干、晶莹剔透的花瓣和花丛间的那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而后绕着那深藏与花瓣中蕊心打起转来,引得卓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啊……轩辕……别这样……”纹身一事,总让卓然觉得羞耻,而这种羞耻,让他原本就敏感的后背更加的难以承受轩辕痕的爱抚,而轩辕痕此时的举动,更是让他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轩辕痕闻言也不再执着于纹身,转而扶住卓然的腰,从后面缓缓进入了他。 “呜啊……”因为先前的摩擦还保持着高度敏感的内壁一下子就缠了上来,紧紧包裹住了轩辕痕的肉楔。 忍不住快速抽动起来,每一次都是浅浅抽出而后一下子顶到最深处,快速的、有力的撞击让卓然狂乱的晃着头,长至腰际的发丝也漂浮在温热的池水中、随着水波摇曳起来。 轩辕痕不停地需索着身下颤动的身体,抽动间带出的白液一丝一缕的在水中化开,为这一池水波增添了一丝淫靡的色彩。 轩辕痕的抚慰让卓然很快便再一次泄了出来,而后卓然便觉得双腿愈发的酸软起来,就连支撑自己的体重都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当轩辕痕终于释放出来的时候,卓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看着突然软倒在水中的恋人,轩辕痕大惊失色,赶忙将卓然捞进怀里,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有些苍白的脸颊以及紧闭的双眼下浓重的黑影,轩辕痕很是心痛,卓然的身体果然还是难以承受自己过度的需索。 “非卿,对不起……”也顾不上多想,急急忙忙的替卓然做了清理,轩辕痕将他一把抱到了床上,看着睡的人事不省的卓然,轩辕痕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宣太医。”对于卓然的身子,轩辕痕不敢有丝毫大意,虽然今天的欢爱并没有伤到卓然,但他身子底子差,轩辕痕也不敢托大。 太医很快便赶到了曜辉殿,看着帝王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睡着的武安侯,太医心领神会的一笑。 直到替卓然号过脉,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那般轻松。 “怎么了?”轩辕痕一看太医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回陛下,武安侯并无大碍,不过……似乎是因为最近不思饮食、休息也不算好的原因,身子有些亏损,再加上……额,今日的欢爱,所以才撑不住晕了过去。”太医小心翼翼的看着天子的反应,生怕自己的回答有哪里激怒了他,每当遇到武安侯的事情,天子总会有些失控,见轩辕痕表情渐渐严肃,他连忙又道,“不过问题不算大,只要好好休息几天,饮食上再注意一点,很快便会好的。” 轩辕痕听到太医的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鼻子一酸。 嘱咐太医开拟几道药膳来替卓然调养,轩辕痕便挥手让太医退下,那太医见他心情尚好,不由松了口气,每次替武安侯看诊对他们这些太医而言不易于酷刑,武安侯倒是脾性极好,可天子站在一旁青黑着脸的样子……实在是恐怖得很。 轩辕痕坐在床头,紧紧握住卓然的手。 “非卿……我知道你的感情了……”卓然不是不爱他,不是不愿和他在一起…… 不思饮食、夜不能寐,这分明是卓然急着赶回来陪自己过中秋,想想自己之前的抱怨,真是太过分了,卓然的爱比他以为的要浓的多,只不过他不善于表达,反而让自己不安起来。 卓然若是不爱他,大可以慢慢悠悠的回来,甚至他真的不回宫过中秋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可他回来了,而且日夜兼程,甚至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如此疲惫不堪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拒绝自己的求欢,甚至还主动安慰自己,可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他眼底的疲惫!还做了一次又一次,他轩辕痕又凭什么抱怨卓然不看重他! 卓然是飞翔的鹰,但因为自己,他有了固定的巢穴,已经是牺牲了很多,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情人,一味的想要他在身边陪着,却没有意识到皇宫对于卓然是怎样的一个囚笼。 “非卿……”细细亲吻着卓然每一根手指,轩辕痕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等到卓然终于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睁眼便看到天子满眼血丝的看着自己,想来又为自己担心了,叹了口气,卓然揉了揉轩辕痕的头发,道:“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啊……” 话音未落却被轩辕痕止住了话语。 “我担心你,只有确认你平安我才放心。”幸好卓然夜里并未发烧,看来这些日子自己死乞白赖给他灌下的汤药也起了不少作用,不惜花费功夫将药材做成药丸让卓然出宫时带着,轩辕痕只想让他身体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真是孩子脾气……”卓然笑了笑,掀开被子一角示意轩辕痕也躺进去睡一觉,轩辕痕自然喜滋滋的就偎了过去,感觉到卓然的身子温度比平时略低,轩辕痕急忙将人抱进怀里。而他温暖的胸膛确实让卓然觉得暖和了不少。 “你昨天都不拒绝我……”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突然开口道。 “我不想看你难受的样子……”本来是想拒绝的,自己的身体确实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轩辕痕醉酒的样子,他所有的抗拒便都一下子无影无踪了,只想好好安慰这个孤独的天子、委屈的孩子。 “我知道,可是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所以,以后你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轩辕痕掰过卓然的脸,正色道。 “嗯,我知道。” 卓然微微一笑,而后在轩辕痕唇上轻轻一吻,没有任何欲念,却让轩辕痕整颗心一下子都变得满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一般,幸福的让他难以置信。 【完】 第八十四章 大军开拔 官道上,远远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光听声音便知道前方疾驰而来的是大队的人马,极有可能是大军过境。 即使是身处盛世,百姓对于官兵的害怕还是存在于骨子里的,故而路旁的行人都不约而同的纷纷避让,一时间,放眼望去,整个官道上瞬间便是空空荡荡,唯独剩下东边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 未过多久,远方扬起一片烟尘,而后便是数千精骑飞驰而过,领头的二人坐骑一黑一白甚是醒目,稍微懂马的都能看出来,那白色的是一等一的雪龙,而黑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乌雎了。 马上二人则是均是风流倜傥之辈,骑白马的那人身量较高、着玄色绣金线的长衫,金环束发,几缕发丝松松垂下,原本是懒散至极的打扮,却因为那人眼中的威严之色而显得庄重起来,而另一人则是青衫磊落,道不尽的风神如玉。 “皇上――您慢点儿――”紧跟其后的德煜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行于大军前方的天子出什么意外。 “没事儿,朕陪非卿好好跑一趟!”那着玄色长袍的不是当今天子轩辕痕又是谁!而他身旁并行的青衣人,自然便是卓然了。 德煜跟在后面苦不堪言,天子为自己和卓然挑的本就是一等一的千里宝马,自己这些人的马又怎能与之相比,偏偏天子又不愿安安稳稳待在车驾之中,非要纵马驰骋,这一来,竟把大军甩下了数十里。 带着青龙手下的精骑兵勉勉强强跟随其后,回过头远远地可见地平线上出现整军前行的部队,最前面是缓行的骑兵,中间便是帝王车驾,后面则是紧紧跟着数十万大军,一眼看去,竟是无边无际。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轩辕痕转头看了看卓然的脸色,暗暗舒了口气。 尽管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活动过,卓然似乎还能承受这样的体力消耗,这一发现总算让天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轩辕痕原本是不愿意让卓然和自己一起去战场的,毕竟卓然的身体还需要静养,而行军的辛苦以及战场的劳碌显然是他目前难以负荷的。 但他心里一清二楚,这一次机会对于卓然有多么重要,他能否重新面对往后的生活,全凭自己的一句话,他轩辕痕又怎么可能再拒绝呢! 故而仅仅是稍作考虑,轩辕痕便答应了卓然的请求,那一瞬间卓然眼中迸发出的神采让轩辕痕知道――自己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 心情开朗了,卓然的身体状况一下子便好了许多,轩辕痕也了解了德妃当时的想法,确实是当局者迷,若无人点破,不知自己和卓然还要在这泥淖里挣扎多久,或许是……至死方休! 出发前的几天轩辕痕一样接一样的往卓然嘴里填补品,恨不能将所有的份一下子都给他喂下去,而卓然,虽然看到那些汤药、药膳一双眉就皱的紧紧的,却总算还是尽数吃了下去,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非卿,可要歇歇?”虽然卓然好了许多,轩辕痕却也不敢大意。 “不必。”卓然丢下一句,便又催马前行,看到轩辕痕脸上的担忧之色,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太过任性了,天子亲征,原本就应该在众将士的保护之下行军,若有人来袭,至少也能善加调度,可自己却执意要策马前行。 明知道轩辕痕会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卓然还是不愿和帝王一起成天待在车驾之中。 自由的滋味……只有失去了,才会格外珍惜…… 太过死气沉沉的宫廷生活,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倦怠感,而这样的疲惫,让他恐惧,生怕自己就这么老死在那偌大却冰冷刺骨的宫殿里。 轩辕痕纵使对他百依百顺,但内心的空旷,总让他莫名其妙的担忧、不安。就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四肢缠住,甚至缠上了他的脖颈,一动便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此时的卓然,只觉得就连宫外的空气都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一朝获得自由,他非但没有觉得满足,反而是更加渴望,远比第一次出宫前更为留恋这样的感觉。 这么想着,卓然突然狠狠一夹马腹,乌雎立马便窜了出去,看的轩辕痕一阵心惊。这乌雎本就是马中之王,傲气的很,和卓然又算不得熟悉,这么一折腾,也不知会不会出事。 这么想着,轩辕痕立马也追了过去。 “非卿,等等――” 等到轩辕痕终于追上卓然拦在他马前,卓然已经是筋疲力尽,控缰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起来,但凭借过往的经验,他自然也不敢慌乱,只能尽力稳住身形。 那乌雎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力竭,愈发地嚣狂起来,马是有灵性的动物,若是不服主人的驱驰,自然也是会造反的,又怎么可能体谅到背上之人的状况。 情急之下,轩辕痕也顾不得让雪龙停下,便直接在疾驰的马背上站了起来,足上一用力便跃上乌雎马背,雪龙则是在这一借力之后长嘶不已。 坐在卓然身后,轩辕痕手上用力,死死扯住缰绳,突如其来的大力让那乌雎马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拼命想要摆脱这样的牵制,然而它愈是挣扎,轩辕痕愈是不给他机会,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缰绳越收越紧,直到那马儿因为缺氧终于无力再闹腾而渐渐停下脚步,轩辕痕方才惊觉自己背后竟已是一片湿冷。 再看被他牢牢护在身前的卓然,脸色有些苍白,却紧抿着唇似乎有些生气,眼中亦是有些隐隐可见的火气。 大概知道他在计较什么,轩辕痕盯着卓然道:“你这又是何苦,我既然答应会让你走,自然不会食言,你现在又是在跟自己计较什么呢,身体没有好透自然气力要欠缺些,难道因为我帮你停住了马就能说明你自己不济么,好好将养,到了战场我自然也放心你一展所长。” 卓然闻言浑身一僵却又听身后轩辕痕道:“若折腾垮了自己说不准我就没胆量再带着你了,若你出了什么事……” “不会了!”像是害怕轩辕痕再说下去,卓然连忙说道,“我知道了。” 生怕轩辕痕再反悔,已经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再要回到宫里像个木偶般生活……卓然连想都不愿想。 第八十五章 大漠烟云 看到卓然的表情,轩辕痕知道他憋在心里的不快算是发泄出了大半,不由微微一笑。 二人自马背上一跃而下,轩辕痕看着自顾吃草的乌雎,皱眉道:“这么个不听话的畜生,真不如宰了充军粮算了。”他本也是个爱马人,今天却着实被这马儿弄得有些火气。 “算了,也是我惹急了它,名驹嘛,总有些傲气的,你若不要便给我好了。”卓然笑了笑,这乌雎马虽是脾气差,倒也挺对他口味,不由就起了些维护的心思。 边说着,卓然伸手摸了摸那乌雎颈子上的软毛,似乎是感觉到卓然的善意,那马儿也顺势在他手心蹭了蹭。 “现在知道讨好了,方才发疯的时候就没见这么好应付。”轩辕痕笑了笑,话里却有些酸酸的,总觉得卓然对匹马都比对他这个人好上三分! “……”看着轩辕痕皱成一团的脸,再加上他话中的醋意,卓然自然是猜到了天子脑中稀奇古怪的想法,立时觉得好气又好笑,轩辕痕处事沉稳的很,可性格……分明还是个孩子。 轩辕痕见他发笑,立时便有些堵得慌,但又因为见到卓然的振作而高兴。 不知过了多久,德煜终于赶了上来,看着安然无恙的两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到德煜脸上明显的担忧卓然自然也有些愧疚,全因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坚持,这一路上才多生了这许多枝节。 说起来倒也奇怪,卓然这么一想,心中缠绕许久的压抑感突然淡了许多,不由感叹果真如别人所说,自己心思太重,终究是伤人伤己。 “可还要再走走?”轩辕痕见他面色变了又变,也不知卓然心里在想些什么,生怕他又把自己往哪死胡同里赶。 “不必了,便在这儿等着与大军会和吧。”卓然微微一笑,轩辕痕立时眼光便黏在了那难得一见的笑靥上,痴痴的一眨也不眨。 “你没有必要这么顺着我,你是一国之君,是大军主帅,理应多顾着自己。” 卓然这么一说,轩辕痕也不知该答些什么,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默默的看着这附近的景色,直到被甩开的大军终于赶了上来,方才一前一后的上了龙辇。 一路上倒也平静,轩辕痕对卓然依旧是关怀万分、嘘寒问暖,卓然也不似先前冷漠,偶尔答上两句便能让天子开心上好久。 相对于骑马,日日待在龙辇上自然要舒适许多,但轩辕痕一日三餐的盯人吃药还是让卓然难以忍受,最让他烦恼的是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先前也是自己答应要好好将养身体的,而剩下的时间,卓然便是默默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目的地的临近,轩辕痕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身前的矮桌上堆满了前线传来的战报。 目前的战况,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乐观。 粮草已经及时送至军中,总算解了燃眉之急,可西荻的数十万大军还在对面虎视眈眈,凭裴矩和凌扬手上的兵力根本只能勉强周旋,也幸亏边疆防线坚固方能支撑那么久。 更奇怪的是,凌扬和裴矩暗中也商量着策划了几次奇袭却不知为何均以失败告终,他们也曾怀疑是军中出了奸细,但参与商议的都是他们多年的心腹,况且从战况来看确实也不是己方出了问题。 西荻的防线竟是出人意料的无懈可击。 趁夜偷袭敌军阵营的军队甚至会莫名其妙的迷路而后撞上西荻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伤亡惨重! 这么看来,也只有一个理由! “阵法……”原本坐在窗边的卓然不知何时竟到了轩辕痕身后,而他的想法,也正是轩辕痕心中所猜测的。 “看来,西荻军中必然有布阵好手啊!”卓然看着轩辕痕面前摊着的战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如同遇上了对手一般的欣喜。 “嗯。”轩辕痕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当然知道卓然在期待什么。 无极门人,擅长的还有一样便是行军布阵、奇门遁甲! 轩辕痕并不十分精于阵法,虽然他是名副其实的无极门弟子,但因为一心钻研帝王之术,于奇门遁甲他仅是学了个七不离八,但卓然――无疑是个中好手! 也许是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的少了,卓然愈发的开始显出些年少时的性格,之前一谭死水般的心境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搅混了、搅活了,也开始生出些波澜,因而,看到这一封战报,他心头第一时间涌起的,竟是对敌人的期待。 希望――自己不会失望。 窗外的景色渐渐由青山绿水变成了古道、西风、瘦马,连刮在脸上的风都有了些凌厉之意,轩辕痕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两天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却可见茫茫大漠,闭眼间仿佛能听到驼铃叮叮当当的声响。 而视野的尽头,遥遥可见一大片白色的帐篷。 “便是那儿了!” 边境之地荒凉无比,四周的山脉均是光秃秃的一片,毫无遮掩的物件,这样的地方自然不能驻军,故而只能在山脚下挑了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安下了营房。 那营房看起来不远,大军却还是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才到达终点,一下车便见裴矩、凌扬一行人候在大帐之外。 “臣等恭迎圣驾――” “免礼。”轩辕痕径自走入了大帐之中,却没有忽略一旁的裴矩面上突如其来的异样神色,裴矩看着的人――正是卓然。 轩辕痕心里虽然疑惑万分,却也知道此时并非发问的时候,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眼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各位将军且坐下聊吧。”轩辕痕一挥手示意给营中众将赐座,自己则是拉着卓然坐到了首席。 除了裴矩、凌扬之外的几人一看帝王身边的卓然,眼中均是有些疑问,显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坐上首席让他们极为意外 “这几日情况如何?”轩辕痕眼光扫过帐中诸人,便见他们脸上均是一股挫败之意。 “臣等无能。”裴矩咬了咬牙道,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遇到像西荻这般难缠的对手。 “近来与西荻算是死死拖着,毫无进展甚至还折损不少将士,而且几次主动出击均被西荻轻松击败,臣等真是无言面见君颜。” 裴矩垂头叹道,要在以前,他决计想不到,西荻竟是这么块难啃的骨头! “那依众卿家之见,那西荻到底是有何获胜宝器?” “想必是极其难缠的阵法。”凌扬拱手道,他虽然略知五行,却还算不得懂阵法,但种种迹象均显示西荻这回必然是有境遇奇门遁甲之人相助左右。 己方大军一旦靠近便会觉得头晕目眩,四周的景物也是迷蒙不清、远近莫辨,这中邪般的表现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 “臣等曾派人临阵查探过,却始终无人能看出个究竟来,臣以为此阵应当是个活阵,且引导此阵的人绝非善类。” “现在下结论太早,即使是死阵,也可以靠各种阵法相辅相成产生各种变化。”卓然突然开口说道,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有期待、有不满、有鄙夷…… 卓然想了想,又道:“凡阵,由无到有,由一生万,最后看来不过是一点,一点足以破阵。” 阵法均有阵眼,均有死穴,而所谓解阵高手,便是从各种变化中找出最根本的那一点,一击击破,而后任那阵法再怎么错综复杂,均是一夕间土崩瓦解。 “这话说来简单,可要看清阵法的根本,又谈何容易!”卓然话一说完,下面立时便有人反驳,看上去倒也是个略通此道的。 “不看又怎么知道容易还是难呢。” 他这话一说,轩辕痕立马便道:“太危险,朕不能让你去。” 卓然闻言立时便瞪大了双眼,天子这话在他听来分明是出尔反尔!出发前说得好好的,到了战场却百般阻挠! “看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你身体还没好,朕绝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轩辕痕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坚决,显然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卓然却也不愿服软,一来一去的,两人均是不快至极,而帐中诸人见情况不对均找了借口早早跑了,但许多人心里却暗暗觉得,卓然看上去甚是精通布阵之道,由他去探阵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碍于帝王的怒火,终究没敢说出口。 帝王对于这个人的紧张,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谁又敢在这个时候捋虎须呢! 气归气,轩辕痕还是不敢怠慢卓然的身体,还没入夜便命人煎了药端过来,卓然却赌气不愿去喝。 “非卿……” “拿走,反正喝不喝都一样,好了你也不会遵守诺言让我做事!”偏头不再理会轩辕痕,卓然心里却有了计较。 “你喝了我可以考虑让你……” “好,你说的!”轩辕痕话没说完卓然就一把抢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而后便径自躺下,把轩辕痕当透明人一般,轩辕痕笑了笑,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一旁,直到听到榻上的人呼吸渐渐绵长,方才舒了口气走了出去。 方才的药中,早就被他下了安神的药材。 卓然即使面上不说,轩辕痕从他脸上神色也能大致猜到他做的打算,分明是想趁夜偷偷溜出去,他倒也不是怀疑卓然的能力,实在是他此时的状态,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万般无奈,也只能悄悄做些手脚。 轩辕痕却不知道,他一离开大帐,卓然便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睡意。 将含在口中的药汁吐出,卓然狡黠一笑,他早年行走江湖什么东西没见过,又怎会被这碗药给暗算了去! 第八十六章 夜探敌营 经过这些天的休息,卓然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七成有余,此时运气,周身内劲都甚为充沛,卓然满意一笑,换上黑色外袍便纵身出了大帐。 夜幕降临,眼下又是月初,外面一片昏沉沉的黑,正方便遮掩身形,卓然趁着守夜的士兵疏忽的那一瞬间跃出营帐大门,而后便向西荻营帐而去。 陌上荒凉,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东西,卓然只能加快脚步让自己的身影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未过多久他眼前忽然一亮,几点火光出现在视野之中。 “看来便是这里了。”西荻军营想来便在附近,而那火光应当是巡视的士兵拿着的火把。 渐渐放缓了速度,卓然丝毫不敢懈怠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很有可能他已经身在阵中而不自知,稍有动作说不定便会引来杀机。 月光不甚明亮,卓然勉强只能看到周围模糊的景象,但凭借着敏锐的感觉,他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氛。 看来,即使此地尚未入阵,也是相隔不远了。 定了定神,卓然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双耳之上,四周的声音便倏地清晰起来,就连地底鼠类活动的声音都明明白白的出现在卓然的意识之中。 突然听到快速靠近的脚步声,虽然已经刻意放轻许多,但还是没能逃过卓然耳力范围。 猛地一转身,一颗飞蝗石“咻――”的一声便直直打了出去,带着极为凌厉的力道袭向身后之人。 而后便是衣料划过空气的声音,刷的一下,卓然知道来人已经避过了自己突然的一击,心里惊讶万分,那人显然功力不差。 “谁!”刻意压低的声音较之以往略微有些沙哑,但却满含压迫之意。 “是我。”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来人正是轩辕痕!卓然不由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这有多危险!你身为一国之君竟这么轻易涉险……”轩辕痕此举太过莽撞,卓然深怕此时出些什么意外,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你不用小看我的功力,你来得我就不能来了?!若不是我突然觉得不对赶回帐里,今晚就要被你瞒过去了!” 轩辕痕离开大帐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左思右想还是毫无头绪,直到坐下来倒了杯茶才恍然察觉不对。 卓然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迷药不计其数,就连当初想要抓他回宫,使了数十种手段也没见成功过,如今又怎会这么轻而易举的便药倒了他! 急忙折回营帐却已经没了卓然的踪影,轩辕痕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截。 当时也没想到别的,轩辕痕便匆匆追了过来,但在看到卓然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其实对卓然并不公平,卓然也是个男人,武功甚至强过自己,就算身体不好,也不同于平日所见那般弱质女流,自己若什么事情都挡在前面,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这么一想,卓然哄骗他便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轩辕痕终究还是不放心卓然一个人行动追了上来,却没了再阻拦他的意思。 “怎么?这回倒不说让我回去了?”卓然也有些奇怪于轩辕痕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想过了,既然一味的保护对于你而言是锁缚,那我便与你共同进退!”应允卓然的同时也绕过了自己亲身涉险擅自跑到敌军阵营一事。 “如此――也好!” 轩辕痕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卓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怔之余又有些诧异、有些动容,轩辕痕这些日子的变化卓然都看在眼里,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卓然其实早已意识到自己在轩辕痕心里绝对不同于玩物、也不同于后宫的那些女子。 看来,今天想让天子先行回去是不可能了,无奈的笑了笑,卓然也只能任由轩辕痕紧紧跟在自己旁边。 查探了几处地方,两人渐渐也有些晕乎,修为再怎么高强,他们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想要在黑夜中清晰视物也是不可能的,意识到这一点,卓然有些懊恼,但此行总算还有些收获。 “我方才大概感觉了一下,这附近的树木相比较于别的地方要多了一些,这于理不合,这一处相较我们驻扎之处地势高了许多,但草木反而更为旺盛,看来便是用作布阵之途。” “确实。”轩辕痕想了想,事情果真如卓然所言那般,这荒凉之地原本就是地势越高植物越难生长,此处却偏偏叫人意外,想来是西荻特意为之。 奇门遁甲的关键其实在于算术推演一道,简单的东西靠着推算形成不同的组合,几种组合错综交杂在一起,层层生变,无休无止,便是行阵的根本。 而布阵便如同建房造屋,先有框架,后有瓦砾木石,这附近栽着的草木,想来便是那阵法的骨架了。 “我倒是想错了,原本以为夜黑风高的不引人注目,却没想到这阵法是利用周围草木做的框架,这一片乌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看来是白来一趟了。” 有些着恼的语气让轩辕痕忍不住笑了出来,卓然身上笼罩着的阴霾渐渐散去,个性倒有几分可爱,想必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时应当极为招人疼爱,若不是这十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之前也不至于这么压抑自己。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行回去为好,等明天天亮再来探查一番如何?” 卓然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点头答应,足尖点地,身形一展便跃了出去,轩辕痕也紧跟其后,一阵风声过后,二人便再无踪迹。 空旷的天地间倏地响起一声低沉的嘶吼,似乎是野兽发现猎物时喉间兴奋的吼声。 没有人发现,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夜色中一双松绿色的眸子闪烁着幽幽绿光,像极了两丛萤火…… 第八十七章 棋逢对手 卓然回了军营心里依然记挂着那阵法,仅仅是一些细节便可见布阵的人手段非常高明,卓然心中半是忧心、另一半却是偶遇对手时的激动,如此这般竟是一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边刚露出些微光他便立时下了床。 心里倒还记着和轩辕痕的约定,卓然并没有独自行动,他清楚的知道,若是在一点上违逆了轩辕痕,只怕他不会再答应让自己参与任何事情。 轩辕痕也是折腾了一夜刚刚入睡,卓然推醒他时他整个人都还有点儿迷迷糊糊的。 “怎么了……”睡眼惺忪的呢喃了一句,轩辕痕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 “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去探查的么。”半醒不醒的轩辕痕举止上纯粹是个孩子,卓然看着也有些发笑。 “天还没亮……” “你不去我自己去。”卓然见他疲惫,倒也不想再烦扰他,轩辕痕这些天来烦恼的事情很多,可谓身心俱疲,卓然看着他有些泛青的眼眶,不由感慨做天子也是桩表面风光背后却比旁人幸苦的多的行当! “谁不去了!”轩辕痕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连忙跳起来拦住卓然。飞快地换过衣服,两人便一道出了营帐。 “我倒也不是故意扰你好梦,我们现在出发到哪儿差不多正好天亮,那时正是人精力最为松散的时候,判断力、注意力都降到了最低点,此时去探营风险也小一些。” 一路上,卓然方才道出自己如此着急的缘由,轩辕痕一听对他也是万分佩服。 值夜的士兵一般要到日出才换班,现下正是他们最为疲惫的时候。 虽说夜间人的视线不佳故而方便他们隐藏身形,但相对的那些士兵警惕性会更强一些,由于精神高度集中,整个神经都绷的死死的,到天明时他们会条件反射的疲惫起来,这个时候正是最好的时机! 这么一想轩辕痕觉得自己的热情也渐渐被点燃了起来,见卓然还要照昨天的老路走过去,轩辕痕连忙扯住他道:“我昨夜仔细想了想,应该有一个地方更适合观察西荻的军营。” 昨夜回营之后,轩辕痕并没有立刻歇息,反倒是将这边关疆域图研究了个通透,西荻驻军之处虽然地势高过他们的营地,但西荻的将领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把军营放在山上,故而,若能在附近寻一处高地,自然一切都尽收眼底了,而这个地方确实存在! 对比了周围几处高地,轩辕痕几乎立刻便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处于西荻军营后方的一处山坡,地势够高,又相对处于死角,视野也相当开阔,相交别的几处而言算得上是极佳的地方。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不远处的军营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他们眼前。 纵横相交的草木将营地周围一大片地方划成了相对较小的区域,错落的巨石看似凌乱,仔细看似乎又遵循着某种规律,但由于树木的遮掩,看上去也不甚清楚。 极目远眺,卓然将那些巨石的位置一一记下,心下不由感叹西荻的大手笔,这些巨石个个都分量惊人,而两军开战,西荻根本不可能瞒过轩辕痕耳目运来这些石头,即使能匆忙找到石头,那郁郁葱葱的林木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准备得当。 瞧这阵势,充当框架的树木绝对是栽种了有些日子了,分明已经全部扎根地底,阵势才会有隐隐的灵动之气。也就是说,在许久以前西荻就已经有了发起战争的打算,并且派人偷偷侵入了边境,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这阵法还真是复杂!”一旁的轩辕痕看了没多久就头晕眼花,忍不住感慨起来,第一眼看过去,整个阵势甚至可以说得上清晰可辨,但愈是看下去就愈是觉得难以捉摸。 “这到底是……”轩辕痕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法,有些摸不着头脑。 “变阵。” “这一阵的根本是九宫,但经过变化之后便成了八卦,逐一递减,直到浑然一体,也就是太极阵,而后循环往复,重重生变,所以困在阵中越久,便越是难以突破。” “这么说,岂不是根本没有办法破阵?!” “凡阵皆有死穴,依我方才的观察,要破此阵唯有一途,便是通过演算找到阵眼,而后一击击破!” 越是复杂的阵法越是需要时间来启动,唯有赶在变阵之前破开阵眼,才能有所突破。 这么一想,卓然瞬间觉得裴矩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西荻这阵法看来是最近两天才完全布好的,若是提前些日子,只怕裴矩他们是有去无回,一旦入阵,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卓然严肃的表情让轩辕痕浑身一震,西荻这事看来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几分! 