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吾妻,吾妻》 分卷阅读1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内容简介 →→→ 祁梧栖从事考古已经多年,稀奇古怪的字画见过不少,然而,一副新出土的字画让他惊讶了。 画中的人物,竟然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好奇,他想多了解画中人,却查而无获。 于是他长途跋涉来到挖掘出此画的古墓。早已被搬空的墓室依旧让他毫无收获,在他心灰意冷之时,却意外的掉进一个洞穴里,这个洞穴,让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 来时容易去时难,有来无回成了祁梧栖此生的最佳写照。 →→→ 场景1:一个风情万种的男人扭腰拽屁的走到还搞不清状况的祁梧栖面前,竖起他的芊芊玉指指着他的鼻子责备道:“吾妻,在这尘世之中,唯有夫君最疼你了,你还想上哪儿找男人去?” 场景2:“吾妻,你瞧瞧,为夫美吗?”风情万种的男人在风雪之下的赫然起舞,他那手儿一挥,祁梧栖辛辛苦苦种的腊梅瞬间枝上无花。 场景3:“吾妻,为夫想吃东城王妈家的糯米糕,西城李大爷他二舅子做的混沌,北城王德记的紫苏鸡紫苏鸭紫苏鱼,还有……吾妻做的炸豆腐,啊,就用为夫送给你的红豆做豆腐吧……” 场景4:“待我死后,记得把风干的红豆埋葬于此,待我来世将它挖起时,便是你我再次相遇之时。” →→→ 祁梧栖的千言万语在一笑之中,他,只是为这风情万种的男人而来。 ps个:看了简介以为是欢脱文的,俺在这里说声抱歉。那是后半部分的小攻小受鸳鸳相抱后的简介。前部分有些微虐,但是绝不是大虐。小攻之前的性格并非简介上的性格,至于后面为何会养成那般调子,那只能说是被小受给逼。于是乎……强强,1v1。 _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梧栖,应青录 ┃ 配角:应青录 内容标签:重生 前世今生 天作之和 第一章 “梧栖,快来看看彭老他们这次去江苏那边的考古现场发现了什么。” 正修补一副字画的祁梧栖闻声后抬起头来,便看到自己的同事江川一脸兴奋的提着一个专门用来保护字画的箱柜走了进来。 “看你手中的东西我就知道是什么了。” 江川故作神秘的指了指手中的东西,“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话语间,他将箱柜平放到桌子上后按下密码把箱柜的门打开,随即从包里摸出白色的手套戴上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取出被固定放置在槽子中的字画。 祁梧栖见状,便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了过去。 “你看好了。”江川打开捆住字画的绳子丢到一边,小心谨慎的一点点的在桌面上摊开。 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祁梧栖看到这双脚的瞬间,脑子一阵眩晕,但是眩晕的时间很短暂,片刻而过,他只当是今天早上没吃饭造成的。 而后是下半身的衣摆显现了出来,三种颜色,黑,青,红三种颜色构成。祁梧栖是专门研究字画的,单单只是一眼,他就能看出作画这功底不凡。 他的脑海里把自己所研究过的那些名人画风收索一遍,并没有找到对的上号的人。 他的目光随着江川的动作想上游移。 “怎么了?”见江川展画展到人物颈部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不由得出声询问。 江川活动着十指模仿着某人的招牌动作。“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江川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展开画卷的最后部分。 祁梧栖在看到人物的脸后,瞬间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这么面熟。” 江川翻了个白眼,“怎么不面熟了?你天天都能看见和他相似的一张脸。” “天天能看见?”祁梧栖一愣,脑子里把天天能见到的人收索了一遍后并没有发现自己和认识和画里面长相相似的人。 见他疑惑,江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相机对着他咔嚓一照。 “你照我干什么?” “我看你平时挺聪明的一人啊,怎么就没发现他……算了,你自己看!”江川把手机丢了过去。 祁梧栖接过后满脸疑惑的看向手机屏幕,当他看到屏幕上刚照的照片顿时愣了。 “怎样?” “他和我……” “古时候用丹青作画虽然不能把对方画得与本人十层十的像,但是没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你瞧瞧画里的这人,要不是这画是彭老他们亲自从墓地里挖掘出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画里的人就是你。” 祁梧栖心里直咯噔,从事字画上的考古工作也有五六年了,稀奇古怪的画也见得不少,可是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这副人物画,却让他心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奇与不安。……从事考古工作的人都很忌讳一些事,而他也不例外。 他弯下腰近距离的看着画上的人物……里面的人物脱了鞋光着脚站在一棵青松之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画中的那双眼透过祁青录的眼,让他身临其境一般的感觉到画中人似乎正在看着什么人,这让他惊得瞬间闭上眼。 “怎么了?” 江川的声音传来,祁梧栖这才睁开眼。 “没什么,今天看东西看久了,有点不舒服而已。” “哦,看了这画有什么感觉没有?” 祁梧栖走回之前补画的位置取过自己的眼镜戴上后又返了回来,“有啊,看了它后才知道我留长发也是可以的。” “我看你还是别想着留长发了,要你再留长发,又给院里的姑娘们添话题了。” “……她们能说我什么?”祁梧栖失笑的摇摇头,然后底下头继续看画。 江川一屁股做到边上的椅子上,“说什么,说的可多了。你知不知道她们私底下说你什么?” “他们能说什么?”祁梧栖挑了一下眉,继续研究眼前的画。 “说你是同性恋呗。” 祁梧栖瞬间抬起头看向江川。 “气了吧?活该!你自个儿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又不是不知道,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她们能不这样说你吗?” “滚,说什么呢你?我只是比一般人俊美了一点而已!!什么比女人长得还好看?” 江川瘪了瘪嘴,然后指着桌上的画道,“你把他当成你自个儿看,长发,华服,还真就一女人样了。” 祁梧栖嗤笑一声后调侃道:“古时候的人本来就留长发啊,要是你生在那年代,那你江川也是一个女人了。” 江川:“……算了,说不过你。” “话归正传。从这幅画的质地上看来,看样子也有一千来年了吧?但是在我的认知度里,我找不到对的上号的人,你拿画的时候彭老怎么说?” 说得正事,江川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彭老也不知道。” 祁梧栖的脸色凝重起来。今年七十有六的彭老所接触的东西甚广,他所研究的虽然不止是字画,但是他却是字画考古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若是彭老都不知道,那么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此画非大家之作。 祁梧栖虽然在这个业界呆的不算很久,但是依他这些年所练就的眼里来评断眼前的这幅画的画风和用笔,他敢说,比起那些用丹青作画的人高手来说是毫不逊色的。 “彭老还没细看,他还在忙着清点挖掘出来的其他文物,他说今天晚上要研究研究这画,所以你赶紧看看吧,下午晚点的时候我过来拿。”江川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到彭老,你知不知道今儿彭老把这画借给我的时候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场。”祁梧栖笑着的低下头继续看画。 “他说你跟画里的人那么像,你这辈子肯定是他的转世。” 祁梧栖脸上的笑意一僵,“彭老可真会说冷笑话。” “切,怎么就这点反应?……不跟你吓扯了,我去吃饭了,忙了一天,连水都没喝一口,胃又开始折腾我了。”话落,研究室里已经没了江川的身影。 祁梧栖对着门呆看了几秒才收回目光继续看画。 即便是用黑青红三种颜色作画,但从作画者大胆的用色,层次分明的用笔上仍旧能看出画中人身着的,是一身华丽而锦衣。 人物的手中握着一把油伞,伞上的红梅只是寥寥几笔勾勒而成,长长的头发飞舞于空,可以研究到作画者在面对此人作画时的风向和风力。 画中人的腰间有一块用玉佩,仔细看,竟能看到玉佩的部位有字,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于是他连忙找来放大镜。 “梧栖……吾妻也?” 祁梧栖傻愣愣的看了那五个字一会儿,才一脸淡定的将手里的放大镜放到了一边。 他不想再探究下去,于是动手将画重新卷起放回箱柜里上了密码后回到之前补画的位置,拿起工具继续手里的工作。 下午三点的样子,江川过来取画的时候他还在认真的补画。他和祁梧栖共事那么多年,江川很明白梧栖在工作的时候很烦别人打扰他,所以只是把手里的饭盒放到老地方后拿走他之前画悄悄的离开。 江川刚一离开,祁梧栖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向之前放置那副画的位置开始发呆。 第二章 当晚,祁梧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幅画就像在他的脑海中定格了一般,只要一闭上眼,他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脑海中的那幅画上面。 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 靠在床头思来想去一阵子,于是干脆爬起来披上衣服去了书房。 打开笔记本收查了一下彭老他们挖掘古墓时的报道。 “前不久在江苏南京的玄武湖附近发现了一座被埋藏于地下的千年古墓,此墓造型讲究,经市、县文物部门初步鉴定,极有可能是的唐朝以前的墓。这一消息发出,受到了广大人们群众的注意,经过专家多方面的准备之后,今日文物部门准备打开墓穴寻找相关证据。 本台记者跟着文物部门来到古墓所在地,以下,就是古墓未被挖掘前的照片。” 祁梧栖滑动鼠标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 在文物部门工作那么多年,随着部门字画研究院的人去开启那些古墓少说也有十多二十个古墓墓穴了。最开始的时候心里多少对那些逝去的古墓主人有些歉疚,可是每当看到那些从古墓中出土的字画,欣喜却占据了心里的歉疚感,于是时间一长,不知不觉的也就麻木了。 可是现在,那种歉疚感却如突然用来的浪潮一般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有些不忍心在看还未被挖掘的墓地原样,于是滑动鼠标将网页拖到记者的文字报道上面。 “上午8点18分,市、县文物部门及桥头镇有关专家、领导指导挖掘工人正式开挖。因为不知道古墓真正方向所在,所以挖掘的工作绕着此墓四周由外向内的开始挖掘。 真没想到,在这么一片茵茵草地之下,竟有一座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古墓。现场围有上百位的围观群众,大家都在议论古墓的事。 上午11点26分,古墓的墓穴渐渐的显现出来,该古墓离地平面约15米,古墓坐南朝北,两对墓穴宽5米、长约3米,古墓顶部用边长约15厘米的砖头铺成。 砖头是从秦朝就有,砖头真正开始盛行是秦末汉初,所以从这一点可以证实到此墓应为汉朝以后所建造的。 不过让专家意外的,此砖外形构造,他们还说第一次见到。 墓穴一侧还挖出一块“凹”字形砖头,文物专家分析说,这极有可能是古墓的排水系统设施,以此可以推测该古墓的特殊之处,于是挖掘工人分成两批,一批绕着坟墓两侧开始挖掘工作,另外一批,便是挖掘和清理墓目前的位置。 开墓工作仍旧在继续中,因为挖掘工作需要专家亲自指导,所以具体的情况还要等专家空闲之后继续追问。 有一个问题,让记者都感到好奇了,这座古墓离地面如此深,发现此墓的人最初是如何发现的?于是记者访问了围观了群众。 根据群众们的讲述,因为玄武湖风景优美,来这里游玩的游客甚多,于是相关部门打算在这里盖一座供游客住宿,在盖房以前相关部门请了专人前来探测合适建房的地方,在探测地质的过程中,便发现了异样。 各位请看以下一组图片,第一张图片里显现的洞,便是他们在发现异样后往地底下挖的洞,第二张图片,便是挖到最后时,发现古墓顶端的石壁。” 祁梧栖看着第二张图片里显露出来的石头,心脏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 他难受的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咕哝咕哝的喝了下去后才觉得好了很多。 “下午2点58分,开启墓穴工作已经准备就绪。 下午3点13分,正式开启墓穴、 下午4点46分,古墓墓穴开启成功。 据文物部门负责人介绍,根据目前的情况上看,此墓相当奇怪,因为工作人员和文物部门的专家进去之后,在棺木中并没有发现墓穴主人的尸骸,放在棺木之中的,只有【一副无字的人物画和早已经生锈的古剑】。棺木之外,有大量的陪葬品,根据专家介绍,这些造型独特,材质上等的陪葬品在千年之前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如此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古墓的主人非富即贵。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墓中没有任何关于此墓或者墓主的文字资料,不过专家对挖掘出的文物进行的分析,可以肯定的是,此墓至少有一千二百年的历史。 专家声称千年古墓在地底下经历千年的雨水与土壤的腐蚀依旧能保存得极好,完全是因为建墓者深通此道,从那凹字形的排水沟上就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因为此墓棺中无人,棺木之中只有一副人物画和一把古剑,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所谓的【衣冠冢】。 以下的图片便是这次从古墓中挖掘出的文物。 报道来源:xx经济报。作者:xxx” 祁梧栖把所以的图片看完后,脑子忍不住一阵昏沉。他的大脑里乱哄哄的,之前看过的图片就像电影的底片一样串起来在他的脑海里播放。 他恍恍惚惚的关上电脑,然后走回自己的卧室一头倒在床铺上闭上了眼瞬间没了知觉。 等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 “梧栖,你可算是醒了。” 梧栖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瞬间睁大了眼,“大哥。” 祁梧栖的大哥祁梧c用手探了探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梧栖的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后,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哥,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祁梧修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的同事见你一天都没去上班,打电话又打不通怕你出什么事特地去你家找你,只怕你这家伙死在屋头都没人知道。” “你是说我昏睡了一天?”梧栖一脸的惊讶。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昏睡了两天,你看看今天几号了?”祁梧修把自己的手腕上的手表伸到他眼前。 “九月十七……”梧栖愣愣的念出手表上的时间。 “别发愣了。医生说了,你昏睡是因为平时没休息好造成的。我警告你,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次出现这种因为工作而误了身体的健康的情况,你休想再回研究院工作。” 梧栖无奈的在心底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大哥,今年我都28了,你别像管小孩子一样管我好不好?” “你也知道你今年28了?那你怎么还不找个人稳下来?” “……” 祁梧修见他无话可说,这才满意了。“饿了吧?等你把这瓶液输完了,我就带你离开医院去吃饭。” “吃饭的事待会儿再说。大哥,你现在先给我来杯水行么?两天没喝水,喉咙难受死了。” 第三章(补全) “彭老。” “你倒是来得快。”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笑呵呵向他走了过来。 祁梧栖被彭老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出院之后他的心里还是惦记着那幅画,心想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彭老应该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所以抵不住心里的好奇,最终还是打电话向彭老探问。 不过彭老拒绝和他在电话里说画的事,意思就是让他上他这儿来,有什么话两人好当面说。他从来不是急性子的人,然而这一次却表现出急切来,怎么不让作为他老师的彭老调侃? “来,咱们进去再说。” 祁梧栖并不是第一次来彭老的工作室,所以摆放在彭老书架或者玻璃柜里的文物并没有让他像常人一样好奇。 “那天小江把画拿去给你看过了吧?”彭老一边开启箱柜,一边笑问。 祁梧栖点点头后道:“看过了,保存得很好。不过很遗憾的是没有题款和图章。从构图,用笔,用墨,用水,用色上来看,都能显现出作画者的功底非凡。还有一点,这画少说也有一千二百年。从我们文化部门的资料记载上看,别说一千二百年前,把时间往后推几百年,也没有出现过像这幅画一样把人物画得具体化。真正出现具体化画风是在清朝末期,清朝末期以前,用水墨作画,不管是人物还是风景,都是形象化。用西方的说法,中国古代的水墨,就等于他们西方的抽象画。 然而从南京玄武湖出土的这幅画,却打破了我对中国水墨画发展历程的认知。从这幅画的用纸、笔墨上看,它确确实实已经有千年之久,所有我很困惑。” 彭老点表示赞同祁梧栖的这一番话。 “老头我研究字画少说也有四十余年了,这四十余年所积累的经验和阅历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这话……哎……先不说这个,除非你说的那些,你在画上还看到什么?”这时,彭老已经从箱柜里把画取出。 “这个……”本来侃侃而谈的祁梧栖顿时皱了眉。 “但说无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祁梧栖想着今天来此的目的,也没再犹豫。他走到彭老的身边,待彭老将画展开后,他用手指向画中人身上的玉佩,“彭老也看见了吧?” “你怎么看?” “就是不明白,所以才来向您请教。”祁梧栖也不兜弯子,直言不讳。 彭老愣了一下后摇摇头,之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从自己的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对着有字的部分照看。 见彭老不说话,祁梧栖心里没底了。 半响之后,彭老才收起放大镜。 “梧栖吾妻也。” “……” 祁梧栖见彭老喃喃自语的往阳台走去。 彭老到了阳台后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见跟来的祁梧栖站在边上看着他,便抬手对他招了招,“梧栖,过来坐。” 待祁梧栖坐稳之后,彭老望着外面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的开了口。“从那古墓里出土的文物之中,除了画里的几个字,再也没有任何的文字可以帮助我们对着古墓的墓主进行探究。这幕处处透着怪异,不单是那话,连其他的那些文物也透着怪异。” “怎么说?” “文物运回来后除了这幅画由我亲自抢救,其他的都送去文物抢救院了,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去认真研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除了从棺木里出土的画和剑,其他的每一件陪葬品身上都出现了同一种图腾。” 祁梧栖闻言后挺惊讶的,他想了一会儿才道:“那图腾会不会是当时流行的花纹?或者是因为由一个商家所出,所以在物品上都做上了同一款图腾?” 彭老起身进屋倒了两杯水出来,“等你亲自看了那些文物,也许你就不会这么说得这么单薄了。梧栖啊,虽然你研究的是字画,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是字画还是其他的文物,每一件文物身上它都有一张嘴,它能告诉我们它出生时,国情或者民情是如何的。而这次出土的,一看便知道它们出自名家之手。那个时候所谓的【名家】分三种。 第一种名家做出来的东西,仅供朝廷和有权有势的名门世家,另外一种,是专门做给庶民之中极有财力之人才能购买得上的奢侈品的【名家】。第三种,就是追求艺术的【名家】,第三种名家把钱财看得极淡,除非对方是热爱艺术或者关系亲密,否则想要他做出来的东西是难上加难。而这三种【名家】所做出来的东西就一个代表国情、一个代表民情、另外一个就代表当时的艺术。” 祁梧栖把彭老的话在心里消化一遍后略有所悟。“那这次出土的那些文物,是哪一种名家做出来的?” “全有。因为墓里没人,咱们只能往建墓者身上推断。就是因为全部都有,所以很难推断出墓主的身份,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建墓者非富即贵。” “这样啊……”祁梧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又道:“那些文物【说】了些什么?当时的民情和国情怎样?” 彭老沉思半响之后才吐了一个字出来,“乱。” 听到这里,祁梧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我对这方面倒是没什么研究。不过听您这么说,我还真有了些兴趣。彭老,您说,我学着。” 彭老失笑的摇摇头,“这会儿感兴趣了?当初你才到文物部门的时候我就让你跟着我多学点,你却死脑筋的只专一门。” 他的话让祁梧栖尴尬得直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说话祁梧栖这人单看外表,那可是他们文物部门出了名的美人,美就美吧,不了解他的人还直认为这人性格温和得不像话,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祁梧栖这人却是很好讲话,但是要看是什么事。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他,这彭老当初收他当徒弟的时候,可就是尝尽了苦头。 彭老本就是样样精通,见祁梧栖是一个可造之人,便先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结果这孩子偏偏就倔上了,死活只跟彭老字画上的研究,其他的啥也不想碰。 所以现在彭老听到祁梧栖说要学点其他的东西,这会儿不找他麻烦那什么时候找? “彭老。”祁梧栖有些无语。 “好了好了,瞧你着腼腆样儿,跟个小姑娘似的。” “……” “咱们还是继续说图腾的事吧,这次出土的文物上看到的图腾,至少在我所阅读的历史资料记载中从未见过的,图腾的意义很广泛,所以这次出土的每一件文物上出现的图腾很难做出正确的解释……” 〓〓〓〓〓〓〓〓〓〓〓〓〓〓〓南〓〓〓〓〓大〓〓〓〓〓〓〓〓〓〓〓〓〓〓 从彭老那儿出来之后祁梧栖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 今天来这里虽然不能说是毫无收获,但是他内心真正想知道的,却仍旧是处于一片空白。 彭老似乎有意对那幅画避而不谈?因为他和彭老交谈之时曾多次试着把话题往那副画上引,彭老都像是没听到一般顾左右而言他。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侧头望了一眼彭老所在的研究院大门之后,他才上了自己的车,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既然彭老不愿对他说,那他到底怎样才能把那幅画上的人物和画上的那几个字弄明白呢? 也许可以再等等消息? 自从见到那幅画后,他的心里就越来越不安。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不但画中的人与他长得如此相似,就连画里的那几个字中,也含有他祁梧栖的【梧栖】二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是他祁梧栖迷信,是在是这件事让他太过不安了。 所以等消息?一两天还行,可是看彭老那反应……一两天?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等不到消息。所以还是算了,自己回去先查查资料,看能不能查出个头绪来,若是查不出,那他…… 第四章 [梧栖,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祁梧修的声音从电话那端的传进祁梧栖的耳里。 祁梧栖提着行礼一边走一边道:“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吗?。” [那个时候我在手术室!] “我又不知道你在手术室。” [好吧,那你跑南京去干什么?] “旅游。”什么旅游,他跑南京来根本就是为了去玄武湖的那座古墓。 [你怎么挑在这个时候旅游?别忘了再过几天是爸妈的忌日。] “我没忘。大哥你放心,我会在那个时候赶回来的,你跟商哥也说一声。”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大哥,爸妈的死跟商哥真的没关系,你还要跟他闹到什么时候?商哥有多爱你你自己心里知道。”说到这里,梧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续道:“大哥……你要懂得珍惜。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只有商哥。” 电话那端的祁梧修在听到自己的弟弟又提起那个人时,脸色沉了下来。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既然你已经到了南京,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梧栖觉得自己的大哥特别扭,明明心里已经原谅对方了却还是装作嘴硬。 玄武湖离南京市的总车站并不远,可是祁梧栖并没有急着去。相反的,他像是向他大哥说的一般,订了个酒店后背着自己的背包开始在南京市里转悠,最后买了一大堆土特产回酒店。【俺会告诉乃,俺另外一个文里的小受也喜欢这样么??← ← 当天晚上,祁梧栖打电话向彭老要了古墓的原样展示图,然后彭老通过电子邮件传送给了他。 彭老也是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才知道他来南京的看古墓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笑着夸了他一顿,说他精神可嘉来着。 古墓原样展示图,用字面上的意思解释就是古墓未被文化部门挖掘或者取走里面的文物前,里里外外的原貌展示图。因为古墓墓室构造复杂,彭老还特地发了一份做了标记的图给他。 古墓挖掘工作早已经完毕,就算这次他去,能看到的也只是空空的墓室而已。不过那里现在还未向外开放,一般的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而祁梧栖却不同,他是文物部门的人,手里持有证件,想要进去很容易。 晚上祁梧栖把彭老发过来的展示图看完后就入睡了,第二天天刚亮,他就离开酒店往玄武湖而去。 玄武湖位于南京市东北城墙外,由玄武门和解放门与市区相连。1909年辟为公园。当时称元武湖公园,还曾称五洲公园、后湖等。玄武湖湖岸呈菱形,周长约10公里,占地面积437公顷,水面约368公顷。湖内有5个岛,把湖面分成四大片,各岛之间有桥或堤相通,便于游览。湖水深度不超过2米,湖内养鱼,并种植荷花,夏秋两季,水面一片碧绿,粉红色荷花掩映其中,满湖清香,景色迷人。 在南京主城区内,一名后湖,又名练湖,自东晋以来为胜地,南朝恒讲武于此,湖周四十晨,宋以后废为田,岁久旧迹益堙,惟城北十三里仅存一池,明初复开浚,中有旧洲新洲及龙引、莲萼等洲,置黄山库于洲上,以贮天下图籍。 这就是祁梧栖对玄武湖的大致了解。 大致七点半,祁梧栖便到了此处。他没有心情去欣赏玄武湖的美,因为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即将要看到的千年古墓上面去了。 早上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来到玄武湖边上打太极拳或者跑步运动,每每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都会有好的对他露出一张笑脸。 他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走到那座墓,他观察了一阵后,才往里面走去。 “喂,这里还没开放,你还不能进去。”一个警卫睡眼惺忪的站在临时设置保卫点门口大声的朝他喊着。 祁梧栖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拿出自己的证件往他那儿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去。“这位大哥,我是北京文物部门的,这是我的证件。” 保安接过他手中的证件看了一眼后小心翼翼的把证件还给他。 “是北京来的专家啊,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趁凉快啊。南京这月份的天热着吧?要再晚点,呆在里边可受不了。” “也是。” “那我先进去了啊,你忙。”祁梧栖笑着向保安挥挥手,便转身向古墓的方向走去。 虽然通过网络或者在彭老他们那里拿的资料看过这千年的古墓,但是相片跟亲眼看到比起来,后者还是让人震撼和感叹一些。 墓真的离地面有1米多深,为了方便人上下,还特地挖了一条梯步出来。 他踩着土梯走到墓下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沿着墓走了一圈。他亲临过很多古墓的现场,那些古墓墓顶的石头因为年久失修或者被泥土侵蚀而出现坍塌的现象特别的多,而这个墓的墓顶却不得不让人感叹。之前在上面往下看的时,仿佛这个墓的墓顶是由几块完整的大石修建而成,然而下来后细看,实则不然。 每一块墓顶的石头就能看出修建者的用心良苦,因为每一块石头,大小都非常均匀,即便出现弧形的情况,也是由人工把一块完整的石头慢慢的磨成合适的弧形来,并且每一块石头之间的缝隙,都小得只能用毫米来计算。 一千二百年的人建修坟墓的技术已经达到这种惊人的水平了吗?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祁梧栖感叹了一番之后,这才准备进入墓里。 站在墓门前,只需两三步,他便能进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三步就是让他踏不出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慌得厉害,手心里全是冷冰冰的汗水。 他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他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在墓里再找找,找找有关这座墓,那副画的线索。踌躇不决不是他的性格,偏偏在这个时候就犯了这种毛病。 他到底在怕什么?在担忧什么?在犹豫什么?祁梧栖在心里暗问了自己一边之后,最终提步走了进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次是直着进横着出。【好吧,作者这话邪恶了…… 里面的地形与情况他早就知道,这墓室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概有两三百个平方。这两三来个平方方却让人不好走。 为什么?因为这里面修得就像一个迷宫,通道很多,路很窄,要不是他事看了彭老他们研究的时候在室内做了标记,而他又看了碰老给的地图,他根本就没办法分清方向。 也许是这个此墓在地底下的时间太久的原因,这墓里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很干燥,并不像以前他所接触的那样潮湿,这更加突出了建墓者对此墓的看重和心情。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六、七……”祁梧栖走过五个墓室,“果然!”里面的分室很多,虽然小,但是能看出它们的规律。 第五章 祁梧栖绕得有些头晕,明明只有两三百个平方的墓室仿佛被这些小分室无限的延阔,让他在里面走了一会儿就头昏脑胀。 再走了十几步后,面前出现了分叉口,一条在正前方,另外一条是他的右手侧。因为头脑不太清晰,他不敢随便挑路走,于是从工具包里掏出彭老给的墓室指标图研究了一番后才决定往右走。 往右,便是墓室中心方向。 摸索了半天,他才走到了主墓室,一眼过去,便能把里面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主墓室的正上方有一口木棺,木棺的地下是一块突出的石台做铺垫,知道墓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彭老他们清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他走到木棺边上,正好看到文物部门摆放在一旁的警示牌,上面写着【非专业人士请勿触摸】。 祁梧栖对着警示牌笑了笑,然后从包里掏出手套带上后才将手放到上面小心翼翼的抚摸着。 木棺是用上好的杉木,而且是上百年杉木制作而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祁梧栖弯下腰用鼻子嗅了嗅。 闻不出来。 他为自己的这番举动给逗笑了,“这棺木都上千年了,要真有什么也不可能闻得出来。” 他绕着棺木的边缘一边摸一边仔细观看,除了上面的雕刻的花纹依旧没有半个文字。 祁梧栖不死心的在室内走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棺木身上,想了想走过去蹲下身子看向做木棺铺垫的石台,上面雕刻着彭老所提到的图腾。 这图腾,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在里面? 看着看着,他的手不自觉的轻抚上图腾,手指绕着图腾的凿条一点点的游走。 轰―― 祁梧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陷,整个人掉进了脚下突然空了的洞穴里。 “……”从洞穴里一路滚下来的祁梧栖本能的想叫出声来,可是当他感觉到自己落地不疼时及时收了声。 他茫然的爬起来,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受惊的心后,有手摸向细软的地面。 沙? 难怪不痛。 只是这地底下怎么会有沙? 他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摸出手电筒,开启后看向堆满沙土的地面,这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因为沙土的最底下依旧是硬邦邦的石块。 他将手电筒照向头顶,黑黝黝的洞口完全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郁闷的将手电筒的光线射向四周,然而这一看却让他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 画……好多好多的画挂在墙壁上。 他迅速的爬起来,然后走到那些画的面前。 是那个人!是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心惊的将手电筒绕着四周扫了一圈…… 每一幅画,仿佛都在重现画中那个人的生活――看书、下棋、舞剑、挽发、沉思、喜怒哀乐,应有尽有。 他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心脏的位置有一种莫名的膨胀感。 看着那些画,祁梧栖的视线一暗一明,他努力的眨着自己的眼睛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恢复正常。 舞剑……剑? 祁梧栖快速的重新找到那副舞剑图,然后将目光落在人物手中的那把剑上。 这不是和那副画一起放在棺木中的剑吗?他惊讶得睁大了眼。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的目光游移到这幅画的某一点。 另外一把剑靠放在作为背景的松下石桌旁,作画人虽然处理得不仔细,但是仍旧看得出它和画中人手中的剑极其相似。 为什么地底下会出现这么多画?还是说,这是墓中墓? “啊……”他往后退了一步,脚却不小心碰到地面的凸石,一个没站稳扑哧一下就跌坐到地面。 咬咬牙从地面爬起来,本来有些昏沉的脑袋因为刚才这么一摔反而摔清醒了。 虽然很惊讶这次意外的发现,但是他知道现在自己最重要的是离开。 他犹豫的用手电筒再扫看了一遍墙上的话后,便开始想办法出去。 地面离他掉下来的洞口很高,至少需要搭两根凳子才能摸到洞口。 他左看右看,却发现这个不大不小的墓下室里根本就没有一样东西能借助他攀爬上去。 他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他注定被人笑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从包里摸出手机后他直接拨打南京市文物局的电话。 没反应?祁梧栖皱着头看向手机屏幕。 一种无力感袭上心疼,这里……居然没信号!! 他拿着手机在这墓下室里走了一圈,不管他走到那个位置,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怎么办? “上面有人吗?” 祁梧栖扯着嗓门吼了一声后,侧耳听着上面的动静,而结果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惨了。”他有些不安的抹了一把脸,然后用手电筒扫向墙壁上的那些画:“都是你害的!!” …… 为了节省手电筒的电,他靠在墙壁上关掉手电筒,然后时不时的扯着嗓门吼两声。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 祁梧栖感觉自己的右胸有点闷,又有点痛,就连呼吸也越来越难受。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和整个背部。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氧气越来越深少,可是不可能啊,他是从上面的墓室里滚落下来的,上面有洞口提供氧气,那氧气怎么会越来越少? 祁梧栖不知道的是,当他从哪个洞口滚落下来后,那个洞口又自动合上了,也就是说,氧气的来源已经断了。 祁梧栖开始慌乱起来。 他抖着手重新掏出手机,可是手机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希望,因为上面已经是无信号显示。 “喂……上面有人吗?喂……上面有人在吗?” 依旧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任何的动静。 “喂……上面有人吗?喂……上面有人在吗?喂……” 他不死心的继续大喊着。 得不到回应,他像困兽一般的开始在这封闭的墓下室里寻找着出路…… …… 远在北京正在给病人做手术的祁梧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开始闷痛,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祁医生,你怎么了?” 祁梧修反应过来,“没事,继续。” …… 两天后。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候再拨。”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候再拨。”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候再拨。” 祁梧修连续拨打了三遍弟弟的手机,可是都无法接通。 看着手中的手机好一会儿,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的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换上这件的外套,头也不回的奔出了自己的诊断室。 …… “他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吗?”祁梧修和彭老一群人来到古墓所在地,然后找到了这里的保安人员。 “我们分两班值岗。你说的那位专家他来的时候我倒是看着他进去的,不过我们是两班值岗,我是下午三点换的岗,我离开后他有没有出来我就不知道了。”回话的人正是祁梧栖进去前遇到的那个保安。 “那麻烦您打电话问一下你倒班的同事,看他值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人出来。”彭老皱着眉头道。 “行,你等等。”对方掏出电话拨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接通了,祁梧栖和彭老一群人紧张的看着他问话。 “怎么样?”对方一挂断电话祁梧修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没有看到人出来。” 所以人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脸色都变了。 “彭老,我们要进去找梧栖。” “恩。我们进去。小川,打电话让人过来支援。” “好。” …… 而这个时候,在墓下室的祁梧栖已经快不行了,要不是他在工具包里放了一瓶矿泉水支持他,他早在昨天就倒下了。 他打开手电筒,费力的举起它照在对墙上的画上。 “梧栖吾妻也……梧栖是谁?吾妻是谁?又是谁对你那么深情?” 手上的力气承受不住手电筒的重量,手重重的摔倒地上。手电筒的光线突然照射在室内中央的地面上。 整个地面,除了中央位置是泥土,那泥土的上方,竟然插着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忽略掉的东西。其他的地方全铺的石块,之前一直没注意地面,此时,却让他发现了这有异的地方。 祁梧栖恍恍惚惚的爬了过去,然后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去拔,也许是因为插得太深,他的那点力气根本就没办法将它拔出,于是他干脆用双手去掏挖。 掏挖的过程中,他发现下方有东西。于是咬咬牙继续挖! 十指被早已经干掉的泥土磨出血来,可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之前插在泥土上的是一把匕首,只是匕首的柄已经生了锈。 这次陷入困境,就是因为他的好奇心所致,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便是死,他也愿意在死前圆了这个好奇心。 他把匕首丢到一边继续挖,七八分钟后,地底下的东西终于被他挖了出来。 是一个被封存陶罐…… 祁梧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上面的布扯掉。 将手电筒拿过来往陶罐内照射,里面出现了一粒粒黑色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后,伸手去抓。 “这……是什么?”抓出来的颗粒里面居然夹杂着一快被裹起来的布。 他将布打开,里面的字迹清晰的显露了出来…… 梧栖吾妻也 红豆寄吾妻 君盼吾妻来 祁梧栖看着上面的字迹,泪水竟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 他将手中的黑色颗粒放到自己的唇前做出亲吻的动作…… “梧栖……吾妻也……我……”吗? 话未落,他便倒在地上闭上了双眼,手中的黑色颗粒,哗啦一下洒落开去…… 第六章 四月的壅戌,天寒已去,壅戌子民高歌春又来,春又来。 此时壅戌的京都汇集了各路的才子佳人,原来一年一度的庆春会即将开始。 庆春会由来已久,已无追溯根源,只知在壅戌之前。 庆春会意在庆春二字,壅戌处北,早冬晚春,冬雪封山封城是常有的事,由此便知这里的人生活是怎样拮据,所以这里的春天一到,所有人都会为春而庆。 “无酒你快些。”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回头催促着落后的人。 “要你说,我还想走快点呢,可是这人多牵着马不走啊。”被人群挤得满脸通红的无酒嘟着个抱怨道。 兆云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非得自己牵马,都说了我帮你牵。” “我呸,我家的小白是你能牵的吗?” “行行行,那麻烦你大爷你快些,要是公子又跑了,老爷怪罪下来咱们可受不起。” 无酒脸色一僵,“快点快点,别磨蹭。” “……也不知道是谁磨蹭。” 〓〓〓〓〓〓〓〓〓〓〓〓〓南〓〓〓〓〓〓大〓〓〓〓〓〓〓〓〓〓〓〓〓〓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突然现身,“主子,老爷的人跟来了。” 正一边喝茶一边吃核桃的应青录在听到这话后只是懒懒的挑了一下眉头,随后扭过头对着身边帮他砸核桃的大块头道:“黑子你多砸点,给我备在路上吃。” “是,主子。”大块头木木的应了一声。 大块头叫巫黑,名字虽带黑字,但本人倒是不黑。 应青录喝了一口茶后缓缓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我的爹啊,你要知道你的儿子是不好追的。” “主子,你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正在卖力砸黑桃的黑子突然出声。 “你懂什么?给我继续砸。”应青录丢下这句话后,飘然离去。 …… “主子,黑桃。”黑子把早先砸好黑桃仁端到应青录的面前。 “你真当你主子是吃货吗?拿远点,这会儿你主子我不吃。”应青录敲着个二郎腿抖啊抖,一双凤眼一直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黑子把黑桃仁收好后,又木木的坐在一旁。 “呆子,端来。” “哦。”黑子一听,连忙又把黑桃仁翻出来送到他面前。 应青录一脚踹在他的腿上,“我说的茶。” “主子,没水,没茶。” 闻言,应青录一脸淡定的扯着嗓门喊道:“……小段子,停车,烧水泡茶。” “是。”马车外的人应了一声。 “主子,段护卫是暗卫,你为什么要让他赶马车?”黑子依旧木着一张脸问道。 此时马车已经停下,在听到这话后,应青录伸手提起他的衣领把人往外一丢,“爷让他弃暗投明了,既然你舍不得咱们家的小段子赶马车,待会儿上路你换赶吧。” 车外传来砰的一声,俨然是某个大块头落地时发出的声响。 马车外,段靖冷冷地扫了一眼黑子后,抱着自己的佩剑站到马车的车厢一旁去了。 黑子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声不吭的跑去找柴。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继续上路,此时赶马车的由段靖换车了黑子,在马车里伺候应青录的人换成了段靖。 “小段子,你说此时的壅戌京都热不热闹?” “不知。” “那我这是要去哪儿知不知?” “不知。” 应青录摸摸下巴点点头道:“那你可知道你主子我这次出来后就不打算回去了?” “知。” “不后悔?” 段靖愣了一下,“不后悔。有主子的地方必有段靖。” 应青录身子一倒,斜靠在软床上挑起自己的一缕长发在指尖上把玩着,“小段子,你可知道你主子我是断袖?” “……”段靖闭着嘴不吭声了。 “有主子在的地方必有段靖?真是想不到我家的闷头三也会说如此动人的情话了。” 段靖听完此话,顿时黑了脸,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去接话或者反驳。 自家的主子自家知! “小段子,来个小曲?” 咻―― 应青录看着飘飘荡荡的马车帘子呆了呆,然后扑哧一下笑了,“小段子,不就是唱小曲吗?你躲那么快干什么?” “主子,段护卫是暗卫,你怎么能让他唱小曲?”马车外传来黑子的声音。 应青录扯着嗓门道:“黑子,既然你这么心疼咱们家的小段子,那换你进来给爷唱曲吧。” “主子!” “行了行了,好生赶你的马车,换爷唱给你们听。”应青录依旧斜躺在软床上把玩着自己的发丝,眼睛却移至窗外看那灿烂阳光。 “流目盼 生姿娇 从容步 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 云竹茂 风缥缈 自舞灵巧 芙蓉俏 冰肌绡 入俗世看尽红尘谁能与共逍遥。” 马车外的黑子和段靖在听到自家主子的歌声后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车厢。 主子的唱腔漂浮,听着听着却愈显寂寥。 段靖突然开口道:“巫黑,改去祁庄。” “哦。”黑子应了一声,扬起马鞭啪的一下打在马屁股上。 祁庄 祁庄庄主有四子,一子当官一子从商一子协助祁庄主处理武林之事,而另一子,三岁患病,心智不开,养于祁庄后院不得见人。 今日是祁庄庄主祁善伦六五十大寿,各方豪杰结伴来此贺寿,祁庄主携子门外相迎。 “主子,到了。”黑子掀开车帘对着里面的说到。 应青录缓缓地睁开眼,“咱们再等等。” “是,主子。”黑子和段靖齐口应道。 应青录来到壅戌等的就是今天。 尚游剑是一把古剑,听说百年来没人能它从剑鞘中拔起,应青录因好奇而想见识一番,所以这才从自己的国家长途跋涉来到这壅戌。 因为尚游剑无法拔出,所以即使传说它是一把绝世好剑,也没有人动多大的心思去得到它,因为拔不出的剑身的剑,就是一把废剑。 即便如此,祁家庄主仍旧把此剑放在正堂正上方座椅之后,供世人瞻仰,必定它的名气还是在的。所以应青录想要得到它,那必须前去祁家正堂。 他早已得知祁庄庄主的寿辰在即,所以初入江湖的应青录便有了【博取名声】的注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 “祁庄主福气,世侄们个个年少有为,让我这个同样当爹的人好生羡慕啊!” 祁善伦拱手一笑道:“陈老兄说笑了。来,里边请……” 等人进去之后,祁善伦转身对着身后的大儿和四儿道:“看来老二是不会来了。” 他的四儿祁梧秋道:“爹,壅戌的春天正是忙碌之时,二哥抽不开身来为你祝贺也是人之常情,还请爹不要责怪二哥。” “是啊,爹,客人们到得差不多了,你和三弟先进去吧,后面的由我来就好。”说话的这位,是祁善伦的四儿子祁梧景。 祁善伦点点头,便带着祁梧秋进了大门。 站在角落的应青录在看到这一幕后尤为感叹,同是兄弟,为何他家的那几个却做不到兄友弟恭? “你们在此等候,这次由我一个人去。” “主子,不可。”黑子和段靖同时出声。 “主子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行了,你们就乖乖的呆在这儿。”应青录丢下话后,眨眼间便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黑子抓了抓头,一脸迷茫,“段护卫,咱们跟吗?” “主子的话,听。”话落,段靖便抱着自己的佩剑走到一旁紧紧地盯着祁庄的大门。 “……” 祁家后院 “于大夫,我家三少爷怎么样了?”老妇一脸焦急的询问着大夫。 “桑婆婆别担心,你家三少爷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于大夫收起腕垫站起身来。 “昏过去了?可是这都过了两天了啊。”桑婆婆听完对方的话后脸上的焦急之色淡了许多。 于大夫一脸淡定的笑道:“他前些天受了风寒未曾睡好,这风寒退了,自然会好好地补上一觉,算算时辰,今日他便会醒来。桑婆婆,你去备些粥吧,他两天未进食,醒来定会叫饿的。” “你是说他今日便会醒来?”桑婆婆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定会醒来。”为了安她的心,于大夫故而把话重复。“桑婆婆,你家三少爷既无大碍,那于某便告辞了,医铺里还有生病之人等着于某前去医治。”话语见,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医箱夸在自己的肩膀上。 “好好好,真是麻烦于大夫你了。”见他要走,桑婆婆连忙起身相送。 送走大夫后,桑婆婆又折返了回来,她坐在自家三少爷的床头摸着他的额头道:“婆婆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去的,要是婆婆不在了又来谁会像婆婆一般的心疼你照顾你?哎……” 第七章 此时热闹非凡的祁庄大堂已经是宾客齐聚,欢愉与融洽的气氛倾散于此,大家见祁家庄主走进,便纷纷拱手祝贺,笑呵呵的脸上满是真意。 应青录大摇大摆的走在祁庄之中,无人识他,却无人拦他,只道他是前来为庄主祝寿之人。 这祁庄修建端正,无奢华之感,从中便能探知祁家人的心性。 正打算去取剑之时,却见一老妇端着一碗不见米粒的稀粥边走边抹泪且口中还念念有词。 畜生?三少爷?病? 这些个字眼让他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后便跟上了上去。 跟随着老妇走了好长一段路后,便见她进了一个破旧的院落大门,即便在门外,应青录也能感觉到从那里面蔓延而出的冷清来。 难道老妇口中的三少爷住在这种地方?犹豫片刻,他决定进去探个究竟。 推开院落的破旧木门,便将院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是谁在外面?”刚准备进屋的老妇在听到嘎吱的开门声后,便转过身来询问。 门外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缓步走了进来。 应青录身着松松垮垮的绯色长袍,那不成体统的着衣法与他眼中的痞气极为相符,他步伐一摇三晃,若是换成他人如此,定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正经之人,然而应青录面如凝脂,眼若点漆,风姿神貌俊美无瑕,以此看去,他反了常理,怎生看都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是而老妇在看到他时眼带惊诧之色。 老妇反应过来之后又很快的收起了所有的神色,“这位公子是我家老爷的贵客吧?怎生到这里来了?还请公子原路返回,离开此地。” 应青录笑了笑,缓步走到老妇面前拱手道:“老夫人,请问这是何处?” 老妇微怔,“这里是祁庄后院。” “除了你,还有何人住在此处?” 老妇见他的目光落在身后的房门上,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奇而已。” “这里只是个破败的院落,哪有让公子好奇的地方?还请公子尽早离去。” 应青录偏着头看向老妇手中的粥懒懒地一笑,“听闻祁庄主是三公子住在这里?” 本就冷着一张脸的老妇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竟红着眼斥声道:“你听谁人胡说?” 应青录含笑缓步走近,“老夫人不必如此激动,应某并没有恶意。” “……”老妇睁大眼瞪了他良久之后,转身推门走了进去,“你能有什么恶意?这里也好久没来外人了,公子进来坐吧。” 这老妇的性格怎么如此多变? 应青录失笑的摇摇头,便抬步跟了进去。 屋子里的东西少之又少,一张躺着人的床,一张配了两张凳的桌子,一个搁放衣物的柜子,如此寒碜。 老妇端了一碗清水放到桌子上,“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公子,一碗解渴的水还是有的。” “老夫人客气了,此水正好,应某确实有些渴了。”应青录端起桌子上的碗毫不客气的一口饮下。 老妇看他喝下,便默不作声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应青录放下手中的空碗走到她身边看向床/上昏睡的男子,“听闻祁家有三子,之前在前院见了其中的两个,还有一个听闻在外未回,那床上的这位又是何人?” 老妇摇摇头,“外人不知我家老爷其实共有四子,你所知道的那三位是大公子、二公子和四公子,床上的这一位便是他的第三子。” 应青录有些懵,“那为何……” “三少爷儿时得了一场重病伤了脑子,老爷嫌他不能为祁家争荣耀,便把他养在这里不得见人。” 老妇的声音里透着愤与悲,而应青录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动容,人世间的冷漠与无情他难道还见少了不成?他的心早已麻木,又如何为这等事而气愤? 见床上的男子脸部轮廓消瘦,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想必是得了重病处于昏睡之中,不然怎么会躺在床上闻声不起? “你家少爷是生了什么病?” 老妇看了他一眼,知他误会,便解释道:“没什么大病,大夫之前来过,说他前些天得了风寒未曾好生休息,这会儿昏睡过去了而已。” 原来无大病,可是怎么瞧着他的脸色像是了大病一般? 应青录想了想,伸手拉过床上之人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老妇一脸紧张。 “老夫人,应某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你让应某给他把脉看看。” 老妇犹豫了一下,便起身让位。 应青录不客气的坐在老妇让出来的位子上,摸着下巴一边把脉一边用他的那双凤眼在对方的眉眼之间扫荡。 半响之后,他把对方的手放入薄被之中,转过身对着老妇道:“老夫人,你家少爷今年贵庚?” “二十有五。” 二十五?竟比他还大上两岁? “他这身子骨,只怕是十五岁的人都抵不过。” 老妇鼻头一酸:“自小没吃上过好东西,他的身子能好到哪里去?” 从她的三言两语之中,应青录对床上之人的遭遇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催下眼眸默了一会儿后对着老妇人道:“你之前说你家老爷把他养在这里不得见人?” 老妇点头,“二十一年了,他连这院落的大门都未曾踏出过。” 应青录从凳子上起身走到窗户前向外看去,二十一年……天地如此之大,却在这里二十一年未出…… “公子?”老妇疑惑的看着他。 闻言,他转过身来对着她拱手笑道,“老夫人,应某还有事,这便告辞。” 还未等老妇反应过来,他便抬脚向外走。 老妇看着他的背影微愣了一番,“公子等等。” 应青录转身,“老夫人还有何事?” 老妇犹豫了一番后,突然对着他屈膝跪下。 “你这是作何?快些起来。”应青录伸手去扶,却被老妇阻止。 “老妇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话你起来说。” 老妇摇头,“老妇活了一把年纪多少有些眼色,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虽然才和公子相识,可是老妇却看出公子是一个好人。” 好人?他活了二十三年,说他是好人的她还是第一个,这要是让那些被他陷害过的人听到,这老妇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应青录没有再去扶她,被人跪拜成了习惯,区区一个老妇而已,以他的身份,他受得起。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老夫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老妇抬起自己是手,“公子既然懂歧黄之术,那请公子为老妇诊脉。” 应青录不解的看着她。 “公子先给老妇诊了脉再说。” 应青录对上老妇的眼,见她一脸肃容,便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半响过后,他收回手。 “看公子脸色,定是知晓了。”老妇叹了一口气,扭头向床上之人,“老妇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家三少爷,所以我想求公子带他离开。” “带他离开?”应青录愣了一下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挡唇而笑,“老夫人,实话告诉你吧,应某并非你家老爷的座上客,我来祁庄是因为我看上了你家老爷的那柄尚游剑,所以我是来抢剑的,你说……如此心怀不轨的应某会是好人?” 老妇仰起头,“想要的东西,不在自己手中自然得靠抢,在老妇眼中,只要不伤我少爷者便是好人。” 应青录眯眼,“一般的家仆可说不出这些话来。” “老妇确实不是一般的家仆,老妇名叫桑婴灵,是大应朝之人,听公子口音,应该是从大应而来,公子若有朝一日回到大应,只要探听一下早年桑门之案便可知道老妇是何人。” 早年的桑门之案?他记得王相向他提过,据说桑家的桑t权是前任左相,后因得罪某人被皇帝罢了官职,后三个月桑家便被满门抄斩,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桑门之案。 满门抄斩,那便是一口活口也没留下,那这桑婴灵又怎么活下来的? 老妇见他若有所思,于是苦笑道:“老妇知道你在想什么,都过了这么些年,不管我是怎么活下来的都已经不再重要。老妇苟且偷生的照顾了少爷二十多年,也算是报答了某人的救命之恩。这时间到了,我这个唯一的桑家人终归要去的。我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少爷……不管公子你是好是坏,你带着他总比留下少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好,若留下他一个人,只怕他饿死在这里也没人知晓。” 应青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都逃到这壅戌来了,为何还会听到大应的那些成年烂事? “你让应某想想。”他自个儿都是逃出来的,再带上一个瘦不拉几的病秧子,摆明了是为自己增加负担,所以他得好好的考虑一下。 “公子……老妇求你了。”老妇见他犹豫,头便往地上一磕。 他像是没看到一般,绕过正在向他磕头的老妇走到她家少爷的床前摸着下巴继续琢磨。 这个病秧子少爷吧,虽然各方各面都是麻烦,但是不得不说,他的长相很符合他的口味,只是那老妇说他伤了脑子…… “他的脑子伤到了怎么程度?” “与孩童一般心智不开,不过我家少爷很懂事,不哭不闹,也会自己吃东西。” 那就是个痴傻的呆子? 不哭不闹,也会自己吃东西?嗯,还算有可取之处。 “公子……”老妇落着泪望着他道:“老妇这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求求你带我家少爷离开吧,只要不让他冷着饿着,老妇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善心。” “愿意给应某做牛做马的人多了去,下下辈子也轮不到你。” 老妇一听,急了。 “公……” 应青录眉眼弯弯的扫了地上的老妇一眼,那淡淡的目光让老妇的心神一震瞬间闭了嘴。 在老妇的目光之下,应青录伸手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将被下之人轻轻松松的打横抱起走出了屋子。 老妇见状连忙起身跟出。 “你放心的去吧,你家的少爷从今以后是我应某的人了。”丢下这句话,脚尖一点,便带着怀中之人消失在老妇的眼前。 老妇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好一会儿,突然捂着脸跌坐在地哭出声来。 祁庄大门外。 黑子睁大眼逵猩竦乜醋抛约抑髯踊持械娜宋实溃骸爸髯樱你不是去偷剑吗?你怎么偷了个人回来?” 应青录挑眉笑道:“你不觉得偷人比偷剑更有意思吗?” “主子,上车。”段靖掀开马车帘子站在一旁。 应青录抱着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小段子啊,你家主子我心情甚好,那把剑就由你去拿吧,今日可是祁庄庄主的寿辰,别忘了送把火恭喜人家。” “遵命。”转眼间,就没了段靖的身影。 “黑子,走吧,小段子办完事会会跟上来。” “是,主子。” 第八章(捉虫) 透窗望去,已是夜色阑珊,月亮如一弯金钩高挂在夜空之上。 应青录放下手中的书看床上之人愣了一会儿神后,便又拿起书籍继续往下看。 “主子?”门外传来黑子的声音。 “何事?”应青录眼不离书淡淡的应了一句。 “药已经好了。” “端进来。” 嘎吱一声,黑子推开房门端着药走了进来。 “你喂他喝下。”应青录姿势依旧的看也不看一眼。 黑子也没有多话,他端着药碗走到床前,空出一只手来捏住床上之人的嘴就想往他嘴里灌时,却被一声慢着给止住。 应青录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到了过去,“粗俗,你这么灌是想呛死他不成?” 黑子宓耐着他。 “哎,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应青录无奈的把手中的书丢到一旁起身走了过去。“把药给我,你去拿个勺子来。” 黑子把药碗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后,转身就出门拿勺子去了。 接过药碗后,应青录坐到床头将人搂在怀中,然后等黑子拿勺来。 看着怀中紧闭着双眼的人,他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怎么把人给养胖一点,他这瘦骨嶙峋的样子让他看着着实看不下去,那姓桑的老妇人说他在那个院落里呆了二十一年未曾出门见过人,也不知他醒来后见到生人会怎样。 “主子,勺。”黑子拿着勺子走了回来。 应青录接过勺子将碗里的药一点点的喂在怀中之人的口中,待药喂完后把人重新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黑子,我们出来多久了?” “一百四十六天。” “可有洛夫子消息?“ “没有。” 应青录挥手,“去吧。” 黑子拿着空碗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应青录看一眼床上的人,起身回到之前的位置上拿起书继续看,屋子里很安静,除了蜡烛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扑哧声,再无其他动静。 而这个时候,床上的人并非他人所看到的[毫无动静],细细看,若这个时候应青录走近看他,便能看到他的泪水不断的从眼角滑落。 …… 祁梧栖走在一片又黑又冷的小道之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前方的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直往前走,大脑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走,走,继续往前走,别停下……然后他就这么无意识的继续往前走。 咔嚓一声,脚下的小道突然断裂,而眼所能及的前方就像一块完整就镜子瞬间被敲碎得四分五裂,又像他从小玩到大的拼图被人打乱。 脚下开始剧烈晃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子一沉,便开始往下掉落。也在这个掉落的瞬间,像是魂魄归为一般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感知。 在惊魂未定之中他落在了又一个空茫的黑暗之中,身子沉重不说,还头疼欲裂。 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控制着自己细细地、认真地听着。 两个人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让他止不住的想要颤抖,可是身体却被禁锢了一般连颤抖都无能为力。 这个声音明明那么的陌生,可是又仿佛听过千遍万变已融入到了他的灵魂一般让他痛彻心扉而又怀恋至深。 对方只有短暂的交谈,他想再听听那个声音,可是他听不到…… 他想要开口呼叫对方,可喉咙就像被什么堵塞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头胀痛难当,疲惫就像席卷而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瞬间卷进去,他再也撑不住,意识似被瞬间抽离,让他彻底昏睡了过去。 …… 子时【北京时间11到1点,而此时是凌晨1点】 应青录揉着眉心放下手中的书,“小段子,给我拿壶酒来。” 一个黑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太晚,伤身。” “关心主子是好事,可是主子话呢还是要听的,去吧去吧。”应青录靠在椅子上挥了一下衣袖。 段靖抿着嘴瞪了他半响,最后还是去给他拿了一壶酒。 酒水入杯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应青录把酒壶放到一边后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酒水过喉,他眯着眼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道:“这壅戌的酒可真带劲,不错不错,离开时给我带上几坛。” 段靖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十杯左右的酒量他还想带上几坛? 应青录淡扫了他一眼后哼笑道,“这酒啊不管一个人多能喝,但是终究有个底线,有些人能在喝醉前控制自己不再喝下去,而有些人越喝越是欲罢不能,到了最后不知道是人为了喝出个兴致来还是酒吸了人的魂。” 段靖在接触到他的眼神后低下了头下。 应青录广袖一扬,拿起桌上的酒壶后便彻底没了坐相,他靠在椅子上慢慢的把酒壶里的酒慢慢的倒入杯中,“陪爷喝上一杯?” 段靖站在一旁盯着他不接话。 应青录眉眼一弯,“今天爷没有逼人的兴致,你去吧。” 话落,段靖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应青录微垂眼眸看着杯中酒。 这权啊,就跟喝酒一样,若能控制便是好的,若不能控制便会对它欲罢不能,到了最后,不知道是人掌控权还是权掌控人。 从那个地方出来一百四十六天了,他的心境却丝毫没有什么改变,果真是在那个大染缸里泡得太久不成? 嘴上虽说这次逃出来后不再回去,可是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吗?那个人如此的忌讳与他,定是要将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看(kan,一声)着的。 人啊,就是一个字,贪。 贪权贪利贪心,他应青录也脱不了这个贪字,那个人给他取字为――倾允,而他的心性却也真随了这个字。 安无倾,倾则奸,左右相倾,欹侧也,这本就是一个偏贪之意,他偏偏后字为允,允为准意,这天下,能真正的说上一个允字的人那便是万人之上的那个人。 自小便争,争了十几年却被那个人批了一句:此人无情狠辣心性不可为上者。 他应倾允便弃了倾允二字给你看,自废身份远它而走,可是那个人却疑他在外作梗非得做出好心人一般的劝他莫弃高贵身份莫弃天赐荣华,啧,那地方,若有一个好心人,他应青录就把他活生生的吞下。 一切为假,以退为进才是真,他就等着那个人来追,他就等着那个人来劝!待他归去…… 一杯酒又尽。 他贪却不为酒而陷,再多的酒,他也不会抱着坛子喝,他会倒于杯中,供他兴致。 次日。 当祁梧栖睁开眼,应青录持剑正在院中起舞,他手中之剑走马如飞,左旋右抽。 祁梧栖缓缓地撑起身子,一撮长发突然从肩上落下。他呆呆的看着长发良久,然后看向自己的手。眨眨眼,他嘴角微微开始上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后,他已经有了答案。 外面传来某人练剑时发出的声音,让扭过头直向窗外看去,然而窗户紧闭无法得见。 掀开被子随意的扯过挂在边上的衣物披在身上,随后又穿上床榻之上的布鞋下床向外走去。 站在门前,调整了一番心态后,便伸手一把拉开。 嘎吱一声,房门大开,入眼的,便是他思之已久的身影。 这又是一个相遇,这又是一个开始…… 上辈子相爱却不能相守……这辈子,即便逆了天,他也要守在他的身边陪他白了发。 祁梧栖失笑。逆天?他回来已是逆天,从他睁眼的那一刻,这个天下,注定会变。 夫君……吾妻应君而来也…… 应青录手执剑柄,手臂往后用力,手中之剑透空去,直直的插入祁梧栖的身侧。 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祁梧栖犹如失魂一般直直的站在那里望着他。 “我道是谁,原来是傻子醒了。”昨夜入睡前他曾给祁梧栖把过脉,知他今日便会醒来,是而并不意外他的出现。 祁梧栖回过神来轻笑一声后靠在门旁摸着应青录的剑道:“如此利剑岂能不长眼的乱丢?若是伤了人……你可是要负责到底的。” 此话一出,应青录脸上的笑容顿消不少。 与孩童一般心智不开,不过我家少爷很懂事,不哭不闹,也会自己吃东西――那老妇的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而此时看来他根本就与常人无恙。难道是那老妇骗他不成? 若是如此…… 应青录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凌乱的发丝,“小段子,爷不想再看到他。” 还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祁梧栖失笑的摇头,而这个时候段靖已经现身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对着段靖柔和的一笑,这一笑倒是让段靖手上的力道收去了不少。 应青录见段靖没有立即下手,便走了过来。 段靖见状,松开掐住祁梧栖脖子的手退到一旁。 应青录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一番后,饶过他向屋内走去,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里边飘了出来,“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家小段子出手犹豫的人。既然如此,我不会过问你的事,要走要留随你的意。” 祁梧栖靠在门旁静静的抬头望着天,而他心底的小算盘正打得啪啦作响。 夫君啊,我艰辛而来,你却如此对我?呵…… 第九章 黑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当他看到梧栖时,他就站在他的面前瞪大眼看了他半天。 “黑子,站在外边作甚?爷的洗脸水呢?”应青录的声音从屋里边飘出了出来。 祁梧栖笑着从黑子的手中接过水盆,“以后你们家主子梳洗的事就有我来伺候吧。” 黑子偏着头想了想,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段靖。 段靖冷冷地点了一下头,黑子确定祁梧栖无害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祁梧栖看着黑子的背影无声的勾唇而笑,这黑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待他从黑子身上收回目光时,却又对上了段靖的目光。 段靖这个人并非他表面上的那么冰冷,用现代的白话语来形容,他那叫闷骚。 为什么祁梧栖会这样评价他?那是因为每次对着他一笑,段靖就会脸着脸望天或者动用武功快速逃走,上辈子他可是屡试不爽。 这不,祁梧栖在对上他的目光后眉眼一弯,那段靖脸蛋一红便急急离开。 他端着水走进屋内,而应青录正好转身过来。应青录的耳力极好,刚才他们在外面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当他看到端水进来的人不是黑子时也没有感到意外。 祁梧栖将水放到桌子上,将水中的帕子拧干后极其自然的递了过去,“我要跟着他们叫你主子吗?” 应青录展开手中的子,道:“随你。” 叫你主子?想都别想。 “我叫祁梧栖,若是不介意,你可要叫我梧栖。” 正用帕子擦手的应青录停下手中的动作,“吾妻?” 知他误会,祁梧栖的手指在水盆中沾了一点水,在桌面上写下【梧栖】两个字。 应青录盯着桌面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学着祁梧栖的方法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上【吾妻】二字,“取这名你就不怕被人占便宜?” 祁梧栖了然,“以后自然有人帮改。” 应青录不以为然,他洗完脸后施施然的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开始梳理他的那头长发。 “我来吧。”祁梧栖走到他的身后,从他的手中接过梳子。 应青录随口道:“梧栖贤惠。” 祁梧栖笑着没接话,而他却在心里应了一句:梧栖不贤君盼何人贤? 他掬起某人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梳理着,这场景,这动作,与脑海中的某个记忆点重合。 他表面上从容自如,可是谁曾看到他的手在微抖,又有谁能知晓他心里的万千感慨? 祁梧栖此刻心境通透,他知道自己和青录之间会走到一起,可是让带着记忆去等待他把自己拥入怀中的过程……真是让人无奈至极。 两年,他要怎么熬过这两年?手可触,心所挂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青录心性多疑而薄情,要让他动情并非易事,若是自己等不及去逼他,事情肯定会弄巧成拙。 等吧,我的灵魂能跨越一千三百年回到你的身边,这两年,我等得起! 祁梧栖有些走神,因而未曾注意到梳子扯到应青录打结的长发,他这么一往下梳,发丝扯动应青录头皮,还未带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一会被人挥倒在地。 应青录又是一个习武之人,而祁梧栖如今的身体来就弱不胜衣,那多日未进食的身体更是抵挡不住他这么一挥手? “你离开便罢,若是要留在爷的身边,做事最好一丝不苟。” 祁梧栖一脸平静的扶着身后的凳子爬起来站在一旁做出聆听教诲的样子,而实则,他的心底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整治应青录。 应青录侧过身从他的手中将梳子拿过,后又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出去。 祁梧栖微微抬眸瞄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应青录的眉头渐渐地皱起。 为什么自己会一时心软留下他? 之前说不会问他原由,而事实上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他不了解祁梧栖的底细,一个不了解底细的人谁又会轻易相信从他空中说出的话? 这个人长相为上品,性格也甚是温和,即便是对他恶声恶气他也是淡淡的,这样人如果要留在他的身边,而他的手中没有他的把柄,将来很难控于掌中。 …… 祁梧栖从应青录那里出来后,便对站在门旁的段靖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你能帮我备上几件吗?” 段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去。 知道他去街上给自己买衣服了,祁梧栖便直接往这客栈的厨房而去,刚好踏进厨房大门边瞧见黑子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他挡在对方的面前拱手道:“兄弟如何称呼?” 祁梧栖笑容自然,眉宇间满是柔和善意,黑子为此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粗声粗气的道:“巫黑。” 祁梧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字的【特别】之处一般,“在下祁梧栖,若巫兄不介意,叫在下梧栖便可。” 黑子一脸茫然。 祁梧栖失笑,这黑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上辈子为了自己的名字给他解释了良久,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自己做了一件对牛弹琴的蠢事而已,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干了。 他的目光落在黑子手中的托盘上,“这是你们家主子的茶?” 黑子点头。 祁梧栖摸着下巴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提起泡好茶的茶壶转身就走。 黑子见他将泡好的茶壶提走,着急的跟追了上去。“我家主子的紫砂壶……” “去给你家主子说,这紫砂壶我晚点归还。” 祁梧栖怎么会不知道这紫砂壶是应青录的喜爱之物?今天他给了他这么多见面礼,他岂能不回敬? 遥想当年应青录得知自己心爱的紫砂壶被人打碎后的表情,某人忍不住勾唇一笑。 …… …… “主子,茶被新来的那个什么七给拿走了。” 正用布擦剑的应青录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指弹了一下透着寒光的剑身,“你刚才说什么?” 黑子被他这一眼吓得脖子一缩,若是允许,他真想转身就逃,可碍于自家主子的迫人威严,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重复了一遍。 “此人放肆,欠缺调教,黑子,你去把人给爷叫来。” 黑子得命后便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主子,那个什么七说他要洗澡要吃饭让主子先等等,若主子等不及那就请主子到客栈的澡堂去找他。” 应青录手中的动作慢慢的缓了下来,“让爷亲自去找他?黑子……你说他担得起这样的福气吗?” 黑子摇摇头。 应青录举起手中的剑左右打量了一番后,拿起一旁的刀鞘将它慢慢插入。 待祁梧栖出现在应青录面前时,他已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手中还端着一个装着稀粥、配菜、碗筷的托盘。 一日三餐是几百年后才出现的进食规律,在这个时空和时代,正常的应是一日两餐。 祁梧栖早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若换成一日两餐,他肯定会得胃病。他不但不会入乡随俗,他还会拖着那个人跟他一起习惯一日三餐的进食方式。应青录的作息不规律,一忙起来一天睡上两三个时辰已算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不好好吃,所以在他二十六岁那年犯了严重的胃病,当年他犯胃病的时候可算是焦坏了祁梧栖的心。 此时应青录才二十三岁,离他犯胃病的时候还有三年,祁梧栖知道自己无法割除他的那些恶习,所以他打算从细节上开始调理对方的身体。 祁梧栖洗澡的时候把一头的长发也清洗过,才洗的长发被他顺放在后背用绳扎了一个松结,未被擦干的水滴顺着一根根的发丝往下滴落,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和脚下的地面。 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甚是单薄,就他那身子骨能抵挡度这料峭寒意的壅戌初春?让应青录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听说你把我的茶拿走了?” 祁梧栖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应青录身边的桌面上,“祁某多日未曾洗发,所以用你的茶洗了头,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一壶茶而已,我想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和我计较吧?不过刚才洗发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茶壶给摔碎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应青录急声打断。 “你把我的茶壶给摔碎了?”应青录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中探出事情的真假。 祁梧栖知他动气的后果,但是为了心里的某个打算,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装无辜。于是他装出对这事不知轻重的样子淡然道:“就一个茶壶而已……” 应青录闻言,他缓缓的地站起身来走到应青录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那紫砂壶是我家夫子赠送于我,你竟感将他打碎?” 祁梧栖对那紫砂壶的来历可是清楚得很,上辈子他不小心将那茶壶打碎,惹得应青录差点废了他的一双手。 算算时间,打碎茶壶的时间离现在还有四个多月,对于这件事,祁梧栖可是记忆深刻。上次伤了手,他养了足足三个月才恢复过来,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势必不会让这等伤己之事重演。 因为太过了解这个人,祁梧栖对着他展颜一笑,“何必跟我置气?……我说打碎又不是说它摔碎到不能修补的地步。你放心,祁某自然会还你一个无瑕疵的紫砂壶。” “无瑕疵?”应青录退后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那爷把你的手脚筋挑断,然后再找个高人给你接上怎样?” 第十章 四目相对,流淌在其中的剑拔弩张。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祁梧栖却迷失在他的那双黑眸之中。 [吾妻,只要为夫安在,这天下之人无人敢欺于你。] [韶华流逝,君亦彷徨,盼顾之间,唯吾妻可君栖。] [若有来生,即便弃心中浩瀚壮志也不愿输了你。] 思华年,故追忆,唯有青录你,是梧栖生生世世挣脱不开的宿命。 祁梧栖莞尔一笑,消瘦而白皙的面庞仍旧能看出他身体若能再好一些,他这笑容定能用温润如玉四字来形容。不过,他这笑倒是冲淡了他和应青录之间的僵滞气氛,“物寄人意也,那紫砂壶虽然事出意外而损,但是我想你已经把他的那片心意记在了心里,若非如此,你又何必把它拿出来受用?既经人手,自然有不小心损坏的时候,你本就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此时对它是否无暇而耿耿于怀?” 应青录听到这一番言论之后唇角笑容愈显讥诮,他捋过鬓下一缕长发绕于指间,雍容与风华便从他的身上倾泻而出。 只见他缓步走到一副字画面前,抬手一会,原本完好的字画上出现了一条刮痕。 “我爹生辰在即,而这幅画便是我千辛万苦寻来作为寿礼的,而今出现了瑕疵,你说将此送去后他会不会领了我的这份情?” 祁梧栖走上前伸手将画取下,“你爹定会领了你的这份孝心。”他将画卷好后,转过身又道:“给祁某三日。” “若不成呢?” “随你处置。若成,你又如何?” 应青录上前一步,指尖缠绕的发丝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扫,“当世能与我讨价还价的人仅此一人,而你……” “再加上我一个便是了。”祁梧栖并没有觉得这话过臊,在他看来,自己迟早会成第二个人。 应青录轻笑:“呵,祁梧栖啊祁梧栖,那姓桑的老妇说你在祁庄后院一住二十余年,我倒是有些信了。” “这又是为何而信?” “天真。” “……”祁梧栖知道这人口齿伶俐且又刁钻刻薄,在上一世他就不曾说赢过他,而这一世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罢了,等吧,等他能与自己互讨利益时,便是他磨成宽容心性之时,而今重要的便是保住他的这双手。 虽然极想得他碰触,但祁梧栖还是抬手将应青录的手从自己的面前轻轻挥开,他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便拿着手中的画转身离去。 应青录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住。 …… 大应皇帝在位,下有龙子们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而太子之位仅此一位,肯定有人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上一世,青录为了那个位子争了那么多年,结果便是凄惨被囚一生。 而这次青录从大应出来,便是韬光养晦的以退为进,做出弃那荣耀弃那荣华甘居人臣的姿态,便是让那皇帝对他松了警惕,然,大应皇帝又怎么能会如此轻易的放松心中芥蒂? 送给皇帝的每一样东西,都得小心谨慎,上一世青录将此画做礼送去后皇帝下达诏书让青录归位,看似皇帝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实则帝王在看到画后暗中龙颜大怒,被召回的青录在那之后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与折磨。 自古帝王多疑心,若是帝王无心于他,不管青录怎么讨好,结果都是一样的。 祁梧栖的目光一直落在桌面的字画上,他却是伤透了脑筋。 此画在上一世同样被损,当时补画之人并不是他,现在他把这事捞到身上来只为帮上青录一把,可是……他到底要怎样补才能改了帝王见画后的反应?又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帝王对青录少下一点心思? …… “他还在里边?”应青录从外面散步回来,祁梧栖的房间如他离开时一般房门紧闭。 黑子站直身体点了一下头,“还在。” “可有送饭进去?”他可是记得祁梧栖自醒来后未曾进食过。 “送了。” “若无其他的事就别去打扰,他若是有什么需求你照做就是。” “是,主子。” 应青录再次看了一房门一眼,便晃进了自己的房间。 依旧是那个位置,依旧是一盏茶,依旧是手中拿了一本书籍,可是他的心思却不再依旧。 祁梧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 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琢磨着这个人。 将他从祁庄带走,是想着他是傻子,在这漫漫行路中可供自己挑逗娱乐,却不想事情会是这样。天下事天下人,非人能料的事实他本就看得通透,为何现在他却心中不愉? 他端起边上的茶预饮下,却在闻到扑鼻的茶香时顿下了动作。 用茶水洗发?哼,他这茶可是难得的东海龙舌,非皇家之人不可供用的贡茶,他倒好,竟然用这等茶来熏发,也不知他是不懂它的珍贵还是懂而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他将手中的茶重重忘桌上一搁,茶水因力而外溢。 …… 祁梧栖所在的房间。 在未回来前,他是研究字画的专家,每一幅画他都极度珍惜,若有损,他也是尽力修复,可如今却要把背他之浴 祁梧栖决定之后,便打开房门找黑子要了一些银两便出了这客栈的独院。 上街买了他所需要的器具之后,又匆匆赶回。 三日之后。 祁梧栖拿着补好的画来到应青录的房间,而此时的应青录正在独自下棋。 似乎下到一个难解之地,他紧蹙着眉头盯着棋盘上的棋局毫无动作。 祁梧栖走到他的身边,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黑白子,这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沉默的从应青录手中取过白子,将它置于该放之地。 应青录在他放下棋子之后,心中一禀,细细观察此时的棋局之后,展颜笑开。 他收回目光抬头向祁梧栖看去,“你会下棋?” “只是略懂一二。”祁梧栖淡笑着指了指棋盘,“黑白厮杀可谓是壮观,厮杀壮观便是残酷。棋言心性,此棋局祁某看到了便罢,你还是将它收起来吧。” 应青录在听到此话后,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将他带向自己。 鼻与鼻之间只有一拳之距,呼吸间,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吐出的热气。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祁梧栖的耳朵开始发烫。 他的目光落在应青录的薄唇之上,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上一世两人间的亲密举止。 上一世,他对情/事淡薄,故而从不主动,而这一世依旧如故。若非如此,在【重生】前的二十八年里,他又怎么可能连对象都没有一个? 可薄此时此刻,两人的暧昧的距离却让他有一些情动。 祁梧栖在心里苦笑,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心中之人明明在自己的面前却无法言明和碰触,这是何等的抓心挠肺? 他收回心神,对着应青录稳声道:“画已经补好,你要现在看吗?” 应青录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祁梧栖话中有话他不是听不出来,可是他心里还是疑惑重重。 这几日他趁祁梧栖在屋闭关补画时让段靖去查了一番,而段靖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心中更加疑惑。 那祁善伦确实有四子,而他祁梧栖也确实是祁庄的三少爷。而段靖带回来的消息中,祁梧栖的过去也如那老妇说的一致――自从四岁便住进了祁庄后院悄养起来,他的存在只有祁庄庄主和在祁庄干了几十年的老仆知道。 虽然祁家人知道他存在的人都说他是个傻子,可事实是他并不傻。从他的谈吐中,他便能看出此人修养极佳,刚才那一颗白子,便看出他棋艺颇好。 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完全与他得到的消息不相符,这叫他怎么不心生猜忌? 不过,他说过不会问他的过去,那么他便说到做到,所以即便心中再疑惑他现在也得忍等忍不下去的时…… 想到这里,应青录松了祁梧栖的衣襟,顺手将他往后一推。 祁梧栖踉跄两步后才稳住了身子。 仿佛应青录对他的失礼没发生过一般,祁梧栖抖着衣服将皱褶理平后,才将手中的画递了过去。 应青录看了他一眼,才将画接过。 他将卷画的细绳打开,拿着画的端便松开了手。画卷随着他的动作向下翻滚而展。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瞬间抬头看向一旁的祁梧栖。 祁梧栖对着他淡淡一笑,然后弯腰将画的另一端轻轻拿起,“你小心一些,这画可是经不起你的粗俗。” 应青录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从他的手中接过画的另一端,将画拿到之前取画的地方将它挂回原位。 他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祁梧栖冷笑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爷的画你也敢随意动刀?” 祁梧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让自己还不习惯的长发,“此画是你用来做礼用的,只要你爹喜欢,动了刀又何妨?” 第十一章 画,本是一幅农耕图,由天下闻名的季付所作。季付所作之画即便朝廷的人去求,他若不愿相送也只能无功而返。 季付是一个画痴,他一生作画少说也有上千幅之多,可留下来的却不多。别误会,季付并非已逝之人,他此时还在人世。 既在人世,为什么留下来的画却不多?那是因为大部分的画都被他自己撕毁或者烧毁。 对于一个画痴而言,对于金钱名利的追求可谓是淡薄至极,在他的心中,只有真正懂画之人才可拥有他的作品。 如今的天下,战乱之事处处可见,在这种需要武力的情况下自然是崇武不崇文。再则,做官的追逐名利,做百姓的忙着填饱肚子,商人为人狡诈不得重视,读书之人十年寒窗只读圣贤书,即便出现那些喜爱作画的才子佳人,在季付看来那也只是他们闲暇时用的娱乐和卖弄的手段而已。 在这样的时代像季付这种一生为画而狂的人少之又少。偏偏他这个人心性高傲,外人携带重金来求画,他却宁愿三餐不饱也不愿让自己的画沾了世俗铜臭之气。是而他这一生所做的画,赠送出去的不过七八幅而已,而这些画全由真正懂画惜画之人而得。 他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赠送出去的也少,久而久之便放在家中堆积如山。他的画功在增进,画风在改变,当他每每回头再赏自己曾经那些作品,便觉得这里不满那里不如意。因此,他便把那些自己不如意的话一幅幅的毁掉,于是剩下来的自是不多。 应青录去求画,在季付的面前,即便抬出他高贵的身份也是无法得到的。应青录深知这个道理,便隐去自己的身份,在季付家中死皮赖脸的晃荡了一个多月才有幸得之。 应青录在季付家中并非什么都没做,季付既然痴心于画,那么应青录便投其所好不时的向对方请教。季付虽为人高傲,但是他却深喜爱学之人,便也时不时的提点他。 应青录这一招来得妙,时间一久,他孜孜不倦的样子便入了季付的眼。时满一月,应青录在他的指点之下画功倒是长进了不少。 古时候的清高者心中无私念,季付年纪大了,自然也想收个徒弟好好,见应青录颇有天赋,便向他提起收徒的话来。 应青录见时机成熟,便做出为难的样子。季付问他为何为难,应青录便把自己的身份全盘拖出,之后又道自己身负重任,无法安心在他身侧好生学画。 季付闻之,深思一番后,还是决定收他为徒弟。 数日后,应青录装出急着要离去的样子去向季付告辞,季付问他为何急于离去,应青录答曰:此次前来拜会季夫子本就是为父求画,既然季付不愿,青录自是不会强求。父皇寿辰在即,虽未帮他完成心愿,但为父做寿是必行之事。 此话一出,季付当即应下了作画之事。他问应青录用何种题材作画,应青录犹豫片刻后,道:大应天下多征战,后备之物必为粮。作上一副农耕图,告知帝王应重锄。 此事是祁梧栖和应青录鸳鸳相抱时,应青录才将此事告诉祁梧栖的。 而今不用应青录告之,祁梧栖便已经心知肚明。 此画在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它便有双重之意。 此画面上之意虽是献策,同时告知帝王君忧臣先忧,君虑臣先虑。用白话来说,这就是告诉帝王若要长期征战,那么后方之事无需抄心,这些事就由做臣子的来忧虑便可。 这话便有双重意思,就要看帝王的心往何处想。若往好处想,那便是告诉帝王他要做一个为帝扫除后方障碍的忠臣,若往坏处想,那便是你想把持后方以控前方。 再则,送去的画如现今一般被刮伤过,而应青录招来的那个修补之人偏偏由着那条刮痕绘出了一条龙来,帝王见画有损,心情本是不好,再加上龙飞田地之上,那更是让人歪想到送画人要做土皇帝。更不巧的是,画中田地取景于帝都周边的一处。送画想要做土皇帝,而且就在京城边上,那不就是有造反的心思吗? 这便是帝心难测之处,谁知道他会把一个简单的事伸展到何处去? 上一世,应青录和帝王正在僵持之中,修补画的人将画拿来时,应青录根本就没看过一眼。在应青录看来,登上皇位之事又不急于一时,待你驾崩之后,好戏才上场。如今帝王早就忌讳与他,应青录心想送你一副刮损的画又怎样,反正你都忌讳与我了,我也不在乎一幅画你的那点怒气。 因而应青录根本就不知道那幅画给他惹来的何止是惹怒帝王?这画,给他惹来,是杀身之祸! 所以,已经一世的祁梧栖对这件事极其在乎,既让他带着前世记忆回来,那是不是上天让他来改了所有人的命盘? 虽然他有利器为应青录翻盘,但他不会帮应青录君临天下的,他这一世要做的,就是让他不再被人囚困一生,同时,也为应青录了却了上一世【若有来生,即便弃了浩瀚壮志也不愿输了你】的誓言。 上辈子他们两个的结局悲喜参半,而这辈子,他会学会算计,让他们二人的结局得以圆满。 季付所作的那副农耕图被应青录刮伤,好在刮伤的位置是在中上方。所以祁梧栖将画刮伤的部分切除,留下的部分慢慢的修成椭圆形,而后又用精致的绯红色锦布一点点的将画的边缘扎边。待这一切做好之后,就将它平整的贴到早先买来的云锦之上,随后又去厨房找来木炭,用木炭在布料上一左一右的勾勒出两个做着抬图动作的长发老者。 等这一切做好之后,他有急急忙忙的拿着它出门找上了绣娘,她们用了两天一夜才将两个老者的身形绣了出来。 祁梧栖随后又取来上好的画纸,将贴着画的云锦又贴覆在纸面上,这样才大功告成了。 其实祁梧栖采用的是现代工艺品的做法,只是时代落后,很多现代工艺所必须的东西都没有,且说时间也很紧迫,他也只得用着这种简单的方式稍作处理。 在当今的这个天下,这画可算是独一无二了。 所以应青录在看到这幅画后,虽然表面上生气,可是心底却是狠狠的赞了一把。 “此画是你用来做礼用的,只要你爹喜欢,动了刀又何妨?” 应青录在见画后心中本无责备之意,可祁梧栖的话却把他心中的赞意瞬间抹去。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爹会喜欢这种残缺之画?” 祁梧栖知他有心刁难,于是不慌不忙的道:“何为全?何为残?在某种情形之下不过是就取决于人心。此图重新题名为《丰》,其中之意,想必不用祁某多言。” 他的话刚一落,就见应青录伸手而来,他本能的想要避开,可是在身动前却止住了动作。 应青录的手在他的脸上轻拍了两下,“若是我家的那位不喜,那你就得把它给我生吞了下去。” “好,”祁梧栖一脸淡然。 应青录见他的反应如此无趣,于是用鼻子对着他哼了一声。 他这反应倒是把祁梧栖给逗笑了,他无奈的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道:“祁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应青录绕过他走回之前的位置坐下,好看的手指将棋盘上的黑白棋一颗颗的收入棋罐之中,“应青录,字倾允。” “倾允?很是拗口,在下可否唤你青录?”祁梧栖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随你。” “你是大应人?” 应青录将手中的几颗棋子放入棋盒,“如何见得?” 祁梧栖抿笑不答。 应青录见他如此反应也懒得追问,于是换了个话题又道:“明日我便会离开壅戌,你可要跟着我离开?” 祁梧栖垂下头以手扶额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对坐的人道:“这壅戌实在没有让祁某可留念的,且祁某也想走出壅戌去游历一番,若是青录愿意,你便捎上我吧。” 应青录被他口中的【捎】字给逗乐了。 “捎上你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的身上可有银两?” 祁梧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出啊!青录你这个奸诈之人,明知道我身无分文却偏偏要我难堪! 见他如此表情,某人自是满意的笑了。 “衣食住行的开销可是不小……” 祁梧栖吸气忍住心中的怨气,“那你要我如何?” 应青录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罐中一丢,“果真聪明。你也瞧见我的那两个属下了,一个呆一个闷,这一路上可真是无聊得紧,既然你愿跟在爷的身边,那你只需哄爷开心便可。” 祁梧栖:“……” 见他一脸无语,应大少爷脸上的笑意更盛,“修画三天可有休息?” 祁梧栖知他明知故问,于是干脆不答。 应青录看了他一眼后唤了一声门外的黑子。 黑子从门外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对着他叫了声主子。 “带他去休息吧。” 三天未休的祁梧栖也没有精神再跟他耗下去,于是干脆起身往外走。 “等等。” 祁梧栖转身。 应青录问:“你可会泡茶?” 祁梧栖回:“不会。” “哎,那真是可惜了,去吧去吧。” “……” 第十二章 掀开马车的车帘,暖风扑面而来,阳光普照,使得目光所及之处抹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黄色。 祁梧栖心中感慨万千,这条路上的风景曾也看过,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再看却觉得格外的好看。 “听闻你二十余年未出过祁庄,既然出来了,好生看看祁庄外的天下吧。” 祁梧栖回头看向同在马车内的应青录,“确实应该好好的看看。”一颗青枣向他丢来,他本能的伸手接住,垂眸看了一眼便将它紧紧的握在手中。 “再过几日便到庆阳城,那里的江河天下闻名,到时你跟爷一起去那儿赏看一番。” “那就多谢你的美意了。“祁梧栖含笑应下。 应青录晃晃手中的书,“看你也是识字之人,那爷问你,你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书?” 祁梧栖莞尔,他倾身从应青录的手中拿过书籍瞄了一眼,原来是大应十六年皇帝让人编撰的《大应历典》。 这个时空并非之前他醒来的那个华夏五千年的时空,他在华夏的那个时空活了二十八年,个人见地自然与上一世不同,他现在翻开手中的大应宇历再看,觉得其中多少有一些欠缺。 在华夏,像这种皇帝下令编撰的辞典共两部,一部是大明朱棣当时的三大才子解缙编撰的《永乐大典》,宁外一部就是清朝康熙让整个翰林院编撰的《康熙字典》。 当时的两个皇帝为了方便编撰字典的人便于收集资料,可是赋予了相当大的权利。 而手中的这本《大应历字》,若是他的记忆没出错,当时的皇帝并没有赋予编撰人多大的权利,因为编撰人权利不够,很多资料无法得到,所以这本书里欠缺的东西实在太多。 不过现在他绝不会把心中的这些看法说出来,现在并非开放社会,在这个皇帝大于一切的封建社会,质疑皇帝让人编撰的历典就等于质疑皇帝,一个弄不好,就是砍头的大罪。 他将书还给应青录后靠在车上淡笑道:“我读的书是你未曾见过的书。” “未曾见过?”应青录拿了一颗青枣放于口中,“是你们壅戌才有的?” 祁梧栖摇头,“是一位归隐之士所著。” “哦?”对于这个答案应青录有一些意外,“那你念来听听?” 祁梧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马车窗户的窗棂,他想了一会儿,才挑出一段来。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无根树,花正青,花酒神仙古到今。烟花寨,酒肉林,不犯荤腥不犯淫。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 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延年寿,灭病灾,好接良朋备法财。从兹可成天上宝,一任群迷笑我呆。劝贤才,休卖乖,不遇名师莫强猜。”【注:明朝张三丰著】 念完三段,祁梧栖便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很柔和,这无根树从他的口中缓缓而出,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应青录本来听得认真,突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便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比起你看的书来,觉得如何?”祁梧栖对上他的眼问道。“此书名叫《无根树》,一共二十四启,我刚才所念的只是其中三启而已。” 应青录抿了抿嘴,“不错。那何为无根树?” 祁梧栖哂笑,“你我生于世上,承大地恩载,秉天空护佑,如树木之于原野,然人世飘忽不定,倏忽沉浮成败,故人在尘世,如树之无根。这便是无根树。” 应青录把他的话琢磨了一番后,点头,“不是二十四启吗?把其他的也念出来听听。” 祁梧栖转过头看向车外,将剩余的十七启细细道来:“无根树,花正娇、天应星兮地应潮。屠龙剑,缚虎绦,运转天罡斡斗杓。锻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无根树……” 马车在祁梧栖温润的声音中越行越远,未来,在祁梧栖温润的声音中越来越近。 几日后,祁梧栖跟随着应青录等人来到了庆阳城。 庆阳城位于壅戌与大应的边界地,它虽实属壅戌,但是这里却是住着壅戌和大应的百姓。 壅戌是大应的附属国,在大应的统治下百姓过着较为和平的生活。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恒古不变的道理,邻国几乎都新君上位,那些个谁又愿甘居人下,谁又不想让自己的国家地域宽阔和国家富裕? 所以有些邻国上贡来的贡品一年不如一年,且又私下练兵造器。 南边的倭奴,北边的戎狄见大应富裕繁荣,便不时的起兵扰乱大应边疆,而近几年的动作更是频繁。 只有这壅戌最是老实,因为壅戌地理原因,君主能让他的子民吃饱穿暖便已不易,每年长冬,它还得靠大应救济,他又哪有心思和实力反抗? 所以纵观大应与邻国的形式,也就壅戌与大应最是平和。 壅戌庆阳是整个壅戌地理最好的地方,可因它地处大应边界,所以此地不能设为壅戌京都。 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做买卖,所以庆阳是除了壅戌京都外最为热闹的地方。 马车在这热闹的庆阳街上缓缓前行,祁梧栖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人与物,热闹的气氛自然让他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愉悦。 应青录见状,便叫赶车的黑子将车停下。 祁梧栖满目诧异,上一世经过这里适应青录并未停过车。 “随爷下车吧。”应青录对着他挑眉一笑,掀开马车帘子弯身下了车。 诧异归诧异,但是祁梧栖却欣然接受了这样的不同。 待他下了马车,应青录便对着黑子吩咐道:“先把马车赶到来时住的那家客栈去,我和梧栖徒稍后自然会到。” “是,主子。”黑子应了一声便赶着马车离开。 应青录瞄了一眼身边的祁梧栖后便抬脚往前慢行,而祁梧栖看着他那风华依然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一路上热闹非凡,可是祁梧栖的心里却是格外的静。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应青录身上。算算时间,从上一世临终前的最后一眼到这一世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有一千三百年了,他对他的感情,仿佛经过了这一千三百年的沉淀变得无比的浓烈。 好想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可是他却不敢。 此时的祁梧栖的内心委屈万分又万分无奈。上天虽然给了他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却要他付出这般磨心的代价。 “梧栖,可有看上眼的东西?” 祁梧栖回神,对着转过头来看他的应青录摇头,而却他在心底轻声回道:能让祁梧栖看上眼的,这天下除了你应青录,再无别物。 “你倒是挑剔。”应青录停下脚,转身看着他道。 “不是梧栖挑剔,而是那些东西只能成为前行的累赘。” “累赘?”应青录失笑,“自己看上眼的东西都嫌弃它是累赘,你倒是说说什么东西才不是你的累赘?” 祁梧栖一窒。 若是外人相问,祁梧栖定能随意敷衍过去,可是这话从应青录的口中问出,那它便成了一个敏锐的话题。 在心底深思熟虑了一番后,祁梧栖开口道:“在未出祁家前,梧栖甚少见得这些好看的玩意,走出祁家后这才得之天地广阔新鲜之物良多,梧栖眼浅,这所有的东西对梧栖来说都是极为新鲜。这次将上眼的东西买走,那下次呢?一旦形成习性,买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你说它们会不会成为梧栖前行的累赘?这次能从祁庄逃出,都是托了青录你的福,所有在梧栖看来,这些新鲜的玩意只能成为梧栖游历后的见地而已。” 说完后这番话之后,祁梧栖虽然面容平淡,可是他的一双眼却细看着应青录的反应。 一个人一个理,对于祁梧栖的回答应青录不可置否的勾起了唇角,“你说得在理,爷也没有什么好驳的,只是你这淡然的个性可是容易吃亏。” “跟在你身边我能吃什么亏?”祁梧栖调侃。而这时他提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了。 “你这是夸爷还是在损爷?”话语间,应青录转身继续往前走。 祁梧栖跟了上去,“可是梧栖的衣食父母,梧栖哪敢损你?” “说你性格淡然,但是我看你的那张嘴倒是利得很。既然不买东西那便走快些,爷饿了。” 吃货!祁梧栖在心底吐出这两个字来。 若是没记错,之前在马车上他可是吃了不少的糕点和青枣,才过这么一会儿他又闹着叫饿,这人真是一点都没变,他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明明就是一个挑食之人却偏生是个吃货。 在马车上坐了一天,祁梧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待他跟着应青录回到客栈之后,随意的吃了些东西便进了房休息。 躺在床上,他将放在衣服里的青枣拿出来左右赏一番,最后还是张嘴在青枣上咬了一口。它的外表明明看起来这么青涩,这入了口,才知道它甜得让人眼眶泛酸。 第十三章 次日,本在熟睡中的祁梧栖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他微微侧头看向被人敲响的房门。 “祁公子。” 门外传来黑子的声音。 祁梧栖撑着床立起身来,捞过一旁的衣物披在身上便下床去开门。房门一打开,就看到高大的黑子立在门旁。 “有事?”祁梧栖的脾气一向很好,只是他有一些床气,所以这时说话也直了一些。 “快些收拾,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黑子也没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 祁梧栖看了一下外边的天色,“这天还未亮,为何要走得这么急?”嘴上问着话,可他已经转身进屋开始收拾。 “主子吩咐。”黑子这话摆明了是不想告诉他原因。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祁某稍后就下来。” 待黑子离去后不一会儿,客栈的店小二便为祁梧栖端来了洗漱用的水。待祁梧栖快速的收拾好自己后,便下了楼。 应青录早已在楼下等着,见他下来便对着他招手,“过来吃些东西,吃完了就上路。” 已经去了床气的祁梧栖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个性,他走到应青录的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目光在桌面上的饭菜上扫了一遍后抬头看向对坐之人,“你也吃一些吧。”说着,他便吩咐唤来店小二多添了一副碗筷。 应青录也没多言,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早就习惯了一日两餐,而应青录也不例外,自从祁梧栖第一次为他端来所谓的早饭没有拒绝的吃下后,祁梧栖便天天又哄又劝的让他吃早饭。 他没有忘记祁梧栖的饮食习惯,所以昨天晚上入睡前他就把准备早饭的事事先吩咐了下去。只是他个人还没有形成习性,若非祁梧栖的一句话,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吃早饭。 其实应青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拒绝,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面对他时会时不时的心软,就像昨日,不过是他的一个眼神,他便下了马车陪他步行。 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怎么想也无法找出答案来。 吃晚饭后,几人便离开了客栈上了马车离开。 这个时候是庆阳城的城门刚刚开启之时,庆阳街上的商贩们都还没有开门,行人更是三三两两。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的声音历历在耳,这更是衬托出此时的冷清来。 马车出了城门后一直向南而行,看着样子是往大应而去。 祁梧栖靠着车头闭目潜眠,而应青录却微微眯着眼看着他的侧脸发怔。似乎感觉到某人的视线,应青录缓缓的睁看眼向他看去,正巧和他的目光相触。 “醒了?” 祁梧栖坐直身体,“本就未睡,何来睡醒之说?” “那为何不问要去何处?” “问了又有何用?你是我的衣食父母,你去哪儿我自然便跟着去。” 应青录调整了一下坐姿后闭上眼道:“若是担心盘缠,只要你开口爷自会满足你。” 祁梧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有手有脚,何需向你要?只是我孤身一人去哪儿都无所谓。” 应青录的嘴角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可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未说。车子内安静了下来,祁梧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又从新闭了上眼。 祁梧栖心里明白得很,应青录这是要去找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将他和青录两人推向生死永别的关键,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应青录去见那个人。这也算是初次的动用【先知】的能力,若这次不去阻止,那他回来又有何用? 天色在马车的前行中慢慢放亮,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睡醒后的祁梧栖掀开马车窗帘看向外面,看样子再过半天就要到大应的边界了。 他回过头看向一旁的应青录,他知他已醒,只是未睁眼而已。 他悄声站起身来掀开马车帘子。 黑子在赶车,而段靖坐在他的身侧抱胸潜休。感觉到他出来,段靖瞬间睁开眼扭过头看向他。 “你进去休息吧,我想在外面透透风。” 段靖什么也没说,便翻身进了马车里边。 祁梧栖在段靖的位置上坐下,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后才和赶车的黑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而车内的应青录在他出了马车之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一内一外,两人各怀心思。 正如祁梧栖所料,半日后马车便到了大应的边境,从这里到大应的京都,快一些四日之内必到,慢一些也就五六日,而这里离那个人所在之地还有两到三天的行程,那他必须在这两三天内阻止。 他在心里盘算一番后,便有了决定。 三个时辰之后,应青录的马车到了大应的第一关卡望玉,一进望玉,里面的气氛便和一路行来时的气氛有了天壤之别。 这个时代的人口数量虽不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世,但是大家汇聚在此,这恍惚间也感觉不到差异。 坐马车必定不如后世做汽车舒服,路上的颠簸让祁梧栖的脸色愈加苍白,人的精神也差了许多。即便如此,应青录似当没看见一般,在望玉随意的吃了点饭便换了两匹拉车的马便继续赶路。 车行不出一个时辰,祁梧栖再也受不住,他让黑子停了车后便飞快的下了马车跑到路旁开始呕吐。 跟着下来的应青录在他如此,便有些不悦的道:“怎么这么不中用?黑子,去把马车里的水囊拿出来。” 很快,黑子将水囊拿过来。应青录伸手接过,“拿去漱漱口。” 祁梧栖苦笑着从他的手中接过水囊,此时他的脸色可以用苍白如纸这四个来形容。他用水洗漱掉口中的秽物之后声调平淡的回道:“梧栖那能和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相比?” 应青录抿着唇看着他发白的脸沉默半响,长袖一挥便转身又上了马车,“前方有茶棚。” 祁梧栖知道他的话中之意,嘴角的苦笑却在这一刻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淡笑。 他虽然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可是他和应青录之间的感情却是被他定格在二人至死不渝的那个时段里。明明说要疼他惜他一辈子的人是他,如今他祁梧栖却走上了这条追夫之路……想想真是…… 马车前行不足一炷香便到了茶棚,这个时候祁梧栖已经难受的全身无力,此时别提他有多怀念二十一世纪的交通工具了。这后知后觉的才知道自己回到这一世之前的生活,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 “段兄,可否扶我一把?”祁梧栖觉得自己这么跳下马车,酸软的双腿肯定会撑不住自己。 段靖在他疲倦中带有柔和的目光中不由自主的向他伸出了手。 祁梧栖笑笑,将手放到他的手中借力跳下马车,脚下一软,身子不稳的往侧倒去。 “小心。” “小心。”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一个是应青录,一个是段靖。 段靖眼疾手快的搂住祁梧栖的腰将他拉回稳住,后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见主子眉间带了莫名怒意,竟不自觉的松开了手往边上退了一步。 “谢谢。”祁梧栖回过神来向他道谢。 “不是说累了吗?还站在这里道什么谢?”应青录翻身下了马车,冷着脸扫了二人一眼,便率先进了茶棚。 祁梧栖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刚才他并没有把他的那声【小心】听漏。 待二人在茶棚里坐定之后,茶棚的店家便为二人端来了两碗热茶。这茶棚里的茶自然是比不过应青录的那些好茶,应青录浅饮了一口后便将茶碗放置在桌上不再饮用,祁梧栖把自己的那碗茶喝完后,便直接拿过他的茶碗张口便喝。 “此茶是爷饮用过的,若是不够,再叫店家给你来一碗。” 祁梧栖擦拭掉唇边的茶渍,“不碍事,你又没有病。虽然这粗茶难喝,但这些粗茶也是人辛辛苦苦摘采下来的,浪费了总是不好。”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应青录只道祁梧栖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他浪费。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一双凤眼直盯着他。 祁梧栖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这样盯着我作何?” 他这敏感的反应倒是让应青录心中的怒气消除不少,只见应青录挑动了一下眉头后从他的手中接过茶碗将剩余的茶水一口饮尽。 祁梧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咳一声便将笑意憋在心底,“你如此冲忙的赶路,是为了回去给你你爹祝寿?” 应青录将空碗放下,从袖口里抽出锦帕擦了一下唇角后才道:“离我爹的寿辰还有些时日,这次赶路是另有他事。” “很赶吗?”祁梧栖疲倦的揉了揉眉角。 “算不上,只是我想尽早赶去而已。”若不是顾及祁梧栖的身体,只怕应青录早就弃马车骑马而去。 “既然如此那能否缓些?我实在有些受不住这般的劳顿。” 应青录对着他慵懒一笑,“受不住?既然如此,等我们到了下个城,你便自行离开吧。”丢下这句话,他便起身离去。 祁梧栖看着他的背影在心底冷笑道:夫君你竟敢这般对我?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十四章 马车在几人的沉默之中抵达津砉程城门外,而这时天色已过亥时,津砉的大门此时已关。应青录吩咐黑子去叫人开门,人倒是叫来了,可是对方却不愿开启城门。 “申时三刻已过,城门一关任何人不可入城,若要进城等到明日再来吧。”官兵站在城墙之上扯着喉咙大声道。 黑子抬起手,“看清楚这是何物。” “那么远大爷我怎么看得清?” “拿上去让他看清楚。”应青录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去。 黑子应了一声,他那高大的身形竟如飞燕一般轻松飞身上了城墙,不一会儿城门便被打开,几个看守城门的官兵快速的跑到应青录所在的马车前屈膝跪下,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去吧。”应青录冷淡的一声,又让几人快速的起身退离。 黑子重新坐上马车,马鞭一扬,他们便进了津砉。 马车来到一座府邸的大门外停了下来,黑子率先下去敲了门,不一会儿,大门便被人打开。 来人伸出头来观望,一见到黑子和停在外面的马车,便立即将大门拉开。 段靖掀开马车帘子,应青录便从里边走了下来看了一眼府邸的门,后又对着刚才来开门的人道:“去把沁香园的夷忧请来。” 刚出马车的祁梧栖在听到此话后脚下一顿,生平第一次有了骂娘的冲动。 随着应青录进入府邸,祁梧栖便把他丢给了这里的仆人照顾。 这府邸的建造,就如后世称的四合院构架,北面是正房,东西是厢房,南面是倒座,东西南北四面都是房子,中间是天井,整体由廊子贯通。 而祁梧栖被仆人带到了西边的厢房内休息。 上一世,他也是住的这个厢房。而他正对这里怀旧时,下人便他送来了饭菜。一天没吃东西,他确确实实的也饿了,独自吃完饭后,仆人又为他送来了干净衣服和沐浴用的浴桶、热水。 除去身上的衣物进入浴桶之中,温度适中的水将他的身体温柔的包围。 头靠在浴桶的边缘上闭上眼舒服的吁了一口气,各种纷杂的记忆却在这时涌入脑海。夷忧的出现让他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还有两年,听着离它不远,可是这往后两年之中会发生好多好多的事,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却要再一次经历,那种滋味,此时他根本就找不到言语来表达。 上一世青录在这里和夷忧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有对青录动心,是而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现在呢? 明明身子被温水拥抱着,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 单单是一个夷忧就让他如此,若再让他看到青录和那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那岂不是一千根一万根的针插在他的心脏上? “一定!一定要阻止青录和那个人见面!”祁梧栖缓缓地睁眼仰着头望着房顶喃喃自语着,他的声调中透着某种坚定。 净身之后,祁梧栖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只见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在内,身外披着长袍坐在妆台前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祁梧栖的五官本就精致,此时他放松了姿态,眉眼之中竟然透出丝丝的慵懒媚意。这样的他在外人眼中已算得上是俊俏的公子,只是和应青录在一起,倒是让人忽视了他。 应青录的风华在当今世上少有人能与之相比,若非如此,又何来那么多人为他倾心? 只是应青录和那个人的关系被人发现之后,即便在最短时间内灭了口,但是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而这事,这也是应青录无法君临天下的原因之一。 祁梧栖手一顿。 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还是做正事要紧。 用干布将湿润的长发擦拭了几下后便用发绳随意的一扎,后又将身上的衣服系好。 低头上上下下的将自己的穿着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不整的地方后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个府邸是应青录私下购买下来的,一年四季来得稍勤一点也就两三次,有时候一两年都不会来这里。 这里的仆人很少,也就三四个人,所以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的。 来到应青录的房门外,见到站在门外的黑子便笑问道:“你家主子可在?” “我家主子吩咐,若是没有他的传唤,任何人不得打扰。” 藏于袖间的手缓缓的攥握成拳,祁梧栖对着他轻点了一下头,便僵硬的转过身缓步往回走。 深知青录一旦吩咐下来的事便很难改变,除非意外…… 目光放在几步之遥的台阶上,心中一动,心里便有了注意。 他做出正常行走的样子,然而在上台阶的时候故意将脚踩台阶边缘身子向前一倾。 祁梧栖[踩滑]摔倒在地,虽然他意为假摔,可事实上还是给他摔出个真来。 “祁公子!”黑子见快步的走了过来,伸手想要将他扶起事,却被他摆手阻止。 “且让祁某缓缓。”膝盖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祁梧栖苦笑着暗骂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嘎吱一声,应青录打来房门走了出来,一见到跌坐在台阶上的祁梧栖,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怎么回事?” “踩滑了。”祁梧栖一见到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的如此冒失?可有摔伤了哪里?”应青录走到他的身边,架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扶起。 “膝盖有些疼。” 应青录低头看了一下祁梧栖的膝盖,“到我屋里去。” 屋内。 祁梧栖将裤腿卷起,膝盖上的磨伤便露了出来,好在被擦伤的面积不大。应青录见状,便吩咐黑子去端水。 “给你添麻烦了。” 应青录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话。 “应爷,这位是?” 顺声看去,入眼的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而此人,便是那沁香园的夷忧。 对于此人为何在此祁梧栖丝毫不意外,今天他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这个人。 祁梧栖浅浅一笑,拱手道:“鄙人姓祁名梧栖,壅戌人,是青录新结交的朋友。” 一旁的应青录见他以己友相称,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 夷忧的目光在他和应青录之间来回的看一遍后,才开口续道:“吾妻?你这名儿可真是有趣。听闻壅戌有一座圣山,在那之上出过千年雪莲,不知道可有此事?” 正在此时,黑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祁梧栖对着夷忧笑笑后,便不做甚的自己动手擦拭将膝盖上磨出的血迹。 带他擦完之后,一瓶药递送到他的面前。 伸手从应青录的手中接过药瓶,“为何不见这里的主人?” “我便是这里的主人。”应青录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 祁梧栖面露惊讶,“这是你家?那为何不见你的父亲?” “祁公子不知应爷的家在京都?”一旁的夷忧插话进来。 祁梧栖一愣,“我与他结交不久,自是不知。” 夷忧拂袖捂嘴轻笑,却也没有再说话,而祁梧栖怎会听不出他轻笑之中的嘲笑之意?不过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转头看向应青录,“你家在京都?” 应青录伸出一指在茶杯子在沾了点水后往他的脸上一弹,“何必如此惊讶?” 如此轻浮的举动那是大应朝皇子该有的?祁梧栖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应青录接受到他的眼神,心情愉悦的继续喝茶。 “听闻大应有不少的好地方,你可知那些地方值得梧栖一去?” 应青录闻言后将手中的茶杯搁置一旁,“听你之意,你是要离开?” “确实有此打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应青录看着他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了几下后顿住。“比起你们壅戌来,大应的每一个地方都值得一去。” 祁梧栖被他自大的话逗笑,“你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壅戌?那你又为何去壅戌?” 应青录冷哼一声,便咸口不语。 祁梧栖无奈的摇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夷忧,“刚才忘了请教你的姓名,不知道现在能否告之?”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奴家叫夷忧,是特地来此为应爷弹曲助兴的。” “奴家?弹曲助兴?”祁梧栖面露茫然。 祁梧栖实则在心底一个劲的鄙视自己,装吧,要装就装到底。 “知道是来干什么的,那还愣着作甚?”应青录却与他的目光错开,转头看向夷忧。 “爷难得到津砉,那奴家就献丑为爷弹上一曲前几日才谱出的新曲儿。”夷忧微微福身,便走到早已架好的筝前坐定,而祁梧栖这才发现筝的存在。 只见夷忧将轻轻拨动筝弦调试了一番,一首他充满柔软风情的调子从筝弦上流淌了出来。 “你到是有福气,夷忧可是津砉的沁香园的青魁,他的曲儿可是千金一求。” 祁梧栖回过神来,“那沁香园到底是什么地方?青魁二字又是何意?” “你认为呢?” “梧栖初离壅戌,哪知道你们大应的东西。”祁梧栖无奈的叹气。 应青录挑眉轻笑:“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若是有机会,爷带你去长长见识可好?” 祁梧栖的脸顿时一沉。 shite!……应!青!录!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第十五章【捉虫】 那夷忧倒是祁梧栖的不解风情之下离开了应青录的府邸,这一天也够他累的了,夷犹这个路人甲一离开,他便找了个理由回了房。 明明累得眼睛已很难睁开,可是大脑却异常清醒,这让他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躺在床上的祁梧栖在黑暗中翻过身面朝房门。 下雨了。 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大应的天看来又要比前几日暖和一些了。 应青录在他们离开后,段靖便悄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他。看过其中的内容之后,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老五他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以为他应倾允真不回去了?竟敢明目张胆的肃清他留在京都的那些人。 “主子,不管?”段靖站在一旁见他不说话,便出声询问。 应青录起身,走到窗户前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些人可是朝中之人,老五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大也不见上面的那个人有什么动作,想必那个人也是在观望。若是这个时候我插手相救,那个人势必会怀疑到我。这个时候只一个字――忍!” 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可是一个忍字,丢掉的有是多少人的性命?那些人忠心与他,他又怎不心痛?可是如今的形势除了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他还能怎样? 好,真是好得很。 待天一亮,一行人便上了路。 马车的前行让一夜未睡好的祁梧栖忧心忡忡,虽然心中已有阻止青录去见那个人的办法,可是成不成还是另外一回事。 而一旁的应青录见祁梧栖眉头深锁的样子,面上虽然没什么,而心却是也跟着发沉,不知为何,他很想伸手将他眉头抹平。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亲自将他从那祁庄带出,可偏生给他一种与他相识已久的感觉。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个叫祁梧栖的便能知晓他在想什么或是想要什么,这种默契,即便是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黑子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正在走神的祁梧栖回过神来,“怎么了?” “卑职无酒参见四殿下。” “卑职兆云参见四殿下。” 马车外传来两个人的声音,祁梧栖闻声后顿时知道这二人是谁,不过此时他应该做的,而是【惊讶】。 “四殿下?”祁梧栖吃惊的看向应青录。 应青录对着他慵懒一笑,祁梧栖便乖乖的便闭上了嘴。 “你们来得倒是快。” “四殿下,请随卑职回去吧。”跪在马车前挡住去路的无酒哭着一张脸开口道。 “爷为何要跟你们回去?不过你们来得倒是好,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应青录拿起一旁的长盒丢了出去。长盒里的东西,便是祁梧栖补的那幅画。 无酒接过长盒,“四殿下,求求你体谅提下卑职吧。” “当初爷离京时没人来阻拦,尔等现在出现意在何处?”话语中,应青录从棋罐中拿出一颗棋子,袖手一挥,棋子便穿过车帘直直的击中无酒的眉心处,“别再跟着本大爷,若是把爷惹怒了,小心爷一个不小心要了你们的命。黑子。” 马车外的黑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只见黑子马鞭一扬就要打在拦住去路的二人身上,兆云一把拉过无酒往边上一滚躲开了马鞭。 没人挡住去路,黑子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叫一声,马车又继续往前行驶。 “刚才不是惊讶爷的身份吗?为何现在却成哑巴了?”应青录翘起二郎腿一个劲的晃着,见祁梧栖还是不开口,于是又道:“一般人若是遇到这种事定会诚惶诚恐的向爷下跪说小的不知殿下身份,若之前有所得罪,还请殿下饶恕。” “四殿下难道不知小人在祁庄关得太久不懂这些世俗之礼吗?” “哟?这么快就叫上四殿下了?” “……”祁梧栖无奈的看着他。 应青录在接受到他的眼神后伸出手指了指车外,“你看看这天下何其美哉,青录活到如今已有二十三年,可是这还是青录头一次如此的逍遥自在。” 祁梧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交叉在膝的手,他深知青录说的是实话,也深知他此话中的无奈,在那朝堂之上人人都在算计,即便他身为皇子一样是如覆薄冰。在那个地方,若不成王便会成寇,自古以来皇家之子为争皇位而相互残杀的事比比皆是。青录身为皇子,离那个位置本就一步之遥。别说青录,即便是换了一个人站在他的位置上,如此的诱惑又有几个人抵挡得了? “那京都你还回吗?”心底苦笑道,他这般去问这算不算是自虐?他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应青录不知道从那儿摸出一把扇子,哗啦一声打开后装模作样的扇了两下。“回,为何不回?” 果然啊! 回吧回吧,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拦不住你,可是青录,不管你在哪里,梧栖都会想尽办法的待在你的身边,护你一世周全。 经过一个小镇时,祁梧栖寻了个理由下车买了把匕首藏在身上。若是没记错,过了这个小镇便是商行要道,而那里更是山匪频繁出没之地。 上一世他随青录经过那里时曾遇到打劫的山匪,不过因青录等人武功高强而幸免于难,而这一世,他定要借助此事阻止青录赶去见那个人。 青录,为了你……梧栖真是伤神又伤身啊,望你莫辜负了才好。 日落夜兴,车子眼看就要抵达那边的三头,藏在袖口里的手便不断的浸出冷汗来。祁梧栖就心情就如英雄就义豁出去一般紧张的等待着,就连一旁的应青录也感受到他的不安。 连连看他几次后,应青录再也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在紧张什么?” 被他一问,祁梧栖知道自己失态了,心里一转,干脆道:“我心里不安的很。” “不安?为何?” “我怎知晓?”为何?怕那些山匪不来!来了又怕自己处理不好把命给丢了!上一世跟着应青录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但那已是上辈子的事,虽然还记得一部分的招式,可如今这身体不给力的瘦弱身子只怕自己记得的哪一点也使不出来,在着舞刀弄枪之中,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弄出点名堂来,更是难上加难。 “想你在祁家二十多年未出,如今却随着我日夜赶路,心有不安也是自然的。来,做爷的身边来。”应青录招手。 祁梧栖忍住对他嗤鼻的冲动,“你这是把梧栖当不懂事的孩子哄?” “得,那换你哄爷成不成?上次的无根树爷很喜欢,那这次你换一个说给爷听听。” “……”以前都是青录哄着他,如今两人行为颠倒,这算是还他上辈子的疼爱不成?祁梧栖苦笑,他倒是不介意这些,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情逗他开心。 应青录见他不语也懒得自讨没趣,他换了个姿势便开始哼起不成曲的小调来。 这条路本就不平,如今天又黑,马车自然放慢了速度。这是一条林中路,四周都是树林,白天还好上一些,如今入夜,这条路便显得更加阴森。 为了看清前路,黑子在马车车门两侧挂了两个灯笼。眼看马车就要过上一世事发之地,祁梧栖便不由自主的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悄然握在手中。 然而在这个时候,本来闭着眼的应青录突然睁开了眼,嘴角在黑暗之中慢慢上扬。 “梧栖啊……” “恩?”听到应青录那慵懒的声音,祁梧栖本能的回了一声。 “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马车。” 祁梧栖握着匕首的手不觉的又是一紧,“为何?”他的话刚落,便被应青录一把见他拉了过去。 “嘘……”某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然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道:“你才从那小小的祁庄出来,自是这个世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你瞧见外面的灯笼了吗?晃得如此厉害,定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要出来了。” 祁梧栖本来还有些紧张,结果听到他这话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甚?爷可不骗你。” 祁梧栖现在真的很想在应青录的脸上捏上一把,这人忽悠起人来怎能如此可爱? “鬼神之说梧栖倒是听过不少,常人道眼见为实,若是外边真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梧栖定会亲眼瞧瞧。” 应青录笑:“劝君莫要好奇,有些东西存于脑中便好,若是亲眼见了,只怕此生都不得安宁。” 黑暗之中,祁梧栖的心又沉了下来。 他明白应青录的话中之意,上辈子,就在此地,他一次认识到青录的狠辣与无情。那时他才从祁庄出来,又何时见过那等血腥场面?从那以后,他对青录处处小心,能避则避。虽然两人在两年后意外的走到一起,可是每每青录用他那双沾满血的双手抚摸自己时,他就会忍不住想逃,这也是为何两人在一起后浪费了足足三年才改善关系的原因。 如今他又试问自己,若是旧事重演,他还会像上一世那样惧怕青录吗? 祁梧栖在心中笑答:不怕。上一世陪着青录走了那么多年,该见的都见了,该经历的也经历过了,他祁梧栖这次回来就为了这个男人,若是还像上辈子那般,那上天就真的不该给他回来的机会。 第十六章 阴暗的树林瞬间大亮,随即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坐在应青录身边的祁梧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微抖着手掀开一旁的窗帘一角向外看去,只见十来个人手持火把将马车团团围住。 气氛在火把燃烧时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中紧绷了起来。不,或许只有他祁梧栖心情因此而紧绷,瞧瞧车外的黑子和段靖,在瞧瞧自己身边的青录,他们却是一脸的淡定。 “可有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应青录贴过来在祁梧栖的耳边笑问。 祁梧栖皱眉,“我看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哪是不干净的东西?” “尔等留下身上财物便可从此路通过,若不识相,休怪大爷们来硬的。” 车外传来一个人男人的声音。 黑子将手中的马鞭对空呼啦一甩,“我家主子启是你们能劫的?想要活命,现在就赶紧滚。” 站在马车前方拦住去路的壮汉想听到笑话一般大笑几声后扬起手中的大刀,“在这山头还没有大爷我不敢劫的。看样子你们是要大爷们亲自动手,兄弟们,动手。” 一听到动手两个字,祁梧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青录……”他欲言又止的看向身旁笑得无比灿烂的应青录。 应青录把他的那把折扇打开为祁梧栖一下一下打着扇,“这天有这么热?瞧你额头都出汗了。” 这个时候祁梧栖心里很矛盾,他不想让青录下车动手杀人,可是若他不下车,自己也不能下去执行自己的计划。 祁梧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中下了个决定。上一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好人,那么这辈子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便当个坏人吧。 为了自己的私心,外面的那些人……对不起,梧栖不能救你们。 外面传来打斗声,拉车的马受惊跟着嘶叫起来,紧跟着马车左右距离的摇晃起来。 就在这时,一把刀穿透马车刺了进来,早有心理准备的祁梧栖还是被吓得不轻。 “找死。”应青录冷哼一声,用手指夹住刀身一用力,刀刃旋转直接将车厢的木壁破了一个大洞。车外拿着刀柄一方的人抵不过应青录,刚一松手,应青录便将刀往外一送,刀柄直直的打在对方的胸口,只见那人喷出一口血后便直接倒地呻吟不起。 祁梧栖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个反应便是闭上双眼。 “吓到了?”应青录带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祁梧栖闻声睁眼看着他不语。 应青录对着他懒懒一笑,丢下一句你在车里好生呆着的话便飘了出去。 “青录。”祁梧栖叫了一声后便直接掀开飘荡的车帘向外看去。 一模一样的场景…… 只见应青录身姿如舞,然而每一个动作都带走一条人命。 虽然早就经历过,可是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却仍旧让祁梧栖的胃一阵抽搐,他苍白着脸注视着下手狠辣的那个人,他的挥出的每一剑仿佛刺在自己身上一般,明明身上没有伤,他却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痛。特别是看着那些打在地上频临死亡的人,他就觉得要死掉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知道,这是人类独有的意想造成的结果。 发抖的双臂将自己紧紧的抱成一团,大脑胀痛,记忆与这一幕重合,他难受得靠在车门旁闭上了眼。 祁梧栖,你不能再犯上辈子的错! 祁梧栖睁开眼准备执行自己的计划时,应青录突然转过身向他这边看来。 “进去。” 应青录的话刚落,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突然从马车后方现身向应青录攻去。 祁梧栖吓得缩进车内。 不对,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群黑衣人! 他赶紧又将身子探出马车,他睁大眼看着那群黑衣人。 祁梧栖再也无法淡定,虽然上辈子这个时候没有出现黑衣人,可是他却知道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杀手!这些人可是真真正正的杀手!他们的目标是……青录!祁梧栖反应过来后张大嘴想要叫应青录小心,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厮杀越来越激烈,应青录知道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是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 黑子和段靖同样看出这群的人目标是自家主子,便各自向应青录靠近。 祁梧栖看着应青录脸上的笑容,心里不觉得一紧。若是以前看到青录这般笑,他定会害怕,而今见到却是心痛。 青录这般笑,想必已经猜出这群人是何人派来的。 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还是五皇子?祁梧栖在心里分析了一遍后,便大致猜了出来。 在这个时间段和青录矛盾最深的便是二皇子和五皇子,会是其中的哪个人?还是那个隐得极深,不声不响登上皇位的七皇子? 在祁梧栖胡思乱想之时,那些还未丢掉性命的山匪眼见事不妙便手脚并用的逃窜入林消失不见。 且看应青录,只见他一招仙人指路,手中之剑犹如游龙,直逼一个黑衣人的心脏位置,手中之剑完全不留余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直直刺了进去,对方却感觉不到自己将死一般一手抓住他的剑,另外一只持剑的手直直的往应青录的肩膀处刺去。 应青录身子快速侧身,一头青丝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躲开对方的剑后一脚提在对方的小腹之上。 另外一个黑衣人想要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应青录凤眼一弯,脚下转动的同时从脚下之人的身上拔出剑来一剑挥下,对方以剑挡剑,可惜力道不足直接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应青录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便到了对方的伸手,手中的剑便架在了对方的喉咙上,“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自知逃不过,伸手抓住剑往脖子上一抹。 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顺着剑不断的滴落在应青录的衣衫上。 看到这一幕,祁梧栖无法抑制自己,他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一张脸找不到一丝的血色。 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突然向他袭来,祁梧栖脑中一刹那短路,竟傻愣愣僵直着身子不知道躲避。 眼看对方的剑就要碰到他,一把剑破空而来直接逼开了对方。 应青录快速的来到祁梧栖的身边,见祁梧栖已经被吓成这样,竟用那沾满鲜血的手拍着他的脸笑道:“如今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祁梧栖回过神来抖声怒斥。 那些黑衣人见应青录如此顾及祁梧栖,便纷纷的向他这边攻来。 应青录漂亮的眉微微一挑,他伸手拔起插在车厢上的剑转身飞了出去,“这些个不干净的东西既来找死的,待爷去成全他们。” 一阵风掠过,四周的枝叶被吹得哗啦作响,刀光剑影之中,祁梧栖握紧手中的匕首,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后果是怎样了。 黑衣人一个个的倒下,明明不想再看下去,可是祁梧栖的眼睛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睁得大大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应青录。 一个黑衣人突然从马车一侧将剑刺入车厢,这次祁梧栖倒是没有发愣,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跳下马车。 “青录!”祁梧栖扯着喉咙大喊一声。 离他不远的应青录依旧被缠得分不开身,“段靖。” 满脸是血的段靖在听到主子吩咐后快速的突来的一剑,然后迅速的赶到祁梧栖的身边一把将他拉过护至身后。“走。” 祁梧栖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候不能给青录他们添加负担,于是他转身便往树林中跑。 然而那些黑衣人虽然有目标,可是他们的原则就是不留活口。见祁梧栖逃走,一个黑衣人便快速的追了上去。 应青录本不想去追,可是脑海中却闪过祁梧栖那张温润的笑脸,他咬咬牙,最终还是挣脱黑衣人的包围追了上去,“段靖,断后。” 祁梧栖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着,眼见后面的人越来越近,他却无能为力。 黑暗之中不知道踢到什么,他的身子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感觉到危险靠近,他猛然撑起身子向后看去。 只见黑衣人持剑从天而降,那闪汗寒光的刀便直直的向他刺来。 完了! 祁梧栖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到来,可是等啊等啊,却等到某人的嗤笑声。 他连忙睁开眼,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快速的走向树林深处。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可是祁梧栖却知道是谁。 他不着痕迹的握紧对方的手,脚下使出全力配合最对方的步伐,他比谁都紧张这个人的命,“黑子和段靖他们呢?” “他们不会有事,你先担心自己吧。” 是啊,他们武功那么高强,只要不硬碰硬的死拼,想要各自逃脱自是不成问题。祁梧栖想通后便不再出声。 两人马不停蹄的穿梭在树林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强撑着的祁梧栖再也迈不动步伐。 走在前方的应青录见人没有跟上来,便转头向后看去。 祁梧栖靠在一个大树旁大口喘着气,见他看向自己,便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出来,“谢谢你。” “谢?你确实该谢。”应青录往回走到他的身边将带血的剑插在地上后便直接靠树而坐了下来。 “你还当真了。” “你应该庆幸爷突然大发慈悲来救你,若不是你,爷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狗命。”应青录说话时拍拍身边的位置。 祁梧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依言坐到他的身边不动声色的讽刺道:“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杀。” “若是他们不知趣杀他们是迟早的事。”说到这里,应青录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你倒是让爷意外。” “意外?” “常人若是见到那等场面定会吓得屁滚尿流,想不到你还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车内。” 淡定?祁梧栖回忆了一番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哪来的淡定,梧栖只是被吓傻了不知如何反应了而已,没看见我的这双手还在抖?”说着,他还特意将手聚到他的面前。 “是吗?”应青录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祁梧栖那双还在微颤的双手。 怕他看出什么来,祁梧栖便转了个话题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稍作休息便回去。” “回去?”祁梧栖还没有从之前的厮杀中缓过神,如今又要回去,这让他怎么不害怕? “怕了?若是怕就你便呆在这儿。” 怒!他祁梧栖好歹是个男人! 第十七章 待他们返回去后,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已不见段靖和黑子。 祁梧栖扫了一眼现场后便转过身不再看,而应青录却绕着那些尸体走了一圈,同时蹲下身子在那些尸体上摸来摸去,然而他摸遍所有尸体并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为了不留后患那人也真是防到底了!哼! 拉扯的马匹早已不知去向,马车只留下破破烂烂的车厢。应青录掀开衣摆上了马车,在里面翻找一番后,只拿出一个包裹来。 “走吧。” 背对着他的祁梧栖微微侧身,“黑子和段靖他们……” “不必等他们,他们会自己来。” 祁梧栖和应青录离开后不久,一身伤的段靖便出现了。之前应青录做过的事他也重复了一便,见车厢里少了东西,他便知道自家的主子回来过。 知晓自家主子无事,他如来时一般悄然的离开。 祁梧栖和应青录顺着前路,在天亮时分到了一个驿站,只是两人满身是血不敢随意出现在他人面前,于是应青录拉着祁梧栖寻到一条河流后,便把手中的包裹往地上一丢,“里面的衣服你挑一件换上。” 虽然大应的天已经开始暖和,可是清晨的凉意却仍旧让祁梧栖冷得全身打颤。 他抖着手准备打开包裹挑选衣服,却听得扑通一声,他抬头,之前还在河岸上某人却不见了踪影。 “青录?青录?”他急忙把手中的包裹一丢奔向河岸。 哗啦一声,一个人从水中钻出,一瞧,那不是应青录又是谁? 祁梧栖被这一幕惊呆了。 本就知道青录容貌惊人,然而此时见他钗玉斜横,髻偏云乱挽的样子,可谓是一句出水青莲也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美。 应青录游到他身侧趴在岸边仰头轻笑:“看上爷了?” 祁梧栖瞬间回神,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后,便转过身走离岸边,“这水凉得很,你还是快些把身上的血迹洗干净起来吧。” 他的话刚落,一股冰冷便袭向他的背脊和颈窝,他冷着一张脸转过身,“应青录,你也太过幼稚了!” 作恶之人脸上的笑意更甚,“陪爷来一场鸳鸯戏水如何?” 祁梧栖直直的站在那里半响后,“好啊。”说着,他便一边脱衣服,一边向某人走。 应青录挑眉看着他走向自己。 祁梧栖走到他面前时已是衣衫半解,他突然抬头看向应青录的身后,同时大叫道:“小心身后!” 应青录一惊连忙侧身往后看去,与此同时,祁梧栖一脚踹了过去。 噗通一声,未作防备的某人便被他踹入了水中。 “鸳鸯戏水?”祁梧栖对着河面冷笑一声,便转身走回。在包裹里左挑右挑一番后终于选出一套颜色较素的衣服走到树后去了。 应青录从水里爬去来趴在岸边不断的咳呛,待缓过来后,竟呵呵呵的傻笑起来。 在树后的祁梧栖听得他的笑声后,平直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来,只是没笑上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之事。 就像是一本原著与一部改编原著的电影,两者之间虽然是围绕着一个故事讲述,可是其中的细节却已经发生了变化。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油然而生,祁梧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让他心生恐慌和忧心。 〓〓〓〓〓〓〓〓〓〓〓〓〓南〓〓〓〓〓〓大〓〓〓〓〓〓〓〓〓〓〓〓〓〓 两人换了衣服,把血处理掉后便直奔驿站。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组织传递信息的国家之一,邮驿历史虽长达3000多年,即便在这个与华夏平衡的时空,它的功能也与之相同。 “来者何人?这里可不是尔等能进的。”驿站站守大门的两个官兵拦住两人。 应青录走上前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在他们面前一晃,对方脸色一变,纷纷跪了下来。“小的不知……” “行了行了,快些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和两匹好马。”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其中一人连滚带爬的转身进了驿站。 “四、四殿下,您、您可要进去歇歇脚?”另外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青录回头看了祁梧栖一眼,“不用,你们动作快些就行,本殿下还有要事需办。” 不稍一会儿,干粮和马匹边送到了两人面前。 应青录将干粮拴在马背上后翻直接翻身上了马,带他扯着马缰回头看向祁梧栖时,却发现他正跟马儿大眼瞪小眼。 祁梧栖用手指戳了戳马儿的鼻子,马儿不爽对着他一喷,于是祁梧栖本来就没表情的脸更是没了表情。 马背上的应青录被这情形逗得顿时连连大笑,“你这是作甚啊?” 祁梧栖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应青录其实在看到他跟马儿对视时就已经看出他不会骑马了,“不会?” 谁说不会的?只是……上辈子会,现在不会而已。再则即便是会骑他也只能装着不会,因为他是【才】从祁庄出来的,他上何处去学骑马? 应青录拍拍身下的马儿后向他伸出手,“来吧,跟爷骑一匹。” 祁梧栖假意犹豫了一会儿,便走到他的身下将手放到他的手上,应青录微微一用力便将他的拉扯了上去。 马鞍就这么大一点,两个男人坐在上面肯定显得拥挤,坐在应青录身前的祁梧栖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道:“我坐你身前,你如何控马?” 笑容满面的应青录脸色一变,“别乱动。” 他那生硬的语调让祁梧栖的身子顿时一僵,只因――某个硬物顶住他的后股上!他在心里狠骂了一声禽兽便不再乱动。 应青录倒是又笑开了,只听得他恬不知耻的道:“你我皆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某处是经不起磨的。不过看你这反应……还没开荤吧?” 祁梧栖回过头冷声道:“祁某的私事干你何事?” 应青录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一眼后,便调转马头往前奔跑开去。两人虽骑一匹马,可速度上确实比做那马车快上几分。 马背上,祁梧栖目视前方,而他的脑子却想着他事。之前的计划被打乱,而今只能再想办法阻止青录前行。算算时间,再过两日便到那人之处了,在这两日之中,还有什么事能供他动手脚? 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后他妥协。昨日之事打乱了行程修改了他脑中的【剧本】,若要阻止青录,看来只得自生事端。 一日已过,这一路上倒是顺畅无比。两人进入一家客栈草草吃了晚饭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祁梧栖坐在凳子上直直的盯着那桌上的油灯灯蕊,直到油灯里的油耗去一半,他才吹熄灯火起身出了门。 第二日,应青录想着就要见到那个人了,便起了个大早前去祁梧栖的房间叫他起床,可是敲了半响的门还是不见他来开门。 “梧栖?梧栖?祁梧栖?”他连着再敲了几下,门才被打开。当他看到满脸通红的祁梧栖时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身体有些不适。”祁梧栖回了一句便转身又进了屋。 应青录快步跟进,他一把拉过祁梧栖的将手放于他的额头处一探,“你怎么生起病来了?” “我怎知晓?”祁梧栖将他的手拍开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 应青录走到他的床边拉过他的手把了一会儿脉后便皱眉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个夜晚便伤风得如此严重?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叫人给你抓些药。”说完,他便起身出了门。 祁梧栖没去理会,他缓缓地闭上眼。 青录,梧栖不能让你见到那个人,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待你再赶去时,想必那人已经离开。 只是祁梧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如今这身子根本就不足以抵抗这一场来势汹汹的重病,他这一病,便浑浑噩噩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祁梧栖在做梦,上一世,这一世重生前,两个梦境交错在一起让他分不清那个才是自己。 梧栖,哥来看你了,今天我去给爸妈上坟了。 祁梧栖!你竟敢将他送给本王的茶壶摔碎?来人,给本王废去他的一双手! 梧栖,我原谅商天成了,过两天哥就带他来看你好不好? 祁梧栖,你告诉本王!你告诉本王为何他要欺骗我? 梧栖,今天的阳光很好,哥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祁梧栖,你会不会背叛本王? 祁梧栖,别走…… 祁梧栖,做吾之妻可好? 吾妻,你看那雪梅开得多盛?让为夫折上一枝送你。 吾妻,青录一生有你足矣。 吾妻,好好地在看看我,望你来世也莫忘了我应青录。 吾妻…… 吾妻…… 哥……夫君…… 第十八章 应青录自己会一些歧黄之术,他写好方子让人抓好药熬好后端来喂祁梧栖喝下,可过了几个时辰后病症反倒加重。深知祁梧栖的这伤风不是靠喝药就能治,于是他便让人去请来了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便为他扎针,扎针后的几个时辰倒是好上一些了,可到半夜时却又开始反复。 …… “如何?”见大夫收了手,应青录便开口问。 新来的大夫摸着胡子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这位公子的是得了风寒引起的热症……” “我是问他为何会如此反复。” 老大夫被他不悦的语气所惊,便连忙又道:“这位公子的身子本就不比常人,小的看这位公子病中还面带郁色,想必是他心中有事使之陷入梦中思虑致使心绪大起大落才导致他的病情反复。” 祁梧栖的身体确实如这位大夫所说的一般,他如今的身体还没养好,心中本就时时焦虑应青录之事,后又陪着应青录连夜的赶了几天的路不说,则又在前日夜晚受到不小的惊吓,重重原因一叠起来,那病便如泰山压下,是而如何能轻易的摆脱病魔? 应青录转头看向床上的祁梧栖,自从两人见面后祁梧栖一直从容淡定不曾露出过有心事的迹象,与此应青录在听闻大夫之言后多少心生怀疑。 不过他这会儿他也不想追究这些,他此时担心的是若是在这里耽搁得太久,只怕会与那个人错过。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日之内必须让他醒过来。” “这……”大夫本来还有所犹豫,可是见到应青录面露冷色,顿时又改口道:“老夫定会尽力。” 然而次日已过亥时,祁梧栖依旧没有醒过来,不过好在热症已消去不少。应青录满面寒霜的将他从床上扶起,从大夫的手中接过碗后,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下碗中苦药。 应青录看着怀中之人心道:病秧子他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不成,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服侍汤药! 待一碗药喂尽,他将空碗递候在一旁的大夫后才将人重新放回床上。 他懒懒地站起身眯眼看向身侧有些尴尬的大夫,“昨日你是怎生答应于我?” 大夫闻言,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把药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恕老夫直言。那公子本就病得不清,你如此着急让他醒来则只会让他更难受。” “爷现在没有心情听取无能者之谈,再你一次机会,若是天亮之时他还不能醒来……”他一把掐住对方冷笑,“可明白了?” 对方被他狠辣的眼神所震,可嘴上还是硬说道:“老夫只能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应青录的手一点点收紧。 大夫这下才明白此人定是言出必行之人,“明日天亮之时……定会让他醒来。” …… 各种片段纷沓而至,无数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彻,喜怒哀乐皆有。然而这些喜怒哀乐却影响着祁梧栖的心跳,一下一下,若是用现代的仪器来测,定能测出他的心跳比正常的频率要高上许多。 两个梦境中的人都是如此的难舍难弃,与他生死相许的祁青录,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哥祁梧修,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本就难以定论。 祁梧栖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温和的人,可他的内心到底是一个下得了决断的人。虽心痛,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大哥祁梧修而回到前世夫君的应青录身边。 心意已决,两个梦境慢慢的变为一个。然而这个梦境却让他在梦中如梦魇缠身一般更是无法无法醒来,梦境一直徘徊在他和应青录在一起时最后的那一段时光之中。 公鸡报晓三遍时,应青录便出现在祁梧栖的房间,除了躺床上未醒的祁梧栖便再无他人。他冷笑一声后踩着懒散的步伐走了出门外,下身的衣摆随着他的转身划出一个冷然的弧度来。 昨夜,大夫在应青录放下狠话离开后又为祁梧栖把了一次脉,自知自己无法在天亮后让人醒来,便连夜悄悄离开。本是为了逃命,可是他却不知这一逃便完全没了回转的余地,逃,只能成为他的催命符而已。 一炷香之后,应青录面色不变的又走了回来。 他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床上的祁梧栖之后,便动手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准备将人抱起时却见祁梧栖缓缓地睁开了眼。 祁梧栖还没未从梦中真正的挣脱出来,当他看到应青录时,泪水不断的从眼眶滑落。 恍恍惚惚的向他伸出手,嘴角含笑的说了一句“夫君,吾妻回来了”。 应青录心里一咯噔,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祁梧栖又闭上眼昏睡了过去,见他的手往下垂落,应青录便本能的伸手握住。 夫君?他可有听错? 应青录握着祁梧栖的手有些茫然。 刚才祁梧栖看向他的那一眼竟他的心跟着一痛。为何……会这样? …… 应青录抱着祁梧栖走出客栈大门,雇来的马车夫见状,连忙为他掀开的马车的车帘。 将怀中的祁梧栖放到马车上的软榻上后,他连忙扯过一旁的锦被为他盖上。 “走吧。” 在外的马车夫应了一声后,便驱赶着马车上了路。 祁梧栖到底还是醒了过来,小小的车厢与摇晃让他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无奈的苦笑。 转过头,他的目光越过应青录看窗外。人虽醒来,可是他对那之前的梦境却有些模糊的印象。想起远在另外一个时空的亲人和朋友,以前不在意的一切在此时此刻纷纷涌进了他的脑海中。这世上人都是这般,当你身处其中时不觉得他们对自己有多重要,当你知晓终身无法与他们相见后,这才明白他们是何其的珍贵。 回到这里,他本以为自己会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可是那日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却一切陷入了扑朔迷离之中,未来的每一日他都无法把握,这让他不得不担忧、疑虑。还有那深藏不露的七皇子,自己又该对他如何?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在心下念完这句话后,他竟无奈失笑。 “醒了?” 突来的声音让他霎时间回了神。不动声色的收回嘴角的笑意,用泛酸的双臂撑起身子后扶额问道:“我睡了几日?” “三日。”应青录起身为将靠枕放于他的身后才回了话。 “这是到哪儿了?” “姜阳县。” 闻得此言,祁梧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用病拖延了三日,而这里离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日半的路程,待青录抵达时,想必那人已经离开。 应青录并不知晓他心中算计,见他说话声声音沙哑便拿过水囊将水导入杯中递了过去。 祁梧栖接过一口饮尽,冰冷的水过吼入胃,顿时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梧栖得病这几日幸得青录照料,梧栖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应青录挑眉,“爷对你的这份恩情你只需记在心里,若是哪一天爷有事让你去办,你便好生的想想爷这几日的辛苦。” 祁梧栖斜靠在车上轻笑起来,这人是一点亏也吃不得啊。 “公子爷,姜阳县城到了,爷可要下车吃些东西?”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吃,为何不吃?爷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应青录回了一声后,便对坐于软榻上的祁梧栖道:“你三日未曾进食,待会儿多吃点。” 当天夜里,祁梧栖便开始咳嗽起来。 在他隔壁房间休息的应青录在听到他的咳嗽声后寻了过来,当他推开祁梧栖的房门后见他趴在桌旁捂着胸口喘息,便快步走到他身边拍打着他的背部为他顺气:“一场风寒就让你病得如此厉害,你这身子也太不中用了。” “这番话你已经说过了。”祁梧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待爷把这次的事办了,就请人为你调养身子。”在应青录看来,这人是他亲自带出来的,而他又愿意跟着自己,怎么说也得把人顾好了。 “这事倒不用你费心,梧栖自会好生的护养。” 见他拒绝应青录倒也懒得多费唇舌,他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后似笑非笑的直盯着祁梧栖猛瞧。 祁梧栖见他这番摸样,自是明白他有话要说,可是等了好半响仍旧不见他开口,于是这才出声道:“有话就直说吧。” 第十九章 斟了满满一杯温水递给祁梧栖,看着眼前人柔目中带了少许的防备,便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祁梧栖接过杯盏,就着应青录那笑眼温吞饮下。 “你的夫君是谁?” 祁梧栖闻言脸色毫无变化,一双明眸反倒是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应青录轻笑着从他的手中拿过杯盏,斟了一杯水重新递送到他的面前等他回话。 喉咙有些发痒,祁梧栖侧过身咳嗽了一番,待顺了气,他起身从应青录手中接过杯盏。 垂眸看着手中的杯盏沉思了一会儿,“青录很好奇梧栖的夫君是谁?” 应青录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的反驳或是惊恐,却不想是这般的从容淡定。“乃一堂堂男子为何愿做他人/妻?你就不骂世人骂你荒淫无道背德乱/伦?” 祁梧栖抬眸凝视他良久,“那人……值得。” 值得二字说得极轻,里边却透着历经沧桑后依旧坚守的执着。桌上的烛灯摇晃,微弱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此刻的表情却是如痴如醉,如怨如诉。 应青录一向为己貌悦,认为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为出色,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世间那有人及得上眼前人。 祁梧栖见应青录呆怔的样子,心下不由得一软,便伸手拉过应青录的手将杯盏轻放于他手中,“他人的闲言怎抵得过梧栖夫君?” 应青录的眼帘翕动几下后才回过神来。 “梧栖如此深情,那人……真是福气。” 祁梧栖笑笑,“能得那人深情,是梧栖的福气才是。”想了想,他又紧接道:“既想梧栖夫君是谁,那我们赌上一场吧。” “堵?” “梧栖夫君可谓是天上日月,即便你以大应朝四皇子,想要见他一面也绝非易事。” “说得如此神乎!近日你得了风寒,为何他不现身来见你?” 祁梧栖缄默,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应青录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莞尔一笑,“不伦真与假,爷与你赌。” “一局棋,若是你赢了我,我便带他来见你,而你定会庆幸与他相见。可你输了又当如何?”见他应下,祁梧栖这才再次开了口。 “那爷便允你一个心愿,无论什么要求。” “此话当真?” 杯盏往桌上一放,“君无戏言。” …… 上一世,佞人笼,一双人,一局棋。 然,因己之故成残局。 时间跨越了一千多年,他终于等来了他与他的又一局棋,而这一次,他定要与他一起下完。 …… 祁梧栖的风寒未愈,第二天又跟着应青录上了路。天黑时分,终于到了那个人的所在之地。 那人是否离开去祁梧栖并不能确定,是而心里慌得厉害。 见应青录不管不顾的丢下他去敲响那人洛府大门,他只能在心底苦笑。 大门被人开启,一个身着青衫的老仆从内走了出来,当他见到长相极俊身显贵气的应青录时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请问公子找谁?” “此处可是洛云京的府邸?” 老仆一听他提起自家老爷的名字,便连忙点头道:“洛云京正是我家老爷。” 应青录拱手,“在下应青录,是你家老爷的学生,还请你进去通报一声。” 自家老爷门生不多,可是那些门生全是皇家子弟。而今眼前人自称是老爷的学生,而他又是打应皇姓,那他的身份岂不是…… 老仆的神情一变,他连忙躬下身,“公子来得不是时候。我家老爷昨日才离开,可能好些日子不能回来。” “离开?”应青录在闻得这个消息时,脸上的笑容顿消。“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小……小的不知道。” 应青录满脸失望的抬头看了一下府门上的牌匾,他对着老仆拱手一番后便转身就走。 “应公子等等。” 坐在马车上的祁梧栖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悬着的心刚落,而这一声等等却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马车外,应青录顿下脚步回头看向那喊话的老仆。 对方提起衣摆快步来到他的面前,“应公子,小的虽不知,可府里管家或许知道我家老爷去了何处。公子为寻我家老爷远道而来,不如先随小的入府休息,待小的去叫来管家,你可问问他是否知晓。” “也罢。”应青录稍想一番后便应了下来。他转身走到马车旁,“梧栖。”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轻轻的掀开了了车帘,祁梧栖探出身来。 应青录见他的脸色极为不好,便向他伸出手去,“来。” 祁梧栖的伸手,借助着他的力道慢腾腾的下了马车,待他站定后便抬头看向那洛府。 那老仆见他一脸病态,于是开口关心道:“这位公子看来病得不轻,我家老爷有一位朋友医术了得,我去叫人请来为这位公子看看如何?” 祁梧栖抱拳婉转拒绝道:“多谢这位老人家关心,祁某只是偶感风寒,只需好生休息一番自然会好。” “去叫来。”应青录突然插话进来。 祁梧栖一怔,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开口。 两人随着老仆进了洛府。 这洛府祁梧栖自是有些印象,洛府很大,庭院中花草树木、假山流水美妙搭配着,合理的布局让人赏心悦目。 洛府的家仆很少,一路上下来也就五六人,他们见到生人,依旧目不斜视的做自己的事,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出来这里的人教养良好。 偌大的府邸显得格外的幽静,那鸟雀的声音清晰入耳,让人的心情堪称舒适。 应青录的是第一次来到自家夫子的府邸,兴许是爱屋及乌之故,随意扫上一眼,都觉得这庭院真是漂亮得很。然而这些在祁梧栖的眼中却算不得什么,此时他的心只是酸的厉害。 真是小肚鸡肠!祁梧栖在心底暗骂自己。他又不是那些小心眼的妇人,怎的就这般的容不下与那人有关的一切? 他捂着嘴连连咳嗽起来,走至他身前的应青录在听到他的咳嗽声后便走回到他的身边,“可好受些了?”他伸手在他的背后轻轻拍打着。 “无碍,走吧。”祁梧栖躲开他的手,便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应青录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他真的看不明白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且性格也是如怪异,先前还好好的,怎的转脸就不认人了? 老仆引着他们来到洛府的客堂后便离开了。 祁梧栖不言不语的坐在椅凳上闭目休息,而应青录却站在客堂正中的位置负手看着那正前方的几幅字画。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快步的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应青录和祁梧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应公子。” 祁梧栖缓缓的睁开眼,当他看到来人时便一眼认出来。 此人名叫童潇,长相端端正正,给人一种值得信奈之感,他本是洛云京的得力手下。然而人不可貌相,他在多年以后背弃洛京云投靠了七皇子,成为了七皇子身边的谋士――其实严格而论,祁梧栖甚至怀疑这人本就是七皇子身边的人。 应青录转过身,抬起一只手指向正堂上方,“那些字画何人所著?” 童潇的眼力厉害,他一眼便就看出了谁才是有身份的人,只见他躬身道:“那是我家老爷之父所著。” “难怪如此不凡。”应青录摸着下巴再次欣赏一番后,这才负手走到童潇的面前,“你可知道洛夫子去了何处?” 童潇不卑不亢的回道:“确实知晓。京都来信,我家老爷昨日便启程去了京都。” “回京都?不可能!”应青录立马驳回他的话。 “小的怎敢欺瞒与你?” “怎敢?”应青录若有所思的看向此人,“你知道我的身份?”若是不知,他怎会用【怎敢】二字? “小的省得。”童潇只应了这话,便闭上了嘴。 应青录将他打量了一番,心道洛夫子身边的人果真聪慧。 而一旁的祁梧栖在却心底冷笑。 这姓童的怎会不知你的身份?他只怕是把你们几兄弟都认得个清清楚楚。 应青录知道自家夫子的去向后,心里生出被骗之感。 夫子到底是收到何人的来信?当初夫子背着他偷偷离开京都时曾留信给他,信中清清楚楚的言明若非他应青录亲自寻来,他是不会再回京都的。 现在他倒是寻来了,而那个人却…… 而今的情况他是不能回京都的,难道他又要等上三两个月才能见到他不成? “青录?”祁梧栖见他脸色难看,便试着唤了一声。 应青录回过神来,“罢了。”叹了一口气后,他看向祁梧栖,“这几日你陪着我连夜赶路亏了身子,爷看这曲芜县倒是可个能养人的地方,爷便陪着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陪他住上一段时间?这分明是他自己要在这里等着那洛云京回来! 祁梧栖想要张口拒绝,可是眼见应青录那不悦的表情,话到嘴边却又生生的吞了下去。 第二十章 曲芜县,位于大应朝西北方,此处钟灵毓秀,风光旖旎,正在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四月天,花开朱户,卉木共纷华。 在童潇的帮衬下,他们在这曲芜县寻了一个住处住了下来。童潇是个机灵人,他们住下当天便又为他们雇来了两个老实人伺候。 微风拂过料峭轻寒,坐在庭院里看书的祁梧栖缩了一下身子,那雇来的玉大娘便进屋为他取来了衣服劝他穿上。 祁梧栖咳症未好,他一边咳嗽一边谢过。 “祁小哥,这天眼瞅着是好,可它却最易让人染寒,还是进屋去歇着吧。” “不碍事,我多穿些就是。”祁梧栖将衣服披在身上,“大娘,青录可有交代他几时回来?” “这倒没有。” 祁梧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桃花。 醉梦前世,苦于心志,乐于身留,唯那桃花依旧。 他慢慢的走至桃花树下蹲下身子凝视着掉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半响之后,素手轻捻一瓣放于手心之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注:龚自珍著】 念完这句话,祁梧栖便自嘲的笑了起来。他又不是那些个多情善感的诗人,怎么就文艺起来了? 手掌微微倾斜,手中的花瓣重归地面。 他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玉大娘:“听闻你们曲芜有一年一度的庙会?” 玉大娘正在屋檐下为他熬药,听到他问话便抬起头来,“是啊,五月初八便是。这眼看就要到了,那时祁小哥可以去看看。” “五月初八?那倒是个好日子。” “可不是?” 祁梧栖抬头看了看天色,“来这曲芜几日还没出去好生走过。大娘,你们曲芜有什么地方值得梧栖一去的?” 前世他陪着应青录在这曲芜住了两三个月,可当时住的是洛云京府邸。当初他可是真真正正的在那祁庄呆了二十余载,被应青录带出来后极怕生人,于是在洛府的那两三个月从未踏出过洛府大门。而今却不同了,在回来前他在另一个时空过了二十八年的正常生活,如今的性子便是从另外一个时空延续过来的。作为正常人,自是不愿亏待自己,这出去走走看看消遣一番也是好的。 玉大娘担心他的身子想要阻他出门,可是在见到他那温和笑容时却又改了注意。“咱们曲芜县值得一去的地方倒是很多。你还病着,若你是要出去,那便在这附近转转就成。” 祁梧栖失笑,“我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娃儿。” 玉大娘瞪他:“我那孙儿的身子骨都比你强。” 得,他这是自讨没趣。 …… 曲芜县的区域并不大,可是这县却是行人如织。 祁梧栖努力的转换自己的心情,以全新的眼光和态度欣赏着曲芜县,这一路上走下来,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路过一家买卖字画的铺面,顿足。 他到底是喜欢和研究字画的,这那能过门不入? 半个时辰后他从店铺旁走出,手里多了笔墨纸砚。 现在想起没回来前从看到的那副画,他那温润的脸庞上不由得笑容满溢。 那幅画是应青录的笔墨。那时祁梧栖能识字全靠那桑婆婆桑婴灵,若非她悉心教导,只怕被关在祁庄后院的祁梧栖只能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可遗憾的是,他识字却不识丹青。记得青录初次下笔画他时,他这个外行人左看不像右看不像,直说应青录画的不是他。应青录拿他无奈,便开始琢磨着如何从形象化转换成具体化,后来花了足足一年的功夫,才开创了应青录独有的写实画法。 现在他祁梧栖有知识有文化了,如今想起那时的无知真是好笑得很,而青录的才气倒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馄饨,卖馄饨呐。” 正处于神游状态的祁梧栖在听到馄饨时瞬间回过神来,他顺着声音望去,便瞧见了一个卖馄饨小铺子,而卖馄饨的大爷正一边往锅里放馄饨一边大声吆喝。 因风寒未愈,这些天着实没好生吃过东西,这远远的闻着香味便觉得有些饿了。 “大爷,来一碗。” “小哥要什么馅的?”大爷听到他的声音后回过头来。 “你这里有些什么馅?” “素馅,肉馅。” “那给我来个素馅。” “好嘞。” 祁梧栖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放于桌面后,便抬头欣赏起街道上的商铺和路人来。 不一会儿一碗混沌便放到了他的面前,“小哥,你的混沌。” “谢谢。”祁梧栖礼貌的向大爷道谢。 “听小哥口音不是曲芜人吧?小哥来曲芜是寻亲还是游玩。”大爷转身回到他的锅炉旁,此时的客人不多,人老了,就喜欢找人唠嗑。 祁梧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混沌吃了一口,味道不错。待他吃下一个后,这才慢吞吞的回话道:“只是路过此地而已。” “我们这曲芜啊可是好地方。” “是啊,是个好地方。”祁梧栖淡笑。如果那个人不住这里,这个定会更好。 和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碗混沌吃到一半时,一个人突然走到他身边站定,祁梧栖疑惑的抬头,“段靖?” “祁公子。” 见段靖的脸色有异,他连忙把筷子丢到一旁站起身来,“你怎么了?” 段靖摇头。 “大爷,结账。”祁梧栖掏出碎银丢到桌面上,顺手拿起自己买来的笔墨纸砚,“回去再说。” …… 刚进院子,段靖再也撑不住身子开始摇晃起来,祁梧栖见状,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段靖?段靖?” 段靖勉强的撑开眼皮,“祁公子……”可惜话未完,他便昏了过去。 祁梧栖被他吓得不轻,“大娘,大娘。” 在屋子里忙活的玉大娘听到他的声音后便走了出来,一见他身上压着个人连忙奔过来帮忙把人扶着,“哎哟,这是怎么了?” 扶着他的祁梧栖感觉手有些粘黏,他连忙将手抽出来一看。 “这……”玉大娘见他手上全是血,吓得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大娘,别住声。先把他扶进屋里再说。”祁梧栖沉着脸吩咐。 玉大娘虽是一个妇道人家,可是她的年纪到底在这儿,有了几十年的阅历,比起那些那些不经事的年轻人到底是沉稳得多。 她稳下心后,便陪同祁梧栖把已经昏迷过去的段靖扶进屋里。 “大娘,你可有熟悉的大夫?”将人放到床上后,祁梧栖喘着气问。 “有。不过有些路程。” “要多久?” “来回只怕要大半个时辰,” “走路吗?” 大娘点头。 祁梧栖不顾手上的血迹伸手掏出身上的钱袋丢了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用多少银子,在最短的时间把人请回来。记住,莫要声张。”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庞象结了一层冰霜,带点冷,有点厉。 玉大娘始终是来当仆人的,她什么话也没说拿着钱袋快步的退出房间。 待他离开后,祁梧栖便动手解开段靖身上的衣服,当他看到侧腰和胸膛上的刀伤时,心脏不由得一抖。 段靖的身子烫的厉害,祁梧栖连忙起身去拿了一坛前几日应青录买回的酒倒入水盆中,然后用帕子浸入酒水中,扭干后他便绕开段靖身上的伤口挨着擦拭着他的身体为他降温。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挨着擦过一遍,他便起身去让后院劈材的王二赶紧烧些热水。 大致两刻钟,玉大娘便把人请了回来。兴许她在路上交代过,大夫来了后什么话也没说便开始医治段靖。 大夫还带来了一个打下手的小童,为了不添乱,祁梧栖便与玉大娘退出了屋子。 应青录回来时,忙活了大半天的大夫已拿着笔在为段靖开方子。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段靖。待大夫离开后,他才向祁梧栖问起了原由。祁梧栖把经过说过一遍后又想起另一个人来,“黑子至今没找来,他会不会……” 应青录摆手。 见他不想谈,祁梧栖扭过头看向昏睡中的段靖,“他们是你的属下,你不担心梧栖又何必担心。” 应青录听出他话中的责备之意,而他此时的心情不佳不想与他争辩,于是淡声道:“今日辛苦你了。” 祁梧栖轻叹,转身离开了房间。此时他累得厉害,走出后,他扶着柱子上猛的开始咳嗽起来,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去我屋里歇着吧。” 祁梧栖的身子一顿,“你怎么出来了?” “难不成要爷在里边守着?”应青录见他脸色略显苍白,于是又问:“你今日的药可喝下了?” 祁梧栖摇头,这忙着段靖的事,他哪记得喝药的事。 应青录无从怪起,他一言不发的拉着祁梧栖来到自己的房间后,便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端着一药走了回来。 祁梧栖一见到他手中的药碗,便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不过他还是乖乖的接过将药一口喝下。 “我已吩咐人备膳,用完膳你便在这里好生歇息。那屋还躺着一个,若你又躺下了,就别怪爷不伺候将你丢出去。” 第二十一章 玉大娘把饭菜送进屋里后两人默不作声的将饭吃完。 “我去看段靖。”应青录起身走出屋子。 祁梧栖看放下碗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担心得很。 段靖是皇家暗护,在执行一次任务时不幸受伤,若非应青录出手相救他早就命丧黄泉。段靖这人是个念恩的人,等伤势好了后,他便请命到应青录的身边做暗卫,这一做便是六年。 应青录这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旦承认了你在他身边的位置,那他定将你看得极重。如今段靖这受了伤,黑子又没有消息,他表面上虽不说什么,可他定是将那些伤了段靖的人恨在心底。 玉大娘领了应青录的吩咐为祁梧栖端来洗脸水,见他坐在桌旁发呆,便轻手轻脚的将水盆放到架子上,“祁小哥,洗把脸早些歇息吧。我让大夫把那小童在这里守着那屋的人,你也别太过担心。” 祁梧栖醒过神来,“谢谢大娘。” 