从怀中取出纸张和碳条,卓然将那阵局一一画了下来,而后重新收入怀中、扯了扯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轩辕痕道:“走吧。” “怎么?已经好了?!” “嗯,剩下的便是推演了。”卓然也不敢肯定能不能顺利推算出阵眼,但看到轩辕痕脸上的不安,还是笑了笑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阵虽不简单,但也算不得顶尖难度的。” 若是连一国之君都失了信心,这一仗才是真的难赢! “你若有时间在这儿发愁,还不如想些管用的法子尽可能的提高将士们的战斗力,毕竟西荻本就以凶悍见闻于世,若双方悬殊太大,那才是真的危险了。” 轩辕痕又何尝不知道卓然这些话安慰的成分居多,然而卓然难得的温柔还是让他心中的郁闷一下子消了大半。 他这些年虽然不是没有经历过挫折,但宫廷斗争毕竟不同于战场厮杀,权利之争靠的是之智谋,轩辕痕城府极深,与人相斗也是少有落败,但如今身处战场却是大不一样,一时之间竟觉得进退不得,就算心里设想的再怎么出彩,没有相应的实力,根本难以取胜。 挫败感几乎是一瞬间笼罩了这个少年天子,幸而卓然一句话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卓然见他眼神渐渐如常,便也放下了心,接着道:“我昨天粗粗看了一下,我朝兵力不及西荻,他们几乎是倾国而出,这样一来,我们便处于明显的下风,所以靠蛮力是绝对不可行的。” “非卿可有什么好主意?”轩辕痕第一次于卓然这么交流,才发现原来卓然有的不仅仅是谦谦君子的温润坚毅的性格,同时也才情兼备。 于是深入挖掘,轩辕痕对于这段感情越是深陷下去,几乎是难以自拔,每每想起已成定局的分离,轩辕痕总觉得心脏那处像是被未开锋的剑一下一下的割着,钝钝的疼。 “你觉得鞭子的优点是什么?”卓然突然冒出一句话,轩辕痕脑中瞬间便是灵光一闪。 “你的意思是……”虽然卓然稍一提及,轩辕痕心中便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更想先听听卓然的想法。 “鞭子柔且韧,多为女子所用,倚仗的便是一个灵、一个轻,女子气力不足,但往往能将鞭子甩出极大的力道。” “你的意思是要改变列军阵型?”果然卓然想的跟自己出入并不大,轩辕痕嘴角勾起一抹笑,如此一来,只要使用得当,西荻将是在劫难逃! “对,而且……你不妨想想蛇捕猎的样子。” “……我明白了。” 蛇,身形细长却往往能吞下于自己几倍、几十倍乃至上百倍大小的动物,靠的是一个“缠”字。 综合说来,便是将己方兵士组成一个长列,将小股西荻部队紧紧裹住,越缠越紧而后――横扫千军,一击击破! 虽然与长龙阵有所形似,但无疑这一个阵法又要精进许多。 “行了,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便是我的事情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解开这个阵法,但显然卓然是绝对不会就此退缩的。 咬了咬牙,卓然转身便沿原路下了山,轩辕痕依旧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旁边。 匆忙离去的两人并不知道,西荻大帐中,有一人放下手中的镜筒,笑的极为阴险。 摸了摸身旁宠物的脑袋,身份未明的黑衣人笑道:“看来这回的对手有些意思,希望不会让我太过失望,这样也不枉本座费了这么大的心帮这个忙。” 昨夜他便发现了二人踪迹,自然也知道因为天黑他们并没有打探到什么,而今天一大早这两人果如自己所料再一次到了这里,其中一人,显然对阵法也极为精通! 不过……要的也就是这份精通,这游戏才会乐趣横生。 不知最后会是鹿死谁手,他非常期待之后的对决―― 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内心的愉悦,一旁的宠物乖顺的舔了舔主人的掌心,这是一头成年的黑色猛虎,看上去极是威猛可怕,而它毛茸茸的脸上,“镶着”一对松绿色的眸子…… 第八十八章 釜底抽薪 在沙盘上几笔划出一个九宫格,卓然从怀中取出先前记下的阵型,而后在九宫格中各点了几个点便开始了推演。 一眼便看出这个阵法的复杂,没想到推算起来比想象中还要难上几分,卓然苦笑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仔细回忆起当年所学。 大九宫中套着小九宫,小九宫中是用巨石做出的阵型,所谓推演就是根据石头的数目和位置推算出变阵之后的阵型,几经变化后算出最简化的阵法便可以很容易的找到阵眼。 将所有的数字一一写在纸上,卓然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些数字之上,执笔的手飞快的写着,书案上渐渐摊满了一张又一张写满字的纸。 轩辕痕进门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视野里到处可见飘飞的纸张,先前卓然一席话叫他茅塞顿开,一回到军营,轩辕痕便急忙找来几员大将研究起新的阵法,不知不觉半天便已经过去了,忍不住想要和卓然分享他们讨论的结果,却发现眼前的人根本没空搭理自己,卓然几乎是用全部的心力在解阵。 没想到,这阵法竟然这么复杂。 捡起飘落在地的几张纸,刚瞥了几眼,轩辕痕便知道卓然先前的话有五分是在安慰自己,这个阵法,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 天底下能想出这种阵法的人,轩辕痕也只知道无极门中几个天资极高的前辈,但无极门人不轻易涉足朝廷纷争,更不用说助纣为虐,站在西荻那一边了。 这么一来,究竟幕后之人又会是谁呢…… 见卓然无心搭理自己,轩辕痕也不想打搅他,便只能自行出了帐。 “青龙。” “属下在,主子请吩咐。”青龙暗掌边关事宜,常年不在宫中,故而轩辕痕也不经常见他,但不得不说,青龙为朝廷确实也做了不少事情。 暗卫四部首领,青龙司军情,白虎司刑讯,朱雀司暗杀,玄武则是主管内务,也正是有他们的存在,才为轩辕痕撑起了一方天下。 “以你这么久的观察,西荻的助力到底是从何而来?”西荻人善骑射,但对于机关谋略什么的却十分轻视,也正是如此,先辈才能一举将其驱逐到西北部的茫茫大漠,但如今,他们却接二连三的使出以前为他们所蔑视的招数,让轩辕痕百思不得其解。 “属下以为纵观西荻境内,能称得上精于奇门遁甲的不过一家,但按理说他们不该涉足此间之事。” “哦?” “主子可还记得江湖上与无极门并称两大神秘门派的慕容一门?” “怎么……竟然是他们?!”号称不问世事的慕容家此次竟横插一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未免也太过出人意料了。”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故而至今不敢肯定。”但除了慕容家,青龙实在是再想不到别的门派。 “如果朕没有记错,慕容家最擅长的可不是奇门遁甲……”轩辕痕手指轻点着鼻尖,若有所思。 “不错……慕容家最出名的,是机关之术!” 轩辕痕不由皱了皱眉,这个阵法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若再出现什么别的东西,那可就糟糕了。 “罢了罢了,若真是天意如此,朕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不过西荻这一任君主倒真是让人意外的很,竟能抛下那么多老祖宗的东西,开始动起这些心思来了。” “主子有所不知,依属下这些日子的观察,自从西荻上任天子驾崩,新帝登基之后,他们朝中的格局变化甚大,西荻的新帝及其心狠手辣,但治国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精明,反倒是手下有几个能臣,应当是老皇帝留下的,但坏就坏在,这皇帝性格相当多疑……” “而且,西荻这么急于一战似乎是因为他们朝中本身局势就已经不稳,新帝根基未稳,几个兄弟似乎还有争权之心,故而此战只怕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异己!” “哦?此话何解?”轩辕痕也是初到战场,对于西荻眼下情势也不甚清楚,只知新帝登基西荻便一反以往低调的作风,一下子便势头做足要灭了轩辕皇朝。 “西荻怕是要阵前换将了!” “那可是大忌啊……”轩辕痕意味不明的勾起一抹笑,不知西荻君主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心里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了。 “青龙你着人去探一探,朕倒要看看,这西荻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遵旨。”青龙行了个礼便自行退了开去,轩辕痕则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事实――果真如青龙所料,西荻临阵换了将领,替代原先主将的是西荻的二王爷和三王爷。 “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既然西荻君王如此,那么反间计自然是再好用不过了!” 一下子明了了对手的性格,轩辕痕狡黠一笑。 “那二王爷、三王爷身后怕是跟着杀手吧,不知他们那兄长会留他们几日性命……”解决一个敌人,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名正言顺的在合适的时机死去,而眼下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战场。 “既然如此,我们便连他们后路一起斩断!” “朕记得,西荻被换下去的主将是他们的战神?” “不错,正是西荻唯一的一个外姓王爷封陵越,也是老皇帝留下辅佐新帝的几位臣子之一。”青龙恭敬地答道,天子的打算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那便替朕送一封信给封王爷――以示友好!” 反间计――无疑是被使烂了的计谋,但只要挑准时机,他往往比什么计谋都更好使,尤其是对于西荻天子的这种性格,只怕封陵越是难逃一死了。 虽然有些对不住这封王爷,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本就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也就谈不上什么道义不道义了。 如此一想,轩辕痕心下豪气顿生,只要解决了西荻阵前那该死的阵法,西荻便不堪一击! 却不知那相助西荻之人到底是什么打算,若真的是慕容家的人,就不得不防了。 裴钜在卓然帐前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揭帘走了进去。 “卓公子。”抱了抱拳,裴钜问了声好。 卓然倒是被吓了一跳,任谁集中精力忙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都会惊上一惊,抬头一看却发现是裴钜。 裴钜对于他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十多年前跟着裴笛去过一次裴家,之后倒是经常走动,跟这位裴老将军也不算陌生。 而除却军营之中每天的碰面,他们最近一次相见……似乎是上一次裴筝助他出宫之时,听说裴钜无论如何想要见自己一面,卓然纵是怀疑,还是走了一回裴府。 裴钜倒也没说什么,只和自己寒暄了几句送他离开了京城,但不知为什么,那是裴钜的眼神,让卓然非常介意。 裴钜……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而军营中再相见,卓然愈发的感觉到了裴钜眼中的那股犹豫,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卓然有些不明的尴尬。 “裴将军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你,顺道来看看,你最近可好?” 裴钜的问题有些过分亲切了,卓然一阵哆嗦,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还好。” 似乎是看出了卓然眼中的质疑,裴钜尴尬的一笑,又道:“你好我便放心了,笛儿死了之后,我总是担心你们再出什么意外。” 这话一出倒让卓然有些惊讶了,裴钜看上去并不是个感情丰沛细腻的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笛的事情还存在他心上,这么一来,他的有些言行倒是可以理解了,也许……这个经历丧子之痛的老人情不自禁地将感情转移到了儿子生前的好友身上吧。 看来,裴笛当年也是挺走眼的,总在自己面前抱怨父亲不够亲切,一旦犯错便跟凶神恶煞般骇人之极。如今一看,裴钜分明对儿子是疼爱到骨里的,不过这份关爱藏得太深了。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帐中一下子便沉默了起来,裴钜正好看到卓然手边的一叠纸,便问道:“这莫非便是那阵法的推演?” “不错。”卓然眉心皱了皱,说实话,他手上的事情做得并不顺利,这一点让他郁闷至极,有几次分明已经有了些进展,但仔细一看,似乎根本没有办法自圆其说,只能从头来过。 “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到了边疆瘦了不少。”卓然本就瘦削,再加上这两天几乎不眠不休,现在看上去更是憔悴万分。 “没有关系,手上的事情做完,我便可以歇息了,不用太过担心。”挥了挥手,卓然下笔改了几个数字,又开始陷入沉思。 良久,才听到裴钜告辞的声音,卓然起身相送却被他拦了下来,“你忙吧。” 一出帐,裴钜正巧便遇上了前来探望的轩辕痕,看到裴钜在卓然帐前徘徊,轩辕痕突然想起了先前的疑惑。 “裴将军似乎很是关心非卿?”按理说,卓然和裴家也没什么关联,裴钜的关心似乎有点儿过界了…… 裴钜突然看到天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卓公子乃小儿旧友,多年前有数面之缘,如今小儿已死,臣爱屋及乌,便忍不住想多照顾着些……” 轩辕痕自然是半信半疑,裴钜说的有几分道理,但那种关心,真的只是对待儿子的朋友么…… 第八十九章 过往烟云 想了想,轩辕痕依然是无法释怀,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着一般,不由自主的想探知裴矩的心思。这么一想,轩辕痕本来已经撩开门帘的手又收了回来,转身便向帅帐走去。 裴矩一进门便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矛盾之色一目了然,对于卓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依旧是无法决断。 还记得那些日子,裴笛每每提及新交的好友卓然总是喜笑颜开,眼中的羡慕、敬佩之意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明明白白的看了出来。 直到裴笛将卓然带回裴府做客,裴矩第一眼见他便知道卓然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流落在外的长子,却也是不被裴家所承认的血脉,他和他的母亲过于相似的容貌让裴矩几乎第一时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裴矩坐倒在榻上,自怀中取出一个玉质的挂件,一条红绳上串着两个玲珑剔透的玉佩,通透的水色一看便知是经年累月戴在身上养着的好玉,虽然样式简单,但看上去也十分别致。 指肚上粗糙的皮肤抚过玉佩细腻的表面,裴矩的眼中有悔恨,也有歉疚。 “琴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那两方玉佩,一方刻着“琴”,一方刻着“笙”,本该是属于卓然和他母亲的东西。 轩辕痕一进门看到的便是眼中蓄满晶莹、险些老泪纵横的裴老将军,心下顿感惊讶万分,裴矩是出了名的硬性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竟能让他这般感慨…… 轩辕痕几乎可以肯定,裴矩的回忆必然和卓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将军似乎有什么伤心的往事,不知道朕能不能听上一听?”一语出口,裴矩差点惊得从榻上跳起来,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帐中突然多了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权倾天下的帝王。 “老臣失态,还望陛下恕罪。”向天子抱了抱拳,裴矩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在感慨的事情和朝廷并无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好对天子提及的。 “裴老将军在为非卿神伤。”轩辕痕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裴矩又是一惊,随即也明白了帝王在计较什么。 看来……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终于到了翻出来的时候了。 裴矩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炬,臣和卓公子,确实有那么些抹不掉的关系。” “他……是臣失散多年的儿子……” 裴矩还记得自己遇到琴云的时候,那种惊艳的感觉……那时,几个好友相约游江,一坛酒,几个小菜,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击箸而歌,未过多久,不远处便有琴声相和,竟是无比和谐,一曲罢了,裴矩便看到那江边画舫上凝眸浅笑的红衣女子。 谁都有热血沸腾的年岁,就在这个年纪,裴矩遇到了他一生难忘的女子,尽管家中已经有了妻室,但裴矩还是难以自拔的陷了进去,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情情爱爱这么回事,那种动心的感觉也不是酸腐文人胡诌来的。 “臣在二十岁那年遇到了卓然的母亲――琴云,烟花巷里出名的美人,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为搏她一笑,然而她却甘愿委身于臣。”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的感情称得上突飞猛进,白日里裴矩带着琴云纵马于花野之中,若是兴致起了,琴云还会弹上一曲,引得周围的人均是满目欣羡的看着这一对年轻人,而到了夜半无人私语时,自然又是一片浓情蜜意。 尽管如此,几天后,分别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打马而去的那一瞬间,裴矩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琴云眼中的失望和不舍,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去。 有一段时间裴矩以为他们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然而每当夜深的时候,他却难以抑制的从心底涌起一股思念,他忘不了琴云。 绝代风华的女子,裴矩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可以独占她,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琴云,一把琴倾尽天下,一抹笑惑尽众生。 这个女子,甚至连轩辕痕都曾经有所耳闻,三十多年前坊间的传奇人物,后来却不知去向,再也没有人听说她的事情。 没想到……她竟是卓然的母亲。 轩辕痕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任谁见过卓然的风华,也不会认为生养他的人是一个平凡女子。 “臣没有想过还有再见到她的可能,故而当臣看到她出现在家门口时,只觉得受宠若惊,以及心愿得偿的欢喜。”当裴矩一出府门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一袭红衣站在裴府门前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心爱的女子接进了府中。 天下人只知道,琴云用这么多年所有的花红为自己赎了身,而后只带着相伴多年的琴便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自此踪迹全无,却没人知道,那名动天下的女子,已经悄然嫁作他人妇,而她的住所离原先的楼子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裴矩以为找到了幸福,琴云也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后的归宿……但沉浸于幸福甜蜜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现实可以来的这么残酷…… “臣的父母根本没办法接受琴云的存在,但最大的阻力却不是他们。”裴矩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懊恼,当年的草率决定的婚事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最大的阻力来自于裴矩的岳父,裴家当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户人家,虽然也是数代为官,但始终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而不巧的是,裴矩的发妻,亦即裴笛、裴筝的生母,正是个世家千金。 丈夫在外花天酒地是一回事,真的把一个妓女带回家里百般宠爱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可以忍受出入秦楼楚馆,可以忍受三妻四妾,但决计无法容忍一个出身娼籍的女子和她平起平坐!裴矩的冷落让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怒火中烧,火焰很快便蔓延到了琴云所在的偏院,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裴矩的父母自然是坐观偏院的鸡飞狗跳,虽然不是世家大族,裴家二老却是极重脸面的人,所以他们想方设法的让儿子娶到了一个能让他飞黄腾达的女人,而琴云……就算再有名,终究是最下等的娼妓,这是她永远抹不掉的烙印,即使这么多年她一直坚守卖艺不卖身,但身体的清白根本没有办法遮盖出身妓馆的事实。 “就算她很快便怀上了臣的孩子,但母凭子贵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反倒是她腹中的孩子因为她而受尽了冷落。”本该是裴家的长子,琴云腹中的孩子却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轩辕痕没有想到,裴矩的过去竟有这么多曲折,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裴矩这些年来所受的煎熬。 “臣当时只觉得对不起琴云,却终究低估了父母对于琴云的怨恨,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琴云生产之后,臣以为家里人已经渐渐接受了她,心里亦是高兴得很,没想到不过出了一次远门,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裴矩外出之时,他的双亲便立马将生产后身体羸弱的琴云赶出了裴府,当裴矩兴冲冲的带着送给她母子二人的礼物冲进偏院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臣找了很多地方,却始终毫无头绪,琴云带着孩子像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手上相连的玉佩,裴矩的眼中盛满了痛苦。 温润的玉此时握在掌中却冰寒彻骨,那“琴”、“笙”二字就如同是对裴矩无言的指责,琴云喜爱丝竹,故而裴家所有的孩子名字中都带个竹字,而“笙”――原本正是裴矩为卓然定下的名字。 ――“裴笙”,裴家没有入族谱的长子。 裴矩并没有怪过自己的妻子,任何一个女人面对感情的威胁时往往都会像护食的老虎一般变得残忍,这所有的事情,错的只有他裴矩一人……是他的三心二意才导致了这一切。 但情之一字,谁又能免于诱惑。 即使时间倒流,再让裴矩选择一次,只怕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陷进去。 “臣在第一眼看到卓然之时,就知道他是臣的亲生儿子。”裴笛带卓然回家做客之时,裴矩心中百感交集,看到卓然意气风发的站在自己面前,裴矩心中满是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琴云没有被赶出家门,而卓然,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子嗣。 但……终归只是臆想…… 琴云出了裴府没多久便死了,产后失调的身子根本经不住一丁点的颠沛流离,而万幸的是,卓然遇到了一个好师傅。 “臣心中一直念着卓然死去的母亲,因此,总是情不自禁的……” 听到这儿,轩辕痕已经完全明白了裴矩对卓然的感情由来,父子之情再加上数十年的愧疚,也难怪裴矩每每看着卓然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皱了皱眉,轩辕痕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虽然……裴矩的故事很动人,但――他决不愿裴矩和卓然父子相认。 裴矩后来又有了二子一女,这父亲之责他是体会过了,没有必要再从卓然身上挽回什么,但卓然,轩辕痕知道他没有办法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 任谁数十年孤苦无依,突然却有人告诉他他还有个父亲,这个中滋味想必都不好受……卓然原本就不是个特别开朗的人,若是知道这件事,不知又要多想多少东西。 “裴卿的故事就连朕听了也难免心伤……但朕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裴卿不要见怪。”轩辕痕话语中的严肃让裴矩不由浑身一震,他已经猜到了轩辕痕要说的话。 “臣……并不想和卓公子相认。”无奈地牵了牵嘴角,裴矩涩声道。 “哦?”轩辕痕有些意外,原以为裴矩对琴云这么多年都难以忘怀,必然是不愿意放弃和卓然相认的机会,没想到裴矩这么轻易地便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臣只想看卓公子一切安好便放心了。”裴矩当然知道,一个消失了三十年突然出现的父亲对于卓然是怎样的震动,卓然也许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即使能够父子相认,只怕也会累得卓然无法安心休养。 卓然的身体状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裴矩一清二楚,自然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念想。 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将一切维持原状,自己出现在卓然面前――只能是裴笛的父亲。 “……”轩辕痕一时无言,他知道裴矩心里不好受,他也感谢裴矩对于卓然的关照,更因为裴矩的牺牲而万分感动。 长长叹了口气,轩辕痕转身出了门,只留下裴矩一人看着手中玉件出神…… 第九十章星夜奔袭(上) 入夜,军营渐渐安静下来,白日的喧嚣变成了一片寂静。 轩辕痕帐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案前的天子拧着眉盯着手上的薄绢出神,青龙的信已经成功送到了封王府,至于之后的行动还要看一切的发展。 经过几天时间,他带来的数十万大军也已经清点完毕,随时可以鏖战于沙场,轩辕痕几乎可以预见不久以后的一场大战。 虽然粮草充裕,但他们的时间依旧非常紧急,西北本就是苦寒之地,胡天八月即飞雪――边疆虽然不至于如此,但最迟到十月份便会大雪封山,西荻军士习惯这样的天气的,常年驻守边疆的将士也能勉强撑上一阵子,但自己带来的、从各地抽调的而来的军队可就难说了。 眼下已是六月中旬,这场战争,必须在两个月内分出胜负! 否则,若是拖到天寒地冻之时,只怕就要被迫休战了,而西获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会发生什么变故,轩辕痕不敢赌。 现在的西获可以称得上危机重重,无疑给已方增添了不小的赢面,虽然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但战场上有句话――叫兵不厌诈。 现在不下手,来年再战之时,西获国主若是解决所有内忧,对于轩辕皇朝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轩辕痕突然收紧掌心,将手中布帛握成一团。 若是西获再按捺不动,他也只能先发制人了! 但似乎老天有意送轩辕一个方便,未过多久,寂静的山野间忽然响起一阵号角声,而后营中便是一片人声鼎沸。 “敌军袭营――” 轩辕痕乍一听外面的声音有些讶然,但很快他嘴角便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西获若是没有任何行动那才让人犯愁,因为只有看不透的事情才让人惶恐万分,但――战场上,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西获这一异动,决战之日便不远了! “禀告皇上,西获骑兵星夜奔袭,请示下!”帐外传来凌扬有些急切的声音,看来来犯敌人数目不少。 “朕知道了,来的正合朕心意!” “传令三军,这些日子演练的阵法已经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是!”凌扬领合后匆匆离去,轩辕痕则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目光灼灼地看了看疆域图旁的沙盘,上面红色小旗摆着的正是这些天轩辕痕所想出的阵法,虽然阵型很小,但一旦发挥效用,便意想不到的效果。 ――尤其是对付有大量马匹的骑军营。 长龙般横扫而过的精兵小队便如同绊马索一般,此阵一出,管教他西获人仰马翻! “非卿,快回帐里去,外面危险。”说完这话,轩辕痕心中突然觉得不妙,再一看卓然,果然见他眸中燃起一团熟悉的火光。 卓然果然起了征战之心!轩辕痕心中大喊不妙,但事实上,他没有办法拒绝卓然的要求,尤其是这一方面的。 卓然地需要一个机会来重拾信心和尊严,这种执着根本不得轩辕痕阻拦,轩辕痕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护在他身旁,不让他受一点损害。 无奈地笑了笑,轩辕痕只能摊了摊手应允。 “先去换衣服,你这样……肯定是上不了战场的。” 听闻此话,卓然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整个人瞬间便焕发出神采来。 换个衣服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得不说,那一身银甲穿在卓然身上别有一番风味,看着不同与以往的英姿飒爽的卓然,轩辕痕根本没有办法挪开那胶着有眼神。 卓然最擅长的兵器原本是剑,但战场之上,剑却不是适用之物,任谁都知道,马上征伐,兵器短人一分,便是险增三分,故而卓然挑了较为轻灵的长鞭。 待二人赶到,双方已经战作一团,整个战场被双方的火把照个通明,但因为人数众多,一时之间依然是敌我难辨,裴矩、凌扬看到匆匆赶来的两人均是一惊,却很快又把精力放回战场之上,两军交战,容不得一点疏忽。 轩辕良放眼望了望不远处沙尘漫天的战场,不由轻笑。 “看来,他们学得不错嘛!” 担任先锋军队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无论是身法还是近身攻击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西获的马虽快,但人与马终究差距甚大。 故而,当阵首之人长枪横扫而过时,一旁的马匹均是受惊长嘶,连带着马上的人身形也摇晃起来,有的士兵甚至被直直甩在地上只能束手待毙。 但不妙的是西获此次袭营竟是下子大本钱,大军源源不断的从远方奔袭而来,带着猎猎风声―― “糟糕!”轩辕痕皱了皱眉,突然便一跃出了塔楼,一旋身落在一旁马背上,一抖马缰直冲敌方而去。 第九十章星夜奔袭(下) 西获后面赶来的军队渐渐形成了包抄之势,骑着枣红色骏马于阵前的似乎便是今夜的主将了,魁梧的身形一看便知盔甲下藏着的发达肌肉,只见他和身旁的几人低头耳语,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而他们身后,则是西获的大旗,那鲜血般的红色即使是在黑夜中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轩辕痕从已方士兵手中抄过一副弓箭,腿上一用力一跃而起后直直落在马背上,炯炯有神的双目即使是在黑夜中也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爆射而出的精芒。 左手伸直向前,右手环抱于胸,轩辕痕拉弓如满月。 “咄――”的一声,翎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出,带出一股无形的螺旋气流,瞬间便到了西获阵前,稳稳地从串着西获大旗的木杆中穿心而过。 似乎是被那充满气势的一箭所惊住,偌大的战场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众人听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西获大旗竟就么倒了下来。 这么一来西获可谓是出师不利,刚开战便让人一箭射断了中军大旗,这对于军队而言是天大的耻辱,那阵前主将脸色瞬间便是一片铁青,眼中怒火明眼人皆是一眼便能看出来,只见他一扬手中令箭,便要下令攻击。 但刹那间,变故突生,轩辕良一个旋身凌空而上,已然稳稳站在一处哨塔顶上。 “朕君临天下――犯我轩辕氏国土者――杀!无!赦!!!!”灌注着内劲的啸声一下子便传了开去,进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轩辕痕一箭命中西获大旗,已然让已方军士刮目相看,再回味上这用上十分内力的一吼,在场诸人均是愣在当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是谁最先朗声高呼,几乎是一瞬间,零落的呼声便成了海浪般拍击矿石般的吼声,所有轩辕皇朝的士兵都用火热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的天子。 轩辕痕要的本也就是这个效果,一招得手,他便弃了手中弓箭,转而抽出背后银枪,从哨塔上一跃而下,率先冲出西获阵营。 犯我国土者――死! 轩辕痕的动作一下子便让所有的人热血沸腾起来,他们的皇上就在他们身边,甚至比他们更先一步血战沙场,他们的天子就如天神临世,眼中的威严让他们全心拜服。 “杀――”冲天的杀伐气之气让一旁的卓然皱了皱眉,杀戮本非他所好,但他根本无法否认血液中那蠢蠢欲却的激情,战!战!战! 曾经身在武林,他知道那种连血液都随之沸腾的站意,热血男儿骨子里的豪情,他抹杀不掉,满目的鲜血最开始是人性的怜悯,但很快,他便抵制不信天性中的躁动。 “啪――”长鞭扬起,一声破空的脆响,卓然依然一纵身飞下了战场。 长鞭场起,周围惨叫声一片,灌注了内力的长鞭如同刀锋一般轻易劈开周围的敌军包围圈,霎时间一片血雾腾起,迷了周围人的视线,也激起了众人的血性。 