玉大娘笑着没回话,麻利的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筷便离开了。 祁梧栖见她离开,这才慢吞吞的起身洗了脸上了床。 这是应青录睡过的床,属于他的味道扑入他的鼻息间,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抚着一侧的枕头。 有多久没与青录同床共枕了? 缓缓地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与他之间的过往。 这可望而不可即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若是落云京回来,他会不会在也无法在青录的面前装得如此淡定?会不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错事来? 心里已经不能用难受两个字来形容了,他翻过身面朝内壁捂住脸呻/吟出声。 不能再想了,这日子本就难熬,若是再想下去,折磨的无非是自己而已。 微微张嘴一下一下的吸着气,半响之后,他才平复了内心。 …… 应青录站在床头看着熟睡的人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外衣脱掉下放好后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感觉到有人靠近,祁梧栖本能的往床的内侧挪去。 若有若无的茶香扑入应青录的鼻间,他伸手捞起身侧之人的发丝放在鼻前嗅了嗅。 他亲眼见过祁梧栖在院子里洗发时用茶叶浸泡发丝足足一炷香有余的,当时只觉得这人闲心过甚没事折腾这些,可此时看来,这茶叶的清幽香气倒是能宁心。就像他这个人一般,不管心里多么的不痛快,一旦看着他,心里的不是便纷纷散去。 从两人相遇到现在,他就没有信过此人。探回来的消息是这个人分明是个傻子,且又在那个地方呆了二十余载不见外人,可他不但不是傻子,二十多年不见生人他却能与人相处得如此自得。 识字,作画,下棋,还有那从未听过的《无根树》,若是常人懂得这些也罢了,可他祁梧栖懂得就不合常理。 后又冒出来个神秘的夫君,若真如他说的那般,他何须留在祁庄后院虐待自己而不随他夫君离去? 身侧的人突然翻过身来,他连忙松开手里的发丝。身侧的人动了动身子将手搭过来环住他的腰,随后将脑袋也靠了过来。 黑暗之中,应青录微眯着眼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他这反应……难道那所谓的夫君真的存在? 轻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喷在他的颈项上,他的心里却生出了少许的不悦。 睡在他人屋中还如此没有防备! 动手将肩膀上的推开翻过身去,刚闭上眼准备睡觉,结果身后的人又靠了过来。他无奈翻身再次将人推开,可是对方很快又靠了过来。 那发丝上的清香再次袭来,他心下一阵骚动。 此人笑时眉眼如画,静时宛若磐石,而今闭眼沉睡时分明什么表情也没有,而他却觉得万分勾人? 他已禁欲不少时日,这是在考他的耐性不成? 胯下肿胀,应青录真想一个翻身将人在身下,可是脑海中闪过对方白日里的清浅笑颜便硬生生的制住了邪念。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压重新翻过身,在心里直骂了一声活受罪。 黑暗之中,他并未看到身后的祁梧栖悄然睁开了眼,那双眼中有笑,又怨,有无奈。 …… 次日祁梧栖醒来时应青录已经不在,在床上再躺了会儿这才懒懒的起身。 在打扫院子的玉大娘见他出来,便连忙搁下手中的事去给他端了洗脸水来,“小哥昨日定是睡得好。” “如何见得?” “这气色啊就比往日起床时好得多。” 祁梧栖不可置否的笑笑,“那屋里的人醒了吗?” “醒了,应小哥正在屋里和他谈话。也不知道那童管事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今天一大早就来看望过了。”童管事就是洛府的管家童潇。 祁梧栖用帕子把脸擦干净后随意笑说道:“他不是洛府的管事吗?大娘你跟着叫什么管事。” 玉大娘拿起扫帚继续打扫庭院,边扫边回道:“咱们曲芜的人啊,都这么叫他。前些年曲芜周边闹了灾荒,有好多灾民来了咱们曲芜县。曲芜的县衙管不过来,那洛府的洛老爷便捐了不少银两出来让童管家帮着县衙安顿灾民,这一来二往的大家都这么叫上了。” 祁梧栖挑眉,心里不做任何评价,“大娘,你收拾一下这里,我进去看看。” 他将帕子丢到水盆立后,便往那屋走去。 门是轻掩上的,他动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祁梧栖迈步走进,一眼望去,便瞧见应青录敲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喝茶,而作为伤者的段靖却是低着头单膝跪在他身前。 应青录见他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段靖,于是这才懒懒的开了口,“起来吧。” 段靖从地上站起身,然后默默的站至一旁。 “玉大娘备了早膳,既然段靖能下床,那你也出来一起吃些吧。”祁梧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应青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开了口:“小段子,你觉得这人如何?” 段靖看向自己的主子:“无害。” 应青录把手中的茶盏放于桌面上,“这世上哪有无害的人。”说着,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你好生养伤。” 段靖知他要走,便恭敬的退后一步躬下相送。 ……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五月初八便到了,这时他的咳症已好,那段靖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这一日是曲芜一年一度的庙会,祁梧栖他们的院子就在街边上,这坐在院子里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吆喝声。 在院里的练剑的应青录见祁梧栖从屋里走出,便停下来问道:“听玉大娘说你要去寺庙看庙会?” “青录可要与我一同前去?”这些时日祁梧栖为那姓洛的心绪不宁日夜难安,今日庙会他只当是去散心。 应青录转过头看向段靖,“你可想去?” “主子去,便去。”段靖始终保持惜字如金的个性。 “这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罢。”应青录收起剑丢了过去,后转身看向祁梧栖,“爷去换身衣服便走。” 不一会儿应青录身着一身大红色的绸缎长杉,手中那了一把被祁梧栖视为俗物的折扇走了出来,祁梧栖一见,心里便浮出【骚包】两个字来。 “你就不能穿素净的衣物?” 应青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何为素净?” 祁梧栖扶额,“你穿着也挺好看,就这么穿吧。”应青录本就长得极为好看,这大红色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倒是显了一种常人没有的风情出来。 …… 庙会是在曲芜北边的武苑唤行,一路行来游人如织,卖小吃的卖商品的,表演扎耍的多得让人应接不暇,不过这和另外一个时空的后世庙会相差无异。 祁梧栖见身旁的应青录盯着那些小吃两眼发光,便笑道:“想吃便买来吃,你这样看着又有何用?” 应青录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有失脸面。”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上辈子这样,这辈子还这样。 祁梧栖拉过他的胳臂将他带到最近的摊铺上,“这位大哥,来份肉干,记得切碎些。”说完又拉着他走到隔壁的摊铺,“大婶,来份牛轧糖。” 应青录有些发愣的看着他的侧脸半响,好半响才开口道:“你怎识得这些?” 祁梧栖转过头,“这些是常见之物。” 应青录正想提出心中的疑问,祁梧栖又转过身去付钱。 祁梧栖把肉干和牛轧糖买回后从里边拿了一小块切碎的肉干放到他的手中,“吃吧,你的脸面丢不了。” “咳。”应青录左看右看,见边上的人并未看他,这才迅速的将肉干放入嘴中。 祁梧栖挑眉,“可好吃?” 应青录眯眼,“不错。” “还吃吗?”他晃了晃手中的纸包。 应青录冷哼一声,伸手从他手中抢了过去。 见他这般,祁梧栖无奈失笑。 应青录自幼在宫中长大,皇家的子孙是不可随意吃东西,这些民间的小吃他又那曾吃过?这味道虽不如宫里做出来的,对于应青录来说,它的独特之处便是这宫里没有的味道。 祁梧栖跟在他的身侧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多少有些心疼。待来日回到那个充满算计充满血腥的龙潭虎穴,只怕他再也不能如此随意的吃随意的笑。 第二十二章 应青录感觉到身后的祁梧栖一直盯着自己,可他却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他应青录自诩聪明,可是这人,他却始终看不透,不过他可以断定的便是这人无心害他,相反的,这人总是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的关心着他。像如今这般默默注视他的背影已不是一两次,这些时日以来,只要转身,他便能见到他的身影。 “小段子。” “主子。”一直隐在人群中的段靖一听到自家自己召唤,便快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应青录扬了扬手中空掉的纸包,“这肉干味道不错,再去买些。” “不是还有牛轧糖吗?”祁梧栖出声阻止。 应青录将手里的纸包递向他。 祁梧栖拿过一看,没了! 无语的抬头看向应青录这个吃货,这才过一会儿,他就把两份小吃吃没了。“若是还想吃那便吃些别的吧。那肉干太过干硬,吃多了有碍肠胃。” 应青录勾唇一笑,从袖口里拿出他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得,爷不吃了。” 祁梧栖走到段靖面前把空掉的纸包往他身上一放,“拿去丢掉。”在另外一个时空做了二十八年有道德的公民,乱丢垃圾他是做不出来的,所以这事还让别人去做吧。 段靖伸手接住,有些无语的看着已经走掉的人。 “回避,回避,回避。”锣声伴随着两人的大喊声由远及近,本来拥挤的街道便开始骚动起来。 你推我,我推他,本与应青录只有几步距离的祁梧栖便被这么活生生的被人越推越远。 “青录。”祁梧栖喊了一声,可因太过吵闹,前方的应青录根本就未听见,等应青录转过头来寻他时,已经寻不到他的身影。 “段靖。”应青录看不见人,便大叫了一声。 段靖必定是有功夫的人,他三两下挤到自家主子的面前。 “去寻梧栖,他身子弱,莫要被人挤伤了。” “是。”段靖接命后,便提起身子飞身上了街道边的屋顶上往下寻早祁梧栖。 人群纷纷往边上退让,随着锣声临近,远远地便瞧见了一个少年坐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的走在道路中间,他的身前身后有七八个家仆护着。 应青录站在人群中懒笑着,既有七八个家仆相护,看来此人有些身份。 而被人群推离了的祁梧栖其实离他并不远,祁梧栖好不容易挤入一家客栈门口住了身子,知道此时无法返回去寻应青录,他便干脆不再乱走。 他反身上了客栈的二楼,这一看,二楼已经满座。 他的目光落在客栈窗户边的一个位子上,想了想,他还是走了过去。 “各位小哥可否让在下在此坐上一会儿?” “哦,请请请。”对方是三个中年男人,见他穿着朴素,脸上也无恶意,便随了他的意。 祁梧栖坐下后便微微侧身向楼下的街道看去。 这坐于高处就是好,放眼一看便是一目了然。 应青录穿的是大红色的长衫容易在人群中寻到,祁梧栖有心的细细一找,很快便找到了。 祁梧栖顺着锣声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马背上的人,这一看,他在心里顿时一阵无限哀叹,他怎么就忘了那个人便是在五月来这曲芜的! 突见马背上的人望上看来,祁梧栖连忙转过身隐起身子。 马背上的少年名叫左天容,字玉珩,乃大应左将军的幺子,前世他与祁梧栖相识便是在那洛云京的府邸里。当年祁梧栖不喜生人,成日在洛府后院一个人看书,那左天容前来拜访洛云京时无意间闯入后院,一见到坐在桃花树下静静看书的祁梧栖顿时惊为天人,从此便苦苦纠缠不放。 后来得知祁梧栖与应青录在一起后自是不甘的继续纠缠,然,祁梧栖和应青录之间感情日渐笃深,他的纠缠又有何用?那时正是大应将才吃紧之时,左天容便干脆自请圣旨去了远方的战场。一去八年,待他功成名就以三军之首的身份回到京都时祁梧栖已是油尽灯枯。 祁梧栖仍旧记得他不顾身份抱着自己像孩童一般失声痛哭时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左天容啊,这一世我祁梧栖定不会让你为我伤情。 少年骑着马从客栈门前经过后,他这才重新探出了身子。见那些路人在少年的背后指指点点,他只得无奈叹笑。 天容年少不知事,那不知收敛的张扬可真是一个徒惹是非的性子。 待他再次看向应青录时却见不到他的身影,急忙站起身往下张望,还没等他找到人,便被前方马儿的嘶鸣声引起了注意力。 他定眼一看,那温润柔和的眼眸便瞬间一沉。 躲不过吗? …… 应青录那世间少见的样貌本就引人注意,如今打趴个人栖身坐在人背上便更是惹人注意。 这是举办庙会的主要街道,卖艺人豪迈的声音,小贩的吆喝不绝于耳,然,就在这吵杂声中,那左天容的喝斥声却传入了祁梧栖的耳中。 他悄然隐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被人群包围着的二人。 “混账东西,你竟敢……”从马背上打摔落地的左天容正想张嘴怒骂,却在抬头见到那人长相后活活的把话掐在喉咙里。 祁梧栖的目光落在应青录那好看的脸上,这人明知道自己笑起来杀伤力颇大,却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只见应青录身下的人开始挣扎,而应青录却不爽的用折扇在对方的脑袋上一敲,“规矩些。” 身下的人被他一敲顿时老实了。 左天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因一个男子心摇神动,便恼羞成怒的从地面爬起来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对方的鼻子恶声狠骂:“你这找死的混账东西为何挡我去路。” 只见应青录宽袖一挥,左天容痛哼一声便单膝跪倒在地,细细一看,击他膝盖之物原来是一块碎银。“为何当你去路?你这大张旗鼓的一来就把爷的人弄丢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你说爷要如何将人引回?” 这便是他惹事的理由?人群之中的祁梧栖笑他幼稚,那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再看那左天容。反复吃了两次亏后便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向应青录刺了过去。 祁梧栖收了嘴角的笑意。 天容的武功不如青录,他自是不担心青录的安危,只是……这两人又要向前世一般争锋相对不成? “祁公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微微侧身看去,原来正是寻他的段靖,“来得正好,去将你的主子和那人分开吧。” 段靖摇头,“主子高兴。” “你这个木头,他就算再高兴也不能让他任意胡来,这大街上打架成何体统?”祁梧栖瞪他。 段靖眼巴巴的看着他不吭声。 应青录和左天容两人打来打去,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应青录正逗着左天容玩得不亦乐乎,而那些围观的百姓竟把这他们两人之间的打斗当做看杂耍一般拍手叫好。 这一幕落到祁梧栖的眼中顿觉无奈,“段靖啊,你当真不去阻止?你看那些人都把你家主子当猴看了。” “好,好。” 他的话刚落,身边的几个百姓便应景的又是拍手又是叫好。 段靖冷冷地往那几人看去,而那几个百姓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儿。 段靖见状干脆抿嘴收回目光。 “下盘。” “腰。 “眼睛。” “脸。” 左天容被击中的地方便是应青录口中说的那几个地方。 “混账!”左天容红着脸怒骂一声,提着剑又冲了上去。 应青录嘴角一勾,“裤腰带。” 一听到腰带二字,左天容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开,应青录那能容他后退,只见红影一晃,人便到了左天容的身后。 “青录,不可!”祁梧栖眼见要糟,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出声阻止。 可惜,为时已晚。 左天容的裤子滑落到脚腕处,虽身着长衫遮挡,那光溜溜的大腿隐在其中仍是若隐若现。 看热闹的百姓本就多,这一幕自然是落到了他们的眼中。 左天容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听着周边不绝的嘲笑声,握在手中的剑越来越紧。 祁梧栖看着他眼中的恨意,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他冷着张脸挤出人群走到左天容的面前,“把裤子提起来。” 左天容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要让人看笑话到何时?”见他不以为动,祁梧栖一向淡然的脸上便添了几分冷意。 眦红着眼的左天容似被他的气势所震,与他对视片刻后才蹲下身去将裤子拉扯上。 祁梧栖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到那双着恨意的眼时他又能说些什么?转身看向应青录,见他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摸样,心中的所以怒气都化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回吧,我有些累了。”说完这话,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明知这事是青录不对,可责备的言语又怎生说得出口?青录和左天容之间的矛盾看来是天注定,他阻止不了,又何必去惹青录不快?人生走到了某个时候也就只剩下了一种感觉,那便是无奈。 第二十三章 那日之后祁梧栖和应青录一前一后的回来后,两人便各自回了房,即便吃饭,两人也未在一起。 在这曲芜,祁梧栖的心一直就没有安生过,本想趁庙会散散心,却不反倒让他的心情又沉重了上了几分。 青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于人,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只怕是将他当做哪门哪户养出来的混账玩意。可祁梧栖却明白应青录的性子并非如此,他演出那么一出戏绝非如他说是引人回去那么简单。往深处一想,祁梧栖便已猜了个八九分。 看来青录的行踪已经被人知晓,且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青录做出此番混账之事定是为了蒙蔽上面那个人的眼睛,好让那个人认为青录就是一个不成事的。 想到这里,祁梧栖只能在心里心疼厉害。明明人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青录却还得处处防范处处演戏。 心中烦闷,一夜未曾睡好的祁梧栖在天微亮时便起床独自出了门。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了山顶。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缕缕的光从云缝中泄出,映在山雾未散尽的山峰上格外刺眼。 山风强劲,吹过山峦处发出阵阵惊心动魄的呜嚎,让人无端的心生畏惧。 祁梧栖站在悬崖几步之外,风过,吹得他身上的青衣呼啦作响。 来到此地并不是为了学那些文人借助景物抒发满腔愁绪,他只是没有去处单纯的来此欣赏风景而已。 待他看够了,便如来时一般闲庭信步的离去。 回到祁梧栖县城时已过午时。当他看到停在家门外的马车时,他的心底便已猜到了几分。 站在不远处整理好心情,这才缓步走了过去。淡淡了看了一眼那些守在马车旁的护卫,这才推开院落大门。 当他看到一片狼藉的院落时,不由得一愣。 正在收拾挺远的玉大娘一见着他,便赶紧向他奔走而来,“祁小哥你怎生现在才回来?” “发生了何事?” 大娘并未解释,她指着应青录的屋子,道:“你赶紧进屋去看看吧。” 祁梧栖心里一紧,快步向应青录的屋子走去。 房门是开着的,因为心急,所以他没有敲门便走了进去,当他看到应青录身边的人时顿止脚步。 那人闻得脚步声转过头来。只见那人一袭胜雪白衣,宽袖长袍,水漾凤目顾盼生辉,明艳不可方物。 一世未见,这个人还如前世那般好看。 本以为自己在见到这个人时会生出各种情绪,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什么情绪也生不出来。 他收回视线整了整衣摆,再抬眼时,眼底已是流风浮云,深远浩瀚。 淡淡的扫了对方一眼又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应青录,见他眉宇间透着愉悦,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祁梧栖在心底无奈轻笑,看来真是低估自己了。 现在的青录并非爱他时的青录,面对这样的青录,他又怎会生出痛心感? 今日出门散心的成果看来不错,前些时日心中的所以纠结和伤怀都被那山风吹散。 这是青录的情坎,他祁梧栖在这时又何必为此自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现在他对于青录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青录此时并不信任他,若是以这样的身份介入其中,只会惹得青录不快。青录与他的路还长着,即便要逆了前世结局,那也要等到他在青录心中有了分量之后。 目光越过青录看向躺在床上一身是伤的左天容,心里便有了答案。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祁梧栖看着应青录徐徐地开口道:“既有故友到访,那梧栖便不打扰了。”微微躬身,如来时一般缓步离去。 应青录看着他的背影满心疑惑。 “青录。” 应青录收回眼,“那人平时就这般待人,夫子莫要责怪。” 因这一句辩解,洛云京的内心瞬间汹涌起伏,却又被他生生的压下,他笑道:“那人是谁?” 应青录挑眉一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夫子不必在意。” “在意?我为何要在于他?” “云京怎会不明白?”应青录对着他暧昧一笑。 洛云京的脸上微微一红,那样子说不出的好看,“刚才还叫我夫子,怎么这会儿又……” 应青录见他这般害羞,脸上的笑意便更为灿烂。 站在门外并未离开的祁梧栖在听到里边的笑声后这才转身离开。 刚回到屋子,玉大娘便端着一户茶走了进来。 他坐于桌旁看着她为自己斟茶,待她斟好茶水后,他伸手端起茶盏吹拂一番后才饮了一口。“大娘可是有话要对梧栖说?” 玉大娘搓着手犹豫一番后才道:“祁小哥可是要离开了?” 祁梧栖略有些惊讶,“为何会如此问?” “童管事雇我和王二时曾提到过,说你们是在等洛老爷。如今洛老爷回来了,那你们……” 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过来,“是要离开了。”目光越过窗户看向外开始结果的桃树。 玉大娘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祁梧栖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她。 玉大娘和蔼的笑了笑,“知道你爱干净,所以大娘特地去挑了一块好的绸布给你做了一张可以随身带着的帕子。” 祁梧栖愣了半响,这才从她的手中接过。 当着她的面将纸包打开,一张青色裹边的帕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第一次看到小哥就觉得你像水里的莲,所以大娘就在上面绣了一朵莲花,你瞧着可否喜欢?” 祁梧栖的手指轻抚着上面用青线绣出来的莲花,“喜欢,谢谢大娘。”这是他回到这里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这叫他怎么不喜欢? “喜欢就好。”玉大娘见他说喜欢,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来,“院子里还没收拾好,大娘这就去收拾。” 见她要走,祁梧栖抬头看着她的背影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大娘,明日将你家孙儿带来给我瞧瞧吧。” 玉大娘转过身来不解的看着他。 “过不了几日梧栖便会离开曲芜,若是大娘你同意,梧栖便带他出去走上一两年长长见识,待他日后回到曲芜时,定会让大娘你过上好日子。” 玉大娘快步走到他跟前屈膝跪下。 祁梧栖连忙起身将他扶起,“大娘是想折梧栖的寿不成?快些起来。” 玉大娘红着眼看着他沉默片刻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待她离去,祁梧栖小心翼翼的拿起桌面上的帕子细细看了一遍后又重新将它叠起来收入怀中。 他不愿欠人情,哪怕像玉大娘这般不经意的一个好心他也不愿欠着。 “梧栖。”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身子微僵了一下,转过身向门外看去。 门外的应青录见他用冷淡的眼神看向自己,于是笑着跨步走了进来,“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你是去了何处?” 祁梧栖见他走进,便坐回先前的位置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淡淡的嘲讽让应青录的脸色微变了一下,不过刚抬头的怒意又很快的被他压下。走到祁梧栖的对面坐下后见他一直盯着手中的茶盏而不看他便伸手夺过茶盏,“我等之人已经等到,再过半月我便会启程回京都。” 祁梧栖看着他淡声道:“你想我如何?” “爷不过刚起了个头,你便知道爷要说什么,看来爷真小看你了。”应青录见他如此聪慧便哈哈大笑起来。 早些时候他就对应青录表明过自己愿意跟随他,如今他的那句【再过半月我便会启程回京都】的话不就是在说他不愿意带他一起去京都吗?若这话里的意思他都听不出来,那他祁梧栖又有什么资格回到他的身边,又有什么资格去扭转前世结局?沉下眼眸隐去眼中的痛楚,藏于袖中紧紧攥握的双手止不住的不断颤抖着。 第二十四章 若是能留在他的身边,祁梧栖自会调解心态面对一切,然而一旦离开,很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发展,若是像上次在林子里出现的杀手一般节外生了枝…… 祁梧栖性情虽看似柔和,然而他的骨子里却是有冷清自傲,应青录要赶他走,他又怎会说出他要留下的话来?即便心里痛得出血,可他却绝不会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坐于他对面的应青录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后却不开口求他,心里竟莫名的一阵烦闷。从怀里拿出一封封贴好的信和一叠银票放到桌面上后推到他面前,“南江风景天下闻名。若是游历累了无处可去,便到南江落脚吧。这封信你收好,到了南江后拿着这封信去寻沈府。” 祁梧栖一脸平静的看着桌面上的信,而心底却不由得冷笑,看来青录早就打算让他离去。 见他不言,应青录便站起身来“你还记得赌棋之事?今日便下上一局如何?” 祁梧栖从信上收回目光,“你我若是有缘再见,待那时再赌吧。”堵了又用何用?青录现在的棋艺还不到前世两人在一起时的水平,这输赢他看得见。现在若能赢他虽能换回他的一个承诺,然而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承诺。虽然同样是一个承诺,可一个承诺却要分轻重的。待他在青录心中有了位置有了重量,那么那时候他许下的承诺便会更有意义。 应青录看着他沉默片刻后,便转身向外走去。“今日我便随洛夫子去他那里,我屋子里面的那人我也会带走。” 紫衣背影消失在门外后,祁梧栖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桌面上的信和银票,脸上依旧不露任何表情。 拿起银票点算了一下,足足三千两。可真是大方啊,三千两……他这是想彻底甩开他。 目光飘向空无一人的房门处,回来时他在心里叫他一声夫君,可现今怎么也叫不出来。 回到应青录身边也有几个月了,这几个月让祁梧栖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祁梧栖不由得想起远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大哥与商哥,想起他们两人之间的情与爱。 想着想着便突然顿悟开来――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拥有强悍的力量来守护和击碎那些阻挡的绊脚石。君至人心,万事不为则,心怀大缪,世俗又能将人奈何? 哑然失笑,他与青录之间的感情本就坎坷,单一的坚守和前世又有什么差别?若是这是都看不透,他真是白活了两世。既然此时的离开已成定局,那他便如了青录的意愿,兴许离开的这些时日他能为以后做些什么准备。 …… 日落之时,玉大娘端着饭菜走进祁梧栖的房间,见他侧靠在床头闭着眼便放轻了脚步。 “他走了吗?” 玉大娘放下手中的托盘向他看去,“走了。” 祁梧栖缓缓地睁开眼,“大娘,去为我拿一壶酒来吧。” 玉大娘静静的杵在桌旁看了他片刻才转身去拿了酒来。 祁梧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青衣,走到桌旁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到鼻尖嗅了一下才将它一口饮下,酒水过喉面不改色。抬眼见玉大娘欲言又止,那张平澜无波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大娘想说什么梧栖心里明白。” 玉大娘面上一松。 “那洛夫子是青录的夫子,他去洛府是理所应当,梧栖不缺住处又何必跟去添人麻烦?” “小哥说得是,那大富人家里的规矩多,那比得此处自在?” 祁梧栖摇头,“大娘,梧栖后日便会离开曲芜。” “小哥为何不多留几日?”玉大娘闻言面露不舍。 祁梧栖挪了凳子淡然坐下,“梧栖终归不是曲芜人,离去是迟早的事。” 玉大娘见他去意已定,只能无奈的轻叹,“既然你后日要走,大娘明日给你备些好吃的。” 祁梧栖含笑领了她的这份心意。 …… 次日。 祁梧栖刚起床不久,玉大娘便领了一个少年来到他的面前。少年名叫柴祝,乳名宝蛋,刚满十四,长相清秀讨喜,见到生人也不害羞,一张嘴能说会道。当他见到祁梧栖时便来了一句公子真好看,弄得祁梧栖无奈失笑。 兴许是玉大娘给他说过,这一日他在祁梧栖的面前格外的本分。因明日便要离去,祁梧栖在收拾衣物时,宝蛋便乖乖的帮忙收拾。 收拾完后,祁梧栖便把干粗活的王二叫到了跟前谢过他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后又给了十两银子作为遣散费。 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穷苦人家而言已是一笔巨款,王二是个老实人,小心接过银两后便规规矩矩的向他跪下磕了头后,便如来时一般大步离去。 因为宝蛋要要随他离开,玉大娘为梧栖做了晚饭后便带他回家收拾包袱去了。这院子虽说不大,可是如今只有祁梧栖一个人,四下俱静之时硬是透着几分冷清来。 本想早些睡下,可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应青录与洛京云翻云覆雨颠龙倒凤的画面便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心里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就似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无法喘息。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番后便索性下了床。将挂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后,便去取了一壶酒到院子里的石桌旁。 一杯,一杯,酒尽,人醉。 曲芜县靠江,祁梧栖带着宝蛋乘船离开,看着宝蛋一直站在船头回望曲芜,他便打趣道:“若是不舍我便送你回去。” “宝蛋要跟着公子。”宝蛋儿回过神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祁梧栖摸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要跟那便跟好。这船头的风大,进去吧。” “恩。” …… 洛府 “他走了?” 段靖站至一旁看着神色难辨的主子不去接话。 应青录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门外随风摇曳的树枝沉吟半响后才又开来口,“小段子啊,其实爷很想将他留在身边。只是他若留下迟早会成为祸害。”顿了一下又补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段靖依旧不吭声。 “爷对他狠不下心。” 段靖虽然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可他却极为心细,在听到主子说狠不下心这句话时,便明白了主子让公子离开的原因。 上次林中遇袭,在那种生死关头的情形之下主子还不时的顾着祁公子这已是让他意外,如今又说出这番话,他又怎会不明白? 他跟随主子多年,却从不见主子对谁狠不下心的。那祁公子的来历虽已查明,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却处处让人疑心,在未确定对方是否有害之前就狠不下心,若是相处是时间久了,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他,走了好。”段靖在心里琢磨一番后开口。 应青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抬手凌空一挥,“退下吧。” 待段靖退出门外后,应青录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负手看向下方的池塘。 第一次看到小哥就觉得你像水里的莲―― 前日他去找祁梧栖,在门外听到玉大娘对祁梧栖说的话。此时看着下方悠然玉立的青莲便不由得想起这话来。 他蓦然收回目光。 那人走便走了,他在这里想他作甚? “主子,信。”段靖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拿进来。” 段靖拿着一封信走进。 应青录接过后看着信封上的字迹不由得心头一跳,这字迹不曾见过,他却知道这是何人给他的。遣走段靖后,他才将信打开。 飘逸潇洒中透着苍劲,这是他对信上字迹的第一印象。将信中内容看完后应青录扶这额轻笑。 无根树,一共二十四启,而祁梧栖却只写了二十三启,好个祁梧栖,竟然用这等方式来告之他与他终有再见之日。 看着信,心中烦闷竟莫名消除。 “何事让你如此开心?”从屋外走进的洛云京见他眉中带笑,便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应青录将信递到他面前,“你看看再说。” 洛云京疑惑的将信接过后细细看了起来。 应青录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见他惊讶便一把将他搂过,“如何。” 洛云京靠在他的怀里骂了一声没大没小后才缓声评说着道:“一私不留、一尘不染、一妄不存,忘掉自己的肉身,忘掉自己的聪慧,与天地相通,融化无我。” “你我生于世上,承大地恩载,秉天空护佑,如树木之于原野,然人世飘忽不定,倏忽沉浮成败,故人在尘世,如树之无根。” “恩?”洛云京不解的扭头看他。 “这是那人心中的无根树。”想起祁梧栖坐在马车上为他轻念无根树时的摸样,应青录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那人是谁?” 应青录注视了他一会儿,便将怀中人翻转过来搂紧吻上。 那个人……不能在想。 第二十六章 祁梧栖从包袱里拿出上次买来的匕首,经过火堆时挑了根正在燃烧的树枝当火把。宝蛋一步一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往那草丛走去。 oo的声音离他们并不远,祁梧栖抬手挥开挡住去路的树枝小心走去。火把的火不大,不过也足够让人看清几步之外的情况。 “公子,有人。”在他身后的宝蛋突然惊叫起来。 祁梧栖自是看到了,“宝蛋你就在这里。”说完后,他便握紧匕首小心翼翼的再走近两步。 火把的光亮朦朦胧胧的照在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侧倒在地上不停的往后爬动,看样子是误把祁梧栖和宝蛋当做坏人了。 祁梧栖沉着眼看着继续在地上爬动的人,直到那人爬了一段停下不再动弹时他才缓步走了过去。 “公子。”宝蛋见他靠近那人,紧张得叫出声来。 祁梧栖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人身侧突然蹲下身将匕首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公子你这是在作甚?”宝蛋见他做出此番动作顿时瞪大了眼。 “在未确定此人对我们是否有害之前,多加防范总是对的。” “……” “过来。” 宝蛋快步走他身边,见祁梧栖将手中的柴火递来,他连忙伸手接住。待他再次看向趴在地上的人时,顿时吓得脸色一变,“公子,他他他、受伤了,好多、好多血……” 祁梧栖没有理会他,他用手在对方鼻息前探了一番。 还有呼吸。 确定对方已经昏过去后,这才动手将人翻转身来。果真是白日里在林子里与黑衣人打杀的那个白衣人,第一眼发现他时就已经猜到是他。 他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后背,肩膀,要测,大腿,全是刀刀见骨的刀伤。看着这些伤,祁梧栖的脸色跟宝蛋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 “宝蛋,走吧。”他缓缓地站起身,一脸冷漠。 “公子,你不救他吗?”宝蛋满眼疑惑。 “我又不是大夫,你说我拿什么救他?且说这荒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法带他去求救。” “公子,这可是人命关天啊。”宝蛋红着眼大吼。 祁梧栖扶额,不是他祁梧栖不想救,而是地上之人受伤过重,他祁梧栖又没救人的本事,这救回去也于事无补。可是宝蛋性子单纯善良,若是不救,只怕宝蛋从此之后会对他心生芥蒂。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死了,大不了为他立上一座坟不让他暴尸荒野。 …… 祁梧栖与宝蛋合力将人带回火堆处后,祁梧栖连忙将一件衣服用刀子割成一块块的条状。 “宝蛋,把人扶起来。” 宝蛋闻言,赶紧动手扶人。 祁梧栖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动手拖对方的衣服,只是伤口边缘的衣料紧贴在那人身上,为他脱衣服的时候不管怎么小心,还是牵动了对方的伤口。 昏迷中的男人痛得呻吟出声,祁梧栖当即停下了动作。他抬头向他看去,见那人皱紧眉头不断的往外浸汗,便咬咬牙继续。 将对方的衣服脱完后,那身上的刀伤更是触目惊心。 “宝蛋,马背上的那个包袱里有止血的药,你去找来。”在外行走,这些必带的药物祁梧栖自是带了些。 祁梧栖绕道那人身后将人扶住后,宝蛋连忙起身跑去拿药。 “公子,有三个瓶子。” “全拿过来。” 宝蛋急急的捧着瓶子拿过来后祁梧栖扫了一眼,“右边那个。” 宝蛋赶紧将另外两个瓶子丢至一旁,然后将瓶子上的封口的裹布打开。 祁梧栖伸手从他的手中药瓶,“过来扶着。” 待宝蛋扶好人后,祁梧栖将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在伤患之人的伤口上,然后扯过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为对方包扎伤口。 把对方身上的见骨的刀伤包扎完时,祁梧栖的身上已被汗水浸湿。 “公子……”宝蛋欲言又止。 祁梧栖抬手,“不用多说。去水里把身上的血洗掉,换身衣服。” 宝蛋闭上嘴听话的跑开。 祁梧栖注视着昏迷中的男人轻声叹道:“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的命数如何了。” 从男人身上脱下来的血衣看得他心慌刚,于是起身将他丢到一旁用杂草掩盖住。之前为男人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有一块玉佩与一块看起来很像令牌的东西,不过被血染过看不清楚,于是他又将玉佩拿去水里洗了一番才走回火堆处。 玉佩质地绝非凡品,且是用镂空的雕刻手法在上面雕刻了一只貔貅。 古书上说的一种凶猛的瑞兽。貔貅是以财为食的,纳食四方之财。能佩戴这等玉佩之人,身份定不简单。 将玉佩放置一旁,又开始研究像是令牌的铁块。这铁块通体呈黑,上面刻了一个大大的【赫】字,看来真的是令牌了。 祁梧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早昏睡过去的男人,这个的身份看来不简单。 宝蛋必定年幼,且有是长身子贪睡的时候,累了一天,宝蛋很快就靠着祁梧栖睡了过去。 那受伤的男人在半夜后开始全身发烫。祁梧栖无奈,只得用割剩下的衣料去溪边打湿后不断的为他擦身降温,直到东阳初升,昏迷中的男人安生一些。 祁梧栖见他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如此重的伤都能熬过,看来你命不该绝。” “公子?”宝蛋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睡眼惺忪望着他的样子格外的可爱。 祁梧栖捏了捏他的脸蛋,“公子我顾了他一夜,实在是困得很,剩下的交给你。” 累了一夜,他实在顶不住困意,这才走到一旁靠着树睡了过去。 …… 祁梧栖并未睡多久,六月中旬的太阳着实刺目,即便是闭着眼,那光亮也叫人无法安睡。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便醒了过来,睁开眼见宝蛋靠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便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叫他照顾人,怎生跑来睡下了? 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人,却不经意撞上一双森冷的眼。心里微惊了一下,便垂下眼眸轻轻打宝蛋的脸蛋。 宝蛋迷迷糊糊的睁眼,“公子。”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哦。” 祁梧栖起身将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收拾包袱,而那双森冷的眼却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祁梧栖知那眼神代表什么,便抬起头一脸温和的看着男人,“我虽救了你一命,但凡你敢动手,我不介意把你这条命收回。” 微风吹过树林,树叶一片沙沙之声,男人阴沉着眼与他对视片刻后才抹去了眼底的戒备与杀意。 祁梧栖将东西收拾好后站起身来,而这时宝蛋正好牵着马走了过来。 男人见他们要走,便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撑着地面立起身来,“带我走。” “在下并非江湖人士,救你一命已算仁义,请恕在下拒绝。”俗话说闲事少管为妙,祁梧栖自己的事都还没有着落,他那有心思和精力去惹事上身。 准备抱宝蛋上马,那知他刚转身,那地上之人便翻身而起一把掐住他的喉咙。 “公子!”一旁的宝蛋一惊。 “别过来。”眼见宝蛋要冲过来,祁梧栖连忙出声喝止。掐住他的男人轻笑一声后在他的耳边喘着粗气沉声道:“既不带我离开,那便陪着我在此处等死吧。” 祁梧栖闻言彻底无语了,这世道当真不能乱救人啊。 一旁的宝蛋见男人要拉着公子一起死,顿时跳脚骂了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坏蛋,我家公子救你性命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你家公子心狠着呢,救我一半性命……便弃之不顾……任我在此自生自灭,这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差别?” 宝蛋虽口齿伶俐,但是在讲道理这方面自是讲不过成年男人,宝蛋孩子心性发作,顿时他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祁梧栖心里猛的一惊,“宝蛋不可!”余光瞄到身后的人抬手要对宝蛋动手,急忙大声道:“大侠莫要伤他,我带你离开。” 男人闻声收了功力轻轻一推便把冲过来的宝蛋挥倒在一旁。身子晃了晃,于是干脆靠在祁梧栖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身上,“若敢骗我,即便剩下最后一口气,本谷主也能在一招之内也能取了你们两人的性命为我陪葬。” “行了行了,你赶紧松开。”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松开手。 男人的身子靠在祁梧栖的身上,祁梧栖那消瘦的身子那能撑住那高大且沉重的身子?对方一松手,他便往前跨了一步,男人对此始料未及,一失去支撑,便直直的往地面摔去。 祁梧栖心里暗骂一声活该,一招内能取他和宝蛋的命?简直就是笑话。 宝蛋一见他无事,便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他的身边,“公子公子,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宝蛋确定他没事后又看向地上的男人,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蹲下身在男人的身上戳了戳,“公子,大坏蛋昏过去了。” “早该昏过去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在今日醒来已是不错,而今为了活命竟硬撑起身来威胁于人,祁梧栖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番。 “公子,那我们还带他走吗?” 祁梧栖的目光落地上的玉佩和令牌上,“带他走吧。” 第二十七章 洛府 应青录面无表情的将信看完后随手丢至一旁,“段靖,去吧洛夫子叫来。” 段靖领命,很快将人请了过来。 “青录。”洛云京依旧一身白衣,他踏进房间后见应青录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赏莲,便轻唤了一声。 听到清朗的声音,应青录转过身来。 落云京举步走了他面前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脸色如此难看,发生了何事?” 应青录皱眉将他的手握在手中,“该回京都了。” “京都有动静了?” “我得罪左将军之子的事父皇已是知晓,正大告天下要我这个逆子回京给左将军请罪。” “皇上明知你在此处,为何还要……”洛云京话说一半幡然醒悟。皇上真是好手段,竟然用这般手段再次打压青录! “他的手段一向如此卑劣,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为了削我母妃一族的势力派人去污我母妃?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母妃好歹跟了他十余年,为了权他连我母妃都不放过又何况是我?左家功高震主,他不过是想借我之事与那左家大套关系。且那左义城自恃功高,骄横跋扈之风日甚一日,他在官场往来中向来趾高气扬,这时我父皇再将他捧高一些,只怕比往日更加气势凌人。朝廷之中受他之气的人何其多?到时父皇定会在暗中派人挑起事端,在这种节骨眼上,父皇自是不会轻易放过。”说到这里,应青录挑起洛云京的下颚冷笑着道:“夫子你说那时左家的命运如何?” 洛云京与他对视良久后垂下眼睑不回应,然,心里却是明白得很。翻看历代记载,不知进退的朝臣何其多,而那些人的下场……其实那些人的心中又何尝不清楚?只是高高在上手握权势太过诱人拿得起放不下而已。 应青录低头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你说我能想到,那左义城会不会想到?” 洛云京的手指抚摸着应青录的唇瓣挑眉轻笑道,“身为棋盘上的棋子,他又怎能纵观全局?” 应青录张嘴在他的手指上轻咬了一口懒声道,“杀棋之人和棋子之间的争端便是缠来绕去,终有一者是要被杀的,杀棋之人杀的是心力,杀的是年岁,最后杀的是他的一条命。棋子被杀,杀的是子数,杀的是目数,最终杀的是一片无。是而这两者之间,谁输谁赢到是很难说得清楚点。” 洛云京身手楼住应青录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瞧瞧的隐去心底震惊与突起的紧张,他跟在他的身边已经有四年,这四年里,他只知这人不计后果的狠辣,却不知道他何时将他自身的位置看得如此通透。 …… 一个月后 应青录的马车刚踏进宫门,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便迎了上来。 “四殿下。” 马车车帘被人撩起,应青录坐在马车之中看着来人轻笑道:“善公公还是如此精神啊。” 善公公躬身,“四殿下说笑了。” “本殿知你来意,你且去回话吧。” 善公公往一侧退了两步,待马车从身边经过之后,他才抬头站直身子。 风吹过厚厚的宫墙,卷起了地上的薄尘。这宫墙的高挡住了天,宫墙的红抹杀了日与月。 四皇子去而又归,只怕只能以血迎之。 等着应青录回来之人并非皇帝一人,待他一进自己的内院,便见到一袭紫衣的少年坐在院内之中,一见到他便呆呆愣愣的叫了一声四皇兄。 应青录狭长的双目中流过淡淡的寒光,却又很快的隐入了眼底:“七皇弟。” 少年走到他的身前抬起手似像碰他,可是却又生生的止住,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未说出来。 应青录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白皙漂亮的手指划过对方的玉颊,“七皇弟长高不少,这脸蛋倒又像了几分父皇。”似夸似叹,却也让人摸不清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抿着嘴任他抚摸,心里却是咚咚咚的。 应青录将手放下转身往里走,“去吧,莫让父皇知道你上我这儿来了。” 少年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却不知垂放两侧的双手已是紧紧地攥握。 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道门背后,那双平澜的明眸显现出不符年纪老成与势在必得。 …… “公子,他为何还不醒来?”宝蛋趴在桌上嘟嚷着。 祁梧栖搁下手中的毛笔,拿起写好的纸张轻吹了一下,“多睡上几日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此人已睡两日,便耽搁了他两日,若非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他真想甩手走人。 宝蛋见他将写好的信蜡封好,这才磨蹭着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公子为何每次都让乞丐去送信?以他们的脚程,只怕要两个月才能送到。” 两个月正好。梧栖摆手不做解释。待宝蛋拿着信离开后,祁梧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盼那信能帮得上他。 一直守在屋内的宝蛋在听到床那边发出动静后便赶去过去瞧了一眼,见那人的睫毛在颤,他转身便去另一间客房唤来祁梧栖。 祁梧栖快步走到床头见男人的唇瓣未微动,便倾身附耳过去细听。对方的声音模糊沙哑,听了一会儿却一个字都未听清便干脆吩咐宝蛋去请大夫。 大夫离客栈不远,不稍一会儿宝蛋便带人进了屋。 这大夫先前就来过,所以见到满身是伤的患者并不惊讶。熟练的号脉一番便摸着胡须点头一笑:“半个时辰内他便会醒来。” 祁梧栖心里不由得一松,醒来便好,就怕他一直不醒来。 送走大夫后,祁梧栖便让宝蛋去准备稀粥,这人已有两日未进食,只怕醒来会饿得厉害。 天色入暮之时,床上的人才苏醒了过来。 正借着烛光看书的祁梧栖时时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见对方醒来便把手里的书放于桌面上起身走过去。男人刚醒还没摸清楚状况,见有人靠近,便本能的露出了狼一般戒备的目光。刚走到一半,祁梧栖止住脚步,“把你的眼神收回去,若是再敢这般看我,我便将你丢在这里。” 对方盯他良久后又闭上了眼,待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经是平澜无波,“是你。”他的声音嘶哑而干涩。 祁梧栖面无表情的走回桌边倒了一杯水这才再次走了过去,“能否起身?” 对方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且说他也实在想饮水,于是挪动胳膊想要撑起身子,哪知刚起一半便又摔了回去。 无奈之下,祁梧栖只得动手帮他。 待对方将整杯水喝下后,祁梧栖便出门去叫宝蛋端粥。 重新踏回屋内,便瞧见床上的男人正扯嘴对他笑,只是那笑很僵硬便是了。 祁梧栖像是没看到一般坐回之前的位置上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没人说话,直到宝蛋端着一碗粥走进。 宝蛋端着碗走到男人身前鼻孔朝天的哼哼两声后将手里的粥往床边的凳子上一搁,“自己吃。” “宝蛋,不得无礼。” 宝蛋转过身看向正在看书的祁梧栖,“公子,宝蛋不喜欢这个大坏蛋。”这孩子记恨着呐。 “便是不喜也不可失礼于人。”祁梧栖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宝蛋也是一个有眼色的人,见自家公子不喜他这般,便又乖乖的重新端起粥一勺勺的喂着他心目中的大坏蛋。 待宝蛋拿着空碗出去,祁梧栖也跟着将书合拢准备离开,既然他醒了,那他也没有呆在此处的必要。 “赫毓。”一直未做声的男人见他要走,这才沉着声音开了口。 祁梧栖听到赫字便明白了过来,男人这是在自我介绍。 “在下祁梧栖。” “那日威胁与你情非得已,还请祁兄见谅。” 祁梧栖见他为前两日之事道歉,于是轻笑一声摇头道:“人之本能,没什么好道歉的。” 赫毓没想到祁梧栖会如此宽宏大量。他偏着头细细的打量着对方,房中的光线虽然不足,可仍能看出对方是一个风姿俊秀的男子。眉分八字目似点漆面若玉瓷,那双顾盼间难掩非凡容色的眼眸正淡淡的看着自己,赫毓看着看着竟失了神。 祁梧栖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便以为他无话可说,于是干脆转身离去。 听到房门合拢的声音,赫毓瞬间回神。看着紧合的房门片刻,似自嘲一般的勾唇一笑。想不到他赫毓竟为一个男子失神…… 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伤,嘴角的笑意虽在,可是却变了味道。 竟敢在他修炼时偷袭?看来是该清理门户了。 …… 次日一早。 “祁兄。” 祁梧栖带着宝蛋刚走出客栈大门,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脚步。无奈转身,就见那赫毓面带微笑的靠在大门一侧。 祁梧栖一见到他,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赫大侠还有事?” “祁兄为何不告而别?” “祁某与你萍水相逢,何来不告而别之说?” 第二十八章 “祁某与你萍水相逢,何来不告而别之说?” 赫毓身上的刀伤实在过重,本该好生躺着休息不宜乱走乱动,如今从客栈房间走到此处,那未曾愈合的伤口又再次崩裂,鲜血浸到外衣上看得人心里慎得慌,那些进出客栈的人经过他身边时,都潜意识的放轻呼吸放轻脚步。 此时客栈的店小二已经将他们的马匹牵出来,祁梧栖见他苍白着一张脸抿着嘴看着自己不再说话,便接过马缰牵着马儿头也不回的离开。宝蛋对着赫毓得意的吐了吐舌头,这才追了上去。 “公子。” “你想说什么?” “我们走了,大坏蛋怎么办啊?” “……”祁梧栖没有回话继续往前走。 “公子。” 祁梧栖叹了一口气后止了脚步,“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便牵着马儿掉头往回走。 走回客栈大门外,那赫毓还如之前一般靠在客栈的门外。见他走回,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身上有伤不宜走动,上马吧。” 祁梧栖本想早些寻到古明阁,可拖着一个伤患,行程自然便慢了许多。赫毓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天很少开口说话,祁梧栖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仿佛根本就不在意祁梧栖要去何处。 虽说应青录离开时给了祁梧栖三千两,可身边多了个伤患,为了给他治伤与调养身子,那银两便如流水一般往外流。在另一个世界祁梧栖曾经过过贫困潦倒的日子,钱的重要性他心里很清楚,且说他还要帮助应青录,那钱便是打通关系与收买人心的关键。 他记得商哥说过,若想多挣钱,只有钱生钱,那他到底该如何钱生钱?脑子里大致的将当今天下的情况分析了一遍后,他便很快做下了决定。这天下就快乱了,他必须在天下大乱以前囤积一定的物质。说白了他是要发国难财。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壅戌人,若是以这等身份在大应活动肯定会不利于他,是而他必须快些赶往古明阁。 “在想什么?”中途歇息时,赫毓见祁梧栖想事想得入神,便开口问了一句。 祁梧栖回过神来看向他,“你是江湖人,你可知道如何与古明阁的人接头?” 赫毓在听到古明阁时眼神微闪了一下,“祁兄为何如此肯定赫某就是江湖中人?” “你是吗?”祁梧栖反问了一句。 赫毓沉默片刻倒也没答,反倒问:“你不是江湖人,又怎知古明阁?” 祁梧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不答。古明阁立于民间插于江湖,可他却清楚古明阁却与朝中官员牵扯甚深,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想到它? “古明阁正邪难分,若非紧要之事,哪怕是江湖中人也不愿随意踏入古明阁的地盘,祁兄又是为了何事要找上它?” “无可奉告。”祁梧栖扫了他一眼便看向正在喂马吃草的宝蛋。 “若是赫某能帮上你的忙,那你说是不是?” 祁梧栖瞬间转头向他看去。 “我与那古明阁的阁主有些交情,你既救了我一命,那我便将你引荐与他。只是他帮不帮你,倒要看你自己的能耐如何了。” 祁梧栖此时的念头只有一个――此人救得值! 应青录被皇帝罚跪在大殿门外,九月的烈日何其灼人?辰时、巳时、午时、未时,他却活生生的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跪了四个时辰。那些进进出出的朝中大臣见他虽不敢指指点点,却无一不再暗地里嘲笑,讽刺,幸灾乐祸。 汗水不断的从毛孔之中溢出,身上的绣着祥云的玄黑色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反复复。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他垂着眼看着地面上的石板,脑子里却是什么也想。 “四殿下。” 应青录缓缓地抬头。 “申时已过,老奴扶你起来吧。” 善公公躬身想要扶他,下一瞬却被狠狠的甩开。 应青录的手撑在滚烫的地面上摇摇摆摆的起身,可刚起到一半,咚的一声又跌跪回地面。这重重的一下,他连眉头都未动一下。这腿就如他的心一般麻木,这些疼痛,这些羞辱对他算的了什么? “四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善公公躬着腰一脸心疼的看着他。 这善公公跟在他父皇身边四十余年,那心狠与手辣可是不次于父皇。如今装作这般摸样,真正让人好笑。 “善公公,这次是本殿有错在先,父皇罚本殿跪于此处思过已是格外开恩。善公公的心意本殿心里领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伺候我父皇吧。”应青录再次从地面上爬起来后扯着干裂的唇角傲然一笑,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是极为和善。 “皇上那里有小全子伺候着,四殿下无需担心老奴。” 善公公仍旧躬着身子,可应青录却听出去他话中有话。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善公公扶本殿回去。” 善公公抬头一笑,“这是做奴才的本分。” 应青录住在宫南面的舜重殿里,这里是皇子未封王之前的共居之地,虽是共居,舜重殿却是极大,每一个邸宅独成一居,且彼此之间间隔极远。 应青录这一路上走下来,完全是靠他过人的意识撑着,若非善公公偶尔搭把手扶一下,只怕他根本就无法走回自己邸宅。 “主子。”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小太监一见到自家的主子摇摇晃晃的走回来,吓得赶紧跑了过去。 “皇子邸宅前怎能如此没规矩的大呼小叫。” 小太监一惊,连忙屈膝往下一跪,“奴才知错,还请善公公责罚。” “行了,起来吧。赶紧去备些热水到四殿下的房里来。”善公公不敢当着应青录的面责罚人,必定应青录才是主子,而他在宫中的位置始终是个奴才而已。 小太监刻了磕了一个响头后,这才起身急忙离去。 应青录的府邸三进三出,待他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久,几个闻风而来的女人便蜂拥而进,一见到应青录靠在床头闭着眼,且皇帝身边的善公公也在,于是一个个顿时收了声。 应青录已年满二十三,在他这个年纪本该是当爹的人,可他偏偏不容任何女人怀上他的种。除了站在最后面的程雨晴,其他的女人全是他那些朝臣们给他送来伺候他的。那些人干送,他就敢收,明知她们是眼线,可他却忍着没杀。不是心软舍不得杀,而留着她们还有用处。 应青录一脸疲惫的睁开眼,“都下去。” “是,妾身告退。”齐齐的应了一声后,便躬着身子小心退出。 待她们离去后,应青录才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善公公,“你又帮了本殿一次大忙啊。” “四殿下哪里的话,奴才可是什么都没做啊。”善公公笑着回话。 应青录挑了一下眉头上下将他打量一番,这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卖人情都能卖得如此的不动声色。 善公公看了一下外边,确定没人后,便压着他那细细的嗓音在应青录的耳边说了几句。应青录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头,“本殿谢过善公公。” 善公公躬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皇上那边还需老奴伺候,老奴告退了。” “去吧。” 待善公公离去,呵呵的轻笑声从应青录的喉咙中溢出。 既要封王,那立太子的日子也不远了。他倒要看看,他的那几个皇兄皇弟要如何自相残杀,至于他应青录嘛……他摸着自己滚烫的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大应朝一百三六年九月,当朝四皇子被罚朝殿门外长跪五个时辰,事后得疾重致病危。 第二十九章 响雷在耳,狂风大作,不到半个时辰滂沱大雨落了下来。 一年四季皆有雷雨、尤以夏季最为密集,祁梧栖等人一路上遇到好几次这般的说变就便的天气。两匹马快马加鞭,在雷雨落下时他们离城门只有五六里的路程,躲无可躲便干脆冒雨进城。 只是路过城门时必须官检,祁梧栖下马后,与宝蛋同乘坐一匹马的赫毓也跟着下了马。待官兵放人后三人也没急着离去,这雨势太大,城门之下倒是个避雨的好地方。在城门之下避雨的人倒是不少,他们三人一身狼狈的站在其中倒不算抢眼。 “听说要咱们大应要立太子了。” 正抖掉身上雨水的祁梧栖无意间听到这话后顿时放缓了手中的东西侧耳倾听着。 一个身着青衫,一看便知是读书人的年轻人接话道:“皇上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立太子?南边的倭奴,北边的戎狄如今蠢蠢欲动,这时立太子,朝廷里那些当官的那还有心思去管南北战事啊。” “这几年灾荒连连,地里几乎颗粒无收,朝廷偏以南北战事加重咱们百姓的‘口赋’,我一家老小都快揭不开锅了。”另一个汉子说完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祁梧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官兵,好在这里人多且吵杂没听到这些话,若是听到,只怕这几个百姓只有进衙门的份。 这几天一直在赶路,他根本就不曾留心过大应朝廷的事,如今听到,心里便不由得担心起应青录来,也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青录现在住在宫中,他的信是进不去也不能进的。现在的形势严峻,任何从宫外进去的书信都会收到盘查,哪怕是皇子的信也是一样。皇上忌讳青录,有关他的信把关更是严慎,是而那些信唯有等青录封王之后出了皇宫才有可能收到。 提起这事,祁梧栖的心里还担心着另外一件事。前一世,青录送去的画惹得龙颜大怒,青录被罚于朝殿大门外长跪五个小时,而今由他亲自画改了一番,也不知那画有没有再惹怒龙颜?如今他不再他的身边,只盼青录在宫中少受些苦才好。 赫毓熟悉去路,几人花了十日才到了古明阁的所在之地。 古明阁建在中林城的卸罅丘陵之下,卸罅大部分是大部为低山丘陵地形,一条大江从西南方向流入中林在此折向东进入镇江,而卸罅便是收益之地,且有一处清幽湖水很是值得路过之人顿足赏看一番。 祁梧栖坐在马背上研究了一番地形后,突然翻身下了马。 骑马走在前方的赫毓听力极佳,在察觉到身后有异时便调转马头向他看去,只见得那人转着身子看着四周,那一向淡定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走到湖水边蹲下身来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脸颊上。天很热,湖水却是凉,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祁梧栖突的捂住脸无声的笑着。 这里没有乌油铛亮的沥青公路,没有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也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繁华,可祁梧栖却却认出了这里,这里是另外一个南京,这里是前世他死后,青录埋葬他的地方! 虽不知他的坟为何在千年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是这里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却让他的心痛又心酸。回想起当初他在坟里看到的那些画,那些风干的红豆,便不由得回想起他和青录之间的种种过往。 孤坟千年,只为这百思柔情。 欲哭之感袭了上来,身子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除了喉咙和眼睛变得干涩,一切又归为平静。用湖水在脸上连泼了几下,待脑子清醒一些这才站起身来。回过头,只见赫毓和宝蛋下了马站在树荫之下等着他。低头将长衫整理一番后,这才舒展眉眼向他们走去。 几人骑马前行不足半个时辰,便到了古明阁的大门外。 两座石狮威风凛凛的盘踞在大门两侧,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挂有一块亮堂堂的牌匾,牌匾上便写着古明二字。 还未下马,原本紧闭的大门边缓缓开启。一个身着黄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自内走出,“赫谷主,我家阁主候你多时,里边请。” 祁梧栖见赫毓下马也跟着下了马。宝蛋没见过世面,见到如此威风的大门,便缩着脖子挪到祁梧栖的身后。 这古明阁虽称之为阁,可它的建造倒像一个山庄,里面布局独特,景致如画,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豪宅只怕还要好上几分。 四出五进之后,中年男子便引他们来到一座阁楼楼下,“赫谷主,阁主便在阁楼之上。”说完又看向祁梧栖,“两位请跟我走。” 祁梧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正准备点头时,赫毓却开口道:“郎明,你带这孩子去休息。” 原来这中年男子叫郎明,祁梧栖把他的名字记下后,便拍拍宝蛋的脑袋道:“别给郎叔叔添麻烦。” 宝蛋扯着他的衣袖有些不乐意。 “去吧。”祁梧栖无奈再次开口。 宝蛋无辜的看了他半响,最后还是松开他的袖子低着头怏怏的走到郎明的身边。郎明对着祁赫二人点头后便带着宝蛋离开。 “跟我进来吧。”赫毓看了他一眼,便提起衣摆率先踏入了门槛。 …… 刚爬上阁楼,便见到一名身着水蓝色长袍气度沉稳看上去大约在二十六七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阁楼中的桌旁抬眼看着他们。 “大哥。”只见那人站起身来一脸喜色的唤了一声。 这一声大哥倒是把赫毓身后的祁梧栖狠吓了一跳。古明阁的阁主叫赫毓大哥?他不过是应了宝蛋所愿救下赫毓,哪知会扯出这么多让人惊讶的事来。 赫毓含笑转身看向祁梧栖,“那是我的结拜兄弟钟丰游,也是你要寻的古明阁阁主。” 祁梧栖回过神来赶紧抱拳,“在下祁梧栖。” “祁兄莫要客气,大哥之友便是我钟丰游之友。请坐。”钟丰游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待祁梧栖和赫毓走至他身边的椅凳上坐定后,钟丰游斟了两盏茶推到他们面前,“大哥何时出谷的?为何小弟一点消息都未收到?” “逃出来的。”赫毓说得极为平淡。 “逃?”钟丰游一惊。 “闭关修炼时遭人暗算,后被人追杀出谷。” “大哥武功高深……” “只要在凝起周身气血修炼时动手,武功再高深也经不起暗算。”赫毓出声打断他的话。 “阿睿和其他人呢?” 赫毓默了片刻才说出生死不明四个字来,这四个字何其沉重,可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仿佛在说天气如何一般。 钟丰游的脸色一沉,“到底是谁那么大胆?” 祁梧栖端着茶盏静静地听着两人交谈,而心里却不知不觉的将朝廷与江湖做了个比较。江湖也好,朝廷也罢,为了争权夺利,可谓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与世无争有之,固守成规有之,和平共处有之,积极入世争名夺利有之,是而在本质上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没有资格去批判人性如何,这只是一个人的选择而已。 待两人交谈完看向祁梧栖时,却见他以手撑额昏昏欲睡。 “连赶了十日路,只怕是累狠了。” 钟丰游端起茶浅饮一口,“大哥为何带他来此?” 赫毓勾唇,随即伸手在祁梧栖的肩膀上一拍,“祁兄。” 眼见就要睡着的祁梧栖被他一拍瞬间清醒过来。见赫钟二人正看着自己,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对不住,祁某实在太累没顶住周公召唤。” 赫毓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而钟丰游却摆手道:“是钟某只顾着和大哥谈事没顾忌到祁兄。” 祁梧栖张嘴欲言,却被赫毓打断。“丰游虽是我的结拜兄弟,但是他的古明阁却自有规矩,即便是赫某有事相求,也是要按古明阁的规矩来。” 钟丰游明白过来,“祁兄可知让古明阁办事的规矩?” 说到正事,祁梧栖便坐直了身子,“还请钟阁主告知。” “银子,人,命。” “呃?”银子他倒是明白,可人和命是什么意思? “若是出得起古明阁开出的价,那便给银子。若是出不了却仍要古明阁办事,不是留人便是留命。想当然尔不是什么人什么命都要,那得看你这个人,你这条命值不值。” 祁梧栖怔怔的听着这些规矩,待钟丰游说完后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阁楼窗前考虑了一会儿后转过对着钟丰游拱手道:“祁某是壅戌人,如今想将身份转为大应人。不知这件事钟阁主开价多少?” 壅戌人?赫毓有些惊讶。 钟丰游的手指在桌面上上下敲了几个来回,这才在祁梧栖的注视下笑着开了口,“友纹银五千两。” 纹银五千两?还真是漫天要价!他身上仅剩两千两,而它们却有更大的用处是半分也动不得。看着钟丰游那奸商般的笑容,一向淡定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郁卒一把。 与钟丰游对视数秒后,祁梧栖无奈的开口:“祁梧栖初来乍到,身上的钱财并不多。你之前说的【留人】又是何意?” 第三十章 战国时候,齐国的孟尝君喜欢招纳各种人做门客,号称宾客三千。他对宾客是来者不拒,有才能的让他们各尽其能,没有才能的也提供食宿。而这古文阁便于孟尝君一般,两者唯有不同之处便是无能者不留,有异心者不留。 在这个年代,迁籍并不像后世迁籍那么困难,且说他现在是壅戌人的身份,壅戌是大应的附属国而不是敌对国,所以迁籍倒不是很特别难的事,然,不难却很麻烦。 迁籍是朝廷户部在管,祁梧栖在大应没有人做担保和可供他入籍门户,想要迁籍相对来说依旧很难。之所以想要迁籍,那是因为他打算在大应朝里活动,若没有大应的户籍作保证,一旦天下乱起来,他这个外籍之人所做之事很有可能会引人猜忌,是而迁籍是必行之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找上古明阁。 只是古明阁有古明阁的规矩,祁梧栖舍不得银子舍不得命,那只有留人! 投身古明阁,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利大于弊是何其的显著,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人若是无权无势无依靠,走到哪里都是身如浮萍斑点不由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想到如今的青录还在那个地方浮浮沉沉的挣扎受苦,祁梧栖的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下了决定。 无能者不留,有异心者不留,那么那种人能留?而祁梧栖又有何种才能值得古明阁留人? …… 时值九月,位于中林城七八十里的卸罅一片青葱苍翠,蓊郁勃发。古明阁修建在其中,似火烈日被层层枝柯碧叶抵御着,那灼人的热气倒是消减了不少。 祁梧栖所在的房间虽朴实,可放眼望去,便能见到各处用铜盆储贮着许多冰块,户u纯,清风徐来,房间里竟如春般的凉爽怡人舒适惬意。 这是古人的智慧,然,这等智慧却需有丰厚家底之人才能用得上。 宝蛋端着碗走进屋脆生生的叫了声公子,随后将碗放在桌上,“这是郎叔叔为你备的莲子羹。” “你郎叔叔忙得很,少去劳烦人家。”祁梧栖抬头看着面前的莲子羹无奈叹气。 来这古明阁也有七八天了,这些天为了证实自己的能力,他不分昼夜的忙碌着。看着眼前成堆的账薄,祁梧栖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最初看到这些账本的时候,他便怀疑那个黑心的钟大阁主是不是把古明阁所有的账本给他拿来了。然而待他随意的翻看一番后,才发现记在这些账薄里的是同一项生意的合作人名单和收支情况。 这账薄就如一把架在祁梧栖脖子上的刀子,看了账薄中的内容,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不是留人就是留命。 钟大阁主还真不顾及他大哥赫毓的面子,一出手便这么狠,竟一条退路也不留。想来这也是古明阁的作风,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以正邪难分的名气立足与江湖顶端? 就如你表明了要留下来以自身才能效忠古明阁,那么古明阁便会让你知道一些内部之事,而这些内部的事,便是你有异心时杀你的理由。 想到这里,祁梧栖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气,哎,头疼啊! “梧栖为何叹气?”一道明朗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祁梧栖不易察觉的拧了下眉,屋内叹气屋外可闻,这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刚将手里的笔搁在砚台上,那身着黄褐色长袍的郎明已跨门而入。 连忙整理着随意披在身上的衣衫,“郎管事怎么来了?” 郎明笑着走到桌前随手拿了一本祁梧栖整理过的账本翻看着,“在这里可还习惯?” 祁梧栖看向宝蛋,“去泡一壶茶来。”吩咐完转头看向郎明,“郎管事请坐。” 郎明放下手中的账薄准备入座,却不经意察觉扫到祁梧栖眉间的疲惫,于是将桌子上的莲子羹端起亲手递到他面前,“你的户籍已经差人在办,一个月后你便是大应中林城祁家家主。” 祁梧栖看着眼前的莲子羹表情微顿,却也很快的伸手接过,“祁家家主?” 郎明朗笑:“给古明阁办事的人阁主自不会亏待。你从壅戌前来大应没有自己的府邸,阁主便吩咐郎某去中林城内为你置办了一个宅子。” 祁梧栖拿着碗的手不觉用力,那钟大阁主真会收买人心,这屋子成日里用的冰就已属奢侈品,如今还为他置办了宅子,看来他是想把他死死的套在这里给他做牛做马。 宠辱不惊的低头吃着莲子羹,他不说话,一旁的郎明也摸不清他的想法。“阁主知你救了赫谷主性命,单看在这份恩情上也会把你把迁籍的事办妥帖了,只是古明阁的确需要像祁兄一样的才能……阁主说了,若是祁兄愿意留在这里办事,那古明阁定不会亏待于你。” 祁梧栖依旧没有反应,一勺一勺,直到整婉莲子羹被他吃下肚,“回去告诉钟大阁主,祁某甘愿留下。至于他算计祁某之事……祁某自会向他讨回。” …… “咦?郎叔叔呢?”宝蛋端着茶进来时只剩下祁梧栖一人。 祁梧栖抬眼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茶壶:“走了。” “走了?那这壶茶岂不是白泡了?”宝蛋一想自个儿白辛苦,顿时气鼓鼓的端着茶就往外走。 “我叫你泡茶又没说是给你郎叔叔准备的,你把茶端走了,你公子我喝什么?”祁梧栖一开始就没打算请郎明喝茶,这茶啊,是他自己要喝的。 这几日祁梧栖忙着看账薄,宝蛋便跟在郎明身边学着做事,两人熟悉后,宝蛋倒是很贴郎明。郎明年近三十五,性格温柔稳重,这些时日与宝蛋相处下来,对宝蛋也是格外的宠溺。宝蛋年纪小,且自幼失父,对郎明这般温柔的成熟男人自是多了一份好感。算一算两人的岁数,以郎明的岁数还真能做宝蛋的父亲了。 端起宝蛋为他斟好的茶轻缀了一口,心里想的却是远在京都的那个人。 而这个时候大应皇宫内的舜重店四殿下所在的邸宅里却是安静得诡异。 “四殿下的身体如何?”善公公拉过刚为应青录把脉的方御医悄声问道。 方御医一脸沉重的拱手摇头,张了张嘴,且最终一个字也未说。 “方御医可有法子让四殿下醒来?” “法子倒是有,只是四殿下现在的身体只怕是经不住。” “皇上说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四殿下醒来,这圣命难违……”善公公一脸的为难。 方御医也是一脸的为难,这四殿下脉搏微弱,若是经不住那一针,那他这条老命……可圣命难违……方御医咬咬牙,“老臣尽力便是。” 善公公见他答应,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最初听闻四殿下病重还以为是四殿下的计策,却不料四殿下是真的病重。经过诊治,这才知晓四殿下身受重伤,伤口未愈又收到皇帝招他回京都的消息便连日赶回,那知一回来又被皇帝罚跪,如此以来身体不堪重负便这么一病不起。 自四殿下病重后,大应皇帝便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皇帝为何这般没有人知道原因,即便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善公公也摸不透。 这些时日皇帝对他不闻不问,如今却突然要四殿下醒来,只怕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第三十一章 中林城。 梧栖抬头看着正上方的祁府二字,心里顿生一种微妙感。上一世他随着青录来到大应后便一直住在青录宫外的私邸里,直到身死的那一刻,他祁梧栖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邸宅。而这一世……以如今的形式来看,若自己不去靠近青录,只怕这辈子他和青录之间便会这么越来越远……甚至错过。一想这里,祁梧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公子,我们进去吧。”宝蛋的声音自几步之外的距离传来。 祁梧栖低头去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在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风轻云淡。 “去敲门吧。” 宝蛋闻言,便蹦蹦跳跳的跑去敲门,不一会儿,府邸的大门便随着嘎吱的声音打开,而前来开门的人便是那消失了一天的郎明。 “郎叔叔。”宝蛋一见到他,想也没想的扑了过去。 郎明温柔的将他接住,“等你们多时了。” 祁梧栖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进来再说。”郎明拉着宝蛋往后退了一步。 祁梧栖当下将他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片坦然,这才提起下摆踏进了府门。 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属于他的府邸,郎明便带着他越过两扇门来到府内的一个院门前,隐约之中,祁梧栖似乎有些明白。 “祁兄到了吧?”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院内传出。 果然!祁梧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郎明,而郎明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温柔摸样。 抬脚踏入院门,便见到一白一蓝坐于梧桐树下喝茶下棋聊天好不自在。 “哎哟,祁兄怎生才来?我与大哥等你等得好苦。”钟丰游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执在指间的白棋随声落于棋盘之上。 虽与这人相处不久,可祁梧栖却知此人脸皮颇厚。懒于接话,他缓步走到棋盘面前垂眸看着棋盘棋局。黑白道上纵横有致,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黑子杀伐决断如水银泻地,白子不动声色却寸土不让。就如那烽火硝烟的战场,眼前金戈交错,耳畔万马齐喑,看这架势,他们似要不死不休。 抬头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便转身对着跟进来的宝蛋道,“去挑盏灯来,钟大阁主和赫大谷主正在兴头上,莫要让这天色坏了他们兴致。” 单纯的宝蛋哪听得出祁梧栖言语中的冷嘲热讽?若非一旁的郎明眼疾手快将他拽住,只怕他一溜烟就把灯挑来了。 赫毓干咳一声,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丢进棋罐之中站起身来,站起身来,“祁兄忙完了?” “承蒙钟大阁主看得起祁某,若非他将古明阁这一年来的账薄丢交到祁某手中,只怕祁某也会像你们这般闲的发慌。” 钟丰游听到这不咸不淡的话,堪堪触及一旁茶盏的手随之收回。随后又接触到赫毓的冷眼,那屁/股下的石凳就像生了刺一般让他再也坐不住。他连忙起身一脸无辜的望着赫毓,而赫毓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祁梧栖。 祁梧栖早就知道钟丰游害怕赫毓,如今见钟丰游这般蠢样,心底的郁气竟一点也未消。祁梧栖一向认为自己大度,但是大度也要看对象,像钟丰游这种人他祁梧栖势要睚眦必报。 为何祁梧栖这般不待见钟丰游?这话还得从今日之前说起。祁梧栖才到古明阁,钟大阁主不知安了什么心,竟将他安排在他自个儿的隔壁屋住下。前两夜倒是相安无事,那知第三日祁梧栖深夜从账房忙碌回来洗漱玩刚睡下,那隔壁便传出嗯嗯啊啊的吟哦声来。 祁梧栖心想钟大阁主是个男人偶有所需也属正常,是而并未将此时放在心上,好在累了一天,闭上眼不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可第四日晚上,那嗯嗯啊啊的吟哦声又从隔壁传了过来,更让人可气的是,那吟哦声分明就是水嫩少年才能发出的声音。 用现代文明语来说,祁梧栖是个同性恋,所以他对钟大阁主的性向倒是没什么想法,最多在心里嘀咕一句【钟大阁主原来是男女通吃的双性恋】。 然后第五夜,第六夜,第七夜――不同的男男女女伴随着床铺【嘎吱嘎吱】呻吟声,让一向淡定的祁梧栖彻底黑了脸面。若这个时候祁梧栖还不知那钟大阁主是故意的,那他岂不是白活了两世。 自那之后,祁梧栖即便是困极了,他也宁愿留在账房内趴在桌上或是靠在椅上酣然入睡。 钟大阁主这般算计他,不过是想试探他的接受能力。古明阁本就正邪难分,而留在古明阁的人更是如此,若守着那些世俗道德,那古明阁也不会发展到这般强大的地步。 忍一时之气,成长久之功。待一切风平浪静,手握优势之时,那这口恶气终归是要出的。 双眸淡然扫过,“今日是祁某落户之日,只是这府里还没个像样的厨子,祁某无法在家宴请你们三位……” 祁梧栖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明朗便从胸前摸出一沓纸递送到他面前。 祁梧栖疑惑的接过,顿眼一看,全是卖身契,大致有二十来张,一张一个人,二十张便有二十个人……祁梧栖的心里不由得一黯,略作思索,便瞬间明白了过来。 “祁兄千万莫要误会,这些人都是我大哥送给你的。” 祁梧栖的眉角一挑,随即若无其事的将的卖身契折叠好收入袖中抬头,“那就多谢钟阁主和赫谷主的美意了。”这里只是暂住之地,他没有必要为此伤神。 …… 几个男人在一起吃饭自是少不了美酒,然而在坐的几位除了祁梧栖哪一个不是喝酒的仙?六杯七杯还行,然酒过八杯,祁梧栖那白皙的脸颊上彻底没了血色。 赫毓突的站起身来,“丰游,随我去办些事……” “啊?” 赫毓一向懒于开口,只见他绕过桌子干脆利落的提起钟丰游便往外走。 “大哥唉你这是作甚?就算要办事也得等我和祁兄把酒喝完了再去啊……”钟丰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屋外传了进来。 祁梧栖轻笑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外走去。 靠在房门前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苍白的脸颊在月光的清辉下,隐隐泛着冰凉的光泽。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青录便会封王出宫。 封王…… 祁梧栖忍不住哼笑出声。 一旦封王,那这大应也算是彻彻底底的乱了,大应一乱,那些附属国也会乘机作乱,然后那南边的倭奴,北边的戎狄也会乱,于是天下大乱。 乱点也好,乱了,他才能从中做手脚。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祁梧栖偏着脑袋循声望去,模糊的双眼看着某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梧栖。”来人在他面前站定。 “赫谷主啊……”祁梧栖眯着眼扶着门侧晃晃悠悠的想要站直身体。赫毓伸手去扶,哪知道还未碰到,便被祁梧栖的冷眼言语止住了动作。 “别碰我。”祁梧栖不喜被人碰触,即便是醉了,处于本能,他依旧能做出反应。 赫毓皱着眉头与他对视半响,最后只得无奈的道:“我叫宝蛋扶你回房歇息。”不等祁梧栖反应,赫毓转身便走。 不稍一会儿,宝蛋便喘着气从外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 此时祁梧栖已坐在门槛上靠着门睡着了。 “他睡了。”是赫毓。 “那……那怎么办?” 赫毓沉默半响,最终蹲下身子小心的将熟睡中的祁梧栖揽入怀里后将人抱了起来。 最近更新 钟丰游先是送了祁梧栖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后又差人为他送来一万两黄金,一万两现银作为日常开销。 祁梧栖并非清高之人,知晓这是钟丰游收买人心的手段,是而他寻思片刻后便心安理得的收下。 大应朝一百三六年十月初三,祁梧栖的囤货计划就此展开。 钟丰游依旧是一身水蓝色的唱袍子,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歪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轻轻摩擦着,那双充满算计的桃花眼儿却是一直盯着正上方低头查账的祁梧栖。 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如此这般已过了一柱香有余,直到祁梧栖放下手中的狼毫去拿别另一个账本,钟丰游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你最近在忙何时?” 祁梧栖挑了一下眉头,随即干脆将面前的账本一推,一只手肘放在空出来的桌案上,闲暇而坐,“钟阁主你是在明知故问?” 此话一出,钟丰游顿时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低头呷了一口茶,抬头,“看来你是就有所准备了。” “我若想瞒你,又怎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祁梧栖有一双温润的眼,在说话时,那双眼便等于他的第二张脸第二张嘴,流出的三分调侃三分笑意让人分不出他的话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古明阁就好比京都的朝廷,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精于算计的野心家?是而弱不示弱,强不恃强便成了他在此处的为人之道。即便是面对钟丰游,祁梧栖也是不示弱不逞强。 钟丰游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扯嘴笑道:“你何须费心费力的引我注意?你虽进入古明阁的时间不长可也终归是我古明阁的人,钟某乃善良好与之辈,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真是没脸没皮!这话换做他人来说定然不会有所反应,然而此话偏偏出自古明阁钟大阁主口中,即便是淡定如斯的祁梧栖也有将隔夜饭吐出来的冲动。明知他是故意恶心他,可对双他的那双充笑眼时,他又将心里的股子恶气生生的压下。 前些天他与大账房喝茶聊天,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钟丰游的身上。大账房说钟丰游在未坐上阁主之前的性子并非如此。老阁主有两个嫡子和四个庶子。钟丰游和他的大哥是嫡子,两人同父同母自小感情甚好,钟丰游不想与他的大哥争便敛尽锋芒,人前人后总是表现出一副温吞闷相。 阁主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养出来的儿子自是得了他的真传,四个庶出不愿甘居人下,便在钟丰游年满十五岁那一年上演了一场狗血的夺嫡大剧。夺嫡大剧落幕时,钟家两嫡四庶只剩下一嫡一庶,而老阁主便在那次钟家家变中不幸身亡。 兄弟相残,父子相残,何其惨烈?古明阁也因钟家的家变为之动乱。 钟丰游携着母亲外逃,可他的庶兄却不愿放过对他们母子便一路追杀。钟丰游和他的母亲在渡江之时被其追上,钟母知晓两人无路可逃,便拉着钟丰游直接跳入了滔滔江水之中。被人持刀而杀绝无生还机会,而跳入江水之中,那便是九死一生……九死一生,至少还有生的希望。 半年后钟丰游带着赫毓回来了。险些丢了命的钟丰游不再韬光隐晦避其锋芒。钟丰游手段的狠辣尤甚老阁主,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庶兄杀庶母,至此钟家只剩下他一个嫡出。他接手古明阁后,似杀红了眼一般,效忠过他庶兄之人,杀!谁忤逆他,杀!谁不忠,杀!强悍的手段一出,顿时镇住了古明阁上上下下。至此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对钟丰游不敬。之后的几年,钟丰游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古明阁身上,古明阁有如今的规模,如今的能人异士,便是钟丰游这十年来的努力。 成了江湖人士最为忌讳的几件事里,钟家的那场家变便是其中之一,而古明阁的钟丰游,便是他们最为忌讳的人。 四年前钟丰游被赫毓绑走了一段时间,待他回来后,那满身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钟丰游狠辣的印象让人太过深刻,即便转了性子,也无人敢去探究。 那位账房先生之所以敢对祁梧栖提起这事,完全是因为钟丰游授意。钟丰游就是这么无耻,为了镇住古明阁的新人,为人懒惰的他干脆让人将以前的事说给新来之人听。至于效果……至今无人敢去挑战他的威严。 这天下间,潜龙雏凤何其多,想要上位之人不在少数,可要上位哪有那么容易?大致皇家,小致小门小户,这般的夺位之争实在是太多,祁梧栖一脸平淡的听完后除了在心里叹了一声,便再无他想。 钟丰游虽在笑,可他却在他的眼底探出了一丝丝的没有人气的死寂。在这般情况下他那有心思与他争锋相对? 钟丰游嬉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梧栖为何如此看我?难不成,你看上我了?” 这人,真真是想恶心死他。祁梧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扬唇淡淡一笑。 钟丰游猛的往椅子里一缩,掐着喉咙【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哎呀,奴家不爱蓝颜爱红颜,祁大爷,你放过奴家吧。” “……”祁梧栖再也忍不住,拿起一旁的羊脂玉杯便狠狠地向他砸去,“不说正事就滚。” 祁梧栖暴躁了,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的,当今天下唯有应青录。他到底是造了那般的孽,一个应青录就够了,如今又来一个钟丰游! 钟丰游知他真怒了,于是赶紧将刚才接住的羊脂玉杯还回祁梧栖的面前,随后又乖乖的坐了回去。人的劣根性使然,自他和祁梧栖相识后,祁梧栖便一直是一副表情,是而他成天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将他惹怒。如今见祁梧栖真怒了,钟丰游也就满意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祁梧栖发起怒来,竟与他大哥有三分相似,于是人也不自觉的焉了。 祁梧栖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却已息了怒气,“皇帝一立太子,朝廷内部肯定会有所变化,不知钟阁主对此有何打算?” 钟丰游眼底波动流转,“皇帝立不立太子与我何干?” 祁梧栖轻笑一声,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后便往前一推。 钟丰游起身走到到桌案前垂眸一看,脸色突变。 一支沾了墨汁的笔将字涂抹,“比起朝廷来,古明阁不过是贱业微人,若是信得过梧栖,那钟阁主可否听我一言?”祁梧栖的声音飘逸如风。 钟丰游看着纸上的黑墨定了定神,“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祁梧栖与他对视良久,半响之后眉眼一弯,“好。”说着,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太子立三,地怒在西,战乱在南】。 钟丰游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他。 “一个月后钟阁主自会辨其真伪。”祁梧栖斯里慢条的将那写个字从纸上撕下放入口中吞进肚里。“至于其他的话……待那时再说吧。” 大应朝一百三十六年十一月初八,大应皇帝应永乾昭告天下册立三皇子应智祥为皇太子,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大应朝一百三十六年十一月十七,大应黔沥地动,兵民死伤惨重,民不聊生。 大应朝一百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镇南大将军不幸战亡,副将鸿滔带兵临阵脱逃,倭奴疯狂屠城,城内百姓无一生还。 …… 手中之笔起起落落,却终究不过三两行。 那些信,青录可有收到?寄出去六七封,总能收到一封吧? 见宝蛋端着糕点进来,将糕点放好后走到祁梧栖的身边唤了声公子。 祁梧栖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他,“这些天跟着郎管事可有学到些什么?” 宝蛋撇撇嘴,“郎叔叔让小六哥教我拳脚功夫,小六哥就天天让我扎马,公子你看我的腿,现在都还僵着呢。”话刚落,他的头额便被人敲了一下。“公子!” 祁梧栖捏了捏他的脸蛋,“那些武功高强的人那个不是像你这般过来的?人家一扎几十年的都有,你说你才扎几天?” 本想在公子这里寻个安慰,哪知反倒被训了一顿。宝蛋哼哼两声便干脆闭上了嘴。 祁梧栖见他开始耍小性子,于是从盘子里拿了快糕点哄他,“你到古明阁的这些时日都是你郎叔叔在照顾你,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 “过几日便是郎叔叔的生辰?”宝蛋兴奋的插嘴。 “真是越发地没了规矩。” “……”宝蛋见祁梧栖略有些不悦,便又乖乖的闭上了嘴。 祁梧栖见他乖了,这才又开了口,“要送什么礼你自己好生想想,银子若是不够便去找冯管家。” 宝蛋咬着唇点头。 祁梧栖被他这委委屈屈的摸样逗笑了,“你啊。”伸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坐下,“宝蛋,你的大母还在曲芜等你回去,所以你不能长久跟着我。白天跟着你郎叔叔学做事时多动动脑子,你郎叔叔的才能啊可是你家公子我都比不上的。” 宝蛋将脸闷在他的怀里不吭声。 祁梧栖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听到我说的了吗?” “我不想离开公子。”宝蛋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祁梧栖见眸子里含着泪花的模样,心里顿时柔了几分。“百事孝为先,万事孝为首。纵有千般不舍,你的大母才是最重要的。” 宝蛋是个明事理的,见祁梧栖这么温言温语,也只能含着泪点了头。 最近更新 在没有计算器,没有很好的心算能力下,那么算盘便是最好最快的算术工具。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生两世,祁梧栖都不会算盘。大账房见他是一个管账的人才,便也没说什么,私底下也给他差了一个会打算盘的小童来助他。祁梧栖是一个好学之人,既然在做事,他便不愿留下话柄给人家,是而一有空他便跟人学着打算盘。算盘有口诀和指法,一个月下来,他已能熟练的拨动算珠开始自行算术。这算盘打熟练了,在加减法上,祁梧栖便发现这打算盘比后世的计算器要快些。 古明阁经营路数极广,吃喝嫖赌,材米油盐,药材,木料,铁矿都有涉及,虽谈不上垄断,但却胜在路数广。祁梧栖这些时日一直呆在账房,他发现古明阁所经营的那些物引【注:产地或工厂】和铺子大多数都是披了马甲,只有小部分的铺子挂了古明阁的商号。为此祁梧栖对钟丰游便多了一个评价――奇才。 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是后世投资界的一句至理名言,想不到在此时就已经有人明白。是而祁梧栖很想对钟丰游问一句:你也是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吧?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反倒衬托出屋子内的安静,当钟丰游和赫毓走进屋子里时,便见祁梧栖心无旁骛的一手打算盘一手拿笔低头忙碌。 “左手打算盘,右手记账,打的还是穿梭法,梧栖能耐啊。” 祁梧栖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指抬起头,“不值一提。”古明阁有十位小账房,一位大账房,那十一位个个能将算盘打得出神入化,祁梧栖与他们比起来,正如他说的,不值一提。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三人相携来到钟丰游的内院,遣走了所有仆人后,钟丰游便直接开了口。 “古明阁是我爹一生的心血,为它,我也付出了近十年的心力……我不甘心。” “换做是我,我亦不甘。可人要懂得审时度势,知进知退,保全实力。”祁梧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境?若说他没有来这古明阁,以他不爱管闲事的性子定然装作不知,可他现在已投身古明阁,且要古明阁助他一臂之力,在这等情形之下,他又怎会冷眼旁观。 钟丰游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中的萧杀之气倾泻而出,“区区一个太子,取他性命又有何难。” 祁梧栖心里一突,“不可。” “为何不可?” 面对钟丰游的咄咄逼人,祁梧栖皱着眉厉声道:“皇宫之内高手众多,侍卫如云,你倒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容易,只怕这大应朝早就改朝换代歹人当道。” 钟丰游红着眼一掌拍在边上的茶桌上,“你竟敢拐着弯骂本阁主歹人?” 祁梧栖收了脸上的厉色一脸淡漠的看着钟丰游,交握的膝盖上的手在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足见他已在暴怒的边缘。 在这个年代,当面拍桌便是打人脸面,他祁梧栖还没有忍下这口气的修为。有心提点却得到这般结果,是他祁梧栖贱还是他钟丰游不知好歹?罢了,他祁梧栖何德何能能让钟大阁主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祁梧栖缓缓的松开手站起身来,“既然阁主你有了注意,那祁梧栖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完便干脆转身走人。 “梧栖。”一直未曾开口的赫毓突然出声。 祁梧栖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赫毓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后,随即起身走到钟丰游的面前,“去给梧栖赔不是。” 钟丰游在祁梧栖起身的瞬间就已经醒过神来,察觉自己失礼,想要开口留人却拉不下面子。 钟丰游最怕他的结拜大哥赫毓,此时赫毓站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他,那又哪里坐得住?小心翼翼的将屁/股下的椅子往后挪了挪,待两人拉开些距离,他才快速起身走到祁梧栖的面前。“梧栖……” “行了。”祁梧栖出声打断。 祁梧栖和钟丰游相识不久,可到底相处了几个月,两人的关系也因为时间的拉长日渐浓厚,若是真让钟丰游放下面子给祁梧栖赔了不是,只怕两人之间会生出芥蒂与隔阂来。祁梧栖虽然气他,可是却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往后的事需要钟丰游相助,若是这时将他得罪,后面的事便会难办许多。 钟丰游见祁梧栖脸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三人重新归位。 祁梧栖看着钟丰游叹了一口气,“梧栖所批之言已一一应验,若是钟阁主还不信……” “我信。”钟丰游将话打断,“我想问一句【太子方立,祸至古明】是为何意?”从这八个字里,他只琢磨出若是古明出事定与太子有关,可他却想不通的便是太子为何会对古明下手。 “刚立下太子不足一月便发生了地动和战乱,不管是朝中的官员还是黎民百姓都会认为这是不吉之兆,太子地位动摇,为了稳住地位,太子定会在这期间有所动作。地动,战乱,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和粮草去顶住?太子场册封大典就耗费了上百万的银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此时国库定然空虚。在国库空虚之下,银子和粮草从何而来?太子的地位本就不稳,在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去动那些贪官污吏,要知道从古自今都是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太子去动了,那他这个太子之位就不是稳不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命的问题。在这等情况之下,你说太子会怎么做?朝廷官员动不得,那民间的百姓总该动得。是而他肯定会把注意打到民间来。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获得银子和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祁梧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钟丰游还不开窍,那只能赠他愚木脑袋四个字。见钟丰游低头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祁梧栖便又补了一句,“古明阁在民间的地位你自己清楚,这个时候太子要动你的古明阁,你说皇上会作何反应?” 钟丰游缓缓抬头,“到底是谁?” 祁梧栖见他眉眼间透着疑惑,于是眨眨眼故作神秘吐出几个字来,“本人乃江湖神棍也。” 钟丰游翻了一个白眼后扭头看向赫毓,“江湖上有名的神机子能不能与他相比?” 赫毓略略耸眉。随后点头。 见他点头,祁梧栖也有翻白眼的冲动,好在他修养到家,生生忍住了这无礼之举。 “至多五天内,太子便会有所动作。” 钟丰游愣住,“五天?” 祁梧栖颔首。 在前世,太子就是因为这出其不意的一招,才让他保住了太子之位,第二年四月,便开始不断的对青录进行暗杀与陷害。而这一世即便逆了天,他也要保住青录不让他在受到伤害。他反对钟丰游刺杀太子,是考虑到应智祥刚刚坐上太子之位,而这个时候正是敏感之期,皇上是个偏心眼,他忌惮青录不是一两天的事,若是这个时候太子丢了性命,保不住皇上会疑心青录。 钟丰游起身走到他面前,“那该怎么化去这个劫数?” 祁梧栖抬头看着他高深莫测的勾唇一笑。 这一天,无数信鸽飞出古明阁,两天后,被古明阁安排在朝廷里面的那些眼线在一天之内隐的隐,杀的杀。而那些挂着古明阁的商号的铺子前前后后的开始【转让】。短短五天,整个古明阁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 站在烧成废墟的古明阁内,应智祥握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应智祥咬着牙狠声道,“詹汗,速回京都将覃子都,刘岳,乔吾宗几个人抓起来严刑拷打,本殿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走漏了风声。” 身着官服的詹汗上跨步上前:“属下领命。” …… 允王府 应青录看着作案上被摊开的两封信,没有落名,但他却知晓是谁给他写的。手指一点点的在抚过信上的字迹,他应不应该相信信中提及之事?或许该说,他应不应该相信他? 皇帝立了太子后,便为所有皇子封了王位。二皇子在这次争夺太子之位中告败被贬为庶民发配穷乡,而大皇子和六皇子在封王后便被皇帝打发离开了京都,其他的皇子全被留在了京都。皇帝想干什么,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的来。虽然太子已立,可谁又知道这个太子会不会有被废的一天?皇帝宠爱五皇子,他留在京都并不让人意外,留下他应青录,是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管着,只是为何会留下资质平庸的七皇子实在让人费解。 如今他的父皇年纪大了,他的皇位还能坐几天呢?自古以来,太子还未登基皇位之前,那皇位永远都是悬着的。是而他只需暗中丰满自己的羽毛等待时机便可。 “徐耘。”应青录抬头。 “奴才在。”伺候在门外的徐耘走了进来。徐耘是内侍,他伺候了应青录十二年,这次应青录被封为允王,他便跟一起应青录出了宫。 “若是再有乞丐来送信,你便将人留下,爷有话要问。” “是,主子。” 应青录的手指在信纸上敲了敲,“方睿渊回来了吧?你去将他唤来。” 徐耘应了一声便出了书房,不稍一会儿,一个身着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方睿渊便跨门而入。 “属下参见王爷。”说着,方睿渊便屈膝跪下。 “睿渊来了啊。”应青录将视线从点着檀香的香炉上收回,抬手一挥,那跪在地上的方睿渊便站起身来。“本王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巫黑还活着,据眼线回报,他被关押在五王爷府里的地牢里。” “我那五弟啊倒是自信得很。”应青录慵懒一笑。 这般笑容让方睿渊狠狠地打了个突,“王爷有何打算?” “你去给我五弟带句话,就说本王有一坛上好的金茎露,等本王有空了便找他喝酒去。” 待方睿渊退下后,应青录便把桌案上的信收了起来。 最新更新 【君为王,吾贺之。莫问来信何处出,只望君弟挑衅君忍之。】 【谏君出战于北,携安家三子同行。战时绕,绕时攻,次年君寿归。】 …… 应青录在收到第二封信的当天下午便进宫面圣。 “启禀皇上,允王爷御前觐见。” “宣。” “宣――允王爷觐见。”善公公进御书房通报后,便尖着嗓子传了旨。手中的拂尘一挥,御书房内所有的宫人太监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只见头戴紫金冠,身着四爪蟒袍,脚踏祥云履的应青录从外走来。 “儿臣参见父皇。”随着话落,他已屈膝跪拜在大应皇帝的面前。 大印皇帝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批着手中的奏折,而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善公公一边垂着眼一心磨墨。 光线透过窗户格子照射进来,应青录低头看着身下的淡影一动不动,每次觐见都会这般折腾,这次数多了,他自个儿都习惯了。 皇帝年近五十,那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的长相仍旧能看出他年轻是个极为俊美的男人。应青录之母拥有着倾国倾城的姿色,而应青录便是将他父皇和母妃的所有优点都继承了下来。 若是不知他心性之人见他这般跪着定会心生不忍,可他跪拜之人偏生是知他心性的父皇…… 御书房内极为安静,除了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进宫所为何事?”足足批了七八个奏折皇帝才慢吞吞的开了口,可他也没叫应青录起来。 “启禀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跟随左将军前去南边婺城征战沙场。”应青录没有抬头,反倒双手着地俯身一拜。 皇帝停下批奏折的笔抬头向他看去,“征战沙场?” “是。”清冷沉静的声音,没有丝毫以往的轻浮。 皇帝盯着他的后脑勺沉默片刻后忽而冷冷一笑,“我知你心有不甘,即便朕允你去了也不会让你手握兵权。” “父皇无需给儿臣兵权,儿臣只想出去磨砺一番。”应青录依旧是那副清冷的声调。 “你先前得罪了左将军之子,如今你要跟着他去婺城,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应青录抬头,“儿臣性命他总不敢要。” “不敢要?若是你战死在沙场上呢?” “请父皇以此责杀左义城。”应青录回答的铿锵有力。 皇帝冷眼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罢了,若你真想出去磨砺,那你便跟随付将军北下征战戎狄。” …… 退出御书房后,应青录那抿直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想上一勾。 龙心难测,他应青录的心一样难测。 〓〓〓〓〓〓〓〓〓〓〓〓〓南〓〓〓〓〓〓大〓〓〓〓〓〓〓〓〓〓〓〓〓〓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与其易也,宁戚。”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汝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若林放乎!” …… 祁梧栖收到应青录随军出征的消息之前,正在府邸里听宝蛋摇头晃脑的背《八佾》。请勿把他一脸的严肃当认真,事实上,那表情是被无数个【曰】字给逼出来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祁梧栖都未曾正正经经的上过私塾,在另外一个时空学的是白话文,虽然他的专业会让他接触到一些古诗词,可像这般……文邹邹的文言文,多听一会儿便让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手中的书被丢到桌案上,只见他捏着眉心很是无奈的开口道:“别背了。” 宝蛋茫然的看着他。 “去告诉李夫子,就说你公子我说的,让他教你识字便可,这般无用的东西就别教了。” “啊?” “老爷。” 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约四十五六岁、长相清秀却在下巴上留了一小撮胡须的儒雅中年男子自外走了进来。 祁梧栖对男子做了个稍等的动作,便转过头拍这宝蛋的脑袋说道:“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待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明白。” 宝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和冯官家有事要谈,你先去忙你的事吧。”祁梧栖拿起桌案上的书递给他。 “哦。”宝蛋结果书后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中年男子叫了一声【冯管家】便蹦蹦跳跳离开了。 冯官家笑看着宝蛋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之后才转过身对着祁梧栖道:“老爷,京都的允王爷已随付于阗付将军北下征战。” 祁梧栖正准备去端茶的手突然顿在半空转头向他看去。 “大军在昨日卯时离开的京都。”冯管家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祁梧栖盯着他发了半天的怔才回过神,“他带了几个人去?” “只带了一人。” “谁?” “安家三子安九淮。” 祁梧栖沉默片刻后点头,“郎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你下去吧。” 待冯官家离开后,祁梧栖起身走到房门口看着阴沉沉的天谈了一口气。青录收到他的信了,也信了他的话去了战场,他本该感到高兴,可心里却被什么压着一般。 青录虽是习武之人,可他却是惧寒之身,眼看风雪天气日益逼近,他却要在那条件艰苦的军营之中度过这漫长之冬,是而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只是当朝皇后寿辰在即,办寿那天会发生很多大事,若是他不离开…… 军中生活虽苦,可也好过京都的一潭浑水。 结发为夫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青录不再身边的这几个月,祁梧栖偶有生死难辨之感,生生死死,他逃不开的,便是一个叫应青录的劫。 ……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大寒,连着几日的晴响天气之后,这一日的天气却突然阴阴地沉了下来,响午过后不足一个时辰,大雪便铺天盖地飞舞而下。 “老爷,这雪太大了,待天晴了再种吧。”冯官家撑着伞出声劝着。 “不碍事。”祁梧栖用锄头一下一下的继续挖着身下的泥土。 “我是怕你身子熬不住。” “玉逍还未去过壅戌吧?壅戌一年到头足足有八个月都是这般天气,我自幼在壅戌长大,这等风雪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冯管家见他如此坚持,便也不再多话。 一坑一株腊梅,放眼望去,已种下了二十多株,而这些腊梅,全由祁梧栖亲手种下。 待填了最后一株腊梅的土,祁梧栖的那张脸已被冻得青紫交加。 冯管家急急的扶着他回了屋,眼尖的仆人便连忙去叫人送来热水。木桶早就准备在屏风内,不稍一会儿,三四个人便提着热水走了进来。 “公子,快些用热水暖暖身。” 祁梧栖搓着冻僵的手点点头,“你们下去吧。” 待所有人退出去后,祁梧栖才转身走进屏风内。 祁梧栖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除去后便踏入木桶里,温水之中浸入冰冷的肌肤,让他忍不住发出叹气一般的呻吟声。 “公子。”是宝蛋。 “何事?”祁梧栖闭着眼靠在桶壁上。 “我给你熬了驱寒的姜汤。”宝蛋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放在边上吧。”祁梧栖是背对着他的,反正看不到人,他也懒得睁眼。 “那怎么行?吴婶说趁热……”宝蛋端着姜汤走到木桶旁,结果一低眼便不小心瞄到了水桶之中那白嫩嫩的身子。公……公子的身子,好……好好看,那团粉嫩嫩的东西……比他的好看! “听不到他说话祁梧栖疑惑的睁开眼向他看去。 “宝蛋!” 一道冷喝声响起,吓得宝蛋腿脚突然,那不安分的眼珠子也瞬间归了位。 “公,公子,我我我……” “出去!”祁梧栖微微抬腿将某处隐藏起来。 这下宝蛋不乐意了,只见他嘟着嘴大声道,“公子和我都是男人,你有的宝蛋也有,公子为何要生宝蛋的气?” 祁梧栖被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捂着嘴便猛得开始咳嗽。 宝蛋一惊,连忙将手中的姜汤放到桌子上又跑到他身后拍打着他的背部为他顺气。 “公子莫要生宝蛋的气,宝蛋不是故意的。上次我和郎叔叔一起洗,我也看到他的那个……恩恩了啊,郎叔叔的那个好大,他还让宝蛋摸摸呢。” 祁梧栖:“……”天杀的郎明!老子看是不是姓郎,而是姓狼! “我问郎叔叔为何宝蛋的那么小,结果郎叔叔在宝蛋的恩恩上一摸,宝蛋的也变大了。” 郎明!老子要杀了你这个畜生!宝蛋才十五,郎明你那岁数都可以当他的爹了,你怎么下得了手! “公子?公子?”宝蛋见祁梧栖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人也急了。 “给我闭嘴!”祁梧栖猛吸一口气后转过身一把抓住宝蛋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以后不准跟你郎叔叔一起洗澡!不准跟你郎叔叔单独在一起!不准跟你郎叔叔……见面!” “啊?”宝蛋呆了。 “啊什么啊?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去,若是不听话,我就提前把你送回曲芜。” 宝蛋:“……” 最近更新 昨夜大雪过后,似意犹未尽一般细雪纷飞。 “程福,还有多久才到?” 马车一路颠簸,偶有细雪从翻飞的帘幕缝隙间灌了进来,祁梧栖的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袄斜靠在车壁上,细看之下,他的眉睫之上已聚飞霜。 “快了。这昨夜才下了雪,马儿跑不起来。”赶马的程福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连忙扯着嗓门回了话。 祁梧栖紧了紧怀里的暖壶便不再问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老爷,到了。” 祁梧栖嗯了一声,便掀了车帘探出身来准备下马车。 程福是个伶俐人,见自家老爷掀了车帘,于是急急跳下马车伸手去扶。这城主家门前的雪早就被人扫到了路旁堆砌着,地面光溜溜的反倒容易打滑。 下车后,祁梧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停在左右两旁的马车和轿子,心道这城主今日怕是忙得很。 守在大门两侧的四个侍卫见祁梧栖主仆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便上前一步伸手一栏,“可有拜帖?” 程福似早就心理准备,还未等对方开口他便笑呵呵的开口道,“这问大哥,我家主子才到中林城不久,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大哥通融通融。”一个钱袋不着痕迹的到了对方手里。 对方掂了掂重量,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满意的点点头,“这逢年过节来拜访城主人很多,这没有帖子却是难办。”说着,还故意扯着偏过脖子看向福程身后的祁梧栖,这一看到是让他生生愣住了。他在这里守门收了好几年,在这里进进出出的翩翩佳公子他看得多了,可向这般好看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此人虽穿得一身素青色袄子,脸上因寒冷而冻得发了青,可仍是难抑其非凡容色。 程福见他盯着自家老爷发呆,心里顿生一丝不悦。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脚挡去对方视线后,一脸乐呵的出声道:“我知道大哥难办,这不正想让大哥帮帮忙。大哥在这城主府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定是能说上话的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祁梧栖被福程挡住,对方自是有些不乐意,可他收了人家的钱财,话又说到这个份上自是没法拒绝。“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问问。”似有不甘一般的侧着身子再往后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进去了。 祁梧栖垂着眼看着地面,刚才那人的眼神让他很是不喜。 不稍一会儿,那守门的侍卫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一看便是有等级的仆人,另外一个便是身着五品官府的年轻人。 “府里还忙着,老仆不便远送了,还请曹大人多多体谅。” “何管家不必客气。” “那好,曹大人请慢走。” 年轻的官员笑着点了一下头后便转身走出。出于礼貌,祁梧栖便微躬着身子往一旁退了两步,哪知那人经过他身边时却突然定住了脚步。 “你是?” 祁梧栖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于是身子又是一躬,“草民见过大人。” “抬起头说话。”对方虽年轻,可声音里却透着沉稳, 对方是官员,而祁梧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对方的话他哪敢不听?于是他整了整脸上的表情后,便抬头看向对方。对方的年纪大致在二十二三,长相虽清秀,可他眉宇间偷出来的气质却与他的声音一般沉稳。 曹越在祁梧栖抬头的一瞬间便愣住了,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得不像话,特别是那双温润的眼直直的看向自己时心便不由得一软。 “祁老爷,城主有请。” 一道声音将曹越惊醒,只见他眉头轻轻一皱,便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祁梧栖将目光从那人背影上收回后笑着走进了城主府。 见城主自是不容易。虽已进了城主府的大门,可要见着城主,却仍需花费一些功夫。 祁梧栖自被人带到一个厅堂后,便一直没歇息过。这里很多的官员他早已在前些日子陆陆续续的上门拜访过,此时在这城主府里与他们打了照头自要与他们寒暄一番。 若问为何祁梧栖要与这些官员打交道,他只会给你一个答案:为青录。 中林城与其他的城比起来虽算不得大,可是它却是极为繁华的,这里地势优越,陆路,水路极为发呆,算得上是商业的中枢地带。这里人口流动性极大,要在这里做手脚说容易便容易,说不容易便也不容易,这是古明阁为何建立于此的原因所在,也是祁梧栖在看明白这一点后为应青录铺的第一步路。 来到这中林城后,祁梧栖没事便去那卸罅湖散步或是发呆。他的心里有很多疑问,第一个疑问便是,前世他祁梧栖死时青录还被囚禁在那佞人笼,青录出不去,那他的衣冠冢是何人为他立的?还有,为什么那个衣冠冢的下方修建挂了那么多画的墓下墓?那个装满风干红豆的坛子里为什么会出现那张字条?那么多问题堆在脑子里面,祁梧栖反反复复的推测,一个惊人的设想便跃入了他的脑海里――难道,他和青录之间,上一世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世?为这个问题,他辗转反侧了几天几夜都没睡好,最后实在想不通,便将这个费神的问题搁下了。无论如何,这一世,他定要还得青录自由,他定要与青录白头偕老。 和中林城正处凌渐宏相见,是在祁梧栖踏入城主府的两个时辰之后。被仆人带着走了好一段路,这才到一个歌舞平时的高堂门外。 高山流水般的琴声的自里边传出,祁梧栖在前世学琴六年,自是听得出这琴弹得是好是坏。听到这琴声,他不自觉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一世未碰琴弦,不知还会不会弹。 “城主,城南祁府祁梧栖到了。” “进来吧。”一道阔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祁公子,你自个儿进去吧。”带他的仆人留下话后,便恭恭敬敬的转身离开。 祁梧栖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一番后,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一走进大堂,便瞧见左右两侧坐满了人,刚才陪着他聊天的大小官员便坐在其中,见他进来,便一一露出了笑脸。祁梧栖点着头淡笑回礼后便抬头看着坐在大堂最上方的男人,“草民祁梧栖见过城主。”拱手弯腰。 “早就听说城南来了一个俊俏的祁大老爷,如今这一看,当真是风姿绰约撩人心怀啊。你们说,那乔红阁的花魁跟他比起来谁会更甚一筹?” 凌渐宏的声音再次响起。 垂着头的祁梧栖在听到这番话后一丝冷意自眼中划过。而坐在左右两侧的那些官员大部分都受过祁梧栖的贿赂,如今听到城主如此辱没他,都讪讪地笑了起来。 “你抬起头来说话吧,你这般垂着头倒真像个娘们儿了。” 祁梧栖瞬间收回眼底的冷意,抬头时眼底已是风淡云轻,可说话时语调却是显得格外的冷淡,“草民长相全由父母所赐,虽男生女相确实有些不讨喜,可草民心中却跟一般男儿一样对你极为敬重。” 此话之意便是他祁梧栖有心敬重城主大人你,而你一城之主却说出这般让人心寒之话来着实让人极为不耻。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是将这番听得个透彻。大堂之内瞬间安静,那些人酒也不喝了,琴师琴也不谈了,纷纷将视线落到祁梧栖身上。 坐于上方的凌渐宏冷着脸与他对视,气氛便在这一上一下的对视之中日渐紧绷。 “来人,给祁公子看座。”凌渐宏阴沉着脸开口打破了僵局。 “谢过城主大人。”祁梧栖不会因一时之气甩手走人。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他是民,凌渐宏是官,是而他走不起这个人,也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这小小的辱没比起青录的后路来说,这根本就是算不得什么。 对方给了他【面子】,祁梧栖自是不拒,出声谢过后便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那悦耳的琴声再次响起。顺着声音望去,那弹琴之人竟是娇弱的男子,且是与他一般大的年纪。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人突然转过头向他看来。 唇红齿白,柳弱袅袅,这便是祁梧栖对他的第一印象。 对方友善对他眨眨眼,随即若无其事的又收回视线认真弹琴。 一曲完毕,大家连连称赞,这是祁梧栖才知道那弹琴的男子叫青竹,那城主口中那乔红阁的御用琴师。 原来此人与那津砉城亲沁香园的夷忧一样是个琴师,且一曲千金难求。祁梧栖暗下失笑,一个城一个厉害的琴师,且个个的都是千金难求…… 只听得见一记掌声,便见得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从一侧的小门内偏偏飞舞出来。 外面还下着雪,屋内虽点着暖身的炭盆,可她们却穿得这般少……这天下间,当真女人是最不怕冷的。 因他之前开罪了城主,是而无人前来搭理他,正好他现在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人,于是他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喝着茶,这城主府里的茶就是好喝啊。他府邸虽有不少好茶,可是自己一口喝下去便是不少的银子,喝多了他也心疼得紧。近段时间花钱如流水,自己囤粮囤物的那些钱不提,单说给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礼便花掉了上万俩银子,要不是钟丰游离开前给了他不少银子,只怕府里那些人的月钱都发不上。如今能免费喝上好茶,他没有不喝点的理。 上方的凌渐宏一边与人喝酒一边有意无意的向他这方扫来,见他偶尔才抿上一口酒,一丝冷笑自嘴角蔓延开去。 “祁公子是喝不惯我府里的酒?” 最近更新 这分明就是找茬。 祁梧栖在听到凌渐宏的问话后含笑还道:“能与在座的各位大人相聚一堂实乃三生有幸,草民自知酒量浅薄,若不节制,只怕会酒后失态得罪了各位大人,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草民可不想去那牢房里过大年。且说草民身子不好,那牢房啊可是一天也呆不得的。” 谁让你去坐牢了?一口闷气堵在凌渐宏的心口不上不下,瞪了祁梧栖半响,最后摆手作罢。凌渐宏为何会突然放过祁梧栖?这话还得从那大应朝的左相,方f之说起。 方f之,十六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成为一方知府,十八岁回京命入东阁大学士,此人机智敏慧,善于察颜观色,深得皇帝器重与信任。朝廷官员相互倾轧,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二十一岁那年被前任左相逐出京都被流放到战火不断的h城当知府。哪知此人手段了得,不但将那里管制得井井有条,还不断的给守城将军献计献策,从而h城的战事连连告捷。皇帝见他是个人才,于是又将他召回了京都直接命入内阁为首辅。当时左相和右相已互相倾轧到了你死我活的最后阶段,方f之是被左相驱出京都,是而右相想要将他拉拢,那知道此人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关门谢客。半年之后前任左相满门抄斩,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接任左相之职的竟是二十五岁的方f之。 方f之的五官极美,且年纪轻轻就成了当朝左相,于是那些不服气的官员便在私底下说他是靠着那张脸勾引了皇帝才爬上左相一职,是而方f之的头上便顶上了【佞臣】二字。方f之在听闻这等传言之后一笑置之,然,过之不久,便有三个官员直接被满门抄斩。而那三个官员,无一不是右相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一招杀鸡儆猴,顿时让那些说他闲话的人闭上了嘴。他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意思:他方f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除了皇帝,哪怕你是右相的人,他方f之一样能动你。 文官和武官自古以来就看不对眼,可贵为左相的方f之却偏偏能放下身段与那些武官探讨兵法。最开始那些武官不屑于他,然而不知何故,不管是战败还是战胜回来的武官们必会在三天之内登门拜访方f之,从那之后,武官们对他极为尊敬。每次出征之前,那些武官必会上左相府一趟,然后信心满满离开。 这些事自是瞒不过那些嫉恨他的官员,弹劾方f之的奏折是一堆堆的送到皇帝面前,而皇帝偏生当做没看见一般将那些奏折压了下来。 方f之为人狡诈,秉性恶劣,可他偏生有一双净如清泉的眼,逢人自带三分笑,与人说话时总是温和有礼。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的身份明摆在那里,明知他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套你却不能不回,栽进他套里爬不出来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自他当时左相后的短短数月里,朝堂之上恨他的有,佩服他的有,又爱又恨的也有,这方f之啊俨然就是朝廷里的那颗毒瘤。 林中城是商业中枢地带,这里的富裕程度可想而知,近些年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那方f之便打上了这中林城的注意。远在中林城的凌渐宏自然是听过方f之的一些事迹,只是方f之那张脸骗死人不偿命,初次与他接触的凌渐宏大呼传言不可信,于是便一头扎进方f之的圈套里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这一称兄道弟,凌渐宏便再也爬不起来了。第一次,凌渐宏被方f之一声哀怨的叹息坑去了五百万俩银子,第三年方f之再来时又被方f之那哀苦的一滴眼泪坑去了六百万俩,后面又被坑了两次,方f之来了四次,凌渐宏就被坑了四次,总共被坑走两千一百万俩。 凌渐宏被人提点后开了窍,方f之再来时凌渐宏指着他的鼻子跳脚大骂,方f之眼见行骗不成竟干脆不知廉耻的跟他耍起了无赖来。两人耗了两个多月,凌渐宏最终又拿出七百万俩黑着脸亲自送他回京。凌渐宏本想找皇帝告他方f之一状,哪知皇帝一见到他便一阵好夸。大致的意思是他送来的这些银两为皇帝解决了不少的事,皇帝感谢他,百姓感谢他等等。皇帝都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这个份上了,他凌渐宏还能说什么?这哑巴亏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从那以后他就恨上了方f之那只笑面狐狸。有爱屋及屋便有恨屋及屋,凌渐宏厌恶方f之,见祁梧栖与那只狐狸的笑容有几分相似,于是就一并厌恶上了。本想给祁梧栖下绊子的,可祁梧栖的那张利嘴与那方f之一样厉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将他咽得说不出话来。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有了方f之那个前车之鉴,于是凌渐宏回过神后便咬着牙忍了这口憋死人的恶气。 一群人吃吃喝喝了半个多时辰却依旧无人离开。 “程福,出去看看外边的天气如何。” 程福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不稍一会儿又走回到祁梧栖的身边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老爷,雪下大了。” 祁梧栖点了一下头后便站起身微微弯腰作揖道,“各位大人,草民家中有事要先行一步,尚请各位大人恕罪。” 位于上方的凌渐宏一听他要离开,眉间的阴郁之色顿时消散,“去吧。”一句废话也没有。 祁梧栖别具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带着程福离开了。而凌渐宏的心里却是狠狠地一抽。太像了,太他妈的像了,那眼神儿跟那方f之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行,他必须得细查祁梧栖,若是祁梧栖与那方狐狸有关系,那他……恩……能躲便躲吧。 …… 马车上。 “程福,你对之前的事有什么看法?” 正在车外赶车的程福听到祁梧栖的问话后扭过身往后看了一眼,见风雪不断的车内灌,他便往后挪了挪身子挡在车门外,“老爷和城主认识?” “何以见得?”程福这个无心的举动让祁梧栖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那眼底的笑意边明朗了起来。 “这……小的嘴拙,要是说错话……” “是我让你说的,就算说错了话我也不会怪罪与你。” 祁梧栖都这般说了,程福自然是敞开了胆子,“小的觉得凌城主在故意为难老爷,若是你和凌城主不认识,他为何要为难你?” “我也想知道他为何要为难于我。”祁梧栖叹气。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凌城主看老爷的眼神儿就像老爷欠了他银子似的。” 祁梧栖一个激烈坐直了身子,“程福,把马车赶快些。” 祁梧栖一进祁府大门便立即差人去请冯管家。冯管家来得很快,祁梧栖见到他后直接问道,“当朝的左相方f之你可见过?” 冯玉逍摇头,“不曾见过,不过他的事倒是听过不少。” “听过?听过也成。我且问你,凌渐宏和方f之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确实有些过节。”于是冯玉逍把凌渐宏与方f之之间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后续而感叹道:“单从这敛财能力来说,我挺佩服此人的。” 祁梧栖听完后扶额叹息,除了不亲手杀人放火,他方f之还有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坑了凌渐宏两千八百万两……真狠! 冯玉逍见他一脸郁闷,于是去给他倒了杯热茶过来,“老爷为何提起此人?” “哦,随意问问而已。”祁梧栖心不在焉的将茶接了过来。若不是程福无心的一句话提点了他,只怕到死也想不通,此时想通了人也跟着郁闷了。方f之啊方f之,你这个害人精又给我添麻烦,这一世我祁梧栖还不是你义子呢。一想到方f之,祁梧栖的太阳穴就突突的一阵抽疼。“玉逍,古明阁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 祁梧栖瞄了他一眼后便起身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冯玉逍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走到一旁开始默不作声的开始磨起墨来。 钟丰游听取了祁梧栖的意见将古明阁迁到易中去了,可是太子依旧在打古明阁的主意。福祸相依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这次是祸,那接下来便是福,若是想要这个福,那古明阁三个字便不能在启用。是而祁梧栖在信中提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钟丰游为古明阁名取名字。 钟丰游带着他的人直接踏入黑道,于是祁梧栖赠了两个字给他――魄力。是而祁梧栖信中提到的另一事便是让钟丰游舍弃以前的老规矩,竭尽所能的吸收八方人才努力成为一方霸主。只有一方霸主才能守得自身安宁,只有一方霸主才能夺得得人心,只有一方霸主才能让朝廷忌惮却不敢轻举妄动。当然,钟丰游那德行肯定镇不住人,且说他那副小身板确实没有一方霸主的气魄,于是祁梧栖在信中另写道:江湖以武称霸,谁能陪你打天下?这个人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钟丰游收到信后…… “姓祁的你这个披着人皮的利嘴狐狸!!” 祁梧栖的这封信一共写了两百三十多个字,而钟丰游偏偏把重点放在了一句话上――钟阁主德行镇不住人,消瘦如竹的身板没有一方霸主的魄力。 钟丰游将信揉捏成一团丢至一旁,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后突的站定,随手一挥,被丢弃的信便瞬间回到了他的手里。 “阁主,影三回来了。”明朗从门外走了进来,见钟丰游冷着一张脸,心里不由得狠狠一颤。 钟丰游似没听到一半自顾自的将信重新打开,从头到尾的再看一遍后转身走到桌案前提起笔写了几个字,写完后觉得不满意又换了新纸重新写了一遍。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让明朗有些不自在。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到底是谁惹到了阁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钟丰游才收了笔,待他抬起头来时,表情已恢复平静,眼神比往常还要随和上几分。“去帮我办一件事。” 走了一丝神的明朗连忙打起精神,“请阁主吩咐。” “把梧栖身边的宝蛋带回来。” 最近更新 应青录回京的日子一日日的在逼近,祁梧栖的心也随着日子的流逝开始一点点的绷紧。也许是他太过紧张,好久没有做梦的祁梧栖又开始做起梦来。有时半夜醒来睡不着便靠着床一直坐到次日天明。 某天早上醒来,祁梧栖桌上多了一封信,而睡在一隔壁房间的宝蛋不见了踪影。 看完信后,祁梧栖扶额轻笑。这就是人的本性,从古自今,什么都在进步什么都在便,独独这人性是永恒不变的。在这世上谁又能真的信得过谁? 将信丢入火盆之中静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成灰。他的眼里没有怒,没有怨,没有悔,没有恨。祁梧栖向来不会为这些事动什么念头,他的心态很平和,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做什么反应都是枉费心思而已。钟丰游的所作所为他能理解也能包容,若是他站在钟丰游的位置上同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理解、包容不等于原谅,所以他还是会帮他筹谋,他还是会帮他策划,一份天大的人情已经欠下,那么他要让那个人对他的人情越欠越多,越欠越深,直到他再也无法摆脱他,直到他再也无法拒绝他任何的要求,直到……那人为他所用。 之后的日子祁梧栖便又去了城主府几趟。那凌渐宏像是故意躲他一般,不是去了某个官员家就是去了军营里练兵。在这等情况之下,祁梧栖只能在心里狠骂方f之,若不是他,他这关键的一步棋那会走得如此艰难? 祁梧栖在纸上勾画出一张笑脸来,既然凌渐宏当他是恶鬼,那他祁梧栖便要学着那恶鬼去缠身。 一把桃花扇,一副《上河享》送到了城主府,一车盐,一车肉,三车大米,五车马草送到中林城官兵安营扎寨的关卡门前。乔红阁的御用琴师青竹收到一把上好的玉琴,乔红阁的花魁柳香儿收到云秀坊所出的云裳一件。送礼者从头到尾只留下一封【凌城主收】的信。与此同时,每天有三个乞丐站在城主府大门二十步之外扯着嗓门大喊:城主可否在家?城主可否在家? 三天过后,凌渐宏踏进了祁府大门,然而凌渐宏却得到一句我家老爷不在。 让他滚到城主府来。凌渐宏咬牙切齿的丢下这话后转身离开。 待祁梧栖再次来到城主府时,已是五天后的事。 祁梧栖被带到凌渐宏的书房之中,还没来得及行礼,凌渐宏便直接拍板怒问:“姓祁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祁梧栖含笑不语,眉宇间尽显无辜之色。 凌渐宏在他的笑容中彻底焉了,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不过去的终究躲不过去,“坐下说话吧。” 祁梧栖没有入座,只见他撩起衣摆屈膝一跪,“凌城主可消气了?” 男人膝下有黄金,轻易不跪,是而要跪就要跪得有意义、有价值,此时此刻,祁梧栖便觉得这一跪是值的。 凌渐宏很头疼,不过心底最后的那口怨气倒是被祁梧栖这么一跪给跪没了。罢了罢了,他上辈子定是做了什么孽才让这些笑面狐狸缠上,跟这等人玩心计,当真是要折寿十年。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那重叠的几分地契与铺子转让书敲了敲。“你想用这些来换什么?” 祁梧栖抬头,微笑。 …… 三月桃花好,妆成一树娇。粉帘遮暮树,飞瓣竞妖娆。但看青蜂舞,欣观彩蝶飘。 连续十日的日夜兼程,祁梧栖终于在三月初一人一马的来到大应京都。连日的赶路,乱了发脏了脸灰了衣,一身风尘让人看不清他的摸样,京城内的喧嚣繁华早在前世就已看尽,虽隔世再回再看心中有些感怀,可是这些感怀却抵不过满身的疲惫。大应京城内平民是不许骑马的,是而他在城门之外就已下了马。牵着马穿过市井,轻车熟路的来到闹市的幽静小港,前行两百来步,便在一座院门外停了下来。他敲响门扣,不稍一会儿,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公子找谁?” 祁梧栖被她可爱的摸样逗笑,“我姓祁。” “啊!”小姑娘尖叫一声后便转过身往院里跑。 祁梧栖大致能猜出对方去作何,于是不等里边的人出来就自己动手将院门推开。马儿灵性,待祁梧栖松开手中的马缰后便自顾自的踱到院子一边去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从院内的屋子里走出,见到祁梧栖后大步走到他身前屈膝一跪,“影三见过祁公子。” “影三?”这应该是带好吧。祁梧栖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时却见对方身子一僵。“起来吧。”祁梧栖收回手。 急急的脚步声响起,抬起看去,只见一粉一绿快步走至他身前屈膝跪下。 “双燕,双蝶见过公子。” 祁梧栖定眼看去,两人竟是双胞姐妹。 “在我面前无需多礼,起来吧。” “谢过公子。”双燕双蝶规规矩矩的起身。 “我有些累,等我睡一觉起来再说。我的房间在哪里?”实在太累,这一路下来一直未曾好生的歇息,本想客套一番,可是满身的疲惫让他不想在此时多费唇舌。 …… 大应一百三十七年三月泷州战场 层层包围,层层敌军,大应将军付于阗带着人马苦苦厮杀。 从早到晚,敌军分成三波,从不停息的四下攻击,大应此次迎战人马三万在此时已经损失两万有多。将无拼死之心,士岂有叹声之意?在付于阗的带领下,剩下的几千人马早就杀红了眼不知疲惫。然而敌军眼见大应人马越来越少,眼见胜利就在前方,于是杀得更卖力,杀得更勇猛。 付于阗是将领,在杀人的同时也得分神注意自己的人马情况,他的脸色很难看,眼见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心里怎么不痛? 泷州的地势优越,易守难攻,是而这里的兵力一向薄弱。他本来是在几百里之外的另一个战场,然而六百里加急的圣旨以来,他便带着自己的人马来到了这里。 战争是残酷的,敌军入境,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更何况是百姓的性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是他怎么任性让泷州百姓丢了性命?他之前所守之城因有数名副将在旁,打起仗来胜率极高,所以在得到圣旨后便带着三万人马急急赶来。一战一月,先前仗着泷州地势连胜数场,眼看敌军战败而逃,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带着他的三万精兵乘势追击到此。却不想戎狄竟然与陈国暗中勾结,他们反利用此地地形埋伏在此,等他的大军一到,两国敌军便将他们四下包围。他的三万人马在两国的十万人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大战到现在,结果已分明。 事已至此,除了硬挡战死他们已别无退路,男儿生死战场是荣耀,既然要死,那么在死之前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多用几个敌军的血来祭奠大应兄弟的亡魂。 手中大刀,刀起刀落间已带走了两条人命。 “付将军!”一声怒吼自纷乱的厮杀声中响起,循声望去,却看不到任何人。然而这个声音他却很熟悉。 四殿下! 银装,银枪,一人,一马,一路冲锋陷阵,所过之处,联军冰雪消融,死伤无数。身后的几百骑军跟随在他的身后活生生的为这剩下的几千孤军斩出一条活路来。 这是一场惊天之变,对于付于阗来说,他现在的情况已是凄绝之境,而那个身着银色站装的男子像一个疯子一般强攻而今。 满身是血的付于阗笑了,怒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九淮,保护付将军。”随着那人的一声大吼,几个人骑着战马奋力冲到付于阗的身边为他挡去所有的刀枪。 一只手伸到付于阗身前,付于阗毫不犹豫的借力翻身而上。 “带他走。” “监军!”九淮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来之前早就已经吩咐过,所有他咬着牙忍下心中的担忧带着几名兄弟护着付于阗开来。 “混蛋!放我下去!尔等怎么能让他留在这里!”马背上的付于阗怒了。 “付将军!这是监军的命令。”九淮眦红着眼大吼,手中的长矛带起一片血腥。这是四殿下给他下的死令,哪怕是心里千万个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他也无法违背。 “狗屁!你别忘了他的身份,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给皇上交差?” 哪怕他是将军,此时的九淮不想与他废话,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没有第二天路可选!四殿下来此就是为了救他,若是救不出他,四殿下也无法身退战场。 付于阗回头,只见那人的身影立在敌军之中是那么的耀眼。他分不清是他的风姿耀眼,还是他的那身银色战甲耀眼,他只知道那人在此时是如此的震撼心灵。 最近更新 天降银白覆于地,却覆不住战死的兄弟,覆不住那流在地面沸腾的血。 应青录承认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是自他跟着付将军来到战场后,他的那份心狠手辣在面对己国那豪气冲天意气风发的大好男儿们时,战场厮杀后在面对他们的尸体和鲜血时,突然觉得皇宫里的那些阴谋手段变得如此的遥不可及。 一个人的心胸,一个人的眼界,真的需要一个【经历】才能真真正正的成长起来,所以在面对了那么多生死之后,在得到密报知晓付将军有难之时,他想也没想的带着他的几百个手下骑着马连夜奔驰而来。他要救大应的将军,他要救大应的男儿。可是看着那么多的男儿战死在沙场,他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付将军还活着! 敌军拥有数万人又如何,他们层层包围又如何,虽此时大应男儿只剩下几千人,只要他大应允王应倾允在,他定要带着他们倾尽全力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长枪大起大落之间,便带起了一片血雨腥风。 那俊美的脸经过这几个月的战场风霜早已自带三分杀气,晃眼间,他终于看到了敌军的主将,萧冷着脸,长枪挑起地上的一把兵刃,兵刃落于手中的瞬间又便顺着手中的那股萧杀之力破空而去。 对方主将在感觉到那股杀气逼来之时本能的拿起手中的大刀一挡,只听得铛的一声,那飞去的刀刃虽没有插入他的身体,却依旧没有逃脱那股力道带来的巨大冲击从马背上摔身而下,跌与地面时,一口血从口中喷/射而出。 敌军大惊而我军振奋,应青录抓住时机单枪匹马直杀而去。敌军拦不住他,敌军手中的刀枪难不住他,他似神似魔杀到了对方主将几步开外,敌军大惊,周边的人开始对他合击击杀,刀枪碰撞声,肉体割裂声,刺耳的惨叫声,声声不断。敌军主将被他的疯狂,被他的猛烈,被他的气势惊了魂魄,处于本能的想要往后撤退,可是那人哪能容他逃脱,飞身弃马而上,手中长枪凌空生生穿透他的身躯,还未等他感觉到痛,一把带血大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敌军见到自己的将军被人砍下了头颅顿时吓得惨叫连连,被他所弃的战马似有感到主人需要它一般,一路横冲直闯来到他的面前。应青录空手对地,一招一式间已夺过一把战刀,乘对方惊慌之时,他挑起敌军主将的头颅翻身上马。 应青录提起内力狂笑大喊,“陈国主将身死,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大应男儿闻声扯着喉咙大喊:“陈国主将身死,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几千人的声音响彻于空,就如千军万马一般气势宏大。且说陈国与戎狄是临时联盟成军,此时陈军主将身亡,两军能连到何时去?陈军不可能听那戎狄所指挥,于是在这等情况之下,生路乍现。 应青录知晓此时不应恋战,因为大应之君已经累之极限,疲乏预死,可是,敌军虽然散去不少,那战场上仍旧有上万敌军,所以谁也不能停下,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应青录带着几千人马陆续往后撤退而去,对方不甘口头的肥肉飞走,便派兵追击。应青录他们人数且少处于绝对劣势,但攻击时却是如锥破囊,猛老下山,敌君倾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抵挡。大应君并不恋战,看着差不多了便长啸而走,稳如山岳。精兵重将断敌于后,尤其是应青录手中的那一杆长枪,挥洒从横之间犹如割草一般连连收割人命,那敌军是半步也不敢向前追击。 直到大应兵马退入泷州城三百丈内,一直追击他们的敌军松懈了下来,转眼间,竟有不好啊人手脚发软,扑通跌倒在地面爬不起身来。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人是谁?那个身着银色战甲的是谁? 一切还没结束,当应青录带着他的兵马赶回时,半路竟然又杀出一匹人马来,又是一场厮杀开始了。然而这一次却是格外的诡异,这匹人马把所有的战斗力都集中在应青录的身上,好在离去的安九淮带兵返回加入。 监军。安九淮见他安好,那紧绷的心也放下了一般,不过他也很快的察觉到不对,于是提刀杀到应青录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对方眼见杀不了应青录,如来时一般快速撤走。 “监军。” 应青录明白九淮的意思,于是摇头道,“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他事容后再说。付将军伤势如何?” 安九淮的脸色有些难看,“付将军担心你不愿医治。” 应青录目光微微闪烁,“带兵回营。” “是。”九淮应了应了一声策马离开。心中虽然不放心他,可他绝不会违背他的命令。 回望战场片刻之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染血的长枪。安分七十年,陈国终于忍不住向大应开战了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刚才的那批人马明显不是他国之兵,既然不是,那会是谁想要他的命呢?想到这里,应青录不由得森然冷笑,再抬头时,眼中一片冰冷。 回到军营之中,他马不停蹄的直接来到付于阗的帐内,付于阗此时已处于浑噩之中,模糊的双眼在看到来人时的下一刻便昏了过去。 两个军医见到他后连忙屈膝跪拜,“王爷。” “此处只有监军没有王爷。”应青录来到床前,“付将军伤势如何?” 军医一听到他问取付于阗的伤势顿时红了眼,“箭伤两处,刀伤八处,幸好没有伤及内脏。” 应青录心里一震,连忙又问:“可有性命之忧?” 军医咬牙点头。 应青录艰难的闭了闭眼,半响之后沉声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他若有个闪失,你们就拿命来赔!”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自己的帐篷之内,一个白色的身影急急扑过来对他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确定身上只有些小伤后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 “云京,我没事。”应青录将人揽入怀里,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那双眼越来越冷。 “满身的血看得我心惊,我还以为是你……”洛云京抖着声音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不是我的。” “我知道。”洛云京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应青录挑起他的下颚轻笑一声,“担心我?” “你……哎,赶紧把身上的战袍脱下,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帐篷。 应青录眼中的笑意悉数退去,就在这时,安九淮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监军,回来的人已经安排妥当。” 应青录懒懒地走到火盆前,“九淮,前几日我们得到的密报那些人看过?” 安九淮一愣,片刻反应过来后顿时苍白了脸,“不是属下……” “本王知道不是你。”应青录打断他的话,“此次前来的目的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然而知晓内情的人除了本王便是你,既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这……” 帐篷内很安静,安静得安九淮险些忘记了怎么呼吸,直到洛云京端着热水走进来,应青录才挥手让他起身。 “让赵副将等人在议帐内好生呆着,待我梳洗一番后就过去。” “是。”安九淮低着头退了出去。 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应青录便踏进了议帐。 “属下参见监军。”帐中的六人齐齐下跪。 应青录冷着脸走到桌案前拿起上面的折子狠狠地向他们砸去,“知不知错!” “属下有错,还请监军责罚。” “这会儿倒是齐心协力了?恩?付将军追敌时你们为何不劝不拦?” “属下并不知戎狄会和陈军……” “即便不知,你们为何会让付将军独自领兵前去?别给我说他在外面打了一天的仗你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属下得到消息后正整军前去支援时监军就赶来了。” “哦?说来说去还是本监军来晚了?” “属下不敢。” 听到应青录越来越冷的声音,跪在地面上的六人不由得背脊生凉。 “不敢?我看你们没有什么不敢的。此时且去看看付将军的那身伤,你们且去看看回来的那些兵,你们且去看看那沙场上的尸体沙场上的血!男儿死于沙场是荣耀,可是这一次却是因为你们一时的不查一时的疏忽让他们是枉死沙场!” 应青录越说越气,一字一句似要咬断牙龈一般。深吸之中缓下情绪,“每个人自己去领一百军棍。若是敌军来战时爬不起来,有的是人顶替你们这几个废物!” 六人的脸色刷的一变。 “你无权干涉军职之位。” 应青录眯眼走到驳话之人的面前伸出手将他腰间的刀缓缓地抽了出来,“赵副将,你说本监军亲手要了你命后……上面那位会如何重责于我?” 最近更新 监军皆临时差遣,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赵邵夫为镇守泷州的副将,是而有着监军之职的应青录可以对他对他动军法却不能随意动他的官职,然而要动也不是真的动不了,只是过程有着诸多程序诸多麻烦而已。然而这次损兵折将两万余人完全是因他们的失职而造成,别说动一百军棍,只怕是要了他的命都不成问题。当然,若是只有一个人犯了这样的错,那结果定是一个死。然而法不责众,应青录面前的六个人都是泷州的重要将领,所以他们死不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百军棍下来也算是丢了半条性命。 赵邵夫乃是一介武将,领兵作战上倒有些本事,可他却是一个缺心眼的直肠子,稍有点脑子的人细细一想,便能想到应青录的话摆明了就是吓唬他们,可他却的把话当了真。如今大刀架在脖子上了,再看看应青录那冰冷的眼神,他才彻底的意识到自己真的会为此丢了性命。 议帐外中气氛紧绷,其他副将纷纷僵直着身子冷汗连连,六个人六双眼落在应青录的身上,而应青录却只是稳握着刀柄一动不动。 “监……监军。”李邵夫涨红着脸开了口,这一开口,便就意味着他服了软。 应青录一松手,手中的刀哐啷一声落到了地面上,“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监军。” “监军,赵副将性子直率,他并非有意冒犯监……” “莫不是觉得一百军棍少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众副将顿时闭上了嘴,同时起身安静的退了出去。见其他人离开,应青录才缓步走到火盆前伸手烤火。 赵邵夫被他的目光压得底下了头,不过这人看出应青录没有杀他的意思也就彻底松了一口气,于是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心说那一百棍子吃定了,这会儿监军这会儿铁定不会拿他怎么样。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于是暗地里又是一阵啧啧啧。军营里全是三大五粗的爷们,若不是之前跟着他前去营救付将军时亲眼见到他杀人时犹如修罗的摸样,只怕这会儿只当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绣花枕头。 半响过后应青录回头,见赵邵夫依旧规矩的跪在地面上,于是满意的勾唇一笑。先前他的那句【无权】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若不是顾及到自己的处身环境他焉能活到此时?“今日还有谁领兵离开过?” 赵邵夫点头,“朱副将的手下带兵到泷州棉井去了。” “去作何?带走了多少人马?” “带走了两千。今天午时来了急报,说是棉井那边有敌军所以带人过去看看。” 两千啊?这数字对不上,应青录略想了一下,“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驻扎了军队?” “泷城一共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都有五千人把守。”赵邵夫以为应青录问这些只是为了摸清楚泷城的情况,所以也没多想。 应青录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便挥手让他出去,“闭上你的嘴不许多话。” 赵邵夫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也是终究点了头起身离开。待他离开后,应青录拿起泷州地图低头琢磨,安九淮进来时,他便用手敲着地图冷声吩咐,“去查一下朱副将和他身边的几个属下,小心些,莫要声张。” 安九淮心有疑惑却不多问,领命后便离开了。 想要害他的人倒是聪明得很,竟然从各处凑来人马……应青录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这件事看来得从长计议。这次付于阗前来泷州是因为泷州的镇守将军得了重病卧床不起,现在付于阗也受了重伤,看来他一时半会是离不开了。 …… 大应京都 大应皇帝应永乾将手上的奏折狠狠地砸到地上,伺候在一旁的宫人吓得连忙匍匐下跪。 “他倒是争气,朕还真没看出他是一个将才。”话虽然说得好听,可脸色却是难看得紧。 善公公小心翼翼的抬眼,见自家皇帝一直盯着地面上的奏折,于是连忙爬起来躬着身子将它拾起来双手碰到应永乾的面前。 应永乾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宣左相右相进宫。” 半个时辰后,左相方f之和右相施吉一前一后的走进御书房。当他们看完应永乾丢来的折子后方f之摆笑脸,施吉陪小心。 “两位爱卿怎么看?”应永乾一看到方f之那狐狸般的笑容就全是不舒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渐渐提了起来。 方f之和施吉各自垂头不回话,心说你怎么看我们就怎么看。自家皇帝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可是满朝皆知,这个时候答话岂不是自找晦气? 应永乾的脸色越来越沉,“方f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你说!” 方f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后抬起头来拱手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喜从何来?”应永乾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而垂着头的施吉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方狐狸又想干什么? 方f之摸了摸好不容易留出来的一撮胡子,“皇上可知这次领兵前来攻打我大应朝的陈国元帅是谁?” 应永乾挑眉,“陈国的镇国爷陈天慕。” “不错。这陈天慕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若不是他,那陈国那小皇帝岂能上位岂能坐稳?陈天慕权倾陈国十余年,此人雄心壮志比天高,侵犯我大应朝是迟早的事,所以啊……”说到这里便是一阵笑叹。 应永乾就是看不惯此人拐三拐的说话方式,此时见他又来招,那脸色别提多难看。 方f之握拳掩唇假意地咳嗽两声后转头看向施吉,“右相可知陈国的小皇帝今年多大?” 如此简单的问题还拿来考他?施吉横了他一眼后回道:“十四。” “那他何时登基的?” “两年前。” 方f之摸着小胡子促狭一笑,“不错啊右相,这等事你都知道。” 施吉今年六十有七,圆圆的脸圆圆的肚,笑起来时就如一尊弥罗佛,特别是赔小心的时更是让人忍不住去逗闹一番,当然,堂堂右相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逗的。施吉这人精到了骨子里去了,是而这两个问题连下来便知自己又被方f之这狐狸给戏耍了。应永乾见他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方爱卿接着说。” “皇上请恕微臣无罪,微臣想问皇上两个问题。” “你的问题还真多,要问便问。”应永乾觉得自己的牙有些痒,若不是方f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换做他人他早就将他踢出京都永不录用了。 “微臣敢问皇上,皇上登基后用了多少年才学会分辨忠奸?用了多少年才将皇位稳固?” “方f之!”施吉见他问出如此大不敬的问题后脸色顿时一变。 应永乾摸着拇指上的玉扳高深莫测的看着方f之,而方f之却是面不改色的与之相对。伺候在一旁的善公公面上虽然是一脸担忧,可心里却在呵呵冷笑,方f之啊方f之,你这人看着聪明,想不到却是如此愚蠢。 “朕二十四岁登基,一直到康亲王身死才坐稳了帝位。至于何为忠何为奸……朕自己心里明白便好。” 听到应永乾不温不火的回答,施吉和善公公两人万分惊讶。康亲王是应永乾的皇叔,说起来应永乾能登上皇位全是依仗康亲王,那时康亲王可谓是权倾大应。应永乾装拙二十四年,康亲王想挟天子以令天下才将他扶持上皇位,而应永乾坐上皇位后不动声色的开始收服朝臣,锋芒也渐渐的露了出来,此后花了足足八年的时间才将康亲王拿下,那时应永乾已经三十二岁,受了三十二年的窝囊气又怎么可能让康亲王有个好下场?康王府有两百多人口,应永乾便分了七天将他们一一斩首,每一次行刑,康亲王便被人押到刑场。康亲王府里的人死完后,康亲王便被他下令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从哪个时候起,大应朝臣便怕极了他,时过二十年至今无人敢提。而此时方f之虽未明着说,可是他话中的内容却实实在在的牵扯到了那件事。 且说方f之听完皇帝回答后还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讨嫌的摸样倒是让皇帝失笑出声。 方f之假意咳嗽两声后便收了脸上的笑容,“陈国的镇国侯乃是陈国小皇帝依靠,而此时陈国的镇国侯却带兵前来攻打我大应,皇上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应永乾靠在御椅上闭上了眼,方f之知道他在琢磨,于是闭嘴不扰。半响之后,应永乾突然睁眼,“方爱卿,这件事你去办。” “微臣领命。”方f之掀开官服衣摆屈膝匍匐一拜。 “方爱卿啊方爱卿,难怪那些个武将对你如此佩服。” “皇上说笑了。”皇上还没叫他起来,方f之便自个儿起了身。 “这是……”施吉一脸茫然,这皇上跟方狐狸是在打哪门子的哑语? 应永乾摆摆手,“允王爷的事你们怎么看?”转来转去,心中的那根刺他终究是放不下。 最近更新 应青录确实是大应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应青录的母妃是康王妃的嫡亲妹妹,应青录的母妃牵扯到康亲王一家,康亲王一死,应青录的母妃自是逃不过。若不是应青录还年幼,只怕他也逃不过那场劫难。 应永乾见方f之和施吉沉默不答,便拿起折子又看了一遍,“他为何会连夜赶去泷州?为何会刚巧救下付将军?” 方f之和施吉的眼皮一跳,施吉瞄了一眼方f之,见他垂着眼若有所思,于是抬头道:“皇上心中有疑问,不如招允王爷回来问个明白?” “不可。”这个施吉怎么老爱添麻烦?方f之不动声色的横了他一眼后对着应永乾道:“皇上,此时不可随意招回允王爷。戎狄与陈国的大军都压在泷州,此时付将军和镇守泷州的李将军因故不能领兵作战,这时允王爷便是我大应军的主心骨,若是此时召回他恐怕会后患无穷。” “方相别忘了允王爷在军中担任的是监军一职。”施吉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方狐狸怎么老和他对着干?难道他看不出皇上不想允王手握军权? 方f之根本就不看他,只见他定定的看着应永乾道:“皇上,这关乎着国家的安危,陈国养兵蓄锐几十年,他们的实力不可小嘘。这次允王爷能带着区区几百人将付将军救出,此时他在军中的声望可想而知。若是这个时候因一时的怀疑而将他召回,那泷州的二十万大军会如何想?这天下的百姓又会怎么想?那虎视眈眈的戎狄和陈国怎么想?” 应永乾握着折子的手一紧。“方相,若是朕执意将他召回,你会作何想法?” 方f之笑笑,“若是皇上执意将他召回,微臣只会顺应天子之意绝不会另作他想。” 应永乾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半响后忽而一笑,“方f之啊方f之,你真当朕不敢办了你?” 方f之这人极为聪明,做事张弛有度,察言观色也是他的拿手本事,谁说皇帝不喜允王爷,可允王爷到底是他的亲身儿子,儿子出色当老子的自然面上有光,所以别看皇帝为允王爷立功的事伤神万分,可心里到底是欣喜的。皇帝放不开的,不过就是允王爷与康王爷的那点关系,只要把这层关系抛开了,其他算个屁? “方f之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皇上一手提拔,皇上若要微臣的命,微臣便自个儿找根绳子吊死。只是微臣担心的是若是微臣死了,谁陪皇上下棋?谁给皇上讹银子去?谁给皇上再送一个为皇上方f之来?” 应永乾黑着脸瞪了他一眼,这方f之的脸皮厚的只怕是再也无人与之匹。他本来就无杀他之意,既然他自己搬来了台阶,他岂有不下的道理?“允王身负监军之职,他无权调动军队,更无权领兵打仗,那你说他留在泷州又有何用?” 此话一出,方f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微臣代允王谋取一职。”说着便跪了下来,“泷州告危,军中不可一日无大将,微臣奏请皇上让允王暂代泷州大将之职,允许允王带兵抵挡他国联军以保泷州千万百姓之安危。” 施吉和善公公脸色胚变,这方f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皇上的底线,难道他真不要命了?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在场的所有人都绷紧了身子。 “准。” 一个准字让所以人都抬起了头,那脸上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微臣待泷州百姓谢过皇上。”方f之猛然叩首。 “都退下吧,朕累了。”应永乾神色淡然,即便是伺候他几十年的善公公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方f之与施吉退出御书房后,施吉伸手将方f之拦住,还为待他开口问话,方f之便率先开了口,“听闻施相家的二公子得了一匹好马?” “呃?”施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好地怎么说到马上面去了? 方f之眯眼笑得特贼,“那马听说是西域过来的,方某活了一把年纪还没见过西域马,什么时候让方某开开眼界啊?”呸,这世上什么新鲜玩意他没见过?这摆明了就是另有所指。 施吉回过神来瞪他,“方相有话直说。” 方f之摸着小胡子摇摇头,“哎,咱们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你何曾见过方某有话直说的?施相啊,有些事得自己动脑子……”说完,便哈哈哈的笑着厉害。 施吉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这方狐狸真是一天比一天精! …… 双蝶双燕坐在房门槛上一个劲的鼓掌,祁公子真好看,练个武都比其他人好看。 且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身着玄黑色长衫的祁梧栖跟着影三一招一式的比划着,招式由快到慢,由慢到快,动作上几乎与影三同步。 祁梧栖跟着影三学这套剑法已经学了十余天,招数是学会了,可就如双蝶和双燕心中所想的一般,只是好看而已。没有内力的支撑,剑招只能是剑招,没有任何威力。 一声轻响,影三突然掠身而起,待他再次落下时,手中多了一只白色的信鸽。祁梧栖收剑向他看去,“谁来的消息?” 影三将纸条递过去,祁梧栖展开看完后脸色不由一沉,“双蝶双燕给我备些热水,卫风你去把马车备好,待会随我走一趟。” 半个时辰后,祁梧栖便带着影三,也就是卫风来到了京城的青楼――芳袖院。 “哎哟,祁公子有些天没来了,我们家步摇姑娘可是成天念着您呢。”芳袖院的老鸨眼尖得很,一见到祁梧栖走进来便快步迎了上来。 “这几日忙得很,倒是让步摇姑娘委屈了。”祁梧栖生得好,性格也好,且言谈举止间对她们也是格外的尊重,是而这里的姑娘们对他的印象是格外的好。此时他这么淡淡一笑,顿时迷得姑娘们找不到北。 老鸨拿着手绢捂着一笑,“祁公子来了,我们家步摇再多的委屈也该消了。” “伊雨姐快别嘲笑我了。”祁梧栖瞄了一眼卫风,卫风得到示意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老鸨接过后看也不看,“得,我看步摇那丫头也知道你来了,你快些上去吧。” 祁梧栖点头后便点着卫风直接上了楼。熟门熟路的走到一间房门外,“不要让人随意进来。” 卫风点头。 “祁公子。”步摇施礼。 祁梧栖摆手,“左相府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的话,左相昨日进了宫,回府后就一直关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步摇为他斟了一杯茶,带他坐下后便攻击的递到他面前。 祁梧栖皱着眉头伸手接过。昨日进的宫?看来他们这头的探子还差上几分。“有别的人进去过吗?” “有,有两个人。他们出来后就直接出了城,往北走。” “往北?” “恩,可要拦住他们?” 祁梧栖略想一番,摇头,“你派人好生保护他们,若是有人拦……” “公子请放心。”步摇见他一脸不安,于是笑着走到床头,带她返回时手里多出一个盒子来,“这是赫主子差人给你送来的。” “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步摇将锦盒推到他面前。 祁梧栖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香囊、一个小盒子、一封信。将信从盒子里拿起来展开一看,原来是赫毓给他写的,字数不多,写的都是送来这些东西的用处而已。 将信放下后,拿起小盒子慢慢打开,一枚扳指便出现在了眼前。而步摇却在看到扳指后便连忙跪了下来。 步摇的反应祁梧栖并不惊讶,因为心中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见扳指如见赫毓本人,而这扳指能调动赫毓留在京都的所有人手和钱庄。祁梧栖将扳指取了出来,嗯,好东西啊,就这扳指本身也能抵个几千两银子。看完扳指又拿起香囊嗅了嗅,赫毓说这香囊里面的东西是他特意叫人配出来的,用处颇多,能醒神和防毒雾不说,还能以气养身。 挥手让步摇起身,“施德才这几日可有来过?”施德才是右相施吉之子,此人自仗身份到处惹事,前几日为了这芳袖阁的一个姑娘与人闹得天翻地覆,若不是右相闻得风声差人来抓他回去,当时还不知怎么收尾呢。 “来了,昨儿还带揽月出去游湖了。”想到施德才,步摇眼中是慢慢的厌恶。 “来了就好。你让揽月想办法让施德才在一个月内为她赎身。”恩,眼线这东西要广一些才好。前世青录夺嫡不成反被囚,这右相便是七皇子的爪牙之一。依照目前来看,青录的路以变了很多,但是他却不得不防。 据他今日得到的消息,青录在这几个月只怕是回不成京都了。想到青录,他心里却是格外的担忧,他……要不要去趟泷州? 最近更新 祁梧栖实在不爱进女人堆,但是他实在没办法,他住地方人多眼杂,出现一两个生人都很容被人发现,所以他只能自己去芳袖楼。别看他一脸淡定的在哪里进进出出,可是只有他本人才知晓那浑身的不自在到底有多不自在。每次去了芳袖院回来,他非得搓搓洗洗一番才会让自己轻松下来,是而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踏入芳袖院半步。 从芳袖院出来后,卫风便陪着他在大街上溜达,“公子,听闻状元街新开的酒楼菜色很好,你要不要去哪里看看?”祁梧栖很挑食,双蝶双燕为了能让他多吃进食可是想尽了办法。话说祁梧栖能不挑食吗?且不说他前世跟着应青录吃得如何,单说他在后世身后的那二十八年养成的口味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挑食。 卫风是钟丰游派来的,除了保护他,为他办事外,他还多了一个任务――寻美食。来到京都快一个月了,自发现祁梧栖有挑食的毛病后,他和双蝶双燕可是伤透了脑筋。 祁梧栖挑眉扫了一眼卫风,见他一脸苦相,于是忍不住轻笑道:“卫风啊,你家主子又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卫风木着脸回道,“主子不准公子瘦。” 祁梧栖嘴角一抽,“你主子管得真远,他是不是太闲了?”说到这里干脆停步向他看去,“你才十七未及弱冠,成天摆着一张老人脸做什么,来笑一个看看?” 卫风偏过头不予理会,祁梧栖没事就逮着他说,这话听得他耳朵都快生茧了。 “哎,你这别扭的性子真该改改,你家主子把给我了,你当我还会把你还回去不成?”祁梧栖很无奈,“若是你真不想跟在我身边,那你回钟丰游哪儿去吧。” 卫风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这话,那张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我不走。” “那我再问你,谁是你主子?”祁梧栖一脸严肃。卫风倔强,可是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木讷,相处这些天祁梧栖从他口中套出不少事,比如他九岁就跟在钟丰游的身边,比如钟丰游前两年给赫毓找老婆的事,比如钟丰游最拿手的功夫叫踏燕飞,最厉害的剑法叫长吟决,最喜欢的爱马叫仓雪……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祁梧栖怎会放过这送来的机会?且说钟丰游把宝蛋悄然带走的事他还记着呢,敢偷走他的宝蛋,那就别怪他光明正大的抢走卫风。 祁梧栖的五官万里挑一的好,沉静儒雅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与他靠近,当他静静的看着你时哪怕是一个男人都会忍不住脸红。 卫风在他温和目光的笼罩下红了脸,一句【你是我主子】便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吐了出来。 “既然我是你主子,那从今日起,你就得遵守我祁家的家规。” 卫风茫然,“家规?” 祁梧栖微笑:“恩,家规。不过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 当日两日回家后祁梧栖就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泷州,次日,祁梧栖便带着卫风、双蝶双燕离开了京都。 “卫哥哥,这是公子的药。”一入客栈,双蝶便将药膏塞到端着热水的卫风的手中。 从京都到泷州最快也要四十多天,几人连日骑马奔驰了十天后,祁梧栖的大腿内侧再一次被马磨伤。若不是休息的途中双燕看到祁梧栖的坐骑上出现了斑斑血迹后发现不对劲,只怕他们几个人根本就不知道祁梧栖受了伤。 卫风拿着要走进了祁梧栖的房间,而这时祁梧栖却是坐靠在床沿上闭眼休息。“公子,上药。”说话间,他已将盛着热水的盆子放到桌上。 祁梧栖困得厉害,听到卫风的声音后勉强的睁开眼,“搁在桌上吧。” 卫风摇头,在他的观念里,祁梧栖就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公子爷,这受了伤就得赶紧上药。 祁梧栖被他盯着心虚,于是只得起身从他的手中接过药瓶后打开盖子嗅了嗅。 “这是上次没用完的愈肤膏。”上次祁梧栖从中林城骑马到京都大腿内侧被磨得血肉模糊,于是双蝶就稍信让钟丰游,钟丰游知道后便差人送来了好几瓶。这一瓶就得花两百两银子,祁梧栖用了后两天结疤五天痊愈,连一点疤痕都找不到。 祁梧栖一心赶路,因心理原因倒也不觉得痛,如今一歇下来,这磨伤的地方便灼痛得厉害,支走卫风后,祁梧栖便动手脱裤子准备上药,只是裤子的布料粘贴砸皮肤上,这一脱,竟痛得他冷汗连连。 大腿内侧被磨伤得厉害,只见磨伤的地方早已是血肉模糊。用温热的水将血迹一一擦拭掉,然后将瓶子里的膏药倒出来抹到受伤的地方。 “公子。” 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扯过被子将下身挡住,“进来吧。”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公子可有好些?”双燕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走到祁梧栖的床前。 “好些了。”祁梧栖含笑点头。 双燕愣愣的看着他不吭声了。 祁梧栖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公子笑起来顶好看。” 祁梧栖揉揉她的脑袋,“你笑起来最好看。” 双燕霎时红了脸,娇嗔道:“公子是最好看的。” 最好看的?祁梧栖的眼神渐渐迷茫,“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并不是我。”这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得上那个人的风华。那个人并不爱笑,当他笑起来时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一年未见了,日日夜夜的想念让他的心口都在发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军中的生活那么苦,他可有吃好?可有穿暖?他……可有察觉到温顺的洛云京对他别有居心? “公子公子?” 祁梧栖顿时回过神来,哎,怎么又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双燕早就习惯他这是不是走神的毛病,“公子不能再骑马,就算要骑也要等伤好了再骑。” 本想反驳,可是双燕眼中的坚定让他不由得改了口,“好,你说了算。” 日次一早,祁梧栖便坐上了马车继续赶路。因为走的是官道,这路倒也不难走,马车摇摇晃晃一段路程后,祁梧栖再也地挡不住困意躺在的软榻上睡了过去。 这个年代的城镇并不如后世密集,且说祁梧栖等人对这一带的路并不熟悉,所以经常出现走错路或者错过城门关闭的时间而在郊外过夜的情况。祁梧栖和卫风都是男人倒无所谓,可身边带着双蝶双燕丫头就变得有所为了。 天一入黑,若是进不了城或是找不到农家借住,他们便寻了个地方算得上安全的林子歇下。几人走了二十多天,这一路倒是格外的顺利,没有遇到随处可见的江湖人也没有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劫匪,为此祁梧栖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在马车里,祁梧栖不是睡觉就是看书,双蝶双燕便经常笑他是书呆子。祁梧栖无奈,他那是什么书呆子,只是实在无聊找些书打发时间而已。书是从后往前看,排版是纵向,没有标点符号,虽说有前一世做根基,可祁梧栖在没有回来前已习惯了后世的排版,是而这书看起来也是格外的费眼神。 “公子的伤好了吗?” 祁梧栖扶额,这双蝶双燕每日一问,问得他直想叹气,“好了。” “再行一日便到松城了,到时公子可以好好的洗个澡。”双蝶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他。 祁梧栖爱干净,偏偏大腿内侧受了伤不能洗澡,这全身上下便难受得紧。每次想要洗澡的时候双蝶双燕两个丫头便睁大眼瞪着他,最后祁梧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用热水擦个身子。此时双蝶说他可以洗澡了,祁梧栖的脸上顿时一喜。 “燕儿,你看咱们的公子爷像不像得到糖果的小娃娃?”双蝶戳了戳双燕。 双燕点头,“像。” 祁梧栖连忙收住表情,心说这是被两个小丫头调戏了不成? 双蝶哼哼两声便伸手掀开车你帘,“卫哥哥把马车赶快些,咱们家公子爷要忙着进城洗澡。” 祁梧栖想也不想的拿着书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敲,“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将洗澡的事挂在嘴上?”祁梧栖的思想自是比这个年代的人开放许多,只是这事关乎这他本人,该教育时还是得教育。 双蝶揉着脑袋一阵傻笑,“公子害羞了。” 双燕点头配合。 祁梧栖:“到了泷州后罚抄家规一百遍。” 双蝶双燕顿时苦了一张脸。 到了松城后,几人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吃了饭后,双蝶双眼便准备干粮去了。祁梧栖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于是决定出门走走。然而这一次出门却让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话说祁梧栖本想一个人出门,哪知卫风却死活要跟着他。跟就跟吧,祁梧栖早已经习惯。店小二告诉他们松城的文人在不远处裕湖边上斗诗,于是祁梧栖毫不犹豫的直接去了裕湖。 刚开始确确实实在斗诗斗文,而祁梧栖也听得津津有味。斗了半个时辰后,也不知是谁提起了泷州的事,于是一群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了起来。这里离泷州城只有十来天的路程,是而泷州的事自然很快就会传到这里。 自古以来文人言语最为锋利,当祁梧栖听到允王两个字时瞬间集中了精力,这一路走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最近更新 “听说陈国和草狼们勾结后已是第三次攻打泷州边城了,我家嫂子才从泷州探亲回来,说是死了好多人。” “可不是?这一仗打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说到这里,那白衣书生连连叹气。“你们可知道这次是谁领兵作战?” “允王啊。听说允王带着几百人杀入二三十万人的敌阵里将左将军救了出来,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带几百人杀进敌阵中?祁梧栖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那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这事岂能做假?允王救回左将军后怒罚数人,这事泷州那边的人都知道这事。最近陈国和草狼门动作频频,不到一个月就打了三场大仗,若非允王骁勇善战,只怕敌军早就攻破了泷州城。” “这允王倒是一个了不得的将才。”有人发出感叹。 “这倒不见得。”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祁梧栖面无表情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摸样的年轻人一脸鄙夷的看着众人。 “曹秀才何出此言?” 穿着青衫的草秀才刷的一下打开扇子,“若允王真是一个将才,皇上为何不早些让他投入军营?又为何不给他兵权?允王一到泷州,为何陈国就与草狼们勾结上了?而允王又为何正巧救下左将军?”这几个【为何】直逼允王的名声而去。 祁梧栖在一旁听得怒气顿时,见那人自觉个人见解与他人不一样的得意劲,他便恨不得伸手将他生生掐死。在祁梧栖的心里,谁的闲话他都不在意,偏偏那个人的闲话任何人都说不得。 “曹秀才的意思是允王想要收买人心暗中夺取大应兵权?” 听到这话,祁梧栖萧冷这一张脸转身就走。卫风愣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公子?” 祁梧栖回头冷声吩咐,“去将那个姓曹的请来,我在客栈等你。” …… 祁梧栖一个人回到客栈的房间后气得砸碎了所有能砸之物,闻声赶来的双蝶双燕吓得缩在门口不敢进屋。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可砸,祁梧栖心里的怒气才消除了一些,而卫风也在这个时候扛着人悄然回到了客栈。 祁梧栖冷冷的扫了一眼,“双蝶双燕,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卫风,把人带进来。” 卫风扛着人走进了祁梧栖的房间,随便用脚将房门合上。 双燕:“公子这是这么了?怎么出门一趟就发那么大的脾气?” 双蝶摇头,“卫哥哥扛的是什么人?” 屋内。 砰的一声,卫风肩膀一抖,那曹秀才便摔了个仰面朝天,知道祁梧栖要问话,于是伸手伸手解开对方的穴道。 “你们是谁,为何……” “我主子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敢多说或是错说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卫风寒着脸直接打断他的话。 曹秀才赶紧闭上嘴。 见卫风将人镇住,祁梧栖也懒得废话,“之前你在裕湖说的那些话是谁教的?” 曹秀才被卫风吓得不轻,如今被祁梧栖一问,吓得爬起来撒腿往外跑。 卫风身下一闪,想也不想的一脚踹了过去。他这个习武之人的力道那是常人能比的?且说这一脚力道十足,是而曹秀才直接被他踹爬在地上不断的呻/吟起来。 祁梧栖本来还不确定,如今对方的反应倒是落了个实在。看来确实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重大,他势必要弄个明白。按下心中的怒气,祁梧栖的脸上重新泛起微笑,“之前的那些话是谁让你说的?” 曹秀才缓过起气后捂着胸口抬起头来,“没,没人……” “卫风啊,去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吧。这人长着一张嘴不说实话,那他的舌头也没用了。”祁梧栖从地上拾起一根完好的凳子坐了下来。 卫风得令后刷的一下将剑抽了出来。 “我,我说……” 祁梧栖颔首,“说吧。” “是窑子里的刘三。” “窑子里的刘三?你一个秀才为何要听他的话?” 曹秀才有些尴尬的垂下脸,“我想给秋儿赎身,可惜身上的银两不够,刘三说只要我在裕湖的斗诗大会上说这些话他便会想办法帮我。” 祁梧栖盯了他半响后唇角笑容愈显讥诮,“允王在泷州奋力杀敌,而你这个秀才却在这里为一个女人颠倒是非,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当秀才?啊?若说他贪图兵权,左将军死了不是正好吗?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救他?这里离泷州只要十多天的路程,你去前方看看那些死去的大应兵,你去看看允王是如何保全大应天下而费尽心力?” 曹秀才的头越来越低,祁梧栖的这番话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把头抬起来。” 曹秀才连忙抬头。 “这些话传了几天了?” “传……传了七天。” 七天?这些话传了七天,这七天里不知生了多少变故,先不说京都的那群人的想法,单说青录哪里只怕是难过得很。想到这里,祁梧栖的眼睛有些发干。 “将他送回裕湖洗洗嘴,他若再敢胡说,他的舌头便不必再留。”源头虽然不在曹秀才的身上,可他却实实在在的挑起是非辱没了青录的名声,单凭这一点他便不能轻易放过。 …… 祁梧栖不是不想处理那些有关应青录的流言,只是流言已经传了七天,以他的身份根本就镇压不住。第二天城门开启不足一炷香,便有四人骑着马离开了松城。 双蝶双燕生怕祁梧栖再次受伤,于是逼着他多穿了两条厚厚的棉裤减少大腿内侧的摩擦。 “公子你看。”双燕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城门。 当祁梧栖看到泷州南门四个字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人放慢马速,走到城门外时便纷纷下马。城门正下方排了好长的队伍,卫风到前方探听了一番才知晓泷州城的某个官员被人暗杀了。 泷州战事未歇,如今又出了这样的命案……祁梧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泷州……真是外忧内患。 进城后,卫风便直接带着祁梧栖来到了一家名叫天福的客栈。天福的老板在见到卫风亮出来的腰牌后,便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迎进了客栈后院。