轩辕痕看到快意杀敌的卓然,有些意外,本以为卓然是一个忌讳杀戮的人,却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人到了战场竟也能变作修罗一般的人物,看到这样的卓然,轩辕良浑身一震,心底的最后一丝迷雾已然散去。 先前的他,虽已决定要放开卓然,却多少有些不甘愿,他的决定是迫于形势,迫于卓然的状态才勉强做下的,但见到此时的他,轩辕良知道自己错了。 放了卓然,只想再见他飞扬的眼神,只想再看到他征战时的神采,一如几个月前的初见,卓然于擂台上一招将梁飞度死死制住时眼中迸发的那种激烈的情感。 轩辕良――正是为了这一抹眼神而下了强要卓然的决心! 那是属于男人的征服欲! 当时的轩辕良没有预知到今天的结果,他不知道自己竟会将整颗心遗落在这个一眼看上的人身上,但一切已成定局。 沉郁已久的情绪突然间便烟消云散,轩辕痕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再勉强、不再压抑,也正是这一刻,他心甘情愿的起了让卓然离开的决心。 只有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自己强行留下,不过是这个人的一部分,而这一切,对于他们毫无意义,反而是莫大的泥淖,越挣扎,陷得越深! 舒了口气,轩辕良的心思重新回到了眼前。 一眼便见西获主将从身旁人手中拿过弓箭,似乎是想一雪前耻了,战场的局势发展成这样,西获若要重振士气,最好的方法唯有将自己斩杀阵前,轩辕痕看透了对方眼中的杀气,同时将内力催升到极致,满怀戒备的观察着那人一举一动。 熟练地开弓,万钧之力明明白白的表现在了那几乎对折的弓弦之上。 轩辕痕突然知道对方的身份,西获的第一勇士――赫连哲,以天生神力在西获有着很高的地位,同时他也是弓箭的第一好手! 一瞬间,赫连哲右手微微一松,手上长箭脱手而出,来势丝毫不输轩辕良先前那一箭,眼看着那箭就要接近自己的面门,轩辕良全力一跃,险险避开那一箭,但他 坐骑就没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声长嘶,贯以巨力的一箭“唰”的穿透那马儿的头颅,而后便见那马直直倒地,扬起一片灰尘。 一箭之后,又是一箭。 轩辕痕没有想到赫连哲竟能将弓使得跟连珠弩一般,一连躲开数箭的他显得有些狼狈,不由恨恨的看着对面朗笑的赫连哲。 “轩辕皇帝!莫要欺我西获无人!”虽然赫连哲内力不济,但天生的气力还是将他浑厚的噪音送了出来,随后――又是一箭! 轩辕痕一个纵翻,那箭堪堪擦身而过,虽然没有命中,轩辕痕身上还是被那箭上带着的力道刮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 第九十一章擒贼擒王 “该死!”伤口并不大,但因为是伤在腰侧,可能触了哪处经脉,那剧烈的疼痛让轩辕痕躲闪的动作慢了一步,偏偏赫法哲以此时又是一箭射来。 轩辕痕紧紧捂住腰侧不断渗血的伤口,眼看着那箭迎面而来轩辕痕却无处可射,却在此时卓然一鞭子甩过,硬生生让那前转了方向。 赫连哲不死心的三箭齐发,便这一次却瞄准了卓然,三去箭从不同的角度封住了卓然所有躲避的方向。 不能射,便唯有一战。 长鞭灌满内劲便如同一把细长的剑一般直刺向前,“咄、咄、咄”三下,卓然精准的将三去羽箭同时打落在地。 当整个人回落到地面时,卓然看着赫连哲的眼神已经变了颜色。 擒贼先擒王,赫连哲虽然出战便失利,但经过方才连番的发箭,西获的士气已经明显的有了回升,而已方――轩辕痕的受伤对于天朝而言绝非幸事。 一瞬间,卓然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当他坚毅的眼神对准赫连哲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非卿……”轩辕痕有些担忧,但还是给了卓然赞同和鼓励的眼神,赫连哲长于外家攻击,之前的气势也均是来源于他处娘胎而来的神力,但真要论起内力,只怕这个西获第一勇士及不下卓然分毫,轩辕痕也有意让卓然立下功劳,这样一来,卓然的此番参战才能名正言顺。 一抖手中长鞭将其卷作一团扔给轩辕痕,卓然从腰间抽出长剑,剑尖直指赫连哲,足上一用力便向赫连哲飞掠而去,他身形压得极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贴着草尖掠过,手中长剑划过空气发出清越的剑鸣。 “呜――”卓然耳中只余猎猎风声,眼神更紧紧锁住赫连哲,那其中的专注让赫连哲不寒而栗,就如同……被猎豹盯住的猎物一般。 他这一击求的便是一招命中,故而将八分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剑上,剩余的两分,一招得手之后,他还需要从西获阵前脱身的余力。 赫连哲取过大刀,横档而上,堪堪架住卓然剑身,卓然手腕一转,平削而过,“呲――”的一声,剑与刀摩擦生出一连串的火花。 卓然一记横踢正中赫连哲坐骑眼睑。 “吁――”的一声嘶叫,那马儿受惊扬起前蹄,险些把赫连哲甩了下来,只见他双腿紧紧夹住马背,半天终于稳了下来卓然却是“刷刷”剑疾点赫连哲双腕。 赫连哲臂上使力迅速转过手上大刀准备拦住迎面而来的剑锋,卓然却突然一转方向,整个人以刁钻的角度翻起,剑尖疾刺赫连哲喉头。 那剑上仿佛镀上了潋滟的光彩,剑影幢幢,赫连哲连卓然出剑的方位都无法分辨,满眼皆是放大到极点的剑光,高手之间的对决,这一点儿失神足以要了他的命。 赫连哲甚至连手臂都僵的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尖没入自己的喉骨,剑锋切开皮肉时“嚓”的一声响仿佛是直接从他脑中发出的一般清晰。 卓然抽出长剑,赫连哲生命的最后一瞬看到了自己脖颈处喷薄而出的鲜血,如同要把身体中所有的力量都释放一般,那血液带着力道喷溅的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色,沾染了卓然白玉般的脸颊,衬着周围的火光,目中满是杀气的他在此时看上去就如同杀神临世。 到死都瞪着的双眼带着难以置信的光,赫连哲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围的西获士兵见主将丧命均是一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围住了孤身一人击杀主将的男人。 摄于卓然先前的威势,并没有人敢上前承受他锋芒毕露的一击,战场上这偌大的一角一时间竟胶着起来。 敌不动、我不动,卓然面上没有动作,只是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暗中却已经运足了力,只需要一个机会,他便有把握突围而出。 这样一个机会来的恰到好处,许是经不住这种压抑的后气氛,西获阵中有名士兵忍不住冲了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他这一动,西获的军队刹那间躁动不安起来,而就在这一瞬间,卓然长剑随风而动。 唰――唰――唰――! 卓然飞身而上,旋身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凌乱的草屑,手中长剑以极快的速度疾点西获军士□坐骑。 与先前的一击必杀不同,这一次的一击讲究的是散和准,力道不能大,但位置却不能有丝毫差错。 卓然每一剑――均是直指战马双目! 剑尖划过眼膜的剧痛让所有的马匹都不再听从主人的指挥,而是忍不住到处乱窜,发狂的马群甚至踩死了不少阵前肉博的士兵,一时间,人和马凄惨的叫喊响彻当场。 卓然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混乱! 飞身而上,在不知名的士兵头上一借力,卓然翻身便出了西获阵营。(非凡弥雨r音) “非卿――”轩辕痕也在此时赶时,抓住轩辕痕伸过的手,卓然一跃便上了马,直直落在轩辕痕身后。 “驾――”不知何时轩辕痕已经换回了先前的雪龙宝马,一下子便将身后追来的士兵甩出老远。 随风而行的感觉让卓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依旧挂着血渍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人一看便知――此时的他,是快乐着的。 这样肆意挥洒生命活力的自由让卓然空落落的内心一下子便升起慢慢的激情,满的……就如同将要溢出来一般。 主将一死,则是为卓然的一剑而折服,不同于轩辕痕的帝王之仪,卓然身上显露的,是所有男人都拥有并从心底渴望的“战意”。 杀!杀!杀! 仿佛受到了这样的号召,天朝的士兵几乎以压倒性的战意让西获军队心生退却。 而事实――正是如此,西获副将见难挽败局,无奈之下也只能下令全军撤退。 这一役终是以西获的惨败而告败。 第九十二章 相拥而眠 西荻仓惶退兵之后,轩辕痕和卓然也回了军营,此时的空已经渐渐显出鱼肚白,想着西荻元气大伤应当没有余裕再来骚扰,轩辕痕便让众 士兵先行散了休息,而自己则是和卓然一道回大帐。 随军的太医已然候在帐中,见轩辕痕回营便匆忙迎了上来,轩辕痕身上的伤已经止血收口,上过药便无大碍,先前的无法动作也不过是因 为箭风扫到了麻经造成的,反倒是卓然,混战于大军之中,再怎么武功高强也难免被兵器所伤。 许是战场上心无旁骛,卓然也没什么感觉,但此时安静下来,周身的疼痛便再难忽略,轩辕痕自然没有看漏他眼中那一丝忍耐的倔强神色 ,看着卓然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轩辕痕觉得心都揪紧了。txtxz 太医想上前相帮卓然上药却被他拒绝了,轩辕痕起先有些诧异但当他看到卓然夹杂着屈辱的眼神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先前造的孽。 卓然……直很在意背上的纹身,甚至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身体。 轩辕痕的愧疚再次涌上了心头,虽然卓然经过今天的一战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但任谁都知道,有的伤好了、收了口、结了痂,但当最后的 痂脱落的时候,却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伤痕,任你怎么费尽心思也去不掉那突出的抹白……自己强行烙在卓然心头的伤害,可能他辈子都忘不了…… 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轩辕痕么想着,人却走上前从太医手中拿过药膏。 “你们都退下吧。” “是。”一瞬间,所有的人都陆续走了出去,大帐中便只剩轩辕痕与卓然二人。 “非卿……” “走开!”卓然双拳握的死紧,很明显实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轩辕痕见状叹了口气不顾卓然无声的反抗强行牵过他的手,果不其然看到掌心掐出的明显血痕,手上略使劲,卸下卓然掌上的力量,卓然 纵是不满,也只能渐渐松开拳头,但盛满怒火的眸子依然不依不饶的盯着轩辕痕。 “为什么……”眼神虽然凌厉,脱口而出的质问却有些脱力感……卓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从心底涌上 的愤懑和战栗让他从脊椎最底部生出股寒意。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先前的行为实在是混账透顶,所以你要怎么怨恨我都不会介意,但是,不管怎么样,伤口还是先上药最为要紧。” 轩辕痕温和的语气让卓然的怒火完全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况且……轩辕痕说的本就在理,若是再僵持下去,反倒显得自己矫情,这么一想 ,卓然眼中的倔强渐渐变成了无奈的妥协。(非凡弥雨r音) 褪下沾血的战甲和外袍,卓然伸手想拿过轩辕痕手中的小药罐却见对方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对面的人。 “还是我来吧,有的伤口你够不着的。”轩辕痕的正经,卓然却怎么想怎么无法释然,毕竟,在个人面前赤身露体,他还是有些别扭…… 但轩辕痕称得上诚挚的眼神最终还是让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过是上个药而已,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褪下贴身的亵衣,卓然有些尴尬但还是顺着轩辕痕的意思俯卧在一旁的床榻上,而轩辕痕却在看到那盛开的山茶时身形一滞,那是在血液的浸染下……盛开的山茶。 带血的伤痕非但没有破坏刺青的美感,反倒是添了一丝妖冶的魅惑,甚至有一种黑暗而颓废的美,似乎在吸引着人进一步的坠落那不知名 的深渊。 轩辕痕用力甩了甩头将心中突如其来的绮念赶了出去,他也没有想到,一幅刺青便能在他内心激起样的涟漪,甚至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步,忍不住想要走上前触摸那一道道伤痕、亲吻那鲜艳的花瓣。 “怎么了?”卓然见轩辕痕竟莫名其妙的发起呆来,不由开口问道。 “啊?没什么……”匆忙走上前,拿过一旁案上的酒坛,微微一倾,带着清冽酒香的无色液体便像泉水一般淌过那白皙的脊背,酒精刺激 伤口的疼痛让卓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种带着刺痛和些微麻痒的感觉让他条件反射的咬住下唇。 “有些疼,忍忍便好。”感觉到掌下皮肤的突然紧绷,轩辕痕轻声说道,那温和的声音听在卓然耳中倒也有些安抚之意。 待到洗净伤口,轩辕痕便取过一旁的布巾掖去残酒,而后挖了些药膏,轻轻的涂抹在那被酒液浸染的有些发白的裂口上。 清凉的感觉一下子便盖过先前的刺疼,卓然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当轩辕痕结束手上的工作,卓然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轩辕痕怕他着凉,便寻干爽的亵衣给他换上,让他舒服的仰躺在床上。 看着他眼眶下浓重的阴影,轩辕痕叹了口气,替卓然掖好被子,忍不住伸出手来轻抚那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颊。 这些卓然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日以继夜的研究那该死的阵法,现在又这么不要命的拼杀战场,说实话,他并不希望卓然这个样子,不管 怎么,大病初愈的身子得不到充足的休息绝非好事,但他又无法面对卓然眼中的失望,只能随他去了,此时见他沉沉睡去,轩辕痕心中终于有些宽慰。 温热的掌心抚过白玉般的面颊,卓然似乎感觉到了那一丝暖意,迷迷糊糊间便向着轩辕痕靠了过来,轩辕痕见状便一手揽过卓然肩膀,让 他舒服的倚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是运起内力轻轻贴在卓然腹上,纯阳的真气让卓然即使在梦中也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轻叹,从丹田缓缓流进体内的暖意让他虚寒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冰凉的手脚也有了温度。 像是拥着最为喜爱的珍宝一般,轩辕痕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这样相拥的感觉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虚幻,他甚至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一般 ,但怀中温热的躯体却让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心里的酸涩和甜意混合成了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处在这种微妙的幸福感中,轩辕痕竟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九十三章 帅旗易主 相比二人间的平静,西荻却是乱作一团。 气急败坏的两个年轻王爷几乎砸整个中军大帐,他们好不容易能到战场上来威风一回,结果竟然换将之后第一战便几乎是完败,这叫他们 拿什么脸去见那个该死的皇兄。 西荻新皇拓跋洪熙未登基时,几个兄弟间明争暗斗就相当厉害,明里暗里不知使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而拓跋洪熙最终即位之后,对于几 个兄弟是大加打压,几个王爷被贬的贬、杀的杀,剩下的裕王和宣王依然是如同眼中钉一般扎在拓跋洪熙眼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而这位新皇在他二人眼里,亦是相当碍眼,自从拓跋洪熙登基,几个兄弟几乎是等同于被圈禁在府里,什么自由都没有,故而一到战场, 裕王便如同发泄一般的下了进攻的命令。 皇帝和自家兄弟之间的龃龉满朝大臣都十分清楚,故而这一回阵前换将让他们相当意外,但想了想便大致的明白了皇帝心里的打算,因而 对两位王爷也不由起了轻慢之意。 况且这一次的奇袭,原本就是裕王坚持的,若不是他急功近利的心思,他们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兵力,所以在场的诸位将领看上去毕恭毕 敬,其实对他二人可谓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倒给本王说说,这打的是什么仗?!去了多少人,回来了多少,居然连主将都让人一剑给砍了,西荻还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 !!”裕王爷拓跋洪仪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吼道,一旁的宣王虽不说话,但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表情还是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不快。 “……”众人并没有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只要两位王爷不死,那他们手中就还握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时开口反驳自然并非良策。 整个中军大帐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突然间帐外传来一声冷笑。 “怎么?二王爷自己造下的后果,难道还要手下帮你担责任不成?”故意拖长的语调让裕王忍不住就要发怒,但又生生压了下来。 进帐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锦衣,俊雅非凡,但眼中透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光却让人无法和他生出亲近之意。 “侄儿好雅兴,怎么有空插手这战场上的事情。”谁都能听出来裕王爷语气中的不满,那形同质问的话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间 蹦出来的。 “侄儿也想轻松一点儿,奈何裕王叔不争气,刚上阵便输第一场,小侄自然只能勉力代劳。”黑衣人容色一敛,倏地从袖中取出一卷黄轴 。 “传吾皇旨意,由齐王世子暂代三军主帅,至于两位皇叔……只能勉强你们在侄儿帐下做个监军。” “骆铭!你!” 原来这黑衣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傀儡门门主骆铭,也是西荻齐王府的小王爷。而他的母亲,则是西荻齐老王爷的独生女儿,他父母死于傀儡 门内斗,他却幸得奶娘相助回到西荻,在武功大成后重新回傀儡门一举报父母之仇,甚至还为西荻的野心埋下一个一个的引线。 齐老王爷居功至伟,为人也十分低调,甚得西荻几代君主敬重,可偏偏膝下无子,故而骆铭这个外孙得到他最多的宠爱。拓跋洪熙虽然阴 狠,但对这位长辈兼老师却有着特殊的依赖之情,也时常过府相会,骆铭原本就是拓跋洪熙幼年时极好的玩伴,长大后也自然而然的成他夺取 王位的助力。 可以说,这位骆小王爷是极得拓跋洪熙信任的左膀右臂,故而此番让他一行也是在所难免,虽然免两位王爷的主帅一职,拓跋洪熙却还是 不愿放弃除去他们的机会,骆铭明了皇帝的意思,便留下了这两人以方便日后行事。 “来人,送裕王、宣王回去歇息。”冷眼看着两人被士兵半拖半架着带出了帐,骆铭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 虽然外祖父为人温和,但骆铭并没有继承到齐王爷老好人的脾气。小时候亲眼目睹双亲惨死的骆铭为人十分阴暗,父母的死一直刻在他心 里。每想一次,他心中的恨便深一分,行事也愈发的残忍。 傀儡门一行,他虽然大仇得报,但已经染黑的心却再也无法恢复原样,杀戮反而助长他内心的嗜虐欲,如同先前的三尸蛊――提高死士的 战斗力原本有许多法子,他偏偏要选择最残忍的一种。 月玲珑亦是他一手挑出来的属下,第一眼看到月玲珑眼中的恨意和不甘,他就知道这个人会成为一个得力的助手――因为骆铭和他是一样 的人。 用恨意浇灌的残忍,用扭曲培植的黑暗是最好的武器。 癫狂――可以让人忘却死亡! 事实证明,月玲珑几乎就要成功了,可偏偏流年不利遇上了一个碍手碍脚、来历不明的捕快。 不过……傀儡门纵使败了也没什么,小小一个江湖门派,对于骆铭而言连根小拇指都不如。 微微一笑,骆铭唤过帐中伺候的内务兵。 “慕容先生在那儿?”想比裕王、宣王,骆铭更看重这个从没有表明过立场的慕容家主人慕容阑,若不是自己手上恰好有慕容阑想要的东 西,这尊大佛他们原是请不来的。(非凡弥雨r音) “先生在最西边的小帐里,昨夜先生没参与奇袭,此时应当是刚刚起身才是。”被叫住的小兵毕恭毕敬的答道。 “最西边?还是小帐?!你们怎么伺候的,让他住那种地方!” “先生自己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的……”骆铭突然的怒火让那小兵不由得抖了一抖,额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骆铭见他这样不由一阵烦闷,他个性极其古怪 ,最讨厌的便是眼前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人,挥了挥手让小兵退下,骆铭便兀自出帐向西走去。 无论如何,他还是想确认一下慕容阑的意思,虽然他口头上答应帮西荻这一回,但若是反悔,确实也没人能将他怎么样。 第九十四章 慕容家主 “慕容先生,请问您起身了么?”出于礼节,骆铭并没有直接进帐,他非常清楚一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对于以后的相交有多重要,所以他恭敬地候在了帐外。 听着帐中oo的声音,骆铭不停地想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不知过多久,终于听到慕容阑开口。 “进来吧。” 骆铭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试着摆出一个看上去非常真诚的笑脸方才走上前掀起门帘。 “没想到小王爷么快便到了。” “没办法,谁叫那两个草包王爷这么不经事。”骆铭有些忌讳的看着慕容阑身旁的黑色猛兽,嘴角有些抽搐,这只老虎的威力他也是领教过的,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慕容阑竟会养这么个东西…… “玄墨,过来。”知道骆铭在计较些什么,慕容阑似笑非笑的看他了一眼,终于还是招呼宠物躺到自己脚边。 骆铭见状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对这只过分有灵性的老虎特别看不上眼,那双松绿色的眸子似乎能将自己一眼看穿一般,这种感觉让他非常讨厌,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东西……而玄墨似乎对他也并没有好感,一人一虎第一次相见就非常不愉快,忍不住回忆起上一次见到这只该死的老虎时的场景,骆铭神色僵了一僵。 “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么?”找了张椅子随意的坐了下来,慕容阑一条腿搁上玄墨脊背,另一条腿则是随意的搭上去,看上去散漫的很,偏偏又有种震慑人心的威仪。 “我只是想确定你不会背弃诺言。”骆铭在气势上已然输了一截,说话也少了许多底气,虽然他也曾是一门之主,现在更是三军统帅,但与眼前人一比,真的是相差甚远。 慕容阑成为慕容家大家长并没有多少年,算起来他似乎也没年长几岁,但却远比自己沉稳的多,骆铭开始觉得自己也许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人生就有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势。 “放心吧,”慕容阑微微一笑,“好歹我也是一族族长,说话怎么可能一信用都没有,应下来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做,不过你也别忘你答应的东西。” “那是自然,我已经派人去取,不管此战结果如何,只要先生如约帮忙,那《河洛书》便是你的。” 慕容阑闻言欣然一笑,《河洛书》是慕容家多年前丢失的镇族八宝之一,据前人记载,那是一本记录了许多失传的机关术数的奇书,但仅仅一本书却还不足以让慕容家般重视,据《河洛书》中还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有关桃花源的秘密。 避居桃花源是慕容一族一直以来的梦想,故而《河洛书》的意义非同一般,每任族长都以迎回此书为毕生的责任。因此当骆铭以此为条件要求慕容家参与征战的时候慕容阑考虑很久还是应了下来。 慕容阑其实并不相信族中的那些传和所谓的记载,桃花源这种东西,不过是神怪志异里才会出现的方夜谭,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但若能拿回《河洛书》,他便有理由卸下族长一职带着玄墨云游天下,日日被那些俗务所累他简直快要烦死了。 想到里,他不由有些期待,眼中也放出光来,看得骆铭毛骨悚然。 “先生打算怎么做?我先前听封陵越说你似乎是布了阵?” “不错……原本我也只想布个普通的阵法困住对方军队,但似乎他们那方也有精于此道的人,所以后来我改变了主意临时变了阵法。” “哦?只有阵法么,慕容家不是擅长机关?为什么不在阵法的基础上再加上些特殊的武器呢……” “没有必要!”慕容阑斜瞥骆铭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小看质疑自己的能力,骆铭见状也只好陪笑,既然慕容家的大家长都打了保票了,那阵法自然是无懈可击才对。 但事实上,慕容阑并没有把握一定能获胜。 他给骆铭的承诺,不过是在战场上略施薄力,具体怎么帮,却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加上机关术确实是有助于取胜,但西荻的胜利对于慕容家并无意义,与其如此,他情愿公平的与轩辕皇朝拼一拼阵法。 那次虽然看的不真切,但他能确定,对方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绝对是个中高手,他慕容阑本就是个唯恐下不乱的人,最大的乐趣便是遇上个出色的对手好好比拼一把,从小浸淫于家传绝学的他于武道上并不出色,但对于奇门遁甲却极有分,虽然慕容家擅长的是机关术,但他自己却更喜欢奇门遁甲。(非凡弥雨r音) 所以,遇上么个对手,他希望有一场公平的比试。 这甚至比《河洛书》更有诱惑力。 骆铭见他嘴角上扬以为那是志在必得的笑容,顿时便安心了许多。 得了保证,骆铭也不愿在此多留,实在是性格不合,一见这一人一虎他便浑身都不舒服,便以军务繁忙为由匆匆告辞。 没想到,一出大帐便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西荻营地突然号角声大作,就连相隔甚远的轩辕痕也听了个真切。 刚从睡梦中醒来,耳中便清晰地听到响彻云霄的号角声,不明所以的轩辕痕换了衣服便匆匆出门,裴矩等人也已经候在帐外。 “什么情况?” “臣等也不清楚,西荻从方才开始便一直鸣号,但绝非开战的信号。”凌扬听到轩辕痕发问便上前答道。 “西荻朝廷上来人了!”裴矩几乎可以肯定,这样的号声是在迎接什么人…… “已经响了多少声?”轩辕痕皱皱眉,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西荻出什么大的变故。 “六十余声……” “拓跋洪熙来了。”轩辕痕立刻便有了结论,诸侯王公最多不过九声号响,唯一一个需要九十九声的礼节来迎接的只有一国之君。 “看来,拓跋洪熙忍不住了。” “那我等……” “什么也不用做,静观其变,拓跋洪熙来此,西荻暂时也不会有所动作,对于我朝而言不是一件坏事。”轩辕痕轻笑,不仅仅不是坏事,还是件大大的好事!拓跋洪熙是个惜命的人,若非切实感觉到了危机,是绝对不会冒个险的,如此看来,西荻已经自乱阵脚,若是拓跋洪熙情急之下再做些什么蠢事,就更好了。 “尔等先去商量商量接下来的打算,朕还有些事要办,卿等有了结论再行与朕商榷便是。” “是,臣等告退。” 一干人都离开之后,轩辕痕方才回到帐中,卓然已然还在睡着,轩辕痕也没再去打搅他,而是轻轻击了击掌,便见青龙走了进来。 “你果然已经回来了,西荻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封陵越及其心腹已经被下狱,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拓跋洪熙回把他们也带来了。” 反间计对于拓跋洪熙极为有效,几乎是第一时间封陵越便被关进了天牢,而获悉两个皇弟想要夜袭敌军军营的时候,拓跋洪熙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立刻便派来骆铭掌军,随即自己也不放心的跟了过来,但临走之前他并没有忘记天牢中的封陵越。 “封陵越……”轩辕痕食指轻叩桌面,发出咄咄的响声,个西荻战神他是早有耳闻,此次拓跋洪熙将其带在身边,若是突然想通而再次启用他为帅,那可就不好办了…… “主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青龙比了比脖子,显然已经对封陵越起了杀心,这原本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但不知为什么,轩辕痕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安。 “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青龙想要争辩却被轩辕痕挥手制止,不由懊恼的叹叹气。 “朕只是有些不安,还是等等再做决定,你去西荻探上一探,有什么异状立即回报。” “是。”青龙的身形一下便无迹可寻,轩辕痕则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神色一凛。 “谁!”一闪而过的陌生气息让他惊觉而起,厉声喝问道。 “是我,看来陛下最近长进不小,不过不小心漏吐纳声便被你发现了。”熟悉的温润嗓音让轩辕痕一下子便激动起来。 “师傅!”来人正是独孤祈,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卓然的师傅――云逸。 “师傅怎么了来?!这位又是……”轩辕痕并未见过云逸,乍一见陌生人,不由起了些警惕之意。 “这位是小然的师傅,云师叔,便是我的徒弟。”指了指轩辕痕,独孤祈笑着跟云逸说道。 “恩。”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泄露了云逸对轩辕痕的不满,因为卓然的原因,云逸对个身世坎坷的少年子就是起不了什么好感,换在平时,轩辕痕本是云逸赏识的类型,可偏偏他又是个护短的人,得知卓然身上那些伤有半数是个皇帝造成的,轩辕痕在他心里的形象一下子便大打折扣。 第九十五章 先发制人 见到云逸一脸不郁的神色,轩辕痕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心虚的同时又有种怪怪的感觉袭上心头,照理说云逸是卓然的师傅,关心他再正常不过了,但那担忧的表情看在轩辕痕眼里便如同一根刺一般。 “好了好了,别斗气了,正事要紧。”独孤祈见身旁两人彼此看不顺眼,脸上一阵无奈,光看表情就知道这两人脑中在想些什么,怕他们闹出事来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 “……”两人一言不发的同时别过头去,又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 “师傅怎么来了?您的事情解决了?”轩辕痕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表现相当孩子气,不由有些尴尬。 “我在金陵便听说要和西荻开战了,没两天又传来御驾亲征的消息,我想了想还是过来了,至于侬儿……也不急在一时……”勉强牵起一抹笑,但谁都看得出来独孤祈眼中的失望,“反正,已经等了十年了。” 轩辕痕见独孤祈脸色,自然不方便再触及他的伤心事,也就不再询问他在金陵的经历,但他心里明白,独孤祈满怀希望的跑到苍家,必然这其中有许多波澜,只怕他和苍家的梁子结的不小。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独孤祈确实在苍家掀起了一番风浪,马不停蹄的赶到苍家,苍云先是避而不见,而等他再找上门苍云却无论如何不承认当年之事,但他眼神中偶尔闪过的躲闪的光让独孤祈确定――苍云必然知道些什么,就算事情并非他主使,他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但不管独孤祈使出什么手段,苍云却毫不松口。他铁了心不说,独孤祈拿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不会读心之术,不可能探知苍云的心里到底藏着些什么。 两人便直一僵持着,独孤祈原以为气氛会一直这么僵下去直到有一方就此放弃,没想到苍云竟会抢先一步出手。 金陵一夜之间多了个神出鬼没的大盗,查案的捕快根据偶然看到大盗正脸的人提供的讯息,最后竟然把目标锁定在了独孤祈身上,苍家精于易容,想也知道是苍云使诈让人故意看到易容成自己样子的盗贼。 官府无休止的盘问让独孤祈烦躁不已,后来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差荡平苍家祖宅。若不是云逸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之间的争斗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了结。 论及武功智谋,原本是独孤祈单方面胜过苍云,可独孤祈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虽然大怒之下失了以往的平静、冲动的和苍家动手,却还是保留几分余地,可苍云竟然是阴招倍出,让独孤祈疲于应付,一条命差留在金陵。 而当知道轩辕痕御驾亲征的时候,虽然不甘心金陵之行毫无成效,独孤祈还是拖着因为怨恨子而百般不愿的云逸来了战场。 “现在战况如何?”强行压下心中的抑郁,独孤祈立时便将话锋转到战场之上。 “前夜刚胜了一场,但……对于以后的战争,徒儿还是毫无把握,西荻君主这一番也来了战场,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轩辕痕叹了口气,将战场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细给对面的两人。 “你说什么?!小然又这么逞能!”当到卓然仅凭一把剑便在乱军之中斩杀赫连哲的时候,云逸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的惊诧让轩辕痕不由呼吸一窒,半天才压下那股无名的火气。 “实在是太乱来了!”他没有想到卓然竟也有这么失控、这么血性的一面,由轩辕痕的讲述,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卓然,他甚至相当欣赏这样真实、充满活力的卓然,然而自己的徒弟将生命当做赌注的行为又让他相当生气。 “罢了罢了,小然的个性,师叔你还不清楚么,我倒觉得当务之急是解阵,如果真的是慕容阑出手,想来便知这其中的难度。”慕容阑在奇门遁甲上的分是众所周知的,独孤祈不由得有些担心,毕竟卓然不眠不休思考了这么久还得不出结论,实在让人不安得很。 轩辕痕闻言匆忙将二人领到卓然休息的营帐,一进门三人便被那铺盖地摊着的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吓了一跳。略一浏览,云逸从矮几上拿起看上去写的较为整齐的一张。 “啧啧啧,果然是大手笔。”粗粗一瞥,便知慕容阑确实如外界所言是个名副其实的才,那精巧的布局每一步都要经过精密的算计,毫厘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不错,不过小然也不愧是个中好手,几乎便要解出来了。”独孤祈赞许的看着那薄薄一页纸,那上面写着的便是卓然这些天以来的成果。 “照理说,算到这个地步,阵眼的位置已是呼之欲出了,不知小然为何迟迟不下结论……”云逸盯着那最后的几个数字若有所思。 “许是他生来谨慎,不敢轻易相信得出的结果吧。” “算到这一步,拆算下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小九宫了……阵眼简直是一目了一然啊,”云逸信步走到沙盘前面,拈起边上的木条几笔就画出个小小的阵型,“按照那图来看,除去几个乱人耳目的小阵,剩下的所有点相连……” 云逸执着木条的手轻轻一落,在沙盘上点了个点。 “这里。”罢,似求证般看着一旁的独孤祈。 “应当没错。” 云逸闻言笑了笑,但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对于卓然的想法,他依然有些疑惑,卓然虽然谨慎,但如果到了这一步仍然下不了结论……那也太过不相信自己了,他所了解的卓然,并不是一个乱加怀疑的人。 “罢了,等小然来了再作商榷吧。”云逸想想依然是觉得卓然也许保留有什么考虑,毕竟这个阵法是他一路算下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不妥也不好。 “如此也好,那接下来陛下又有什么打算?” “既然拓跋洪熙来了,我们便不能再坐等西荻的下一步举措了,想想似乎还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轩辕痕原本的打算是以静制动,让西荻自乱阵脚,但拓跋洪熙一来,这一战便是王对王的局面,拼的就不仅仅是带兵的技巧,而更多的转向了主帅的气势了。 已经不是两军对阵,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种较量。 天朝上国之争! 若能在战意上一面倒的压倒西荻,那么这一战即使暂时败北,想挽回败局也是时间问题,但若是连气势都输人一等,那往后治国御军便也失却绝对了主导的立场。 那么――先下手为强便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扬士气所必须的举措了。 “如陛下所言,是要领军冲阵了?”独孤祈一下子便明白了轩辕痕的想法,确实,若能一鼓作气破了西荻大营前所部的阵法,他们便能将西荻已经受挫的士气压到最低点,甚至能长驱直入西荻境内,让拓跋洪熙悔不当初。 这么一来――确定阵眼的位置便尤为重要,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真的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下那阵眼的位置了……”慕容阑不是傻子,如果西荻的胜败只押着这一个注的话,那阵法能轻易叫人解开也未免太过托大了,怕就怕其中还藏着什么玄机,也许,费尽心机不下的阵法也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杀局还被掩藏的更深…… “不错!”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三人同时回头,却见本该在床上养伤的卓然脸色有些憔悴的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不屈不挠的坚毅。 “小然――” “非卿――” 三个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话音未落,轩辕痕便已经跑到门口,见卓然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便舒了口气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夜费了这么大劲,而且你身上那些伤……” “皮肉伤而已。”挥手打断轩辕痕喋喋不休的话语,卓然有些尴尬的看着身前站着的两位称得上长辈的人。 “师傅、师兄来的真是快。”从金陵到边境,这一段路可不短,上次与云逸一别还没多久,没想到他便已经跑趟金陵又回了北方。 “恩,祈儿担心徒弟却连累为师跟着倒霉,幸好徒儿你在儿,为师总算没白跑一趟。”云逸话中的抱怨之意已经相当明显的指向了轩辕痕,听闻此言的天子表情一僵便要发作,却被卓然的一瞪眼又吓得缩了回去。云逸见到子吃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换来轩辕痕恨恨的目光。 “对,小然,这个阵法你是什么想法?” “阵眼还是有问题。”卓然的语气中满是肯定。 “何解?”云逸皱了皱眉,按照推演的话分明没错…… “反推的时候失败了。”千辛万苦推算出来的阵眼却经不起推敲,卓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照理说,由阵眼还可以重新生变出阵法才对,但是这个阵却不行。” “那也就是说……这个阵推出来应当不止一个阵眼?!但按理说又不可能,毕竟实战不同于纸上谈兵,两个阵眼足以让西荻的军队也迷失于其中,莫非――是前面哪儿出了错?”步步推算出的阵眼却无法还原阵法,只能说这个阵法还有其他命门存在,云逸渐渐觉得脑中有些混乱,苦恼的揪揪头发。 “也有可能,是最开始就错了,”卓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我又仔细想了想那查探的情况,发现我之前似乎忽略了一些东西。” 因为从别处移来的花木、巨石太过显眼,便让他们忽略了一些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的存在太过自然,自然的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上面。 比如――原本就存在的山坡。 卓然在沙盘上重新添了几笔,原先的阵型立时就发生了变化。 “是……七星阵!” “不错,算上周围的那些然的山体,这个阵的原型根本就不是九宫而是七星,我着实被慕容阑给戏耍了一番。”卓然话里有懊恼却也有佩服,慕容阑这个对手,让他起了空前的认真的心思! 第九十六章 七星阵灭 “这慕容阑倒也不负宗师之名,对于有些盲点把握的真是精准。”云逸叹了一句,心中已经满是对慕容阑的重视,这样的对手,应付起来绝不轻松! 但……细想想,又是乐趣横生。 纵横江湖,谁都想有个可以奋力一搏、旗鼓相当的对手,更何况在场几人都是当世高手,眼下竟有个人能让他们全力以赴,平静已久的那股渴望一战的血液立刻便沸腾起来。 “确实,他比我想象的要强上许多。”卓然附和道,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虽然阵型变了,但经过之前的努力,重新算出阵眼也不是很难,卓然的意思是想要一鼓作气尽快算出结果来,但云逸显然不同意他继续劳心劳力的折腾自己。 不顾卓然一门心思想把手往身后藏,云逸一把拽过三指一按便径自诊起脉,是以至此卓然也不敢妄动,若是惹火云逸他在脉门上是一把力那可是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的! 云逸的脸渐渐板了起来,卓然看着原本带着笑容现在则是愈发紧绷的脸,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有劳陛下送小然回去歇息。”眼看云逸就要发作,独孤祈连忙扯了扯轩辕痕跟他使了个眼色,云逸闻言也只能压住差脱口而出的责骂。轩辕痕自然是听从师令拉起卓然便走,当事人纵是百般不愿但看到云逸坚持的眼神卓然也不得不妥协,有些丧气的走了出去。 “小然你也不用太过操心,我和师兄对此也不是一窍不通,如今不过是循着先前的路子重新来过,莫非是不相信我们?”云逸此话一出,卓然只能叹了口气,他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管的太多了,但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一次的战事,他情不自禁的便想将全部的心力倾注进去。 他不能让轩辕痕失败! 虽然有一部分是为国家大义,但不可否认,如果天子换个人来做,卓然也不会么不顾一切,他此时的心意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但他潜意识中却始终回避着,毕竟,身旁的人曾经用那种手段伤害过自己…… “非卿……”轩辕痕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支支吾吾的开不了口。 “恩?”疑惑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帝王,卓然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初见时那个一脸邪狞霸道之气的皇帝竟然也开始有了这种唯唯诺诺的表情,就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此时的轩辕痕像极了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对不起……”幽幽的叹了口气,轩辕痕从心底写满了对卓然的愧疚之意,他不懂医,但任谁懂经脉的都能探出卓然身体所受的伤害,再加上……之前云逸紧绷却透露出无尽担忧的表情。 早已经对卓然说了无数次的抱歉,但一次比一次的,轩辕痕更后悔以前的那些行为,想起先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会后悔时的样子,轩辕痕懊恼不已。 不是情到深处,又怎么会懂得种后悔莫及的痛苦。 “对不起?有的话从你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似乎是急于想否认自己的动摇,卓然出口的话相当决绝,而他扭头便走的愤然更是一下子把轩辕痕打入了深渊。 直到卓然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轩辕痕依然是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卓然并没有按云逸所说的好好休息,但又不能公然悖逆他的意思,故而虽然他老实的躺回了榻上心里却还是挂念着那未解完的阵法。 慕容阑给出的“惊喜”层出不穷,卓然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方才解出的七星阵是不是对的,也许……还会有掩藏更深的陷阱也说不定…… 毕竟,自己能想到的,慕容阑也未必就想不到。 斜倚在床柱上,卓然一手轻轻敲击着前额,另一只手则是不停地在被面上划拉着,脑中却是一团乱麻,让他烦乱不已。 事隔多年,他居然还要再体会一把为情所困的苦恼,卓然有些哭笑不得,轩辕痕眼中的渴望和伤痛让他动容,这样个执着的少年让卓然紧闭的心有些松动,却又要强逼自己重新关紧那扇门,与其说是不愿原谅轩辕痕,倒不如说他是不敢。 不敢挑战轩辕痕的情感,不敢接受来自天子、来自皇家的爱意,不敢再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丹朱的死,让卓然对感情望而却步。 一手覆上双目,卓然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罢了罢了,不去想些,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这阵到底有无不妥……”似乎是想要催眠一自己般,卓然不停念叨着。 而那厢云逸和独孤祈也渐渐有了写眉目。 “九宫变七星,留下两个空门,一生一死,阵眼便在其中之一,但若是弄错,便是万劫不复。” “不错,误触死门,阵法便会完全倒置,到时候便是涅之局,入阵者难逃一死!” “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找出空门,幸而这阵改换之后细节变化不大,不然要重头算过真是难上加难。”云逸在纸上点点戳戳,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讯息,独孤祈则是在沙盘上一步一步还原阵型。 “其实比起慕容阑,我更担心拓跋洪熙,这个皇帝风评可算不得好,这么一个残暴多疑的人……真的能全盘信任慕容阑这个外人?!”主帅若是骆铭,那一切还好谁,但拓跋洪熙以猜疑善妒出名…… “我倒没这么想,”云逸想了想道,“至少在阵法这一块儿他左右不了慕容阑的想法,拓跋洪熙纵是再怎么怀疑慕容阑,但人是骆铭请来的,无论如何他会给骆铭几分面子,再说……阵法他又不懂,除倚仗慕容家还能怎么样呢。”云逸对于西荻的情况知道的不比轩辕痕少,齐王府里那些事儿,他也有所耳闻,自然知道拓跋洪熙对老齐王的敬重和对齐王世子的另眼相待。 “那倒也是。”独孤祈想了想也对,便不再胡乱猜测,专心起手中的事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逸突然一拍额头道:“应当就是这两个了!” 数字经过重新排布之后便发现了两个看似烦乱复杂,其实都是障眼之物的区域,也就是所谓的空门。 “如此甚好,如今只要逆推回去便知分晓了!”去掉一个区域,逆推之后阵法若能生生不息的运转下去,那么去掉的便是死门,反之,便是生门无疑。 转眼已到开饭的时候,轩辕痕发了半的呆终于回神,着人从厨房取汤药和软烂的食物送去给卓然,自己则是端着饭菜去往独孤祈那帐。 “师傅、师叔祖,先吃饭吧。” “先摆着吧,我们很快便好。”随口应了一句,独孤祈随即又低头看向手中正书写着的东西。 稳稳地将手中托盘放在矮几上,轩辕痕也顾不得腹中饥饿便凑了上去,云逸和独孤祈脸色看上去不错,想来事情进行的颇为顺利。 “如何?” “已经推算出空门,现下我与你师叔祖分别验证生门和死门,算出后便轮到陛下领兵大显身手了。” “哦?这么快?!”事情顺利的让轩辕痕有些讶异,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行军打仗很忌讳这样的不祥,轩辕痕甩了甩头将那丝违和感赶出大脑。 “恩,也是小然先前做得好,不然不知要多费多少工夫。”说话间云逸手上的事情已经快要完成,其实两个门只要算了一个另一个便也就出来了,但生怕有诈的两人还是将两个都算了一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能及时改换。 “大功告成!”两人几乎是同时得出结论,云逸搁下笔长一吁口气。 “结果如何?”看了看独孤祈,云逸自己也有些紧张。 “生门。” “那便没错了!”心头的大石落了地,云逸起身到矮几边上盛起了饭。(非凡弥雨r音) “赶快吃饭吧,过午之后再找小然商量商量,只是做最后的确认的话应当还累不着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两人过来用膳,云逸自己也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 说真的,军中的饮食并不好,云逸本也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但今日饿极了,就连那粗糙的饭菜也觉得鲜美无比。 用过午饭,三人便径自去了轩辕痕的大帐,也就是卓然现在休息的地方。 似乎是因为汤药中有安神的成分,卓然此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云逸看着卓然的睡相,脸上也慢慢现出温柔之色,这个徒弟他从外面捡回来其实也没怎么照顾便丢给了独孤祈和他师父,要说心里没有愧疚也是不可能的。 他生性随意,尤其喜欢四处云游、惹是生非,照理说他这样的人看上去幽默,其实最是薄情,但对于卓然,他还是忍不住从心底疼爱,不然也不会第一眼就把这个小娃娃带回门里,还为此挨了师兄的训斥。 “小然的身体,比起上次我与他相见,其实好了很多……”一片静默间,云逸突然望着轩辕痕道。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宫里的日子,卓然虽然心中痛苦,连带着人也瘦了许多,但日日不断的药材确实让他亏损的根本渐渐有些回复。 “我知道你对小然的心思,说实话,我不反对男男之事,世间一切自有缘法,我管不了你们的七情六欲,但你伤了小然却让我极为恼恨,然而不可否认,小然自己的心也因为你生了波澜,上次相见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事儿,这一回更是明显,他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轩辕痕乍一听闻此话,整个人都有些震动,依云逸话中的意思,他和卓然并不是绝无可能?!甚至在临风县时卓然的心便有所动摇!而自己之后的行为却将那颗心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打入深渊…… 看着轩辕痕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云逸也猜到这两人之间还有事情瞒着没告诉他,但想想也不想再追问了,小辈之间……便随他们去吧。 许是感觉到身旁三人的目光,卓然竟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散乱的焦距在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之后方才渐渐凝聚起来。 “你、你们怎么在儿?!”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三人,卓然自然是吓了一跳。 “我和祈儿得了结论,想找你再商量着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云逸笑了笑便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将先前得出的结论缓缓道来。 卓然听完后沉吟半晌,按他的推测确实和云逸他们得出的是一个结论,而且左看右看也并无破绽,但心里却始终有一些不安。 “按照整个过程来看,这个结果绝对没问题,阵眼在生门之内,破坏之后便可直接自生门出阵,只要时间把握得好,这个阵绝对来不及启动。” 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卓然只能将那丝不安当做战场上的焦虑。 “既然如此,明日便可破阵!”一天的休息,己方的士兵想必元气能恢复的差不多,而且先前的小胜让军中士气大振,自然是越快开战越好! 次日,轩辕痕便领军出战。 卓然则是被云逸勒令修养,不得参战。 太阳渐渐自地平线上升起,卓然百无聊赖之下便和德煜聊起天来,德煜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上阵杀敌,但轩辕痕却一句话便让他留守阵地,两个人均是失望无比,一聊起来也是大感郁闷。 “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十七。”德煜想了想,恭恭敬敬的答道。 卓然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光。 六月十七?!六月十七!六月十七…… 掐指一算,卓然便立时从榻上起身更衣。 “公子?”见卓然如此激动,德煜不免疑惑。 “快,出事了,阵眼位置错了,现在赶去战场还来得及!”他先前怎么没想到呢,六月十七陌上汛期及至,先前干涸的河床会变得充盈起来,水一入阵,便是改天换地之差! 第九十七章 生死逆转 凡阵,均由五行相生,五行者,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所谓生生不息,相生相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水一入阵,万物生,涅起,生死换。 卓然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焦急的情绪一下子就席卷而来,连战甲也顾不得穿,卓然拿起桌上的一鞭一剑冲出帐外策马而去。 德煜虽不懂阵法,但见卓然倏变的脸色,也知道大事不好,但坚守大营的重责在身,他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静观其变。 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骏马飞驰,带起一路尘土,卓然此时却再也顾不得风度形象,只一味驱马前行,额上因为焦急而渗出的热汗顺着脸颊滑下,而后迎着风向后飞散。 希望还能赶上――这是卓然心里唯一的想法,轩辕痕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西荻战场上!气血翻涌而上,卓然的胸口甚至开始有些闷痛。 然而,当他紧赶而至,却只见到了留守阵外的凌扬,卓然的心情瞬间落至谷底。 “皇上呢?”飞奔到凌扬身前,卓然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便揪住了满脸诧异的大将军。 “陛下刚刚和两位先生一起入阵。”卓然大异于平常的样子让凌扬吓了一跳,不好的预感立时涌上心头。 “出了什么事?!”直觉告诉凌扬必然是先前的推算有了大的纰漏,脸色也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刚入阵……还来得及……”没顾上回答凌扬的问题,卓然纵身一跃便入了阵。 “喂――”看着卓然瞬间不见的身影,凌扬牙关紧咬抑制住直追而上的冲动,他们是天子的后方,唯有坚守阵地,才能给天子最后的转圜余地。 一入阵,卓然立时便有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眩晕感,靠着五行相生相克,阵法通常能闭人五识,而视觉通常是第一个受到蒙蔽的。 即使是看上去几步之遥的地方,可能走半个时辰也到不了。 解下发带蒙住双眼,卓然屏住呼吸定住身形,凝神细听之时便已将内力催升到极致。 眼耳鼻舌的感觉能够相互影响,蒙眼是为了闭视觉,屏息是为了闭嗅觉,双唇紧抿则是为了消味觉,现在,全身上下,唯有听觉,自然也就不会因为其他事物而烦扰。 周围的每一点细微动静都渐渐被卓然纳入耳内,甚至连一丝细微的风声也不放过。 很快的,卓然嘴角轻扬,身形动,便向前疾奔而去。 而此时,在迷雾隔绝的另一边,轩辕痕和独孤祈、云逸三人亦在摸索着前行。 “师傅,此处距离阵眼应当不远了吧。”双目紧闭,三人也只能依靠声音来辨识方位。 “恩……”独孤祈凝神仔细分辨周围的每一点动静,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似乎有水声……”云逸也已经听到了溪流蜿蜒而过发出的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祥的预感再一次浮上了心头,阵中……明明是没有水的。 “糟了!”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云逸猛一睁眼,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拉扯进了无穷无尽的迷蒙雾气。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云逸警惕地走在茫茫白雾中,不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自己已经迷失于阵中,一着不慎――这便是代价。 “你是谁?”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云逸倏地转身,挥剑――却是一片虚空。 没有人…… “你是谁?” “你要去哪里……”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云逸耳中,缠绕着那不堪折磨而开始发疼的耳膜,云逸觉得自己脑中仿佛有一口钟在不停的敲击着,胃中也开始翻腾不已,愈发明显的欲呕感让他不胜其烦。 够发……够了…… 云逸嘶吼一声,内力暴涨卷起一股旋风,却在此时他眼中突然出现一个影子,心未至手已动,一剑挥出,青色的剑气直追着人影而去。 心脏突然一阵绞痛,喉头一甜便是一口血喷出。 看着袖口染上的鲜红,云逸突然明白了刚才那个身影分明就是自己,而阵中的声音……也一直是自己心里发出的诘问。 这是心魔……如今,他的敌人,是自己! 原来,他心里深藏着的是这样的话――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过去的数十年,孑然一身狂傲,纵情江湖,此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明白,最初的疑问也一直存在,藏得越深,魔障越甚。 凝神不再理会周围的动静,专心与心魔抗衡,云逸渐渐入定,面上沉静如水,而愈发浓厚的迷雾将他的身形掩盖,仿佛从来没有人经过一般…… 瞬间便失了云逸踪迹,轩辕痕忍不住心焦,却听到一旁独孤祈压低声音道:“不要睁眼,只有破阵,才有可能重新寻回云师叔,现在自乱阵脚无异于自寻死了路。”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到独孤祈幽幽道:“看来我们的推测错了……慕容阑算的太好,预借东风得知今日汛期刚好让陌上之水入阵,竟想借此改天换地,我们疏忽了。” “如师傅所言,可有解救之法?”轩辕痕也没料到阵竟有这番玄妙,对慕容阑愈发起了杀意,但当务之急是脱身而出,否则一切事情都没有商榷的余地。 “幸而我等还未破先前所算阵眼,那才是真的回天乏术。”若不是他们几个功力够深,能从一片虚空中隐约听到水流声,只怕已经触发了涅之阵。 “也就是说,生门即是死门,死门也是生门,既然如此,我们只要寻到原先的死门便可……”大致明白了独孤祈的意思,轩辕痕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不错,我们必须要快一点了,先前已经浪费不少时间,等阵法完全启动我们就算毁了阵眼也没有用了。”两人转身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而真正的生门,便是在入口的另一边。 卓然摸索着前行,耳中所听到的水流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入阵前卓然已将真个西荻大营布局在脑中过了一遍,而他要找的生门,则是处在一处水脉的上游,只要溯流而上,便可成功到达目的地。 但失去双目,想要辨别周围环境并不容易,身处阵中,卓然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他知道,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上游呢…… 竭力冥思,突然一丝灵光从脑中闪过。 水上既然无路可走,水下却是一片清澈,迷雾遇水而散,那么潜游而上自然是上上之策了,向一旁挪了几步,卓然已经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湿意,纵身一跃潜入水中,一把摘下蒙眼发带,卓然眼前瞬间便是一片清明。 没有了那股眩晕感,也没有了迷雾的蛊惑,卓然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上游阵眼处。 阵眼其实跟龙卷风的风眼极为相似,当卓然从水下浮出却并没有看到重重迷雾时,他知道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衣衫尽湿,卓然却丝毫没有止住脚步,双目紧紧盯着空地中央那一处巨石,显然这便是此阵枢纽。 只要毁了它……卓然咬紧牙关,从腰间抽出长剑。 然而,一阵机括声却在他动作的同时从巨石之后传来,卓然面上一片然之色,他早就料到慕容阑不会坐视自己毁阵。 然而,当那黑色的巨型机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机关兽! “弥雨r音”整理收藏 形如猛虎,通体乌黑的金属巨兽张牙舞爪,松绿色的双眼虽然一看便知毫无生命气息,却还是透着一股威慑力。 右手不由紧紧攥住剑柄而后渐渐松开,卓然努力调整着吐纳让自己能冷静的与那机关兽对峙。 眼下――他似乎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竭力一战,或许能从机关兽手下全身而退;其二――亦是竭力而战,却只能选择毁掉阵眼。 不必思考,卓然便已拿定了主意,慕容阑,你要战,我便陪你一战! 迅速凝气,剑鸣九霄,卓然如离弦之箭般刺向那机关巨兽。 机关兽,通常是靠机括间的动作而运作的,虽然神奇,但并非不可战胜,只要能找到关键之处,止住它的动作,便能得到时间毁去那巨石。 机括环环相扣,每处关节均是机关兽的弱,卓然瞬间将内力提至十分,剑刺向巨兽身躯,巨兽则是倏地扬爪拍向迎面而来的敌人。 千钧一发――卓然要的也就是这个机会! 左前肢扬起,那一处齿轮清晰地暴露在卓然面前,剑锋一转,卓然腾跃而起将长剑卡进转动的齿轮中间。 “吱嘎吱嘎――”数声之后,那巨兽终于停住了动作,但卓然知道,那柄软剑撑不了多久,两处齿轮间是千钧之力,很容易便能将精铁打制的剑身绞断。 自袖中取出墨色长鞭,卓然猛地一挥,鞭子“啪”的一声扬起击在巨石之上,而后将其一圈一圈缠绕。 庆幸鞭子够长,卓然又是一提内劲,鞭子便猛地绞紧,皮革拉伸的声音甚至清晰地透过空气传进了卓然耳中。 巨石上渐渐有了裂纹,卓然见状再次提气,内力的激荡甚至让他难以负荷,胸口传来锐痛,卓然死死咬住下唇,倔强的眼神依然紧锁着那逐渐迸裂的石块,唇边却渐渐淌下一丝殷红的血线。 “噼里啪啦”数声,巨石终于化作碎块,纷纷跌落在地,卓然亦是难以抑制的口血喷出。 身后突然传来破风之声,卓然却再也无力躲避,内力耗尽的他此时浑身瘫软,根本无从支撑自己的身体。 软剑果然如料想般没能牵制住机关兽多长时间,眼看着那黑色巨兽庞大的身躯瞬间扑到了自己面前,卓然微微一笑,缓缓闭上双眼。 罢了,阵已破,若真要死在这里,那便算是命中注定此劫吧…… 云逸突然感觉到周身迷雾尽散,心魔也渐渐消逝,心下诧异至极,没想到,那两人这么快便能破阵,能力真是不容小觑。 而轩辕痕、独孤祈二人也同时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旁的那种奇异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就连脑中那细微的晕眩感也再也无所感觉。 忍不住睁开双眼,轩辕痕却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黑色的机关巨兽叼起衣衫染血的卓然,一跃便消失在他视野之外。 “非卿――――――――――――!!!” 第九十八章 拓跋洪熙 卓然是被疼醒的。 丝丝缕缕的锐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如针扎一般,算不得多严重却还是让他飘忽的意识渐渐凝聚,整个人也变得清醒起来。 莫名的寒意和耳边滴滴答答的水滴声让卓然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方,这里无疑是关押囚徒的牢房了。 双臂传来的痛感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铁链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勉强着地的姿势让他全身紧绷,四肢酸痛无比,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渗入身体深处,腿上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弥雨r音”整理收藏 真是糟糕,卓然心下不由苦笑,那紧缚住双手的铁链根本挣脱不开,眼前的状况,似乎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卓然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不清楚周围的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内力转过一周天,卓然多多少少有些安心,除了胸口内力激荡造成的瘀伤,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毫发无损,看来,那机关兽对自己是相当留情了。 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卓然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吐纳的声音,显然附近并没有其他人,让他不由舒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入眼便是阴森的囚室,看着四四方方的小小空间,卓然颇有些无奈,西荻未免也太高看自己的水平了,用这种铁屋子来招待他,还真是让他“受宠若惊”了。 感慨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卓然连忙闭上眼睛,装作还未清醒的样子,毕竟身陷敌营,这个时侯,静观其变也许更好一点。 “怎么还没醒?”浑厚低沉的男声带着不满询问着周围的人。 “禀皇上,也许是先前受了重创。”皇上……来人居然是拓跋洪熙,卓然心里有些焦躁,他不清楚此时双方战况如何,但拓跋洪熙这个时侯不去关心战场却来阴森的地牢,到底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泼醒。”拓跋洪熙看着眼前昏迷的瘦削男人,狞笑着吐出两个字,而后便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卓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冰凉的水哗啦啦的浇在他头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 克制着怒火,卓然装作迷蒙的样子睁开双眼,如同意识刚刚恢复一般。 “啧啧,没想到轩辕痕手下竟还藏着个美人,还是个厉害的角色。”正对上卓然睁开的双眸,拓跋洪熙不由惊叹,但随即脸又沉了下来,美人又如何,既然敢坏自己的事,便要有接受后果的勇气才行! 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侍从先行离开,拓跋洪熙一步一步走到卓然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瘦削的男人,看上去很单薄的身体,却有那么倔强的眼神,拓跋洪熙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看着眼神愈发诡异的拓跋洪熙,卓然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总觉得那样的眼神看在自己身上,就如同瞄准猎物的猎人一般,忍不住想逃开这个地方,却因为铁链的锁缚而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拓跋洪熙越走越近…… 带着野兽气息的男人让卓然有一种本能上的抗拒,几个月前皇宫中充满血腥的一夜在卓然的记忆深处刻下了永远的痕迹,对于陌生的男人,他会下意识的避开。 偏偏,拓跋洪熙眼中,满是欲望和残虐,像极了那晚的轩辕痕,随着他的靠近卓然开始拼命地挣扎着,却是徒劳,只能听到急促的铁链敲击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渐渐地,卓然发现自己的恐惧其实有些多余,拓跋洪熙看上去对男人并没有兴趣,他虽然紧紧盯着自己,但目光始终胶着在脖颈间跳动的血脉上,甚至看也不看自己的脸,偶尔的一瞥也是正对着自己带着愤怒的双眸。 