客栈后院有两个房间,祁梧栖一间,双蝶双燕一间,而卫风便恢复了影卫的身份隐匿起来。 泷州军营。 “将军怎么了?”安九淮实在忍不下去了。 双脚搭在桌案上一抖一抖的应青录抬头了一眼正在擦刀的安九淮,“这左眼从早上跳到现在就一直没停过,我这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安九淮无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捂着它干什么?” “本将军的不缺财。”应青录扯了扯眼皮继续看地图。 “反正是好事。” 好事?应青录在心里冷冷一笑,这好事从四岁那年就没光顾过他,如今又有什么好事是属于他的?勾勾手指,“九淮你过来。” 安九淮放下手中的刀走了过去。 应青录的手指落在低头的某一点,“陈国的兵在这里。”手指移动,“草狼的兵在这里。”手指在两个点之间画出几条线路,“他们会合时会选取这几条路的其中一条。前上次他们选取的是这两条,你对这两条路线有什么看法?” 安九淮摸着下巴略想了一会儿,“两条路地形开阔,不易中埋伏,方便两军结合,不过两军结合时却要花费些时间。” 应青录又问,“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选择,为何他们选择这两条?” 安九淮眼睛一亮,“陈国和草狼之所以选择吃力不讨好的会合路线是因为彼此不信任。” “为何?”应青录放下地图。 “为何?”安九淮不解其意。 “既不信任为何联军?”应青录一层一层的引导他。 安九淮抓了抓脑袋,最后摇头。 “继续想。”应青录倒了一杯酒好整以暇的喝了起来。 安九淮黑着一张脸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后停了下来,“草狼主要是以分散的部落为主,他们兵力比起我大应朝来根本不足为惧,所以他们攻打我大应的目的主要在于勒索,而陈国攻打我大应是为了扩大城池夺我大应天下。陈国之所以防着是怕草狼反咬一口,而草狼防着陈国……恕属下愚钝,属下实在想不通。” 应青录鼓掌,“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已是不错。其实他们两国相互防范的原因其实是同一个。” “同一个?”安九淮不解。 “何处的战马天下闻名?”应青录提醒。 “自然是草狼的……属下明白了,草狼是怕陈国反咬一口勒索他们的战马。”这句话安九淮说得铿锵有力。 应青录伸了个懒腰,“去把左将军请来。” 待安九淮离开后,应青录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这是那个人稍来的第七封信,心中的内容依旧简短――天上白月不如淮,切记,切记。 哎,左眼又开始跳了。 段靖走了进来,“主子,这是洛夫子刚放的信鸽。” 应青录将信筒里的纸条抽出来看了一遍后重新放了回去,“放了。” 段靖如来时一般快速离开。应青录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连他也背叛了…… 何人可信?何人可信? 最近更新 泷州城的天气很干燥,双蝶双燕是姑娘,姑娘家的皮肤最敏感,仅过一天,两人便去大街上买回一大堆润肤的东西。长期生活在润湿地的祁梧栖同样有些不适应,当两个小姑娘将润肤物扭扭捏捏的送来后,他便将它们当做了护手霜在使用。 从后世穿回来的男人自然要比这个年代的男人懂得保养,然而在这个年代懂得保养的男人只有小倌,而祁梧栖又怎能让人误会?虽说香味极淡,可这险不值得他去冒。 来到这里已有三天,这三天他只做了一件事――逛街。 泷州城很大,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因为他国敌军来袭,泷州的东门和北门已经关闭。大应军集中在北门,除了军队,北门不对任何人开放,所以偌大的泷州只有南门可供百姓出入。 有关应青录的流言在泷州城也有,不过身在其境的百姓大多是一笑置之。几十万的大应军驻守在这里,人多了自然会生出许多是非来,所以应青录便下了铁一般的命令――往事不咎,即日起,不忠不义者,杀!持强凌弱者,杀!淫人妻女者,杀!滥杀无辜者,杀!叛国投敌者,杀! 新官上任三把火,应青录把三把火融成一把,几个杀令颁布下去后有些人将它当做儿戏成天在泷州城内胡作非为,于是这把火便开始轰轰烈烈的烧了起来,短短三天,杀了百十人,事后无人再犯。用百十个人稳定军中纪律,换取泷城百姓的信任,一个字,值! 应青录说,想要玩女人?没问题,杀敌的时候杀满十个,老子就让军妓陪你们玩个够。应青录说,精力过旺?没问题,给老子滚到操练场去操练,不满五个时辰二十军棍伺候,应青录说,不服本将军?没问题,老子陪你们练练手,一个还是十个?干脆你们全上吧。 于是应青录担任将军之职仅仅十天,就把大应军弄得个服服帖帖,军中的气氛也是空前的好,动荡不安的泷州百姓也渐渐的放了心。好是好了,应青录却每天累成了狗,因为每天都有上百人对他单挑或者群挑。 这些消息从军中传出来后,泷州百姓对当朝应大将军的印象极好,一提到他,便纷纷竖起大拇指给予赞赏。 一时的指点,竟让祁梧栖看到了应青录前世未曾展现的才华,祁梧栖笑叹:无心插柳柳成荫。 深夜微烛下,祁梧栖手中的书自始至终没有翻过一页。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真的好像见上一面。 与此同时,军营之中的应青录提着一坛酒走出了营帐。 “将军。” 应青录回头,“九淮啊。” 安九淮小跑到他身前嗅了嗅,“哟,上好的梨花酒。” “狗鼻子。”应青录失笑,“走,陪老子喝酒去。” 安九淮戳着手嘿嘿笑,便跟在他身后走到了不远处的小山破上坐了下来。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掉半坛后,应青录指了指远方,“那边有什么?” 安九淮沉默半响后大声道:“有我大应男儿的血,有我大应男儿的亡魂,有我大应男儿的雄心壮志。” 应青录哂笑,“还像当大将军吗?” 安九淮站起身来抬头挺胸:“想。” 应青录提起酒坛猛灌一口,“好生杀敌,军功唾手可得,终有一日,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之位便是你的。” 安九淮摸着头傻傻一笑,“我这心里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解惑。” 应青录挑眉,“说吧。” 安九淮连忙坐了下来,“将军为何带我到战场?”这事一直搁在心里好几个月了。 应青录沉默半响后摆手,“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 为了强身健体,祁梧栖起床后拿着剑在庭院里练剑,双蝶双燕在厨房忙着,而卫风却在暗处独自欣赏。 一个胖胖的老头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一见到祁梧栖正在练剑,于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李叔有事?”祁梧栖停剑。 李二叔名叫李安,是天福客栈的掌柜,换句话说,李安是钟丰游的属下,这天福客栈是古明阁的产业之一。李安已经六十有一,从年岁上算,他也担得起祁梧栖的一声李叔。 “祁公子,有人在追查你的下落。” 祁梧栖一愣,“追查我的下落?” 李安点头。 “这消息从何处传来?” “南江,京都,易中。” “谢谢李叔,你先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支走李安后,祁梧栖回到屋里,而卫风也跟着现身,“公子。” 祁梧栖将剑挂在墙上后坐到凳子上略想了一会儿眼里显露出了然的笑意,“不必担心,我心里清楚。” …… 应青录的左眼又开始跳了,比前几次跳得更厉害,安九淮见他三天两头的捂着眼,于是连忙跑去请来军医。军医又是号脉又是翻着眼皮瞧,弄了半天后给了两个字――没病。安九淮急得跳脚,将军这左眼跳了好些天了,这一直跳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应青录摆手,老子都不急,你急个屁。 安九淮暴怒,指着应青录的鼻子痛骂道:将军你越来越粗俗了,你是允王啊允王。 应青录懒懒一笑:入军随俗。 可不是入军随俗了吗?三十万的大应君便是三十万的粗狂武夫,不打仗的时候应青录便在操练场上与他们‘联络感情’。这粗人的恶习就是一个大染缸,这时间一久,即便是个君子也会被这些粗人给染得七七八八,坦白说,这世上就没有诸尘不染的人和物。 “将军,洛先生来了。” 含笑的双眸瞬间阴沉了下来,这情绪的转换安九淮看在眼里。应青录与和洛云京的关系他知道,只是一直装聋作哑闭口不提而已。刚出营帐,一袭白衣的洛云京便迎面而来,这人生得确实美,可是比起将军来……哼,差远了。想到这里,安九淮对着洛云京翻了个白眼便昂首挺胸大步离开。 安九淮离开后骑着马直接奔出了军营。 “大婶,来份牛轧糖。” “哟,小伙子又来了?” “嘿嘿,咱们将军嘴馋了。”安九淮嬉笑着回话。跟在应青录身边几个月,他发现应青录特别喜欢吃这牛轧糖,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出来买上一份。 安九淮拿着牛轧糖刚走两步便被横空飞来的一个小石子扎中,“谁?”就在这时,又一颗石子向他飞了过来,安九淮身形一闪快速躲开,晃眼间,一道黑影从房顶上跃走。 安九淮追着黑影跑了三条街,终于在一条无人小巷里停了下来。 “你是谁?” “你是安九淮?”黑影开口了。 “咦?”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反应让对方确定了他的身份,黑影掏出一封信丢了过去,“这是我家主子写给应大将军的信。说完这句,黑影脚尖一点便快速的飞离。 安九淮看了看信封,没字。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将信收入了怀里。 …… 卫风从院外跃了进来,见祁梧栖坐在太阳下一边看书一边在身上比划,于是默不吭声的站至一旁。 “卫哥哥回来了?” 祁梧栖闻声抬头,只见双蝶双眼一人吃着糖葫芦从外边走了进来,“卫风回来了?” 双蝶双燕同时抬手一指。 祁梧栖左看右看,没人,然后转头看去,“你站在我身后干什么?见到安九淮了?” 卫风点头。 “见到了就好。”祁梧栖回过头继续看书。 卫风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瞄了一眼,“公子在学医?” 祁梧栖摇头,“无聊看看而已。”学医可不是看看书就能学会的,不过懂一些也是好的。 “公子,卫风的医术很好哟。”双蝶双燕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祁梧栖一脸惊讶的看向卫风,“你会医术?” “跟着郎管事学了些,只是虐懂而已。” “郎明?” “郎叔叔可厉害了,听说他还没有加入古明阁以前是个顶顶有名的神医,江湖上好多人找他看病呢。”双燕插话进来。 “神医?那他为何加入古明阁?”祁梧栖有些好奇。 双燕捂嘴嘿嘿一笑,“阁主将他打昏扛回来的呗。” 活该!这是祁梧栖的第一反应,想不到郎明也有那样的过去,不过把话说回来,那钟丰游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几分。 …… 安九淮回到军营时应青录已经去了操练场,待他赶到操练场时,应青录刚好离开。待他找到应青录的时,应青录正在杀人。 “一招,两招,倒。”将军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 砰的一声,一个黑衣人被应青录一脚踹了过来,安九淮眼疾手快的往对方身上一点,同时伸手卸掉对方的下巴。笑眯眯的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你可死不得,你死了,我家将军就该罚我了。” 最近更新 祁梧栖在等,从信送出去后,他就在等,足足等了四天,那个人却还是不来。短短四天竟比之前的一年还要难熬,手里的书四天前就在看,可是四天过后,页数依旧留在四天前。双蝶双燕在他的房里进进出出,他却能把她们视为虚无。 双蝶:公子这几天怎么了? 双燕摇头。 双蝶:卫哥哥在吗?你快出来。 卫风现身:何事? 双蝶:快给公子把把脉。 卫风:公子没病。 双燕:难道是中了邪? 双蝶:别胡说。 卫风:公子有心事。 双蝶双燕:公子有心事?什么心事? 卫风:你们自己去问。说完飘然隐去。 双燕眼珠子转了转,走到祁梧栖身边提了一口气,随即对着他的耳朵猛的一喊,“公――子――” 祁梧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耳朵,正在前面拨打算盘的李安一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丢下算盘奔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公子怎么了?” 回过神的祁梧栖尴尬得急急摆手,“没事没事,李叔你去忙。” 李安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确定真的没事这才放心的离开。阁主来了命令,这位爷可是他们古明阁的大功臣,若是他有个什么差池,那他这条老命干脆交代在这里算了。 待李安离开后,祁梧栖抖抖下身的衣摆,抬起头后伸手捏着双燕的脸蛋,“没规没矩的,罚抄家规一百遍。” “明明是公子不理人。”双燕一脸不服的瞪着他。 “你有叫我吗?”祁梧栖茫然。 “四天了!公子除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 祁梧栖堪堪松手,“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 祁梧栖缓缓地垂下眼帘,“你们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 天色入暮,双蝶双燕见他还没起来,于是又将饭菜默默的端走。连续四天未曾好好睡过,这一次祁梧栖睡得格外的沉。 泷州城慢慢的沉静下来,万籁惧寂时,一道黑影从墙外跃进。 “什么人?”卫风飞身落下。 “采花贼。”来人含笑回应。 卫风:“……”不说了,直接动手。 为了不打扰房中的祁梧栖,卫风并未把刀,两人空手连过二十余招,卫风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后心里一片骇然。正想拔刀,对方一个闪身点住了他的穴道。 卫风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高手?卫风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趁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采花贼长成这样?? “武功不错,可惜不是我的对手。”某个采花贼丢下这句话后便放轻脚步走向身后的房门。 这里只有两个房间,两个房间的房门是连着的,他要采谁?双蝶双燕?不对啊,听声音好像是进了公子的房间…… 卫风的脸瞬间一变,公子快逃! 某个自称采花贼的贼踏进祁梧栖房间后直接来到床前。“睡得真沉啊。” 一只手放在祁梧栖的脸上轻轻一捏,“一年未见,脸上倒是长了不少肉……胳膊也长了。”不安分的手继续往下,“哟,腰也长了一些,看来过的不错。” 沉睡中的祁梧栖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子翻身背了过去。 门外,被点了穴的卫风努力听着房里的动静,当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时整颗心又悬了起来,当对方抱着人绕到他身前时,卫风顿时睁大了眼。 “明日辰时到客栈的天字一号来接他。” “……” …… 朦朦胧胧中,祁梧栖感觉脸上一凉,于是本能的伸手去抹。什么东西?缓缓地睁开眼,帕子? “双蝶双燕,罚抄家规两百遍!” “呵。” 祁梧栖倏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当他看到坐在一旁的人时双眼顿时一红。 “睡……”醒了?应青录的话还未说完,床上的人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一切都是熟悉的……这一年梦了千百遍,独独这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了。 应青录的有些茫然的看着怀中人,“梧栖?” 一声【梧栖】,祁梧栖一口咬在对方的胳膊上。若是不咬着他发泄一番,祁梧栖又怎能控制住满心满废的思念怨念? 应青录吃痛想要将他推开,可是胸膛的湿润止住了他的动作。含笑的眼眸眼神渐渐柔和,没有任何原因,对于这个人,他只想温柔以待。从曲芜县分开后,他和他一年未见,这一年虽然没有见面,可是他稍来的七封信却如千丝万缕一般死死的缠住他。两人明明相处不久,可是恍然间却觉得他们早已经认识很多年。 良久之后,祁梧栖松了口。 应青录伸手轻轻的擦拭掉祁梧栖眼角的泪痕,“何时到的?” “半月前。”祁梧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应青录脸皮颇厚,在他痴痴的目光之下反而生出几许温和的笑意,“这一年长胖了不少。”一双眼在祁梧栖的身上扫来扫去。 祁梧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原来是内衣散开了,伸手想要重新系上时却察觉到不对劲,一想到应青录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膛上,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淡淡的嫣红。“我捎来的信你收到几封?”不动声色的重新系好后退出他的怀抱扯过被子盖住身子。 “七封。” “七封啊?”一共稍出十二封信,他能收到七封已是不错。祁梧栖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这不是他的房间。 “这里天福客栈。” 还在天福?“卫风呢?”卫风一直在暗中保护他,应青录将他带走卫风不可能不出现。 “你且放心,我没把他怎样。”应青录起身伸了个懒腰,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夜的睡相腰都坐酸了,推开窗户看了看天色,“我回军营了,过些天再来看你。” “……好。”泷州的战事吃紧,作为大将军青录绝对不能擅离军营,若是被人发现,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本以为应青录就此离开,哪知他却突然返回来在他的耳垂上轻轻一咬,“等我。” 待祁梧栖回过神时,应青录已经从窗户跳了下去。祁梧栖连忙掀开被子赤着脚奔到窗户前,放眼望去,已经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再次的见面如此短暂,可是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一世才是真正的开始。 …… 祁梧栖的心情很好,而卫风的心情却是跌倒了深谷之中,只要应青录在家,卫风便提剑苦练。小院里的花草被他毁得一干二净,不管双蝶双燕如何抱怨,他却依旧故我。 那日祁梧栖被卫风接回来后问了情况,于是祁梧栖深知卫风练剑的原因。细想起来,青录的师傅好像名叫殷天华,前世的青录一直困在京都忙着争权夺位,是而荒废了一身的好功夫。而这一世,青录离开了京都来到战场,打打杀杀间一身的功力也就练就了起来。 祁梧栖端了把椅子坐在房门口,卫风练剑他看书,这日子过得格外的舒心。 陈国和草狼是不是的派人来打一下,这摩擦多了,一场正规的大仗是避免不了的。时过五日,应青录带着大军对上了联军,祁梧栖让卫风去打探消息,待卫风回来后丢下一句【应将军却是厉害】便再次离开。 祁梧栖摇头失笑,卫风这别扭的性子。卫风离开后,祁梧栖独自出了天福客栈。大军在外作战,这泷州的百姓自是提心吊胆,街上冷冷清清的,祁梧栖第一次感受百姓的恐慌。一双腿似有意识般带着他来到了北门,远远望去,无数的官兵列箭与城门之上。祁梧栖知道青录的军营是在城门之外,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形容他想穿越城门去看那人的身姿。 “报――我军逼退草狼五十里。”传令官的声音永远是响亮的。 “报――陈军元帅陈天慕带军对上我军。” 祁梧栖缓缓地转过身往回走,他,相信青录。 快要走进南门边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洛云京?是青录将他带来的? 祁梧栖犹豫了一下最终跟了上去,跟着那人走了一段路后慢慢的停下步伐。 “这位大叔,你可知那是何人的府邸?”祁梧栖指着前方的府邸问着路人。 “那是应将军的府邸。” 好个应青录,出门打仗还带个美人在身边,你倒是潇洒得很啊,祁梧栖温温一笑,这些烂帐先留着。 这一场仗足足打了三天三天,而祁梧栖亦是失眠三天三夜。当捷报传到他耳中时,祁梧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倒在床上合衣睡下。 双蝶双燕两个丫头见他终于睡下,于是纷纷松了一口气。她们一直不解祁梧栖为何如此关心战事,只是祁梧栖这几天一直阴沉着脸,即便想问,在这个时候她们也问不出口来。 “来到泷州后公子瘦了好多。” “是啊。” “卫哥哥也瘦了。” “是啊。” 又是一阵叹气。 …… 应青录带着大应军回到军营时已是深夜,当他来到祁梧栖的住处时,祁梧栖已经正处沉睡之中。战场上时时刻刻不能放松,这三天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和体力,回到军营后本该倒头大睡,可是洗完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这里。盯着熟睡的某人看了半天,最终地挡不住全身的疲惫掀开被子挤身上床。 最近更新 蜂拥而入,兵器交割之声响彻四方,一个身形倾长挺拔的身影将他牢牢护在身后持剑以对。 段靖,带他走。 我不走。 那人没有理会他,长剑一挥,瞬间夺走了几个人的性命,鲜血喷洒在那人的身上,发狠的摸样宛如修罗。那人将他扯到身前狠狠吻住,两人的泪水交融在一起,灼伤了他的心肺。随后他被人推进了另外一个怀抱。 带他走! 我不走,我不走。他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疯狂挣扎着,他不走,即便是死,他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梧栖,梧栖。隐隐约约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梧栖,梧栖…… 祁梧栖瞬间睁开眼。 应青录在他睁眼的瞬间瞬间怔住,是什么……让他痛到如此地步? …… “将军有令,没有他的传唤,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营帐一步。”安九淮抱刀挡在洛云京的身前。 洛云京的目光绕过安九淮落到帐门上,“连我也不行?” 安九淮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这里是军营重地,他当他是谁? 洛云京站在原地踌躇半响后只能转身离开。青录每次打仗回来都会允他进帐,为何这次……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暗自摇头,不可能,他做得如此隐蔽,他不可能发现。坐在马车上,洛云京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安九淮一脸苦相的站在营帐外,将军啊,你快些回来吧,待会儿付将军他们来了你叫我如何应付? …… 祁梧栖一睁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的应青录,梦境与现实交错,这一瞬间他分不清那个是梦,那个是现实。抬起摸了摸对方的脸,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而所有的意识也在这个时候彻底回归。 收回手,下一瞬间,他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快速的架在应青录的脖子上:“应大将军真是贵客。” “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如画的眉眼中带了几分嬉戏之意,嘴角漾着一抹微笑,这样的祁梧栖比起初初醒来那满眼的痛楚,应青录更远看到这样的他。 “不敢不敢,梧栖的腰可摸不得,这一摸啊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祁梧栖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你要什么代价?”应青录继续微笑。 “一只手行不行?” 应青录的手在祁梧栖的腰间上重重一捏。祁梧栖本能的往后一缩,应青录看准时机一把抢过匕首丢下床,同时揽住对方的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不待祁梧栖挣扎,他已经捋过他鬓下一缕长发放在鼻尖细细一嗅,“香山云雾?味道一般。” 祁梧栖懒得和他说话,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应青录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戳了戳,“刀背威胁不了人,下次记得用刀刃。” 天色渐亮,祁梧栖知道时间不多了,叹了一口气后重新转头看向应青录,“才打完仗就跑出来,你不怕被人发现?” “九淮帮我挡着。说起九淮,当初为何要我带上他?” 祁梧栖心虚的垂下眼眸,“我写给你的那些信,信里的那些内容你能不能不问?” “为何?” “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应青录看着他沉默半响后翻身坐了起来,“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青录。” 应青录转头看他。 “打仗的时候可有受伤?” 应青录的眼神微动,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一番后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陪我出去走走吧。” …… 此时的泷州城依旧冷清,偶有几个买早点的摊子摆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后应青录突然开口道:“梧栖,当今皇上可是圣明之君?” 祁梧栖猛的顿住脚步,“妄论君主是非可是砍头大罪。” 应青录回头,“你只需回答。” 祁梧栖含笑摇头道:“每个人心中的圣明之君定义不同,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广开言路,严控粮盐价位便是圣明之君,对于天下清官来说重之信之便是圣明之君,对于天下贪官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圣明之君。” 应青录眯与他对视半响后忽而一笑,“梧栖啊梧栖,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祁梧栖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青录,有些事权且放宽些看,当你的心宽了,有些事便不会紧紧的将你困住。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固然是好,但是那个位置却要放弃太多的东西。”说着,他跨前一步仿若靠在他怀中一般压着声音低声道:“你好生看看你的父皇,为了坐稳那个位置,他放弃了爱人的权利,这些爱人中包括兄弟姐妹,妻子儿女,为了坐稳那个位置,他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了那个坐稳那个位置,日日夜夜无法安睡,为了坐稳那个位置,终其一生也飞不出那红墙深宫……青录啊,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若是想坐,我祁梧栖便会竭尽全力的给你争来。”只是那个时候,祁梧栖不再是应青录的妻,而应青录不在是祁梧栖的夫。 应青录猛地将他推开,“祁梧栖!” 祁梧栖堪堪站稳后对着他温和一笑,“那个位置固然代表着权利,可是真正的权利却在沙场之上,你好生想想吧。”说完这些话,祁梧栖转身独自离开。 应青录面色阴翳的看着他越走越远,眼神微动间伸手捏了捏眉角,那个人,那个人怎能如此大胆? …… “卫风。” 一道黑影从房顶飘落下来。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可曾听到” “卫风什么也没听见。” 祁梧栖点头,“回去吧。” …… “将军啊,你总算回来了。付将军和季将军都来了好几趟了。” 应青录负手走进营帐,“请他们过来吧。” 〓〓〓〓〓〓〓〓〓〓〓〓〓南〓〓〓〓〓〓大〓〓〓〓〓〓〓〓〓〓〓〓〓〓 不知不觉已过六月,在泷州仿佛只有两个季节可过,一个是冬季,一个是夏季,天寒一退,酷暑瞬间降临。 祁梧栖等人除去厚重的衣服换上了衫单薄的衣衫,那沉重的心情也仿佛跟着换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下来。 “公子,钟阁主稍信过来了。”双蝶拿着信从外面跑了进来。 祁梧栖的眼皮跳了挑,钟丰游第一次来信就是让他打理泷州的产业,这一次来信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展开一看,祁梧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人怎么懒成这样? “卫风你来看看。” 卫风收回剑招后走了过来。 “这副图是你前主子重新建立的房屋分布图。”祁梧栖将图递了过去。 卫风看后问道:“有何不对?” “你敲着像什么?” 双蝶凑过去瞄了一眼,“像个坟包。” 祁梧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而卫风却是黑着脸瞪了双蝶一眼。 “古明阁要换名字,你们说换个什么才好?”祁梧栖将图拿回来细细的瞧着。 双蝶偏着头想了想,“咱们古明阁不是移去易中了吗?易中的马贼特别多,不如叫易马阁?” 卫风摇头,“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难得卫风发表意见,祁梧栖便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卫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算了,这是主子们的事,他才懒得多管闲事。 祁梧栖摸摸下巴看他回到院中练剑,顿时有些失望,这人怎不可爱。低头看着手中的途中,虽说易马两个字确实不错,不过还是不够气势,且说古明阁要在江湖中打霸气的出名声来,那么【阁】字亦不能再用。拿着图纸想了半天后想不出来,于是干脆将它收起来容后在想。 “香山云雾还剩多少?” “还剩二俩。” “去买些白毫银针回来吧,顺便让李叔送两坛梨花酒过来。”青录不喜欢香山云雾的味道,那他就弃了香山云雾,青录爱喝梨花酒,那他便备上梨花酒等他到来。 前几日青录带人去烧了陈国的粮草,陈国没了粮草只怕也顶不住几天。看样子这场战事不出半月定然要一段了。青录回京的日子就在眼前,而青录的答案依旧没有给他。青录的答案会是怎样?他是要那皇位还是要三军统帅? 那天虽然说得不多,可是此时回想起青录的眼神来,祁梧栖不得不担心他的选择。若是青录选择了皇位…… 一个洛云京,一个施吉,一个左义城,一个七皇子,这四个人便是青录坐上皇位的关键,若是青录选择三军统帅,那么只需对付付于阗和方f之。 这些个人物都不简单,若要对付他们…… 祁梧栖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头疼。 一双柔荑轻轻的放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下一下的揉着,“公子的头又疼了?” 祁梧栖淡淡的扫了一眼,原来是双燕。 “老毛病了。” “公子少想些事吧,少想一些头就不疼了。” “你不懂……有些事啊不想不行。”祁梧栖靠在椅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 最近更新 果然不出祁梧栖所料,陈果没了粮草,六天后便撤军离开,草狼与大应对军数月,人马早已疲惫,眼见攻不下泷州,于是只能退兵离开泷州。 消息传来时,举城欢腾,而允王应倾允便成了泷州城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敌军退兵三日后的这一天,古明阁在泷州有十四家店铺把这个月的账本送了过来,粗粗算了一下总利润,竟然有十二万两。这钟丰游打捞人才的手段确实了得,这让祁梧栖不得不佩服。 “梧栖。”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梧栖瞬间抬起头来。原来是青录来了,两人再次见面后,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他。 应青录并未穿军服,而是换回了平时的装束,玄黑色的衣衫镶着银边,长发有一半被发簪随意的挽在脑后,明明是简单的极点的装扮,可是落到他身上,却偏偏生出一丝带着冷傲的妖艳来。祁梧栖回过神后连忙起身,“你怎么来了?” “来不得?”应青录的目光落到算盘上,“你在做生意?” “梧栖哪有这等本事,这是我东家的生意。” 应青录斜睨了他一眼,“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自会知晓。” 祁梧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稍等,我收拾一下。”说着便动手收拾桌案上的账薄。 有些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两人走出离开房间后,祁梧栖便阻止了卫风的跟随。 出了客栈,一匹红色的马儿踱了过来,此马神骏非常,个头也比寻常的马儿大了一圈不止,头顶和尾巴毛发高高乍起,四腿筋肉滚滚,踱步时仿若跳跃一般,并且不断的打着响鼻,脖子一扬,真是说不出的傲气。 应青录见他盯着马儿猛瞧,于是将马牵到他的身前在它的身上拍了拍,“这小子叫氐梁,出自大宛,它可是日行千里的稀世良驹。”氐梁极有灵性,知道自家主人是在夸它,竟得意洋洋的扬了扬头。 祁梧栖绕着氐梁转了一圈后双眼霎时一亮,“汗血?”他连忙看向应青录。 应青录点头,“眼光不错啊。” 祁梧栖惊了,千年之后,这汗血宝马全世界也找不出几匹纯种的来。严格算起来,他祁梧栖也算半个古代人,上一世没见到过,而这一世亦是第一次见到。 “可以摸一下吗?”宝马啊!若能摸一摸……祁梧栖有些激动。 应青录看了他一眼后哈哈大笑着翻身上马,同时向他伸出了手,祁梧栖本能的伸出手,下一瞬,人已经坐到马背上。 “抱稳。”应青录双腿一夹马腹,氐梁便撒开四肢狂奔起来。祁梧栖吓得连忙伸手不住应青录的腰,而坐在他身前的应青录顿时一乐,心想氐梁臭小子真够意思,竟让身后的美人自动抱他。 “小心撞到人。”马背上,祁梧栖惊魂未定的大叫道。 “放心,它不会撞到人的。” 祁梧栖微微探头往前看去。氐梁狂奔时偶尔长鸣一声,前方的路人一听到它的声音便纷纷让路,这样的景象让祁梧栖彻底服了。 “开门开门。”守在城门边上的官兵一看到马背上的应青录,连忙扯着嗓门叫人开门。 这是泷州城的北门,虽然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可是大应军队还驻守在北门之外,所以北门还未开放。 嘎吱声响起,城门刚一打开,应青录已驾着马儿已经冲了出去。北门外,两山耸立,敌军之所以久攻不下,这两座山便是起了决定性的左右,两山之外一马平川,放眼望去青草连天,这样的景色祁梧栖还是第一次见到。氐梁脚力惊人,一路奔驰下来竟是只快不慢,来到草原之后,它的精神更加亢奋。 应青录开始放慢马速,直到身下的马儿来到一个小山丘上他才拉紧缰绳停了马,他拍了怕马儿的头,“臭小子跑爽了吧?” 氐梁甩甩头。 应青录跳下马后将祁梧栖抱了下来,“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祁梧栖摇摇头,他的气色不算好,他虽骑过快马,可从未骑过如此快的。 应青录伸手一指,“那里便是交战之地。” 顺着他的手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草地已被踏平。 “在看那处,那里埋着战死男儿的亡魂。” 祁梧栖顺着他的手看向另一处,只见那里崛着好大一个山包。 “离开京都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血流成河肢体横飞的厮杀场面,亦未想过有一天会听到濒死士兵的痛苦呻吟,辗转哀号……” 祁梧栖看着他的侧脸,突然间,他觉得应青录变了。比起上一世,他成熟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沉稳了许多,这是磨砺后的结果吗?凌乱的风吹起两人的长发,在空中相遇,纠缠,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半响之后,应青录伸手捉住一缕握在手中,有他的,亦有他的,然后祁梧栖听到他说,“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祁梧栖淡然一笑,白皙的手指轻轻的落在那只握着发丝的手背上,“你是我的劫。”亦是我的福。 “我是你的劫?”应青录茫然的看着他。 祁梧栖慢慢地掰开他的手,相缠的那一缕发丝被风吹散,“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知晓……你的答案是什么?”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允王应倾允战功彪炳,有功于民,即日起领兵回京入宫待封。钦赐――”前来宣旨的善公公宣读完圣旨后,笑容满面的对着应青录拱手道:“恭喜允王殿下,贺喜允王殿下……“ 应青录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后将站起身来它丢到安九淮的手中,“善公公一路辛苦了。”好个父皇,一句【允王】便将他的大将军一职卸了下来。 “王爷哪里的话,这是奴才的福气。”善公公不动声色的瞄了他一眼。 “来人,带善公公下去休息。” “奴才谢过王爷。”善公公年纪大了,这一路奔波下来确实有些熬不住。 善公公被人待下去后,应青录转身坐了下来,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安九淮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九淮。” “在。”安九淮赶紧将背挺直。 “想不想回京?” 安九淮有些踌躇,想了一会儿后摇摇头,“不想。”安家虽然将他养大成人,可是安家却杀了他的母亲,他恨安家,恨安家的所有人。 “既然不想那就不回。” “可是……” “没有可是。付将军要回背牵你跟着他去吧。付将军戎马一生,功勋卓著,跟在他身边好处无数,你好抓紧这个机会,若是错过了……” 安九淮砰的一声跪了下来,“九淮定不会辜负王爷的一番苦心。”说着,便重重一头磕在地面上。 “你心里明白就好。九淮啊,现在还想不想知道我为何将你带在身边?”应青录看着地上的安九淮。 安九淮摇头。 应青录起身抖了抖衣摆,“起来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天福客栈的后院。 也不知李叔从何处弄来了一把摇椅,祁梧栖这几日天天坐在摇椅上摇来摇去,而双蝶双燕各自搬了一根小凳子坐在一旁绣花秀鸟,双蝶突然抬起头来,见摇椅上的祁梧栖睡着了,于是起身去拿了件薄皮披在他身上继续绣花。 来到泷州后,她们难得见到祁梧栖如此放松,心里欣喜的同时,伺候起他来更加细致。她们很喜欢祁梧栖,呆在祁梧栖身边的这几个月,她们将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他的身上。 祁梧栖的身子底子不好,这个身体在壅戌的祁家受尽了折腾,这一年虽然一直在努力保养,可是二十五年的空亏那是一年就能补上来的? 双蝶双燕虽然不了解他的过去,可是她们一看到他那消瘦的身体就忍不住心疼,为了给他补身子,她们让钟丰游寄来了好多补品,好不容易长了些肉,可是来到泷州后竟又瘦了下去。 泷州的气候不养人,她们天天盼着离开这里,可是心里想着却不敢去问祁梧栖什么时候离开。 前几日祁梧栖回来后告诉她们近日会离开泷州,于是两人便早早的收拾起包袱来,可是瞧着祁梧栖现在的状态,她们开始怀疑近日是那日? 李安带着人走时便被这惬意的气氛止住了脚步,双蝶双燕发现他带着人来,于是双双将手放到唇上让他们莫要出声。 双蝶双燕认识应青录,上次应青录带着祁梧栖从草原回来时正巧碰到她们,双蝶双燕是姑娘,姑娘家自然喜欢俊俏的公子爷,所以初时见到惊为天人的应青录那天两人眼睛都不知怎么转了。不过在她们的心目中公子最重要,公子在睡觉,她们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他。 应青录李安摆手,李安明白过来后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应青录身后的安九淮好奇的往院内看了看,当他看到摇椅上的祁梧栖时不由得一愣。似乎被这惬意的气氛影响到,他本能的放轻了呼吸。 最近更新 祁梧栖的睡眠其实很浅,只有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才会陷入沉睡。感觉到有人到来,他便瞬间清醒了过来。一见到应青录和安九淮,他便从摇椅上坐直了身子。“双蝶双燕,去备两盏茶来。” 安九淮从看到祁梧栖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祁梧栖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于是对着他温和一笑。 记得前世离世前,九淮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如今时光倒转,再次看到还是个大小伙的他,祁梧栖这心啊多少有些犯别扭。转眼看看青录,哎,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的摸样一直未曾变过,难怪独独看着九淮会有这种感觉。 安九淮是个直肠子,他喜欢一个人从来全凭感觉,所以从他看到祁梧栖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他。没有穿他讨厌的黑白,温和的气息让人舒心,笑起来时让人跟着想笑,于是他便喜欢上了他。 “咳咳。”气氛有些怪异,于是应青录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了两声。 祁梧栖连忙从摇椅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能不能换一句?”应青录负手走向他。 祁梧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梧栖失礼了。不知王爷前来有何贵干?” “某人一直好奇我为什么把他带在身边,所以我干脆将他带来了。你也想见见他吧?” 祁梧栖笑着看了安九淮一眼,“进屋说话吧。” 祁梧栖转过身后瞬间黑了脸。当初他明明答应不问信中之事,想不到他竟用这等方法逼问他,心里气得牙痒痒,可是偏偏不能发作出来! 三人一前一后的进屋后,应青录自觉的挑了根凳子坐了下来,而祁梧栖这时已经恢复了笑容,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眼底的怒气。见安九淮乖乖的站到应青录身后,于是对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安九淮有些为难的看向应青录。 “坐吧。” 得了应青录的同意,安九淮这才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九淮,还不起身给祁公子行礼?他可是你的恩人。”应青录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突然开口。 安九淮的屁股还没坐热又连忙站了起来,只见他一脸茫然看着应青录,“我的恩人?”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将你带在身边?”应青录抬起下颚对着祁梧栖扬了扬,“他就是原因。” “啊?” “是他让我带上你的。”这话是对安九淮说的,而应青录看的却是祁梧栖。 听完应青录的解释,安九淮连忙跨步走到祁梧栖的面前跪了下来,“九淮谢过祁公子。” 祁梧栖起身将他扶起,“你就是安家三公子?” “我叫安九淮。祁公子,你为何会叫王爷带上我?”安九淮退后一步定定的看着他。 “你的母亲和我一个长辈关系极好,你母亲走了以后,她便一直挂念着你,这次我来大应,她便嘱咐我来看看你,如果你在安家过的不如意,就委托允王带你离开。” “原来是这样。”一提到自己的母亲,安九淮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 祁梧栖见应青录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问道:“你带我离开祁家庄时可曾遇到什么人?” 应青录点头,“遇到一个老妇人。” 祁梧栖抛出一个引子后便不再说话,所谓的抛砖引玉便是这个道理,至于引出什么样的玉那就要看应青录怎么想了。 应青录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朝廷的圣旨下来了,大军已在整顿,明日鸡鸣之时我便回京复命。” “圣旨上怎么说?”祁梧栖早有心理准备,是而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反应与应青录接到圣旨时一样淡然。 “今允王应倾允战功彪炳,有功于民,即日起领兵回京入宫待封。”应青录冷笑。 祁梧栖愣了一下后突然笑了起来,“当今皇上确实厉害。”说着,他的表情瞬间严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忘;功盖天下者不赏,声名震主者身败……青录,既然你决定了征战之路,那么你一定记住这句话,记到骨子里去,做任何事都必须留有余地,那些留下来的余地便是你的保命符。你要让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在忌讳你的同时,也要让他离不开你。青录,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空城计?”应青录挑眉。 祁梧栖点头,“青录,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道理?” 祁梧栖含笑点头,“诸葛亮确实唱了一出流芳百世的空城计,可司马懿到底有没有看破这场空城计谁又知道?司马懿想要活命就不能斩杀诸葛亮,只有势均力敌的敌人还在,曹丕就不敢将他怎么样。” 应青录沉默一番后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房门前抬头看天,半响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祁梧栖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回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祁梧栖,我们约好的棋局什么时候兑现?”应青录回头看他。 祁梧栖对上他的目光,“你想什么时候?” “待我再上战场之时。” 祁梧栖想了想,最终点头,“光破千窗人破殇,刀破万敌君破疆,望你好生珍重。” 应青录心里明白,祁梧栖这句话不过是让他莫要轻易改变决定,“祁梧栖。” “恩?” 应青录抿嘴看着他,祁梧栖以为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却转身走出了房间。安九淮见应青录离开,于是展开脚步追了出去。 “九淮,好好的跟在允王身边,允王是你这一生最大的恩人。” 祁梧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九淮脚步微微一顿,“知道了。” …… 应青录带着安九淮离开了,而祁梧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有关应青录的事情,祁梧栖再也无法预料,蝴蝶的翅膀一旦挥动起来,太多的事情都在悄然改变。 青录啊,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这片苦心。这一世,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若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的结局…… 祁梧栖想不出想不到后果。 双蝶端着一碗银耳羹悄悄地走了进来,见祁梧栖又在走神,于是皱着眉头来到他的身前,“不许胡思乱想!” 祁梧栖回神后讪讪一笑,伸手接过双蝶手中的碗往里看了看,“这是茶?” “这是银耳羹。”双蝶瞪他。 “让你们倒茶,你们倒到何处去了?” 原本凶巴巴的双蝶顿时嫣了,拉耸着脑袋尴尬的挠挠脖子,“看马去了。” “马?” “好生俊俏的大宛马呢,我和双燕从未见过。”一提起那马儿,双蝶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一亮。 祁梧栖扶额,他知道那是谁的马了。氐梁就跟他的主人一样,上哪儿都有一堆人盯着。叹了一口气后,祁梧栖摆摆手,“明日回京,你去收拾包袱吧。” “明日回京?”双蝶高兴得大叫一声。 “小声点。”祁梧栖被她的声音震得一阵头疼。双蝶双燕这两个丫头皆为大嗓门,祁梧栖悲哀的发现他必须随时随地的做好心理准备,被她们的声音一震,这耳朵又要耳鸣大半天。 双蝶知道自己犯了错,怕被祁梧栖罚抄家规,于是想也不想的转身便跑。 这天夜里,祁梧栖这小院来了一位让他意外的客人,话说几人吃完晚饭之后,李叔如往常一般抱着账本前来请教祁梧栖,祁梧栖的记账方式是从后代而来,比起这落后的年代,他的方式自然让人眼前一亮。李叔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便天天跑来请教他。 “公子公子,客栈外有个公子找你。”人未到声先到,这是双蝶双燕的一贯作风。 祁梧栖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旁看着李叔做账,待声音的主人走进来后,祁梧栖这才抬头。“何人找我?” 双蝶摇摇头,“一个顶好看的白衣公子。”想了想又补道:“没有应公子好看,也没有公子你好看。” 祁梧栖的心神一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只是……他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如今他和他还没有什么交集吧? “李叔,客栈还有空余的雅间吗?” “我去看看。”说着,李安已经站起身来。 祁梧栖转头看向双蝶,双蝶聪明伶俐,没等他说话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安与双蝶离开后,祁梧栖却依旧未动。 那个人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如今他在青录的心目中是什么位置? 想起上一世那个人的结局,祁梧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人到底是个可怜人,只是他对青录做的那些事,他没有办法原谅他。这一世第一次和那人见面时他就尽量的避开了他,如今他亲自早上门来……算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想到这里,祁梧栖起身去换了身衣服,重新将头发梳理了一番。在梳理头发的同时也在梳理自己的思绪,那人的心机颇深,与那人说话必须时时刻刻得提高警惕,是而他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最近更新 大应一百三十七年七月十二,允王领军回京复命,为防扰民,大军绕城而过。 “王爷,前方便是泷州穹县。” 应青录抬起下颚看向前方,“传令,大军行至午时整顿休息。” 不稍一会儿,传令官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应青录回过头,目光在一个人的脸上轻轻扫过,身下的氐梁不满这前行的速度,于是打了个重重的响鼻,应青录拍拍它,拉紧缰绳,氐梁便奔出大军队伍直往不远处的山丘。一人驾马跟上,一前一后来到山丘后,应青录眯眼回望前行的泷州城。 “王爷。” 应青录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方向,“人手可有安排妥当?” “回王爷,已经安排妥当。”跟上来的青年恭敬回应。 应青录顺了顺氐梁的毛发,握着马鞭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指向不远处前行的大军,“云翳,那是我大应朝的铮铮男儿,那是我大应朝的顶梁柱,本王在京都二十三年,却从未想过与他们走得如此近。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本王便有些放不下他们。不是为军权,不是为皇位……” 名叫云翳的青年闻言一怔,眼神愈渐迷茫,“属下愚钝。” 应青录注视他半响之后仰头大笑起来,“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不过再这之前,本王要你去办一件事。” 云翳神情一振,“但凭王爷吩咐。” “左义城虽是我父皇股肱之臣,可他亦是我父皇的心头大患,父皇收回他手中的军权也是迟早之事,本王不愿军权旁落……云翳你可明白?”应青录的神情格外郑重。 云翳乃是应青录的心腹,而应青录的身边从无真正的愚钝之人,是而应青录如此一说,他便瞬间明白了过来。 “左义城此时出兵在外,云翳,你派人去拖住他,莫要让他轻易回京。……左将军战而不归,屡屡滋事扰民,弃圣意而不顾,其心之不正更甚矣,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理了罢?”左义城,莫怪本王给你下催命符,若要怪,便只能怪你挡了本王的统帅之路。皇家无父子,无兄弟,父皇虽然立了太子,可惜这个太子在他看来根本就做不长久。他虽放弃了帝位之争,可留在京都的五弟和七弟更手辣之人,不管他们二人何人称帝,他们定然容不下他,所以在他们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必须掌控三军。他会成为一个忠臣,然而他只对大应的天下忠臣,至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君命可受。再次回望泷州方向,祁梧栖,本王等着你。 …… “阿欠――”一个喷嚏重重打了下来,祁梧栖揉了揉鼻子继续先前的话题,“李叔,我们在泷州的米铺和盐铺有多少个?” 李安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泷州城内有五个,其余县镇上有五十七个。” 祁梧栖撑着额头略想了一番,“过些天我会让钟阁主派个人过来,到时不管他做什么,你只需配合便是。” 古明阁的生意五花八门,钟丰游将它们分为明暗双线遍及大应的各个角落,对于古明阁的情况来说,这等经营方式是绝对成功的。然而钟丰游眼光终究比不上从后世回来的祁梧栖,钟丰游将这些铺子当做了纯粹的财源,然而祁梧栖在了解了这些铺着的大致分布后,想到的却是【垄断】一词。这个垄断与垄断的原意有所不同,它不是垄断某个生意,而是将这些生意连起来垄断整个大应朝的商界,成为大应的商业命脉。只是现有的铺量还不够,是而他会让钟丰游极力扩张……与此同时,他会看准时机将青录引荐给钟丰游。 应青录行军打仗有一样东西万万缺不得,而这样东西便是粮草!朝廷虽会提供,但是有些事总要防个万一,所以祁梧栖的将应青录引荐给钟丰游的想法很简单,应青录做钟丰游的靠山,而钟丰游旗下的产业亦能在关键时刻助应青录一臂之力。不过以应青录的为人,待他稳定之后,他定然不愿钟丰游做大,所以在这之前,祁梧栖还要做一件事…… 远在易中的钟丰游活生生的打了个冷颤,身下的美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于是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钟丰游回过神来狠狠一顶,顿时惹得美人娇喘连连。 两日后,祁梧栖等人离开泷州直追应青录而去,四日后,钟丰游接到祁梧栖的飞鸽传书,当他看到纸条中的内容时不由得嗤笑一声,动手将纸条前半部分的内容撕下,“去请白策。” 不稍一会儿,一个书生摸样的儒雅男子从外快步走了进来,“大当家。” “白策,这件事交予你去办。”钟丰游将残缺的纸条递出。 “这是祁先生的注意?”白策看完纸条后下意识的看向钟丰游,那眼底的震惊压也压不住。白策是古明阁旗下所有生意的第二把手,古明阁的生意能经营到如此规模,全靠白策东奔西走,是而对于古明阁,他的功劳功不可没。 钟丰游耸耸肩,“除了他还会是何人?白策,你的徒子徒孙也有好些个,这次你便带上他们罢,这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白策连忙拱手道,“白策谢过大当家。” “风信子的联络方式也在更改之中,待确定了方式,我会派人去通知你。” 白策脸色一变,“难不成出了什么纰漏?” 钟丰游摇头,“这倒没有,这是黄百里的注意。黄百里掌控风信子已有多年,风信子的不足之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提出更改,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不愿说,我也懒得多问。” 白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是满心的无奈,“大当家,你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啊。” 钟丰游刷的一下打开扇子轻摇了几下,“哎,兄弟们太能干,我这个大当家也只能逍逍遥遥的过日子。” 幸亏白策的修养到家,若是换成黄百里听到这话,只怕他会跳起脚来怒骂这个不尽职的大当家。 …… 大军继续浩浩荡荡的往前行走,七月天,骄阳似火,在这样的天气之下不少人的脾气暴躁了起来,若不是有应青录压阵,这支军队只怕早已没了阵型。 “王爷,洛先生身体有些不适。” 应青录面色一沉,犹豫片刻后最终来到一辆马车之前,施展轻功轻轻一跃,人已经到了马车之上。挑开车帘,只见洛云京脸色苍白斜倚在厢壁上昏睡着。 “云京?”应青录唤了一声,见洛云京没有反应,于是钻入车厢来到他的身边。带茧的手指放在对方的手腕上,半响之后,应青录面色一松。伸手按住落云京的人中穴,不足半盏茶的功夫,人已经过来。见人醒来,他便翻身离开了马车。 “周大夫?怎么是你?”洛云京清醒过后有些茫然,不对啊,刚才明明是青录…… 周大夫温和一笑,“洛先生以为是谁?” 最近更新 洛云京摇摇头,“周大夫,这是到哪儿了?” “刚过松城。洛先生刚才中暑昏倒了,王爷让小的在一旁伺候您,洛先生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周大夫眯着老眼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洛云京全身乏力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见周大夫一直盯着他看,于是对着他勉强一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周大夫,你是五王爷派来的罢?” 周大夫摸着胡须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洛云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一旁的水囊,喝水的过程中,有些事已经在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弯。 “周大夫有话直说。” 周大夫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确定车外只有马夫之后这才拿出一小包东西递向洛云京。 “这是何物?”洛云京绷紧身子一脸警惕。 “百日醉。” 百日醉?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百日醉乃是皇家的秘制之药,此乃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即便是银针也查不出来。百日醉,药效如名,服药之人犹如喝醉一般成日昏昏沉沉,三个月之后自会醉死梦乡无迹可寻。良久之后,洛云京缓下情绪冷冷一笑,“周大夫这是何意?” “洛夫子心知肚明。” “还请周大夫言明。这百日醉可是好东西,若是洛某一个不小心会错了意,这好东西岂不是浪费了?” 周大夫张嘴正想说话时马车外传来了马蹄声,他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丢到洛云京的膝盖上,洛云京一惊,连忙将东西藏了起来。 …… 这天晌午时分,官道上的一家茶摊生意正隆,就在这时,一辆马车远远行来,马车上的车夫戴着一个避阳的斗笠,斗笠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面孔。马车停到茶摊边上,车夫跳下马车挑起车帘子,不稍一会儿,两个娇俏小姑娘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定眼看去,这两个小姑娘竟是难得一见的双胞胎。两个小姑娘一粉一绿的穿着格外惹眼,手里各自提着一个胀鼓鼓的小包袱,只见她们巧笑嫣然的站在一旁似在等待着什么。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门帘上,只见一个身着靛蓝色衣衫,领口与袖口都有月白色滚边的年轻公子从车内探出身来,那年轻公子有一头柔顺的长发,长发有一半被他随意挽在后脑,微微抬头,那张精致的容貌便显现了出来。 好一个娇俏的公子哥儿!看到他的人纷纷在心里赞叹了一把。来人正是祁梧栖一行人,穿粉红色长裙的是双蝶,穿翠绿色长裙的是双燕,头戴斗笠的是卫风,从马车出来公子便是他们的主子祁梧栖。 “老人家,来四碗凉茶。” “好叻,客官稍等。” 这凉茶来得快,祁梧栖等人刚坐下,茶摊的老汉便端着凉茶走了过来。见老汉放下凉茶准备离开,祁梧栖连忙开口将他唤住。“老人家,这泷州过来的军队路过这里?” 老汉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连连点头,“路过路过,前日才路过这里。老汉活了一辈子,这支军队啊还是老汉见过最懂规矩的。” “怎么说?”祁梧栖来了兴趣。 “以往的军队经过这里时闹腾得可厉害了,可这次不一样,那几万大军路过这里时除了脚步声什么声音也没有,那气势……”老汉伸出大拇指比了比。 “那是允王爷带的军队,前两天我在穹县看到过,当时有几个官兵私自离开军队跑到县城内生了事,允王爷知道后亲自带人将几个官兵抓起来当街打板子,足足大了五十大板,打得那个狠啊……”一个年轻的汉子突然插话进来。 老汉瞪了他一眼,“小伙子你懂什么?允王爷这是在执行军法,几万人的军队要是没个规矩,这遭殃的第一个就是咱们老板姓。” 对方挠了挠耳腮嘿嘿一笑便不再搭话。 祁梧栖忍着笑意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再次抬头时却发现双蝶双燕睁正盯着他捂着偷笑。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这一路上祁梧栖一直在打探军队的消息,而这些消息中总会出现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云王爷应青录。双蝶双燕这两个丫头聪明得很,有些事情稍作一想,那心啊就跟明镜儿似的。 双燕:啊!公子害羞了。 双蝶:别看公子性子冷清,其实他的脸皮儿可薄了。 双燕:是啊是啊,不过公子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双蝶:卫哥哥,咱们家的公子好看么?“ 卫风:…… …… 祁梧栖连追十几日后终于追上了,远远看去,大军所过之处溅起滚滚尘烟,几万人的脚步融合在一起,那气势竟是威猛无比。 祁梧栖的记忆力极好,走过一遍的路他便能记得清清楚楚。抬头看了看前方,快到卧龙山口了。卧龙是大应的第一大山脉,连绵起伏达数百里,奇峰险峻,峡谷众多。尤其是山口这一代,算上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祁梧栖从初次经过这里时就已经研究过这里,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形,只要好好的守住卧龙山口,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找个地方停下吧。” “为何不走了?”双燕一脸不解。 祁梧栖对他收回目光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三顶谷底均不宜扎营。”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卧龙口,“这卧龙口的一关口叫天狭门,顾名思义,这山与山之间仅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而这条羊肠小道是大军的必经之路。大军若在这个时候进入关口,天色一旦黑尽,那么必然会扎营谷底。双蝶你且想想,若是在他们扎营之后突然有敌人封住出口,那几万大军的结果会是如何?” 双蝶偏着脑袋略想片刻之后便明白了过来,“若是敌人封住出口,那他们岂不是成了瓮中捉鳖?” 祁梧栖轻轻一笑,“这是扎营大忌,”他的话刚一说完,前方的大军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最近更新 马车里,斯里慢条的将剩下的半个蜜梨吃完后,祁梧栖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嘴。一旁的应青录斜眼一瞄,心说这人擦个嘴怎会如此好看?目光微微落在那张帕子上,他瞬间认了出来,那是玉大娘送给他的那条绣有青莲的帕子。看他小心翼翼的折叠好重新放回怀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吊在心里不上不下。 “京都何家惨案你可曾听说?”祁梧栖抬眼看他。 应青录挑眉,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那是老五的人。”将左腿架在右腿上,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这件事你怎么看?”虽未亲眼见到,但是一想起何家一百多口人全被人挖了心脏,祁梧栖的心里就慌得厉害。 “为了什么事杀人灭口吧。”话语间,应青录已经打开小纸包拿起一块东西递送到祁梧栖的嘴边。 祁梧栖本能的张开嘴,熟悉的味道让他瞬间一愣,“牛轧糖?” 应青录眯眼一笑,“这玩意挺好吃。” “……” “何宽一家被人杀害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猜。何宽一直是我五弟应崇敬的人,在我五弟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灭门无外乎两个可能。一是何宽搞砸了应崇敬的事暴露了身份,应崇敬怕他坏事所以直接杀人灭口。二是何宽知道了另外一个人秘密,对方怕他将事抖露了出去,所以遭到了灭门。” “所以不管凶手是谁,对方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自保而杀人灭口?可杀人灭口又何必挖人心脏?……这件事只怕没有杀人灭口那么简单。” 应青录拿起一块牛轧糖放到了嘴里,“靠猜测是猜测不了的,何宽是应崇敬的人,他的死定然有什么秘密在里边,待我回了京都会派人去细查一番。” “不管是何原因,事情只与何宽有关,又何必将何家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斩尽杀绝?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祁梧栖皱着眉头轻轻一叹。 应青录的脸色微微一沉,“有些事即便叹气也挽回不了什么。” 祁梧栖猛然回神,他怎会忘了青录所经历的那些事?“对不起,我……”道歉的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见应青录一脸疑惑,于是连忙改口道:“有个一人你要小心防范。” “谁?” “你身边的……” “王爷,卧龙山卧龙军首领孙长耀求见。”段靖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祁梧栖愣了一下后一把抓住应青录的手低声道:“大军离开泷州之前洛云京前来找个我,此人并非善类,你要小心提防。” 应青录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放心,我心里有数。” …… 应青录离开后,祁梧栖摸着发烫的脸颊微微勾起了唇角。这个青录啊,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流氓举动? “公子。”两颗脑袋从车帘外探了进来。 祁梧栖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上来吧。” 双蝶双燕得到应允后连忙爬上马车一左一右的坐在了祁梧栖的身边。 “咦?这是什么?”坐在马车左边的双燕连忙将身旁的东西拿了起来,“牛轧糖?” 祁梧栖一听连忙伸手拿过,看着纸包里的几块牛轧糖,心情顿时又好上了几分。 “哦……原来是应公子送来的啊。”双蝶双燕不愧是双胞胎,这说出来的话和声调仿若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祁梧栖的脸颊又是一红,好在车厢里光线不足,不然双蝶双燕又该笑他了。“明日还要赶路,你们早些休息吧。”说着,他拿起一件外套离开了马车。 七月的天昼长夜短,睡在火堆旁的祁梧栖被拔营的大军惊醒,睁开眼时,双蝶双燕已经从溪水边打来了凉水守候在一旁。 远远望去,大军的前锋部队已经开始进入卧龙山口。 “祁兄,准备走了。”振丰镖局的钱磊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 祁梧栖回头看去,只见振丰镖局的人已经推着飙车走了过来,“过了卧龙山你们就要转路去支东了吧?” “是啊。这卧龙山不好走,祁兄跟我们一起吧,人多有个照应。” “那祁某就谢过钱兄了。” 钱磊是好意,且说又是同路,这左看右看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祁梧栖与振丰镖局的人结伴同行于大军之后。 …… 卧龙山亦有一支军队驻扎在此,这支军队叫卧龙军,昨日知晓应青录带领大军回京的消息之后就一直等在卧龙山的第二关卡为他们把关。 待大军经过第二关卡之后,卧龙军的首领孙长耀不仅抚须一叹。 “首领为何叹气?”孙长耀身边的副将出声问道。 “何来叹气一说?我这是在感叹啊。”想起昨天夜里的谈话,孙长耀的心里又是一阵感叹。 “感叹?” “比起他们来,你觉得我们的卧龙军怎样?这个允王……是个人物。”站在高高的巨石之上,孙长耀看着那越行越远的大军眯眼一笑,随即跃下巨石振臂一吼,“你们这些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被人比下去就给老子练兵去。” …… “王爷,四王爷回来了。” 当今七王爷煜王丢下笔站起身来,下一顺,他又缓缓的坐了回去,脸上的惊喜渐渐转为复杂。 “王爷……” 煜王看向自幼陪在他身边的喜公公,“人在何处?” “鸿门外边,正等着皇上宣旨进城。” “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喜公公微微躬身。 “四哥离开京都有九个月,这九个月京都发生的事肯定落到了四个耳中……”煜王略想了一下后拿起笔快速的写了一封信,“给右相送去,要快。” 喜公公拿着信离开后,煜王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两趟后突然站定,“来人,更衣。” …… 应青录带着大军等候在京都的鸿门外,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祁梧栖等人却马不停蹄的从另外一个城门进了京都。 “主子。” “他进京了?”应青录伸手拍在褐影的肩膀上。 这一拍倒是把褐影吓了一跳,主子最是厌恶与人亲近,怎么这会儿……?“主子,祁公子住在南城的长井街。” 应青录满意收手,“恩,这些天辛苦了,去盯紧周大夫,他的一举一动本王都要知晓,顺便去查一下何家的事。” “是。”脚步声从外边传来,褐影施展轻功跃出窗户。 接到圣旨后,应青录带着大军穿越鸿门威风凛凛的进入了京都,闻风而来的百姓夹道欢迎,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整个京都陷入了沸腾之中。 大应皇帝应永乾带领着文武官员来到宫门前,当他们看到马背上那个身着红色大战袍的人时心里大为一震。 待他们回过神来时,那个人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翻身下马,跨步上前,屈膝跪下,一系列的东西一气呵成。 “儿臣参见父皇。”清冽的声音,平稳不起伏,带着几分皇家之子特有的冷傲。 应永乾顿时回神,上前一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将人扶起,“皇儿一路辛苦,泷州风尘让皇儿成熟稳健了不少啊。”扶人的过程中,应永乾将千思百转的心收了起来。 “儿臣不辛苦,倒是让父皇担心了。”应青录顺势起身。 “随朕回宫罢,给朕说说泷州的事。” …… 对于皇家的应酬,生在皇家的应青录早已习惯,然而这一次他偏生起了意思累意。气场横辉的大殿,不绝于耳的歌舞,文武百官的恭维,父皇言语间的试探,太子眼中的恨意,五弟七弟的假笑……竟让他渗得心慌。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又是从何而起? 从皇宫出来后不久,二十六箱银两便跟着送到了允王府。这二十六箱银两中有十箱是赐给允王应青录的,另外十六箱是用来犒赏打了胜仗的大军。应青录看着这些银两琢磨半天后唤来大军的校尉姜仁直,“二十箱拿去犒赏众位将士,战死的让他们的家人来领,五倍。剩下的六箱你们收好,军中有什么要添置的就尽量添置,有多的拿去改善伙食。谁敢克扣,不用给老子回报,直接斩了了事。” 姜仁直对于大军的犒赏心中有数,当应青录说出这些话时,大好的男儿顿时红了眼眶,喉咙涩得厉害,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军之中,有一部分人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糊家养口,一旦上了战场,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准,说白了,那点糊家的粮饷可是用命在换。以往打仗回来,那犒赏总是一拖再拖,等他们拿到手中时,有一半被那些贪官们污走了一半,是而拿到手里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如今,他们是第一次直接收到犒赏,那战死的亦是第一次收到五倍的补贴。 姜仁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什么话也未说,只是当着应青录的面嘭嘭嘭的连磕了三个头。 最近更新 钟丰游的古明阁于大应一百三十七年八月十七正式转为易汉堡,它安于江湖,不再与朝廷有任何的瓜葛。因为祁梧栖曾说对钟丰游说过,太子之所以对他下黑手,是因为古明阁的立场含糊不清才招来了祸事。当初太子未立,那些皇子与官员纷纷找上门来让古明阁办事,为此古明阁知晓的秘密自是不少。应智祥当上太子后野心膨胀曾想将古明阁的纳入羽下为他所用,偏偏古明阁的主人钟丰游不吃他那套拒绝于他,应智祥的心眼颇小,在他看来这番拒绝摆明了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地动与战乱,于是这才起了心思想要毁了古明阁。古明阁的富有程度他心里也大致有数,若了一举夺下古明阁,一能为皇帝消除隐患,二能夺得钱财以解燃眉,三能一消心头之恨,四能保住己身秘密。是而明知古明阁不好对付,但是这一二三四条理由却足以让他痛下杀手。 钟丰游听完祁梧栖的分析之后,这才狠下心将安置在朝廷之中的一些眼线该召回的召回,该隐匿的隐匿,该杀的杀,其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剪断古明阁与朝廷的关系,二是为了不让那些眼线有任何机会背叛古明阁而走漏有关古明阁的任何消息与风声。 莫看钟丰游成日没个正形,可他到底是个踩着人血爬上阁主之位的江湖中人,他的心狠与手辣只有身处于江湖之中的江湖人才清楚明白。古明阁突然的沉寂在江湖上短暂掀起了风波,是的,短暂,必定江湖事多,太多的事蜂拥而出,那些过去的往事自会被时间掩埋。风波虽过,可江湖上仍旧有不少人私下言论此事,因为古明阁只是突然隐匿了,但隐匿不等于不存在。 钟丰游带着人马在北方的易中突厥而起,在外人看来,易汉堡的出现犹如一匹野狼闯入了羊群之中,惊奇了一片混乱。而钟丰游本人在易汉堡正式建成之后发挥了【商人】本色成天在收买小帮小派,那流氓劲直让朗明、白策、黄百里等元老摇头叹息。 自从一个月前受到了祈梧栖的来信后,他直接由流氓化身于恶霸,以恶霸行为横扫易中,其心心念念的就是早一日稳住脚跟,便能找一日去找祈梧栖算账。 而回到京都的祈梧栖亦是忙上忙下没有一日安生。回到京都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去查何家命案,隐约之中,他觉得此事与五王爷脱不了关系,第二件事,便是有关于应青录的【流言事件】。回京都的途中,他发现那些流言越来越多,从泷洲到京城,稍做留心就能听到。第三件事便是每日与芳袖楼的摇铃见面,第四件事自然与应青录脱不了关系。 两人回京到到现在也有数十日了,然而这数十日里两人却未曾见过一面。应青录回京的这些日子却是敏感之期,皇上、太子、五王爷、七王爷等人的眼线遍布于身,别说见个人了,只怕是吃个饭,睡个觉都有人盯着。在这等情形之下,除了他回京的前几日有不少的官员登门道贺之外,之后的日子里就剩下左相方闵之隔三差五的找上门去与他喝酒下棋聊天,闲来无事时,他便带着几个人去皇家猎场打猎。应青录行事依旧高调,然而但凡心人细细观察一番便能发现他的高调与以前有所不同。 为解相思之愁,祈梧栖常常坐在状元楼上看他,然而这般的远看犹如饮鸩止渴,每看一次,想要站在他身边的欲/望便又浓上一分。伺候在他身边双蝶双燕最是明白他的情绪变化,看着自家公子时而傻笑时而锁眉魂不守舍的摸样,她们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这些时日,书信如雪花般的纷沓而至,与此同时,一个让人意外的人寻上了祁梧栖。那个人便是他在林中城的管家冯玉逍。冯玉逍表面上是他的管家,可他本人却是执掌易汉堡所有生意的第三把手,在生意上的这一块,除了钟丰游与白策,他的权利便是最大的。冯玉逍此处前来,是为祈梧栖三个前写给钟丰游的那封书信而来。 当冯玉逍听到祁梧栖的嗤笑声,他只能垂着眼眸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 祁梧栖挑眉看着他,道:“玉逍,你还是另寻住处吧,我这地方太小没有多余的房间。” “咳。”冯玉逍咳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面上,“二当家,大当家给你备了新的宅子。” “无需唤我二当家,若不介意,照旧唤我一声祁老爷罢。”以前倒是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可一回到这个年代,祁梧栖便觉得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如今这地方虽小可住着也舒服,那新宅子玉逍你去住吧,账本整理好了我会叫人给你送去。钟大当家让你来这里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这些天你好生去忙,待你忙过了我自会去寻你。” 温和的语速让冯玉逍欲言又止,半响之后,他只得点头作罢,“赫谷主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 “再过半个月便是武林大会,他问你想不想去。” 武林大会?祁梧栖愣了一下后随即摇头,“我又不是武林中人,去了最多是凑个热闹罢了,近段时间实在太忙,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去也好,江湖上的那帮人自诩为正道,可到底还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乌合之众。前些时候为了一本心法成日里争来夺去,若不是赫谷主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只怕会死更多的人。” “赫谷主这般做岂不是惹了众怒?” 冯玉逍冷哼,“惹了众怒又如何?躲他还来不及又有几个人敢去招惹他?” “那么对人怕他?”祁梧栖想到赫毓那冷性子不由失笑。 “惹神惹鬼莫惹赫。” 祁梧栖无奈一笑,“江湖上的事我确实不知,不过听你一说,看来以后我也得绕着他走啊。” “这是哪里话?赫谷主虽冷了些,可是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可是煞费了心思。知你身子不好,他便派人四处去寻山珍好药,知你有事要办,便拿出苍极令让你随意调动他的人马,若是你真绕着他走……”冯玉逍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轻笑起来。 祁梧栖揉着眉头摆了摆手,“赫谷主的心意我领了,你帮我去给他回一句话,那些山珍好药我用不着,让他以后别在费心了。”这身子亏损了二十多年,那些药力是经不起的,即便要调养也只能靠时间慢慢累积。 冯玉逍摇头,“你就别为难我了,这拒绝的事还是你自己去说吧。”他又不是傻子,这得罪人的事他才不会去做。 祁梧栖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也无可奈何,“罢了罢了。生意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其他的事待你安排好了再说。” 冯玉逍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二当家,你种的腊梅只活了六株。” “……六株?我种了六十七株为何只活了六株?”祁梧栖闻言一阵郁闷。 “在隆冬种树的事也只有老爷你做得出来,能活六株已是老天爷给你恩赐。”冯玉逍挑眉。 祁梧栖气结,“是啊,这恩赐可真大。罢了罢了,待我有空了再种便是。” “你又何必亲自去种?我让人……” “有些事,你不懂。”祁梧栖将话打断。 冯玉逍愣神片刻,“随你吧。” …… 送走冯玉逍后,祁梧栖亦是松了一口气,冯玉逍来了,那生意上的事他也可以少管一些,人非完人,他祁梧栖在管理生意这方面虽然有一些从后世得来的理念,可真正做起来还是相当吃力的。先进的理念放在落后的朝代里难免产生违和与不适,他又何必将自己放到风尖浪口自讨苦吃? 双蝶端着一碗红枣羹走了进来,见祁梧栖一脸疲惫的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于是方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公子,吃些东西吧。”双蝶有些心疼的了,祁梧栖回到京都后成日里忙这忙那,本来就没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如纸。 祁梧栖缓缓地睁开眼,“双燕那丫头呢?”话语间,他已伸手接过碗。 “去红绣坊学针线活了。” “学针线活?她的针线活我看着不错啊。”祁梧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红枣羹。 “公子是个大男人,大男人怎么会知晓是好是坏?双燕的针线活确实不错,可是比起红绣坊来还是差了好多。” 祁梧栖点头,“我确实不懂,她去学学也好,姑娘家就该门好的手艺。” 双蝶被他长辈般的言语逗笑了,“公子,冯叔到京都是干什么来了?” “你说玉逍啊?他是来管生意的。” “这么说公子岂不是轻松了很多?”双蝶一脸欣喜。 祁梧栖被她可爱的摸样逗笑,于是伸手在她的脸蛋上轻轻一捏,“很高兴?” “公子讨厌。”双蝶将自己的脸蛋拯救出来后拿眼瞪他。 “是是是,公子讨厌。你去忙你的吧,等双燕回来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双蝶深感无语,公子老把她们当小孩子哄! 最近更新 双蝶最爱做的事就是给自家公子梳理头发,公子的长发总是带着淡淡的茶香,很好闻。公子的长发摸起来并不柔顺,发色不黑,甚至有些偏黄。卫哥哥常常趁公子熟睡时为他把过脉,卫风哥哥说公子的五脏六腑亏损得厉害,想必是以前受了不少的苦。自跟在公子身边起,公子大多数时间都是以喝粥为主,卫哥哥说公子因为肠胃吃不了硬食,所以她和双燕费劲了心思为公子准备吃食,一日十二个时辰里,她们逼着公子要吃上五六次才算安心。每当他熟睡时,卫哥哥都会拿着银针为他扎穴调理,公子也许有所察觉,但是他至今却未问上一句。 哥哥不但会武功还会医术,阁主派他来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其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给公子调理身子。经过几个月的调理,虽然连日里奔波劳累可公子的身子还是有了气色。不止是她们担心,就连身在他方的阁主与赫谷主也担心公子的身体,阁主说公子是古明阁所有人的恩人,亦是阁主的大哥赫谷主的恩人,所有一定要不计代价的为公子调理身子。 公子是一个温柔而又冷清的人,跟在他身边,她和双燕不知不觉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拿着包裹的双燕走进小院,见走进的双胞胎姐姐坐在门口捧着下颚发呆,于是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同时捧起下颚与她做出同一个姿势陪她发呆。 双蝶斜眼看她,“你怎么了?” “我看到允王爷了。”双燕说。 “啊?”双蝶瞬间坐直了身子。 “姐姐,你还记得在泷州时来找公子的那位白衣公子吗?” 双蝶眨眼,“记得啊。” “我看到那个白衣公子和允王爷在一起。”双燕扭过头看她。 “允王爷和他认识?” 双燕伸手搂住双蝶的胳膊弯儿狠狠点头道:“肯定认识,他们还有说有笑呢。我去打听了,听说那位白衣公子是当今皇上太傅家的大公子洛云京,是大应的四大才子之首,前些年当过官,后来不知为何又做起了王爷们的夫子……” “双燕回来了?”嘎吱声响起,随着房门的打开,祁梧栖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午后的微风撩起他丝丝的长发,靛蓝色的长衫衬着他白皙的脸颊上竟让他那与生俱来的清润之感愈加浓烈。 双燕用手戳了戳双蝶,稍稍挪动身子靠在她的耳边嘀咕道:“那个洛什么的公子比不上咱们公子,我们家公子最好看了。” 双蝶点头,“恩,我们家公子最好看。” 她们时常若无旁人的交头接耳,早已习惯的祁梧栖只能无奈摇头,“卫风去帮你们的冯叔叔了,今日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说说你们想吃什么?” 双蝶双燕双双叹气,然后又异口同声的道:“公子,我和姐姐/双燕不挑食,公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呃……”祁梧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三人之中他才是最挑食的那位。“咳,既然如此,我们去百味楼吃。” …… 一日三餐是后世人的习惯,在这个年代,一日两餐才是正常的饮食规律,分未时【下午2点】与戌时【晚上八点】,是而到了午时酒楼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桌客人。 百味楼的江掌柜一见到祁梧栖连忙迎了上来,“祁公子好久没来了。” “江掌柜近日生意可好?”祁梧栖温雅一笑。 “托福,生意尚可。”说着,江掌柜笑着拍了怕双燕的脑袋,“两个小丫头好久没来学手艺了啊,掌厨的想你们得紧,你们去厨房看看他吧。” 双蝶双燕纷纷舌头,“江老伯帮我们看着公子啊,我们去取就来。” 一声江老伯乐坏了江掌柜的,于是他乐呵呵的摆手道:“去吧去吧,你们公子丢不了。” 双蝶双燕对他做了个鬼脸便颠颠的往厨房跑去。 江掌柜带着祁梧栖上了楼,进入雅间后关上房门,“祁公子,老板娘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份信来。 祁梧栖打开信略看了一番后略有些为难,“裘娘子想要见赫谷主的事在下只怕帮不了。” “这……” “江掌管,你们裘娘子的事在下也听说过不少。据在下所知,赫谷主并不懂医术……” “祁公子有所不知,赫谷主虽不懂医术,可他却与郎神医是朋友,郎神医失踪多年,江湖上传闻只有赫谷主能找到他。” 郎神医?不会是指郎明那个混蛋吧?一想到郎明就想到了宝蛋。与宝蛋分开的这几个月倒是收到了他的几封来信,每一次来信,上面的字便又好上了几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过信中那些唠唠叨叨的内容,祁梧栖知道宝蛋正在学医,这是祁梧栖唯一欣慰的地方。宝蛋跟着郎明学医术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一想到郎明那个混蛋对宝蛋……哎,若他们真有个什么,他要如何向玉大娘交代?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大应难不成就一个郎神医不成?” 江掌柜老眼一红,“老板娘寻了好多郎中,可是都没有办法,若非如此,老板娘又怎么会……哎,祁公子你行行好,帮帮我家老板娘吧,若是她家心头好熬不过,只怕她这条命也差不多走到头了。” 祁梧栖垂着眼眸看着信纸上几处润开的斑驳沉默了半响,“去把裘娘子请来吧,这件事我要与她单独谈谈。” 江掌柜眼见有望,于是抹着泪转身离开。 大致一炷香的时间,双蝶双燕欢欢喜心的走了进来,见祁梧栖倚在床边的位置上想事,于是连忙捂着嘴不再说话。 祁梧栖转过头对着她们招了招手。 “公子有心事?”双蝶走到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祁梧栖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外,见没有外人,这才压着声音轻声问道:“你们的郎叔叔为何退隐江湖?” 双蝶摇头,“双蝶不知。” “郎明的医术真的那么好?”祁梧栖有些怀疑,他和郎明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真的一点也看不出郎明有神医的摸样。【作者想要默默吐槽一下:梧栖啊!乃对郎小叔的偏见到底是为那般啊那般! “真的,郎叔叔的医术可好了。听卫哥哥说他的那条命就是郎叔叔救下来的,当初卫哥哥的双腿被他的仇人打断,体内还中了罕见的剧毒,若不是郎叔叔,卫哥哥只怕是……只怕是……”说到这里,双蝶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祁梧栖险些听不见。 祁梧栖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小丫头心疼你家卫哥哥了?” 双蝶的脸蛋一红,“公子莫要胡说,我才不心疼他呢。” 一旁的双燕嘻嘻一笑,“姐姐害羞了。” “坏丫头,谁害羞了?谁害羞了?”双蝶恼羞成怒的扑过去挠她痒痒。 看着两个丫头又闹了起来,祁梧栖只能随她们去闹,哎……上一生的一世记忆,这一生的两世记忆,灵魂明明只有二十八岁的他仿佛真的老了。 “祁公子。”一道带着疲惫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去将门外的人请进来,你们两个守在外边莫要让人随意进来。” 双蝶双燕互看一眼后便乖巧的走了出去,与此同时,一个三十岁来上下,身着褐红色衣裳的年轻女子自外边走了进来。当对方看到祁梧栖时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 “祁公子。”对方微微俯身向他行了一个礼。 “裘娘子?”祁梧栖对着她温和一笑。 “妇人姓裘,名中兰,若是公子不嫌弃,随着那些粗人叫我一声裘娘子罢。” 祁梧栖颔首,“裘娘子坐下说话吧。” 裘娘子上前一步当着祁梧栖的面直直的跪下,这一跪倒是吓了祁梧栖一跳,起身想要伸手去扶,可又在下一刻将手收了回来,“裘娘子不必如此,祁某叫你来就是为了你家夫君之事。” “祁公子,请你救救我家夫君。”裘娘子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起来说话吧。”祁梧栖僵着脸色侧开一步,这个响头他实在受不起。且说经过后世人人平等的熏陶,裘娘子的这一跪倒是让他生出了几许别扭来。 裘娘子提着裙摆缓慢起身,那双透着疲惫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祁梧栖。祁梧栖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干咳一声后重新做回先前的凳子上。 “赫谷主确实知晓郎神医身在何处。” 裘娘子那疲惫的双眸顿时一亮,“那……” “裘娘子莫急,先听在下把话说完。”祁梧栖出声打断。 裘娘子的双手抓紧着衣袖将内心的激动死死压下。 “这些年你为了你家夫君的病怕是花了不少钱财和精力,你能撑到今日确实难能可贵。祁某问你,若是倾尽家产才能换得你夫君一命,那你是要家产还是要你夫君的命?” 最近更新 裘娘子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片刻后,那张秀丽的脸庞泛起了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另外一个时空因车祸而去世的母亲。 父母双双去世前,祁梧栖总能看到母亲面对父亲时露出的那份笑容,那份笑容是经历过沧桑后依旧保留下来的依赖与深情。在前世,他二十五岁时才与青录相识,之后陪着青录走了足足十一个年头,而那十一的相守让他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情深无铸,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是而裘娘子的这个微笑,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她的选择是什么。 祁梧栖的心在隐隐作痛……青录啊,你要何时才能真真正正的再次爱上我,再次对着我轻唤一声梧栖……伤情人说,忍把令媛酬一笑?终究相思,不似邂逅好……终究相思,不似邂逅好?想到这里,祁梧栖在心里苦苦一笑,早已相思,他又如何去断了相思? “裘娘子,你家的百味楼在各个城镇开有分店吧?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么你家夫君的命就用一个总店九个分店来换吧。”这百味林是个老字号的酒楼,有六七十年的历史,在大应少说也有二十来家分店,祁梧栖要她一半虽然过分,但是比起先前说的倾尽家产来,他已算仁慈。 这算是真真正正的空手套白狼,有了一半的百味林做底子,即便哪天没了钟丰游与赫毓,他祁梧栖也不用担心钱财与人手。 裘娘子红着眼站起身来,“酒楼的事我会尽快转交于你,可我夫君已经病入膏肓……” “酒楼的事不急。”祁梧栖把腰侧间的一个貌似香囊的小囊袋取了下来,“这是郎神医配的,将它放在你夫君的身上随身携带,里面的药材可是百年难得的好药材,莫要丢了,它对你的夫君有帮助。” 裘娘子小心翼翼的接过,见祁梧栖面带微笑,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嘴什么也没说。 “你去取些纸墨来,待我写好信,你随时可以带着你家夫君前去易中的易汉堡求医,只是郎神医的行踪还需保密……裘娘子你可明白?” 裘娘子连忙点头,“祁公子请放心,郎神医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提起。” “明白便好。” 裘娘子很快去取来了纸墨,祁梧栖写好信转交给她后,她再次跪下来对着祁梧栖磕了一个头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双蝶双燕一脸疑惑的看着祁梧栖,而祁梧栖只是浅浅一笑不做任何解释。 裘娘子离开后,饭菜很快便端了上来,祁梧栖垂着眼眸静静的吃着,双蝶双燕似被他身上的伤感所感染,一顿饭吃下来竟是一句话也没有。 三人静静的吃完饭刚踏出雅间便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一前一后的从楼下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是祁梧栖朝思暮想的应青录,而另一个,自然一袭白衣的洛云京。 祁梧栖站在楼梯当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人,而那个人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来。 祁梧栖…… 应青录在看到祁梧栖的瞬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当他对上祁梧栖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眼时,四肢竟瞬间僵直。 被应青录挡在身后的洛云京察觉到异样后探出身子向上看去,当他看到祁梧栖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不动声色的身上扯了扯应青录的袖口,“青录。” 这一声青录唤醒了彼此凝视的两人,祁梧栖对着他们点了一下头后往边上轻挪了一步,“允王爷,洛先生。” 应青录对着他挑眉一笑,随后踩着楼梯走了上来,见双蝶双燕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于是伸手在离他最近的双燕脸上捏了捏,“小丫头你是双燕吧?” 双燕撅着嘴一巴掌排在他的手臂是,“男女授受不亲!” 应青录顺势放手,“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那你作何搂着你家公子的手臂?” “哼,我家公子就是喜欢我搂着。”话语间,她的手将祁梧栖搂得更紧。 祁梧栖低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双蝶双燕,还不向允王爷见礼?” 双蝶双燕:“……”在回泷州的路上她们与应青录有过多次的相处,小丫头脾气野得很,所以一直未曾向他见过礼,如今要她们见礼,这别扭劲又冒了出来。 祁梧栖心疼她们,所以也不勉强,想要挣脱双燕的手,可是双燕这丫头却死死的搂住他的胳膊不放手,就在此时,双蝶又伸出手将他另一只胳膊死死搂住。祁梧栖本想出声教训,可是张嘴的瞬间又把话吞回了肚子。祁梧栖护短,他绝不会让两个丫头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干脆抬起头来看向应青录,“王爷海涵,两个小丫头不懂事,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应青录抬起手中的折扇在双蝶双燕的脑袋上各敲一记,“忠心护主是好的,可护主也要看在何人的面前才行。” 双蝶双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公子,我们走罢。” 祁梧栖没有理会,而是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洛云京,“洛先生,泷州一别甚久未见。听闻洛先生才华横溢,祁某有一些学识上的问题想要讨教一二,不知道洛住在何处,待洛先生有空了,梧栖好上门拜访。” 洛云京站在应青录的侧后方,当祁梧栖冷淡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时,拢在袖口里的双手瞬间握紧。感觉到应青录的目光,他才松开拳头抬起手拱手笑道:“祁公子说笑了,在下才疏学浅,只怕会误了祁公子的。” 祁梧栖摇头,“能做允王爷的夫子想必差不到哪里去,若说洛先生才疏学浅,只怕是这天下便再无真才实学之人了。”允王爷的夫子!一个大大的帽子扣下去,他倒要看看洛云京又如何拒绝。 洛云京一脸为难的看向应青录,应青录却是面带微笑的摆弄着手中的折扇。 “罢了,既然洛先生看不起祁某,祁某也不愿为难。”祁梧栖淡淡一笑,“允王爷,洛先生,祁某就不耽搁你们了,双蝶双燕,我们走吧。” 双蝶双燕默契的松开手,祁梧栖正想绕过他们下楼离开时,一只胳膊却挡在了他的面前。祁梧栖顺势看去,“允王爷还有事?” “梧栖明日可有空闲?前些时日本王得了游榛子的一副墨宝,只是画面有所残缺……” 祁梧栖偏头看他,“想要补画?” 应青录的凤眼轻轻一挑,随后靠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明日左相会来。” 祁梧栖咬牙退后一步,“明日何时?” “午时过后。” 祁梧栖真想踹他一脚,好个青录,好个允王!竟在这儿候着他!暗暗的吸了一口气,“允王爷放心,你的那幅画草民定能为你补上!” 丢下此话,祁梧栖压着怒气直接下楼离开。 应青录摸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森然一笑,祁梧栖啊祁梧栖,既然你许下了承诺,那本王便为你铺好前路,本王倒要看看你能为本王做到何等地步。 一旁的洛云京同样看着祁梧栖的背影,眼底的忌惮被他掩在眼脸之下,暮然想起上次在泷州的见面,心口似被巨石压住了一般无法喘息。祁梧栖,你倒是何人,那么多无人知晓的秘密又是是如何得来的? 最新更新 出了百味楼的祁梧栖一路沉默,洛云京的拒绝他不意外,他拒绝时的眼神让祁梧栖明白了此人打心底防备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真当他祁梧栖是不知道他的落脚之处?走着走着,他的步伐渐渐缓慢,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摊位上后最终停下了脚步。 双蝶双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祁梧栖是在看摊位上的牛轧糖。 “公子想吃吗?若是想吃,双燕去给公子买来。” 祁梧栖摇着头揉了揉双燕的脑袋柔声问道:“双燕不喜欢洛先生?” 双燕的脸瞬间一红,咬咬水嫩能的小嘴伸手扯着他的袖口点点头,“公子,双燕不喜欢洛先生。” “为何?洛先生得罪过你?”祁梧栖回过头看相百味林所在方向,此处,已看不到青录的身影,所有的情绪被他死死的压抑在心口,生痛生痛的。 双燕抬头,她的身高只到祁梧栖的胸口,从她的角度仰头看去,正好看到他眼底黯然,“公子,那洛先生不是好人。” “嗯?”祁梧栖闻言收回目光,见她小脸上一脸严肃,于是不自觉的放柔了眼神。小丫头发件的绸带有些歪,他微笑着为她正了正,“你们两个小丫头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公子我宠着你们是因为公子疼爱你们,可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守规矩,特别是在洛先生面前,以后见到他时若不能及时避开,那你们两个就必须规规矩矩的向他见礼。” “这是为何?公子,双碟也不喜欢那洛先生。先前你与允王爷说话时洛公子一直盯着公子看,他看公子的模样双碟此时想起来任是怕得很。”双碟说这话时不由得往祁梧栖的身边靠了靠。 祁梧栖眉头微微一蹙,“双碟莫怕。”说完这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再次看向百味林的方向。 “公子?”双碟双燕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心中也不免担忧起来。 “双碟先回去,若是卫风回来了,让他迅速到芳袖楼来寻我,在我未回之前你哪里也不要去,其他的事待我回来后再说。”祁梧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交到双燕手中,“代我去趟沉香酒馆寻那酒馆的邵娘子,就说中林城祁府祁梧栖想要四斤七两女儿红,让她连日送到我们现今所居之地。” …… “君拨一琴弦,百花撩婵娟,祁公子,你的琴艺又比上次来时更甚几分了。”一杯清酒在手,摇铃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祁梧栖双手轻放在琴面上,那余缭缭的余音就此搁浅,缓缓地抬起头来,那眼底的阴霾亦随之化为清浅的笑意。“我这一手烂琴也只有摇铃你才如此夸赞。” 摇铃的手指勾起胸前的一缕长发偏着一笑,“公子再练些时日定能当得起摇铃的这一声好夸。” 祁梧栖垂眸看着琴弦不觉间让他想起了那个人来。那人承传了他母妃的天赋,自五岁习琴起便未阁下过,这琴学造诣自是非常人能比,前世听了近十年,而这一世却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听到。他这一曲还是那个人手把手教他的,虽过一世,除非魂飞破灭,这学会的东西只会生疏却永远也忘不掉。 “摇铃,何家命案查得如何了?”何家被灭门的第二天官府衙门就匆匆收了尸,尸体被埋在城外三百里外的棺材村。这事被人处理得异常小心,因这事已过了数月,数月后再去查,这线索查起来自是有些难度。回来后杂事颇多,一忙起来祁梧栖险些忘了此事。 摇铃走到门外还来她的贴身丫头,“兰儿,去把后院的滟儿带到这里来。” 名唤兰儿的丫头点头离开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牵着一个大致七八岁的小丫头走了回来。小丫头胆子很小,当她看到祁梧栖时便躲到了兰儿的身后。 “她是?”祁梧栖一脸不解的看向摇铃。 摇铃对着轻声一笑,随即对着兰儿身后的小丫头招了招手,“滟儿,到姨姨这里来。” “姨姨。”小丫头从兰儿一点点的挪出来糯糯的对着摇铃叫了一声。 摇铃走到她面前将她小心抱在怀里,“滟儿莫怕,他是你的恩人。”说着她转头对着兰儿道:“带她来时可有人见到?” “素心姑娘见到了。” 摇铃点头,“你先下去罢。” 待兰儿离开后,她抱着怀里的小丫头走到祁梧栖的身边将她放了下来,“滟儿跪下。” 小丫头听话的跪在了地面上,只是小手却死死的捏着摇铃的裙摆。 “这是何意?”祁梧栖皱眉。 “她叫何飞滟,是何家唯一幸存之人。” 祁梧栖心头猛的一颤,“她是何家唯一的活口?” 摇铃点头。 “你们如何找到她的?”让摇铃派人去查何家时何家早已经灭门几个月,几个月后竟找到了一个活口,这…… “滟儿是何宽的小妾之女,她的娘亲乃是香玉楼的一个风尘女子,当年她的娘亲生下她后不到半年便厌倦了她们不再过问。何家灭门那日滟儿的娘亲正好狠狠地打了她一顿,之后便躲进了何家后院的畜生棚里。”说道这里,摇铃不由得轻叹一声,“何家灭门之时滟儿被吓坏了,待那些凶手离开后她便逃出了何府一只以乞讨为生。滟儿想她娘亲便经常从狗洞里爬进何府,我们找去时正巧碰到她。” 祁梧栖看着小丫头无奈叹气,“自古福祸相依,你的娘亲随打了你,可到底是救了你一命。摇铃,扶她起来吧。”这个世道总是这般的让人无奈,据他所知,何家灭门之案发生之后便已惊动了皇帝,只是连番一查,发现此时牵连甚大之后皇帝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此案一拖再拖,拖到如今竟还没一个结果。何家到底是因为何事而招来了此般横祸? “何家的事已有些眉目。”摇铃抱起何滟后突然开口。 祁梧栖当即抬起头来,“你查到了什么?” “何宽一直与五王爷来往甚密,其中的关系自不必多说。何宽出事前离开京都去找过左义城,回来当日又去找了五王爷,之后又与右相突然来往频繁。右相带何宽去见了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是谁倒是查不出来,只知那人身边有五六个高手把守四方。之后何宽不知犯了何时被人关押在牢里足足半个月,听牢里的官差何宽在牢里的吃的是状元楼的酒菜,穿的是李庄的上品料子,每到半夜就有人拿着五王爷的令牌与那何宽交头接耳,何宽出来后不久何家便遭遇了灭门。我曾派人去询问过衙门的仵作,听仵作之言,何宽被人挖心之前曾被人严刑逼供。滟儿躲在畜生棚里见过两个行凶之人,两人虽蒙着脸,可那刀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五王爷,右相,神秘人,断了一根手指的凶手……”难怪皇帝冷处理。“既然有了眉目,你便继续查下去,半个月之内必须查处那四指之人到底是谁的人。齐王府的人安排得如何了?”祁梧栖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七王爷应朝光,此人小小年纪便有着堪比毒蝎之心,上一世青录虽有防范,可他隐藏得实在太深才遭了他的算计。右相表面上隐隐显露为五王党,可右相实际上却是应朝光的人,何家之事既与右相有关,那么应朝光也逃不开嫌疑。 “公子放心,我们的人早已入了齐王府。提起齐王来,倒是有一件事不得不说。”摇铃为他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齐王府有一个禁地,齐王一去便是半日之久,前些时日我们的人潜进去后发现那所谓的禁地里挂满了一个人的画像。” 一个人画像?闻得此言,祁梧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谁?” “允王。” “……”祁梧栖心里一寒。 摇铃轻笑着捏了捏怀中的小丫头,“早已听闻当今允王艳绝无双,女子想着念着也就罢了,想不到自己的兄弟也……” “摇铃。”祁梧栖突然出声讲话打断,淡淡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冷意。“烧了它。” 摇铃收起脸上的笑意直直的看着他。 “齐王府禁地的那些画全给我烧掉。”说道此处,祁梧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管好你的嘴半分不得透露,若是被我发现,你自己去找赫毓领罚。” 摇铃心里一惊连忙屈膝一跪,“摇铃定会管好嘴不再胡言乱语。” “派人去盯紧允王府的洛云京,若有情况差人来找我。何滟是何家的唯一活口不方便留在芳袖楼,晚些时候会有人前来接她离开,我还有事不便久留。”说到这里,祁梧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开。 摇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看来从今以后要收敛一些了。 最近更新 “奴才参见王爷。” 应青录与洛云京刚踏入王府,早在府内等候多时的徐耘便快步迎了上来。应青录看了他一眼后转头看向身后的洛云京,洛云京对着他柔柔一笑便自行离开。徐耘见他走远这才跨步上前在应青录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后的应青录冷冷一笑,“你随我走一趟吧。” “是。”徐耘微微俯身。 …… 允王府的地牢里,一个血汗交杂面目扭曲看不清长相的男人被人牢牢的悬吊在半空之中任人鞭打,鲜血一缕一缕的溅落在脚下的火炉上发出哧哧的声响。 “停了罢。” 正在卖力鞭打的行刑者停下鞭子退到一旁。 凤眼轻挑,应青录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手肘搁在扶手之上支撑着额头冷冷一笑,目光在不远处那一排排的刑具上轻扫而过。 …… 洛云京刚回到应青录为他安排的独院内不久,一个王府家丁便偷偷摸摸的找了他。 “洛大人,大事不好。” 洛云京看到来人心里猛的一惊,“快说!” “周大夫被王爷抓了。” 洛云京脚下一软直直的跌坐在凳子上,王爷何时盯上周大夫的?他下药的事难道被人察觉了?不,不可能,若是王爷有所察觉,那他此时绝不会安然无恙的坐于此处。 “洛大人?” 洛云京惨白着一张脸站起身来,“周大夫被关在何处?” 对方摇摇头,“小的不知。周大夫被人抓近王府后便被秘密看押,王爷下令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侧王妃将王爷小妾男宠全招到了檀花院,蓉姑娘悄悄差人来了话,说是王府出了内贼,只怕这次……” “内贼?这与周大夫被抓有何干系?” 对方再次摇头,“小的听闻王府的药材库里丢失了一批珍贵的药材,有人传言那批丢失的药材在周大夫的药铺里找到的……” “周大夫被抓是因为那批丢失的药材?”洛云京脸色一沉,“这件绝非传言那般简单,周大夫是谁的人你我皆知,以他的身份又何须偷到?且说偷盗允王府之物乃是杀头大罪,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不会……”洛云京说着说着蹭的一下站起身,“近几日安分些莫要露出马脚,周大夫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先回去。” 待对方离开后,洛云京摸着自己激烈跳动的心口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往外走去。 一人躬着身子附在应青录的耳便说了几句话,而应青录听完之后的眼底的冷意却变得分外复杂。这些时日他想尽了办法讨得那人的欢心,可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就如此不值得一个人真相相待?他何处比不上那个人?他逼着自己不去计较,他逼着自己把此生最大的宽容给于那人,可那人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于他? 缓缓地闭上眼忆起那人教他念书的模样,忆起他被父皇严罚后那人陪在他身边紧紧相拥时那份温暖,忆起那人为他的争夺权利而劳累的俊颜,忆着那人对他说此生相伴时的认真……可到头来全是罄竹难书的假相…… 转眼间物是人非,却不知吾心恨谁。恨造化弄人,还是恨他这带着血腥的尊贵身份? 睁眼看着悬吊在半空之中的周大夫,铺天盖地的恨意化作一丝冷冷的笑意,“徐耘,去将周大夫家的两个爱子请来此处,他若饿了,就请他吃上一块心头肉吧。” …… “段靖见过祁公子。” 正在院里编写故事的祁梧栖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手下一顿,笔尖的一滴黑墨在写到一半的纸上扩散来开,哎,白写了。在心里叹息的同时,他转移目光看向意外之客,“段大人,你我一年未见吧?” 段靖早先是皇帝的暗护,离开组织后又到应青录的身边做近身侍卫,官阶五品,以祁梧栖此时的身份叫他一声段大人实不为过。不过祁梧栖的这声段大人倒把段靖本人叫尴尬了,在沉静儒雅的祁梧栖面前,他无论如何也端不起大人的架子来。 “不知段小哥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因为祁梧栖比他大上七八岁,是而一年前他便一直学着玉大娘段小哥段小哥的唤他,此时见他满面的别扭,祁梧栖为了拉近关系便用了一年前的称呼。 段靖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于是有些脸红的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王爷差属下来给祁公子送信。” 段靖是青录的近身侍卫,青录让他亲自来送,想必信中内容极为重要。街过信后不做停歇的展开来信,看完之后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许疑惑,今日与青录在百味楼相遇时他亲口让他明日前去允王府,为何又改了注意让他独自前去左相府与左相见面?以他对应青录的了解,应青录说出口的话绝不会轻易更改,莫非……莫非这短短几个时辰内出了什么差池? “段小哥,你家王爷出了何事?” 段靖一愣,心说他怎猜到的? 祁梧栖微微眯眼,看来真的出事了,可是以现在的身份他不便多问…… 祁梧栖与应青录之间的关系段靖多少有些了解,但他实在是个话少之人,于是只能抱拳道别。待他离去后,祁梧栖心里愈发不安,卫风与双碟双燕皆被他差出去办事了……看来只有他亲自去打探。 匆忙拿起门锁准备关门时,却又遇到了隔壁院的陈大娘。 “祁公子这是去哪儿啊。” 祁梧栖一脸无奈的转过身,“陈大娘,我家两个丫头不在家。” “又去绣房学刺绣了?”陈大娘端着她那身富态的身子一拽一拽的走了过来。 “是啊是啊,去学刺绣了,陈大娘若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罢。”祁梧栖按压着恼怒到牙酸的怒气,也不知道这陈大娘为何如此多管闲事,他们搬来这里后陈大娘便一眼瞧中了他,第二次上门时就闹着要给他说媒,祁梧栖觉被这事弄得极为尴尬,无奈之下便干脆说他早已成亲,娘子留中林的老宅带生孩子。刘大娘见他确实相貌堂堂确实已是当爹的年龄便不再纠缠,那知几日后陈大娘又找上门来要给双爹双燕说媒。 在这个朝代十四岁的双碟双燕确实到了成亲的年龄,可在祁梧栖看来,双碟双燕根本就是两个未成年的小女娃,事而她们的亲事他是想都未曾想过,陈大娘提起此时事,祁梧栖想也未想的当即拒绝。 祁梧栖是经历过两生三世的沉淀,他的修养与气度自是他人无法相比的,为此双碟双燕经过他的一番细细教导自不比那大户人家出身的丫头差。且说双碟双燕经常外出,这附近的年轻人便三天两头的拖陈大娘前来说媒。祁梧栖想发脾气,可又想到陈大娘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他一个大男人与她计较翻到是失了身份失了气度,于是只要他与双碟双燕在家,这院门便一只紧紧的闭着,有人来敲门时卫风会去看一眼,来人若是陈大娘,他们自始自终的装做家里无人。这下倒好,躲来躲去,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了。 陈大娘亦是个厚脸皮,要赚说媒钱,这脸皮不厚如何能赚?见祁梧栖脸色不好,她只当没看到一般张口就道:““她们这是躲着大娘我啊?姑娘家学刺绣倒是好事,但她们成日的往外跑可是要毁了名声。祁公子,你家的两个丫头十四了罢?大娘我这里有……” 祁梧栖此时牙酸得更为厉害,他转过身将门锁好后狠吐了一口浊气才冷着脸看向正准备滔滔不绝大说一番的陈大娘,“你的心意我里领了,双碟双燕出生时我寻了相士为她们卜过一卦,卦象上说双碟双燕乃是克夫的寡妇命!为了他人的生命安全,待她们服侍我服侍够了就去尼姑庵里当尼姑。” 陈大娘:“……” 祁梧栖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心底冷哼一声后宽袖一甩便大步离开。 “这,这姓祁的好生恶毒!”陈大娘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咬牙,心说老娘看了一辈子的姑娘相可不可夫她会看不出来?不让她赚说媒钱,那你家的两个丫头一辈子都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嫁出去! …… 话说祁梧栖离开之后便租了马车直往允王府而去,回京后一直忍着不去允王府寻他,可今日心里实在是不踏实,不亲自见到青录,他这心里到底是放不下。 算算日子,前世青录与洛云京分开之日便在近日,虽然青录这一世的路由他在引导,可保不准天意弄人情势逼人而让他重归旧路。正因担心才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若因洛云京之事毁了他幸苦的筹谋,那他再要将青录拉回来只怕是难上加难。 站在王府大门外,祁梧栖这心里愈发不安。王府大门若无重要之事或未来重要之人便一直大大开启,而今日不但大门紧闭,那大门的守卫亦从六日增到十余人……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青录此时如何? 最新章节 允王府 “侧王妃,王爷回屋了。” 程晴空,当今允王的侧妃,亦是允王应倾允(青录)身边唯一的妃子。允王十六岁那年由皇帝赐婚娶了正妃,只是娶过门不足半年便吊死在卧房之中,其缘由不得而知,之后便娶了程晴空为侧妃,时过七年,不管皇帝如何施压,应青录拒绝再娶。 程晴空淡淡的扫过坐在大堂下方坐立不安的小妾与男宠,“你们平日里如何闹腾本王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过去了,可是今日之事若不给出个交代,莫说本妃不给你们机会,若是王爷问起来,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月香院的如夫人犯事时王爷是如何处理的你们可曾记得?” 堂下的所有人在听到如夫人三个字时纷纷打了个寒颤。 程晴空满意的勾唇一笑,抬起手,纤纤玉指一指,“是你……”手指慢慢的又指向另一人,“还是你?” “王妃冤枉,此事与妾身无关啊王妃……”被指的两人吓得腿脚一软,同时从座椅上滑跪在地面上碰碰碰的直磕着响头。 “啊,你们冤枉啊?既然你们冤枉哪便是他们咯?”程晴空似笑非笑的扫过其他人。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脸色通通一百,纷纷抛离座椅跪了下来,口中无不喊冤。 “若不如实招来,别怪本王妃将你们交予王爷处置。”收回手,程晴空的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茶盖一下一下的与杯岩轻碰出清脆的声响。 “王、王妃,是蓉夫人,是荣夫人……”跪在地面上的一个人突然往前爬了两步。 跪在众人之中的某个女子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不,不是我,月宣你这个贱人,你怎能含血喷人!” 月宣没有理会她,他匍匐在地面上继续道:“王妃,月宣没有冤枉她。前几日我与尚河在后院的假山上饮酒时亲眼见到蓉夫人鬼鬼祟祟的与徐管家身边的张生去了竹林那边,尚河与我心生疑惑便悄悄的跟了上去,后来听到他们要陷害……” “够了。”程晴空出声打断,“月宣,后面的话你去说给王爷听罢。”有些事还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蓉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原来不止尚河……原来不止尚河……”蓉夫人一脸呆滞的跪在地面上。 月宣倏地扭过身眦红着双目恶狠狠地瞪着她冷笑道:“若不是尚河将我藏起来我月宣安能活到今日?” “月宣公子,你既早知此事为何不早些禀告?”程晴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若是平时王妃可信月宣之言?月宣的命虽不值钱,可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月宣亦不想打草惊蛇丢了凄凄性命。”月宣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程晴空似有所感的点点头,“来人,将地上的那个蓉夫人带下去罢。” 话一落,门外的两个护卫走了进来拽住蓉夫人的胳膊便往外走。 “王妃,王妃,妾身冤枉啊,那贱人是有心陷害妾身啊王妃……” “蓉夫人放心,本妃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你且安生的在牢房里等候两天罢。” 人被带走后,程晴空对着地上的一群人冷冷一笑,“是不是她还未定论,你们之中可还有人有话要说?” “妾、妾身有话说。”另一个女子往前爬了一步。 “安夫人啊,有话便说吧。”程晴空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她身上。 …… 允王府书房 屋内,淡淡的檀香蔓延空中,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光,应青录抓了一把黑子握于手掌之中,那双狭长的眸子一直落在棋盘上,时过半响,却不见他落下一枚。对坐的洛云惊开始坐立不安。 “青录,这一步棋真的如此难下手?” 应青录勾唇一笑,伸出握着棋子的手,哗啦一声,手中的数枚棋子齐齐落在棋盘上。洛云京一惊,本能的伸手去接住那些弹跳到棋盘外的棋子,可惜棋子太多,他的两只手焉能全部接住?应青录冷眼看着他的举动,抬手一挥,棋盘旁的棋罐瞬间摔落到地面上。棋罐破裂的声响,棋子洒落的声音就如同洛云惊此刻的心跳杂乱无章。 洛云惊苦笑,青录……终究是发现了吧。不待应青录开口,他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慢慢地跪于地面。 这一跪,生生的刺痛了应青录的心,“何时下的手?” “云京生辰之时。”洛云京的身子晃了晃,水漾的凤目中饱含着深深的无奈与酸涩,却唯独没有怨悔。 “一个月了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应青录双手捂着脸自嘲一般的大笑起来。 洛云京闭上眼不愿去看,对于青录,他算不得背叛,只因他与他相遇的那一日便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王爷?”门外的徐耘在听到着撕心裂肺的笑声后想也未想的闯门而入,当他看到靠在软榻上应青录和跪在地面上的洛云京时惊得不知如何反应。 “滚,给本王滚出去。”应青录抓起一旁的茶盏狠狠地向他砸了过去。 徐耘来不及躲亦不敢躲,茶盏与滚烫的茶水便生生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伺候应青录多年,他从未见他如此失控过,哪怕是被皇上责罚也未有过。不敢多留,他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书房。 应青录起身走向摇摇欲坠的洛云京,至始对他的柔情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蛰伏在本王身边五年之久真是委屈了你啊洛云京,难怪本王的属下会暗中投靠五弟,难怪本王的那些属下会无端的死于非命,难怪本王外出时屡遭追杀,难怪前任左相一案牵扯到本王,难怪关押在刑部的重要罪人总是三番两次的被人救出,难怪……泷洲时有人乘虚而入刺杀本王……”说道此处,应青录不愿再说下去,几年发生了太多的巧合,他怀疑过所有人偏偏未曾怀疑过口口声声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洛云京! 洛云京抖着唇角承受着一道道的指控,每一道指控就如一把刀子重重的插在心口。跟在青录的身边五年之久,青录的信任与柔情让他终日里惶恐不安,亦是这信任与柔情让他险些深陷……若不是五王爷察觉到他的异心突然召见,只怕在两年前就倒戈于青录…… 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颚将他的头抬起来,当他对上那双阴冷的眼眸时心脏猛的一缩。两人触目相对,他看清了应青录隐藏在眼底的痛楚与绝然。 应青录轻笑一声伸出舌头在他的耳垂上轻舔了一下,不待他做出反应,便听到应青录问道:“既已得手,为何不逃?等着为本王收尸?” 不,云京只想在你身边多陪些日子。洛云京在心里默默回答,而嘴上却回道:“虽亲眼见你饮下毒药,可事有意外……”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他那苍白的脸颊下。 “好,好,真是好得很!百日醉,服下之人犹如喝醉一般成日昏昏沉沉,三个月之后自会醉死梦乡无迹可寻,难怪这近日本王总是昏昏沉沉,而你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让本王饮酒作陪,让本王误以为是酒后劲头……”说道此处,应青录缓缓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与本王的五弟翻云覆雨过几次?” 洛云京捂着红肿的脸颊满面泪水的抬头看着他,“若说从未有过你可相信?” 应青录勾唇冷笑,“本王若说信,那你信不信本王说的是真话?” 落云京垂下头惨淡一笑,“此时我总算知晓那人为何对我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意思了。” 在他垂头的瞬间,应青录垂于两侧的双手蓦地攥紧。刚才的那一巴掌虽然打在他的脸上,可打他的同时那一巴掌同时打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上。闭了闭眼,脚步浮虚的走回凉榻上仰头轻叹,“五年的朝夕相对皆成笑谈……这尘世间果真情字最难辨……本王……本王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你走至今日……你叫本王情何以堪?你叫本王情何以堪?” 洛云京整个人仿若被这番话生生撕裂,跪在地面的膝盖一下一下的挪到应青录的腿边,“云京十六岁那年不知天高地厚开最了二皇子,若非五王爷的舅舅邹大人出手相救云京也活不到今日。与五王爷相识时他才八岁,与他相识之后,五王爷总是跑到翰林院来寻我……五王爷十五岁那年将我灌醉,而后……而后我污了一个女子的清白,那女子怀了孕……孩子出生后便一直在五王爷的手中。自他送我到你身边后,这五年来你对我如何云京心里明白,可是到头来,我终归是放不下爱子。百日醉没有解药……青录,你放心,待你走后,我会以死谢罪……” 听完此言,应青录久久不动。 爱子?他与他在一起五年,直至今日,他才知晓他竟有爱子……讽刺,当真是讽刺至极! 屋内一阵寂静之后,应青录慢慢坐直身子看向心爱之人。 “事已至此,你与本王之间的情爱也算是尽了。你跟在本王身边多年,本王为人如何你心里明白。你走吧,趁本王还未改变注意之前走吧,回去告之应崇敬,他的命本王要了。至于你……最好离本王越远远好……” 洛云京垂着头沉默半响后撑着凉踏的边沿缓缓起身,“青录……”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王爷就这般放了他?”一道低沉的声音自空中响起。 应青录着眉角掩去眼底的痛苦,“本王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话虽如此,他却在心底苦笑道:云京到底以【动之以情】求得了一条生路,求生的人又怎会如他说的那般【以死谢罪】?放他离开,不过是那人还有留着的用处罢了。云京,本王将二十多年来的感情全全倾注在你身上,你伤了本王之后你道本王会轻易放过你? “他回去后定会去寻应崇敬,青影,派十个影子去分头盯紧应崇敬与洛云京,暗中将洛云京的爱子带回来。紫影去北漠的天华堡将我师父殷天华请来,就说他爱徒的命就快没了。” …… “王、王爷,侧王妃求见。”门外传来徐耘战战兢兢的声音。 “本王此时不想见人任何人,让她一个时辰后再来罢。徐耘,去将洛夫子住的院子烧了,不许任何人带走里面的东西,哪怕是洛夫子本人也不行。” “奴才这就去。” 最新章节 洛云京一迈出王府大门便瞧见了不远处那亭亭而立的靛蓝色衣衫的男子,远远望去,只见那人身形消瘦,宽袖在微风中飘飘荡荡。 “少爷。”侍从在他身后轻唤了一声。 洛云京回过神来微微抬手,“在此处候着。”说着,便向那人走了过去。 洛云京对于自己的才貌一向自负,可随着步伐的迈进,他在心中亦不得不为那人的清俊儒雅感叹一番。青录对他一向能忍则忍,亦是疼爱有加。如今他与青录走到如此地步也是在预料之中,可这时间上却与计划有着大大的差异。非是他将青录当做傻子看不清真相,只是依青录对他的宠爱与几年来的相守而得到的信任……有些事发生得太早了。本是想不通为何如此,如今见到面前之人,他的心底总算有了个底。以他的聪慧,这世上很少有人让他看不透的,搬着手指细数,迄今为止只怕不差过五个手指头。 且看眼前人,记得第一次与他相见便有种熟悉感,只是因当时有太多的事情缠绕在身来不及细想,直到两人在泷州单独会面时才明白过来――之所以感到熟悉,是因为眼前之人不管是眼神还是那淡淡的笑容像极了当朝左相方f之!而左相便是除当即圣上之外第二个让他看不透的……阴险,狡诈,不管是正面还是背面都能给你来上三刀的吃人狐狸。本以为自己深受左相影响而产生了错觉,如今看来……难怪,难怪从他第一次开始接触他时就打心底的不愿与他有所来往…… 在走向对方的短短数十步,洛云京的心可谓是翻天覆地,最终得到的结论便是:眼前之人,早除为妙! 心里下了定论,人也走到了对方跟前。“一日之内竟与祁公子再次相见,看来你我之缘倒是不浅啊。” “洛先生安好。”确实不浅。祁梧栖在心里暗回了一句。 “这是要去允王府?”洛云京见他面带笑意,便不自觉的将佩戴于腰间的玉佩轻握与手。 他在算计什么?祁梧栖对这个动作若有所悟。记得上一世,青录就将洛云京的这个习性告诉过他。因三世的记忆让他偶会出现时空交错的不适感而恍恍惚惚,可青录的对他说过的一言一语却如称砣一般沉沉的压在脑海之中不能忘却。祁梧栖不动声色的将手放下并用宽袖笼住,目光越过对方看向王府大门,“洛先生你看。” “?”洛云京转过身随着他的目光过了过去。 祁梧栖斜目看了他一眼后将目光继续投到王府大门上,“听闻洛先生自少时便以才学而闻名天下,也是自少时受命做了允王的夫子?” 提起这事,洛云京心有所触。自懂事,神童二字便已在身,七岁那年跟随父亲去了翰林院跟着身边,十四岁封官,成了翰林院中最年轻的官员。十七岁在御宴之上展现惊人的才华与智慧而得到了皇帝的嘉奖,随之不久便被皇上差遣到犹如冷宫的感德宫做了当初步入少年的四皇子夫子。 那年的四皇子应倾允并非如今看到的这般气势逼人,那年的四皇子是什么样子呢?……模糊之中,那年的少年虽然纤瘦得厉害,可那眼神……可那眼神……想到这里,洛云京心里咯噔一声,冷汗竟自背脊暗暗浸出,脸颊微凉,握着玉佩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他怎能忘了?他怎能忘了?抬手摸向右肩与脖子衔接之处。衣服之下,有一个印记,那是他与青录初次欢好时青录在床上所赐,那是当年青录似真似假对他对他道: 你若背叛……本皇子会像现在一般……将你的肉一口一口的撕咬入腹…… 祁梧栖对此收效很满意,与此同时将满意压进眼底。【旧事重提】无外乎两种效果,若洛云京聪明,经此过后便远远离开京都回到曲芜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去挑起青录的这份记忆,而另一种结果,便是彻底倒戈,从此深陷图囵。这样的结果,总比暧昧不明的立场好得多,不过以上一世对他的了解,只怕他会选取后者。此人自负才学心计又怎会甘心?说明了,他就是太过倾心于权,否者上辈子也不会死的那边凄凉。 祁梧栖有些自我矛盾,他明白现今是皇权当道,过度的心软与不忍不但害己还会害了青录。此时的提点不过是因为回来以前那二十几和谐社会的熏陶而已……凡事不能两全,这件事上,他自觉没有立场在明面上助力于青录,是而只能在暗地里将附在他身边的危险挖起来让他自行处理。 洛云京的侍从发现自己的主子情绪有些不对急忙来到他的身旁扶着,而洛云京却不愿在祁梧栖面前示弱一把将对方甩开。 “我与允王关系还容不得你这外人来多费口舌,虽说你与允王有些关系,但在这京都只要你犯了事,即便是允王殿下也救不了你,你还是多多顾些自己罢。” “多谢先生提点,祁某省得。祁某见先生出来匆忙可见先生有急事,既然如此,祁某也不耽搁先生了。”祁梧栖微微躬身,礼貌的往后退了一步。 洛云京张了张嘴,最后宽袖一甩,冷哼一声便带着侍从快步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祁梧栖略做沉思一番回头看了一下允王府便头也不回的随之离去。 …… 半个时辰后,站在京都高高的城墙之上相下俯瞰。每个城都会筑起一道厚厚的城墙,而城墙之内的便称之为【翁城】,里面住着这附近一带有钱有权有地位之人。姓洛的并非风声鹤唳 ,在这京都之中,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谁也惹不起。且不说若是被人抓住痛脚青录能否救他,单说自己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为他增添麻烦。如今洛云京放了话,看来是容不下自己了。对于如今的结果,来得并不意外,从第一次接触对方起,他就做好了准备。其实对于洛云京,他到底没有沉住气才招惹了对方引起对方的警惕,只是一想起前世种种,他有如何能沉得住?不管如何,以后更是要小心行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今日看姓洛的脸色,看来青录与他已是挑明,只是挑明到合作程度还不得而知,也不知青录现在到底如何。本想去他的府邸看看,可他到底是退缩了。他无法见到青录为另外一个男人伤心的摸样,亲眼见了,只是……此时只是想想,全身上下就忍不住抖得厉害,内里则是抓心抓肺的痛得厉害。 抬起双手揉了揉脸,不去也好,不看也好,任他去伤心吧,只要这道坎过了,一切都会好……青录会好,自己也会好。 “公子,你看你上来的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一个守城的官兵搓着手走了过来。 祁梧栖回过神来将情绪收敛后向对方礼貌一笑,“谢谢甘哥儿了,祁某也看得差不多了。”说着又是一笑,“从这里看京都城内真所谓是壮观之极,祁某真是饱眼福了。” 叫甘哥儿的官兵顿时抬头挺胸做出一副骄傲姿态,“那可不是?这京都内啊,住着的是咋们大应的皇亲贵戚和那些有钱有权的高官旺族,这内里的建筑啊自然也是咋们大应的能工巧匠的心血。” 祁梧栖点头,“甘哥儿说得是,今日能得眼福,还是拖你的福。” 甘哥儿一想到荷包内的金豆子便不要意思的搓手笑了,“公子说笑了。” 就在此时,几个官兵骑着马从他们身边经过,突然又人拉了缰绳调转马头看了过来。 “甘豆你又带人上来?小心被老大发现让你吃板子!还不快些带人下去?” 甘豆闻言本能的摸了摸屁/股,“强子就你多嘴。行了行了,你们先罢,我现在就带人下去。今儿晚上可有空?我请你们喝小酒。” “得,哥们儿可都等着你的啊。走了。”说着便再次驾马离开。 待人走后,甘豆连忙对祁梧栖道:“我们还是快些下去罢,听说稍晚一点都尉会过来,若是撞见那便不好了。” “甘哥儿说得是,请带路。”祁梧栖心里明白,于是便随着对方下了城墙,走之前又留了几粒金豆子给甘豆,今天晚上他们的酒就当他请了。 …… “公子怎的现在才回来。” 刚推开院门,双碟双燕便迎了上来,看她们的脸色与额头上的汗水,显然是寻了他多时,情绪一直很低落的祁梧栖见状顿时好受了许多。 “那何家的遗孤可安排妥当了?”祁梧栖一边问一边往屋里走,而双碟双燕两个小丫头跟小尾巴似的尾随在后。 “公子放心,都安排妥当了。还在还没说你上哪儿去了呢?我与碟姐姐可是连找了好几条街。先前遇到陈隔壁的陈大娘,他说你……” 进了屋子,双燕便一边唠叨一边为祁梧栖斟了盏凉茶,他刚喝两口,双碟便从院中的井里打来了一盆凉水进来,于是他赶紧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开口打断小丫头的唠叨。 “你们去准备些厚礼,晚一些双碟随我出门走一趟,双燕你便在家等你们的卫风哥哥回来。”去左相府见方f之的事已是刻不容缓。 “公子讨厌。”双燕白皙的脸蛋兀的一红,娇嗔着跺了跺脚拉着双碟就跑了。 最新章节 比之皇宫宏伟辉煌左相府虽有不及,可在这京都之中,即便分封的各个王爷府却是比之不及,由此可以想象这左相府的奢华到何等程度。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祁梧栖便忍不住在心头连连摇头,招摇,招摇,除了招摇还是招摇。过去来这里时神智不如常人因而并无所触,之后认了方f之为父更是习惯了。恍世再看里,这相府的壮阔与奢侈虽不能让他震撼,可比起以前来时到底有了感触。 跟在他身后提着厚礼的双碟睁大着眼东瞧西望,看那神情,必是为这府邸的奢华吃惊。“公子,这左相定是个大贪官。” 祁梧栖忍笑摇头,“何止是贪?不过这话在人前可说不得。” 双碟急忙用手捂着嘴看向四周,见周边的下人们规规矩矩埋着头各忙各的的事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她发上的发带有些松散便,祈梧栖伸手为她紧了紧,“这左相可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物,待会儿见到可别胡说。” 双碟绷着脸点点头,随后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的身后。 祈梧栖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左右站在此处等,不如逗上一逗松一松一下有些紧张的情绪。想到这里,便一边拿手撩拨着身旁一颗万年青一边漫不经心的继续说着某人的闲话:“这左相啊爱好不多,而世人皆知的便有一二三,丫头你可知道有那三样?”祁梧栖低头笑问道。 双碟一脸茫然。 祁梧栖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一权,二财三美色。这美色啊,就像丫头你这般的,若你随便说话引起了左相的注意,只怕会被左相收做小妾一辈子也踏步出丞相府了。” “啊!”双碟吓得叫出生来,待反应过来又连忙腾出一只手来将嘴捂住。 祁梧栖见她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一脸淡定的与她对视。 “……” 方f之确有世人皆知的三个爱好,前面两个倒是没有骗取双碟,那爱美色之说完全是逗她开心而已,方f之除了爱权爱财之外,确确实实爱美色。在这左相府邸的东边有一处叫望春苑,那里养着上百种的珍贵花草,在那望春苑之下,一边是一条地火龙,一边是冰池,它们存在的作用便是为了养那些适热适冷的花卉而已,这手笔,只怕那皇宫也是没有的,是而祈梧栖口中的此美色非彼美色而已。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小姑娘败下阵来。这小姑娘必定比大男人的脸皮子薄,再则祈梧栖存心要逗他,这结果可想而知。 双碟噘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狠劲拽着他的袖子,“有公子在我才不怕!” 恩?这丫头挺信我的嘛。 两人站在树旁轻声细语的场景落入了不远处一个下额留着一撮可笑胡须的男人眼中,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灰色袍子,袍子的下摆翻卷起来扎在腰间,脚下的鞋子沾满了泥土,而一把锄头正被他抗在肩头。 似有所感一般,祁梧栖抬眸望去,遥遥之间,两人的目光就此对上。 本以为自己有了心里准备,可到了这时,心脏到底还是猛的一跳,一声“爹”直逼喉咙险些脱口而出。 双目刺痛,鼻头发酸,双手颤抖,直想猛扑过去跪抱着那人的腿好生大哭一场……看着对方标志一般的狐狸笑颜,回来近两年,对于这份亲情想念的深度此时此刻才有所显现。不过梧栖到底是忍住了,很多事不容他任意妄为,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认亲。 见对方向这里走来,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即便内心欣喜,可这会儿对着那人的笑容,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人扛着锄头缓步走了过来,身上着装虽看着朴素,可识货的人不需细看便能认出那是赏赐得来贡布。 “草民祁梧栖见过左相大人。” 方f之笑眯眯的将他打量,随后露出满意度笑容。好相貌,好气度,难怪青录在暗中三番两次的提起此人。 “你便是允王口中的壅戌人祁梧栖?老夫依着粗俗,手拿农具,小哥儿是怎么认出老夫的?” 祁梧栖扯了一下嘴角才抬起头来,“左相可气度非外物能挡,能一眼认出自不奇怪。” 方f之满意的点点头,这马屁他接了。余光扫到祁梧栖身后,“那是你的丫头?为何这般躲躲藏藏的?” 祈梧栖“……” 双碟从他的什么挪出来,瞄了自家公子一眼后干脆大大方方的向前一步对着方f之就来了个大礼。只见她去学俯身对着他规规矩矩一叩,“奴婢双蝶见过左相大人。” “哟,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我这相府里的丫头婢子都未曾像我行过这般大礼……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便伸出手将其一把扶起,那沾满泥土的手在下一刻就落到了对方的头上。 双碟:“……” 一旁的梧栖亦是无语,四五十岁的人还这般不正经……算了,不说也罢。 方f之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透着无奈的眼,于是嘿嘿一笑收回脏手。“随老夫来罢。” …… 吾非莲,既染且妖。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被金框表好挂在大堂正中,当祁梧栖尾随方f之迈入厅堂时,入眼的便是这几个字。祁梧栖并非第一次见到,说起来,它的来历可算是渊源颇深,自然而然,这渊源自是他义父家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是而……(大南:以后再给你们说。) “阿富啊,老夫去换身衣便出来,去将圣上赐下来的好茶泡好了端上来让客人尝尝,莫要怠慢了老夫的贵客。” “相爷放心,小的省得。” 方f之将锄头递给下人吩咐了一声便自个儿离去。那被唤作阿富的人自是祁梧栖的‘熟人’,如今年岁已近五十,是伺候在方f之身边的老人,当年方f之认了祁梧栖为义子后,阿富便把他当做了少主子照顾着。祁梧栖记得自己随着青录被囚后,阿富常常偷偷前来代替义父看望他。 这接触到当年熟悉的人,便想起当年的往事,因此祁梧栖好不容易提上来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公子是哪里人?”一旁的阿富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心道此人怎在这处发起呆来?心有好奇却也不随便开口,直到侍女端茶进来,这才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放到祁梧栖桌旁时开了口。 声音将祁梧栖拉回现实之中,见眼前的阿富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本能的重新调整坐姿对着他轻笑道:“本是壅戌人,前不久才有幸成为大应子民。” “壅戌?离我大应朝倒是不远,当年我随我家相爷去过,细细一算也有七八个春秋了。”阿富人如其名,长相富态,五官平凡,身上散着一股子亲和劲,就第一印象而言,这人看着就是一个老实人。然而跟随在大应“毒瘤”身边的人又怎会有老实之人?瞧他话语亲和,可这言语之中却有让人不易察觉的精明之处。 祁梧栖确实对他有着亲切感,可与他交谈时亦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 话说洛云京离开后,应青录将事情交代下去了便一直坐在屋内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伺候在房门外的徐耘听到动静连忙躬着身子往边上退了一小步,此时他不敢去看自家王爷的脸色,更不敢随意开口。 王爷与洛先生的事他是最清楚不过,本以为洛先生会一直陪伴在王爷身边,却不想走到了如今这地步。暗地里为王爷担心的同时,心底却在骂那姓洛的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王爷将他放在心尖尖上,他却处处陷害王爷。王爷做事从不防姓洛的,王爷的事姓洛的少说也知晓个七七八八,若不是有人暗中提点,那后果只怕是……单是猜想一番就忍不住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在心…… “徐耘。” “奴才在。”徐耕拉回思绪,回话间身子又向下躬了一点。 “梧栖那里可有消息了?” “回王爷,祁公子去左相府了。” “动作倒是快。”闻言颔首一笑,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侧王妃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 “王妃正等着你。” “让她到书房来见我。”说完便王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下步子,“去看看姓周的如何了,这几天再找些人去守着莫要出现任何差池,若里边的人没了……”话虽未完,可跟随他多年的徐耘却是骨寒毛竖。回头看向王爷的房内……没有异样……对于洛先生的事莫非是他多虑了? 不对劲!回头看向哪走远的背影,想了想再次回头看向屋内。半响之后,徐耕总算是想清楚到底何处不对了――原来是之前散落在屋内的棋子已被收回棋罐之中。 青录很懒,从不做多余的动作,可今天,他亲自收起了那散落一地的上百颗棋子不说,还黑是黑白是白的分了个清楚。 徐耘臂腕上的拂尘向空中一扫――主子最近只怕又大动作了。 第六十章 话说梧栖虽与那方f之初次相见,却也是相谈甚欢,不过两人却左右而顾谁也不提正事,直到天色渐晚,屋内点起了烛火下人备好了膳食前来引膳,梧栖这才叹了气认了输。 “壅戌有一奇花长至悬崖,花瓣有七,花瓣的颜色却各有不同。相爷是爱花之人,想必也曾听闻此花难得。前不久梧栖已着人前去壅戌寻找,若有幸寻得,此花便是相爷的了。”说着,便招手换来门外的双碟 双碟在他的示意下将一直抱在怀中的镶着银边的镂空雕刻的长匣请轻手轻脚的放到桌上。梧栖动手打开匣子取出一副画卷起身走到方f之面前,“这是梧栖给相爷的见面礼,望相爷笑纳。” 方f之放下正摸着他那撮胡须的手将其接过,状似无意一般随口道:“你倒是客气。允王爷差人来传话说你明日才到,你怎的今日就来了?” 提到正事,梧栖心里顿时一松。“心有所求,这人到底是稳不住的,还望相爷莫要见怪。” 手中的画卷展开半截,其中的内容让方f之双眼一亮,“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且说说你求的是什么 “听闻宫中正召画师,小的想求相爷引荐引荐。” 画卷已经完全展开,画中内容不多――浓淡笔墨中依稀能看出鼓楼、商铺,与川流的行人,一眼看去,却能清晰明了的看出主题,而主题便是一个醉醺醺的和尚姿态放纵醉卧街道之中,路人匆匆而过对其无视。左下角有一袭大大小小不堪规范的笔墨似随意挥洒而就,其内容为: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踏歌而行八荒路,物我两忘九霄游,芒鞋斗笠千年走,万古长空一朝游。 见方f之看得入神并未作答,梧栖也不急,知他听进去了便悄然坐回原位便不再开口。 画这幅画自然是有用意的。爹在朝中的名声虽不好,可是明白人稍稍仔细一琢磨便能知晓他持于中立的态度,是而在上一世从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开始到皇帝驾崩之前,他都一直缩在家中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后来皇帝自知寿尽,便送了一副字于他,至于是什么字,除了皇帝与他本人知晓外绝无第三人知晓。不过青录却记得皇帝将另一份遗诏藏在了装那副自的匣子底部,直到新帝上位第八年为了保住青录的性命才拿了出来。那份遗诏是有关青录的,其内容为可囚而不可伤命。其实那时青录已被新皇囚禁了五年……如今想起来,心里不可谓是不痛。 如今送上这幅画其意不在画意而是心意。那字画内容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随性逍遥,然,在浸淫官场多年的义父便会自然而然的有着反向想法,于此,那便与义父大堂之中那幅‘吾非莲,既染且妖’的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句常人嘴里常说的俗话,佛眼看佛,狗眼看屎,就是这个道理! 烛光摇曳中,梧栖看着方f之清俊的侧颜无声轻笑着。记得那时的义父在家称病偷闲时偶有派人将他唤来琴棋书画样样都亲手教演上一场父慈子孝。想当然尔,那时的他反应迟钝对人冷淡,爹见他对青录极为信任事事依从便心生了妒意,于是总趁青录不在他身边时不是拐哄他便是欺负他,所以相府里的人时常能见到义父指使他做这做那,而他却傻里傻气毫无怨言的认真去做。其认真计较起他与义父之间堪比血亲的父子之情来,便是义父欺他那时迟钝傻气竟指使他大白日的在街上当着众人亲了青录开始的。 那时青录是何反应? 好模糊。 梧栖的手指放在额角使劲柔,有些画面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时迟钝木讷,有些感觉无法理会。更重要的是那两年记忆不佳事情记得模模糊糊,之后两人彼此相许后回想彼此之间的开始,也只是当做笑谈一笑而过不曾细想。 前世对两人之间的事重终不重始,如今再想…… 想着如今与青录之间的局面,这难受劲一股脑的袭了上来。快两年了,虽说打定主意要回到青录的身边,可是要如何靠近,如何再次要了他的心?这两年这般慢慢磨着……哎,他这又在顾影自怜了?想到青录,又不由得想到远在它世的大哥,大哥,兄弟只盼着你与商哥好好的,明明是两个男人却能彼此相爱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 “以马为题,作上一副两日后送来。” 一道含着笑意的清越声音将走神走得厉害的梧栖拉了回来,模糊的实现瞬间清亮,抬头看去,这才见到义父不知何时已经将画收入了长匣之中,只听他续道:“想做宫中画师并不难,只是这画师也分个三六九等,这弯弯道道的事可多得是,若入了领头张画师的眼,这前途自然是有所不同。” 难得义父能将话说得如此明了,梧栖知晓此事已是十拿九稳,于是连忙起身拱手道谢,“多谢相爷提点。” “称意。”方f之笑眯眯把手在装着画的长匣子上点了点,“何用?这称了人的意就是用处。” 梧栖抿嘴而笑,“相爷说得是,小人受教。”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思,老夫欣赏。”方f之那双透着精明的丹凤眼一眯,便摸着胡须大笑起来,“难得遇到个得老夫心意的小友,走走走,陪老夫小嘬几杯再回去。” 梧栖心道:什么才思?义父你这老狐狸说话尽爱十拐八拐虚虚实实的绕着弯说,而我不过是奉承你的爱好不说白话而已…… 六十一章 程晴空来得很快,一进子便能看见那人站在墙前看着上面挂着的一副字画,微愣片刻后便轻挪步子站至一旁静静等待着。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懒懒的声音破了屋里的寂静,原本低着头的应青录也抬起了头来,“何解?” 程晴空心思微动间屈膝跪下,“请王爷恕妾身愚钝。妾身认为,有些事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 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且以妾身而言,若妾身放下了,身死之后,魂魄又有何颜面去见妾身的爹和娘?又有何颜面去见我程家上上下下七十六人口?生不能安心,死不能‘归’家,妾身不愿回头,亦不愿上那对妾身而言遥不可及的岸头!” 应青录闻言陷入沉默,好看的手指轻抚着眼角。片刻之后副手在身后转身看着她一改之前的冷凝的面目幽幽叹道,“救下你本王从不曾后悔,那怕当时那人……” 程晴空见他突的顿住不语,于是接口道:“那时王爷为救妾身而迎娶妾身为妾洛先生曾与王爷置气,王爷因此万分焦急,每日里变着花样去先生府里讨他欢喜……” “为了他,堂堂皇子在众人面前被父王责了三十余杖,而后,父皇让侍卫押着一身重伤的我在洛太师府邸里长跪一天一夜为此请罪。”即便当初二人你情我愿的走在了一起,后果却是由他一个人担着。出了此事,朝中的那些人何人不说他的闲话?自讽一笑:“如今看来,真正不过是一遭笑话。” 不过因此事得到的好处还是有一个,那便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对他放松了警惕。一个无后的短袖怎能继承大统?怎能和他们一较长短?这无意中得到的好处让他不愿留后,其原由有二,一是时候未到,其二,便是那人之故。 人活着,不孝为先无后为大,即便与那人在一起,他亦想过再过几年为彼此留下后代,待他们死后,也好向地下的母妃和那人的亲娘交代一番……可是那人,却等不及……即使事有意外,可也不应该不相信他。 洛云京,你我相识的这几年,你对着本王亦是习惯在言谈之中参合虚言,而如今,你说的话本王又能相信几成?你还有何事瞒着本王? “王爷……”程晴空低头红了眼,这么多年,王爷何曾像今日这般言涩而笑如泣? 应青录嘴角的弧度变小,“晴儿,本王这些年来对你的事不闻不问你可曾恨过?” “王爷严重了,你对妾身的救命之恩妾身此生不忘,而妾身也不愿意因己之事再次连累王爷。” 当年救她的唯一途径便是娶她为妻,那时,应青录就是在拿自己的前程与他父皇对他的底线在赌,虽最后赌赢了,可他也付出了偌大的代价,而那代价……不提也罢。 应青录叹了一口气后屈身将程晴空扶起,“你娘与我母妃是手帕之交,能救你,也算是本王的分内之事。各自有各自的命,你们程家的事本王虽不会过问,不过本王确能帮你将张家的那些枝桠末节斩除干净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 望着眼前这辈子与这人虽有夫妻缘确没有夫妻份的男子,程晴空的泪水潸然而落。够了,这样便够了。 应青录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你跟着本王也有些年了,有些事也不必本王多言。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这府里的事在今后半年不必向本王禀告,你自行处理便可。” 程晴空抬起袖子是拭掉眼角的泪水,“妾身知晓了,王爷请安心。” “今日叫你来,是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办,此为一。”应青录见她冷静下来,这才再次开口。 “请王爷吩咐。” “明日你进宫,将此物交给母妃。(这里的母妃指青录的养母。)”从袖袋中取出一物递过去。 “此为二。第三件事,将王府的所有的财物清点好,留下一万两做府里的开销,其余的过几日本王会命人来取……看清楚,来取之人必须手持此物方可转交。” 程晴空定眼看去,只见应青录手持这一块似铁非铁,似铜非铜的令牌,令牌中间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夜莺绕着一个‘酉’字,令牌的边缘分别雕琢着十二个时辰的其他十一个时辰。 “王爷,妾身记清楚了。” “既如此,你退下吧。”袖口一挥,便坐回了书案前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来。 程晴空起身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了门,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步子看向不远处开始残败的花草。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摇摇头,何必多愁?说到底,她亦是个复仇人而已。隐忍了这么多年,王爷终是有了动作,而她的隐忍,也将到头。王爷,晴空会倾其所有回报你的救命之恩,亦会……捏紧秀帕冷冷一笑:昭贵妃,张大人,你们且等着看吧,看看是你们能斩掉我这根草还是我能喝掉你们张家所有人的血! 梧栖以画师的身份进宫了,宫里的画师粗粗一数,少不得五十人。画师没有官位,却在宫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能面君面朝臣面后宫妃子,远能出宫行走为画江山。历朝历代的画师便于记史官一样,他们手中的笔,写下画下的都有可能被纳入朝代的史书库中,是而他们的身份不会被高看亦不能低看。 来了数日,便被人欺负了数日。挑了挑眉,沉默应下。 “怎样?昨日让你临摹的几幅画可临摹好了?”一道声音自门外响起。 梧栖抬头看去,只见一人随声而入。 “余大人。”他放下笔,拱手一笑。 “恩。”对方走到画桌前目光随意一扫,只见画案上正平铺着一幅画,只见画上群马疾驰。 从画上看,虽是未完之做,却仍旧能看出下笔之人笔下功夫甚深,已能看出磅礴之态。 “你画的?”余大人斜眼看向梧栖。 “让余大人见笑了。” “既有空闲画这些,想必那两幅画也画好了罢?拿出来吧,赵大人正等着。” 梧栖嘴角微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缄了口,留下一语余大人稍后便离开画案转身到搁置画卷的画架处取画,手刚拿碰触到画卷,便听到瓷器相碰的细响,随后的便是哎呀一声。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用转身也大致能猜到一些,心里微微一叹,不疾不徐的转身看去。果然,只见茶盏翻到在画案上,而画案上的画俨然被毁。 此等幼稚之事在这几日中时常发生,他已是见惯不怪无比淡定了。 “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余大人将翻到的茶盏拿了起来,面上亦是做出一番懊闹的神态,仿佛是那画那茶盏引得他犯了错一般。 六十二章 梧栖看着眼前的情形心思一转。 被他们整治得也差不多了,一直这般下去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看来示弱也应该到头了。心思一到,脸上的表情突的一变,脚下‘踉踉跄跄’的奔向画案,口中亦重复着余大人的话。 “这,这该如何是好!此画可是方相所需啊……”抖着手一手轻碰着画的边缘,一手抬起宽袖想要去擦拭画上的茶水,不管是神态还是言语都给人一种做错事不知所措的错觉。 一旁正在心底得意的余大人闻言是方相所需脸色霎时间就变了色,嗓音不由的一提,“怎的?这是方相要的画?” 梧栖也是白着一张脸,“若非方相所需,小人又怎会熬夜构思熬夜作画?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今日是最后的时限了啊……”说罢,灰着一张脸堪堪向后退了一步。 “何为最后时限?”姓余的闻言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梧,梧修啊,你每日在此,那方相何时派人前来说需此画啊?按说大人们需要可都要经过赵大人的……”余大人也不是个笨的,知晓坏了事,便急中生智抓住这漏洞。 (心理作祟。进宫前梧栖经过深思熟虑后便用了他大哥祁梧修的名字,其原因……前世接触的人相对较少,唤他一声梧栖也不甚介意,如今接触的人形形j□j,这梧栖二字便不愿被那些人叫唤。其更深的介意,更是不言而喻了。) “余大人……”梧栖看着他一声长叹。 姓余的被他这么一叹,这心底更是慌乱。只见他直直的盯着梧栖大气不敢喘。 “小人能进宫中谋得一职,承蒙方相看得起。”梧栖对着门外拱了拱手,“那赵大人也是知晓的。”顿了顿,“进宫之前,小人便答应过方相,在半月之内画一副群马图来。说来半月已是足够,只是进宫多日事务繁忙,这好不容易挪出时间来画,眼见着就要……哎,也不知方相知晓了会如何责罚小人。”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而心底却在笑他的义父方f之的名声辐射面积真是够大,就连不管事的画坊中人都避退三舍。随后又想到今世他与义父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在他未曾想到办法再次认他做父之前言行举止势必要小心谨慎,以如今是形势太过亲近只怕会弄巧成拙惹来义父的怀疑。 “这这这……”余大人咬牙搓着手来回渡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道离天黑不到半个时辰了,即便重新再画也是赶不及了。思来想去,最后大步跨到有些走神的祁梧栖面前,“此事你自行设法给方相解释,若敢将我……从今以后你别想在这里好过。” (宫廷画师作画的忌讳很多,天黑不做画便是其中的一条,其缘由便是光线不足下动笔很容易毁掉先前的成果,要知道,宫廷画师的画拿出去可都是拿出去供人欣赏的精品,一旦出了差错,不但当事人会名声落地,大人们一旦为此丢了面子,性命亦有可能为此丢掉,甚至会连累画坊也会的其他画师。) “余大人你倒是说说你想让小人如何不好过?继续像这些时日一般三番两次的毁我画作还是去向赵大人张画师等人告状说小人在此处浑水摸鱼不思进取?尔等如此下作,我祁梧修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于你,我倒是要看看,这皇宫之中到底有没有法度!” “祁梧修你!”余大人面红耳赤的瞪着他。 梧栖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到画架处拿起搁置在上面的两幅画后走回来,“余大人请吧。”将画递了过去。 余大人对着他呲牙厉目半响,最终冷哼一声一把扯过画卷大步离开了。 梧栖看着对方的背影脸色逐渐沉下,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而这处处包藏祸心的皇宫之中又何来君子?想必今日之言不到天黑便会落入某些人耳中,不过他倒是不怕,只要方相在就没有人能拿他如何。 威胁?来得正好,他正嫌进宫多日无任何进展!他进宫并非真的来当画师,兴许他能因为此时搅上一搅?若没记错,就这一两个月,这皇宫会因皇帝病危而乱上一次,而他正好在此之前做足准备。 想到这里,梧栖的心口猛的一跳。杀人!为了青录,一个不得不杀之人,这便是进宫的目的之一,可事情随着自身计算一步步的逼近,每每提起来头皮仍旧忍不住泛凉。 无碍无碍!这里并非回来之前的世界,没有那么多高科技帮忙侦破……天时、地利、人和,在人心惶惶的混乱之中,只需动动脑子,便能轻易的杀掉一个人。 抬起双手揉了揉冰凉的脸颊,心底一阵苦笑。变了,重回这一世后,他不再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祁梧栖,亦不再是前世的祁梧栖,只因,这一世,他不再善良,亦不再有干净的人生。 〓〓〓〓〓〓〓〓〓〓〓〓〓〓〓纠结的分割线〓〓〓〓〓〓〓〓〓〓〓〓〓〓〓〓〓〓 刚一踏出皇宫,一道娇嫩的呼唤声便将梧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公子,这里!公子这里!” 一张熟悉的连映入了眼脸,看看衣着,鹅黄色,是双燕。只见双燕从马车上轻巧跃下,如一只鸟儿般向他飞来。 数日不见心中对这丫头甚是牵挂,如今见到人了,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公子,你怎到今日才出来?”双燕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便开始撒娇,似不满意,还攥住着他的袖子大力拉扯着。 梧栖无奈一笑,“你怎会在此?” “允王爷说的。”双碟仰着脖子哼哼回道。 青录?他怎会知晓?想到此处又随即释然,是了,他进宫的事青录是知道的,只是让未想到的是他人仍旧不信自己。 眉头一蹙,“允王爷平日里可有与你们联络?” 双燕摇头,想了想又点头,“公子进宫后,允王爷每日里都会让褐大哥给我们报平安。” “褐大哥?”梧栖牵着她走向不远处的马车。一边走,一边听着双燕吐豆子般的说着他进皇宫任职后的那些事。 走到马车处,双燕啊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瞧我这记性便急急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堡主和赫谷主来了。” 钟丰游?赫毓?他们不留在易中到京都作何? “他们人呢?可有人注意到他们?” “公子放心,这会儿冯叔陪着他们,我们赶紧回吧……” “也好。” 话刚落,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自宫门内传出,转眼间,便已出现在眼前。 能在皇宫中驶马出入绝非凡人,思索间,梧栖已拉过双燕压着她的头弯腰行礼。 六十三章 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自宫门内传出,转眼间,便已出现在眼前。 能在皇宫中驶马出入绝非凡人,思索间,梧栖已拉过双燕压着她的头弯腰行礼。 马车从身边驶过,梧栖心里一沉。 五王爷。 车帘随风摆动,隐约能看到马车中的人。马车里的人似有所感,突然转过头向他看来。 目光相接间梧栖急忙低下头避开。 这一见面唤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 滔天的火,惊心动魄的尖叫声,满地的血,疯狂而扭曲的狂笑声交织在脑海之中。就是这人,就是这人在当年残杀了这京都的上千性命! 记忆有时是一种残忍的东西,那怕隔得如此久远,这深入骨髓的画面又如何忘得掉? 额上浸出一片冷汗,脚下不听使唤的往后退了一步,此等丧心病狂之人人鬼远之。 让梧栖未成料到的是那马车之中除了五王爷之外,还有另外一人。 “是他?他怎会在此?” “恩?” 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王爷,他便是允王爷从壅戌带回来的人。” “哦?”五王爷摸着下巴日有所思的看向马车之外,“四哥的新相好?” “……” 等了半响等不到回话,于是转头看向讽刺道:“怎么?舍不得我四哥?也是,我四哥美得不可方物,即便是你也略逊一筹。” “五王爷慎言,下官与允王爷已是……”顿了顿,“他并非允王的新欢,不过王爷你需防备此人,此人绝非善类。” …… 梧栖从上马车开始开始就靠着马车侧壁听着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不曾动弹丝毫,一旁的双燕见他心事重重便也安静下来。 到了家门口,两人刚下马车便听闻吱呀一声,闻声看去,只见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开启,双碟面露喜气的站在门槛之内。 梧栖身后的双燕还未等她出声就急急的打着手势,双碟见状立即掩下脸上的喜悦站到门旁轻声道了一句公子安好。 乖巧的摸样让祁梧栖面色好了一些,上前拍拍她的脑袋,“进去罢。” 钟丰游赫毓并不在此处,问了过后才知晓他们有事要办已经离开好些时辰了。不在也好,此时他没有心情去会他们。 洗漱过后解了外衫正准备休息一番时双碟压着嗓音从门外轻声问道:“公子歇了吗?应公子来了。” 应公子?急急将衣衫披在身上,“还未歇下,请应公子进来吧。” 话一落下房门便被推开。 “扰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正在整理仪表的手为之一顿。转过身看去,只见来人不似往常身着耀眼锦衣,而此时简单的玄褐色素衫倒是让他穿出了韵味来。 轻笑一声向前一步道:“王爷的耳目倒是真灵,梧栖临时出宫的消息都能知晓。” “你好歹是本王从壅戊带出的人,关照一二也是应该的。”应青录似没听出他暗地的嘲讽自发的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梧栖还得感谢王爷的美意了。”手指顺了顺有些凌乱的长发走到一旁桌旁的凳上坐下。 应青录随他一起坐下,“看来这些天你受了不少气。” 梧栖将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慢条斯理的整理起着下摆来。男人与女人在面对同样一件事上总归有差距,这几日在宫中遇到的事对女人来说兴许算是委屈,然而于一个男人来说,不过是不足挂齿的芝麻小事,不过听他这话怎又幸灾乐祸的嫌疑? 见他不接话,应青录也不在意。“进宫之事为何不告知本王一声?你可知晓皇宫是何地方?一旦进去了方不可轻易出来。” 见他转了话题,梧栖这才揉这额角直视着他开口道:“此次进宫自是有因,只是现在不便多说,倒是该知晓时你自会知晓,王爷莫要担忧。” “随你罢。你是本王带出来的人,在宫内做事多还需谨慎,若有难处可到王府来寻我,能帮上你的定不会推辞。” “多谢王爷挂怀。王爷近日很忙?观你神色似乎比不往常。”在他见到他时就察觉到了,只是刚才实在不便贸然相问。对于青录,他的身体健康是他最为关心的,是而回来后抛开了另一世的爱好抓紧时间学些医术,这心里想的便是能随时关注对方的身体。 已贵为王爷的青录吃穿用度都是这世间最上层的,可他的饮食习性实在不敢恭维。这朝代一日两餐的习俗常常被他化为一餐,甚至有时候那唯一的一顿饭也省了。饿了,也就吃些不顶用的糕点,吃得最多的便是他喜爱的坚硬之物! 一想起应青录犯胃病的样子,梧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另外一世学到的一些常识告诉他,胃病这等小病不好生调理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发生癌变。癌,在科学发达的另外一世医生们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医术落后的现在? 当初青录被囚的那些年时常犯胃痛,在自己离世前他的胃痛得最为频繁,于是闲暇时他会不由猜想自己死后这胃病便是青录的死因之一。兴许是想得太多,所以这才…… 担忧的神色无法隐藏,竟引得某人笑着调侃起他来。只见青录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将其打开来回摇晃一番后凤眼轻挑邪里邪气的调笑道,“梧栖真乃吾妻也,吾妻贤惠,为夫最近确实忙了一些没有歇好,等忙过了便好了。” 见他如此不着调,梧栖真想给他两巴掌,可实际上却是什么也不能做,也舍不得。气恼的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门,“双碟双燕,姓钟的他们可有说何时回来?” 正在院落折菜的二人摇摇头,“没说何时回来,不过公子今日出宫他们是知道的。” 梧栖想了想,又问道:“郎明也有与他们一起来?” 二人再次摇头。 梧栖心里一沉,“用最快的方法请郎明近日进京一趟我有事找他。” 不管青录如何说,祁梧栖心里已有了决定。这是他与他的第二世,这一世虽未时时陪伴在他身边,可有关青录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因此今日观神色晦败他决不相信他是因劳累造就。 六十四章 梧栖回身返回屋里便见到青录脸色的神色比先前又难看了几分,只见他用手撑着额头斜靠在桌旁笑望着他,只是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带着怀疑的探究。 不动声色的关上房门,关上后没有立即回身,而是背对着他低声问道:“王爷,我知道你对我有恨多的疑惑,可是如早前所说,该让你知晓的时候自会让你知晓。”说到此处才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他续道,“本次出宫本想寻个时间去找你,既然你来了,那正巧。” 走过去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走到靠窗的书案前将水掺入墨盘之中,“王爷自幼在皇宫中长大,虽未天潢贵胄却步步行在刀刃之上,一路而来胸有城府心思缜密不易轻信于人也实属正常。 ……有的人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可与你交好到死也不会伤你一分,而有些人在你身边待上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他亦有可能因自身的利益而轻易背叛。” 墨盘里已经出墨,不够浓却也够了。铺上纸张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比浇上墨,“人心隔肚皮,自古以来无人能断得了任何一人的内心想法,其原因就在于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变数。”说到此处,梧栖偏过头对着青录淡淡一笑。“在壅戊时,我走不出祁家是而想着这一辈子便在祁家的后院安生的过完一辈子,但最终王爷将我带离了祁家到了大应朝……之后见识到的人与事多了,这想法也多了,可再多的想法却越不过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你对我的恩情。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会报答王爷,却不愿因这恩情束缚一生……” “你说这些是何用意?想说便说,不必拐弯抹角。”听到此处原本沉默的青录生出一丝恼怒来。 梧栖对着他摇摇头,拿起笔在铺好的纸上写了起来。“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王爷小心那些看似待你极好对你并无所图之人身边人,而我,待我报了你的恩情自会离开。” 青录慢腾腾地从坐凳上站起,“你要回壅戊?”看着正低头写字之人,那狭长的凤眼饱含凌厉之色。 梧栖笔下微微一顿,“回,为何不回?那里有我的亲人。”也不知桑婆婆此时如何,想起养了他两世的人,梧栖心里抽抽的难受。这一世他对桑婆婆的印象不深,可想到上一世自己心智未开之时自己对她的依赖这心里终归是放不下。那是有着养育之恩的人,更是他与青录的媒人,若不是她,他也不会与青录相识。 站在一旁的青录冷冷一笑,“亲人?将你丢到后院自生自灭的那些亲人?祁梧栖啊祁梧栖,你倒是有情有义,既如此,带你出来倒是本王多事了。” 要写的字写完了,收笔。 梧栖皱眉头抬头看向他,“我若嫌你多事又何必感激你?” “本王做事何须他人感激?当初带你出来那是本王心情尚好,且说本王岂会在乎你那区区回报?”青录继续冷笑道。 “王爷说得是,区区一个祁梧栖有怎会入了你的眼?是祁梧栖我自作多情了。既如此,王爷来这里干什么?小人小门小户担不得王爷的屈尊来此。” 明知这人说话时常刻薄不该放在心上,可梧栖仍旧是怒了。 独自承受着前世记忆,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去想上一世的甜言蜜语与承诺,这些时日所作所为势必会引起蝴蝶效应,这蝴蝶翅膀一旦挥动起来连他自己也把握不住,是以,自己是在拿失去这人的可能在赌他的前程!!!藏在深处的无奈与不甘无人能懂,就连他自己亦是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以免惹来自己胡思乱想,可这人倒好,一句话便将这一切勾了出来!此时他也管不得什么无知者无罪了!是,他是有着常人未有的奇遇,可他仍旧是一介凡人不是圣人,他没有那么大的胸怀独自承受着一切还要忍受心心念念之人的恶意重伤! 他的怒言让青录跟着怒了,“你道本王愿意来?” “不想来就别来。”怒气俨然填满胸腔的梧栖一把抓起桌案上的纸捏成一团砸了过去。 青录侧身躲过,看着落地的纸团脸色挑着眉阴冷一笑。当今世上,除了龙位上的那个人还没第二人敢如此对他!笑意不见,眼底却有杀意一掠而过,身上的气势亦随了 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梧栖自是没有忽略掉这突来的转变,不过他却毫无畏惧。 就在这时,只见他身形微动,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他面前,只觉脖子上一紧,一只手已经扣在了气管与动脉之上。 梧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愣住了。 “竟敢对本王放肆,你以为你是何人?”青录轻笑一声靠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梧栖似未听到一般呆呆的望着他。 “先前你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却漏了一点。本王确实步步行在刀刃之上,可本王手中亦有一把刀,这把刀上已沾满了血,其中便有对本王不敬随意放肆之人的血。祁梧栖,本王放任你无非是本王愿意放任。如今你越发放肆,难不成是想看看本王的那把刀不成?不要怪本王未提醒你,那把刀可是会饮血的哦~” 梧栖侧过头,“那王爷可有让你的刀饮掉洛云京的血?” 青录脸上的笑意一僵,与他对视数秒后又再度笑开,而掐在梧栖脖子的手却加重了力度。“恩,看来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那你知不知道本王此时便可掐断你的脖子?” 梧栖的怒气已不知在何时退却,听到他这么问便也笑了。“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要我了我的命,唯独你应青录不可以。”说到此处又是一笑,“王爷,你看。” 不知何时,梧栖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随着他的话落地,锋利的刀刃已经直直的刺向腰腹下方。 青录感到事有不对,低下头时看过去时,正好看到匕首刺入。 六十五章 他这突来的举动惊得青录想要伸手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梧栖将匕首刺入他自己的胸腹下方。莫名的心慌失措,心口莫名的绞痛让他苍白了脸松开掐出对方脖子的手险些站不住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青录松开手后大量的空气涌入喉咙刺得梧栖咳嗽连连,咳嗽带动腰腹下方伤口,疼得他脸色一白,冷汗从额头浸了出来。脚下一阵发软,身子随之摇晃,若不是青录反应过来将他扶住,只怕早已站不住跌倒在地了。 梧栖咳嗽渐息后咬着牙将他一把推开。 忍着痛抬头看着他深冷一笑,“请王爷记牢了……这世上……任何人……包括梧栖自己……能伤祁梧栖这个人,唯独你……不能。” “为何……”白着连的青录看着他喃喃问道。 祁梧栖心里一梗。 若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就罢了,如今……这一声为什么却如利刃之戳进他的心窝子。虽说不知者无罪,可他今时今日实在不想再看到他。 沉默片刻后,“王爷记住梧栖今日之言便罢……现在……请回吧。” “……” 青录怔在那里纹丝不动,而梧栖说完话后亦是没了力气再开口。 二人僵持间,敲门声响起。 “公子,卫风哥哥回来了。” 梧栖闻言心里不由得一紧。自己受伤的事万万不能与青录有丝毫关系! 如此想着,梧栖向青录递了一个眼色。 应青录会过意来,朗声道:“本王与你家公子还未谈完。” 门外的双碟哦了一声就离开了,心里却疑惑回话的为何是王爷不是公子? “王爷,可带梧栖去一个地方?”虚弱不堪的声音传来。 …… 办完事来寻梧栖的钟丰游与赫毓在房门外叫了好半响,见无人回应才自行打开了房门。 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二人不由得皱起了没有。 “双碟双燕,祁梧栖人呢?”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两个丫头脸色一变。 “公子明明在屋内未曾出来过……” “那人呢?” “奴婢……奴婢不知……”两人见势不妙,哆哆嗦嗦的扑通跪下。 心里一抖,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赫毓的鼻翼微微动了动,这屋子里有血的味道。跨步上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打斗的痕迹亦没有梧栖挣扎过的痕迹…… 视线落到书案上,急步过去将镇压宣纸的玉石拿开取出下方的纸。 ――钟堡主,赫兄,梧栖有要事需离开几日。待梧栖回来时二位若还在,梧栖定当向二位赔罪。 “这是梧栖的字迹。”跟上来的钟丰游接过了过来。 “确实是祁梧栖的字迹。”赫毓附言。 “好个性祁的!再紧要的事能紧要得过本堡主?明知本堡主来了竟敢放本堡主而不顾。”钟丰游嘿嘿一笑,眼底的精光掩也掩不住。 而一旁的赫毓却是冷着一张脸眼带凌厉的看向脸色苍白的双碟双燕。 “说,在此之前,还有何人来过这里?” …… 应青录带着梧栖来到城北的一家药铺,药铺的郎中一见到他怀中浑浑噩噩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祁梧栖惊得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祁公子?” “莫要张扬,快来看看他如何了。” 郎中急忙点头,“这位公子随我来。” …… 应青录虽懂得一些歧黄之术,却到底不是真的郎中。且说梧栖受伤已让他心绪不宁,若真让他处理梧栖的伤口,只怕会有过失。 本想在一旁守着,可浑噩中的祁梧栖却直言让他离开。 离开屋子来到郎中家的院落的石桌旁坐下看着那微闭的房门陷入沉默。 “主子。” 一直影在暗处的段靖突然现身在他面前跪下。 “何事?” “巫黑救出来了。” 应青录摸了摸眼角的痣淡声道:“谁叫他学艺不精又傻头傻脑的,如今在我五弟那处吃足了苦头,看他还敢不敢不动脑子随意被人抓了去。” 段靖:“……” 眯着眼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没有任何声响。这让本就不宁的心更加心烦意乱。 与屋里的那人相识已有些时日,平时见他处事待人温和的狠,却不知道这人竟有如此刚烈如此心狠的一面。 站起身来,“将我房中暗格里的伤药取来,顺便调褐影青影过来。” 垂着头的段靖闻言为之一顿,后又点头如先前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 看着房门犹豫半响,最终转身离去。 …… 已经拔除腰下匕首上了药的梧栖从昏睡中醒来,见到守候在一侧的郎中虚弱一笑。 “公子感觉如何?”郎中见他醒来亦是松了一口气。 梧栖摇摇头。“无碍。倒是梧栖劳烦刘叔了。” 郎中摆手,“公子何必如此见外?只是你这伤……” “刘叔莫问,也莫向任何人提起。”梧栖开口将话打断。“对了,送我来的那人可还在?” “已经走了。” 梧栖眼神微动,这心里是道不尽的失落。 “不过那位公子让人送了药来,老夫已为你敷上一次。那药据老夫所知那可是宫廷秘药万金难求的保命之药啊。” 闻得此言,梧栖这才好受一些。 “刘叔,何滟在这里可好?”(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何艳是何家命案中唯一活下来的遗孤。) 刘叔轻叹一声,道:“那孩子惊了魂,除了摇铃姑娘,到如今谁也近不得她的身。” 梧栖疲倦的闭上眼,“别为难她。”他不能因为何家的事与五王爷应崇敬有关就着急去勉强那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亲人对一个孩子来说已是残忍,更何况那等血腥的杀戳让她亲眼看到。 刘叔见他面带倦容亦不愿多说。 …… 烛火过半,夜已深。 允王府。 床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眼,从那皱紧的眉头和额头上浸出的汗水可看出此人正深陷噩梦之中。 梦中 ,随着房门的开启,只见一人斜靠在床榻上挑着眉含笑的向自己这边看来。 心里一惊,那是…… 正在这时,另一个人端着盆子从自己身上穿过直向床榻上的人走去。因背对着他,他看不到那人的连,只是觉得那身形好生熟悉。 两人正说着话,可他却听不见。 心里一急想要过去,却发现身子被定住了一般动不了丝毫。 端着盆子的人在床榻上的人面前蹲下,随后仰着头对床榻上的人说着什么。榻上之人起身,伸出手勾住那人的下颚俯下身去。 蹲在榻下的人将其推开,小心翼翼的将对方的双脚拉下放入水盆之中。 心里又是一惊,这是…… 画面陡然一变。 屋外,阴雨连连。 还是那二人。 只见床榻之人凶喘肤汗,而另外一人仍旧背对着他与之紧紧相拥。 眨眼之间,自己便与那床榻上的人与之相容。他看见了自己手经脚经皆被挑断后的伤疤,心下不由得一怒。随后,疼痛来袭。 万蚁噬骨,万蝎撕筋。 这便是所有感觉。 恍惚之中,似遥远之地传来的一道声音在脑海之中响起――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六十六章 应青录这几日戾气缠身,府邸里的奴才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神情绷紧,做事亦是轻手轻脚,是而偌大的允王府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应青录神情严肃的看着手中公文,而伺候在侧的徐公公徐耘见侍茶的婢女进来连忙递了个眼色过去。 侍茶的婢女小心翼翼将冷掉的茶换掉后正准备退出去时,却见应青录突然抬头向她看来。 哐啷一声,手中的茶盘摔落在地,好好的茶盏音声而碎。 婢女心里一骇,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面,“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王爷饶命……” “连茶都端不稳留你何用?徐耘,带下去吧。”应青录淡淡的扫了一眼收起目光径自看起公文。 “王爷,王爷,王爷饶命!看在奴婢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被求饶声扰得一阵头痛,徐耘见他揉着额角无动于衷便知晓此事已没了回转的余地。 “起来吧。”徐耕拽住求饶的婢女向外走去。 “王爷,王爷饶命……” 房门开启又关闭,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应青录将手中的公文丢在桌案上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拨弄着扳指。 刚收到云翳传来的密信,赵义城在父皇数次下诏召其回京的路上被敌军埋伏击杀。 本想让云翳拖住他回京之日让父皇治他个罪抗旨不尊之罪,却不想姓赵的会死在路上。 赵义城身边有应崇敬(五王爷)和太子的人,赵义城一死,他们二人定会提前知晓。 根据大应律例,将军之职子嗣不得继承,因此,即便赵义的大儿子能担起重任,亦需军功才能得当上将军。 如今赵义城一死,军权定然旁落,就此事看来是一件好事,可对他而言,却添了不少麻烦。 军权啊,就留在京都的几个皇子而言,何人不想紧握于手? 徐耘回来时,便看到自家主子正阴测测的在笑,那笑容深处似有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于是急忙低下头挪到一旁不敢再看。 手指敲了敲扶手,徐耘身子一抖,极为谨慎的抬头看向自家主子,而就这一眼,便让他不由自主的埋头跪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对于做下人的来说,不管伺候主子多少年,主子对于奴才来说,主子便是那只虎。 上座的应青录在见到他这番举动后更是万分烦躁。 “滚出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徐耘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刚迈出书房,应青录便再也压不住周身戾气。倏地站起身将桌案上的公文扫落在地,而那刚换上的热茶也不能幸免。 …… 当天夜里,梦又起。 梦中,一人身着龙袍坐在朝堂上的龙椅之上,远远地,看不清脸。 朝堂之下,百官静默。 少时,一人被押上朝堂。 细细看去,那是他自己。心中一怒,想要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怎生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被人踢跪在地。 龙椅上的人站了起来,逆着光,他仍旧卡不清对方的脸。 不知站在龙椅前的人说了什么,跪在地上的自己开始疯狂大笑。 随后又有一人被押进来…… 心里猛然一惊…… 赫然起身,额头又是一片冷汗,对梦中之事心有余悸。 “徐耘。” “奴才在。” 在外屋守夜的徐耘急忙应了一声才端着燃着的烛台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将四方烛台被点燃,便见到自家主子神色莫测的站在墙前看着上面的那一列刀剑。” “几日了?” 徐耘欠欠身,“回主子,已有……已有六日。” “本王从未像这几日一般连连做梦,徐耘,你比本王多长几十年岁数,你且说说这是为何?” 徐耘犹豫道:“主子莫不是被梦魇缠身?” “梦魇?”应青录失神的看着手中长剑喃喃道:“魇,梦惊也,可释为不祥。若是梦魇……”若是梦魇,那时常出现在本王梦中,让本王看不清脸,又让本王心痛万分的人又作何解释? “主子,梦魇有可能因邪术而起,这……”徐耕欲言又止。 唰的一声,应青录将墙上的一柄剑取下来将其拔出,剑在烛火的照映下散着寒冷的光芒,徐耘为此缩着脖子小退了半步。 “这世上有几人敢对本王动这分歪心?太子?老五还是老七?这等妇人作为,他们不屑。” 徐耘见状连忙附和道:“王爷说得极是,是老奴短见。” 应青录未再开口,摆摆手将徐耘挥退后,室内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重新回到床榻上闭上眼,半醒半睡间,脑海中浮现出梧栖用自刺的画面。极困的他脑子一阵激灵再次清醒。 连续几日惊梦,心浮气躁的应青录在情绪上变得极为暴戾。立起身,将床上的玉枕狠狠砸向地面。 …… 话说梧栖出宫只有两日期限,在郎中家修养了两日便急急进了宫。 画师作画精益求精,一幅画耗时自是不少。且说梧栖是带着目的进宫,在作画的同时,还需去寻求机会。 这次回宫当值,本已做好了余大人来找他麻烦的准备,可一回宫,就听到余大人冲撞了某位官员被贬出宫的消息。 余大人在画坊已有多年,这些年一直安安生生的,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犯了错? 隐隐间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可到底只能在心底道了一声‘命也’便不再深究。又过了两日,方f之差人来回礼。 “相爷甚喜大人送去的画,特让小的前来回礼。相爷还说大人入了他的眼,自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送走方f之的人,梧栖笑了,到底是前世的干爹啊 在宫中又过了些时日,梧栖终于可以像画坊里的其他人一样正常当值。在这个朝代,每一个官员(包括宫里的画师)的当值时间是不一样的,时而闲时而忙亦属正常,且每一个官员都有每七天都有两到三日的沐休日,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轮班制度。 是而得到正常轮班,每隔两三日就能出宫的梧栖不可谓不喜。 就在这几日,从画坊中的其他人闲言闲语中得到了等待已久的消息――皇帝病了。 昧着某种难言的道德,他不得不在心中道了一声好。 皇帝病了,宫乱端倪初现。(宫乱≠宫变。) 一出宫便见到了等候在外的卫风。 “公子。” 梧栖对他温和一笑,“多日不见,过得可好?” 卫风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回道:“公子请上马车,赫谷主已等你多日。” “赫毓?他还没走?”梧栖微讶,“那钟堡主呢?” “堡中有事已在前几日离开,这封信是他给你的。”卫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祁梧栖接过信并未去拆,而是扶着车辕上了马车。 “走罢,别让赫谷主久等。” 卫风:“……”公子,赫谷主已等了你半月有余。 六十七章 马车上,梧栖看完信将其细细收好,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漾着淡淡地笑意。 修长的手指放到腰腹下的衣衫外细细摩擦着。这身子本就弱,受伤后又急着进宫,新人忙碌让他未曾得到好的修养,大半个月过去了,伤口才好上五六分,不过好在只要没有大的举动,基本无碍。 那一日的那一刀,虽说是因愤怒而且,其实在他刺下的前一刻,想到的却是用那一刀去加深应青录对自己的印象,更深的,就是在告诉应青录祁梧栖这个人他不能轻易伤害,是而在往后,应青录在处理他的事情上,会多多慎重。 眸子里的笑意渐深,掀开马车帘子,阳光挥洒而进,照射在他那张温润的脸上,让那淡淡的笑意无限放大。 马车停在家门外,刚下马车,院子的大门就被人打开。抬头看去,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槛内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看着他。 …… 两人并肩走到院落的石桌边坐下,双碟双燕知趣的上了茶就转身离开。 “我还道你等不及早已离开了。” 赫毓扯了扯嘴角,“若你再不出宫,过两日我便会离开。” 梧栖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是梧栖的不是,让你久等了。此次进京是有何要事,非得你们二人一起前来?太子一直未放弃,来的路上可平顺?” “江湖传言天归老人的徒弟学成出山往京都这一带来了,丰游想与那人结识便过来看看。你也知丰游那性子,到了京都又岂能没有作为?即便太子不来招惹,他又怎会放过太子?”赫毓无奈一笑。 “他主动去招惹太子了?”梧栖闻言一怔。 “前几日太子出宫,他暗中作祟让太子的驾马在街道上横冲直闯伤了人。” 一旁的梧栖愣怔片刻后便跟着笑了,“作为江湖人,这等幼稚的手段也就他使得出。” “咳。”赫毓看着他的笑容神色微动,有些不自在的续而开口道:“小小惩戒而已。