随着男人的走近,卓然原本挣扎扭动的身体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漂亮的眸子还是愤恨的瞪着拓拔洪熙。一时间,只能听到空旷的地牢再无声息,诡异的衬的拓拔洪熙一步步走近的脚步声格外危险……像是狼盯着猎物,一步步靠近…… 卓然倔强、带着怒火的眼神一下子就勾起了他身体里肆虐着的对血液的渴望,从腰间抽出一把柳叶小刃,拓跋洪熙一把扯开卓然的外衣。 冰凉的刀刃缓缓的掠过白皙的皮肤,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带着点急迫的游走刻画――卓然仿佛可以感觉到拿着刀的男人血脉里的躁动――种强烈的满足感而后生出的兴奋――那种嗜血的兴奋。 卓然终于知道了拓跋洪熙的怪异癖好。 ――一个疯狂的嗜血者。 事实正如卓然所猜测的那样,拓跋洪熙对血液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尤其喜欢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人的身体里缓缓流出,一路蜿蜒着流淌滴落……带着微热的温度。 作为一个俘虏,卓然原本无非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命丧敌手,另一个便是作为人质给西荻换来些好处,可偏偏,拓跋洪熙很想见见这个破阵的厉害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也很好奇,这样的人身上……会淌着什么样的血。 事实证明,卓然身上流着的,是和所有人一样的鲜红血液,拓跋洪熙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染血的刀刃,满足的眯了眯眼。 不过短短一炷香,卓然身上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虽然对性命毫无影响,但看上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深红的液体从细小的伤口中缓缓滴落,染红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映着囚室里昏黄的火光,那样的深红色有一种冶艳的魅惑力,如同最浓醇的葡萄美酒,拓跋洪熙眼中瞬间便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喜欢血,从他亲手杀死那些和他一样觊觎皇位的兄弟开始,他就开始觉得人类带着温度的血液给了他无比的满足感。 恼怒的看着一脸沉醉的拓跋洪熙,卓然恨不能手刃了这个嗜血的皇帝,说实话,拓跋洪熙下手不重,那些伤口也很浅,但是任谁看到面前那张因为鲜血而沉迷的脸的时候都会有止不住的怒火。 似乎很是欣赏卓然眼中的火焰,拓跋洪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一抹让人从脊椎骨开始发凉的邪笑。 轻薄的柳叶小刀再一次划过卓然紧致的皮肤,这一次却不像先前那么不痛不痒,而是顺着肌理深深地刺了进去,而后轻轻一拉,一刀血口便出现在了拓跋洪熙面前。 第九十九章 旧友相逢 “唔――”咬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卓然心里却已经将这个混蛋皇帝骂了一遍又一遍,直接游走过神经末梢的疼痛让卓然有一种被凌迟的感觉。 其实――也差不多了…… 不过拓跋洪熙显然不想让卓然死,因为他下手的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然而那痛,却是生生的让卓然眼前发黑。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天――”突然间闯入的骆铭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长叹,他就知道,皇帝孤身一人跑到地牢里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敌人开始攻击了,轩辕痕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我们快挡不住了!”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骆铭匆忙说道。 阵法一破,对方便开始发动攻击,原本凭借双方的实力至少还要僵持上一阵子,但轩辕痕身为帝王却不知为何冲在了最前方,使得他们那方君威大振,自己这边竟开始招架不住那狠绝的攻势。 “什么?!”再也顾不上折腾卓然,拓跋洪熙立刻便和骆铭一道离开了这阴暗的囚室。 随着“哐当”一声,囚室的铁门被人一把关上,卓然终于也松了口气,精神一松懈,伤口的疼痛便愈发清晰起来。 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卓然看着那流血的伤口,头脑渐渐有些晕晕忽忽。 失血总会让人觉得疲倦,卓然也不例外,加上先前破阵的疲累,他很快便又一次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再一次醒来时,他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换了一处地方,不再被铁链吊住,他的四肢轻松了很多,囚室也变成了一般的牢房。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卓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地牢。 很快的,外边便传来嘈杂的人声,陆陆续续有人被移了进来,有不少人看上去似乎是己方的士兵,看来是因为战争的进行,俘虏不断增加,西荻才会移动各个牢房中的囚徒以空出牢房关押新的犯人。 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卓然脑中飞快的掠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然而对于如何脱逃他依然是毫无头绪,第一,他脚踝上还锁着脚镣,没有办法离开牢房;第二,即使能逃出里,他对西荻的军营并不熟悉,也没有把握能顺利逃出生天。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卓然一抬头便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眼前是一个长相俊秀,看上去很是斯文的男人,但卓然知道,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般无害,他的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再加上他身旁跟着的黑色猛兽,卓然丝毫不敢轻看眼前的人。 “你已经醒了啊。” 略带戏谑之意的低沉声音让卓然有些窝火,但看到那人的瞬间,他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慕容阑。”笃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卓然也勾起了一抹笑。 一看慕容阑便知道他和拓跋洪熙以及骆铭都不是一类人,虽然眼中泛着狡黠,却始终看不出恶意,卓然的心情一下子便轻松许多。 应对样的人,第一忌讳的是慌乱。 “开门。” 慕容阑一开口,卓然才注意到他身旁还跟着一人,似乎是看守犯人的士兵。 只见那人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慕容阑的命令有些不妥,正要相劝却突然对上一双松绿色的眸子和一张血盆大口,慕容阑的宠物玄墨紧紧盯着那个士兵,直到他神色惨淡的答应了慕容阑的要求。 “咔哒”一声,慕容阑推开门,一步上前便到了卓然面前。 看着满眼审视之色的男人,卓然一下子便回忆起了昏迷前的情景,不知为什么,那黑色的巨型机关兽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立时杀了自己…… 按理说……慕容阑分明会很恼怒自己破坏了他千辛万苦设下的阵法才对…… 正想着,耳边又是一阵轻笑。 “很少有人在我面前走神。” 两人离的很近,但卓然并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清楚敌人的底细,慕容阑以精通阵法机关著称,曾经有人说他武功并不好,但似乎也没有谁真正领教过慕容阑的身手。 那么,在此之前,不妨陪慕容阑好好周旋一场。 慕容阑似乎有些诧异于卓然的镇静,眼中掠过一丝讶色,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再次加深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阵法,被这样的人破了倒也不算吃亏。 “说实话,你很让我意外,我以为我的阵布的很完美,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便破开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见见你,而且看到你之后,我更加惊讶了。”卓然的外貌很出色,慕容阑本以为,能破开自己阵法的估计是哪位老前辈,结果机关兽带回来的人竟然那么年轻,这一点让他很意外。 “你的阵确实很完美,我最后不还是失败了么,不然也不会躺在这里了。”卓然自嘲的笑了笑,若是能早些想到气候的变化,他们这一仗,原本可以打的更漂亮些。 “已经不错了,现在两方已经直接对上了,这一仗,不知谁胜谁负。”慕容阑若有所思的看着铁窗外的天空,耳中仿佛能听到战场上喊杀的声音,他其实很羡慕那样的快意,然而,说起来很丢人,他的武功和他阵法上的修为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因而,他极少有亲身上阵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帮西荻?”直觉告诉卓然,慕容阑不是一个喜好战争的人。 “我本就是西荻人,帮他们又有什么奇怪的?”慕容阑失笑,卓然思考的方式有奇怪,和以往他所见的许多人都不一样,他也没有想到,不过刚刚认识,这个人就开始和自己攀谈起来了。 “你有别的目的。”卓然一针见血。 “不错,”在一旁的石塌上坐下,唤过身前的宠物,轻轻拍了拍玄墨的脑袋,慕容阑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但你说对了,我是为了一本书,一本慕容家期待了很多年的书。” “有了这本书,我也就能安心的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自由,是慕容阑从小就向往的东西,也许是被长辈们看出了他在机关术数上的赋,慕容阑直一是被慕容家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因而,他的生活自小就单调无趣。 偏偏,他又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而现在,自由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代价不过是帮朝廷布一个阵,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阑想着想着突然一笑,也许……摆脱了身上的重担之后,他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就是轩辕皇朝的京城吧,因为,眼前这个俊秀的男人,实在是很有意思。 卓然看着眼中满含憧憬的慕容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感觉,慕容阑此时的眼神,其实有点儿像轩辕痕,也许,身处高位的人,经历的事情比常人总要多上几分,却更为孤单,高处不胜寒,慕容阑脸上总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却似乎没有人能真正看透他的内心。 这么想着,脑中便浮现出轩辕痕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卓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的轩辕痕,心境愈发的像个孩子般蛮横,似乎是想补回以往错过的少年时期,让人哭笑不得却又不由得心生同情。 一时无话,整个屋子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阑似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看向卓然,面上有些歉意,其实让机关兽带回卓然,也只是因为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对手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却被骆铭半途截了下来,慕容阑也只能任他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 不过,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河洛书》,自然也不用再作什么让步了。 骆铭是个识大体的人,虽然阵法被卓然破了,他倒也没有以此为借口刁难慕容阑,毕竟,与整个慕容家为敌,绝非明智之举。 双手奉上约定好的《河洛书》,骆铭便一心投入了战场之上,慕容阑便也借此机会来看看卓然这个对手。 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慕容阑却也看到了卓然那沾血的衣衫,当时便狠狠瞪了那黑色巨兽一眼。 卓然的脸色很糟糕,嘴边还沾着血迹……慕容家的机关术遵循的是墨家的路子,讲究的是兼爱非攻,慕容阑还以为是机关兽失控伤了人,他造的是防守而非攻击类的机械,若是有人因此受伤倒真成了自己的罪过了。 此时一见,眼前的人看上去似乎更糟糕了……看着那凌乱的衣衫上斑驳的血渍以及卓然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慕容阑有些愧疚,一下子就认定了卓然遭遇了刑囚,慕容阑敬重自己的对手,心里甚至有些愤愤不平。 虽然不通医术,慕容阑还是执意为卓然把了把脉,总算舒了口气,眼前的人是因为内力激荡而让胸腔有了淤血,吐出来反倒是件好事,至于身上的伤,都是些皮肉伤,虽然疼了些,却不会危及生命。 但是他也有些觉察到,这个瘦削的男人似乎经脉曾经受过损伤,也不知之前妄动内力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其实卓然心里也有些疑惑,之前他也探过身体的状况,发现自己并无大碍,虽然胸口依然有些钝痛,但伤的却不算重,先天真气的霸道他是知道的,经历过上一回的反噬,他是真的怕了那种感觉,但似乎上次重新导气归经之后,这股真气就服帖了很多,运用起来也更为得心应手了。 还真是有得有失…… 卓然并不知道,先天真气的运用跟他自己的心境也有关系,过去十年,他精神上的紧绷让他几次三番都驾驭不了那股强劲而霸道的力量,而上回被轩辕痕强迫之后他的心绪更是一度压抑到极点,但最近,也许是心情渐渐开朗,又可能是之前那酣畅淋漓的一战,他反倒愈发释然起来。 无极门最为讲究自然之道,身心和谐,驾驭先天之气方能得心应手。 是所谓,万法归一。 不管怎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说,这个发现让卓然心里一整狂喜,身体既然无碍,那么想要逃出去倒也不是太难,再加上慕容阑似乎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卓然更是安心了许多。 “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的名讳,不知兄台能否相告?”慕容阑对卓然很有好感,一番攀谈早生了结交之意。 “卓然。” “我帮逃出去吧。”慕容阑心里向来没什么国家大义,虽然身为西荻人,心里却只有一个江湖,他的善意,只会给他看得上眼的人。 “你不要那本书了?”没有忘记慕容阑的目的,卓然倒也不想坏了他的梦想。 “放心,我已经拿到了。”《河洛书》到手,他本也就是要走的,顺便从牢中带走一个人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也好。”感觉到了慕容阑的善意,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牢外却在此时又传来人声,新的犯人被押了进来,为首的士兵打开隔壁的牢门将几个人推了进去,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慕容阑边。 认出牢里站着的是主帅面前的红人,他也不敢造次,行了礼便自行退下了,卓然的眼光却一直紧盯着隔壁牢房中的人。 如果没有认错…… 那人是―― “裴笛?!”本该死在十年前的人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卓然第一瞬间以为不过是长相相似,但仔细看了半天,却发现那人就连气质都跟老友一摸一样。 隔壁牢中的人听到声音也不由看向这边,乌黑的双眼一下子瞪得溜圆。 第一百章 西荻战神 “非卿?!怎么是你!”略带着兴奋的声音听上去却没什么气力。 “天!你居然还活着!”当年一战之后,虽然没有人找到裴笛的尸首,但大家都知道,在战场上失去踪迹一般都是凶多吉少,更何况,裴笛过了十年都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谁又能想到,那个朗笑着出现在卓然生活中的少年竟然还能完好的活在世上! 顾不上好奇裴笛十年来的经历,卓然看着久违的好友,内心一阵狂喜,直到裴笛身旁的男人一声轻咳,卓然才发现原来裴笛牢中关着的不止一人。 斜倚在角落里的男人有着飞扬的眉眼,卓然可以想象那样的人谈笑风生、指点江山时会有怎样的风致,眼下虽然身陷囹圄,周身却还是散发着一股威慑力。 意识到了这人的存在,卓然突然感觉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若不是因为和裴笛的相逢让他太过惊讶,卓然绝对不会忽视这样一个人。 那种气势……和敌意…… 卓然不由稍稍挪开了目光,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不喜欢自己。 慕容阑感觉到了三人之间一种微妙的尴尬氛围,意味深长的一笑,他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出。 “……”裴笛身后的男人没有说什么,但看向卓然的目光却是明显的很不友好,就连一旁的裴笛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阿越,你怎么了?”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裴笛有些纳闷。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关心我以外的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清楚的感觉到了男人的不满。 “这……非卿也不是别的男人啊……”嘟囔着小声反驳,裴笛眼底却有忍不住的笑意。 卓然看着诡异的幕有些反应不过来,对面两人,莫非是那种关系?!那种默契感让卓然觉得自己毫无插话的余地,就算瞎子也看得出人对裴笛非同般的占有欲。 轻轻一扯,将裴笛带到自己身后,男人目中的神采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离裴笛远一点,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开口就是霸道的命令,卓然却无法生气,男人的醋意让卓然觉得有些想笑。 “在下恐怕无法从命,裴笛是在下记挂多年的好友,往后自然也有叙旧的时候。” “你!”似乎没有料到卓然竟拒绝的这么干脆,男人的脸色阴沉的想要滴出水来。 “好啦,阿越,我和非卿又不会怎么样。”摇了摇男人的袖子,裴笛讨好的笑了笑。 “……”目光在裴笛和卓然间转了许久,男人终于叹了口气将裴笛揽进怀里,见到男人的样子,裴笛知道他已经对卓然放下了防备。 “非卿,他是封陵越,我的……恋人。”并没有犹豫太久,裴笛很干脆的承认了他和封陵越的关系,虽然早已了然于心,卓然还是有些感慨,而一旁的慕容阑眼中则是有些意外,他倒没想到,卓然的旧友会这般坦诚。 卓然叹了口气,他以往还真没有想过裴笛竟会和自己一样,跟个男人纠缠不清。 况且,对方还是封陵越。 西荻的战神,即使十年间卓然远离江湖朝廷,对这个西荻的外姓王爷也有所耳闻。 十年前,传来裴笛死讯的那一战,敌军主帅,也正是个有战神之称的强悍男人。 卓然仅凭猜测也知道,这两人中间的曲折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想必其中的复杂程度也不比轩辕痕和自己来的少。 “对了,听你们的声音,似乎中气不足,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卓然早就注意到了,虽然封陵越身上的气势足以慑住很多人,但他此时的状态绝对经不起自己的一击。 “伤到是没有,不过皇帝真是可恶,居然说阿越通敌卖国,一道圣旨就把王府的人都下了狱,还给我们喂软筋散,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他也用的出手!” 裴笛的愤愤不平让卓然忍俊不禁,十年了,没想到裴笛还像当初那般孩子气,好不内敛的脾气和直来直去的性格几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那们有什么打算?” “我早就说阿越不该做这个王爷,可他就放不下先皇的遗命……”瞥了一旁的封陵越一眼,裴笛不由抱怨。 “拓跋洪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骆小王爷阻止,只怕阿越早就被他杀了!”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裴笛眼中还有些惊惧的神色。 封陵越叹了口气,将裴笛重新揽进怀里,笑的有些苦涩。 “罢了罢了,原先我是不相信皇上会这么无情,现在想想其实是我高估了他的耐性,以陛下的性子,只怕早就想将我们这些先帝留下的辅臣除个干净了。” “没想到啊,等我想通了,反倒走不了了。”封陵越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身武功,竟会被小小的软筋散暗算,要不然,这区区地牢,倒也难不住他。 “这么说,封将军也有离开的意思?” “嗯,自然是要走的,拓跋洪熙不会放过足以威胁他帝位的人,尽管他知道我毫无反叛之意……所幸我毫无挂碍,以往担心的不过裴笛一个,如今走了倒也一干二净。”封陵越说的轻松,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难以割舍的感情。 卓然心里很明白封陵越的挣扎,裴笛不是西荻的人,说起离开自然是毫无恋栈,然而封陵越却是先帝一手培养起来的,朝廷对他有恩,国家对于他而言更是一种斩不断的牵绊,背井离乡,对于一个曾经为西荻立下诸多功劳的战神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其无奈的选择。 然而,拓跋洪熙的所作所为又着实让人寒了心。 想起西荻君主那阴鸷嗜血的眼神,卓然忍不住又是一阵哆嗦,若不是骆铭出现得及时,只怕今日自己就要被拓跋洪熙给折腾死了。 虽然刀锋所到并非要害,但失血过多对于卓然而言也不是一件乐观的事情。 原本就是气血两亏的身体,哪里经得住更多的折磨。 幸亏,运气有的时候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他这厢出神,坐在地上的封陵越却一跃而起走到了卓然面前。 “你内力如何?”牢房内光线昏暗,封陵越时才看到卓然身上的斑斑血迹,眉头不由一皱,心里也猜到了那些血迹从何而来,毕竟,皇帝的恶劣嗜好不是什么秘密。 “还行。” “那便有劳帮个忙。”封陵越和裴笛二人的内力都被软筋散压制住,但只要有外力帮助,便能彻底冲破那层禁锢,这对于卓然而言并非难事。 一掌劈开牢门上的铁锁,卓然走到二人身旁,运起内力从背心送入二人体内,一刻钟后,两人便都已行动自如。 第一百零一章 针锋相对 “多谢。”松了松筋骨,封陵越拱手以示谢意,虽然裴笛对这个老友过分的亲昵让他很不开心,但封陵越是个晓事的人,自然不会无端对着无辜的人发泄怒火。 恢复了内力,手脚上锁着的铁链自然算不得什么,普通材质的生铁运足内力一扯便出现了豁口,不过短短时间,几人便都重获自由。 军营匆匆搭就,牢房也不可能太过坚固,噼啪数声,木制的栅栏便化作碎屑。 被关了许久,封陵越自然积满了火气,原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周围的东西便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看着如狂风过境的牢房,卓然有些目瞪口呆,疑惑的看向裴笛,却发现对方眼中显然有一种可以称为崇拜的东西。 这是怎样一对啊…… 世道真是变了,裴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说白了就是单纯,又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放哪儿都是个混世魔王,没想到竟还遇上了封陵越这么个人陪他一块儿闹,无奈的撇了撇嘴,卓然迅速解决了几个守卫的士兵。 推开并未上锁的大门,久违的阳光让卓然一阵恍惚。 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摆脱了黑暗的囚室,卓然知道,其中最大的功劳来自于轩辕痕的猛攻,若不是战场上的事情让拓跋洪熙无暇他顾,只怕他得在西荻军营困上许久。 这些日子一来,他愈发清晰的体会到了天子对自己的全心投入,但这样的感情也让他无比挣扎,一个男人的感情……自己真的可以接受么…… 到今天,卓然已经无法否认他内心对那个任性的帝王产生了些一样的感觉,轩辕痕的真心相待让他动容,他不再执着的认为帝王家无真情可言,但他依然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心。 毕竟――男人和男人,心理上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事情。 “非卿?”见卓然突然发愣,裴笛好奇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投入?” “啊?……没事……”卓然羡慕裴笛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封陵越的感情,也知道或许接受轩辕痕对于自己而言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内心的那层壁垒,却难以打破。 “快走吧,要等战事结束,拓跋洪熙回营,再想轻易脱身就难了!”封陵越看了看远方的烟尘,不由皱眉,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战场上,尘土漫,耳中所闻尽是厮杀呐喊声,拓跋洪熙第一次领军和轩辕皇朝的军队正面交锋,作为实力相似的对手,拓跋洪熙也不得不为对方的猛烈攻势所动容。 为首的将领一把银枪横扫千军,自然而然的让整个军队的士气都得到提升,而自己这边,似乎只余招架之力…… 一面倒的局势让拓跋洪熙不由皱了皱眉,虽然己方倾国而出,兵力胜过对方,但如此折损下去,必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骆铭,你手上的那些药不能用么?”傀儡门精于淬毒,骆铭这么些年存下不少好东西,让他觉得遗憾的是,之前倾注了他所有精力的三尸蛊功败垂成,毁于一旦。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运用于战场的不死兵力就这么半路夭折,任谁也无法甘心,更何况,拓跋洪熙原想借着蛊尸征服天下。 “这个……药倒是有一些,不过起不上什么作用,威力强的毒药杀伤面积太小,剩下的就是上风处才能用的药,对于我们根本没有用。”西荻此时处于下风口,贸然用毒只会给己方带来更大的损失。 “……”拓跋洪熙不由绷紧了脸,一双眸子泛着冷意紧紧盯着对面大军,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骆铭……看来咱们俘获的人质或许不是一般的人物……”狞笑一声,拓跋洪熙挥手示意禁卫军跟着自己回营。 “怎么了?”骆铭有些云里雾里,拓跋洪熙此时的脸色显然好了许多,莫非……竟是找到了破敌之策?! “没有发现么,原来观战的轩辕皇帝已经不见了,你说,他们会去哪儿?”只是一晃眼,轩辕痕就没了踪影,这一战本是王对王的局面,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对方帝王赌上战场上瞬间的输赢,突然离开呢…… “陛下的意思是,对方会来袭营?!”闻言不由大惊,大营若是被破,他们就只能选择退军了。 “你又错了,轩辕皇帝只怕是冲着牢里关着的人来的。”拓跋洪熙没有忘记,先前抓到的俘虏有着怎样一张脸,对男人又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这么想着,拓跋洪熙催动□骏马向前疾驰,心中所想却愈发旖旎起来。 如果能及时赶回大营,他倒是不介意尝尝那个俘虏的味道,轩辕痕看上的人,想必有不少特别之处吧…… 事实也正如拓跋洪熙猜测的那般,轩辕痕从战场上悄悄离开,与云逸、独孤祈三人一道直奔西荻大营而去。 卓然在他眼前被机关兽带走,轩辕痕当场便要追上去,若不是云逸一巴掌删醒了他,不知他现在会失去理智到什么地步。 即使后来渐渐平静下来,他还是在破阵的第一时间发动了全面的进攻,准备已久,原本就等这一刻一举翻盘,压抑战意许久的将士们立刻变斗志昂扬了起来。 策马横刀,仰天长啸―― 出奇的攻势果然引得拓跋洪熙倾巢出动,而后轩辕痕便可乘虚而入救回卓然。 尽管已经尽力压制内心的急切,轩辕痕还是忍不住再三催马前行,将随行二人甩出一截,自从卓然被俘,他心中的不安便一直盘桓不去,让他无法安心思考,唯有确认卓然安全,他才能放下心头巨石。 被抛在后面的两人相视一笑,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云逸终于放下了对少年天子的芥蒂,以往的轩辕痕或许是选择了错误的方法,伤卓然很深,但如今的他显然已经渐渐懂得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不是掠夺,不是一味付出,不是讨好,而是尊重、相知。 虽然,那滔天的醋意总是让人无可奈何,但不可否认,现在的帝王,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却说这厢,卓然一行人已然小心翼翼的绕过留守的不到百名士兵悄悄出了西荻大营。 慕容阑武艺平平,这一点发现让他们哭笑不得,虽然早有耳闻慕容家主武艺不精,但谁也没把传言当真,毕竟要镇住一个百年世家,没有过人的技艺实在是说不过去。 几人轻松运气内力便能踏雪无痕,可偏偏……慕容家的主人只能依靠心爱的宠物玄墨。 骑着玄色的巨虎,乍一看确实威武慑人,但也只有慕容阑清楚,要想安安稳稳的待在虎背上,着实也不是件易事。 “早知道不如带着机关兽出来!”咬牙抱怨却让通灵性的黑虎赌气停了下来,慕容阑不由苦笑,“哎呀,你别扭什么呀,机关兽不也是依着你的样子做的么,我这是不想操劳你。” 如此这般,好不容易犯别扭的宠物才继续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卓然等人自然也听到了慕容阑说话的声音,均是强忍笑意看着那一人一虎。 “没想到慕容先生竟是这般叫人意外。”封陵越挑了挑眉,谑笑道。 慕容阑闻言倒也没怎么生气,不过是撇过头不再看这几个人,武功差他也不乐意,可谁让从小他就只能盯着那些复杂的奇门遁甲、机关要数呢,要是可以,他也想成为武林高手啊,比起做那劳什子家主,他更情愿一人一虎,最好还带着心爱的人,牵手江湖。 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神色一动,几人都停下了脚步,一脸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小道。 快马一掠而过,马上的人似乎也不是拓跋洪熙,心下一安正要继续上路,卓然却突然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快马绝尘而去的方向。 “非卿?”甫一相见,裴笛便感觉到老友心中藏着事儿,现在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卓然动辄神游方外,裴笛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其中有问题。 “啊?……封陵越你和裴笛、慕容先生先行赶回军营,直接找裴老将军便可,我去去就回!”说罢,头也不回的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尽管只是匆匆瞥,他也能确定,方才打头的那人是轩辕痕!想也知道,轩辕痕个时候往西荻大营而去打的是什么主意。 自己既然已经脱身,自然不能让轩辕痕再多操心。 “怎么了……”看着只剩下一个背影的卓然,裴笛一脸茫然。 “轩辕――”远远看到轩辕痕的身影,卓然运足内力一声长啸,成功的让急切的帝王停了下来。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轩辕痕愣了一会儿方才转身,眼前长身而立的人让他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一旁的独孤祈和云逸亦是满脸惊讶,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卓然竟然自己先行逃脱出来。 “太好了……幸好你没事……”一跃到了卓然身前,轩辕痕紧紧搂住眼前的男人,卓然离开不过数个时辰,他却仿佛经历了数十载的担忧和焦急。 安抚的拍了拍轩辕痕后背,卓然浅笑道:“快走吧,这里还不安全!” “哈――你们现在要走已经晚了――!!”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得意的笑声,熟悉的嗓音让卓然全身一僵,他显然还记得,这个男人,在西荻牢里,几乎用一把小刃活剐自己…… “拓跋洪熙!”咬牙切齿的吐出那个让他异常气恼的名字,卓然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轩辕帝,没想到我二人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相见。”骑着高头大马,西荻君主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看着被己方包抄的四人。 “幸会幸会,朕也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巧。”略过拓跋洪熙话中的挑衅之意,轩辕痕斜眼一瞥,气势上便立刻压过了对方。 若说拓跋洪熙眼中的嗜血、阴鸷可以让人望而生畏,轩辕痕便是满目浩然、王气自成,两者对比,立分高下。 “!”眉头拧,拓跋洪熙显然无法忍受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蔑视。 “放箭!朕倒要看看,是朕的箭快还是你们的手脚更快。”话音一落,随行的侍卫便齐刷刷的拉弓换箭,蜂群般的羽箭纷纷向中央四人飞去。 腾空而起,长剑出鞘,冠以内劲的锋利剑锋“唰”的将密入蜂巢的箭丛斩碎。 又是一剑挥出,铁质的箭头与剑锋相撞,灿出一片火花,而后被剑身纷纷弹回。 第一百零二章 一招不慎 一行四人均是师出同门,招式上也有相似之处,此时纷纷使出来颇有种别致的刚性美感,一来一去,竟是过了不少时候。 从对面飞来的箭支密密麻麻,几人纵是有惊天本领,也难免受些波及,未过多久,四人身上皆添了些血口子。 