自古以来朝廷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太子爷这番举动不仅得罪了丰游,还让江湖的其他门派对朝廷万分提防,朝廷在其他门派的地盘上做事亦是处处受制。此次进京,丰游表面上虽说是想结交天归老人的徒弟,不过依我看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冯玉逍是他的人,此人在江湖中有智囊冯算子之称,他在京都岂会简单?” “你是他大哥,他的事也有你不知晓的?”梧栖问。 赫毓摇头,“他不说我一般不会过问,此番说起他的事,不过是怕事情会牵连到你。” 梧栖与他对视半响,最后收回目光端起茶浅饮了一小口又将茶放回了原处。 “我又怎怕事情牵连到我?”与你们相识且做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就没想过独善其身。只是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你们的事我也顾不上,只能从旁协助一二而已。”说道此处,梧栖眉眼一挑打趣道:“你们江湖人不是有‘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话?我虽不是江湖中人,可这话却也适合于我。”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转眼间天便转黑。 与赫毓难得一见,这自是要好生款待一番。 二人来到百味楼,店里小二眼尖,一瞧见梧栖的身影便跑到掌柜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江掌柜闻言向梧栖这边看来,一见到他,便快步迎了上来。 “祁爷来了。” 梧栖温和一笑,“江掌柜,裘娘子可在?”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去唤她。”话落,便吩咐跟随在侧的小二哥去了楼上。 江掌柜待他们上了三楼的包间,热茶刚上,风姿绰约的裘娘子便笑着走了进来。 “见过祁爷!” 梧栖将对方大量了一番,随后笑道:“裘娘子气色比上一次见面好了不少啊。” “托祁爷的福。”裘娘子福身回道。 祁梧栖指着不吭声的赫毓,“裘娘子可知他是谁?” 顺眼看去,裘娘子盯着赫毓看了半响后抬起袖子遮嘴一笑,“这位爷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想必他的身份尊贵得很,裘娘子识人不多,确实不知这位爷是谁,还请祁爷引荐一番。” 祁梧栖笑容满面的看着赫毓道:“这便是裘娘子,上次我在信里提起过。” 经过他这么一提,赫毓倒是有些印象。 “她相公此时可是与朗明在一起?” 祁梧栖点头后又看向裘娘子,“这是赫谷主赫毓。” “这位爷就是赫谷主?”兴许是被惊到,裘娘子睁大眼有些不确定复问了一次。 赫毓起身抱拳道:“在下便是赫毓。” 裘娘子的岁数必定比祁赫二人大上二十来岁,是而,虽是一介女流,这情绪的控制自是不在话下。 “赫谷主客气了,快些坐,奴家这就去亲自下厨招待二位。”敛下内心的激动福福身,裘娘子便退了出去。 …… 这边梧栖在款待赫毓,而另一边的允王府却是乌云笼罩。 为何? 因为允王殿下连续十几日失眠后,今日午时用膳时突然倒地陷入昏迷。消息已经传入宫中,皇帝遣了御医过来却只道允王殿下‘思虑过重,心力憔悴,患疾卒倒’。 皇宫之中,身体欠安的皇帝得了下人禀报后不由得眉头一蹙。 “允王身体一向安好从未得过重病,朕让他做的事也算清闲,这思虑过重心力憔悴之说是如何来的?你可诊断清楚了?” 不怪皇帝生疑。左义城的事刚禀报上来没多久就病倒了,这如何看都太过巧合。 “回禀皇上,允王殿下确实是病倒了。听他身边的徐公公说,允王殿下这十几日夜里日日惊梦,白日里又要处理公务才……” “惊梦?” “正是。” 皇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了几下,“依你来看,是何原由?” 御医有些犹豫,沉默半响后才开口小心回道:“回皇上,惊梦一说实难说清,只是允王殿下这般连日里日日惊梦,倒像是被梦魇缠身。下官在诊治时发现允王殿下身体极为虚弱,即便在昏迷之中也是紧皱眉头陷入梦魇之中。依下官看,需想法子将允王殿下唤醒,这般下去只怕会更耗心神。” 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皇帝陷入了沉思。 六十八章 皇帝对允王的态度朝中之人一向心如明镜,不过细说下来这是表面上的,皇帝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又有几人敢断? 你瞧着皇帝对允王殿下又是冷脸又是责骂,可细想下来,除了这些小打小闹之外,大事上还真没允王殿下什么事过。 前几年为了东宫之位陆陆续续死了好几位皇子,可这允王殿下却是活得好好的。 后来定夺下太子人选,除了岁数不到的几位小皇子,其他几位成年皇子皆被打发出了宫,有的还直接被打发去了很远的封地不得随意回京。 依皇帝对允王这些年的态度,按理说也应被皇帝打发去封地的,可偏偏皇帝让允王留在了京中。 太子刚立不久又遇敌国来犯,在所以人的惊愕之中,皇帝又让允王监军去了战场。 这一去让便惹得朝臣人心惶惶,就连刚上位的太子殿下亦是坐立难安。 龙心难测,皇帝这番用意让人实难猜透。 既然猜不透,那便静下心来观望吧。 这倒好,允王殿下一到军中就立下了大功,于是纷纷猜测这便是皇帝的用意?让允王接触兵权,这是要重用允王? 一边猜测一边摇头,只道不能啊不能。既不可能,那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众人继续观望。 那次退敌后大军班师回朝,皇帝龙颜大喜的亲自去迎,看着就是要重赏允王的摸样,可就在当天的庆功宴上,本以为允王会捞个二品以上的将军当当时,皇帝转眼之间就收回允王手中的兵权不说,还将允王调去了最清闲最远离皇权的工部。 这是显而易见的明褒暗贬啊,比未立军功之前还不如。 从那以后,近一年来,皇帝对允王殿下更是不如。 如今听到一向康健的允王殿下病倒了,皇帝又急急的遣了御医去。皇帝开始疑心允王病得太巧,太医回宫禀报之后,又一副慈父的摸样担忧不已,用现代的话说来说,皇帝啊,你这番做作到底是为闹哪样? 皇帝不发话,下首的二位御医垂首秉着气不敢乱测君心。 “皇上,左相方f之求见。” 皇帝的眉头轻轻一抽,心道姓方的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宣。” 不消一会儿,将官服穿出风流味的方f之踩着步子一摇一晃的走了进来。 “臣,方f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有意无意的,方大相爷将最后的一个字唱得长长的。 皇帝扶额,他真想将手中把玩的紫檀佛珠砸过去,不过好在忍住了。 对于他的这个左相,早在几年前他就拿东西砸过,可惜左相大人脸庞厚如城墙,你砸过去的东西他当是赏赐,转眼就拾起来放入的腰包,这几年间倒是被他拿去了好些值当的好物。 如今这手里边的紫檀佛珠,是早年皇帝他母后的常用之外,这砸出去收不回来定会心疼死他。 对着这个砸不得骂不得的左相,皇帝他老人家只能咬牙忍下,不然他能怎么办?做皇帝的亦有做皇帝的苦,能一刀砍了也就罢了,若这人还有用砍不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那还得自己忍着。 一句话,对着方f之,皇帝亦为难啊! “方爱卿请起。爱卿这个时候来找朕,不知是为何事?” 方f之爬起来拍拍下摆笑意盈盈的道:“听闻皇上近日龙体欠安,故带了几支好参前来探望。” 皇帝嘴角一抽,“爱卿能为朕拔出几根毛来倒是不易。” “拔几根毛而利了龙体,安了臣心,值当。”方f之含笑回应。 一旁不做声的御医闻得此言不由得心里一梗,瞧瞧咱们左相就是不一般,拍个龙屁都拍得如此不声不响,难怪这么多年能圣宠不衰。 果然,皇帝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这心里的郁气亦是消失殆尽。 “罢了罢了,朕就谢过方爱卿的美意了。”言罢转看着下方的御医道:“这些日子你就在允王府里守着吧,允王的病你多上些心,记得每一日差人进宫回报一声便可。” “诺。”御医躬身领命,见皇帝摆手,他悄然退了出去。 “你们去外边候着罢,没有朕的传唤,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伺候在御书房的奴才们也跟着领命退了出去,如今房内就剩下皇帝和方f之二人。 方f之的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的等着皇上发话,皇帝要说什么这心里边也有数。 “想必f之也知晓允王病倒的事了,不知f之对此事有何看法。”房内没有其他人,皇帝直接唤起了方f之的名字来。 “回禀皇上,允王病倒的事微臣在入宫前略有耳闻,但事情到底如何还无从知晓。” 皇帝将紫檀佛珠拨转了两圈后沉声道:“左将军在回京时被伏毙命,朕左思右想之后深觉此事并无表面上的那么简单。”顿了顿,又道:“如今敌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左将军陨落,这兵权定是要授出去的。窥视兵权的人不再少数,虽然已经立下了太子,除了太子,朕的其他几个儿子都不个省心的……” 前言后语搭起来,人精似的方f之又怎会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摆明就皇帝是在疑心允王。心底无奈一笑,允王啊允王,你到底做是了什么孽!你母族一家子早在地底下成了阴森白骨,皇帝还在这儿咬着你不放啊,何苦来哉! “左将军在回京途中毙命的事在微臣看来确实另有玄机,然,事已至此,皇上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这兵权如何下放?下放于何人?这些年连连征战,武将们要兵要粮已是常事,如今左将军这一支军队空闲出来,那些武将们还不睁大了眼盯着?” 允王病倒的事方f之还不知是真是假,有些话势必不能乱开口,是而有意带着皇帝绕开话头。且说他方f之即便再聪明,但在皇帝面前,他的聪明也算不得什么。 最为重要的是,皇帝对允王殿下的态度从来便是是是而非,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作为朝中大名鼎鼎的佞臣,有些话他想不得,想不得,论不得。 “那依f之看,这兵权交由何人适合?” 方f之:“……” …… 话分两头。 正在款待赫毓的梧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失神间打碎了手中的茶盅。 看着地面碎裂的茶盅,祁梧栖有片刻的愣神。 “可有伤着?”赫毓见状面露担忧的看着他。 “无碍,想是这些时日在宫中累着有些不经罢了。”梧栖将手上的茶水烫着抖落,原本温和的声音带了几分清冷。 “既然累着了,吃完便赶紧回去歇着吧。”赫毓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的手,看着被茶水烫得微红的手不由得轻蹙了一下眉头。 “也好,反正吃得也差不多了。” 当天夜里,梧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赫然起身,坐在床头愣愣的透过屏风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梆梆的敲门声突然传来,祁梧栖回过神来起身拿过外衣披在身上快步走了出去。 歇在其他屋子里人听到动静也赶紧着好衣衫出了房门。 “公子莫急,我去开门。”卫风伸手拦住要去开门的梧栖。 大院的大门打开后,只见来人亮出一块腰牌急声道:“小的是左相府邸的奴才,奉左相之命前来邀祁大人过府一叙。” 六十九章 方f之深夜来请人着实吓着了梧栖,心里本就不安,这下子让他彻底慌了神。 去香附的路上魂不守舍的东猜西想,越想越着急,便干脆催促起赶马的车夫来。 到了相府门前,不待马车挺稳就急急的跃了下去,吓得车夫与来接他的奴才们忍不住惊呼出来。 回到这一世近两年了,如此失态,梧栖还是头一次。 跟随引路的下人到了相府内厅,方f之已早早等候在那里。 看到人,一声爹卡在了喉咙处,好在及时想到这一世二人并无父子关系,不然真闹笑话了。 “梧栖见过方相。”心里虽是着急,礼数却不能忘。 “起吧。”方f之面带微笑的虚扶他一把。 “不知左相这个时候唤梧栖来是为何事?”一起身,梧栖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方f之摆摆手示意他别急,“坐下说话。阿富,看茶。” “是,老爷。”伺候在侧的阿富福福身便出去了。 待二人坐定,方f之这才叹气道:“梧栖可知晓允王殿下病倒了?“ 梧栖心里咯噔一跳,霎时间睁大眼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白着脸正想开口,就被对方的一个手势打住了。 事情一旦牵扯上应青录,怎叫他不着急有失方寸?因着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祁梧栖这些时日便没去打听对方的事,如今听到他病倒了,这情绪怎的也控制不住。 “坐坐坐,年轻人需稳得住才行啊。”见他脸色不太对付,方f之淡淡的开了口。 梧栖攥紧手指与之对视半响,见对方极为淡定,想必事情并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才压下心底的慌乱缓缓坐下,“是梧栖失态了,请方相莫要怪罪。” 方f之笑笑,“老夫知晓你与允王交好,闻他病倒着急也当是人之常情,你别急,这时唤你来此便是为了此事。”说着,便将允王的病情细细的详说了一番。 梧栖听完心里暗暗松了一气,只是夜夜噩梦没有休息好昏倒而已,只要不是伤着那里或是惹恼皇宫里的那位便是好的。 这时阿富端着茶走了进来,梧栖谢过之后看向方f之。 方f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径自端起茶慢悠悠的用用茶盖轻轻抚去水面的茶叶,鼻翼微动,垂首嗅了下茶香,这才满意的抿了一下湿润嘴唇。 虽说梧栖心里安了一大半,可想到青录病倒的原因还是担忧不已。 见方f之此时不欲开口,便垂下眼随着他饮起茶来。 方f之满意的点点头,心道是个懂事的,先前虽过失,但能如此快的静下心来倒是难得,这小子倒是很合老夫的脾胃啊。 “早时允王殿下就与老夫细细的说过你,听闻你能未卜先知,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在饮茶的梧栖手下一顿,茶默了几秒搁下。 “方相当是知晓子不语怪力乱神。” 方f之抬手打住,“老夫自是知晓,只是你预先知晓南方地动又如何解释?” “……” 早就对青录说过这事轻易不能外说,他怎么?梧栖在心里咬牙。见自己的干爹神色不动的看着自己,梧栖有些坐立不安。 “看来梧栖不信老夫啊。”见他不开口,方f之故作失望的摇摇头。 “不,方相误会了。”明知他故意,梧栖仍是受不得他这话。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这样也好,独自承担了这么久的秘密终究是累了,说出来不管对方信不信,至少有个人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方相,接下来梧栖之言不管你相信与否,可否答应梧栖不将此言与外人说道?”梧栖一脸严肃的看着对方,想让对方通过自己的眼睛明白自己的认真。 果然,方f之见他如此正经,便坐直了身子。 “你且说便是,老夫答应你不往外说。” 一旁的阿富见状便悄悄的退了下去,顺便将守在门外的人遣走。 …… 见屋子里没了外人,梧栖起身走到方f之身前撩起衣摆慢慢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快些起来。”跪拜他的人多了去,亦是习惯了他人的跪拜,但是梧栖这一遭仍让方f之惊了一下。 梧栖摇头,双手放在地面躬下身对他行大礼。 连叩三首后并依旧跪在他的膝下,当他仰起头看向他时,脸上已是挂满了泪痕。 “你这是……”见他落泪,方f之眼中的疑惑更甚。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子不语怪力乱神,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这是世人的见解,可是到了梧栖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方f之心头一跳,“何解?” 梧栖望着他,一字一顿的回道:“梧栖已身死两次。” “两次?”方f之倏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即使心里做了准备,听到此言,这心不可谓不惊。 梧栖无奈点头,“这是梧栖的第三世。”言罢又摇头,“这般说也是不对的,应该说是梧栖再重经上一世。你不是问我为何提前知晓南方地动之事吗?那是因为在上一世也曾发生过,所以我记得。” “……”方f之的身子晃了晃,扶着椅子扶手缓缓坐落。此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捏了捏眉角继续听着。 依旧跪着的梧栖,心里知晓他不信,继而又道:“上一世,梧栖与方相你也是熟识的,那时方相你时常邀我来此长住,是而梧栖对方相,对这相府亦是万分熟悉。” “方相喜爱花草众人皆醉,后院有一大片的奇花异草众人亦是知晓的,不过方相你最爱的还是血莲。” “那时你曾对我说,血莲在佛教中为地狱之一,它有两种说法,一说为八寒地狱之一,因受生此地狱者,严寒逼切,其身变成红赤之色,皮肤冻裂,故称红莲地狱,也有说是十寒地狱。另一说是热地狱之一,其狱中皆呈赤色,如红莲花之色,故称之。” “方相府邸正堂上那块‘吾非莲,既染且妖’的匾的渊源便是以此引申出来的,亦是方相你的为人品性。” 此言老夫从未对人说起过,他怎会……莫非他说的是真的?方f之心里骇然。可是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 看着方f之沉下脸来看着自己,梧栖无奈的继续道: “你所居的卺(jin)霄苑院落内有玉石桌三张,离你卧房最近的那张玉石桌桌下有一密道,直通城外八里处的王家屋中。” 刚坐下的方f之的脸色彻底变了,扶着扶椅的手撑着身子起到一半便被梧栖压了下去。 “方相莫要紧张,听梧栖把话说完。”祁梧栖心有不忍,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终得说些秘密来取信对方。 方f之眼底暗潮涌动,沉着脸注视他半响冷笑道,“单凭此番言语,老夫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梧栖摇头,“梧栖有此奇遇已是上天厚爱,这命要是没了便真的没了,是而对于梧栖来说,多的不过是记忆罢了,说到底,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条命。在这等惜命的情形下,我又怎会拿这条命来开玩笑?说了这般多,梧栖只不过是想让你相信我说的话而已。” “若此话当真,那你说的那一世老夫与你是何关系?既然能对你道出密道的秘密,我们的关系定当不菲。” 回想起前世种种,梧栖不由得展颜一笑,“这事一言难尽,且听梧栖细细道来。” 第七十章 那天夜里梧栖一直在相府没有回去,双碟双燕两个丫头担心了一夜,天不亮便急急的到了相府门外,见到府门外同样等候的卫风,二人拉着他问东问西,确定相府内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这才安下心来。 等了一两个时辰梧栖一脸疲倦的从相府的侧门出来,见到二人便问朗明何时到。 “朗叔叔在路上,算算时日,这一两日就该到了。”双碟丫头见他神色不好,便轻言细语的回着话。 “也好,到了便让人传个信到宫里来。”梧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该进宫当值了。”突然想到赫毓,“赫谷主人呢?” “赫谷主不便来此,正在屋里等你消息。” 想到赫毓,梧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此时回家向他亲自道别已是来不及,这一进宫又要几日后才能出来,赫毓特地留在京都等候他多日,却不能抽出空闲来多多作陪,且说这几日在宫中的事也要提上行程,只怕到时出来也没有心情作陪…… 罢了罢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赔礼道歉罢。 “你们两个先回去,告诉赫谷主一声我进宫当值去了,他若有要事需要离开,你们代我好生送送他。” “我们来时赫谷主交代了话,他让公子别为他的事扰心,还让我们把这个给你。”双碟急忙从袖廊里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梧栖皱眉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小而精细的上好瓷瓶。打开瓷瓶盖子嗅了嗅,原来里边装的是治伤的伤药。 下意识摸向腰腹,赫毓怎么知道他受了伤?还是这伤药是拿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一个巧合而已? 然而他却不知昨日赫毓与他相处之时就看出了他走姿有异,再结合前些日子在他屋内嗅到的血腥味便猜到了八/九成。 “公子怎么了,这里边的东西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得一直安静的双燕见他盯着瓷瓶发愣便忍不住开了口。 “莫要胡说八道,赫谷主给予之物怎会有问题?”一旁的双碟轻声呵斥。 见自己说错了话,双燕自觉的捂住嘴不说话了。 梧栖收好瓷瓶无奈的看向她们,“好了,回去罢。卫风,你送我。”皇宫离此处还有些路程,双碟双燕过来时正好驾了马车。 …… 既将事情提上了行程,梧栖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与方f之彻夜深谈后,方f之只是叹着气说了声他要好生想想就挥手让他离开了。是而梧栖并不期盼方f之会帮他。 事情棘手,他一个人去办也好,他也不想为了自己的决定去连累他人。 所谓不巧不成书,梧栖正找不到着手的机会,赵大人就来说十一皇子到入学的年纪,过几日孝贵人会挑个教学作画的先生给他的事。 十一皇子?梧栖细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十一皇子倒是未曾听到过。在皇子争权之中,母族尤为重要,太子已立,十一皇子的母亲还是贵人位份,而十一皇子本人才到入学年纪,想来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 抬眼不动声色的看向其他画师,只见他们表情平淡并无波澜。于是心里淡淡一笑,在宫里当差又有几个安分的?一个没有权势的皇子哪能入他们的眼? 宫里的画师虽无官品,但这身份却是贵重的。十一皇子虽贵为皇子,因不受宠,选教学先生的事也是轮不到他钦点的。赵大人说孝贵人回到这里来挑先生是官方话,私下里也是提点那些老资格的画师们,意思是说不愿意去他不会勉强,若是最终无一人愿意,那只能让资历最浅的画师去教学。 是而放眼看去,在这里资历最浅的不过是梧栖与另外两个年轻画师。 梧栖不会去自荐,对于一个新来乍到的人来说,在这等事上出了头定是会惹人闲话,搞不好还会引来他人猜疑。 等,便是他现在要做的事。 果然如他所料,老资格的画师无一人自荐。赵大人见状只是挑眉一笑便招呼过包括梧栖在内的三位新人去了另一间屋子。 梧栖垂眸,冷冷淡淡的站在那里沉默着。而另外二人却是抬头挺胸的盯着赵大人不放。 “屋外的那些大人们成日里忙得很,要说清闲,还数你们新来的三位。虽说你们来这里的时日不多,可说到底你们能进宫做画师,这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 “请赵大人有话直言,小人们定会倾力将事办好。” 梧栖稍稍抬眼看去,原来是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李云起。这李云起的来历也不简单,他比梧栖后进宫两日,是右相施吉见方f之作保梧栖进了宫里的画坊,这才将李云起也保了进来。 提起右相施吉,梧栖忍不住一声叹息。 自从方f之坐上左相之位后,这施吉就一直想着法的折腾想将方f之除去。 方f之最早那会儿的名声不比现在这般臭,可施吉有事没事就爱找他的茬想方设法的他的命,反f之那时年轻气盛心狠手辣,于是没少做有失人道的糊涂事。是而方f之如今有这名声赫赫的臭名声与那施吉脱不了多少关系。 这施吉事事针对方f之,如今寻了个人来针对与方f之有关的梧栖也属正常。 梧栖知晓其中的猫腻,他也就懒得理会。不说梧栖经历了三世的事,单说这一世他的年纪就比那个李云起虚长五岁不止,作为一个从和平社会走过来的人,他只当对方是不懂事的便有意无意的无视外加包容了。 不过梧栖为此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声的是,难怪施吉一辈子斗不过方f之,就算要针对他的人,也要找个实力旗鼓相当的啊! 梧栖在心里走神的胡思乱想,那边赵大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三个人装深沉。 除李云起之外的另外一个年轻人犹豫了半响后去倒了一杯茶过来奉上。赵大人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了。 “先头我在另外一屋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十一皇子选老师的事本大人还做不得主。且等等吧,大后天孝贵人来了后会亲自召见尔等,到时候选着了何人,何人也莫推辞直接应下罢。没选上的也莫灰了心,你们才入宫,待时间久了,多的是事情让你们去做。这会儿叫你们来,是要叮嘱你们几句。” “小人悉听尊便。”赵云起与另外一人连忙出声附和。 梧栖见状只是淡淡一笑并无任何表示。 赵大人的目光从他身上轻扫而过。 “宫里的规矩大,出了画坊在宫内行走要多加注意,这是其一,其二……” 听着赵大人的唠叨,梧栖身在魂移,此时他心里正算计着往后的事情。 七十一章 依家世而论,孝贵人如今是贵人位份,身边旁有一子,且子小而安,这已是难得的福态,只要安安分分的不再动多余的心思,这下半辈子便好过得很。 这便是梧栖收集到笑贵人的一部分信息,不过有这些便够了。前世皇位之争他并未听过孝贵人或是十一皇子,是而随意一推敲便能推敲出孝贵人心里的想法。 想来孝贵人是个知足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宫中安安稳稳的活着,还能让十一皇子生下来并养到现在。 不过想到自己的事要利用他们办事,且一旦功败会连累到他们,梧栖的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在这个权利与人权完全脱节的朝代,是非观本就凌模两可,且又是我不害人人害己的形势下,让在另外一世生活的二十余年所养成的是非观念让他很是收到道德与良心的挣扎。 不过事到临头,又是自己的选择,他没有余地可以为了一两个外人放弃心尖上的那个人。 …… 孝贵人能到这里亲自挑选画师做皇子的先生是宫中惯例,然而她虽能来,但是宫中规矩,当值的官员与奴才们在遇到或是见到后宫有位份的女人,在未得到允许之下不得轻易抬头张望。 是而孝贵人来时,老资格的画师已得到消息纷纷寻了理由避开,避不开的,跪的跪,低头的低头。 梧栖到这里来已经跪习惯了,是而也没因这对方是个女人就矫情得不愿下跪。 这便是规矩,它不会因人而异。 随着一声‘起’,梧栖跟随着众人起了身。 梧栖相貌本就出众,且体型修长气质柔和,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摸样给人一种冷清而不孤傲的印象,就那从内到外的气质而言,一看便是有学识而含蓄内敛的人,是而孝贵人一进门便看到了他。 孝贵人的身份必定不便多说什么,是而她淡淡的扫了随她前来的宦官【注解1】一眼。宦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底大致有了数,不过孝贵人为十一皇子选先生的事大意不得,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以前,他不能妄自猜测就是那人了。 “下官赵鹤见过孝贵人。” 画坊主事的赵大人一直垂着头,是而并未看见孝贵人的那一眼。他只是等到所有人都起了身才独自上前迎见。 “赵大人客气了,本主【注解2】还要劳烦赵大人多多照料才是。” “应该的应该,为十一皇子选先生的事可谓是大事,下官又怎敢不上心?”赵大人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前两日上面就传了消息过来,所以下官便挑选了三位年纪较合适,画工又精湛的画师出来让孝贵人亲自挑选定夺。” 孝贵人闻言温婉而又有气度的淡淡一笑,“多谢找大人费心了,既然如此,还请赵大人将那三位画师请过来让本主见上一见。” 赵鹤笑咪咪的点了头,然后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三人,“祁梧修,李云起,张殷你们三个快些过来见过孝贵人。” 三人一齐走上前,大礼刚才已施过,此时只需拱手略施礼数方可。纷纷拱手施礼后,便闭微挪步子站支一侧。 孝贵人见到梧栖过来,原本暗沉的心情欣喜了一下,心道还好有个像样的。 面上不动声色的在三人脸上扫过,“本主能否看看你们往日里作好的画?” 三人看向赵鹤。 这画坊里的画,即便作画者是自己本人,在未得到主事人赵鹤的点头允许下是不能随意示人。所谓身在其位负其责,是而即便是孝贵人也无权让他们拿画出来。 得了赵赫的同意,三人折身将画取来细心的展开后退到一旁。 孝贵人走进三幅画前来来回回的赏看并未说话。 只看梧栖一脸淡然的垂着眼眸站在那里静候着结果,而他身旁的李云起与张殷到底太过年轻稳不住神,那那珠子一直跟着孝贵人的脚下的步子转。 半响之后,孝贵人在一幅画的面前抬起纤纤玉指在画面上点了点,转过头对着赵鹤柔声问道:“赵大人,本主观这幅画意境极好,若它不是其他人预先要的,本主可否将它带走?” 赵鹤心领神会,“贵人安心罢,既拿到了贵人面前,即便是他人预先要的贵人亦可以将它带走。” “那就谢过赵大人了。”微微福身谢过。 孝贵人收好画卷后不再多说,含着笑意向梧栖点了一下头便带着人如来时一般毫无动静的离开。 “梧修恭喜恭喜啊,恭喜你成了十一皇子的教画先生。” 一待这里没了外人,赵鹤便大笑着道起喜来。 祁梧栖:“……”这明明是胜之不武,他这语气倒想是过三关斩六将好不容易选上一般。 且说那刚刚离开的孝贵人,虽然先前梧栖对她的处境与心态有了推测,可那到底只是推测而已。就此次二人短暂的相处,梧栖就发现那贵人也不是个简单能轻易利用的。梧栖心里有些堵,于是目光淡扫过身旁的李张二人。 张殷的反应还算好一些,而李云起……那原本不大的眼睛硬生生的的被他鼓大了一倍。 梧栖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勾,面露挑衅之意。 这宫里边的事确实让人心闷,偶尔逗一逗小朋友也是不错的调剂! …… 十一皇子不受宠,可那到底是皇帝的儿子。梧栖因着当了皇子的先生,而赵鹤了了一件烦心事,于是好心情的放他出宫,让他回去想想该如何教十一皇子作画。 梧栖求之不得。 朗明昨日夜里到了京都,如今赵大人放他回家,倒是让他不用再找借口前去请假了。 〓〓〓〓〓〓〓〓〓〓〓〓〓〓〓我是南大的分割线〓〓〓〓〓〓〓〓〓〓〓〓〓〓〓〓〓〓 注解1: 查了下资料,在古时候,断了根的男人在宫里面最早称为宦官,一直到明朝的样子,才出了公公和太监这种称谓,而且公公和太监也不是一般的宦官能用的,公公和太监在那个时候是官职,官从二品。直到明朝之后慢慢演变,公公和太监便取代了宦官一词程了一边的称谓。 ps:此文架空,且年限是设在离距今一千三百多年,也就是大致跟唐朝一个年代,所以大南融合了以上资料的称谓用法。 在这里,公公是指有官位,有资历的。宦官是直那些一般的小奴才。) 注解2: 一半妃位以上才能叫本宫,贵人的话叫本嫔或本主。 七十二章 “门外何人?” “是你家公子我。” 祁梧栖的话一落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随即响起凌乱脚步声。 微皱的眉头为之舒展开,眉眼之间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院门被打开,一个十五六岁,长相颇为清秀的俊俏少年从里面窜出直扑而来。 “公子小心。” 梧栖被对方扑过来的力道撞得堪堪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跟出来的双碟双燕两个丫头为此惊得大叫一声。 梧栖稳住身子将少年接住,心跳还未平息,少年就如一只大狗一般开始在他的身上乱蹭一通。 “公子公子,宝蛋想死你了,你怎的今日才回来。” 梧栖闻言嘴角一抽,不动声色的将人推离了一些后板起脸色轻声斥道:“多大的人了,怎的这般横冲直闯?” 宝蛋微红着脸讪讪一笑,“公子没事吧,我就是太久没看到你激动了一些。” 梧栖闻言心里不由得一暖。宝蛋到底是他从曲芜带出来的,又跟过他一阵子,这感情上自是要亲厚一些。宝蛋一直跟在朗明身边,叫朗明来时他就想到宝蛋会跟来。 “个头倒是蹿高了不少,想来你在易中过得还算如意。” “过得好是好,就是公子不在。” 梧栖抬手在他的头顶上温和的拍了几下,“你就别抱怨了,难不成朗明对你不好,还让你成日里想着我?” “我想公子与他何甘?”似踩到了他的痛脚,宝蛋的陡然提高声量。 “确实不甘我的事,以后你想你家公子了,你也莫对着我闹腾。” 祁梧栖循声望去,只见身着一袭青衣的朗明正立在院门内笑望着着宝蛋。 宝蛋的背脊一僵,“哈哈哈,公子我们进去吧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好玩的全是我自己挣钱买来的……” 祁梧栖眨眨眼随即明白了过来,此时他心里没有其他想法,唯一的一个想法便是――他怎么向宝蛋的大母交代? …… 想到请朗明赶来的原因,梧栖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涩。 朗明医术了得,一看便看出梧栖身体出了些问题。 拉过他的手把了一会儿脉,脸色便沉了下来,“身子怎么比前头一年还亏得厉害?” 梧栖收回手不在意的淡笑道:“事务繁多,想静下心来调养也不行啊。” 朗明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你如今年纪尚轻倒是没什么大碍,一旦岁数上去了,往后的日子怕会难过得很。” “怎会难过?我这不是有你这个大神医在吗?难不成你忍心不管?” “外人虽称我一声神医,可说到底郎某不过是个医术高明一些的大夫而已。你这破身子是二十多年来一日日磨成的,明了说它不是病,而是深入六腑的虚弱,想要多活些年生还需这日后日日精心调养。朗某与你相识一场自会想尽办法为你调理,可你自己也要好生顾惜,若你自己不顾惜,那朗某只能道一声无能为力。” 日子难过倒是不惧,可梧栖偏偏惜取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这具身体有多糟他心里有数,不过想到上一世未曾像现在这般劳心费力,想来这破身子只怕比上辈子还不如。 因一直想着青录的事他从未在意过自己,如今朗明这么一提,倒是让他心虚得很。 不过…… “梧栖怎会不想多活几年?只是情势所逼静不下心来修养……过两年罢,待过了这两年,梧栖定会劳烦朗兄照料一二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 朗明皱着的眉头又深了一分,想要开口劝说,可对着梧栖那透着无奈的双眼只能闭口作罢。 “唉,行行行,你说如何便如何。”朗明妥协。“这次叫我来有何事?” 说到正事,梧栖不由得挺直背脊。 “此番请你前来是梧栖有事要求,还请朗兄莫要拒绝才是。” “哦?拒绝与否稍后再说,先说说你要求的是何事罢。” …… 梧栖今次出宫只有半日之期,在回宫当值之前不见上青录一面,他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的,其因不过是进宫后在出宫已不知是多少天后。 与朗明详谈一番后也未在家多留,带着朗明去了趟左相府,见了方f之后,又是一番说道。待他们出了左相府赶往允王府时,家家户户已挂起了灯笼点亮烛火。 允王府大门两侧的灯笼因风而摆,笼里的烛火忽暗忽明照得四周树影迭迭。 载着梧栖等人的马车渐渐驶近,站守在府门两车的护卫不由得握紧手中长枪。允王殿下至今还未醒来,这府邸的下人们一个个绷紧了身子不敢有半分错失,这守在府门外的护卫更是不敢让外人轻易入府。 祁朗二人下了马车后见到允王门外的护卫严阵以待,默契的缓下步子满满走过去。 “来者何人?” 刚靠近王府门前的台阶,护卫瞬间用长枪将其拦住。 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梧栖不慌不忙的拱手回道:“在下祁梧修奉左相之命,特带神医朗明前来为允王殿下看诊,这是左相凭证。”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 领头的护卫伸手接过,将正反两面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后确定不假后才还了回去。 “二位,多有得罪。” “职责所在,我们又怎会怪罪?” “请。” 抬手一挥,拦住他们的长枪便立即撤开。 梧栖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着实谨慎了一把。若来之前未考虑到这些,只怕这一趟会白费功夫。 祁梧栖他们身份不够,自是进的王府侧门。 进入侧门后,便发现整个王府悄然一片。 这诡异的气氛让他的整个心提吊而上,拢在宽袖中的手掌瞬间浸出一片冷汗。 “祁公子。” 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吓了他一跳,循声看去,只见一人正大步的向他走来。随着来人的走近,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段靖?你怎么在这里?”段靖是青录的贴身护卫,此时青录昏迷不醒,他应该守着寸步不离才是。 七十三章(上) “王爷让我来接你。”段靖回话。 “他醒了?”祁梧栖心里一喜。 段靖摇头,顿了一下又连忙摇头。 “允王到底如何?” 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让祁梧栖微喜的心又沉了下去。心情恶劣,不由得在眼神与言语中带上几分少见的严厉。 段靖神色微动,立在那里默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王爷醒过。” “醒过?言下之意是还未彻底醒来?” 段木头这惜字如金的德行就连青录拿他都没辙,梧栖又能拿他如何?好在他早已习惯修养是到家,若是换成他人,怕是早已急火攻心将他斥骂一顿。 见段靖点了头,握紧的拳头紧了紧。 不急,既已到了这里,青录到底如何自会清楚明白。 “这位是朗明朗神医,此次他来就是为了你家王爷的病情。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你先带我们去王爷那处。” 段靖一听到朗明的名字,那平澜无波的眼底瞬间多出一抹惊讶之色。 到底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且这位神医早已在多年前销声匿迹,如今段靖亲眼见到神医本人又怎会不吃惊? 朗明故作神医姿态对着段靖傲然一笑,“小兄弟别愣着,你还是快些带我们见见你家王爷罢。” “……二位请。” 幸好天色已暗,灯笼里的那点微弱光线并无多大的作用,不然祁朗二人定能见到段木头那红得通透的耳朵。 …… 一进青录的起居内室便闻到了淡淡的药味,为此梧栖的脸色更是沉得厉害。 自得到青录昏倒的消息开始,梧栖就一直心慌不止,这连续几日下来,他脑子里总有一根筋绷得死紧。 日不安,食无味,夜不能寝,这几日他便是这般过的。 初闻之时他并未深想,然,回宫当值的这几日里,想着想着他便怕了。 因为上一世的青录从未昏迷不醒过。 重生前的记忆可以让一个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尽力的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看起来是多么的幸运,亦是多么的有奔头。 然而一旦不再记忆之中的事发生了……那又让人何等的惊恐? 这种惊恐对于一心要改变爱人命运的梧栖来说,他承受不住! 到底是那里出了错? 日思夜想,愈想愈恐惧,就如陷入了一个幽森的寒潭之中拼尽全力也爬不出来一般。 无人察觉到他的精神已到崩溃的边缘,若不是必须去杀掉某人的信念支撑着他,只怕他早已…… 伺候在外室的几个奴才见他们进来连忙弯腰施礼。 “退下。” 段靖的话一落,转眼之间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梧栖见屋里没了外人便再也忍不住直奔内室而去。 朗明看着他急切而去的背影有些愣神。他与梧栖相识已有一段时间了,依他对他的了解,他并非轻易失态之人。祁梧栖这个人性子温雅沉稳,偶显冷清,如今见到有这一番样貌着实让他意外。 梧栖一踏进青录的内室便迈不动步子了。 只见青录满头大汗的闭着眼躺在床榻之上,而从小伺候在青录身边的徐耘徐公公正坐靠在床榻之下昏昏欲睡着。 徐公公本就上了年纪,自应青录昏迷不醒后便寸步不离的守着,这几日下来竟是老态尽显。 因心里想的念的都是青录,为此梧栖并未想到徐公公这个人。如今突然见着,禁不住鼻梁发酸眼睛发涩起来。 对于梧栖来说,徐公公这个人好即便隔了一世,他也淡忘不了。 当年跟随青录到了大应之后,青录就将他丢给了徐公公。徐公公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即便后来他和青录走到了一起。 直到青录功败垂成,官兵杀入府里,是徐公公……是徐公公将他藏起来救了他一命。 徐公公将他藏起来离开之前摸着他的脑袋笑了,他说: ――若是王爷逃过这一劫,你便好生陪在他。若是王爷薨殁了,你便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此生莫回大应,王爷那里,有公公我伺候着。 然后徐公公死了,死在乱刀之下,死之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王爷,老奴再也不能伺候你了’传入他耳中久久不能平息。 那时他一边落泪,一边在心里发下重誓: ――徐公公,你的救命之恩梧栖三世不忘。 三世啊…… 现在便是三世…… 若不是徐公公,他岂能在上一世多陪青录j□j年?又岂能让他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梧栖脚下发软,身子微晃了一下,跟上来的朗明见状连忙伸手将他稳重。 看着梧栖的侧脸,朗明心里跟着下沉。 这到底是怎一回事?为何他来到这允王府之后变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就在此时,徐公公突然睁眼。 见到梧栖等人,急忙起身挡在青录的床榻之前。 “你们是何人?为何私自闯入王爷内室?” “王爷要见之人。”段靖从梧栖身后显出身来。 徐公公闻言疑惑的看着他,“王爷何时说过?” “前两日。” 前两日?“可是王爷突然醒来那次?” 段靖点头。 “为何王爷未对老奴提起?” “你出去请御医。” 徐公公点头,算是信了段靖之言,必定段靖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他的话若不能信,那这王府之中便无人可信。 “王爷还未醒来,你看这……”话是对段靖说的,但那双充满睿智的双眼却是落在梧栖与朗白身上。 “神医,看诊。”段靖依旧惜字如金,这简练的言语非得熟悉之人才听得顺畅。 “你是道这二位有一位是神医,是为王爷看诊而来?” 段靖点头。 徐公公连忙走到梧栖与朗明身前,“不知二位何人是神医?” 朗明的目光从梧栖脸色轻扫而过,见他正望着床榻的方向,这才上前一步含笑道,“这位公公,朗某便是那位兄弟口中的神医。” 徐公公将手中的拂尘放到胳膊弯上躬身向他郑重的施了个礼,“老奴谢过朗神医。” 朗明伸手拦住,“公公勿要多礼,且让我看看再说罢。” “好好好,朗神医随我来。”言罢,便带着朗明直直走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应青录。 七十三章(下) 允王殿下的床并非任何人都能随意靠近,这是规矩。若是没有徐公公,梧栖定不会顾忌,然而此时却只能站在徐公公身后。 看着那让自己眷念不已的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这心是止不住的犯疼。回想上一世两人见面时他还好好的,为何这转眼之间就成了这般模样? 床上的青录即便昏迷也是皱紧了眉头,眼皮微微颤动着,仿佛正陷入梦中挣脱不出。 梧栖死死的握紧拳头制止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 朗明收回把脉的手,又将随时携带的银针取出来,“取火过来。” 徐公公连忙将烛台取来。 “将王爷的里衣除掉扶他起来。” 梧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听见朗明的话,便跨步上前走了过去。 抖着手与徐公公一起扶起青录让他靠在胸膛,待徐公公小心翼翼的除去衣物露出身子后,朗明便开始扎针。 扎银针对于朗明来说是一件易事,可看在梧栖眼里却是抓紧了心大气不敢喘。 不消一会儿,青录身上便扎满了银针,直看得梧栖出了一身冷汗。 而应青录亦好不到何处去。 紧邹着眉头从喉咙处发出低沉的呻/吟,原本暗淡的俊脸变得更是苍白,额间浸出了细密的汗水,不消一会儿便已成珠。 梧栖卷起袖子给他擦拭了一番,转过头看向朗明,“如何?” 朗明一脸严肃的摇头,“棘手。不过到底如何要登上一会儿才能知晓。”说道这里,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徐公公,“公公,王爷自昏迷后醒来过几次?醒后持续了多久?” 徐公公听闻棘手已是吓得变了脸,“王爷中途醒来过两次,头一次有半盏茶功夫,后一次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公公莫急,朗某定会尽力而为。公公可否回答朗某一个疑问?” “朗神医请问,老奴定会知无不言。” “王爷昏倒之前可身子有何不适的地方?比方头晕,恶心,精神不济仰或是身子乏力?” 青录一直由徐公公伺候,此时朗明问起来,他自是一清二楚。 “王爷自幼以来便养成了在卯时一刻起床练剑,可就这二个月王爷起得越来越迟。”徐公公说道这里便开始自责道:“这事老奴并未放在心上,只道是我家王爷公务繁忙累着了想要多睡一会儿。如今朗神医提起来,倒是老奴失察,若是老奴早先发现王爷身子有恙,便早早的请了御医来,那会让王爷陷入这般境地……” “公公先莫自责。朗某问你,在王爷昏倒之前王爷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徐公公点头,“王爷昏倒前几日不知去了何处,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府里为丧了好几个奴才丫鬟。之后王爷夜夜惊梦无法安睡,前一两日还好,后几日王爷的性子便极为暴戾,时不时的莫名乱砸东西。有一次王爷半夜惊梦醒来,问奴才城外三里处可有一座‘静栖苑’的别院,老奴说没有,可王爷偏生。后来老奴跟着王爷去看了,那里确实有座院子,只是不叫‘静栖苑’而叫‘岚婷苑’,是当年王爷母妃留给他的。” 静栖苑? 静栖苑三个字落地梧栖耳中犹如惊雷。 静栖静栖,意为其名。 当年梧栖喜静,青录亦不愿他住在王府,是而才将他带到了城外的别院。本以为青录不再管他任由他在那处自生自灭,可一年半之后青录便时常来岚婷苑。之后青录对他渐渐上心后,一日里与梧栖开玩笑道: ――本王瞧你极为喜静,这荒郊野外的也就这么一个院落,想来倒是适合你得很。既然如此,本王便将这里改名为静栖苑转赠于你,好让你在大应有个归属。 垂眸看向怀中之人,梧栖控制不住心跳,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青录……夫君……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可是梦到前世了? 若是梦到了,那你可否梦到梧栖对你的那片深情? 若是梦到了,醒来之后是否要兑现前世承诺? 一滴。 两滴。 三滴…… 昏睡中的青录仿佛有所感应,那紧闭的双眼开始浸泪。 滚烫的泪水滴落到梧栖的手背上,烫的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着泪水顺着脸颊下滑的人,梧栖再也忍不住直接将头埋入对方的颈窝咬着牙呜呜的哭出声来。 应青录突然落泪已是惊住了在场的其他人,此时梧栖抱紧他哭出声来更是让他们不知所措。 男儿不是不流泪,只是不到伤心时。 梦中的青录仿佛听到了梧栖的哭声,从眼角流出的泪水越来越多…… …… 看到这等局面,朗明赶紧站起身来从梧栖身后将他抱住。 “祁兄你这是怎么了?” 梧栖深陷情绪不能自拔完全听不见他的话。 一旁的徐公公回过神来连忙劝说道,“这位公子快莫这般,王爷身上还扎着针啊若是出了错……” 朗明点头。点完头之后又察觉到对方看不见,于是拍着梧栖的肩膀开口道:“朗某不知祁兄心事,可祁兄也要为王爷想想,如今他还在昏迷之中,你千万莫要让他被你的情绪所染伤了心魂。” 徐公公一听,吓得急道:“公子伤心也莫害我家王爷啊,你快松开王爷。段靖你站着作甚?快些让这位公子离王爷远一些!” 段靖抿着唇有些犹豫的看向梧栖。 “不用了。”梧栖这时从青录的颈窝里抬起头来,“徐公公你放心,梧栖是不会害你家王爷的。”一边说一边用手为怀里的青录拭泪,不待徐公公开口,他低下头在青录的耳边轻声道:“青录,不管你梦到了什么,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永远不会再发生。梧栖回来了,回来为你改变命运,回来让你实现你的承诺……这一生,你会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七十四章 朗明一手把着青录的脉,一手在青录的胸前按来按去,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青录的反应。 边上的烛火已经烧过一半,朗明的脸色亦是越来越沉。 梧栖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见朗明脸色有异,便垂下眼看着青录的脸不动了。 有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朗明终于开始拔出银针。 他的手法很快,很稳,只是没拔出一根,昏迷中的应青录便会不自觉的皱一下眉头,偶尔喉咙处会发出细微的呻/吟。 从最后几根插在关键穴位上的银针后,将它放到烛火前细细看着,当他看到银针上的变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后捏开应青录的嘴将它喂进去。 一旁的徐公公见状去到了一杯温水过来喂应青录饮下。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梧栖将怀里的青录放在床上重新躺好。 “保命的药。”朗明收好瓷瓶,转过头对着徐公公,“公公,去倒小半碗醋来。” 徐公公不解的看着他。 朗明叹气,“你只管取来便是。” “老奴这便去,还请朗神医稍等一会儿。”说罢,朗公公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见朗公公走了,朗明这才看向梧栖,“他中了毒。到底是何毒,我还需再次确定。” “毒?”梧栖惊得睁大了眼。 朗明点头,“朗某见识过的毒药不在少数,而王爷中的毒朗某从未见过。毒分两种,一种便是能当场要命的剧毒,第二种便是慢性剧毒。这种毒它潜伏于人的体内,靠着积月累慢慢侵蚀。头一种毒若是发现得及时解毒也快,而第二种毒却是相当的棘手。慢毒很难让人发现,一旦发现便是到了无药可解的地步……” “你说这话意义何在?”梧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朗明看着他沉默了数秒才沉声道:“王爷中的是最为棘手的慢毒,而且这种毒……郎某从未见过。” 闻言,梧栖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有……救吗?”梧栖不知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只要被人再推一步,他就会跌进万丈深渊之中…… 朗明拍拍他的肩膀,“莫要担心,王爷所中之毒大致有三个月的潜伏期,照我推断,他这次昏睡不起才有一部分因为体内的毒,而另一原因……还是等他醒来后你再问罢。至于他中了多久的毒还要等会儿才知晓。不过你该庆幸唤了我来,若是换成他人前来,只怕他真的没救了。” “朗神医,醋取来了。” 正当梧栖想开口时,徐公公端着醋急急地走进。 朗明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 挑出刚才的几根银针放入醋中浸泡了一会儿便取了出来细细查看,见上面的颜色不深,他便挑眉笑了一笑。 “放心,王爷中毒时日较短,而且王爷只怕是知晓自己种了毒,平时亦在用药压制。” “王爷中毒?而且他知道?”此话是徐公公所问。先前他离开去取醋,是而他并未听见刚才的对话。 “看来公公并不知你家王爷中毒之事。”朗明挑眉。 梧栖反应过来,直直看向段靖。 段靖眼神微微闪烁,最后僵着脖子点了一下头。 “是什么时候的事?王爷何时知道的?” “两个月前。”段靖一板一眼的回着话。 “两个月前?”梧栖算了算日子,那岂不是青录从泷州回来的时候?到如今都两个月了,这中毒的时间还不短?“那你可知是何人下毒毒害王爷?” 段靖不说话了。 “说!”梧栖冷着脸厉声道。 段靖摇头,“不能说。” 梧栖气急,到这个时候了段木头的脑子怎么还不开窍? “段靖,到底是何人想要毒害王爷?你不说,老奴又怎么防范那些居心不良之人?”徐公公也是万分着急。 段靖看着他们好半响,最后依旧摇头。“王爷说不能说。” “……” 听到是青录的吩咐,梧栖便觉得如鲠在喉。明知是何人要害他性命,他却仍旧要保住对方…… 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用再问了,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数。 “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王爷所中何毒你总该说道说道,难道你就想让你家王爷一直这么昏睡不起?” 段靖嘴角微动,“百日醉。” 百日醉?梧栖与徐公公闻言各自变了脸色。 百日醉乃是皇家的秘制之药,此乃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即便是银针也查不出来。百日醉,药效如名,服药之人犹如喝醉一般成日昏昏沉沉,三个月之后自会醉死梦乡无迹可寻…… 皇家? 难怪青录不愿不让段靖提起下毒之人。一旦牵扯到皇家之人,便会随时招来杀身之祸啊! 百日醉是皇家用来暗杀朝中那些不听话,却又不能明着杀的朝臣所用,为此,此药是由皇帝亲自监管,可如今这要下到了青录身上…… 梧栖只觉得浑身发冷。 不,不可能是皇帝,皇帝是不会杀青录的!因为他清晰的记得在上一世,皇帝位了保住青录的性命,在他临死之前特地留下了密旨。 青录是皇帝儿子,青录的母妃虽被皇帝所杀,可那也是皇帝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皇帝为了皇位已经杀掉深爱的妃子,那他又怎么会忍心去杀青录? 如今回想起上一世的那一道圣旨,梧栖便相信皇帝是不会要青录性命的。 既不是皇帝,那又是何人? 太子?五皇子,七皇子?还是那个即将要杀的人? 一旁的朗明亦是沉下了脸。百日醉,作为江湖上盛传的神医,他岂会不知? 朗明在心底冷冷一笑,都说江湖险恶,不过在他看来,朝廷才是真正的万恶之地。侧头看着床上的应青录,朗明又是一阵叹息。 本不愿接触朝中之人,更别提一朝王爷,可…… 看着一脸苍白的梧栖……朗明只道了一声罢了罢了。 “世上万物可解,既有毒方,便有解方,朗某行医多年颇有些道行,这皇家的毒药是个好物……”朗明摸着下巴挑眉一笑,“就让朗某来见识一番罢。” 得了朗明的话,在场的所以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王爷何时能醒来?” 朗明:“一个时辰之内。” 七十五章 宫里的御医不能让应青录醒来,并不表示朗明无法。 离他再次施针刚过半个时辰,床上昏睡不醒的应青录便有了细微的动静。 “不急,再等等。”在一旁端闲闲喝茶的朗明挑眉。 所有人看了他一眼,便入先前一般静悄悄的等着。 又是一炷香过去了,坐靠在床头的梧栖忍不住握住应青录的手,回应他的是――手被反握。 这细微的举动让梧栖一怔,“青录?” 这一声青录让一旁的徐公公眼皮一跳,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地走了过来。 “王爷?王爷?” 应青录缓缓地睁开眼,微微侧头,视线从屋里的所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身边的祁梧栖身上不动了。 徐公公顺着他的目光一脸疑惑地看向祁梧栖。 梧栖哪有心情去估计徐公公,看着青录正望着自己,于是用另一只手将他脸颊上的几缕青丝拂至一旁后对上他的眼微微一笑。 应青录红着眼怔怔地伸出手在他的眉间轻碰了一下,然后对一旁的徐公公等人哑声道:“尔等出去,本王有话要单独与他说。” 正看着梧栖的徐公公闻言心头的疑惑更多,可是他的身份不便他多问。应了一声后,便转过身看向朗明:“神医……” 朗明自是听到了应青录的话,是而摆摆手率先走了出去。 徐公公见状,连忙拉过还站在那里不动的段木头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 屋子里内了外人,梧栖便有些坐立不安。 从青录醒来的那一刻,他的心便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因为他不知道应青录到底是如何看待他做的那些梦。 而应青录从醒来后便一直握着他的手未放过,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便再也没了顾忌。 手一用力,在梧栖的惊讶之下,他已将他拉倒并且重重地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让梧栖瞬间僵住,而他的大脑里亦是一片空白。 身下的人正用啃噬一般力度贪婪地吸允着他的下唇,仿佛觉得不够,竟直接用舌尖撬开贝齿探了进去…… 梧栖睁大眼,心神渐渐回笼。 眼前熟悉的眸子,鼻息间深入骨髓的气息,贪念千百遍的亲吻……眼眶渐渐湿润。 身下的应青录感受到他的心情,似回应一般,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压向自己吻得更加用力。 梧栖眼神渐渐迷离,双臂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同时服从着心底的渴望开始回吻着他。 紧紧相拥的身体,缠绕在舌尖的触感,那不是欲/望,而是思念…… …… 烛火摇晃,彼此拥吻发出的喘息声渐渐趋于平静。 应青录的唇在梧栖的脸颊上吻过,最终在他眼脸处停下,“本王知晓在你心底的问题甚多,不过……还是让本王先问你罢。” 梧栖眼皮微动,撑起身子坐回床头,“你问。” 见他起身,应青录跟随着他起身。梧栖见他起来,连忙动手为他取来一个靠枕放在他背后。 调整好姿势,应青录那双狭长的凤眸含着上挑。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戳了一下,用依旧沙哑的声音调侃道,“上一世的吾妻可不曾这般严肃过。” 梧栖将他的手轻拍到一旁,淡声道:“重回这一世之前,我曾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二十七年。” “世界?”应青录俨然不解。 梧栖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世界一词源于佛教,‘世’表时间义,以佛教的轮回说,为来源,如:三世因果、前世、来世。‘界’表空间义,如:三界、法界。而我所说的世界便是指空间。在我回到这一世之前,我转生在另外一个空间……那是我记忆中的第二世,而这一世,应是我的第三世。” 依照现今的时历算,他的第二世还是在一千三百多年之后。只是这时空之说本就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青录又怎会听得明白?是而这一段他直接被他省去。 应青录确实听得云里雾里,想不明白,便拉过梧栖搂在怀里,“好生复杂,这事往后再说吧。”言语间,他埋下头在梧栖的颈窝处轻嗅着。淡淡的茶香味扑入鼻间,于是再次开口道:“君山银针?好茶。” “刚才你不是有话要问?”见他带离话题,梧栖便顺了他的意。 应青录并未马上开口,只见他把脸靠在梧栖脸颊上蹭来蹭去,直到吃够了豆腐才心满意足的开了口。 “你一世‘回来’,是在我们相遇之前罢?”两世相遇的方法虽相同,可梧栖醒来后的反应却是不同的――上世痴傻,这世睿智聪慧。 祁梧栖摇头,“正确来说,应是你待我出祁府之后。” “出了祁府之后?”青录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带你离开时你还昏睡着,想来应是那个时候罢。”想到他早就回到自己身边而不知,这心里便苦得发涩。……虽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知晓二人的羁绊,可如今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自责一番。 忆起这两年的相处,他不由得松开手臂将怀里的梧栖转过身来,“这两年你到底在作何打算?还有,你为何进宫?” 梧栖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冷笑开来。 “有何打算?为何进宫?青录啊青录,你敢给我道一声不知,我祁梧栖现在就立马走人!” “你敢!” “你倒是看我敢不敢!” 梧栖推开他站起身来,“应倾允,应青录,你别忘了你前世说的话。 若是你做不到,这一世便当我不存在,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的我独木桥!” 他太了解一个人的人性。 当一个人拥有了他人不曾有的记忆,而且那份记忆里的过往与教训还能帮助自己翻盘,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那份馋人的住诱/惑?即便他们两人相守十年,可他依旧不敢盲目的取相信前世的那些诺言。 要知道,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便有不同的心境。当初青录是在被囚的情况许下誓言,而如今…… 莫怪他多想,作为一个成熟男人,且经历过三世的男人,他的思想自会比常人老陈一些。 七十六章 应青录未想祁梧栖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反应。掀开被子下床,兴许是在床上趟得太久的缘故,站起来时身子有些不稳。 梧栖伸出手刚想将他稳住,应青录却抓住他的手一个用力强势地将他搂紧了怀里。他的身形比梧栖稍高上一些,这般搂着,二人极为契合。 微低下头在梧栖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随后又挪过去轻含着住他的耳垂。 耳垂是梧栖的敏感处,被应青录含在嘴里的一瞬间,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脚下有些发软,他不由得用手抓扯住应青录身上的衣衫。 应青录喉咙处溢出低低地的笑声,含着他的耳垂,舌尖来回轻扫着。 “……”梧栖红着脸发出一声沉沉的喘息,禁/欲多年的身体开始发烫,那潜伏在身下的欲/望已是半抬头。 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录放在他腰间的手滑到他的腰下一用力,两人的下/身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感觉到彼此身下的变化,梧栖的心跳便完全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 腰间上的手开始不规矩的滑到他的股间不怀好意的揉搓了两下,于是他再也受不住呻/吟出声。 见惩罚得差不多了,应青录这才舔了一下他的耳垂放开后开口道:“上一世本王确有不甘,可最不甘的便是你。你比本王先死,你可知晓你死之后本王又是结束一生的?”说道这里,拥着梧栖的手臂突然发力,那力道仿佛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青录……”梧栖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由得心里一痛。 “即便本王当年争位失败,也未向七弟下跪求饶过,可是为了你,本王下跪求了……”应青录的目光迷离,仿佛回到了梧栖身死之后的那一天。 那日漫天大雪,在风雪之中,他忍着全身的病痛跪在已是皇上的七弟身下求他,求他放他出去……只为亲手安葬梧栖。 七弟不愿,他便在那处一直跪着。 心里的执念支撑着他跪了足足一夜。 那时他早已失去了功力,失去了身体的康健,那一夜是如何过来的,他至今也想不起来。 七弟最终不忍,还后还是给了他半月期限。 梧栖喜静,他便为他寻了个安静之地。 差人连夜修墓,直到第九日才修好。 梧栖下葬之前,他独自去了墓底下的另一间挂满的那些画的墓室。 那些画,是二人在一起时画的,一些是兴致所作,一些是为打发时间所作……一幅一幅积存下来,便连成了梧栖的一生。 从怀中掏出一块写着字的布,布里的字经过特地处理过,只要封存得当,它永不会失色。 将它卷起来放入早已备好的一罐红豆之中封严之后,便用手一点一点的刨开土将它埋入。 着笔葬留心中字,道尽一生情难死! 梧栖下葬那日,晴了几日的天又是风雪满天。 在风雪之中,他亲手抱着梧栖进入墓室,亦亲手将他放入石棺之中。看着石棺中早已没了气息的今生所爱,他笑了。 石棺在他的眼底下渐渐合拢,梧栖的身影也在眼中慢慢消失。 嘴角的笑意愈来愈大,笑着笑着便大笑了起来。 凄厉的笑声在墓室中回荡…… 就在石棺即将合拢的那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他不能梧栖独自沉睡,更不能让梧栖离开他身边……即便是死! 带着梧栖离开了墓地回到了静栖苑,在大火之中,他躺在他的身边温柔的笑了。 ――生有欢,死有憾……执了吾妻的手,却不能与吾妻偕老。 ――若上天有眼,我应青录愿做三生牛马来换你我下世相遇。 听着青录低声说着上一世他身死之后的事,梧栖只觉得心头一阵窒息。 设想过无数次自己死之后他又是如何过的,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青录会陪着他去死…… 难怪,难怪当初在墓里没发现自己的遗体。难怪那墓里唯留红豆墨像无主冢。 都说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可青录却在最后为了情,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如今这一世,他们二人到底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 应青录说后,苦涩而庆幸的笑了,他庆幸上天听到了他的执念让他们重新在一起,更庆幸他这一生的命运还来得及更改。 他不能再让梧栖为他担心,不能让梧栖陪他再过那些苦日子,更不能让梧栖早亡…… 握紧梧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亲吻了一下,“你我有幸重回此生想来是老天的眷念。上一生我说过的话怎会不记得,往后莫要再说那些让本王不高兴的话。这一世,我只想执着梧栖你的手与你偕老。” 这番话,足以让梧栖安心了。压在心底的那口大石被搬开,他的脸色亦也好了不少。 上一世的事已经过去了,人总是往前看的,他不能老惦着上一世不堪的事为难青录,为难自己。 瞻前顾后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甚至会把自己困在一个怪圈里出不来。 看着眼前的两世挚爱,他在自己的胸口点了两下后轻叹道:“梧栖这里,只有你应青录。情到浓时情转薄,就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变得狠心。” 应青录看着他沉默了半响,最终在他的脸颊上轻拍了拍,“是啊,你明明回来了,却能狠下心离开我身边。之前我问你这两年你在作何打算,又为何进宫不过是在关心你罢了。你倒好,还未弄明白话中之意就开始发脾气。” “我只不过是……” “罢了罢了,为夫心里明白。咳……醒来后滴水未进便说了如此多的话,吾妻真不体贴为夫的辛苦。”言罢,应青录彷若失去了重心一般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梧栖身上。 梧栖稳住他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也知晓你才醒?回床榻上坐着。” “为了平息你的怒气,为夫的力气用尽了……”应青录开始耍起了无奈,故意加重身体的重量,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压。 “……”早已经习惯这人的无耻,梧栖心里叹了一口气,便冷着脸将他半抱半扶的拉扯到床榻上。 七十七章 应青录醒后精神状态并不好,为了安抚梧栖又耗神说了那么多话,在喝下水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 梧栖扶着他慢慢躺下,“撑不住就别撑了,先睡一会儿,等你醒了之后再说别的也来得及。” 应青录摇头,“本王醒来的事有几人知晓?” “就你醒来时见到的那几个知道。”梧栖一边回话,一边细细的为他盖好被子。 “你去叫他们进来,本王有话要吩咐。” “你省心些吧,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你若有别的吩咐,那也要养好精神再说。” 应青录确实累了,他握住梧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低声道:“你进宫要做什么本王心里有数。”顿了一下,又再次睁开眼直直的看着梧栖,“你莫要动手,那怕那个人是该死之人,本王不愿你为了她背上一条人命。本王是你的夫,该做的,本王自会去做,你只需想办法辞了宫里的职务乖乖的呆在本王身边便可。” 梧栖闻言之后为此一笑,“你道我还是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的祁梧栖?”抽回手起身,转过身背对着他,“当年要不是那个毒妇,你的双手双脚又怎会被废?”重新转回身,冷笑,“当年我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今生回来,我又怎会放过她?区区一条贱命而已,我祁梧栖还背得起。” 提起双脚被废的事,应青录抬起如今完好无损的双手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仿佛看到手腕处那恐怖得让人胆战心惊的疤痕。 半响之后,他放下手看向梧栖,“若你真想亲手杀了她,那本王便成全你。不过,一切要等本王醒来之后。” 梧栖眼神微动,并未作答。 听不到他回话,应青录只当是他应了。 “过来陪本王睡会儿。” 梧栖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摇摇头,“多有不便,我在这儿坐着陪你便是。” “不要让本王再说一遍,上来。” 祁梧栖:“……” 应青录的性子便是这样,一旦倔起来便是个犟脾气,他哪管梧栖口中的便与不便?想着二人好不容易续了上世之缘,他怎能容忍梧栖只坐在自己身边不让他抱在怀里? 看着一脸无辜的某人,梧栖妥协了。 脱了鞋刚躺在床榻上,一只手便伸过来将他一捞,便将他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侧过头看去,本以为正一脸得意的青录却是闭上了眼,眼角处,带着零星的泪珠。 “身体是暖和的,会说话、有生人气息的梧栖……” “……” …… 烛火见底,原本闭着眼的梧栖却睁开了眼。 在床上继续躺了一会儿,确定身边的人睡着了,梧栖才小心翼翼的将腰间的手臂移开。 看着再次睡过去的人,他内心深处极为复杂。 青录说之后的一切有他,可是在他眼中,机会不等人的。青录虽贵为王爷,可要在皇帝的后宫动手并不容易,且说他如今中百日醉之毒…… ……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着好外衣,为床/上沉睡的应青录理了一下锦被便头也不回转身出了内室。 在屋外等待有些着急的徐公公见他出来,便急急的迎了上去。 “我家王爷他……” 梧栖摇头,“公公放心,你家王爷无碍,只是刚才与我说一阵子的话累着又睡过去了。” “这便好,这便好。”徐公公安下心来。 “徐公公,王爷醒来之事切莫与外人说起,王爷他另有打算。若有人问起我带来的朗神医,你只管摇头什么也别说。” “老奴省得。”徐公公何等聪明?听了梧栖的话,心里便有了底。他虽不知梧栖身份,可见到他家王爷对他的态度,想来他并非常人,是而在态度上恭敬得很。 梧栖左右对着他善意一笑,随后向四周望了望,未见着朗明的身影,““朗神医在何处?” “在另一个屋子里歇着。” “有劳公公去请他过来,你家王爷身上的毒还需问问他。”提到应青录的身上毒,梧栖不可谓不担心。 “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去请。” 徐公公刚走没两步,梧栖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 “徐公公等等,还是我同你一起去吧。” 青录已经睡下,在这里说话总归会打扰到他,想到这层,梧栖这才改了口。 〓〓〓〓〓〓〓〓〓〓〓〓〓〓〓南〓〓〓大〓〓〓〓〓〓〓〓〓〓〓〓〓〓〓 应青录再次醒来已是次日的申时三刻(下午三点四十五左右),视线扫过,见屋内没有预料中的人,脸色瞬间一沉。 “祁梧栖人呢?” “祁公子他……” “进宫当值去了。”一旁优哉游哉的朗大神医把话接了过来。 应青录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进宫?谁准他进宫去的?他不是答应本王……”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是了,他怎么忘了梧栖还在宫中当值? “答应?他答应王爷你什么了?”朗明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应青录皱着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徐公公,“徐耘,他是何人?” 跪在地上一脸淡定的徐公公垂眼回道:“回王爷,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朗神医。” “江湖?神医?”应青录冷笑,“不过是个骗人钱财的江湖郎中罢。” 徐公公闻言,急忙在地上磕了一下头回话道:“王爷,朗神医医术确实高明啊,王爷你能醒来还是朗神医的功劳。”言罢,他又赶紧挪动身子转过看向朗明,“朗神医消气,我家王爷并非故意。” 徐公公心里急啊,江湖人士性格怪异说走便走,他就怕自家王爷开罪了朗神医。要是朗神医一气之下走了,那他家王爷身上的毒又该怎么办? 朗明对着他笑了笑,手上慢悠悠地将泡在烈酒中清洗银针一根根往外取出,“性子坏,口上不积德,就是一张脸还过得去,不过也是命里无福无寿的男生女相,也不知梧栖是如何想的,竟将你看得如此重要。”言罢,还装模作样的摇摇头。 “你放肆,竟敢咒我家王爷!”正在着急朗明会生气的徐公公一听那还了得,于是马着一张脸大声呵斥。 “梧栖?”应青录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因为他的耳中只有梧栖二字。 朗明抬头扫了他一眼,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应青录看向徐公公,“徐耘,你说!” “王爷要老奴说什么?”徐公公茫然。 应青录咬牙,“他和梧栖是何关系?” 要是没关系,他立马要了他的狗命! 徐公公:“……” 七十八章 皇宫十一皇子处。 年仅五岁的十一皇子撅着嘴,一边研磨一边用圆圆的大眼斜视着一旁昏昏欲睡的梧栖。 脸上痒痒的,抬起满手是墨的小手在脸上狠狠一擦,那力道完完全全的表达了心中的不满。 梧栖微微睁眼,目光从他的脸上淡淡地扫过,也不说什么,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继续歇息。 “先生,本皇子要磨多久啊?”小皇子停下来看着他。 “十一皇子,心安,心稳。你何时墨出让我满意的墨,我便何时让停下。”梧栖撑着脑袋眼睛也不睁的随意回着话。 小皇子垂眸看了一眼墨水四溅的磨盘不满意了,“你半个时辰前就是如此说的!” “才半个时辰而已,你要磨不好我让你天天磨。”梧栖缓缓地睁开眼。 小皇子脸色一跨,瞪了他半响之后将手里的磨石一丢,圆滚滚的身子就要往外跑。跑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吼道:“本皇子不要你了,本皇子要找母妃换先生!” 梧栖闻言眉头一挑,坐直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十一皇子只管哭着鼻子去,不过我先把话搁这儿,要是你母妃不将我换了,那之后便不是研磨那么简单了。” 小皇子:“……哼,本皇子非换不可!”言罢,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便颠颠地跑走了。 梧栖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收起笑意。 十一皇子,利用于你本是我迫不得已……当做补偿,在完事离宫之前,我会做个严师好生教导于你。 …… 当垂头丧气的十一皇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梧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余光扫到他身后的另外二人之后,这心里猛地一惊。 “小人见过皇上,见过孝贵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孝贵人万福金安。”梧栖连忙起身跪了下来往地上一叩。 一旁的孝贵人欲张开让他起身,可突然想到皇帝未开口发话,她便闭上了嘴不着痕迹的往边上小腿了一步。 乾永乾居高临下的看了梧栖一眼,负着手,目光极度威严的往屋子四周一扫而过,最后听到十一皇子先前研磨的地方。 “朕听十一皇儿说你让他研了磨研了半个时辰?” “是。”垂着首,梧栖默了一会儿才回话道。 “为何?” 梧栖抿了抿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除此之外,研磨还能修身养性。想要做好一副画,学会调磨笔墨浓淡是关键,耐性,亦是不可缺少之处。” 应永乾微愣了一下,然后这才转过头睁眼看着他,“回得不错。起来说话罢。” “谢皇上。”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难明的神色,谢恩起身。 梧栖起身之后,应永乾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于是在心里暗夸了一句好相貌。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孝贵人言道:“你倒是为皇儿选了个好先生。” 孝贵人满面笑容的看了梧栖一眼,“这哪里是臣妾选得好,明明是祁先生他自身有学问,皇上先前还在臣妾那处笑夸过他的画来着。” “就是你屋子里挂在的那幅‘学堂’?”应永乾有些意外。 那幅画里,堂下学子行为百态,夫子一手长尺一手书。让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边上的题字:学子学而时嘻之,夫子不知悦乎? 看那一就而成的精湛画风与字中呈现出的老陈,他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所作。 …… 垂着首的梧栖在听着他们的对话之后,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孝贵人果真是个聪明人,玩笑似的一句话,便让他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前来。――原来十一皇子去找孝贵人人的时候皇帝刚好在,听了十一皇子的抱怨,皇帝便跟着过来了。 对于青录的父皇,当今的皇帝,对梧栖而言,还真不愿待见。 虽说当初是他留下的那封密旨救下了青录的性命,然而归根到底,还是他的立场不坚定才造成了青录一生的悲剧。皇帝的儿子,又有哪个不想荣登大位?他若不想让青录当上位,早该在青录成年之后,就将他打发的远远的,好让他早早死了那份争位之心。 可他呢?偏生将青录留在京都…… 想到前世过往,梧栖真想问问眼前的皇帝,他留着青录在京都到底是想干什么! …… “皇儿,去向祁先生赔礼道歉。” 皇帝的一句话让稍稍走神的祁梧栖回过神来。 “使不得。十一皇子虽然年幼,可他到底是主子,哪有主子跟下臣赔礼道歉之理?” 应永乾眼底透着笑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十一皇子一眼。 十一皇子必定才五岁,又未受过苦,他哪懂得看人眼色?一旁的孝贵人见他不动倒是急了。 “锐儿!” 十一皇子眨眨眼,看了看孝贵人,又看了看皇帝,最后不情不愿的走到梧栖身前,“先生,本皇子错了。”言罢,还拙手拙脚的抱着小拳头摆出个赔礼道歉的姿势出来。 “……”梧栖汗颜。看他这摸样,倒像他们几个大人欺负了他一般。 “何处错了?” 梧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一皇子被威严的声音吓得湿了眼角,憋着嘴,哽咽道:“……不该不听先生的话,不该跑去向母妃抱怨,不该……不该闹着要换先生……” 梧栖拿小孩子的眼泪彻底没办法,见他有嚎哭的迹象,惊得连忙弯下腰蹲在他身前轻哄到:“好了好了,你是皇子,怎能当着下臣的面轻易落泪?快别哭了。” 梧栖的一张脸很有欺骗性,一旦他温柔起来,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挡? 十一皇子看着他鼻头一酸,嘴角抽动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先生不要罚本皇子,本皇子知道错了……” “……”他这是,弄巧成拙了?还有,这小胖墩到这个时候了还记得先前说要罚他的话……看着他的祁梧栖心里很是无语。 七十九章 应永乾从见到祁梧栖便一直有种熟悉感,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若在这个时候让他见到方f之,他便会明白为何对梧栖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转头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十一皇子,应永乾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孝贵人见应永乾开始面露不悦,连忙走过去将他拉倒怀里轻声安慰道:“锐儿莫哭了,你跟着祁先生学作画时乖巧一些,他又怎会罚你?” 梧栖见小破孩有了笑贵人安慰,这才放下心来退到一旁。 应永乾是一国之君,成日里为忙朝廷之事便已是累极,平日里抽出空闲来关心自己的皇子已是难得,是而十一皇子如此一哭,他的好心情全没了。 “孝贵人,这里的事就由你看着办吧,朕还有事。”言罢,看了一眼祁梧栖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应永乾一走,顺便带走了屋子里的压抑。 梧栖松了一口气,孝贵人亦然。孝贵人在十一皇子的背上拍了怕以示安慰之后,她站起来身看向梧栖:“祁大人,今日难为你了。” “贵人何出此言,小人能见龙颜一面还托了贵人的福。”梧栖面色淡然的看着她。 孝贵人对她的贴身婢女递了个眼神过去,对方明白过来后便过来抱起十一皇子出去了,顺便带走了屋里的其他奴才。 屋里剩下他们二人之后,孝贵人才轻笑着开口道:“方相是本主的恩人,他知晓你当了锐儿的先生之后,特地让本主好生关照于你。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或是不便之处,你只管来找本主便是。” “方相?”梧栖的心瞬间提了上来。 孝贵人点头,随即又柔声道:“他让你在宫里仔细一些,说你前些时日与他说的话他心里已经有数。” 梧栖闻言心下动容。 其实对于左相方f之,在前些时日与他彻夜长谈之后他便细细想过。他想,若是方f之信了他的话那自是好的 ,若是不信,就当他们的父子之缘在这一世断了罢,虽有舍他也不勉强,这世上那能事事如意事事完美,能让青录再续前缘,已是恩赐,人不能终究不能太贪心。 这么多日未得到方f之的消息,梧栖便做了最坏的想法,如今孝贵人的带来的消息让他欣喜若狂,压不住喜意,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眶却是红红的。 这些日子好坏消息如约而至,梧栖便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一般哭笑不由己…… 怕孝贵人看笑话,他转过身仰着头深吸了一口稳住了情绪之后才重新转过身抱拳躬身道:“祁梧修在这里谢过贵人。小人如今实在不便与方相见面,还望孝贵人替小人回句话给方相,就说祁梧修谢过左相大人。” 孝贵人点头答应下来。皇帝后宫的女人不便与外人多处,又交代了几句话便带着十一皇子离开了。 沉默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梧栖才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方f之让她传话给梧栖,依梧栖对他的了解,这摆明了是在告诉他此人可用,而且可以用得彻底勿要忧心。是而不管最后会不会牵扯上她,这句对不起总归是欠她的…… …… …… 自那日之后,梧栖便两头跑,一头是自己在京都的那个小院,一头便是皇宫。他没有去找方f之,亦没到允王府去看应青录,不过倒是让卫风松了几封信到青录那处。 梧栖认为,应青录即便恢复了记忆,可他身上的毒与现今的形势实不容他任意妄为,吸取了上世教训,在这个时间段,他最好安安分分的呆在允王府继续装病任何地方也别去,特别是皇宫。 皇帝对待青录的方式极为诡异,上一世皇帝在这个时间段陷入病危,皇帝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便让青录跪守在他身边伺候着。 那时皇帝的脾气很是古怪,对着青录又是打又是骂,打完骂完之后又老泪纵横。后来皇帝的伯好了’以后,这才将青录放出了宫。 梧栖记得很深,被放出宫的青录那时满身是伤不说,回来之后便开始吐血。也就在那个时候,梧栖才知晓青录的胃病有多严重,严重得险些要了他的命。 前世的种种,让梧栖忍着对青录的想念,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青录继续装病在家,亦不要轻易与外人接触,即便是他祁梧栖。 允王府之中,处处是暗钉,皇上的,太子的,五皇子的七皇子的……知道的那些还能避开,那些钉在深处的又该如何去防?是而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来得稳当。 而在允王府继续装病未醒的应青录又是如何? 白日里,皇宫里的御医一日三诊,夜里离开之事亦要再诊一次。 这般折腾,应青录并未真正醒来也就罢了,可他到底是醒了。一日日下来已过半月,应青录的脸色是愈来愈难看,眼底的戾气亦是愈来愈重。 半个月,半个月未见到梧栖,对于才恢复上世记忆的应青录而言,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朗明皱起眉头看向衣着完整,手拿折扇的某王爷冷声斥道:“你要我说几遍?百日醉之毒虽是慢毒,可最忌讳的便是动用功力,一旦动用功力,只会加剧毒发的时间。” “本王已是死过之人岂会怕这点毒?且说本王何时说过要动用功力了?”应青录凤眼一挑,手中的折扇在他的修长的指间转了转。 “不用功力你又如何出府?” 应青录打了个响指,“小段子,出来。” 话一落,段靖就从屋梁上一跃而下来到他面前。 朗明为此心里一惊。 身形轻巧快速,且落地无声……好生厉害的轻功,比之江湖中人,怕是只高不低,难怪他不知这姓段的何时隐在屋梁之上。 “朗大神医这下可安心了?”应青录见他眼露讶异之色,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还道是江湖中人?若是让他见识到自己的武功,只怕会惊得他说不出话来,好歹他的师傅是称霸江湖多年的殷天华,段靖能有这份功力,还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 师傅?他怎么忘了师傅的事? 朗明回过神来摆摆手,“随你的意,朗某不过是看在梧栖的面子上才好心的叮嘱一二。”言罢,也不问他出府作何便转身离开了。 见朗明离开,他转过头看向段靖:“本王的师傅走到何处了?” 段靖:“不知。” 应青录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道“那何时能到?” “半月之内。” “……”这一世三年之前,他的师傅殷天华才离开他回了北漠的天华堡,而如今他忆起了上世之事,仿佛真的隔了一世未见一般。 对于上一世,他并不怪师傅的,原由在于师傅离开之前曾说过――若是他应青录选择争位,那他是不会管他死活的,若是不争,只需他一句话,他随时回来接他离开。 这番话,这一世的师傅依旧说过,只是这一世,他不会再选择争位。 想到自己的选择,应青录不由得想到了梧栖,一想到梧栖,便眉开眼笑的对着一旁的段靖道:“走,带本王出府。” 段靖:“徐。” 应青录一愣,是了,他怎的把徐耘给忘了,要是徐耘待会儿找不到人,只怕会闹出些动静来。 “去,叫徐耘过来。” 第八十章 皇宫之内,不管是在宫内办事的官员还是伺候人的奴才,从前晚开始,人人提心吊胆。 这是为何? 原因就在于羌城被破,满城被屠的消息在前晚传入了皇帝耳中,皇帝闻得消息之后,当即大发雷霆之怒。 当天夜里,朝殿外大钟雷响整个京都,听到钟响的百官闻之变色。 朝殿外的大钟已近三十年未响起,一旦响起,定是出了天大之事。 不消半个时辰,平时走姿端严的官员们,纷纷手慌脚乱的一路狂奔进宫。 得到羌城被屠的消息,有些官员对羌城有些感情的,当即垂着胸口眼泪纵横。而对羌城不熟悉的,不是摆出一副悲切的摸样低着头默不作声便是次面红耳赤的怒骂出声。 整个朝堂上哄闹成一片,原本脸色阴沉的皇帝为此有失龙态的出声怒叱,于是百官纷纷噤若寒蝉的跪倒一片。 皇帝已为羌城被屠之事恼怒之极,却不想正与百官商论对策之时,又一个消息传了上来――天域城北屠。 皇帝近些时日龙体本就微恙,那羌城被屠的消息已是让他怒火攻心,是而天域城被屠的消息一传来,当着文武百官猛吐一口血之后便昏倒在龙椅之下。 …… 大应朝近些年一直不安稳,可好在依大应朝的国力而言对那些边临小国还不足畏惧,只是前年,与大应朝相较稍逊一些的陈国亦开始在泷州一带动作频频,这才让大应朝有了危机感,好在陈国并非铁心久战,战败之后便退出了泷州回到了陈国。 当初见陈国如此,皇帝就怀疑过陈国的动机,他认为去年陈国那番看似无作为的动作,其目的是在挑衅,亦是变相的‘下战书’。是而陈国退兵之后,他一直让探子盯着陈国,而左相方f之亦开始有了动作。 陈国镇国将军陈天慕兵败回国之后,探子听方f之之令开始挑动陈国的某些朝臣针对陈天慕。陈天慕在陈国权倾天下,那几个朝臣又如何撼得动陈天慕一丝半毫?不过大方f之的目的并不在此,他的目的而是―― 陈国小皇帝能登上皇位全仗陈天慕之势,小皇帝心中虽是感激,可心中定有芥蒂与防备之心。 方f之为人阴险,如何挑起陈国小皇帝对陈天慕的方法不做二选,原因就在于,当年他未能亲眼看到自家如何从权势滔天的康亲王手下夺过权势,亦未亲眼看到康亲王的下场,是而他想重现自家皇帝的‘夺权之路’。 经这几个月传回来的消息,陈国小皇帝果真如他所料的对陈天慕开始不满,前不久陈天慕在陈国的朝堂上摔折独自离朝…… 羌城与天域城被屠之前,方f之并非毫无所知。 方f之烧了传递回来的密信,同时让人将传回消息的那几个探子秘密杀掉。他对着梧栖送来的‘七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花目光柔和道:“吾儿前世遭苦,今生做爹的定要为你一一讨回。” 玩弄一个国家的皇帝,甚至戏耍国家前程,当今世上,只怕独方f之一人敢为。 妄臣?奸臣?……方f之嗤鼻一笑。 …… 脚步声由远及近,站在画案前手把手教十一皇子作画的梧栖不疾不徐的抬起头来。 走进的孝贵人苍白着一张脸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十一皇子招招手,“锐儿,过来。” 十一皇子见状,颠颠地跑了过去。 孝贵人蹲下身将他抱起之后,对着梧栖轻声道:“酉时一刻。” 梧栖目光一闪,不动声色的拱手谢道:“多谢孝贵人。” “卯时一到,自会有人前来接应,祁大人……”孝贵人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抿了抿嘴留下一句‘还请多加小心’便抱着十一皇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梧栖慢慢的收回手,低下头看着画案上那未做完的画沉默半响,待他抬起头时,眼底下尽是一片冰冷。 …… 酉时一刻。 犹如孝贵人所言,冬禧宫来人了。 “李云起是那位啊?”冬禧宫的王公公站在画坊门前,负着手,目光傲气的在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 李云起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脸疑惑的拱手道:“小人便是李云起,不知公公这是?” 王公公挑眉将他打量一番后点点头:“本公公乃东禧宫的王公公,冬贵妃听闻宫里来了位画工聊得的李画师,特让本公公来请李画师到冬禧宫为冬贵妃作画一幅。” 李云起闻之一喜,“这这这……” 王公公来之前就知晓他是右相施吉的人,见他如此不知收敛的事喜形于色,不由得在心底冷哼一声,“快些收拾好东西跟着本公公走吧,冬贵妃还等着呢。” 李云起一脸激动的开始收拾作画所需之物,见祁梧栖从门外走进,于是得意的对着他挑眉一笑。 梧栖垂下眼当做没看见,对一旁的王公公施礼过后,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画房之中。 …… 王公公带着李云起一离开,祁梧栖便被张画师叫了过去。 张画师处。 一见到梧栖换好衣服出来,张画师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卯时之前必须回来,不然会坏大事。” 梧栖点头,“张画师权且放心。 “跟我来。” 张画师带着他绕道了画坊后院门,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后伸出头四处张望一番,见到早已侯在外边孙公公,于是对他招招手。 孙公公见状快步走了过来,见到梧栖之后,对着他略施礼数后轻声道:“还请大人跟在老奴身后,一路上无论遇到何人何事切莫抬头便是。” “梧修明白,劳烦公公了。”梧栖沉声谢道。 …… 后宫很大,从画坊走到冬禧宫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有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孙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其他奴才们见到他只有弯腰低头的份,一路下来倒是无惊无险。 梧栖微微喘着气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冬禧宫,心里想到那个女人就在里边,因紧张而产生的咚咚心跳渐渐地平息下来。 ――冬贵妃!前世你害得青录手脚皆残日夜受痛,这一世你虽什么都还未做,可你却有谋害青录之心,我若不杀你,你迟早会对青录再次下手。冬贵妃,莫怪我祁梧栖容不得你! 八十一章 屋檐上的雨水成串往下滴滴答答地砸落到地面上的石阶上四溅开来的。 院门被敲响,顿在屋檐下望天的宝蛋蓦地站起身冒雨冲了过去。 屋内的双碟双燕亦听到了敲门声,跑出屋门时,刚巧看到宝蛋将门打开。 宝蛋看见来人愣了一下,随即立马睁大眼。 只见一个黑发玄衣的男子撑着伞嘴角含笑的站在院门之外,冷风夹着雨水飘落在他的衣摆上,衣袂随风飘动,那张姣好近妖的五官被红色的雨伞映出一股子非人的魅惑来。 “你你你……” 门外之人见到宝蛋并不意外,这些时日虽在王府之中未曾外出,可对于梧栖有关的人和事他又怎会不知?见宝蛋盯着自己发呆,一双墨瞳映于浓密的幽睫之下,笑得愈发勾人。 宝蛋被那潋滟的目光勾得眼神飘忽,直愣愣的站在门槛之内合不上嘴,待他回过神时,那人已径自进了院里。 “双碟(双燕)见过王爷。”屋檐下的两个丫头规规矩矩的向来人施了个礼。 应青录点头,“你家公子呢?” 双碟福福身,“回王爷,我家公子在宫里当值还未回来。” 应青录闻言心头一跳,还未开口问原因,被雨水浇湿的段靖这时从院外一跃而进。见到自家主子,快步走到他身前直挺挺的跪在了地面上,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布满之色。 段靖这一跪,让应青录脸色不由得一变。 段靖跟在他身边多年,是而也就免了下跪的礼节,这么多年以来,段靖自行下跪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今日,便是其中的一次! 跪在雨中段靖握紧剑沉默片刻才哑声道:“羌城,天域被屠。” 应青录只觉一口大锤垂在心口,手中的伞滚落到屋檐下石阶上。 张了张嘴,喉咙仿佛被什么堵塞了一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皇宫里有两口钟,一口是急招百官的朝钟,一口是帝王薨后用的丧钟。 结合梦中记忆,他知道那钟绝非是帝王薨后的丧钟,细细回想一番,便知晓这钟声为何而响。 虽早已经历过此事,可亲耳再听此事,这心境到底是别番摸样。 前世的自己从未上过战场,更未亲近过那些兵,那些民,可这一世…… 闭上眼,他仿佛能看见屠城后的那番景象,一股股寒气由心蔓延至四肢,只觉得冰冷不已。 一旁的双碟双燕在听到羌城与天域城被屠的消息统统红了眼,尤其是还淋着雨往回走的宝蛋,在听到羌城被屠的消息,似傻了一般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曲芜离羌城不到三百里,羌城被屠,那曲芜岂不是…… “大母!”宝蛋回过神来之后转身便跑 “宝蛋?宝蛋你去那里?宝蛋……”,双蝶双燕见状,双双紧追出去。 