拓跋洪熙见状眼色一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自己边人数众多,对方不过四人,到此时却毫无进境,敌人虽然添了些伤,但看来看去都是些小口子,根本没有致命的可能性,如此一想,他的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继续!朕就不信我西荻堂堂御林军解决不了区区几个人!”长臂一挥,那箭雨更是密集起来。 “怎么办?”轩辕痕不由退守卓然身旁开口问道,受些小伤虽说是让他们愈挫愈勇,但凡人之躯总有力竭的时候,若真拖到体力不济,天知道以拓跋洪熙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等!一个箭囊不过数十支箭,而今万箭齐发,总有换箭囊的时候,我们要等的就是那一刻,而后擒贼擒王!”卓然眉峰一蹙,敛声说道。 轩辕痕闻言浑身一凛,对卓然更是佩服起来,危急时刻他却能有这般应变,江湖资历确实要胜过自己这个不出宫门的天子许多倍。 “好!”浅浅一笑,便又仰头迎上一轮羽箭。 骆铭见他二人笑的奇怪,心中“噔”的一声响,显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然而当他回头发现前排士兵箭囊已空想要出声提醒却已是为时晚矣。 卓然如梭般旋身而过,一把长剑破空而至,几乎立时便到了拓跋洪熙马前,轩辕痕也很快随之而至,猝不及防之下,拓跋洪熙坐骑受了惊吓一声长嘶,突然扬起前蹄几乎将背上的人摔下马去。 “该死的畜生!”狼狈之态让西荻君主不由出声大骂,但他却也知道亏得这马儿来这么一下,否则卓然手上的剑已然横在了自己颈间。 那马儿扬起马蹄便要发疯踢人,轩辕痕不由大惊,抢身而过便护住卓然纵了开去,却也因此失了制住拓跋洪熙的机会。 “放箭!快放箭!”受了惊吓,西荻之主自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下令攻击,周围士兵如梦初醒般换过箭囊开弓直射。 “该死!”卓然忍不住懊恼,任他再怎么神算也不可能预料到那马儿会突然发飚,但机会稍纵即逝,想来拓跋洪熙也不可能再给他们第二次露出破绽的可能。 “如今只有强攻出去了。”不知何时另外两人也已经到了他们身旁,独孤祈看着兵力较为薄弱的西北角,皱眉道。 “嗯,只能这样了。”包围圈以拓跋洪熙身旁最厚,越往开去越是薄弱,到西北边只剩区区数十人,对比之下,自然是最好攻破的地方。 “师傅、师兄你们护着陛下先走,这里我来断后。”卓然看了看形势,也只能承认独孤祈所言是唯一的选择。 “不行,非卿你先走!”轩辕痕立刻反驳,却被卓然瞪了一眼。 “一国之君在战场上必不能有所损伤,否则又如何面对为出生入死的数十万将士和这天下臣民!”一手挥剑,劈开无数箭支,卓然绷着脸看向一脸不甘愿的轩辕痕。 “小然说的也有道理,祈儿你不常行走江湖,经验上也帮不到什么忙,便护着皇上先走,我与小然断后。”云逸一挥手便最后做了决定,独孤祈似还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忍了下去,一把拽过轩辕痕便向西北角而去。 断后的自然不易,先行的却也不是那么轻松,那士兵眼看着两人瞬间而至,均是严阵以待,独孤祈和轩辕痕却丝毫不敢耽误,若失了先机,等包围圈重新调整,他们便也没有信心能冲出这重重围剿。 卓然与云逸且行且退,云逸知晓卓然的身体,决计不肯再让卓然透支内力,卓然无奈之下也只能利用那高绝的剑法弥补内力的缺陷,反观云逸却将劲力催了个十成十,隐隐可见的光华将两人包裹在内,也能适时卸下羽箭的几分劲力。 “师傅的护身罡气又有进境了。”卓然因为体质的限制没有办法练无极门那些过于刚猛的功夫,心里一直是遗憾的,如今见云逸大成,高兴之余又有几分不甘。 “……”云逸自然能体会卓然的感觉,这孩子自小便比别人好强许多,凡事都求最好,偏偏练功毫无进境,而当听到自己断言他因为身体限制必无大成时更是消沉许久,若不是见他那副样子生性散漫的自己又怎么可能闭关半年研究适合他研习的功夫!幸而他确实聪慧,突破了身体的限制功力几乎是一日千里,未过多久,同门师兄弟便再非他对手。 正胡思乱想,却又一支箭擦着面颊飞过,云逸只觉得脸庞微微一疼,手一摸便是满指鲜红。 “师傅!”卓然的一声惊呼让云逸猛然回神,他不由懊恼的皱眉,天哪,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竟然还在想些有的没的! 回头一看轩辕痕和独孤祈已经用强力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冲了出去,便和卓然相视点了点头,齐齐后退,手上劲力却丝毫不减,依旧费力阻挡着身后错落而至的翎箭。 “撤!” 两人疾纵而起,几乎是贴着一众士兵头顶滑了出去,一阵惊呼声中,两人便已稳稳落地。 因为有独孤祈和轩辕痕的先行开路,他们两人也才敢这么名目张胆的飞跃而过,否则,那密布的箭矢便会第一时刻要了他们的命。 拓跋洪熙脸色铁青,到手的鸭子飞了,他自然怒火中烧。 “弓。”右臂一伸便从身旁士兵手上接下那一柄弯弓,尖锐的目光如鹰隼般锁紧了那脱逃的四人。 骆铭看着满脸杀气的拓跋洪熙几乎将弓弦拉做一条直线,便知他这回是前所未有的动怒,西荻君主精于骑射,这是军中众人皆知的,而如今这架势,分明是一招必杀。 羽箭“嗖”的划破空气,飞速旋转着飞向远处的几人。 那箭头所至,分明是卓然!弥雨r音整理 想要折磨一个人,便要杀了他最重要的人,拓跋洪熙自然感觉到了卓然对于轩辕痕的意义,因而他毫不犹豫的发箭直射。 “非卿――!”原想是偷偷瞧一眼卓然,轩辕痕却猛然发现那飞速而至的翎箭。 没有多想便一把推开卓然,背心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猛的跌落在地。 “轩辕……”卓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倒下的轩辕痕,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直到鲜血洇过布料,在轩辕痕背上染上一方鲜红,他才猛然惊醒般将倒在地上的天子扶进怀里。 第一百零三章 代守边疆 轩辕痕的伤势显然不轻,拓跋洪熙的那一箭差一点便穿心而过直接要了他的命,幸而他的护心真气甚是强劲,那箭尖方能稍稍偏离要害让轩辕痕逃过这一劫,却难以避免的受了重伤。 “该死!”卓然第一次那么怨恨一个人,双目血红的瞪着不远处的拓跋洪熙,他几乎立刻便要上前杀了西荻的一国之主。 然而,拔剑的手却被半昏迷的轩辕痕死死扯住。 “不……要……快走……咳咳咳……” 话未说完,撕心裂肺的咳嗽便让他口中涌出血来,独孤祈见状连忙点民他心口几处穴道暂时止住汩汩流出的鲜血,方才看着卓然沉声道:“陛下说的是,我们赶快先离开这儿,至于拓跋洪熙,便在战场上一见真章好了。” 说罢,一把架起颓软的轩辕痕,独孤祈在云逸的掩护之下找到一处乱箭无法到达的死角,卓然则是死死盯着西荻一众看了少顷,方才恨恨的飞身离去。 拓跋洪熙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色依然有些难看,不过显然阴霾已经去了不少,显然重伤轩辕痕让他最近盘桓不去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走!”调转马头,一声令下,数千精骑绝尘而去。 匆匆赶回营地,正巧遇上一脸惊诧的德煜,卓然便急切的让他去将随军太医尽数召进中军大帐。 将陷入昏迷的天子放在榻上,几人便急忙让开让太医替轩辕痕查探伤势,很快的,凌扬在内的一众将领纷纷赶到,后面还跟着满脸泪痕的裴老将军以及先行回营的裴笛、封陵越。 “太医,情况如何?”那为首的太医刚诊完脉,卓然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老人皱了皱眉,神色间似乎有些为难,“不太好办,那一剑正中后心,虽说刚巧避开心脉,等也不敢妄为,如今下手拔箭实在是危险。” 卓然闻言脸色变了几变,却终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焦急的看向独孤祈和云逸。 “师傅,师兄,要怎么办……”从来没有想过轩辕痕会经历种危险,卓然一时间手足无措,以往的玲珑心思如今是一团乱麻,身上凌乱的伤口更是顾不上上药。 “你先别急,我看看再说。” 三指搭上轩辕痕手腕,独孤祈沉默许久,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我只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不过这箭……实在是难办。”若是拔箭,如今的轩辕痕绝对撑不住那瞬间的消耗,但要是让箭头留在体内,伤口必定会感染,亦是死路一条。 “战场附近可有什么可以静养的城镇?”独孤祈将目光转向德煜,他到战场未有多久,周围环境也不是很清楚。 “战场纷乱,如今将陛下留在此处自然没有好处,而今之计,只能将他送到最近的城池修养。”听闻此言,几名太医也纷纷头,战场确实是最不适于养伤的地方。 德煜略作思索,道:“边境有个集镇,规模不小,相对也安定些,现下也只能去那儿,虽说也有数十里的路程,但再近却没有了。” “要不还是让小落赶过来吧,有他在终归好些。”凌扬突然开口道,凌落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圣手,处理这些刀剑之伤是及其在行的。 “那自然好,便让他直接去朔水镇,否则一来一回,又要耗上许久。” 与一众太医略作商议,几人很快便定下了主意,一面替天子草草包扎过伤口,一面派人传书朝廷让凌落直接前往边境朔水镇。 小心翼翼的锯掉露在皮肉外的箭身,也不敢包扎,只在伤口上撒了些金疮药便替子套上了干净的中衣。 “陛下受伤,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军面对的最大挑战便是将士们的士气怕是会有一段时间的低迷,就怕西荻乘此机会再举进攻。”一手运气为轩辕痕护住心脉,独孤祈有些担忧的说道。 “师兄你和德煜随行一道去朔水镇吧,轩辕的伤离不开你真气的支撑,至于战场,便交我给好了。”卓然似乎决定了什么,拳心紧握,眼中是一目了然的凌厉。 “……”看着这个样子的卓然,独孤祈纵是有什么劝阻的话也开不了口了,似乎……如今的战场已经成了卓然的支柱和灵魂,那眸中的坚定让独孤祈动容。 “……也罢。”轻叹一声,独孤祈也只能一笑置之。 “师叔,此处便交与您和小然了!”言下之意自然是要让云逸管着卓然以免他过于逞强,云逸了然的点头。 从德煜那儿接过印玺兵符,卓然便和独孤祈一起将毫无意识的轩辕痕驾上准备好的马车,临行前,卓然突然想起什么,摘下腰间平安扣塞进轩辕痕掌心,在他耳边说道:“轩辕,你一定要撑住,不要让我小瞧你!” 而后,一甩衣袖,决然下了马车。 轩辕,既然你如今无法守护你的江山,那便由我来代替―― 行天子职权,这万里疆域,必不会折于我手! 剑眉微敛,卓然一脸肃然步入中军大帐。 第一百零四章 恍然大悟 夜半,中军帐前,隐隐可见内室一灯如豆。 卓然披衣立在榻前,眸中是难得的迷蒙之色,轩辕痕受伤一事让他心神难安,辗转反侧终于还是忍不住起了身,帐中空无一人,他又有些茫然。 轩辕痕的伤情无疑推翻了他坚持的很多东西――怀疑、猜测、逃避、迷茫……想及此,卓然不由苦笑,终于还是一步踏了进去,那个始终回避的禁区。 没有办法继续用君王多薄情来欺蒙自己,轩辕痕过往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却无疑是个痴情人,一旦认定,便是一颗心都投了进去。 但卓然却还是犹豫不决……不是回避天子的感情,而是……深宫大内,满是那种让人无法喘息的压抑和沉寂,即使是以往在阙华殿有生性活泼的紫音相伴,那种冰冷还是让人望而却步,更何况,卓然是如此的祈望自由。 烦躁的握紧双拳,卓然眉头深锁,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间的寒露让他手脚都凉的没了知觉才恍然回神。 罢了罢了……想不通就无需再想,凡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长长舒了口气,卓然将先前的杂念尽皆压下,心里却又起了别的担忧,轩辕痕的伤,瞒不了这满营将士,那么该如何向他们说明才能最大程度的重振士气呢。 时间已经不多,若等大雪封山,就必然要拖至来年再战,数个月的时间,西荻景况如何尚不得知,光是大军在此越冬就不甚现实,边境苦寒之地,这些人如何撑过西北境漫长的冬天。 想来想去,也只能速战速决。 卓然于官场厚黑之道知晓的并不多,行事往往是靠一腔热血,如何讲些场面话以激励士气对他而言着实是个难题,想了许久依然是一筹莫展,直到远处天空渐渐发白,他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然一夜已尽。 略作歇息,天色便已大亮,外面也渐渐有了人声。 “非卿,你起身没?”梳洗完毕,帐外便传来裴笛爽朗的笑声。 得了卓然应声,裴笛一步便窜了进来,明朗的笑靥让人一眼便能看穿他内心的畅快,与十年前,几乎丝毫无差。 已过而立却仍然像少年一样的老友让卓然有些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当然,封凌越显然把裴笛保护的很好,一个战俘完全没有染上别样的色彩,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停滞。 卓然当然不会以为裴笛和封凌越的感情一帆风顺,封凌越不是个温情的人,想必裴笛被掳至西荻,期间受的苦楚亦是不少,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十年之后还依旧这么毫无城府…… “非卿?”卓然魂不守舍的样子让裴笛有些疑惑。 “啊?没事……封将军呢?”难得看到封凌越没有守在裴笛身边,卓然多少有些意外。 “阿越在校场,和慕容先生帮忙研究布阵呢,我来找你去用早膳。”轩辕痕先前所想的长龙阵让封凌越很是佩服,都是此道好手,自然不甘示弱想要进一步改良。 闻言卓然不由一笑,没想到慕容阑竟然还留在这里,对于他们倒也是一大助益。 “那个……非卿……”裴笛突然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有些好笑的看着孩子气的裴笛,他每每露出这副样子,那必然是有事相求了。 “能不能让阿越参战……”裴笛有些心虚,他虽然单纯却也并不傻,但有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封凌越是西荻人,虽然已经背离朝廷,但终究难得人信任,然而裴笛私下里却又希望封凌越能再次驰骋疆场。 “不行!”卓然难得的斩钉截铁,裴笛一下子就愣住了。 “非卿……”也许是卓然眼中的拒绝太过明显,裴笛竟觉得无话可说。 “唉――”见裴笛有些可怜的样子,卓然不由叹气,“你们在西荻人眼中可是叛徒,拓跋洪熙更是将封将军视作眼中钉,此时让他上战场,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见裴笛茫然的摇头,卓然又是一阵叹息,果然还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是对拓跋洪熙的挑衅,你明白么……封将军只要露面,即使西荻战败,拓跋洪熙必然也会一门心思除掉他以维持帝王威严,这种举动会把封将军推到风口浪尖,往后的麻烦便会接踵而来!”卓然说的很是严肃,一下子就唬住了裴笛,见裴笛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卓然终于舒了口气。 以封凌越战神之名,他又何尝不想由他相助,但如今做出此举显然是不合时宜,封凌越确实是个人才,但再怎么也得等到大战将息、大军返京之后才能加以重用。 不过封凌越如此积极帮忙军中之事,卓然倒也极为高兴,毕竟他是惯于军事的大将,在许多时候提出的建议都比自己要来的有说服力。 “走吧,我们也去校场看看。” 笑了笑,卓然走出大帐,隐隐便可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 到了校场,才发现众人都在,封凌越与慕容阑皆手执碳条,在沙盘上写写画画,周围人听的也甚为认真,竟是都没有发现卓然。 卓然也没出声,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顿时对二人大为敬服,不愧为久战于沙场的良将,封凌越对于西荻军队的弱处了解的极为透彻。 西荻尚武,筛选将官皆是以武功气力为先,故而领军的将领多是不精于谋略,以往有个文物皆能的外姓王爷这个弱项倒还不甚明显,可现在……西荻绝对称得上有兵无将,尽管骆铭和拓跋洪熙头脑都不差,但坏就坏在这二人于军事接触并不多,故而也不足为惧,只要能顶住西荻一开始的强力进攻,过后,优势便到了自己这一方了。 而慕容阑对于长龙阵的改进,便是增强了其防御的功能,却不损其进攻上的优势。 如今,最大的变数就在战意了,只要士气高涨,便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待到两人说完,一众人才惊觉卓然和裴笛已经到了,不由有些歉意都被卓然一笑带过。 “说来惭愧,在下昨夜想了许久,依然想不透该如何提升士气,不知各位可有良策?”没有多话,卓然开门见山便道出自己所忧心的事。 “……”众人一时无言,他们当然知道折损了天子对于军队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不知过了多久,封凌越突然击掌道:“这也没什么难的!要知道,士兵也是民,民之所求,不外乎一个好的世道、一个好的君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如今只要瞒下陛下伤重的消息,只说他领亲兵追击遁走的拓跋洪熙受了伤迁往朔水镇修养便足矣!” 卓然闻言亦是恍然大悟,轩辕痕若是为了这天下子民受伤,其中意义对于那些普通士兵而言自然是如同强心剂一般,自己在那弯弯里绕了许久都未想通,封凌越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一百零五章 决胜疆场(上) 猎猎风起,偌大战场一派肃杀。 大军严阵以待,风掣旌旗,偶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却让周围的气氛更为肃然。 卓然一身银色铁甲,一手执红缨枪,稳步踏上高台,每一步都落地有声。 目光逡巡而过,入眼皆是士兵坚毅的表情。 “将士们――”灌入内力的呐喊几乎响彻云霄,清晰的仿佛说话人就在每个人的耳边。 “眼下已是决战之期――吾轩辕氏之天子于战场负伤迁往朔水镇,为天下百姓而置龙体安危于不顾,有国君如此,又有何求!” 铿锵之音字字如钟鼓之声,台下十万将士眼中尽放出精芒。 “而今一战,关乎轩辕皇朝生机!关乎天下苍生之福泽!关乎尔等之父母妻子、师生邻里――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尔等之力,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清越的声音如同破晓时的阳光瞬间穿透黑暗,数十万将士闻言挺胸扬首,铠甲相碰是一阵整齐的金石相击之声。 咄――啪―― “为我天朝而战,扬我天朝国威!!”语罢,一扬手中银枪,台下便如共鸣般爆发出震天呼声,最后便成了一个字―― “――战!战!!战!!!” 号角声响起,数万精骑越过,那一瞬间,连大地都开始震颤,看着不复昨日颓丧的军队,卓然终于舒了口气,下一刻却被人捏住手腕,猛然回首,却是脸色有些阴沉的云逸。 “师傅……”不知为何,卓然眼神有些躲闪,脸色似乎也较先前白了许多。 “胡闹!你现在是什么身体,竟然如此耗费真气。”显然,卓然先前轻易压制住数十万军队的啸声是以透支内力为代价换来的,原本云逸留在营中就是为了阻止他这种行为,结果他还是一意孤行! 看着云逸眼中明了的薄怒,卓然叹了口气。 “师傅,你明白的,除此之外,我再无别的方法……”相比整个天下,区区卓然又算得了什么。 云逸当然明白卓然的心思,可心里却总是舍不得他这种不顾惜自己的行为,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妥协的摆了摆手。 递过一只玉瓶,云逸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自行离开了高台。 今日便是决战之期,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拔开封口的木塞,一阵药香便钻进了卓然的鼻子,有些惊异的看着手心里小小的玉瓶,卓然看着云逸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九转丹”,师门的至宝,炼制极为不易,师傅如今竟是轻易给了自己整整一瓶,足以让他的体力一直撑过整场战争。 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一口吞下,内力周流一圈之后卓然便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转身走下高台,卓然纵身上马,身后只剩一柄打造精良的红缨枪。 枪为兵器之王,卓然先前不过是为了最大程度的鼓舞士气才拿上了轩辕痕选中的银枪,但对他武功的路数而言,轻灵的武器才是最适合驰骋疆场的。 一挥手中长鞭,“啪”的一声响,卓然打马向着阵前而去。 脸色铁青的看着一晚上便士气大振的轩辕军,拓跋洪熙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先前阴差阳错的重伤轩辕痕,本以为借此机会全力反击必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事与愿违,战场上的形势几乎是己方一面倒的不住退散。 “该死――”当卓然一袭银甲的矫健身姿倏地进入拓跋洪熙的视线,他的怒火更甚。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还能如此镇定的杀敌! 漆黑的长鞭于场中横扫,如蛇般灵敏的缠上对手的兵器乃至颈项,瞬间便是鲜血飞溅,足尖轻点飞身而上,凌空又是一鞭而过,围在周围的人便被长鞭上强悍的力量扫开一片。 随着时间的推移,卓然愈战愈勇,不知不觉间溅上铠甲的鲜血给人一种错觉,这个瘦削却充满力量的男人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捕猎的豹子,狠而准的一击猎杀,这一切让拓跋洪熙的拳头越涅越紧。 他能看出轩辕痕对卓然的重要,决计没有想到卓然会接下轩辕痕主帅之位,井然有序的指挥整个军队发起进攻,甚至奇迹般的激发了士兵的士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己方因为对方皇帝受伤而扬起的士气渐渐为失望的情绪所替代,对方却是节节逼近、战意愈盛。 再也耐不住坐守后方观战,拓跋洪熙拿过自己的兵器便一跃上马,向卓然而去。 拓跋洪熙身为西荻君主,于武力自然也不弱,手中一柄三叉戟,挥舞间已然将拦路之人挑下马去。 他要亲手了结对手的性命,卓然已经最大程度的触怒了他! 于马背上直立而起,拓跋洪熙一手执缰绳,一手持戟而上,目标是卓然脉动着的胸膛。 剖开瘦削单薄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心脏甚至还在跳动……想及这样的美景,拓跋洪熙忍不住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的精芒一闪而过。 卓然一眼便看到了西荻的君王,也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厌恶之意瞬间便突破心底――又是那样的眼神! 地牢中如野兽一般的嗜血目光,不忌生死,单单喜欢看着鲜血流过皮肤,然后心里便会生出残忍的快意……卓然几乎不用想就能明白此时的拓跋洪熙在想些什么,那种眼神,是他看到鲜血兴奋时特有的神色。 眼神瞬间变得冷森,卓然紧紧盯着愈发靠近的拓跋洪熙,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会一会这个西荻君主。 一是为地牢中的折辱,二是为拓跋洪熙一日前对轩辕痕使出的杀招。 长鞭一扬,卓然飞身迎上,一个巧劲鞭子便卷上了拓跋洪熙手中长戟。 臂上使力,卓然欲要一招缴了对方手上兵器,拓跋洪熙却在长戟将要脱手的一瞬死死拽住其末端,手腕一翻便想脱出长鞭桎梏,卓然见状微微一笑,手上微微施力那鞭身又在戟上多缠了几圈。弥雨/r音 整理 眼看着兵器便要离手,拓跋洪熙目光一转,也不在拖拽,反是抓着三叉戟使力前送迎向卓然,眼看着锋利的尖端便要刺穿那血管微微跳动的颈项,卓然倏地后仰避开其锋芒,紧跟着一旋身直跃而上,刚好落在拓跋洪熙背后。 长鞭一甩那被紧紧缠绕的铁戟便飞向半空,拓跋洪熙不由懊恼的看向自己双手,双目一片赤红。 大庭广众下被缴了兵器,这对于阴鸷残暴的拓跋洪熙而言是何等的挑衅,当即便抽出贴身的削薄弯刀,直向卓然扑去。 拓跋洪熙内力不足,但一把弯刀拿在手中倒也有些厉害,卓然见他竟能将刀舞的滴水不漏,当下也有些意外,一时间竟找不到破绽。 然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有招式便有破绽。 一边抵挡拓跋洪熙的进攻,卓然双眼紧紧盯着对手的行招,西荻国主所使刀法甚为精湛,卓然也不想耗费太多时间由刀法本身着手。 最大的破绽,其实是拓跋洪熙自己。 刀法之精妙,或可以制住武功逊于自己乃至略强于自己的人,然而面对强于他百倍的敌人之时,拓跋洪熙的内力变成了最大的限制。 没有被表象所迷,卓然一招便要破了对手的根本。 长鞭几乎贯以十成内力,如泰山压顶之势向拓跋洪熙而去,一招――便是石破天惊。 “叮”的一声脆响,拓跋洪熙手中弯刀寸寸断裂,就连他自己也被长鞭带起的气浪掀出数丈之遥。 第一百零六章 决胜疆场(下) 下一瞬间,灵巧的鞭身呼啸而至,卷上拓跋洪熙脖颈。 “没想到,你我二人,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似笑非笑的看着狼狈的西荻国主,卓然拼命忍耐着绞杀拓跋洪熙的冲动。 手上略微用力,鞭子便立时陷进肉里,拓跋洪熙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狠狠瞪着身前俯视自己的卓然。 这个男人,不久前还是自己的阶下囚,拓跋洪熙仍然记得,那殷红的鲜血舔在舌尖上是怎样的甜美。 “该说是风水轮流转么。”卓然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终究是个凡人,深埋于心底的感情经此一事浮出水面,再次对上伤了轩辕痕的罪魁祸首,他的愤怒来的相当猛烈。 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出言相驳,拓跋洪熙脸已涨的通红,眼中的不甘却丝毫不减。 卓然其实很想杀了拓跋洪熙,但是他必须克制,以现今的时局来看,拓跋洪熙一死,西荻必然大乱,最后登上帝位的人会是谁尚不得知,卓然不敢也不能贸然出手。要知道,西荻国主的生死,几乎能左右天下大局的变迁,单说周围的小国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是个不稳定的未知数。 卓然当然不敢赌,如今互相牵制的太平盛世的表象若是被打破,他无疑是让天下苍生重新陷入战火连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中。 因此,他只能不甘心的瞪着拓跋洪熙,尽管想将眼前人挫骨扬灰,却只能强行压下血脉间的躁动。 一会儿工夫,骆铭已然赶到,见两人竟以这种状态对峙,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杀了我主对你们并无好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距卓然十步之遥,骆铭翻身下马,眉眼间尽是紧张担忧之色,小心翼翼的靠近两人,骆铭一手悄悄探向腰间的鹿皮囊。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骆铭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卓然的眼睛,一手扣紧长鞭,另一手则是晃过拓跋洪熙腰侧,抽出一把小刃。 正是地牢中拓跋洪熙所持的那一柄,削薄的刀锋泛着绯色的光,卓然只看了一眼便将刀锋抵在拓跋洪熙颈间血脉。 “这把刀,你不陌生吧,轻轻一划,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你应该一清二楚。”卓然丝毫不理会骆铭,兀自对着身侧之人低语,那温润的嗓音飘进拓跋洪熙耳中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一回,他似乎惹上了一个相当麻烦的人……眼前的人根本不像当时地牢中那个隐忍不发的人,反倒是锋芒毕露,似乎……对自己充满了恨意……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卓然手上的力稍稍一松,拓跋洪熙终于能喘过气来,赤红的双目紧紧瞪着身旁的男人,西荻国主如同一只遇上猎人满身戒备的狼。 “……”卓然没有说话,盯着拓跋洪熙的眼神让对方背脊一阵发寒。 事实上,卓然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看着拓跋洪熙毫发无损的样子,没来由的烦躁。 倏地,他的眼神恰好瞥到手上的薄刃,心里不由一动。 只要眼前的人不死就好了……至于受些伤,似乎也无所谓吧。 一晃神,刀尖便没入拓跋洪熙肩头,鲜血顺着刀上血槽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红了衣服。 “呜――”拓跋洪熙堂堂帝王,又怎会受过这种苦楚,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骆铭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视线胶着在那肩头上的伤口,一时间手足无措。 泄愤般狠狠扎了几刀,卓然的心情方才有些平息下来,看着满手的鲜血,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似乎不是自己会做的事情才对,但不知为什么,一遇上拓跋洪熙,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焦躁。 一甩手,鞭子上的力道一轻,堂堂西荻国主便被甩了出去,骆铭看着连爬起来都困难的拓跋洪熙,匆匆跑了过去。 “我不会杀你,但你也要记着,莫再惦记着犯我国土,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你得逞!”目光灼灼的盯着因内伤而咯血的敌人,卓然冷声道。 “撤!”眼看着己方士兵且战且退,已然是难以支撑,败局已定,事已至此,拓跋洪熙自然不敢太过恋战,只能借着骆铭的扶持缓缓站了起来,双眼几欲喷火的盯着眼前的卓然,而后恨恨离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凌扬一骑先行到了卓然身侧,看着渐渐败退的敌人,眉宇间萦绕多日的阴云已然消散。 这一仗,赢得漂亮,先前的所有担忧也瞬间烟消云散。 “接下来还需从长计议,西荻若能就此退兵自然是好的,若拓跋洪熙依然执迷不悟……”想及此,卓然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如果西荻真的不愿退缩,等着他们的就是长久的对峙了。 “其实以现在的形势,即使就此灭了西荻、称霸天下似乎也不是难事。”西荻这一战是倾国而出,若是将其全灭于此,那攻破西荻王城也指日可待了。 卓然却摇了摇手,也不多做解释,只微微一笑。 “走吧,今晚可以略作休整了!”西荻元气大伤,许久没有得到休息的士兵们也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 第一百零七章 以战逼和 夜幕降临,整个军营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沙地里燃起的篝火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 经过了长久的征战,士兵们好不容易得了闲暇略作休整,篝火宴是必不可少的,卓然坐在席上,看着军士们淳朴的笑脸被火光染红,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不由微微一笑。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个问题凌扬在白天已经问过卓然,当时却并没有得到回答,方才前方探子有消息传来,西荻已经开始收拾似乎准备拔营后撤,凌扬自然格外关心卓然的想法。 “等。”浅抿了口酒,卓然抬眼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莫非还有什么计划?”凌扬闻言兴致顿时就起来了,毕竟是个武将,一嗅到战争的气息全身的血液便开始沸腾。 “等他们开始撤退便挥军直上给西荻迎头痛击。”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卓然手中的酒盅稳稳地立在桌面上。 凌扬皱了皱眉,眼中有些不解,兵法有云:穷寇莫追,西荻若真有撤退的意思,再赶尽杀绝的话似乎有些不合适,莫非,卓然竟是存了一举让西荻灭国的心思…… “呵,你莫多想,之所以穷追不舍,不过是为了一个契约。”卓然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知道,轩辕痕若是无恙,想必也会同意自己的举措,西荻此次虽然大败,经过休整却未必不能卷土重来,毕竟,这是一个尚武的国家,多数的民众只需略加训练便足以成为优秀的士兵! 己方却没有这样的余地,所以,必须借此机会让西荻数年之内都再无翻身的可能。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掏空西荻的国库,才是根本之道。 想着想着,卓然微微眯起了眼,眼下显然就是难遇的良机,他自然不愿错失。 “我们要把西荻逼的没有喘息的余地,只有和谈一途,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此话出口,凌扬自然也明白了卓然的想法,虽然吞下西荻这么个大国是很诱人,但轩辕皇朝吞下了却未必能将其收归己用,西荻泱泱大国,降服起来所需的人力、金钱都不计其数,说不定吞并西荻反倒会削弱己方国力,倒不如趁着大战得胜多捞一些好处,顺便让西荻国库大大的亏损一把,免得拓跋洪熙闲来无事一天到晚打别人的主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果真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没有数十年休整,西荻休想再打犯我疆域的如意算盘了。”拓跋洪熙为保江山社稷,自然不可能吝惜小小钱财,借机再讨要一些别的好处也不是不可能,想着想着,凌扬脸上挂上了一抹奸诈的笑。 “不错,‘以战求和’,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嘴角微扬,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卓然眉宇间竟也渐渐带上了王者威仪,不同于轩辕痕的霸气天成,卓然的威压柔软却让人无从拒绝。 ※※※※※※※※※※※※※※※※※※※※※※※※※※※※※※※※※※※※※※※ 拓跋洪熙没有想到,军队仅仅撤了不到二十里敌人就追着包抄了过来,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敌军,他的脸色愈发的铁青。 骆铭不由皱了皱眉,他本以为退兵是最好的选择,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攻了上来,莫非西荻此会真的要灭国了么。 不可能!牙关紧咬,骆铭看着周围的敌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让他忍不住想要与对方一战,所谓穷寇莫追,便也是这个道理,人在逼到极致心生绝望之时,也是潜力被尽数挖掘的时候,渴望生的念头足以让普通人便成一员猛将! “冲出去!西荻的儿郎不能死在这里!!!”长戟一扬,西荻士兵眼中都露出前所未见的豪情,为了能再次见到家中父老,这一战,他们将不遗余力。 奇怪的是,敌人并未和他们对阵,几乎是在战争一触即发的瞬间,凌扬指挥着军队齐齐的让开了一条路。 他当然知道此时选择跟西荻硬碰硬是不明智的选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知西荻的这股豪情能维持多久! 嘴角噙着笑看着满腹狐疑匆匆退去的西荻大军,凌扬心里大笑不已。 拓跋洪熙,你可知道被猫盯住的耗子是什么样子的么,不错,卓然与众人商议定下的方案便是一路紧跟西荻却不做任何争斗,每每激起西荻战意便止步后退,等磨光了敌人所有的警惕和毅力,西荻便是任人宰割的肥牛! ※※※※※※※※※※※※※※※※※※※※※※※※※※※※※※※※※※※※※※※ 轩辕皇朝的军队几乎将拓跋洪熙逼疯,凌扬的气定神闲让拓跋洪熙愈发焦躁,连带着西荻士兵们也开始渐渐耐不住性子。 “该死!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懊恼的一把摔掉手上拿着的头盔,拓跋洪熙在临时搭建的军营中暴跳如雷。 “他们此举明显是在消磨我军的士气,但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骆铭凝神想了半天依然理不清头绪,经过这些天的试探,他也能看出来凌扬并没有让西荻全军覆没的意思,那么……他们的骚扰,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算了,朕不想再陪他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下一次再两军对阵,不管他们怎么做,朕偏要好好地打一场!”每次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却又莫名其妙的退兵走人,这种心情上的跌宕让做惯了主子的拓跋洪熙全身都不舒坦,只想将轩辕皇朝的数十万大军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这……”骆铭直觉上觉得不妥,但一直耗着确实也是个问题,想了想便也没在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拼死一战反倒有意料之外的结局也说不定……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做好准备和朕一起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是!”静候一旁的几员大将闻言立时便疾步走出帐外开始部署,将手下的兵力重新整合收编以便指挥。 没有人看到,营地外的高坡上,两双眼睛如捕食的野兽般紧紧盯着瞬间忙碌起来的西荻营地。 凌扬和青龙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了然之意,为了时时刻刻牵制敌人,打探军情自然是少不得的,此时眼中所见,显然西荻是准备开战了。 “没想到卓公子与拓跋洪熙接触不多,竟如此了解他。” “不错,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拓跋洪熙耐不住了。” “裴老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凌扬转身看向一旁的青龙,战场上的情报网一直是青龙所辖之事,凌扬和他也是多年的交情了。 “暂时还没有,另外还得多加派几个人看着西荻营地,若是西荻国都有报信之人到达一定不能让他见到拓跋洪熙。” “凌将军尽管放心。”青龙一颔首,便自行去了,凌扬也从隐蔽的方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那片高地。 半日后,凌扬收到了裴钜传来的信鸽,了然一笑,将那写着捷报的布条在火上烧了个干净。 两日后,拓跋洪熙突然发难将凌扬军队所处营地重重包围,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敌人,拓跋洪熙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儿郎们,给朕屠尽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让他们知道我们西荻的厉害!”能够一展身手,将这些天来受的憋屈尽数发泄,西荻的士兵一瞬间眼中都放出了光。 “杀!杀!杀!” 杀声震天,兵戎相见,满场铿锵之音。 凌扬皱了皱眉,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副官行了个礼便自行退了下去。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拓跋洪熙,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该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么办!” 骆铭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身旁的军人们脸上的神采,略微放下了心,但他心上总有些不安,为什么……敌人竟像是全无防备他们的到来…… 这,并不是对方的风格,轩辕皇朝治军之严,他这些日子深有体会,若真的这么容易让他们一击成功,那才是不可思议。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凝神盯着交战的两军看了许久,就连拓跋洪熙都察觉到了骆铭的失神。 “怎么了?” “没什么,总觉得不太对……”话音未落,骆铭突然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有诈!他们在这里的兵太少了――”不错,若是对手的军队全数出动,断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围困住,这显然有问题! “报――”骆铭话还没说完,一旁焦急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陛下,国都陷落,整座城池被敌人重重包围,请陛下还朝!”来人一脸的风尘仆仆,显然是来的很急。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拓跋洪熙听闻此言脸色剧变,一双眼睛不由向西北方向看去,那里,是西荻的根本之地,现在却落入敌手! “十天前。” “该死!怎么现在才报!” “臣等无能,两日前遇上马匪,我们一行八人皆沦为俘虏,臣拼死才得以逃脱,别的兄弟都不知景况如何……”想起生死未卜的伙伴,半跪着的人话语间有些落寞。 “我们中计了。”骆铭终于大致了解了对手的想法,边境苦寒之地,除了驻扎的军队就是零散的牧民,哪里会有什么马匪,分明就是敌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国都被围困的消息在最要命的时候传到他们耳中,一边是接连不断的骚扰,另一边却悄悄地潜入西荻腹地,毫无声息的将他们陷入危局。 如此算计精明的连环计! 不过……对方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骆铭微微皱眉,如此大费周章,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若说是想借机吞并西荻,那根本就没有必要留报信之人的活口,若不是为了征伐天下,那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骆铭,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们留在我们周围的兵力如此之少,不如就拼上一拼,若是我西荻十万大军抵不过这区区几万人,那也着实说不过去,况且,将军队分作两半,京城那边也未必就有多少人,扭转局势说不准就在这一战了。”拓跋洪熙虽然残暴,关键时刻思路转的却相当快。 按他所想,对方将兵力分作两半,一半沿途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另一半则是开往国都,那么这两支军队的兵力相对来说就小了很多,两方再一次对上,胜负可就不一定了。 “……”骆铭一时没有答话,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妥,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那对方先前那些布置又有何用意呢…… 这么想来,或许还有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一连串的变故…… “糟了,陛下莫要恋战,全军立刻撤退回京!”终于知道了对方的打算,骆铭不由大吼出声,却为时已晚,不远处瞬时传来隆隆马蹄声,而后天地交界处便清晰的看到了漫天烟尘。 少顷,西荻大军便被卓然带领的大军团团围困在中间,而另一边的凌扬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拓跋洪熙――如今只怕你哪儿也去不了了――――” 扬鞭打马,凌扬很快便趁着西荻军队骚乱的片刻领着用来诱敌的小股部队和卓然会和,相对于乱作一团的西荻士兵,轩辕皇朝的将士们岿然不动的与之对峙。 “裴将军只带走了一小部分的兵力,至于其他人马便都在你眼前了,若不是你西荻国主野心甚剧,为扩展疆域竟将所有能调用的军队都带了出来,你西荻也不至于落至此番境地。” 贯以内劲的声音随风送出,如同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闻得此言,西荻军中骚乱愈盛,毕竟眼前便是亡国的威胁,谁又能淡然处之,再加上拓跋洪熙行事往往悖逆人心,故而此时此刻那些士兵就连国主发号施令的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惊诧和怒气让拓跋洪熙恨不得将卓然那张带着浅笑的脸撕成碎片,却还是只能勉强妥协于眼下的局面。 “说多不多,在下唯有一些小小要求,若是拓跋国主愿意答应,在下便立刻撤军,若是不能,那便休怪我顾及顾及往日‘情谊’了。” 国都被人控制在掌心,自己连同所有的将士又被重重包围,拓跋洪熙自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牙切齿的点下了头,尽管他盯着卓然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第一百零八章 合约缔结 临时搭建的军帐中,拓跋洪熙扫了一眼对方草拟完递过的条约书,立刻便大怒不已。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揉作一团,拓跋洪熙狠狠瞪着卓然,目眦欲裂。 “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我西荻虽算得上国富民强,但这一干条约也实非我等可以承受的,汝等这般没有诚意,我西拓跋洪熙倒也不怕一战。”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卓然列出的赔款数字确实极为可观,但也不至于抽干整个拓跋皇室,然而限制军队数目的要求却着实过分了些,这当然也是激怒拓跋洪熙的主要原因。 身为皇帝,若是让别人限制了兵权,无异于将紧握在手的皇权交出去了一半,拓跋洪熙为了皇位已经双手染尽亲族之血,又怎么可能任由卓然挑战他的权威。 “这赔款、岁贡、参政几条下来,卓公子莫非是想做西荻的幕后天子?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在战场上一决胜负,胜者为王倒也大快人心。”骆铭见天子已然乱了分寸,便拿过被拓跋洪熙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匆匆一扫,表情亦是一僵。 卓然微微一笑,眼中似有精光闪过,却转瞬又无迹可寻。 “哪里哪里,世子说笑了,我等若真是想要这西荻皇位,又有什么商谈的必要呢,直接让裴老将军攻城便可名正言顺的走进你西荻宫门,何必再多浪费时间!?”轻描淡写的口气,越发显得人心深不可测,顿时,骆铭便无话可说。 “既然是商谈,那么,这些条约自然也有修改的余地。”卓然表现的相当大方,丢下一句话便浅笑着看向西荻一众君臣。 骆铭的表情有些僵硬,对方的话说到这份上,看似客气,实际上却是把一块烫手山芋丢到了自己这边,如何提出一个合适的、让己方不再这么被动的合约,此时显得尤为迫切,当然,对方始终处于主动的位置,站的高度不一样,需要考量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样。 “陛下,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骆铭与拓跋洪熙虽然私交不错,倒也不敢真的有所僭越,这些事情,当然还是要以国君的看法为主。 “……”拓跋洪熙却不说话,显然是余怒未去。 “陛下此时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一切还当以国家为重。”见拓跋洪熙爱理不理,骆铭不由苦笑,遇上这么个情绪化的主子,自然是多了许多麻烦。 所幸拓跋洪熙气虽气,却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还是渐渐缓和了下来。 略作商讨之后,骆铭和拓跋洪熙的情绪都平静了不少,说是商量,其实也不过就是将那条约里的数字改了几个,大体的方向却没有做什么改变,毕竟拓跋洪熙也不敢真的再次激起卓然的火性。通过之前的了解,他们自然知道卓然是个江湖人,尽管现在强自压抑,很有些将军宰相的派头,可江湖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冲动,拓跋洪熙并不敢挑战卓然的底线,若真是越线太多,只怕眼前的男人会不顾什么国家大局重新扬起战意。 再一战的损失,已经不是眼前剩余的军队可以承担的了。 所谓议和,和买卖也无甚差别,皆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断地“交锋”和“后退”,最终达成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骆铭本是个中高手,却无奈手中握有的筹码太轻,他所持的不过是卓然对于苍生的怜惜以及不愿再起战事的心情,却又不敢赌上过多“资财”,因为一旦输了,西荻势必万劫不复。 “不知拓跋国主想的如何?”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迟疑之色,卓然不由发问,似乎也正是他的一句话最后让拓跋洪熙做了决定。 “银两我们可以照单尽数奉上,甚至可以比你们原先定下的更多一些,但岁贡一项,朕以为还是折成现银更好一些,另外对于我西荻军队的限制也希望诸位可以再作考虑,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你们不觉得一下子折的太多了么!”一旁的凌扬闻言忍不住插嘴反驳,却被卓然伸手拦下。 略作沉吟,卓然道:“拓跋国主所言也不是不可以,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卓某也不是一条路走到死的人,不过就是不知拓跋国主是想在何处偿回这两条呢?” “不如在赔偿款上再加一点如何?”拓跋洪熙手一挥写了一个数字,凌扬见了不由嗤之以鼻。 “原来这便是西荻国主的诚意!?”凌扬忍不住讪笑道。 “我也没想到堂堂大国竟这么小家子气。”指节轻击桌面,卓然两眼紧紧盯着拓跋洪熙,让对方不由一阵心虚。 “这确实已经是相当大的数目了,国库一下子支出这么多银两,若是出了什么天灾人祸,百姓又该怎么办……”骆铭当然知道卓然的死穴在哪儿,此时面露为难的说出这一番话,眼睛却是一刻不离卓然的表情,显然是时刻关注着对方的想法。 却没想到卓然闻言只是一笑,“贵国百姓似乎还轮不到我等来关心,不过若是陛下与世子真的无法可想,我倒可以给你们指条路子。” “岁贡我们可以不要,甚至再退一步,你们也可以自行扩充军队,但赔款必须往上加,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四年,直到所有的款项都付清为止。”说罢比了个数字,又道,“至于数目,我想这个并不过分。” “另外,我们需要你拓跋洪熙有生之年不再打我朝的主意。”收起原先的随意,凌扬正色补充道,这话一出,拓跋洪熙脸色又是一僵,对方二人的连番出击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也不知该怎么才好,只能用问询的眼神看着骆铭,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骆铭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卓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清醒,他知道该怎么守住自己的弱点又给敌人致命一击,如此一来,他们也再提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尽管他们都知道签下这一纸条约西荻便将一直处于被打压的状态,可摆在面前的路却只有一条。 无奈之下,骆铭也只能看向拓跋洪熙,点了点头。 卓然见状不由微微一笑,他原本要的便不是西荻的臣服与掌控,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纸空谈,以拓跋洪熙的为人,随时毁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此卓然一开始便直接绕过了那些虚的东西,而把最终目标看向了西荻的国库。 拓跋洪熙阴鸷却自傲,身为王者的尊严对他而讲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卓然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拟定了最初的合约,而后理所当然的――拓跋洪熙极力反对。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的多了,看似无意却不容拒绝的提出一笔天文数字的赔款,目的就是年复一年的牵制住西荻的国力,让其无力再觊觎他国的疆域。 拓跋洪熙当然会选择赔款,因为他放不下对权力的眷恋。至于时候这位风评算不得好的西荻君主会不会反悔,卓然倒也不担心,他并不认为国库空虚的西荻有毁约的实力。 事情便在一步一步的谋划下,如同预计的一般顺利进行。 双方一旦达成了共识,缔结契约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而不过一小会儿工夫,摆上台面的合约书便已经拟定好只等双方签字盖印。 “没想到,此次出征,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临了,跋扈半生的拓跋洪熙难免有些感慨,却终究只能满脸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合约万般无奈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并交由骆铭印上了西荻国玺。 厚重的玉玺离开柔软的布帛,朱红色的图纹在洁白的绢面上格外的醒目,卓然见状终于放松了紧绷已久的神经。 他向来厌烦权利之争,此番却是避无可避,卓然心里自然是矛盾又有些不安,情绪有些紧张也是必然的,就连方才看似镇定的与拓跋洪熙等人对峙,他掌心都是捏了一把冷汗,也只有到了此时此刻,他才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勾起一抹浅笑,卓然自凌扬手中接过大印,稍一用力便在议和书上留下了相似的一枚红色印记。 议和书由两国分别收藏,拓跋洪熙看了看手上墨迹未干的薄绢,不由冷笑:“诸位目的达成,不知是否可以退兵让我等归国!?另外,裴老将军围在我西荻都城外的大军也该是时候撤离了吧。” “哈哈哈,拓跋国主言重了,合约书一旦缔结,我与卓公子自然会让诸位平安离去,至于裴老将军,只怕还要在贵国叨扰一阵子。”凌扬轻抚着指节,客气却不容反驳的堵回了拓跋洪熙暗藏怒意的言辞。 “你!”显然,凌扬轻佻的态度又一次激怒了拓跋洪熙。 “拓跋国主这些天来的诚意并不足以让我等安心归国等待贵国的好消息,我相信您应该能够理解我等的用心才对。”裴矩的大军自然是保证西荻赔款的最大筹码,卓然等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撤军,以拓跋洪熙的秉性,若是无人虎视在旁,只怕他转眼便会打起别的念头。 “……”对方把自己看了个透,拓跋洪熙自然无言以对,只能拂袖离席而去,及至帐门口,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骆铭,我们走!”心有不甘、命门却捏在别人手里,此时的拓跋洪熙,只怕比谁都要气闷。 骆铭扫了一眼在场诸人,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便匆匆跟了上去,气急的拓跋洪熙做事向来不顾后果,骆铭担心他又犯下什么难以挽回的错处,只能一步不离的跟在天子身旁以求能尽力缓和他的怒意。 西荻的官员瞬间走了个干净,大帐中已然只剩卓然等人,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大家都舒了口气。 “拖了这么长时间,今日总算有了个结果,实在是大快人心!” “不错,数月征战,纵是疲惫终于还是有了收获,此番得胜,人生当浮一大白!”凌扬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松快,虽然他向来豁达,但自开战以来却没有一天是轻松度过的,先下总算是了了桩大事,“接下来可还有什么打算?” “你点出一部分人支援裴老将军,剩余的便由你指挥还朝吧。”京城只有为数不多的御林军戍守,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况且大漠的第一场雪估计着便在不久之后,届时塞上的冬季便会到来,不及时整军他们便有可能因大雪封山而无法顺利返还。 “那你呢?”卓然话中似乎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去的意思。 “我?”卓然闻言稍稍一愣,随后嘴角微扬,“――自然是去朔水镇!” 第一百零九章 云消雨霁 平时鲜少有人经过的静谧山间小道上,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扬鞭打马而行,数匹骏马流星般匆匆掠过,四蹄惊风,连路边的灌木丛都微微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但很快四周便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非卿,你慢点儿――”与封凌越并排而行的裴笛遥遥呼唤着将他们远远甩下的卓然,语气里不由带了点急切,想追上去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半嗔半怨的看着一旁的爱人。 封凌越见状不由摇头叹了口气,眼中带了点心疼和愧疚,裴笛原本是长于骑射,却因为多年前的被俘留下了宿疾,罪魁祸首便是自己,每次想到裴笛这一生再也无法在武艺上有何精进,封凌越就难免自责万分。 “你别勉强自己,若实在着急不如与我共骑如何。”语气极为暧昧,裴笛闻言瞬间便涨红了脸,显然是想起了一些让他血液沸腾的事情,恼羞成怒不由一把拍开封凌越伸过来的手,不再理会一旁窃笑的男人。 相处了近十年,封凌越自然知道该怎么安抚失落的恋人,不过一两句话,裴笛心里的不安和失落便荡然无存,封凌越便一直是这样,用独属于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心爱的人,也正因为他的保护,世间的污浊没有侵蚀裴笛一丁点儿。一个年届而立却依然保留着赤子之心的男人,这便是封凌越用尽心思造就、不容他人觊觎的另一半。 “喂,阿越――”冷不丁的被惊醒,封凌越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神游天外,而原本只是在不远处的卓然,早已没了影子。 “都怪你,追不上了!”裴笛有些懊恼。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走我们的便好,何必去打搅别人呢。”扬眉一笑,封凌越抓住裴笛的手用力一拽。 “哇啊――!!!!”突然间的腾空而起让裴笛惊呼出声,语音未落便已稳稳落在封凌越身前,揽住怀里惊魂未定的男人,封凌越扬鞭打马。 “我们便四处转转好了,难得有闲暇,管别人作甚!”骏马飞驰,封凌越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裴笛也不由得开怀起来。 “说的也是――” 纵马前行,风声猎猎,两人的长发随风飘飞,纠结缠绕,再难辨认你我。 朔水镇 边疆的市集,向来热闹,不同发色、肤色的人络绎不绝,彼此交换着货物以换取维生所需的钱粮,小小的镇子,嘈杂却透露着温馨。 小巷深处,一处僻静的宅院里,苏醒未有几日的轩辕痕披衣半卧在窗前软榻上,看着掌心小巧的平安扣,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将那一抹绿色紧握在掌心,抬眼看向窗外。 平安扣是醒来时便挂在脖颈里的,熟悉的样式突然间便让他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青翠的玉色,温润又透露着一些希望,圆满的形状,莫非是那人对自己的祝福……轩辕痕期待卓然的感情却又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谅解自己。 毕竟……他们曾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忍不住垂首叹息,再抬头轩辕痕却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非卿……”揉了揉眼确定眼前所见不是幻觉,轩辕痕便按捺不住的想要下床却又牵动了伤口,心口猛地一痉挛让他眼前一黑,下一秒却被人稳稳扶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卓然匆匆赶来,整个人看上去难免有些狼狈,他原本想梳洗过再来相见,却忍不住先看上一眼确认轩辕痕是否安好,没想到两人视线竟对了个正着,见到轩辕痕挣扎着下榻卓然只得急忙抢上前来。 “……”轩辕痕也不说话,只紧紧攥住卓然的衣袖,似乎生怕他突然消失一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欣喜。 见他这样,卓然不由失笑,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想念这个早熟的过分却又在某些方面很孩子气的男人。 扶着轩辕痕到床上躺下,一时间竟也不愿离开,默默守在床边直到天子因为伤后体虚昏昏沉沉的睡去,卓然才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被捏的皱成一团的衣角,去到为自己准备的房里洗去满身风尘。 一片黑暗中,轩辕痕挣扎着前行,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跟他说――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就能看到光明。 黑暗总是让人心生恐惧,轩辕痕也不例外,他听从脑中传来的声音,不止步的向前奔跑,直到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光线逐渐变强,原本仅有的一丝光线也逐渐变大成了一个明显的出口。 欣喜之下,轩辕痕再一次加快了步伐,一跃而出,强烈的光芒瞬间将他笼罩,眼前只余一片刺目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的骨骼都传来酸痛的感觉,难耐的动了动僵硬的关节,轩辕痕意识迷茫间也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而后便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温暖触上了额角、流连过脸颊。 记忆突然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轩辕痕倏地睁开了眼睛,而后便果真看到了那个连梦中都心心念念的人。 “非卿,真的是你……”原来,昨天的记忆竟不是梦,卓然居然真的来到了自己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也许是因为有了卓然的陪伴,轩辕痕的心情相当好,连带着身上的伤也好的很快,未过多久便能下床自由走动。 “陛下果真还是年轻,伤口愈合的很好,只要再忍耐几日不要妄动武力便可安好如初了。”收起了切脉用的小枕,凌落笑道。 “也多亏你医术高超,不然朕此时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累得你新婚燕尔便与紫音分离,你可别恼朕。”许是心情放松的缘故,轩辕痕话语间也多了几分调笑之意,凌落一听这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原本也算是口舌伶俐的人,奈何对方是九五之尊,他又怎么敢真的口无遮拦,这口头上的暗亏是吃定了,收拾了东西,凌落也不愿打搅两人的共处,笑了笑便便自行离开了,这两日他愈发感觉到卓然与轩辕痕之间不容他人介入的气氛,想到这儿,凌落不由叹了口气,来了许久,他也确实十分挂念家中的紫音。 “你啊,说话也不知道分场合。”卓然显然是感觉到了凌落临出门那一瞬的失落,不由开口道,“凌落原本就舍不得紫音,你这话一出口,他不知又要落寞多久。” “不会了,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有御医在也就足够了,今日我便会让他回京城。” “这么突然!?”轩辕痕这么一说,卓然反倒有些意外,“你的伤还没好透,他不会答应离开的。”凌落的神医之名不是白当的,成婚之后更是渐渐有了大家风范,又怎么会放下尚未痊愈的病人不管呢。 轩辕痕一看便知道卓然在想些什么,他不由促狭地笑了笑:“只怕他很快就要待不住了。” 话音未落,卧房的门便被“彭――”的一声被人撞开。 “――太好了!我要当爹了!”凌落整个人都笼罩在狂喜的情绪中,进门差点便被摆在一旁的椅子绊倒,堪堪稳住身形,凌落手中紧紧攥着看似书信的纸笺,忍不住的傻笑。 卓然一目了然的惊讶渐渐变作了然,最后不由有些责怪的看了轩辕痕一眼,明明早就知道了,还藏着掖着,年龄见长,反倒愈发喜欢作弄人了! 没有看漏卓然眼中的不满,轩辕痕讨饶的笑了笑,随即转头看着凌落道:“你也出来好些日子了,既然紫音有孕,你便早些回去看看。” “这……”凌落还有些犹豫,但飘忽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心思,他的心只怕早已经飞回了京城。 “你回去吧,朕现在很好,你也是时候回去陪着紫音了,她可是朕唯一的妹妹。”挥了挥手,轩辕痕显然是不打算再让凌落推辞。 “凌落谢陛下好意!”不再犹豫,凌落俯身一拜,便耐不住欣喜满脸雀跃地回屋收拾行装去了。 “这么久没见紫音,给她带点什么呢……”已经沉浸在欢喜中的凌落不由自主的盘算起来,像傻子一样的自言自语就连卓然看了也忍不住莞尔。 “没想到这么快凌落就要当爹了。”与结识之初相比,凌落已经成熟了太多。 轩辕痕也一样,卓然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改变,从一个冰冷的帝王、一个孤单的孩子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依然霸气天成,却有了温度、也带了感情。回忆跳脱出大脑的束缚,如潮水般涌上眼前――卓然越发觉得他过往的人生都不及这段日子精彩,宫廷、江湖、战场――过往的一幕幕都清晰的仿佛还在眼前,似乎只要伸手就能触碰。 “你在想什么?”卓然的心不在焉让轩辕痕忍不住伸手环住身旁的人,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伤病中的人总是格外的恐惧和脆弱,他甚至不敢想象卓然离开之后自己的样子。 “没什么。”感受到了轩辕痕的不安,卓然转身似乎是打算安慰安慰他却整个人突然一僵。 轩辕痕……也是快当爹的人了啊,那两个有身孕的妃子就像一颗巨石倏地砸在卓然心头,让他全身一震。即使没有玉妃和静妃,也会有别的女子生下属于轩辕痕的子嗣……这是天子的责任,而他卓然,难道要置身宫廷,与那些女子争风吃醋,甚至一辈子都禁锢在那高墙之中么。 但是想想就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可怕,也没有办法接受那样的自己。卓然的心又有些动摇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轩辕痕的感情,但他们……真的可以守在彼此身边么…… 不动声色的藏住眼中的忧虑,卓然面对轩辕痕时已经是一脸笑意。 “要不要出去走走?” “甚好,我也正有此意!德煜先前曾与我提过此处相去不远有个山谷,不如我们就趁着今日去瞧瞧如何?”卓然一瞬间的失常并没有逃过轩辕痕的眼睛,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卓然到底在想些什么、逃避些什么,他并不是全然了解,也正因为这样,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挖掘对方尘封多年、已经不习惯接受感情的内心。 纵马出行,视线尽头已经是霞光满天,橙红色的夕阳在天地交界处挣扎着、徘徊着,最终还是消失在了眼前,天色渐渐昏暗,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卓然与轩辕痕的兴致勃勃。 “听说那山谷景色秀美,每日清晨更是有雾气升腾弥漫,身处其中恍若仙境一般,叫人流连忘返。”不急不慢的驭马前行,轩辕痕将自己所知的尽数道出,卓然听着也不由心向往之。 “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是个奇妙的地方,若是此次错过,必成人生一大憾事啊!” 交谈声伴着错落的马蹄声,在暮色下显得尤为温馨。 “轩辕,你伤势既已好的七不离八,想必无碍这马上功夫吧。”卓然显然是意有所指的一挑眉,未及轩辕痕反应他□乌雎便倏地蹿出老远。 “既然出来了,便让我们比试一番如何,谁若落后,便当受罚――”卓然的声音远远传来,显然已经将轩辕痕甩下了一大截,天子却只是一笑,眼中精光乍现,眉宇间顿时凌厉起来。 “雪龙,你若是输了这一场,可再担不起这马王之名喽!”轻拍了拍坐骑雪龙的颅顶,轩辕痕一紧缰绳,“走!” 一抹白影如闪电般激窜而出,轩辕痕明显的感觉到了耳际猎猎的风声,骏马疾行带起的风刮得他两颊生疼,但也正是这种来自天地间的力量才真正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动。 ――能够活在这世上,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自中箭卧床至今,当朝天子终于重新感觉到了血脉在体内流动的活力,似乎整个人都历劫重生一般,带着新生的雀跃与欢喜,轩辕痕整个人顿时焕发出了神采。 “哈哈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哈――雪龙――再快一点――让朕看看草原之王的极限!”通人性的马儿听到主人爽朗的笑声,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力量,曲线流畅的马鬃被风捋的笔直,根根直竖如银针丛立,这样的速度显然是快到了极点,如风驰电掣,火焰流星。 “非卿,这一场,只怕我要略胜你一筹了!”轩辕痕很快便看到了卓然的背影,两人间的距离一点点的缩短,直到再次比肩。 “哈哈哈哈哈,这般御风而行,当真是快哉快哉,输赢反倒是其次了。”轩辕痕不由朗笑道。 “说的是,若能得一知己,快意江湖,卓然这一生便知足了……”话音戛然而止,卓然突然发现自己这番话此时说来甚是不妥,即使自己放下一切纵情江湖,轩辕痕又如何能够抛下他的万千子民,自此远离朝堂呢……不说这九五至尊的权力,单说这放不下的责任,卓然就没有办法去要求什么。 突然间的缄默让轩辕痕茅塞顿开,卓然偶尔的不快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果然还是更为向往更为广阔的自由,即使自己给他再多特权,久居深宫、锦衣玉食毕竟比不上这万里河山的诱惑啊! 自由――一直以来都是卓然最放不下的东西。 眼神黯了黯,轩辕痕拳心一握,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两人间一时无话,只能听到一片马蹄声,就如同两人此时的心情,凌乱而无序。 第一百一十章 彩彻区明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突然指着前方道:“看,前面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进山的路被大片的绿层层遮掩,只剩下一条小径,往里看去,整个视野都被翠绿占据,小径深处则是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雾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靠近才发现路口竖了一块碑,“雾隐谷”三个大字盘踞在碑石上,引得二人愈发兴趣浓厚。 “此处藤蔓枝干交错,不便骑马,看来再往前就只能步行了。” “说的是,不知这附近可有茶棚驿站,也好让我二人寄放马匹。”目光四处逡巡,突然被一处木牌吸引。 “原来不远处便有人代为照看马匹,倒也想的周到。”想来是附近的人家想来赚钱的法子,也着实帮了许多人的忙。 等到将一切处理妥当,天已入夜,二人信步走到山林深处,席地而坐。 此时正皓月当空、一片宁静祥和,原本弥漫此间的雾气随着暮色消散,周围一片澄澈,间或的几声鸟语虫鸣,更是让人整刻心都平静下来。 “真是舒服。”仰躺在草坡上,轩辕痕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是啊……”长时间的纠缠于朝政、战争乃至天下苍生,卓然似乎都已经忘了曾经身在其中的无拘无束的生活,即使是过去自由的十年,在沉重的精神束缚下,他也没有好好留意过周围的风景。 如今一切事了,他也渐渐从自己施与的枷锁中脱出,再看这一如往常的夜幕,都觉得似乎多了一层流动的生命力,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落满枯叶的草地上是轻轻摇曳的斑驳树影,一切都是这么富有吸引力。 “总觉得现在看这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树影婆娑、层云戏月,天地万物仿佛都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又或是,他们已经融入了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夜渐深,愈见浓厚的云层无形间便将那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如此一来,周围的星子也倏地璀璨起来。 月明星稀,明月当空之时,是很难见到这漫天星子的。 如琉璃泼洒于深蓝的湖水之中,折射出各色光芒,最多的当然便是接近于透明的白色。 “真美……”如同被迷惑住一般,卓然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美妙的星空。 “不知道,死去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君,默默地看着地面上的人。”良久,轩辕痕突然感叹。 “怎么,这天上也有你挂念的人?”十分讶异身旁的人竟和自己想着同样的事情,卓然不由发问,话一出口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轩辕痕……自然也是有挂念的人的。 “我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以前一直觉得她根本没有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自从记事起,我每天面对的便是繁重的课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一个不受皇帝关注的儿子,即使满腹经纶、熟知帝王之道又能如何呢……”轩辕痕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似乎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一个严苛的母亲,相信任何一个孩子都难以忍受,我甚至没有任何玩乐的记忆,因为这样的不平,我对她的恨甚至持续到了登基之后。” “你现在还恨她么?”独孤祁虽然早已跟他讲过轩辕痕幼时的生活,可此时听他亲口说出,卓然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可以感觉到轩辕痕早已不怨自己的母亲,这般发问也不过是想让他说出内心深处藏着的苦闷。 “其实我早已知道她对我的好,如果不是这样,我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一个毫无谋略的皇子,即使丝毫不受宠,在错综复杂的后宫中,有时也难免一死。“我的母亲用最残忍却最有效的方法保护了她的儿子……” 夜说长不长,等轩辕痕终于将心底的话一点一点说完,天空已露出了一丝鱼肚白,满天的星子早已隐去,只留下少数昭示着天明。 雾气也随着天色的转亮渐渐弥漫,这是周围的一切都神秘的让人瞠目,从未见过的一种美――似乎什么都看不清,又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你脑中…… “真美……此情此景,差点就错过了。”卓然痴迷的看着那包裹在雾气中的一木一石以及远处依稀可辨的山山水水,由衷的感慨万分。 雾气逐渐浓厚,未过多久,两人便有一种身处云层的感觉,飘然若仙却又多了一分真实感。 “原以为不过是个雾景,大概也没什么好看的,没想到这山谷竟如此神妙。”不像平时所见的稀薄雾气――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雾几乎侵占了他们全部的视野,视线所及甚至只有挨得极近的彼此。 卓然忽然感觉到了轩辕痕变得灼热的呼吸,诧异的抬头,却一下子陷入了一片如水的深沉。 轩辕痕有些不好意思,突如其来的情热让他难免的尴尬起来,不由暗骂起了自己毫无定力的身体,但心爱之人就在身侧,原本是清晨正常的现象,此时却成了对轩辕痕最大的折磨。 “你……”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当然不愿意被嘲笑,轩辕痕说的急切却难掩他古怪的神色,满脸的难耐之色让卓然有些动容,同样是男人,他当然能够体会轩辕痕此时的感受。 “……你啊……”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轩辕痕的眼眸带上了一丝怜惜。 “不要这么看着我!”轩辕痕突然有些烦躁,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是“可怜”的意思,那还不如被男人狠狠嘲笑一番的好。 猛地抱住卓然,以双唇封缄对方话语,卓然再一次感觉到了压抑在轩辕痕心底的浓烈的情感……本是最躁动的年纪,这段时间却总是强自压制,卓然已经充分了解了轩辕痕对自己的尊重和认真的感情。 最初的挣动无果之后,卓然像是放弃般的微微拥住了年轻的帝王,动作虽小却准确的传达到了天子心中,难掩的狂喜之色顿时浮上了脸颊,这也许――是卓然第一次这么明显的回应自己! “可以吗?”脸颊相触,轩辕痕的话音有些发颤。 卓然没有说话,只稍稍点了点头便让眼前的男人欣喜若狂。 衣物一件接一件的离开彼此的躯体,纷纷飘落在地,直到两人裸裎相对。 浓雾中一切都看不真切,唯一能清晰感知的便是彼此的体温。疯狂的需索着对方的身体,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真实感,就如同新生一般,整颗心顿时便开阔起来。 满山谷的雾气似乎也能感觉到卓然天生的羞涩,愈发浓厚的包裹了交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尽管这样,偶尔漏出的声响也能让人浮想联翩,所幸此处鲜有人来,倒也少了许多顾忌。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初歇,一时间,四周安静的过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许是太久没有经历这样的情爱,卓然有些疲惫,但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静静看着身旁的人,身处迷雾之中,眼前只有彼此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若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生活。 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俗务的烦扰,没有朝政、没有江湖……只谈风月,如果真的能这样,该有多好! 可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梦终究要醒,而轩辕痕,不可能放弃天下苍生只为一个卓然,自己――也不会容许他这样的自私和任性。 这样的两人,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卓然内心的痛苦不经意间便从揪紧的眉眼中流露出来…… 等到他终究耐不住疲惫沉沉睡去,轩辕痕倏地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之色,他能感觉到卓然的痛苦,那眼眸中未说出的挣扎如此鲜明的浮现在轩辕痕眼前―― “非卿……既然你要自由,那我便如你所愿……”压下心中的不甘与酸涩,轩辕痕默默许下了承诺。 谷中的雾气随着日头的高起略微散去,依稀可辨的山峦重新出现在眼前,不同于先前的惊艳,此时的轩辕痕只觉出内心无边无际的空旷和失落。 许是感觉到了阳光的刺目,卓然不安的翻了个身,下一瞬间眼睛已然睁开。 “这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轩辕痕突然希望时间就这么停住,二人便就此在这山谷中彼此相依,即使是单单看着卓然的睡颜,也是种不可言喻的幸福。 “不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也不知别院的侍卫会不会乱作一团,想到此,卓然不由一笑,两个人老大不小的年纪,任性起来却还是会给人添不少麻烦。 “是啊……该走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轩辕痕自地上起身,一扫先前的压抑和阴郁,整个人似乎瞬间开朗起来。 “走吧!” 纵马而回,果不其然遥遥便看到德煜徘徊在别院门口,满眼的担忧与焦急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两人时瞬间消弭,似是终于舒了口气。 “主子您出门也不与属下交代一声,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叫属下如何应对!”虽明白轩辕痕有卓然在身侧自然是出不了什么大事,但身为护佑天子安危的第一人,德煜必然免不了担忧。 “也没什么,不过与非卿出去走走,这小小别院真要把朕憋坏了,你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主子打算何时回京?塞外苦寒,此时又是雪季将近,随时可能封山,自然不是久留之地,既然主子伤已大好,还是早些安排下来免得出什么变故。” “……”轩辕痕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理智告诉他尽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离开却意味着和卓然的分别,这叫他又该如何取舍! “主子……”德煜察觉到了轩辕痕的异状,不由试探的开口。 “罢了罢了,传令下去,明日便启程回京!”该来的总要来,一味的回避,到最后也不过是怅惘一场,还不如早些面对现实。 “属下知道了。” 马车的轮轴碾过青石铺就的小道,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如同在诉说着别情,自有一股缱绻之意。 “这……似乎不是回京的路。”眼前的路有几分熟悉,反倒让卓然有些迷惘,印象中通往京城的道路好像并不是这一条。 “我答应过你,等到得胜归来,便让你自行离开,我思虑再三,便想先去临风县。” “你――”卓然有些发愣,一时无话,这两天轩辕痕的反常让他已有所觉,临行之前他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去,天高地远,两人或许再无相见之期……不曾想,轩辕痕挑的,竟是这样一个地方。 临风县,他当初离开皇宫后藏身的地方,是他再历江湖的开始,也是……轩辕痕找到他、让两人陷入死局的开始。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觉得,如果当时多思虑思虑再作行动,我们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临风县一事……我很介意当初的冲动。” 说话间,卓然自车窗外已然看到了熟悉的大街,往事历历在目,眼前却不知该如何计较。 “你……” “你……”在酒肆床边落座,二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轩辕痕略作沉默,倏地抬头道,“不管如何,我不会就此放弃,此时离开,并不意味着结束,我……想有个新的开始……”言语越发的铿锵有力,轩辕痕的眸光也随之坚定。 “他日若寻得合适的人执掌江山,我必来寻你,你……可愿等我?”说到最后,却是无比的忐忑,两人虽已是尽释前嫌又彼此相恋,卓然却未必会为了一句诺言一直等下去。 目光复杂的盯着轩辕痕看了许久,卓然终于稍稍颔首,动作幅度虽小对于轩辕痕却无异于天大的惊喜。 “如此甚好!在此之前――还望非卿代替我去看看这万里江山!” “好!”“叮”的一声脆响,酒盏相击,一口饮尽杯中酒液,二人相视许久,倏地朗声大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马蹄声复又响起,轩辕痕却不再多回顾一眼,越是留恋越是难舍,生怕自己后悔一般决然打马而去,终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雪止天晴 南疆 青石板铺就的街巷上,随处可见沿街叫卖的商贩,各色风格迥异的衣裙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不远处,似乎就在大街的尽头,是一望无垠的连绵雪山。 卓然算了算日子,自己似乎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算短的时间,离开了临风县,漫无目的的走过了许多地方,就如同他过去十年所做的那样,四处游历,而后在南疆略作停留。 南疆地处偏僻,历来是鱼龙混杂、多族聚居,然而,也正是由于这样一种杂乱方才造就了这里独特的魅力。 回到暂居的小屋,卓然长长的舒了口气,在山中晃悠了几日,蓦地回到山脚下的村寨,充斥于耳内的喧嚣人声还真是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但在僻静的深山老林之时,却又无比怀念。 生活中似乎总是面临这样的矛盾――徘徊于尘世,念山林之清幽,踽踽于峰谷,贪红尘之多姿。 正如自己与轩辕痕的感情,奢望不离不弃,却又打从心底抗拒着深宫大院,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却又忍不住惦念。 卓然虽远离京城,对于轩辕痕的动向却也是有所耳闻,倒也不是他耳目灵通,实在是当今天子所做之事太过惊世骇俗。 ――天子亲征西荻,大胜而还,第一件事便是力排众议散了后宫,唯独留下身怀六甲的静、玉二妃。 天子旨意一下,顷刻间便是满朝震惊,言官谏臣,无不上书请求帝王收回成命,却终究无功而返。 虽说后宫原本就没有多少人,经此一事,竟是空旷的有些骇人起来。 想及此,卓然不由失笑,他自然明白轩辕痕的用心,也真真切切的了解了他的决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是当今天子践行的承诺! 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生活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时间,卓然不由得有些恍惚。 独孤祁前些日子托人捎了封信过来,卓然这才知道他和吴侬竟已重逢,虽说各种秘辛一时半会儿他也不得而知,却由衷的为独孤祁高兴。 十年了,没想到事隔十年,两人竟还有相逢的一天,卓然知道独孤祁心里的苦,自己的师兄向来是个执着的人,失去挚爱的痛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撕扯着他,如今终于熬到了头,可见连上天都不忍心再对他们多做试炼。 独孤祁信中提及的另一件事却真正让卓然放下了心头大石。 轩辕痕竟然将卓宇送到了无极门,由独孤祁代为养育。卓然当日离开临风县,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卓宇,虽说轩辕痕绝对不会亏待这个半途得来的弟弟,卓然却担心偌大的深宫会给卓宇的成长带来影响,却没料到轩辕痕会作此决定,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无极门对弟子的管教历来不同于其他门派,而独孤祁继任门主之后更是注重因材施教,这对于卓宇日后的发展自然是大有裨益,但想起卓宇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卓然还是难免的有些心疼和愧疚。 若是自己还在卓宇身边…… 想着想着,卓然原本舒展的眉心又拧成了一团,最终却只能长叹不已。 果然,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若能没有这些困惑和烦恼该有多好…… 极山川之高,览江河之波澜,但心境却是相差甚远。 “砰、砰、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卓然的思绪,自嘲的笑了笑,卓然起身开门,原来是邻家的大婶。 年约五十的妇人,眼中满是纯朴和热情,“卓先生,这是家里刚捡的鸡蛋还有自家地里种的菜,你拿去尝尝鲜!” “这怎么好意思。”虽然已经习惯了当地人的热情,卓然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终还是抵不过妇人的执着,只得伸手接了下来。 “哎,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邻里间的,互相照应照应也是应该的!”说着,妇人又递过一碗热乎乎的汤。 “家里刚煮好的汤,虽说这里比起北方要暖和许多,但过冬总还是喝些热的舒服。”苗疆位于南方,四季如春,相比起别的地方要温暖的多。不过因为这个小镇毗邻雪山,多少受了些影响,还是有些寒气侵袭,特别是到了夜晚时分,裹狭着凉意和潮气的风呼啸而过。 这样的天气对于卓然而言绝对是个挑战,尤其是他受过伤的左腿,入夜便会疼痛难忍,但不知什麽,他还是在这儿住了下来。 谢过邻家大婶之后,卓然便将她送来的东西一一理好,而后盯着桌上的汤碗暗自出神,刚出锅的汤很烫,隔着碗壁便能感觉到一股热意,忍不住将汤碗捂在手心,暖意便随着掌心传到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或许,这便是家的感觉吧,大婶替她的家人熬汤,里面满是关怀和爱意,不知怎么的,卓然突然无比羡慕起隔壁那家人,那种和乐融融的气氛是他一直想要的,却始终求之不得,虽然,很多时候是他自己错事良机。 “我到底是怎么了……”脑中始终不停歇的胡思乱想让卓然有些烦躁,重重的将碗搁在桌上,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一股暗火没有办法宣泄。 喝过汤,浑身都暖洋洋的,卓然却开始向往不远处的雪山。 终年积雪的山头雄伟而庄严,让人一看便心生敬畏,却又情不自禁的想去攀登而后征服。 这或许便是独属于自然的魅力。 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卓然终于还是在第二天便收拾东西进了山。 郁郁葱葱的树林带着些微的潮气,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仿佛带走了心中所有的烦闷,透过树梢,卓然可以隐约看见高耸入云的雪山,甚至可以感觉到顶峰上终年不停的飞雪,长舒了口气,卓然足见轻点便蹿上了树梢,而后借势而上,很快便到了山腰。 当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的时候,卓然便不再动用轻功,而是徒步前行,将真气都用于调整呼吸和保持体温。 高大的阔叶乔木早已经不见踪影,挺傲的松柏也渐渐消失不见,最后,卓然眼前只余茫茫苔原和低矮的灌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未至雪线,卓然便几乎感觉不到一丁点生命的气息。 而当皑皑白雪终于进入卓然眼帘,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凉意,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南疆的冷似乎能够渗透骨头、关节,侵蚀血脉,带着湿意的寒风裹狭着雪粒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而后凉意便从脚底蜿蜒而上只到将人完全笼罩。 整个人便如同处在冰窟中一般,卓然止不住的哆嗦。 失去了目标,卓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茫茫白雪之中,漫天的飞雪让他寻不到方向。 白。 一片白。 纯粹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然而至纯的白甚至比颜色最纷乱的织锦还要让人眼花缭乱,在这样的地方,你会觉得或许世界上本来就只有一种颜色。 天是白的、土地也是白的,就连连绵的山峰,都是毫无例外的白。 卓然却没有丝毫的惶恐,他甚至为这样的鬼斧神工而折服,变幻莫测的大自然让他惊叹,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对造就自己的世界怀抱着一种虔诚的心态。 这样的虔诚在此刻得到了真正的彰显,他忍不住去膜拜这神秘的世界,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对其知之甚多,可突然间你又会发现原来你什么都不知晓…… 至纯的白就像一种极致的力量,它化作千万姿态围绕在你身边,这山、这水、这天、这地――似乎相差甚远,但归根到底又不过是一样的东西,正所谓万法归一。 世间万物,本无所名状,因为有了人心,才有了姿态、有了分化,就其根底,却又简单的令人难以置信。 从无到有,一生二、二生三,最后竟成万物。 说到底,这人世的纷乱,不过是人心的一念之差,因为心念的不同,才有这大千世界。 突然间,卓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什么,但细想之,却又无法觅其踪影。 他用不断的行走来理清自己的思绪,雪地上清晰可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一直延伸到他来时的地方。 冷风呼啸而过,卓然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双臂环抱,不住地摩擦取暖,但他却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热量的流失。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卓然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冻僵了,彻骨的寒冷牵动了他的旧伤,左腿从一开始的抽痛变成了眼下的剧痛,但卓然却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此行必定会有所收获、有惊无险。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想法,漫天的风雪骤然而停,依然是冷,但视线已不再是一片茫然。 呼啸的西北风暂时停歇,整个世界静的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眼前的一切却似乎瞬间有了色彩,依然是白,却有了层次。 鲜活而灵动。 几缕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里折射出晶莹、璀璨的光泽,有种惑人的美感,但卓然却不敢再看,反倒是尽可能地闭上眼睛摸索着前行――若是不慎被雪光灼伤了双眼,那可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虽无法视物,眼前却不是绝望的黑,而是一片温暖的橙红。 卓然突然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渐渐化开,千丝万缕的渗透到全身血脉,本能的靠向温暖,略带蹒跚的在雪地中执着寻找。 过去的种种一幕接着一幕在眼前交替,卓然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下来竟然没有一个真正的归处,凌落和紫音是任谁都看得出的如胶似漆;师兄和吴侬虽是波折重重,最终却也修得正果;就连如今不知所踪的刘荻和柳从,只怕也已经水到渠成;而已经去了的人……丹朱,虽说与小宇的父亲并没有一个结果,但卓然知道,丹朱到死都是爱着那个男人的,真正的爱着。 想着想着,竟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己对于感情居然如此的不干不脆,明明心向往之,却又不由自主的回避着可能存在的困难。 或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糟糕…… 突然,一阵清凉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与之前的凛冽全然不同――带着凉意却又不失温和,就如同早春时节时而掠过的、带着春寒又能隐约感觉到暖意的清风。 脚下的感觉似乎也有所不同,如同踩在半化的冰面上一样,鞋底时而传来“咯啦咯啦”的脆蹦蹦的感觉。 倏地睁眼,卓然顿时整个人都惊住了,眼前哪还有积雪的踪影!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有些突兀却又无比自然的出现在雪峰下,乍一看,就如同把整个大地都踩在脚下一般,内心立时便有所触动,那层坚硬却有了些裂缝的覆冰顷刻间崩裂、碎做万千冰屑。 那种乍然而现的开阔让卓然顿悟,过去的那些不甘和执念霎时间就变得可笑起来。 轩辕痕为了自己连帝位都可以放弃,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畏惧那区区后宫?他又有什么立场认为轩辕痕会让自己老死在那寂寂深宫!? 堂堂天子既可以许下承诺日后纵马江湖,那自己为什么又不能在这之前陪伴他于深宫呢!因为那些可笑的恐惧,自己竟能如此自私! 因为自私,一直罔顾天子的满心痴恋;因为恐惧,一直对自己真实的心意视而不见…… 扭扭捏捏、畏畏缩缩,又算什么男儿! 既然爱了,那便爱个痛快;既然许了心意,那便不离不弃。 长时间堵在心口的那股不快顿时就烟消云散,到这时,卓然终于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忽视自己的心。 “轩辕,原来我竟错的这么离谱。” 因为害怕桎梏,便钻进了死胡同,最后反倒成了新的牢笼,将自己死死困住,久久不得逃逃,而今心境一朝通透,一切便仿佛顺理成章,再无挂碍。 执念太甚,便深陷苦海,终成业障。幸而得遇上天点拨,迷途知返。 古人有:人生天地之g,如白x隙,忽然而已。人之一生如此短海如今不s性而椋又有何不可! 想及此,卓然长舒一口气,畅然离去。 k章 碧空散 夜幕下的皇城,安静的让人心悸。 御书房如往常一般灯火通明,德煜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主子,夜深了,该休息了……” 烛光下的天子不过短短数月便清瘦了许多,眼中也满是疲惫,即使如此,他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丝毫停顿。 “陛下……”如今的天子实在是太多劳心劳力,德煜知道他只是想转移自己对卓然的思念,可如此下去,不知他能熬得了多久。 “别管我,你们自行休息去吧,这些折子朕不能放着不管。”连头也没抬,轩辕痕只挥了挥手又继续自己手上的政务。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嘈杂的声响,未过多久,便听得德煜在外间说道:“陛下,玉妃娘娘要生了!” 轩辕痕“蹭”的一下起身,眸中闪烁着久违的开怀,这其中固然有着即将初为人父的欣喜,但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了继承人,自己便可以安心地放下这万里河山和亿万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往日尽 作者:夜色空城 生…… “情况怎样?!”话中有着急切,轩辕痕匆忙拉开御书房的大门问道。 “似乎不太好,玉妃娘娘的身子自从上次的事情就一直有所亏损,如今……只怕是难……” “给朕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得母子平安!”说罢,便径自向玉妃处所而去。 或许是老天执意要开个玩笑,这个晚上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静妃那儿竟也传来了消息。 轩辕痕心中忽然有种预感,或许,这几天便是将一切了解的时候。 这――也许是天意。 许是进补得益,静妃不到两个时辰便生下了皇子,当轩辕痕抱起已经洗干净包在襁褓里的长子的时候,玉妃那儿依然是一片混乱。 许是心情抑郁,许是之前那次动了胎气伤了母体,玉妃始终没有办法生下孩子,明明胎位正常,但病弱的女子并没有足够的力气诞下胎儿。 …………………… 这样的“酷刑”持续了一天一夜,到最后,当太医来向天子求谕旨的时候,轩辕痕心里其实有一些犹豫。 若要换成以前的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玉妃保住孩子,可现在……他总是无法狠下心来…… 虽说玉妃落到如今这地步可以算得上是咎由自取,然而,躺在床上挣扎的终究是一条性命……还是他儿子的母亲…… “皇上……我要见……皇上……”里间床榻上气若游丝的女人嗫嚅着。 “可……这于理不合啊!”产房血腥,天子历来不会入内,即使是皇后生产,皇帝最多也只是在外间等候。然而此时此刻,玉妃身旁的老嬷嬷有些犹豫了。 “娘娘……只怕是撑不住了。” 轩辕痕还是进去了,玉妃紧紧揪着他的袖口,如蚊吟般的声音轻轻道:“陛下……不用管……臣妾,臣妾……一定会……生下孩子,若是命丧于此……也算是……得了圆满。”白皙的双手因为过度的用力已经隐隐能看到皮下的青筋,玉妃盯着轩辕痕,似乎是在等一个承诺。 “罢了,你便放心去吧,这个孩子朕会好好对待的。”或许正如玉妃所言,死亡对于有的人而言正是一种解脱,女人这些日子的痛苦、悔恨和挣扎轩辕痕可以体会,当年,他伤了卓然的时候,只怕也是这样的心境,既然生不如死,不如,便让她就此去了。 也好。 “保孩子!”终于丢下三个字,轩辕痕逃也似地出了门。 最终,玉妃还是走了,她用生命求来的孩子倒是非常的健康,轩辕痕逗弄着怀里闭着眼的小娃娃,道:“便叫轩辕睿吧。” 另一个孩子,他的长子,则取名叫轩辕熙。 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轩辕痕却决意要好好对待这两个孩子,也是自己唯有的两个孩子。 第二日,轩辕痕如往常一般上朝,却不再彻夜不睡的批折子,似乎,两个新生的孩子让他突然振作了起来,德煜看在眼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 这样的天子并不正常,但比起之前的日子,实在是好上太多,德煜只能这么想着以作慰藉。 “德公公――德公公!!”德煜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抬头才发现禁宫侍卫统领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眼前。 “德公公,……”耳边听到的话让德煜有些愣怔。 “你是说真的!?”似乎也不需要答案,德煜话音未落,人便已经一掠而出到了一丈开外,径直朝宫门而去。 早朝过后,轩辕痕缓缓踱步回到寝宫,进门时突然心念一动,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心里不知怎的有一种微妙的雀跃,不由得,他的心开始狂跳,连指尖都有些颤抖,伸出手轻轻地推开寝宫大门,轩辕痕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非卿……” 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树下,卓然嘴角微微一翘,笑道:“轩辕,我回来了。” 伸出手,似乎在等着轩辕痕与之相握,却没料到下一刻,帝王已经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你竟然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微微传来些湿意,卓然忍不住伸手轻轻顺着天子的背脊,“是啊,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等到天子情绪恢复过来,时间早已过午,依依不舍的握着卓然带着薄茧的手,轩辕痕不停地向对方碗里夹菜。 “多吃点。”殷勤的像个贤妻良母。 “你才要多吃点,这才多久,脸都瘦了一圈了。”注意到轩辕痕的变化,卓然心疼中带着点愧疚,他早已知道轩辕痕用情至深,却还是狠心离开,这一切对轩辕痕的伤害都是自己后来才意识到的。 “对了,听说玉妃和静妃都生了?”刚进京便听到百姓争相传告,满街的告示也说明他听到的并没有错,当今天子一下子便添了两个皇子,乃国之大喜。 “咳、咳――”轩辕痕突然就呛咳起来,瞟向卓然的眼神中间还带着些心虚。 “你啊!”卓然摇了摇头,却又一下子笑了出来,“你有了子嗣是好事,怎么倒像是偷来的一般。”知道轩辕痕是怕自己有所在意,卓然虽有些不满,但终还是有感于天子的用心。他不会主动去提及他们的过去,不是卓然想逃避,而是那些事情对于轩辕痕而言太过沉重,他并不想轩辕痕一直沉浸在愧疚中。 等到用过午膳早已经是个把时辰之后的事情,轩辕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满脸神秘的领着卓然到了御书房。 “非卿,这是给你的――圣旨。”明黄的布帛由天子慎重的递过,卓然见状也不由的收起笑容。 松开布帛上束着的棉绳,郑重其事的抖开那一卷圣旨,一眼看去,卓然的脸上立时就写满了震惊。 “这是……” “这是朕,以天子之威,送你的自由。”这是轩辕痕最后一次在卓然面前以“朕”自称,事实上,自从他明了了自己的感情,就再也没有当着卓然用过这个称号。 但这次,他必须以帝王的身份向卓然表示自己的心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民间能士卓然,于战场献计,退敌于千里之外,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敕封武安侯,辅佐天子,共理朝政,又武安侯卓然忧心苍生,喜微服于民间,特此尚方宝剑,代朕巡视天下,除所有不公之事,钦此。” 钦差的位置,武安侯的地位,这便是天子给自己的自由,原来,他从不曾有过束缚自己的想法,也从不曾想过要自己在宫中终老。 原来……他真的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谢谢……谢谢你,轩辕。” 彼此相拥,一吻竟成永久。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