待三人跑出去之后,应青录这才找回了自己是声音。 “昨夜钟响便为此事?” 段靖垂头不语。 “你何时得到的消息,为何此时才报?” “昨夜,主子不便。” “……” 看了他半响,应青录最终面无表情的抬头望天,这场秋雨,从十日前便开始下起,一直到今日还未停过一时半刻…… 前世,这时的自己在又何处? 嘴角微微扯动,无声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宝蛋你听我说,你一个人回去又有何用?从此处到曲芜少说也有上千里的路……凭你一人之力,赶回去来不来得及另说,且一路上要是遇上山贼土匪的你又怎办?你跟我们回去,待公子从宫里回来了……” 院外传来双碟劝说宝蛋的声音,应青录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笑意为之一僵。 …… 两城被屠,前朝局势紧张,皇帝病危,后宫的女人不再像往日一般嬉笑攀比。因为她们心里明白,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之中的些许人自是没有好下场。 偌大的后宫悄然一片,一个个绷紧了皮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冬禧宫门前,祁梧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一动不动。 一般的豪门宅院妇人所居之处少说也有外中内三道门,陌生人想要进去只能道一声难上加难,是而别提这后宫贵妃所居之处。 梧栖很庆幸,庆幸有人能帮他一把,若要靠他一人,只怕要花无数的精力与时间才能进入那冬禧宫的内院…… “咳。” 梧栖闻声抬头,只见孙公公带着一人从冬禧宫内走了出来。 孙公公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低声快速道:“他是左相的人,贾春贾公公。” 孙公公语落,站在他身后的贾春便对着梧栖招招手,“快随奴才进去。” 梧栖压下心底的紧张,低声谢过孙公公便跟着对方进了冬禧宫大门。 …… 后宫有三位贵妃,其中的冬贵妃便住在这冬禧宫。 由冬贵妃亲生的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当朝七王爷,女儿是当朝二公主。二公主早已招了驸马,而七皇子应启瀚也于去年封王出宫建了府。 冬贵妃为人文静端庄且知书达理,又不喜争抢风头,对宫里的奴才们和颜悦色、轻罚重赏,是而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容易亲近的好主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主子,可谁又知道她的表里不一? 看着远处侧躺在软椅上的女人吃着贾公公呈上去的糕点,梧栖低下头,嘴角勾出一丝冷冷淡淡地笑意来。 酉时三刻刚过,只见软椅上的冬贵妃站起身来走向正在作画李云起,李云起见状,躬身退到一旁。 梧栖离得远,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只见冬贵妃拿起磨盘,将里面的墨汁洒到了画上,随后李云起吓得跪在了地上。 她看了李云起一眼,终是什么也未说便在贾公公的伺候下离开了。 酉时上五刻刚过,随着贾公公的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东禧宫乱成一片。 因为…… 冬贵妃凭空消失了。 …… 酉时七刻,卯时半盏茶之前,画坊后门被人轻轻敲响。 早已等候在里边的张画师将门打开,见到来人,终是松了一口气。 二人一言不发的赶往张画师的画务处,梧栖刚换好衣服坐到画案前执起笔,赵鹤来了。 “赵大人来作甚?”正在洗笔的张画师冷着脸不悦的看向来人。 张画师是画坊之中资历最老的画师,他在作画有个忌讳,他在画务坊作画时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轻易打扰,不过……赵鹤是例外,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是? 赵鹤自是难得理会这个怪人,于是干脆当做未听见一般直接对着梧栖道:“十一皇子来了。” 八十二章 历朝历代修建的皇宫都修有密道,此密道四通八达,它的存在作用不与人细说也知道他的用处巨大。 按理说,知晓皇宫密道的开启,与皇宫密道的所通之处绝不超过三人。除了皇帝之外,便是极得皇帝信任,为皇帝的秘密传递消息的线人的知晓,可―― 梧栖看着手中的地图心情很是复杂,他无论如何也未想到干爹会有皇宫密道的地图,而他,正因有了它,才在奴才众多的冬禧宫将冬贵妃轻易劫出。 缓步走到香炉前,揭开盖子将其放入后重新盖上,不稍一会儿,浓烟透过香炉的盖眼出冒出。见差不多了,他又打开香炉盖子检查了一番,见画着皇宫地图的纸燃烧殆尽,这才再次盖上盖子。 皇宫本就因皇帝病重人心惶惶,愁云布天,如今冬贵妃突然失踪,这皇宫内的气氛自是不用多说。 自冬贵妃失踪的消息传出,把守皇宫八门的人增多了一倍侍卫,进出皇宫的人也需经过重重检查。 出了皇宫后,梧栖并未立即回家。雇了辆马车,直奔城外。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什么人跟踪,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师,今日除了去十一皇子处教他作画之外那里也未去过,是而不管皇宫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他身上来。 因为冬贵妃失踪,京城大门亦是重兵把守,进城之人还好上一些,而出城之人,特别是运货的马车或是载人的马车都需严查。 出了城后,梧栖吁了一口气,回望了一眼人口聚集的城门,这才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 这几日为了劫出冬贵妃,他已有好几日没好生休息过。最初他的打算是在冬禧宫直接动手杀人,可冬贵妃身边一般不离人,就算离人,也绝不超过半盏茶的功夫。 他没有杀过人,是而再未得到那张地图之前,他一直在想如何在半盏茶的功夫内不声不响的将人杀掉然后全身而退。 一直未有完全的计划,每日里忧心忡忡,夜里亦是辗转反复不得安心。不过好在干爹在他为他送来了密道的地图。 当初向干爹坦陈前,他从未对他说起过冬贵妃的事,是而干爹肯定是不知晓他这才进宫到底是何目的。干爹不问原由的送来地图,想必是猜到了什么。 神识迷糊之间,外面传来马夫的叫唤声。 陡然清醒过来,他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恩,确实到了。 下了马车,付了银两遣走马夫后,他在转身走向那不远处农院。 敲响院门不久,就有人过来在门内应门。梧栖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后,院门才被人从里边打开。 对方是一个年迈的老头,老头将他来回打量一番后,也不多言的侧开了身子让他进门。 梧栖温和的对他笑了笑,抬脚迈入。 老头将院门重新关好,对着等候在一侧的梧栖哑声道:“公子随我来。”言罢,也不等梧栖反应,便自行往里边走去。 梧栖看着他一瘸一拐费力往前走的背影,心道此人定不简单――即便他脚下不便,每迈出一步,却是落地无声。 屋内,随着细微的轻响声,原本用石头铺陈的地面开启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老头提起一盏煤油灯,“人在下面,随我来吧。” 梧栖跟着老头下去后,那洞口又合闭起来。地底下黑暗,全靠那煤油灯微弱的光线照路。二人顺着地道走了一会儿,通过光线,梧栖看到了前方有两道关闭的石门。 老头用煤油灯点燃一扇门旁边的火把,光线因此瞬间充足。只见老头是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门旁的一个洞眼轻轻一扭,右边的房门便咯吱咯吱的打开了。 “人在里面。”老头看了他一眼,取下火把交到他受手中便转身走开了。 梧栖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进入石室。 石室的面积并不大,也就二三十平方。很简陋,除了石床,石桌,什么也没有了。 透过火把的光,他看到了冬贵妃。 被堵住嘴绑住手脚的冬贵妃缩在床角,见到梧栖进来瞬间睁大了眼,喉咙处发出呜呜地开始挣扎起来。 “贵妃娘娘,甚久不见。” 梧栖面不改色的对着她温和一笑,将手中的火把插到墙上后掀开衣摆坐到理她不远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冬贵妃听到他的话眼底露出迷茫之色。 “呵……”梧栖见状对着她勾唇轻轻一笑,“冬贵妃心里是不是恨极了允王爷?为何恨他,不如让我来猜上一猜如何?” 冬贵妃闻言突然不再挣扎,而是目露恶毒之色一瞬不瞬的盯着梧栖, 梧栖对她的目光毫无反应,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当年德贵妃还在时三千宠爱在一身,你那同为妃子的姐姐因为心中嫉妒,三番两次的想要加害于德贵妃却接连失败。后来德贵妃怀上允王后,盛宠更为浓眷,于是你的姐姐急了,便抓了为德贵妃号平安脉的御医亲人,逼迫那御医在德贵妃的安胎药里下药。岂料此事被德贵妃知晓,她不但不怪罪那御医,还让他的哥哥,也就是当年的康亲王秘密将御医的亲人救出后才将此事高发到皇上那里,皇帝大怒,将你姐姐打入冷宫,而你们冬家业为此受到重创。 康亲王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姐姐想要加害德贵妃甚至是德妃腹中的侄儿他又怎能放过你们冬家?你的父亲与姐姐为此丢了性命,不过庆幸的是,因为你的父亲曾救驾于先帝,先帝在位时就下过诏书,只要你们冬家未犯叛国之罪,皆可免去株连之祸,是而康亲王即便要灭你冬家,当今圣上也是不许的。 你的父亲与姐姐相续去世之后,你的大哥袭得了你父亲的官爵,且再朝堂上低调做人这才抱保全了冬家。 直到当圣上羽翼丰满开始打压德王爷,最后德贵妃与康亲王相续被圣上赐死,你们冬家才耀跃于朝堂之上,而你也跟着进了宫,而后生下了七皇子。 你恨允王,是因为允王的舅舅与母妃害死了你父亲与姐姐,你隐忍这么多年又是为何?” 梧栖眯着眼与冬贵妃对视,见冬贵妃睁大的眼满满垂下,喉咙处发出‘呵呵呵’的声音。梧栖缓缓起身走想她,沉默片刻才伸手将堵住她嘴的东西拔了出来。 嘴巴堵得太久,东西拔出后,冬贵妃下巴收拢了一点,一时半会还不能控制它合拢,不过那模糊的声音笑声倒是清晰了不少。 八十三章(捉虫) 梧栖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当年康亲王功高震主,鞠躬自傲却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允王爷推上太子之位,待圣上仙逝之后让允王顺顺当当荣登皇位,然而最终康亲王却是以谋反治罪,我想,你的哥哥,如今的冬侯爷在此事上立功不少。你进宫之后,求圣上让允王爷认你为母,明知他的舅舅,她的亲生母妃还得你失去两位亲人对他如亲人一般事备躬亲问寒问暖意义何在?” 说道此处,梧栖冷笑一声,“你进宫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又何愁没有对他下手的机会?你不动手,是因为你将他恨到了骨子里去,恨得太深,反而不想让他轻易死去。你在等,在等他动手争夺帝位之时才动手。 你明里让你的亲生儿子做出懦弱无能,让圣上对他极为不喜争位无望,只能支持允王爷的摸样来,而实则,你与冬侯爷却是在暗地里计划好了一切,待七皇子登上皇位之后,再开始慢慢地折磨他,常言道生不如死,你要的便是这般结果。” 冬贵妃的下巴已能自主合拢,闻得此言,便哈哈哈的痴笑开来,透过迷离的眸子,她仿佛看到了应青录在她手中痛不欲生的摸样。 她一生未受过此等待遇,未入宫之前,便因娇生惯养让她习得了尖酸的个性,入宫之后因为种种原由学会了隐忍,可被劫持之后,内心便恐慌之极,是而这隐忍的功夫如山石崩裂坍塌而下。 而冬贵妃被劫之后又被长时间的关押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石室之内,恐惧早已将她浸透。而梧栖进来后没有给冬贵妃狡辩的机会,他一进来,便以叙事的口吻率先开了口,是而恐慌的冬贵妃第一反应不是狡辩,而是顺着他的话面对现实。 梧栖缓缓地弯下腰,面对着她,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你是不是想将鞭打允王,再让他日夜浸泡在盐水之中继续鞭打,打的他仅剩下一口气后,再废去他的手脚,然后在他的手脚上下一抹蚀骨的毒药,让他受尽万蚁噬骨,万蝎撕筋之痛后再要了他的性命?”――这些,只是青录受过的一部分苦而已,这是他看到后推断出来的,至于看不到的,青录不说,他也不得而知……青录,从不提牢中遭遇。 而冬贵妃闻得此言之后,竟也点了头嗤笑起来,“你说的这些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梧栖本以为他说的那些已是青录受到最大的伤害,却不想…… 脸色一沉,“那你还琢磨出怎么样的法子来?” 冬贵妃挑眉,“怎的?你想让本宫练练法子?” 梧栖与她对视数秒,突然站直了身子,“冬贵妃的想象力倒是丰富得很,不如说上一两个法子来听听?”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的内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冬贵妃见到他手中的匕首后惊得往后一缩,可惜被捆绑的时间过久身子太多僵硬,稍一挪动,人便侧倒在石床上起不了身。 梧栖的五官单一而言并不出众,可合在一起却是格外的和谐,五官之中,那双柔和中透着沉静的双眼便是点睛之笔,当他静静的注视一个人时,静谧之感浑然天成。然而就是这周身散着的静谧感落入有心人眼中,那便成了一种深沉。 梧栖缓缓地将匕首从鞘里抽出,朦胧的光线照在匕首的利刃上,折射出让人发寒的冷光,他抬起头对着她轻轻一笑。 “其实折磨人的法子我也深研过一两个,不如……我们来试试如何?” …… 天色已暗,风雨不息反有变大的趋势。 京都城门在这时早已落锁,梧栖便歇在老头的家中,是而他并不知晓某人找他都快找疯了。 青录装病在府,因顾忌太多,自是不敢大肆张扬的差人去寻,是而只得派出身边的影卫前去查探。 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宫内传出冬贵妃失踪的消息。冬贵妃是他的养母,养母失踪,宫内的自会遣人传到王府中来。 冬贵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怎会猜不到了是何人所为?听了冬贵妃失踪前后的过程,他便知晓此时并非梧栖一人所为。……是何人在帮梧栖? 心中虽有猜测,可依现今的局势,他却不敢冒易遣人去问。 ――早已出宫,独自出城,这便是影卫严查到的。 不听徐公公的再三劝阻,他带着人直接暗中出城。 各大势力的耳目大部分聚集在京都城内,出了城,青录依旧不敢肆无忌惮,城外方圆三百里,亦是耳目众多。 夜雨之中,驾马立于岔口,梧栖啊梧栖,你到底往何处去了? 路纵东西南北,明知梧栖不可能远走,可他亦是不知从何寻起。二人好不容易得来这一世,本该时时刻刻与心中所爱一起相守,却因俗事困扰而被迫各处…… 远离京都,远离朝堂不容置喙,离去之前定要将所有的事做个了结。若不了解不顾一切的离开,只怕待新帝登基后,依他的狠辣手段,又岂会容他不在掌控之内?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望着前路,视线骇人的冰冷。 带着寒意的夜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打在那俊美的脸颊上,浅薄的唇边扬起,看来有些事刻不容缓! …… 凌乱长发,冷汗满身,人不人鬼不鬼。 四肢被柔软的布条死死捆绑,泪水顺着眼角长久不歇。 睁大着眼向自己看过来,透过那双眼,他看到了‘生不如死’…… …… 愕然惊醒,梦中那痛彻心扉的余韵犹在。 上一世,一到雨天,青录便会被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 初回这一世与青录自曲芜分开后,他一直在做梦,不是同一个梦,却每一个梦都是青录在受病痛折磨,随着时间的流失,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做梦。……想不到,因为冬贵妃,他却再一次梦见过去的光景。 紧紧的捂住胸口下床打开房门,噼噼啪啪的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突兀。每到下雨日,他就睡不着觉,这样的习惯,是潜意识的将上一世的习惯带到了这一世,也不知有了前世记忆的青录与他一样?足足八年啊,前世青录与他有八年一到雨天便不得安生。 不过尔尔…… 想到冬贵妃的话,梧栖心痛难耐,前世的青录到底还受过怎么样的苦? 嘎吱一声,隔壁屋的房门被打开。 “进来陪老头喝上一杯?” 梧栖转头看着对方愣了一下,现在已过丑时(凌晨三点后),却不想自己失眠却打扰到他人安睡,想到这里便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可是扰到老人家歇息了?” 老头摆手,“进来吧。”言罢,便转身回了屋。 “……” 这惜字如金的摸样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想到此处,不由得挑眉一笑。 …… 即便有斗篷挡雨,在雨中淋久了,这身上挡不住雨水的浸透。应青录不敢用功力抵御,寒冷的夜风,冰冷的雨水让他的身体阵阵发寒。 脸色苍白,嘴唇紫黑的摸样看得段靖与影卫等人一阵担忧。 找了好几个时辰,依旧找不到梧栖的踪迹,应青录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祁公子是从北门出的城,出了北门有三条路,先前顺着另外两跳路找寻过,既然找不到,祁公子必定是走的这条路。”褐影开口分析。 应青录冷眼从他脸上扫过,拉紧缰绳,手中的马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抽,“走。” 八十四章(修bug) 与老头喝酒不解闷便罢了,其结果反倒的愈喝愈闷。 梧栖的话本来就不多,遇到与段木头一般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老头,这结果自是不必多说。 梧栖并非附庸风雅之人,而老头亦是,于是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闷头闷脑将酒当水饮。梧栖酒量本就浅薄,双蝶双燕两个丫头跟在他身边后更是不容他随意饮酒,是而在这般情形之下,面无表情的老头依旧坐在位置上清醒如初,而梧栖却是红着脸浑身酒气的趴在桌上一边呆笑一边落泪。 老头无奈摇头,“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正打算将他搬到床上歇着去,却在此时听到了马蹄声。 老头面色一整,吹熄灯火瞬间蹿出。 …… 此处的村子并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不用应青录吩咐,身后的人便分散行动开来。 此时已近寅时尾末,农家人自古起得早,这个时辰已有农家人起了床,听到敲门声,纷纷绷紧了脸色前去应门。 应青录的目光从一户户农家的门前扫过,最终停留在某一户门前,只见农舍的主人与影卫交谈之后点点头,随后抬起手对着西边不远处的一户农舍一指。 身下马儿似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安的用蹄子来回踱着,青录捏紧马鞭看着影卫面带喜色向他奔来,不用对方言明已经心中有数。 翻身下马直奔西边的那户农舍疾步而去。 院内的老头心下一惊,连忙急奔进屋想要将醉酒的梧栖藏起来。可惜醉酒的梧栖极不规矩,感觉自己被人扛起,出于本能的低呼一声后开始挣扎。 已经感到门前还来不及敲门的应青录等人耳力惊人,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便直接闯了进去。 老头身上虽有些武功,可比起严格训练出来的影卫而言着实差得太多,他还来不及将人藏起,应青录的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褐影等人对祁梧栖早已经熟悉,一看到他正被老头扛在肩上众人脸色一变,互看一眼后直接出手救人。 青录进屋时屋里气氛诡异,只见身受重伤的一个老头张开双臂死死的将梧栖护着身后,而屋内的众影卫却是一脸惊愕――明明是他们要救人,为何事情却转变成老头对祁梧栖的以死相护? 青录不管屋内气氛如何,进屋之后目光在屋内搜寻一圈后落在了老头身后那道跌坐在地的背靠木椅的消瘦身影上。 “梧栖……”急促的低唤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老头与影卫交过手,他发现对方并无恶意,如今又见青录担心着急的摸样,也就挪开步子不再阻止对方靠近。 醉醺醺的梧栖被冰冷潮湿的怀抱一激顿时清醒了几分,一抬眼,便对视一张熟悉的脸。呆愣半响后伸出手在应青录的脸颊上摸了摸,冰冷而湿润的触感让他一惊:“青录,青录你是不是又痛了?你忍忍,我立即去烧些热水来为你暖身。”言罢,竟慌慌张张的想要推开对方。 刺鼻的酒气让应青录眉头一蹙,双臂用力收紧不让他挣扎,看他这番反应,想是喝醉了沉浸在前世。 “你醉了。” 梧栖迷迷糊糊的用手推他,“醉?胡说!你让开,我要去烧水……”挣扎中背脊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似不疼痛一般挣扎得更是厉害。 应青录既无奈又心疼,干脆将他打横抱起来。梧栖不乐意,一边怒骂一边用双手挡在他的胸前又推又打。 青录一夜未得到歇息,他的身体因体内的毒比常人还虚弱几分,而梧栖这么一折腾,脚下不稳堪堪往后退了几步。 褐影离他最近,见到抱着祁梧栖的应青录险些连人一起摔倒,于是赶紧伸手将人稳住。 “主子,把祁公子交给我吧。”一旁的赤影跨步上前。 应青录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多事!” “……”赤影被斥,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退回原位。 应青录不再理他,转而看向不做声的老头,“他来作甚?” “借宿。”老头伤的不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开口便连连咳嗽。老头心道祁梧栖来此的目的不能轻易说出,必定关在地底石室的是宫中的贵妃娘娘,且此处又是皇宫密道的进出口,一个不防,只怕要怀大事。 应青录的眸光瞬间锐利起来,“本王也不逼你口吐实言,不过今夜之事若有他人来探问,你最好将嘴闭严实。” 老头心下一抖,屈膝慢慢地跪在了地上低头不语。 本王?当今世上能自称本王的又有几人?而王爷之中,又有几人的相貌如眼前之人一般有着世间少有的俊俏容颜? 冬贵妃乃允王养母天下皆知,而对方的养母就在此处…… 想到此,老头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 应青录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抱着梧栖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处突然顿下步子背对着他开口道:“看好你屋里的那个女人,莫让人将她救了出去。” 老头一惊,低着的头瞬间抬起。 “过几日本王会再来。” “……” 看着应青录等人如来时一般快速离开,老头咬着牙缓缓起身――此事非同小可,看来必须将消息传给某人才行。 …… “公子醒了吗?” “嘘,你小声点莫把公子吵醒了。” “公子睡了足足一日也该醒了,再不醒饿着了怎办?公子也真是的,明知喝不得酒偏偏喝得不省人事,若是身子出了差错你我又如何向赫谷主交代?”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多说了。公子他一向有分寸,喝了如此多的酒,想是心事太多解解愁罢了。” “你我伺候公子也有些时日了,你可瞧见他那一日未有心事过?朗叔叔也曾说过,公子就是思虑过重才养不好身子。” “……” 双蝶双燕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儿,完全未瞧见床榻上的梧栖已经睁开了眼。“小声些,本公子被你们闹得头疼。”梧栖撑起身子,手指在太阳穴上来回揉了揉。 背对着他的两个丫头一天,惊得连忙转过身来。 “公子醒了?”二人惊呼,人也奔到了床榻前一左一右的将床幔挂起。 梧栖张嘴准备应话,话到喉咙处却突然僵住。 “何人将我送回?” 双蝶挂好床幔后转身对着他噗嗤一笑,“是允王爷。” “还是抱着公子回来的呢,瞧允王爷那小心样儿,不知之人还以为他抱的是旷世奇宝。”双燕笑嘻嘻的附和着。 “允王爷?”梧栖微微一怔,同时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可不是?允王爷抱公子回来时下着好大的雨,你们全身都被淋得个通透。”说到此处,双蝶似想到什么一般俏脸一红,随后扭扭捏捏的抬手对着他指了指,“公子瞧你身上的这身的里衣,还是允王爷亲自为你沐浴后为你换上。” 梧栖看着身上的里衣,确实是新换的。 抬眸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他何时送我回来的?” “大致在辰时四刻的样子。”双蝶回了话,便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左挑右选后取出干净的青色衣衫,“公子快些起来,双燕,去给公子打盆热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梧栖掀开被子下床。 “不过酉时。” “我睡了这么久?” 双蝶翻了个白眼,“今日是公子难得的沐休日,却被你这般睡了过去,以后你还是少饮酒,明知自己身子体弱还不知节制。” 听着她的唠叨,梧栖无奈揉额,“你当我愿?允王爷走之前可有留话?” “留了,他让你好生歇着,夜里亥时时五刻会来见你。公子,待会儿你去看看宝蛋吧。”双碟见他着上的衣衫有些皱,便着手为他整理一番。 梧栖拿着玉佩正准备在腰间挂上,听到双蝶的话后不解道:“宝蛋怎么了?” “公子在宫中定是知晓羌城天域城被屠的消息,宝蛋的家离羌城不远,他担心家中的大母。昨日听到消息后他便急着一个人回去,无论我与双燕如何劝,他就是不理,好在允王爷将他打昏后锁在屋里,只怕是……” 梧栖皱了皱眉,垂眸想了一会儿便笑着摇头,“无碍,他的大母不会有事,陈国是攻不过去的。” “公子怎会知道?”双碟茫然的炸了眨眼。 梧栖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相信公子总是没错的,我这就去看看他。” 双碟:“……” 八十五章 宝蛋端着烛火走进屋里,见到自家公子坐在书案前借这那微弱的烛光看账本,便急急地走了过去将手中的烛火搁在他面前。 光线变强,梧栖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天气转凉了,让双蝶再抱一床被子给你使用。” 宝蛋摇头,转身走到屏风内的整理自己的地铺,“在易中跟着朗叔学过一些功夫,如今我的身体好着,岂会怕这点凉气?” “你朗叔对你倒好,又传医术又传武功的。”对他们的事梧栖也算是想开随他们去了,他并非古板之人,二人年岁上虽有些差距,可感情的事又岂能说得清楚? 梧栖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宝蛋闻言脸一红,“出了大母和公子,就算朗叔对我最好了。” “心思不正,怎能对你不好?当初让他带你离开,也不知是对是错。”梧栖叹气。 铺好被子,宝蛋又从里边走出,“公,公子你……看出来了?” 梧栖放下账本转过身看着他,“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你家大母年岁大了,你们二人的事最好小心一些莫要让她知晓,男子与男子相念在世人眼中乃有违天理之事,若是她知晓后怪罪下来,这后果可想而知。” “我又不是傻子,这事怎会让她知道?”一想到家中大母,宝蛋便有些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去睡罢。”言罢,对他摆摆手重新拾起账本。 宝蛋在一则静静的站着,看着他眉端轻蹙却依然温和淡雅的摸样,脸上泛起了丝丝笑意。将案上的烛火向梧栖挪近一些,“公子莫要睡得太晚,这烛光比不得白日,当心伤眼。” 他的关心之语让梧栖心里一暖,“我晓得了,你赶紧去睡。”宝蛋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这个时间段睡眠充足与否很是重要。 “那我去睡了,公子若有事只管叫醒我。”宝蛋打了个哈欠,叮嘱一番后才悻悻的走开。 …… 放下笔,梧栖吁了口气,抬眼看向堆积在一旁的账本。这些时日一直在宫中忙碌,铺子里的账全积着。揉了揉眼,心道只怕通宵达旦也看不完这些。 微晕的烛光轻轻跳动,内室传来宝蛋熟睡后翻身的声音。 透过屏风看了一眼,梧栖的注意力再次放到账本上,账本压在这里太久,铺子里的掌柜已催了好几次,不敢松懈,继续拿着账本仔细算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台上的蜡烛又烧去好大一截。墨盘里的墨已经用干,他浇了些茶盏里的茶水在里边,拿起磨石细细磨着,磨到一半,燃着的蜡烛突然被什么东西打灭。手下一顿,随后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磨石,黑暗中,目光落到房门方向。 随着细微的开门声,寒气拂面而来,一道黑影飘过来肆无忌惮的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揽在怀中。 身后的人邪邪一笑,微凉的唇落直直落在梧栖的脖子上,一路向上吮吻,最终停留在梧栖那清爽的双唇上。 梧栖夜间提神饮了不少茶水,口齿间淡淡的茶香让人觉得滋味大好。来人本想浅尝即止,却受不住唇齿间的香甜细腻越吻越深。 梧栖被吻得呼吸艰难,脚下乏力,双臂不由自主的回搂住对方的脖子。 来人被他的反应惹得心情大好,舌头挑起他的舌,舌尖在他的是舌根下轻轻刷过,后又含着他的舌辗转吸允。 “……”梧栖心跳如鼓,呼吸不顺,不由得低低呻/吟一声。 感到他的不适,炙热的舌头从他口中退了出来,扫过他的唇瓣后滑到他的耳下含住他的耳垂,“想不想本王?” “想,怎会不想?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梧栖喘着气轻靠在他肩膀上,眉眼之中,尽是满满的笑意。 应青录听到他直白的言语,漂亮的凤眼在黑暗之中闪闪发亮,搂紧怀中这日思夜想的人,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人不再开口,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此时静静相拥。 oo的声音自室内传出,应青录正想开口就被梧栖用手捂住了嘴,“嘘,宝蛋在里边睡着,你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听到宝蛋睡着里边,应青录顿时黑了脸,“你让他睡在里边?” 屋子里黑,虽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满是酸意的语调梧栖又怎会听不出来?于是忍俊不住轻笑出声。“他是打了地铺睡的,这等醋你也吃?且说他才十六,就算与我同床又能做出什么来?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 应青录不以为意的朝里边看了一眼,“十六岁不小了……” “……”梧栖无语。 应青录冷哼一声握住他的手向外拉去,“走,换个地方说话。” …… 二人离开后,一道身影从屏风内走出。宝蛋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撇了撇嘴又返了回去,“以色心度人的大坏蛋,十六怎么了?往后小爷三十四十了还睡在公子屋中看你怎办!” …… 两城被屠,皇帝病危,冬贵妃失踪,连日的大雨引起天灾,此时的大应朝可谓是人心惶惶。皇帝病危后由太子监国,太子把持朝政后,一边拉拢朝臣一边打压五王爷的势力。 太子眼中,五王爷应崇敬对他的威胁最大,如今权势在手,他又怎会放过?连日以来,朝中的有些官员关的关杀的杀,整个朝堂可谓是乌烟瘴气。 大应有二相,左相在军,右相在政,左右二相历来不合,是而为了羌城与天域城之事,武将与文官亦是吵闹得轰轰烈烈大有出手之状。 大应朝建国一百三十年有余,还从未像如今这般闹腾过。太子心有旁骛,权势不稳,想尽办法也无法缓和双方两方矛盾。这般动荡,足以用一句话来归纳――大应乱了。 早已经历过的应祁二人只能无奈。这便是历史的潮流,别说他们二人无心去改动,就算有心,依二人之力,又如何抵挡得住? 算算时日,抱病的皇帝几日后也该醒了,那个时候太子下台,中间缺了他应青录争位的环节,想来五王爷与七王爷明争暗斗的日子只怕是要提前了。 经历过,有些事已经看淡,是而他们只能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最多不过抓住机会改变自身命运而已。 而今夜应青录来见梧栖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八十六章 为防他人发现,于是二人来到上次梧栖养伤的郎中家。 进入郎中家的密室之后,梧栖不待应青录多问便直接开了口,“可还记得被太子逼得退隐的古明阁?刘叔便是古明阁留下来为数不多的风信子之一。” 应青录有些意外。 前世古明阁被太子所灭,而这一世的古明阁却在太子动手之前悄然隐退,记忆中两个明显不同的收尾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而作梗之人又是何人,应青录不用多做他想就已经明白过来,而他所意外的是梧栖竟会出手相救。 “当初出手,是为了给你我留条后路而已。”二人何等默契?应青录眉角一动,梧栖便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 应青录哑然。 梧栖于他,前生相伴,今生相守,他活在人世又夫复何求。 “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们就离开。” 梧栖心下微微一动,“三个月?若是我没记错,你父皇……” 应青录点头,“我想送父皇最后一程。” 青录与他父皇之间的事一言难尽,作为局外人,梧栖着实不好多说什么。 “既有离开之心,我不想带着那些仇恨与不甘影响到你,离开之前,有些事……也该做个了结才是。” 梧栖皱眉,“诸事多变,即便你有弃权之心,青录你又怎知三个月之后的那场宫变会不会牵扯上你?还有那七王爷,他对你的居心你又不是不知……未登上皇位之前他不敢对你怎样,一旦他登上皇位,他会对你如何你能预料?”一想起那居心不良的某人,梧栖这心里就赌得难受。 “你啊你……你就少想一些吧。”应青录苦恼,自从有了前世记忆,他就发现这一世梧栖总是忧心忡忡不再轻易信他。转而一想又实属活该,谁让上一世他失败得如此彻底?“七弟做了皇帝,面对文武百官,面对天下臣民,他又能拿我如何?且说父皇驾崩之后,为争皇位他也顾不得我,待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我与你早已离去。” 梧栖听完之后脸色略略缓和,“若他放不下遣人来寻你又怎办?” 应青录对着他眨眨眼邪气一笑,“这便是我为何要三个之后再走的原由之一。” “嗯?” “人之将死其心多善,上一世父皇能留下密旨保我性命,那这一世我放弃权位之争还不能让容我净身离京?” 梧栖瞪他,“那是对你,换个人你看他善还不善。” “……”应青录一梗。 “罢了。你打算如何游说你父皇?” 应青录脸色一僵,看着他沉默半响之后才缓缓开口,“杀母之仇。”垂下眼看向双手,“用杀母之仇换得今生自由。” “……” “历经前世种种,再重回此生,回首看去,世间事也不过如此。迷之则生死始,悟之则轮回息,短短一世,世人忙于恩爱执著、迷惑造业,到头来不过是受诸苦恼不能解脱而已。”言罢,他对着梧栖兀地一笑。 梧栖胸口闷胀,“此言差矣。你父皇乃一国之君身系一国的安危,没有雷霆手段又怎能撑起一个国家?纵观历史,哪朝哪代的皇帝不为稳固皇权处心积虑?天命如此,他这一生都要为他身上的重任殚精竭虑。所以你想啊,他若解脱这天下百姓也该头疼了。” 应青录狭长的凤眼一挑,“你倒是为他找了不少借口,怎么,你想让我放下杀母之仇?” “你不放又能怎样?他是你父皇,难不成你还想捅他一刀?头上三尺有神灵,违天之事天理难容!” 应青录身子一僵。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经历了这一遭的应青录不信也得信了。 讪笑一声后摆摆手,“此事我自有打算。” 梧栖被他的反应逗弄得无奈一笑,“随你罢,我只是提个醒而已。” “好了,不说此事。今日我来见你是为其事。” 梧栖脸色一整,“何事?” “父皇近几日也该‘痊愈’了,而我,也该‘醒了’。” “……” “寻个时机,你出宫罢。” 〓〓〓〓〓〓〓〓〓〓〓〓〓〓南〓〓〓〓大〓〓〓〓〓〓〓〓〓〓〓〓〓〓〓〓〓 七日之后。 “快看啊,那不是左将军的幺子吗?” “看来我们大应国又要出个少年将军了。” “朝廷没人了不成?皇帝让他去?” “快别胡说,他可是左将军亲手教导出来的。” “过来了过来了。” 客栈二楼,看着马背上略显稚气的英俊少年,梧栖不由得睁大了眼。 左天容?为什么是他? 若是记忆未出错,此次出征的应该另有他人才是。 算算时间,左天容首次出征应在半年之后,而且还是因他之故,为何…… “公子?公子?” 宝蛋担忧的声音传来,梧栖这才眨眼回神。看了一眼宝蛋,示意她没事之后又转过头看向楼外。 这一世他有意避开左天容,却不想左天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少年英姿勃发,胸前红巾飘扬,那浑身的气势让人为之动容。回想起前世的少年,少年对他的好,对他的笑,仿若就在昨日。 少年骑着马经过他所在的客栈,似有所感一般突然抬起头来。当他对双梧栖的双眼时不由一怔。 马蹄向前,少年的脖子随着角度一点点的扭转,眼见就要看不到梧栖,他突然拉紧僵尸返回楼下。 梧栖心里一惊,正无措时少年开口了。 “喂,楼上的,我说为何那么眼熟呢,原来我们去年在曲芜见过。”【请回顾二十二章】 梧栖闻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你记错了,曲芜在何处?在下并未见过你。” “唉唉,你这张脸小爷怎会记错?既不认识小爷,楼上如此多的人,你怎知我是在与你说话?” “……” 少爷也未计较,“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寻了你好久,后来才听人说你离开了……我叫左玉衍,请问如何称呼?” “……”听到少年的喊话,梧栖满心无奈,不想再有交集,于是干脆闭嘴不答。 “罢了罢了,接好这个,若是有事你拿着它到左将军府去找管家,他能帮你的自不会推脱。”言罢,少年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也不怕梧栖接不住生生的扔了上来。 梧栖手慌脚乱的接住后低头看去,楼下的少年已经拍马离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梧栖捏紧玉佩。 还是这般莽撞,这玉佩乃他的贴身之物,他怎能毫不顾忌的随便给人? “公子认识?”趴在围栏上的宝蛋回过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不认识。” “公子当真没去过曲芜?” “……” 八十七章 冬贵失踪仍未找到,当时皇帝病重,奴才们担心皇帝的身体是而一直瞒着未奏。如今皇帝痊愈了,这事自是瞒不下去。 皇帝可谓是焦头烂额,两城被屠之事已是让他焦心得夜不能寐,病好之后,又发现朝前的官员被太子斩杀不少,还没缓过神来,后闻得后宫的妃嫔无故失踪的消息…… 冷眼看着跪在地面上的太子,他抄起玉案上的奏折狠狠砸过去。 “畜生!” “父皇息怒。”一旁的应青录、应崇敬应启瀚等人连忙跪了下来。 面对皇帝的怒气,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皇帝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盯着太子道,“你自己看看,这些全是有关你太子的奏折!秦守业,赵文秉、刘肃、周邦国、王渭河……下一个又是谁?” 听着一个个被斩杀的官员名字,跪在地上的太子无言以对。而同样跪着的五王爷应崇敬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些官员都是他的人,太子监国期间大力打压他的权势他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今日。 “朕还没死你就急着斩杀朝臣,若是朕死了,你岂不是要将这一朝的老臣都给抄家灭族了?” “儿臣不敢!”太子见皇帝把话说得如此重,顿时吓得趴倒在地连连磕头。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皇帝怒叱,“你就是这么当一国储君的?你叫朕如何安心将大应的江山交予你手?” 太子一惊,父皇这话的意思…… “你且看看朝中的朝臣,他们哪一个不是对大应鞠躬尽瘁?不当君不知朝臣重,太子啊太子,你让朕太失望了!你滚,给朕滚得越远越好,从今日起你给我搬出太子府,没有朕的旨意以后不用上朝了。” “父皇!”太子知道的心彻底凉了,他从未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 皇帝前些时日病重不起,太子托大,以为从此之后这天下江山都是他的。与此同时,皇帝一向杀伐决断,一生之中也不知杀了多少朝臣,所以太子以为,就算皇帝康复,皇帝知道后也不会拿他如何。 然而他却不知,他是他,皇帝是皇帝。 皇帝斩杀朝臣,不管原因如何皇帝永远是有理的,而他,虽是一国太子,未成君,那他就不能随意斩杀朝臣。且说皇帝还在,那些朝臣便直属于皇帝,那是皇帝的臣,而不是他太子应智祥的臣。 是而不管他斩杀朝臣有何理,他这么做,摆明了在扇皇帝耳光,同时亦挑战了皇帝的权威。 这般情况之下,皇帝又岂能容他? 太子离去之后,皇帝捂胸直喘。 “还望父皇保重。”五王爷应崇敬满脸担忧的叩首劝道。 皇帝咳嗽一声后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朕不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那几个朝臣一向和你走的近,太子动手之前你为何不出面阻止?朕卧病于床时,是你让人拦着其他朝臣不来打扰朕的吧?” 应崇敬当下一惊,“父皇冤枉儿臣,太子监国儿臣又怎敢与他公然作对,太子下令斩杀那些官员时儿臣也曾全力阻拦,可惜太子铁了心,儿臣也无能为力啊。且说阻拦朝臣觐见之事,那时父皇病重,御医说万不可轻易打扰,是以……” “是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求救无门?”皇帝打断他的话接口道。 “父皇明鉴!”应崇敬俯首磕头。 “明鉴?朕这心里倒是明了的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成大事却不能视小节为无物。景王啊景王,朕一向知你心胸不足手段激辣,却不想你……”皇帝言止,随后摇头苦笑,“那些朝臣乃是我们大应朝的顶梁柱啊!” “父皇……” 皇帝不想摆摆手,“别再说了,朕累了,除了允王,你们都退下罢。”言罢,他靠着御椅上闭上眼不再开口。 …… 率先离开的是五王爷,而七王爷应启瀚紧随其后,经过应青录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悄声道:“四哥,我在门外等你。” 应青录摇摇头,“别等了。” “还留在这里作甚?”应启瀚还想说什么时,皇帝突然睁开睁开了眼。 应启瀚一惊,“儿臣这就告退。” …… …… 所有人离开之后,御书房内的仅剩下应青录一人面对皇帝。 紫檀佛珠在皇帝手中缓缓地转了两圈之后,皇帝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醒了之后可还做梦?” 跪在地上的应青录神色微动,“不梦了。” “给朕说说,你都梦了些甚。”皇帝换了个姿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应青录呼吸一紧,目光落在皇帝手中的佛珠之上,“回禀父皇,儿臣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了。” 皇帝正在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滞,随后又动了起来。 “梦魇本就不祥,不记得也好。你母妃的失踪想必你已知晓,她平时对你疼爱有加,如今她失踪了,想必你心里也着急得很。这些年来她在后宫一向得人心,就连皇后对她亦是多次称赞,你说说,会是何人对她起了歹心?” 搁在腿上的手指微动,似作思考状沉默半响之后才哑声回道,“母妃为人一向积善成德,儿臣实在想不出。” “抬起头来看着朕。”待他说完,皇帝突然开口道。 应青录在心底讽刺一笑……这便是他的父皇! 缓缓抬眸对上,二人彼此看着对方。 御书房内的龙檀香渐渐转淡,皇帝悠悠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紫檀佛珠,“起来说话罢。” 应青录仍旧跪着,那双狭长的凤眸尽是失望。 “父皇是在怀疑儿臣?” 皇帝不驳不认的继续转动佛珠。 “母妃失踪那日,儿臣正受梦魇之苦躺于床榻昏睡不醒,儿臣敢问父皇,父皇又是如今怀疑到儿臣身上的?” 皇帝转动佛珠的手又是一顿。 应青录勾唇一笑,抬手往头上一拔,将头冠取下之后放到地上,又着手取下腰间的玉佩和玉带放到地上,最后是御赐品章。 “父皇猜得累,做儿臣的也做得累……罢了,儿臣谢过父皇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对着皇帝,应青录的头在地上重重的磕着。 听到碰碰的磕头声,皇帝惊觉不对急忙抬眼看去。 “你这是作甚?” 应青录面无表情的磕完头,而后直起背脊看着他寒声道,“请父皇下旨,因大应朝允亲王涉嫌谋害冬贵妃之罪,特削去亲王之位贬为庶民打入监牢。” “你!”皇帝闻言脸色丕变,想也未想的陡然起身,而手中的佛珠亦狠狠地砸了过去。 脸被佛珠砸中,应青录似毫无痛觉一般直直的看向他。 皇帝被他的眼神激得怒不可遏,绕过御案大步走到他身前咬牙切齿的大声斥怒道:“朕不过是问一句,你倒是给朕耍起脾气来!削去亲王之位?贬为庶民打入监牢?应倾允!朕的好皇儿!你就是这般气朕的?” 应青录对皇帝的怒气早已麻木,抬头与之对视半响后兀的一笑,“母妃失踪,你怀疑的第一个人便是我。若你还当我是皇儿,你又怎会……” 说到此处应青录不由一顿,随后神色不动声色的一肃,“这些年你一直防着儿臣,儿臣知道父皇不过是怕儿臣替母妃报仇。 ……父皇,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儿臣的血亲?你于儿臣有生养之恩,对于母妃的事儿臣即便再怨再恨,又怎会痛下杀手做出弑父之事?” “……”听着他铿锵的问话,皇帝只觉胸口胀痛,捂着胸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御案的边沿之上他张了张嘴。 “曾有人对儿臣说过,父皇不仅是儿臣的父皇,父皇更乃一国之君。你身系百万臣民一国安危,儿臣又怎能因己吴国?” “……” “儿臣并无治国之能,更无治世之才,身份对下任皇帝来说亦是隐晦不清,父皇为何要留儿臣在京都?” “……”在皇帝心中明明有纵多理由,可是此情此境,他竟一个也道不出来。 应青录慢慢的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佛珠后用衣摆擦了擦,擦完之后,他跪挪到皇帝的身前双手奉上,“父皇,放儿臣离开吧,儿臣不想兄弟阋墙到相互残杀的地步,若是父皇不放心儿臣,儿臣甘愿为一方庶民。” 八十八章 等候多时的应启瀚在门外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每踱十来步就停下来往御书房的房门方向看上一眼。 “善公公。” “老奴在。” 应启瀚走到他面前拉过他压低声音悄声道:“你想个法子进去看看?” 善公公眉头一跳,“王爷你这不是为难老奴吗?” 应启瀚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干脆把手指上的扳指取下来塞到他手里,“行不行一句话。” 善公公一看这还得了,赶紧将东西往回塞,“王爷你饶了老奴吧,这可是御赐之物。” 应启瀚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若不想个法子进去看看,这御赐的扳指你就别还给本王了。” 被威胁的善公公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啊…… “想想想,老奴这就想法子,王爷你快些将它拿回去罢。” 应启瀚仍旧不动。 善公公见他盯着自己不放,无奈的叹了一声后抖了抖手中的拂尘,“来来来。”他转身招来一人。 “公公。”对方躬着身子小跑过来。 善公公将人招到一旁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对方点了一下头便快速离去。 待人离去后,应启瀚用眼神询问他,善公公对着他扬眉一笑后轻声道:“王爷莫急,你先等着罢。” 大致过了一刻,先前离开的小公公又回来了,不过他是带了个御医回来。 …… 善公公一进御书房就察觉到房内气氛不对。不过他伺候在皇帝身边多年,这等状况自是经历过数次,如此一来,他到是早早习惯。 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应青录,然后一脸平静的躬腰道:“皇上,号平安脉的御医来了。”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视着仍旧跪在地上应青录沉声道:“朕不知你所言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假,离京之事朕自有决断,以后你莫要再提起。善仪,扶允王起来,把头冠和腰带给允王爷穿戴好,这般出去成何体统。” 善公公顺眼一瞧,果真瞧见了地上的头冠和腰带。 在善公公为应青录着手穿戴时,应青录一直低头不语,待穿戴整齐之后才对着皇帝开了口。 “母妃失踪全城戒严,歹人想带母妃出城绝非易事,儿臣想,母妃此时定在京都,父皇,让儿臣去找寻母妃罢。” 皇帝眼皮一跳,“瀚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是你母妃的儿子,你母妃失踪之后瀚王就一直在追查下落,此事朕已经全权交由瀚王,你若不放心,就与瀚王一同去找罢。”堂堂一国之君,将自己后宫的嫔妃丢了,还死不见尸活不见人,这颜面……好在此处瀚王处理妥当,对应外人,他一律只道是后宫出了内贼,有人偷到了冬贵妃的心爱之物,这才大张旗鼓的在城里挨家挨户的找人。 而应青录,他怎不知是瀚王应启瀚在找?梧栖从宫里劫出冬贵妃的事他未能插手,他怕的就是梧栖事后处理得不妥当被人追查到蛛丝马迹。 告退了皇帝,应青录一出御书房的门就见到了等候在外的应启瀚,应启瀚见他出来脸上不禁一喜,“四哥。” 应青录挑眉,“你为何还在?” 应启瀚脸上一红,“我、我有些不放心四哥。” 应青录似笑非笑的从他脸上扫过,目光一转,仰头看着天上炙热的太阳道:“有何不放心的?父皇他再不待见你四哥,他也不能把你四哥给吃了。” 应启瀚听完之后心里总觉古怪,到底哪里古怪他又说不上来。看着自家四哥的侧脸呼吸一紧,放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微一动。 自他懂得情事之后,他就发现他对自家的四哥起了有违人伦的爱慕之心。这几年来,面对此人,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的爱慕之意。这份爱慕就如同一头巨兽被他死死的压在心底,每见他四哥一次,几乎要耗掉他所有的力气去镇压。 感觉到他的目光,应青录突然转头。此时的应启瀚还没来得及收回炙热而不甘的目光,应青录这一转头看去,正好与他撞了个正着。 应启瀚一慌,不由得退后一步急忙低头垂下眼眸。 “瀚儿。”应青录开口。 “……”应启瀚背脊一凉。他四哥多少年没如此唤过了,难道刚才被他发现了不成? “你随四哥去个地方罢。”应青录神色未变,仿若他真未察觉到一般。 “哦,好。”应启瀚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见他面色无异,心底顿时有一种侥幸感。 皇宫禁地之一的皇家祠堂。 皇家祭祀先祖之地有二,一为皇宫之外的皇家寺院,二为皇宫之中的天宗堂。 天宗堂内立着大应先祖的画像和牌位,此处除去清扫灰尘的奴才之外,便只有皇家子弟能进天宗堂。 天宗堂内。 来到此处,应启瀚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二人对着先祖磕头起身之后,应青录开口了。 “瀚儿,跪下。” 刚刚起身的应启瀚略微一怔之后,又再次缓缓跪下。 应青录转过身看向他,“瀚儿,四哥今日之言你要记在心里。” “四哥?”应启瀚满脸不解。 “这些人的人名我只道一遍,你给我用心记住,若是少记了一个,以后出了差错就别怪四哥藏私未能全力助你。” “四哥你这是……” “莫要再问,你心里明白就好。”言罢,他转过身看着先祖的画像一一道出心底的人名:“军中梁云翳,安九淮,姜任直,付于阗,赵邵夫,李问,邱臼克……朝中侯青书,刘嘉进,徐戊,严j宽,沈觯郭沧文,窦章云,孟启禾,丁进……” 应青录每道一个名字,应启瀚心里就惊上一次,他没想到四哥在不知不觉间收买了如此多的人,待应青录一一道完,他也将这些逐一记在了心里。 应青录握紧拳头转过身来,“瀚儿,你四哥将经营多年的人脉就转交给你了,待你坐上皇位之后,除了厚待安九淮,其他人你想如何就如何。” 安九淮是梧栖亲荐之人,是而看在梧栖的面子上他也要保他一生富贵。至于其他人,以他前世对‘瀚帝’的了解,有能者他自会重用,未得重用者,也不会轻易取了他们的性命。 而此时应启瀚的内心已不能用震惊二字形容。 “四哥?” 应青录在他的头顶上轻轻一拍,“四哥知你心里所想,你四哥这么做自有四哥的理由。” 应启瀚红着眼用力拍开他的手,“四哥!你将话说清楚!不明不白的,你让瀚儿如何信你?” 应启瀚内心是相信的,可是应青录这莫名其妙的举措让他心底彻底慌了神,他想知道原由,是而心理一急便以话相激。 “信不信取决于你。”应青录摇头语调转厉,“瀚儿,对着列祖列宗,四哥要你发个重誓。” 不祥之感愈来愈强,面对自己爱慕的四哥,应启瀚本能的摇头拒绝。 “怎么?四哥多年的心血还你不回你一个重誓?”应青录对着他眸子一冷,嘴角挑起讽刺的笑意。 “不,四哥你误会了……” “误会?那你作何摇头。” “……”应启瀚摇头痛苦一笑,“四哥,你明知瀚儿拒绝不了你的。” 应青录哪管他心里如何作想?与他对视半响之后,他一字一顿的对着他沉声道:“当着列祖列宗,你应启瀚发下重誓,……有朝一日你若为帝,只要我应倾允不做大逆不道之事,你应启瀚便绝不为于难我应倾允……今日之言若有违背,我大应江山便断于你手!” 跪着的应启瀚闻言倏地一下起身,“四哥为何要瀚儿发此誓言?就算,就算有一日我继承了皇位难道四哥还信不过瀚儿?” “信不信是我的事,你只管发誓便是!”应青录冷眼以对。 “四哥!” 二人僵持。 …… 好半响,应启瀚在应青录的冷眼之下跪倒在众位先皇的画像和牌位面前―― “众位先皇在上,我应启瀚今日发下重誓……有朝一日我若为帝,只要四哥应倾允不做大逆不道之事,我应启瀚绝不为难于四哥应倾允……今日之誓……我应启瀚若有违背,大应江山……便断于我手!” 八十九章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扇下去,原本白皙的脸上瞬间被打的红肿一片。 “你不是对本王说已对允王下了百日醉?为何本王看他未有一点中毒的迹象?洛云京,你骗本王?”应崇敬的脸上满是暴虐之气,狰狞的面孔让人心生恐惧。 脸被打偏到一侧的洛云京面无表情的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头与之对视。 “云京怎敢?允王昏睡的那些时日,王爷你不是派人三番两次的确认过?” “后日便是百日醉毒发之期,那他为何会突然转醒还如常人毫无中毒之相?” “云京不知。” “不知?好个不知!”应崇敬怒极反笑的一把扣住他的下颚讽刺道:“你跟在我四哥身边多年,他对你可谓是掏心剖肺推心置腹,而你,洛云京,你对他有怎样的心思你道本王真不知道?” 洛云京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作甚?难道本王说错了不成?” 洛云京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掏心剖肺?推心置腹?你道这些都是如何换来的?”苦笑一声,“为何我会与你四哥在一起?我又为何屈身于你四哥?你怕我背叛,当年你算计我有了琦儿,然后把琦儿控于你手……因为我洛云京心中有你,是而甘心让琦儿在你手中成为人质,却不想……应崇敬啊应崇敬,我洛云京为你付出的如此多……到底换来你一丝信任……罢了,如今我与你无话可说,信不信在你,容云京就此告退。”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下,不想再面对此人,不待应崇敬反应,洛云京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 “洛……”应崇敬看着他的背影本能的伸出手,可惜心神皆乱的洛云京根本就没听到,即便听到了,此时只怕也不会回头。 应崇敬时而攥手成拳,时而绷指屈爪,最终冲脑怒气,转过身就将架子上的花瓶扫落在地。 …… …… “朗明,青录的毒解得如何了?” 梧栖在客栈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朗大神医,不过朗大神医显然没听见他的问话,此时他满心满眼的都是梧栖身边的少年,而少年被他看得脸颊通红。 梧栖面上的笑容温润无比,而心底却在冷笑连连,好个色朗,当着他的面还敢肆无忌惮的的盯着宝蛋不转眼,当真视他为无物不成?! 拉过身侧的少年,“宝蛋,等些时候我送你回曲芜找你大母吧,你也到成婚的年纪了,想必你大母在家中为你相了好几个漂亮姑娘等着你回去。” “啊?”心神都放在某人身上的宝蛋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若是你真不喜欢你大母为你相中的姑娘,不如你考虑考虑双蝶双燕如何?她们的年纪与你相当,且性子有合得来,她们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挑选一个,我帮你说道说道去如何?必定是自己人,又彼此相熟……” 梧栖还在说,一边的朗明脸色彻底便了。 将肩上的医箱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朗明一屁股做到他的面前冷笑道:“你何时成了做媒的媒婆了?” 梧栖微笑的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朗兄说笑了,祁某不过是为宝蛋着想而已。当初他随我离开曲芜时我就说过两年后让他归家,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且说宝蛋已年满十六,十六岁也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我与他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他要成婚,自当为他挑选个好的才是,难道朗兄觉得双蝶双燕不好?我看倒是好得很,双蝶在厨艺上颇有些能干,而双燕的那手绣工还是从京都最好的红袖坊学来的,若是宝蛋娶了她们其中的一个,害怕往后没有好日子过?” 怒气涌上朗明的眉头,他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祁兄,你不必拿宝蛋说事。” 明明怒在心头而隐忍不发,梧栖这才满意的在心里点点头。 笑意不减的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而少年红着脸委委屈屈的瞪了朗明一眼后,才对着梧栖别扭的叫了声:“公子……” 梧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答应过你大母要将你平平安安的送回曲芜,你回到曲芜之后,你的大母定是要为你的婚事操心的,倒是你又如何向你大母解释?” “我……”一想到大母,宝蛋就忍不住抬眼看向朗明。 朗明沉着脸将他一把拉倒身边楼在怀里,“莫听他胡说。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你大母那里我自会妥当处理。” 梧栖闻言摇头嗤笑,“妥当处理?你要如何妥当处理?罢了,你们的事我不想过问,不过朗兄我有一句话不得不说,宝蛋的大母年纪大了,她还需宝蛋奉养天年,一旦宝蛋回了曲芜便再难离开。” 朗明捏了捏宝蛋的脸,“朗某会陪他留在曲芜。” 梧栖有些意外,“钟丰游会放人?” “不放又如何?他总不能困我一生。且说我留在曲芜一样能为他所用。” “你倒是个性情中人。”梧栖感叹。 朗明深看了怀里的宝蛋一眼,然后转头看着他道:“你可知允王的师父是何人?” 梧栖点头,“殷天华殷老前辈,我倒是听青录提起过,他的师父怎么了?” 见他面露疑惑之色,朗明了然点头,“你并非江湖中人,想来并不知道殷天华此人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传闻。” “那个叫殷天华的恨厉害?比钟堡主赫谷主二人还厉害?”宝蛋好奇的插话进来。 朗明没有答话,而在看着梧栖沉声解释道:“殷天华乃北漠天华堡的堡主,天华堡虽远在北漠,可它的势力却遍布大应,古明阁势力极盛之时也是屈居其下。殷天华此人脾气生性古怪,他年轻时为寻高手挑战,可谓是掀起了江湖的一阵腥风血雨,就在所以人都以往他会争霸武林的时却突然退隐消失了足足十年,待他再出现江湖时,一个人挑了当时北漠在的沈家堡,将沈家堡据为己有之后,他将沈家堡改名为天华堡,短短的十年,就把天华堡的势力壮大到江湖人人人畏惧的地步。 殷天华一生无子,却听说收了一个徒弟,至于这徒弟是谁没有人知晓,传言殷天华的天华堡的势力是为他的徒弟而建,若是他的徒弟不要,那天华堡的势力会在建堡三十年后自行散去。” 说到此处,朗明看梧栖的眼神很是复杂,“我真没想到当今的允王就是他的徒弟,若是传言为真,那……” 皇室之人若是掌控了天华堡的势力,那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武林势力岂不是……朗明不敢想象。 梧栖敏锐,朗明心里在想什么他稍作一想便明白了。 对于殷天华,上一世应青录就对他提过一些。殷天华对应青录的态度一开始就很坚决,若是青录要争皇位,殷天华便不再管他死活,若是放弃皇位之争,定会保他一生平安。 梧栖从不曾想过殷天华会为他的爱徒应青录做到这一步。殷天华到底是江湖人,他有他的原则,他不插手朝堂之事,所以应青录要皇位,那只能靠他自己去争,若不要皇位,那他就给他打下另一片‘江山’。 前世他见识太过短浅,即便青录向他解释过,他在心里仍旧埋怨过那未曾见过的殷天华为何不救青录于水火之中,如今见识多长,再听到殷天华的所作所为,对于殷天华,他还能说什么?只怕青录本人也不知殷天华的这份用心。 “此事说来话长,无论江湖传言是真是假,祁某只能对你道一句不必担忧。” “祁兄你知道内情?依你之言……” 梧栖摇头,“此事不便多说,时候到了你自会知晓。”说道此祁梧栖不由心生疑惑的为之一顿,“你怎会提起他来?” “我见过他了,在允王府。” 梧栖一惊,“他到允王府了?” “他来得正是时候,若要根除允王体内的毒性,还需内力深厚之人配合朗某才行,而殷老前辈便是不二人选。” 朗明没说的事还需一味药材,那药材稀有珍贵得只有皇宫才有,不过殷天华已经说了,只要能救他徒弟,别说区区皇宫,就算上天入地他也会寻来。既然殷天华做了担保,这味药材自是不用再说出来让梧栖担心。 听到青录体内的毒能解,梧栖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站起身来,“我有事先行一步,你与宝蛋自己看着办吧。” 第九十章 心情好得无以复加,独自一人离开客栈之后,梧栖急急忙忙的向允王府而去。 前些时日青录装病,而他又忙于冬贵妃之事,是而有太多的顾忌让他不敢轻易登门,如今所有顾忌都没了,他自是不拦着自己。 提起冬贵妃,那日青录自城外找到他之后,冬贵妃就转交到了青录的手中,也不知青录如今将她藏在何处。 路过一个卖牛轧糖的摊位,梧栖停下来看着它。 “这位公子可是想要买些牛轧糖?公子放心,老汉做的牛轧糖可是地道得很。”买牛轧糖的老汉笑眯眯的看着他。 梧栖对他报以微笑,“那劳烦老汉为我包上一份。” 青录生为王爷,吃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严苛管制,这寻常百姓的吃食,想必青录在府中看都看不到一眼就更别提吃上它了。 想到那挑食又嘴馋的某人,梧栖眼中尽是盈盈笑意。 好久不曾有这般好心情,见老汉在为他包糖,梧栖转过头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的行人。 “好叻,三文钱,公子你拿好。” 梧栖刚想回头,余光却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云京?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 “公子?” 梧栖回身,连忙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顺便从老汉手中去过包好的牛轧糖,“不用找了。”丢下这话,梧栖便急忙而去。 …… 跟着洛云京来到一家酒楼,眼见这他叫了一壶酒独饮起来。 梧栖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他,而洛云京似有所感突然向他看来。见他看向自己,梧栖不慌不忙的抬脚走了进去。 “是你?”洛云京懒懒地向他举起酒杯。 祁梧栖拉开凳子坐到他身前,“你似乎丝毫不意外?” “有何好意外的。”洛云京挑眉一笑。 二人长相出众,进进出出的客人无一不回头看向二人。梧栖与洛云京仿佛未看到一般随他们去,又不是姑娘家还需遮遮掩掩。 梧栖看着桌上的酒壶沉默了一会儿为他空了的酒杯添满,后又另取了酒杯为自己倒上,虽不善饮酒,但也不碍他小酌一二。 “君子不以己害义,何解?” 洛云京抬眼,“解之何难?那要看人愿不愿解。”随即偏过头看着梧栖忽而一笑,“看来你很清楚洛某所做之事了然于胸,怎的,你是来向洛某问罪不成?” 祁梧栖淡淡一笑,那笑意却未入眼底,“今日我会在此不过是有句话想要告诫洛先生。” 洛云京将目光幽幽转向手中的酒杯,“你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是以,得之幸,失之命,莫要强求。”梧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后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洛先生,你既为人父,就不因以己之欲而弃于他不顾。” 洛云京脸色聚变,“你怎知晓?” 梧栖唇角上扬,“想要知晓你的事又有何难?”言罢,弯腰附在他的耳侧,“我还知晓皇帝有废太子之意,不过新立的太子,绝非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想成为你们洛氏一族的罪人,离那人远一些是好。……三个月之后,皇宫之中会有一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若是不信,到时你且看看祁某可有骗你,不过只怕那时你悔之晚矣。” “你……” 祁梧栖神秘一笑,“今日之言仅我二人知晓,若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横祸便会降于你洛氏一族。” “……”洛云京惊恐的瞪大眼。 祁梧栖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抬手试图去碰触,却被躲过。 “那人打的?”对着他红肿的侧脸略具深意的一笑,直起身来,“言尽于此,祁某就此告辞。” …… 看着梧栖离开的背影,洛云京摸着脸颊陷入迷茫。 世上有一类人,不需直面接触,亦能让人心生不安。而梧栖于他,就是这类人。在他眼中,梧栖自始至终都是神秘难懂,对于梧栖,他是出于本能的心生惧意。 ――既为人父,就不因以己之欲而弃于他不顾。 ――皇帝有废太子之意,不过新立的太子,绝非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不想成为你们洛氏一族的罪人,离那人远一些是好。 ――三个月之后,皇宫之中会有一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若是不信,到时你且看看祁某可有骗你,不过只怕那时你悔之晚矣。 洛云京想到梧栖告诫之言,只觉得胸口砰砰直跳。 陡然起身,“小二,结账。” 出于对景王的爱慕,他本能的想要为他做些什么来获取对方的真心,那时,他从未想过洛家会因为他而卷入皇权之争。 景王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后果不敢想象。 想到祁梧栖的那些话,他要回去好生琢磨一番,此时重关洛家,事未明朗之前,他万不能因个人私欲将整个洛家牵扯进去。 …… 梧栖离开酒楼后忍不住虚抹了一把冷汗,他所言虽然大部分是真的,可对于寻常人而言实在是太过危言耸听。 转头看着从酒店走出匆匆离去的洛云京,梧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不是圣人,面对上辈子最后让青录功败垂成的情敌,他心里不是不恨的。只是暮然回首,前世他与青录被囚八年、相守八年,经历八年的磨耗,恨啊怨的都成了过眼云烟。 而这一世,除了下毒,洛云京还未对青录做出不可磨灭、不可扭转的伤害,是而他还有什么好恨好怨的? 三个月后的那场宫乱,洛氏一族会因洛云京一人而牵连进景王造反一案。满门抄斩啊,他记得洛氏家有一百多口人,一百多口人啊,那可是人命! 在后世和平的世界生活了近三十年,对于人命的重视那是出于一种本能,是而他才忍不住摒弃前世前嫌好心提点,不过,那终归要看洛云京自己的抉择,若是他执迷不悟,即便他祁梧栖有心,他也救不了他们洛氏一族。 寒风撩起衣袂,梧栖抬头看天,“快入冬了啊……” 捏紧手中的牛轧糖,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九十一章 大应朝一百三十七年十月十三,太子,废。 十一月十九,战火烧到大应舯州,两军交战僵持不下。 十一月二十四,皇帝一诏征兵,全国响应。 十二月十一,大军北下舯州。 十二月二十二,太子激怒皇帝,皇帝一怒之下将其打入天牢。 十二月二十五,皇帝再陷重病卧床不起。 十二月二十七,皇帝册立瀚王为太子,为其代理朝政。 十二月二十九日。 “乖徒儿,把它送给为师吧。” 允王府马厩处,某个老不正经的指着应青录的爱马氐良一脸激动。 应青录脸一黑,“不送。”这匹好马可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才得到的。 段天华转过头睁大眼与氐良对视,而氐良对着他打了个响鼻后一脸不屑的转过头不理他。 段天华笑眯眯的伸出爪子扯了一把氐良头上的毛,氐良吃痛猛甩脑袋,段天华抓着死不放手,氐良脾气上来了,对着他就呲开马嘴前蹄抬起来就想踢他。 段天华灵巧避过,“好家伙,脾气倒不小。” 一旁的应青录走过来拍拍氐良的头,氐良得到主人的安慰这才熄了脾气用头在他的手上来回磨蹭。 “乖徒儿,这马你从何处得到的?”段天华心痒难耐,伸出手还想去摸。好马啊好马,他一生之中见到的好马也是少,而这匹,可是大宛马中的上等好马。 “去年出去游玩时去了趟西域,当时我看到它在草原上奔驰,见它脚力和奔跑速度实在惊人,足足耗了七日才将它收复。” “野马?”段天华讶异。 应青录扬眉一笑,“不尽然。这等好马,即便生于郊野长于郊野,它都属于西域皇族之物,收复它之后,为了将它带回大应可是费了我不少精力。” 听了这番话,段天华彻底眼馋了。此等好马西域皇族从不让它外流,而外流的,一般都是次等或是下等马。而外流的次等和下等,都让世人趋之若鹜,就更别提这上等马了!他的乖徒儿真是好手段啊。 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氐良的脖子,氐良脾气火爆,亦是记仇得很,刚才他得罪了它,是而段天华刚一碰到它,它就甩着头对他呲着嘴,与此同时还打着响鼻往后退了几步。 段天华为此恼怒拿眼瞪它,可惜他的眼瞪得再大又那比得过马眼? 应青录走过去将拴在桩子上的马缰解开,然后拍拍它的背,“去吧。” 氐良心情大好,双踢腾空,嘶叫一声后撒开马蹄就跑开了。 马厩对它而言实在太小,应青录舍不得将它拴困于此,是而大多数时间是让它独自在王府中奔跑悠转,初时王府的奴才们被它折腾得人仰马翻,时间一久,奴才们也就懂得了退避。 段天华看着它的背影眼睛发绿,而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将它偷走。 应青录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邪气的笑意,见氐良已经跑得不见,这才把手指放在嘴边用力吹了一个口哨 。 口哨声刚落,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不消一会儿,原本跑远的氐良又快速奔了回来。 摸着氐良的头,应青录对着他师父略具深意的一笑,“无人能盗走它,包括师父你。” 殷天华:“……” “王爷,宫里来人了。” 徐公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应青录循声望去,“备好衣袍。” “是。”徐公公应了一声又急急离去。 “师父,时候快到了。”应青录一脸严肃的看着殷天华。 殷天华点头,“徒儿安心去罢。” “若有变故,师父别管徒儿,只管带梧栖先行离去。” 殷天华脸色一沉,“不必为他担忧,为师已让人暗中护着他。” 应青录对着他屈膝跪下,“师父,他是徒儿今生的挚爱,徒儿可以为他放弃皇位的争夺,亦可以为他放弃身份远离朝堂……”应青录按着胸膛的心脏处,“对他,情逾吾心。师父,无论如何,一定要为徒儿护着他。” 对于爱徒的如此执着于一个男子,殷天华很是不解,想要发火,但徒弟凝重的表情堵得他张口欲结。 叹了一口气取屈身将他扶起来,“为师明白了,快些去罢,你父皇还等着你。” 应青录抱拳,对他施了个江湖惯用的遵师之礼才急步离去。 “我这个徒儿啊……”殷天华摇头,他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徒儿了。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在江湖上挑战高手,最后挑上了少林寺最上乘的罗汉阵,近一百年,他是唯一一个破阵之人,可世人只知他破了阵,却不知他在破阵时身受重伤险些丢了命,若不是当年外出烧香的康家千金康月孀出手相救,只怕这世间那还有他殷天华? 他的恩人康月孀就是他现在的徒儿应青录的生母,为报救命之恩,他承诺为康月孀做三件事,可惜直到康月孀嫁给还是皇子的当今皇帝,他也未曾为她做过一件事。 那时他年轻气盛忙于挑战高手,是而再未想到过去探听恩人的消息,直到多年以后他突然得到恩人被皇帝赐死的消息才惊觉错过了什么。 段天华一生傲气,对于自身的救命恩人在他看来可谓是大过天地。得到恩人被赐死的消息,他急急忙忙的赶往京都,四处探听得知恩人还留有一子,于是仗着武艺高强趁夜潜入了皇宫见到了恩人之子,也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徒儿应青录。 徒儿肖母,若是女儿家还好,可惜徒儿偏偏……当他看到徒儿的男生女相的长相之后,他就知道徒儿一生命苦。 从此之后,他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他消失的那十年,就是为了传授徒儿武艺。徒儿武艺小成之后,他才留了话离开。离开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徒儿,就如他知道的一般,徒儿这些年一直过得坎坷无比。 本以为徒儿会执着于皇位,却不想…… 至于徒儿的挚爱,他也曾仔细的观察过。那叫祁梧栖的相貌确实出众,可惜……乃短之相。 若非今日徒儿的那一跪,那还不知那姓祁的对徒儿如此重要,殷天华摇头,罢了,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他的徒儿喜欢便好,他又不是那些古板的老匹夫。 负手看向远处的悠然踱步氐良,突然大鹏展翅般的向它疾奔而去,“倔马,让老夫来会会你……” 九十三章 “殷前辈,你放过它罢。”梧栖无奈的看着应青录的师父殷天华,打从他走进府门就没一刻清净过。皇帝驾崩,本以为王府内气氛哀沉,哪知他刚一进王府大门就听到马儿连连嘶叫的声音。 心下不解,急忙询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应青录的师父在马厩那边欺负氐良。这不,他刚准备过去,氐良就载着马背上被甩得东倒西歪的殷天华狂奔而出。 正个氐良较劲的殷天华回过头来,“这倔马不要老夫骑,老夫偏骑不可!” 祁梧栖看着他扯着氐良头上长毛的手不觉打了个颤。想了想,他出声劝阻道:“殷前辈,皇帝刚驾崩,府上还是安静点好,若是惹出什么动静让有心人看了去,怕是要为青录惹来麻烦。” “哼,老夫倒要看看何人敢来惹麻烦!”殷天华狂妄一笑,“乖徒媳,去给老夫热壶好酒来,老夫要喝酒降马。” 乖徒媳?不自觉的摸了摸脸,若论长相,青录更像女子吧?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 帝崩之后,时至今日,青录足足有两日未归,好在有青录的师父在,不然梧栖不知该担心成什么样子。 “祁公子,侧王妃回府了,她请你过去一趟。” 梧栖正在青录的书房看书,就见徐公公从门外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进。 “那你家王爷呢?” 徐公公摇头,“王爷还未回来,听侧王妃的意思,王爷要等皇上入葬皇陵之后才会回来。” “那徐公公可知侧王妃唤我去是为何事?”梧栖放下书起身。 “这……老奴就不知了,祁公子还是先过去罢,侧王妃还等着。” “也好,还劳烦徐公公带下路。”侧王妃上一世她倒是见过一次,那是个娴熟的好女子,听青录说,侧王妃的母亲是德妃的手帕之交,德妃死后,侧王妃的母亲没少在暗处照顾他,后来侧王妃一家被奸人所害,青录为了救他才娶她为妃。这些年来,侧王妃深居简出,甚少有人见过他。 梧栖心里琢磨,他与她并无交集,如今想要见他,想来是青录得到他在王府里等他消息,才让侧王妃回来时带了话。 而事实上也如同他猜测的一般,青录果真是方侧王妃带了话给他。 侧王妃程晴空一见到他,便不疾不徐的将屋里的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待人都出去之后,她起身走到梧栖面前微微福身道:“妾身见过祁公子。” 梧栖一惊,连忙侧开一步垂首向其回礼,“允王妃折煞祁某了,应是祁某见过允王妃才是。” 程晴空轻笑,“王爷虽未言明,可妾身并非耳聋眼瞎之人。” “……”垂着头的梧栖脸上一热,说到底,在青录明媒正娶的女子面前,他的身份终究是尴尬了一些。 “祁公子,且看这个。” 一张秀帕递过来,梧栖抬头定眼一看,只见秀帕上静静地躺着一颗血红色的琥珀珠子,“这是?” “这是王爷让妾身带给你的,他还让妾身捎句话给你。”程晴空向外看了一眼,确定屋外无人偷听后,才悄声道:“新帝登基在即,景王定会在新帝登基前动手,允王府隐患重重,王爷让公子快些离开王府,从宣武门出京,那边王爷已安排还了人手,公子出去之后,自有人接应公子。” 梧栖从她手中接过珠子,“就我一人?” 程晴空点头,“其他人你无须担心,王爷自有打算。” 梧栖看着手中的血色珠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将它握于手掌之中,“多谢王妃,祁某还有事要办,告辞。”言罢,也不顾程晴空的反应转身就走。 程晴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酸,原来,这就是王爷的心中之人,果真……果真如下人私传的一般温雅如玉…… …… 梧栖告辞程晴空之后就急急出了允王府,王府离他要去的地方较远,为了省时,他叫王府的下人为他备了马车送他。 只是让无奈的是,他刚上马车就看到青录的师父正翘着二郎腿在里边候着他。 “你……” “徒媳要去何处?” 他的还未说完就被殷天华出声打断。 “殷前辈你怎会在此?”梧栖寻个位置坐下来。 殷天华并未马上作答,而是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似不够,又喝了一大口,过了酒瘾,他才笑眯眯的开口道:“老夫的乖徒儿未回来之前,徒媳你归老夫管,你去何处,老夫自然是要跟着去何处。” 梧栖失笑,“我看你是在王府呆腻了才想出去走走罢?”他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殷前辈看看外面。” 殷天华闻言向外一看,只见外面有好些鬼祟之人一直盯着王府大门,而他们这边,亦是有人盯着不放。 梧栖放下帘子,“青录的父皇驾崩,新帝登位前定有不甘之人要造反,青录虽无心反之,可他留在宫中实在太过危险。” 梧栖的话中之意如此明显,殷天华稍作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那徒媳这是要去寻人帮忙?” 梧栖点点头,“当今左相是我的干爹,去找他帮忙准是没错的。” 殷天华讶异的挑了一下眉头,“如此说来你与老夫的徒儿倒是门当户对。” “……”梧栖闻言当下就无语了,这殷前辈的脑子转得倒是快。“劳烦外面的小哥走趟芳袖院。 “好叻,公子坐好。”外面赶车的马夫在外面应了一句。 殷天华老不正经的嘿嘿一笑,“徒媳这是要给老夫的徒儿戴绿帽?” 梧栖一脸淡定的认真道:“嗯,不但要给他带绿帽,梧栖还要带着你徒弟的师父一起去青楼把妹。” “把妹?”对于陌生的词语,殷天华表示茫然。 “台语,用普通话解释就是泡妞之意。” 台语?普通话?泡妞?……何意?殷天华皱眉响了一会儿疑惑的问道,“番语?” 梧栖憋着笑意面露佩服之色,“殷前辈真乃览闻辩见,目达耳通,诸事无所不知。” “你倒是说了句实话,老夫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什么地方没去过?尔等小小番语,怎会难住老夫?”殷天华得意的喝了一口酒。 “……”梧栖干咳一声后扯过身上的狐髦将头埋入其中释放笑意,所谓打肿脸充胖子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对,我徒儿的师父不就是老夫我?” 梧栖叹气,这是怎样的脑回路?都道老小老小,真是越老越小。 笑着笑着,梧栖的笑意渐渐敛去,当年,殷老前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为青录在江湖中打出一片‘江山’,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眼睁睁的看着青录被囚而不出手相救,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亲手毁掉那片无人继承的‘江山’? 九十四章 芳袖院。 步摇端着一壶茶一壶酒踩着轻盈的步子迈进屋里,“二位久等了。” 梧栖温和的对着她笑了笑,而殷天华却是从桌上的盘子里拣起一颗供人食吃的豆子轻轻一弹。 殷天华是祁梧栖带来的客人,是而步摇对他并为防范,如今突然遭袭,步摇感觉到危险,出于本能的脚下一转轻松躲过,回头看向身后,只见那墙壁上多出一个细小的洞来。步摇略显媚态的眼睛微缩了一下,再次回过头时,似什么也未发生一般抿嘴一笑。 “步摇来了,先过来坐。”梧栖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他有急事要说。 “公子,这位前辈是?” 步摇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身边的殷天华身上。 梧栖摇头不语,他也不知殷天华的身份说出去会不会为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既不知,那便少说为妙。 殷天华嘎嘣嘎嘣地嚼着豆子对着步摇眯眼一笑,“小丫头,想知老夫是何身份?” 对于偷袭她的人,步摇一个好脸色都懒得给,“哼,对一个姑娘家出手算何本事?” “嗯?”梧栖不解的看着他们两个。 “小丫头身手不错。”殷天华手指一弹,一颗豆子直向步摇的面门而且。 步摇连忙翻身躲过,“臭老头,你想毁了本姑娘的脸不成?” “臭老头?哼,小丫头如此不懂得尊老,看老夫怎么训你这张嘴。”殷天华大手一挥,盘子里的豆子瞬间化为暗器直向步摇攻去。 步摇一惊,连忙左避右躲,眼见躲不开,干脆五指成爪跃身直向他袭了过去。 殷天华眼一眯,手在桌子上一拍,桌面上的两支筷子瞬间被震向空中,只见他手一晃将其接住后,用捏筷子的手势轻轻的夹住了步摇的手腕。 梧栖皱了皱眉,这莫名其妙的打斗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虽然他不懂武,不过却明显的看出殷天华是在逗步摇玩。殷前辈应该不是随意对姑娘家动手之人,他此番动手,应是心中自有想法,是而他默不作声的在一旁静等着。 殷天华看着步摇成爪的手冷笑一声后,手腕一转,操纵着筷子啪得一下打在她的手臂的天府穴上,“小小年纪出手就如此狠辣,想来赫戌那老匹夫有失管教疏导。” 懂武之人只需一出手就知对方的深浅,步摇被打中穴道后小臂不受控的一缩,自知不是对手,是而趁机退后一步不再动手,“你与我家老谷主相识?” 殷天华冷哼一声并不作答,不过脸上尽是不虞之色。 “你到底是何人?” 殷天华仍不作答。 梧栖一直看着,见二人僵持,于是这才开了口。 “步摇,他不愿说你也别再多问。 步摇转过头与他对视了半响,见梧栖一脸严肃,这才咬牙作罢。“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要步摇去办?” “嗯,祁某现在不便四处走动,所以想劳烦步摇亲自走趟左相府。”梧栖也未嗦直接道出了来意。 “我亲自去?”步摇微微一怔。 “此事重大,其他人去我不放心。” 梧栖摇头,“摇铃另有要事去办,这事非得你去不可。” “我去可以,只是我这身份……”步摇有些犹豫,毕竟她这张脸很多人见过。 梧栖眉头一挑,“我知晓你有法子让人认不出你来。” “公子还真信得过步摇。”步摇嘀咕。 梧栖只当未听见,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递了过去,“你拿好这颗珠子,去了左相府,就说是左相前些时日在‘丰石’定买之物,见左相还不差人来取,这才亲自送上门去。” 步摇小心接过,“就将此物交给左相就可以了?” “还有句话劳你带给左相,就道祁某今日要离开京都,往后相见只怕很难,若左相大人有朝一日有归隐田园之心可去北漠的天华堡。”言罢,他转过头看向殷天华。 殷天华宽袖一挥,“那是老夫的亲家,天华保自是扫榻相迎。” “那梧栖就再此谢过了。”其实他的干爹方f之会不会辞官归隐还需另说,不过见殷天华如此豪迈的应下,梧栖这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而一旁的步摇在听到天华堡这个名字时脸色一变,“天华堡?莫非你是……” …… 当天下午,那颗珠子就落到了左相方f之手中,方f之在看到珠子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梧栖的用意。这颗珠子虽不是贵重之物,不过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此乃应青录平时握于手中的把玩之物。 …… 次日。 皇帝入葬之日,盖着金黄色柩布的灵柩被缓慢而庄严地从皇宫抬出,皇宫之外聚满了身着缟素百姓,见到皇帝的灵柩出来,自动自发的向其跪下。 大雪纷纷扬扬,哀恸的哭声响彻天际。 皇帝的灵柩在大雪与百姓的相送之下,出了京城。 祁梧栖站在略显空旷的大街上看着队伍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的道了句:走好。 皇帝虽对不起青录的生母,其后又对青录事事上有失公道,可他终究是为大应江山、大应百姓呕心沥血的一代帝王,且死者为大,对于死者,应给予应有的尊重。 “徒媳,别看了。”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梧栖回头,“青录对那人的怨恨也该放下了罢。” “人死如灯灭,再大的怨恨仇视都可以消解。”殷天华叹气。 前方战线吃紧,为了稳定军心,稳定天下百姓的骚动,太子应启瀚正式于大应一百三十八年正月初二荣登大位。 皇帝登基有几个步骤―― 颁布遗诏 昭告天下 祭天 大赦天下 颁布诏书登基 由左右二相将传国玉玺交给新帝 接受百官朝贺,以及四方朝贺。 祭告宗庙。 诉社稷、告万民。(就如后世的总理上位时的一场演讲,也就是承诺自己上位之后以什么为目标。) 新帝登基事情诸多繁杂,为了不让人趁机生事,宫里宫外自是重兵把守。 大应的年号就如同明朝朱元璋当初开国时所定下的规矩一般无二,大应国自开国起,就一直沿用一个年号――大应。大应的开国皇帝是个武皇帝,最为厌弃嗦嗦的繁文缛节,是而觉得年号改来改去麻烦不说,还不利于年代记录。 是而新帝登基,年号不该,只沿帝字为瀚――瀚帝。 然,瀚帝登基之日便是景王逼宫造反之日。 梧栖虽未听从青录之言离开京都,但也为留在王府之中,此时,他正在自己那小小院落里静候着消息。 他一直让卫风在外面留意京都周遭的动静,若未记错,景王的人现在已有动作。 当年景王和青录在同一日逼宫造反,京都的百姓为其连累死伤无数,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在听到消息从城外的静栖苑赶回京都后,听到的,是京都到处都是百姓惊恐的哭叫声,看到的,是满街满巷死人的尸体,而百姓的居所,被摧毁得不堪入目,四处浓烟滚滚,断壁残垣…… “公子,外面乱了。”宝蛋喘着气从门外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梧栖看到他从门外进来不由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柴祝!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从昨日起,他就再三叮嘱宝蛋和双蝶双燕好生的呆在家里莫要出门乱跑,想不到这孩子如此不听话竟敢偷偷跑出门去。 宝蛋听到自家公子唤他大名脖子不由得一缩――坏了,公子真的生气了。 “给我滚到屋里去跪好。” 梧栖甚少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来,任何人都难以抵挡。宝蛋耸拉着脑袋恹恹往屋内走去,而屋内的双蝶双燕一见到他一左一右的拧着他的耳朵责备道:“你跑去哪儿了?一大早就见不到人,你想让公子担心死啊?” “痛痛痛,两位姐姐快些松手,我错了还不成吗?” “你怎的如此不懂事?你就让公子省心些罢……” …… 听着屋内几人的对话,梧栖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还好宝蛋赶回来了,不然…… 既然宝蛋都得到消息回来了,为何卫风还未回来?想到此处,梧栖有些坐立难安。也不知青录现在如何了,听宫里传来的消息,新帝登基,而作为允王爷应青录却被令其护驾。 护驾啊…… 看看天色,想来新帝已经登基。然,新帝成功登基往往是所有人最为疲惫,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刻,景王此时动手也是想得过的。 梧栖坐在门槛边上的摇椅上闭上眼。 景王的一举一动,每个布局青录应是最为清楚,这才逼宫,想来很快就会有告一段落。 “徒媳。” 梧栖闻声连忙睁开眼,睁眼的瞬间,他看到殷天华正从院外跃进。 “徒媳快些收拾一番随老夫出京。” 梧栖心里一惊,蹭的一下从摇椅上起身来:“出了何事?” 殷天华冷哼一声走过里,“好个乾帝,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肯放过老夫的徒儿!!” 梧栖闻言脸色兀地一白,“到底何事?” “乾帝临终前留下一道遗诏让青录去守皇陵。” …… 九十五章 守皇陵? 梧栖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攥指成拳,死死的压着心底的愤怒不让自己愤骂出声。 皇帝再忌讳自己的儿子,最多是将其封藩,没有帝王的传召永不得入京,再过一些,也就是将其削为庶民,哪有亲自下旨让自己的儿子去皇陵守陵的? 纵观大应历史,纵观大应之前的朝代,纵观另外一个世界的上下五千年,历史上,也就一个皇子疑似守陵。那还是另一世的清朝的雍正元年,康熙梓宫运往遵化景陵安葬后,雍正谕令十四皇子允_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可……那也不是作为老子的亲自下旨让自己的儿子去守陵。 愤恨与心痛交织在心底,青录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让他的乾帝如此对他? “殷前辈,诏书是什么时候宣的?” 殷天华摇头,“还未宣,是有人私底下悄悄把消息传给了徒儿,不过看样子也快了。” 这话,这话,仿若把梧栖从地狱里拉倒了天堂。本以为已成定局之事,突然有了回转的余地,梧栖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梧栖在心里念了一句哦米拖佛,连忙又问道:“还未宣?皇帝的遗诏未宣之前不得打开,透露消息的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就不知了。”殷天华乃江湖中人,皇室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他又怎会清楚? 梧栖陷入沉思。 私自打开遗诏乃砍头的大罪,又不是不要命了,谁敢去动遗诏?皇帝的遗诏,是由皇室专用的手段进行密封,一旦被人动了手脚将其打开,那遗诏就再也不能闭封上。 遗诏未打开之前,谁也不知先皇在里面写了什么,是而皇室中人和朝廷的大臣最怕的就是假遗诏,因此在宣诏之前,需朝中的数位大臣在众目睽睽之下,检测遗诏是否未被人动过手脚,一旦发现有被动过的蛛丝马迹,保管遗诏之人也不用辩解了,株连九族,就是结果。 不过祁梧栖很疑惑青录这消息是怎么来。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能得此消息,自是有他自己的门道,现在,青录要做的就是遗诏还未宣布之前尽快离京,一旦离开京都,就算遗诏宣布了,找不到人,一切也是枉然。 “宝蛋,双蝶双燕,快些收拾衣物马上出京。”梧栖回过神来对着另一件屋子喊道。 屋内的三人闻言连忙跑了出来。 “公子,我回来的时候外面到处都是官兵,此时出京会不会……”宝蛋面露担忧之色。 “别担心,有殷前辈在。你们快些去收拾,用不上的通通不要带。”言罢,祁梧栖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收拾衣物。 宝蛋三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既然自家公子都如此说了,他们只需乖乖听话便是。 梧栖正在收拾衣物的手突然顿住,不对,卫风还未回来。 “公子,卫哥哥还未回来。”那头的双蝶双燕跑了过来,俨然也是想起了卫风。 梧栖想了想,一脸平静的道:“他的事我只有打算,你们先去收拾。” “老夫出去看看。”殷天华在一旁开了口。 梧栖感觉的对他一笑,“劳烦殷前辈了。” “自家人何必客气,正好老夫看那小子也顺眼。”殷天华摆摆手转身就离开了。 …… …… 话分两头。 梧栖这边正急着收拾东西准备出京,而应青录这边却是水深火热。 想到左相提示他父皇另留下一封诏书的消息时不以为意,按前世记忆,他父皇留下遗诏之事他有所料,是以并未放在心上,若不是善公公偷偷的跑来见他,他以为那遗诏与上一世一样――他若反,那么留他性命将他囚禁,他若不反,封为藩王永世不得入京。 然而情况有变。 善公公是他父皇身边的近人,他的父皇一举一动他是最为清楚,而那道诏书,是他父皇在临终之前的前一夜写下的,当时善公公就伺候在一旁。 善公公本来无意偷看,只是在为皇帝研磨时,余光无意间扫到了‘允王’二字。青录之母德妃对善公公有恩,是而见到他父皇在诏书中提起他,就特地留了个心眼。 守陵十年?他的父皇真是好算计!十年之后,新帝早已稳坐江山,就算他有心造反也非易事。 他的父皇,到死,也在防他! 抬头看了看天。 走,必须在诏书颁宣之前离开京都! …… …… 入夜之时,景王逼宫造反了。 景王勾结藩王牟阳王造反了,牟阳王带兵包围了皇宫,而景王带着人直逼皇宫朝殿而来。 听着外面兵戈相交的声音,应青录缓缓地站起身来:“皇上,容臣出去看看。” 新帝坐在龙椅之上抿嘴一笑,“不必,还是等朕的五哥进来吧。” 应青录垂着眸子微闪。 与上一世相同,瓮中捉鳖。另外,这一场宫乱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一次性为新帝清理出众位朝臣中的‘不忠’之臣。 当年逼宫,他与景王并未发现皇宫的异常,如今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大殿的暗处隐着他父皇交给新帝的‘暗鹰’。 暗鹰乃是由皇帝亲掌的一支势力,除了皇帝的,这支势力甚少有人知晓。暗鹰人数不过两百人,然而每一个人都是经过血的锤炼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他们神出鬼没在各个地方为皇帝杀人或是刺探消息。当年他就是不知有这样的一支势力,才在逼宫上吃了大亏,那时虽然仗着武功高强逃出了皇宫,却最终没逃过暗鹰的追踪。 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消一会儿,随着猖狂的笑声,满身是血的景王从大殿外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朝殿内的大臣早就为景王造反坐立不安了,如今见到景王,以为是穷途末路,胆小之人已纷纷下跪高喊饶命,而有的官员本就是与他有所勾结,眼见他成功在前,纷纷跑到他面前瞌首道贺。 朝殿内乱成一团,应青录一动不动的站在龙椅下首静静的看着,等着。 看着景王的嚣张,他仿若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自己为何就未察觉到新帝那从容不迫的神态太过异常? “五哥,朕等你好久了。”龙椅上的新帝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景王大笑着上前几步,“七弟,五哥来迟了。今天是七弟的大喜之日,五哥在这里恭祝七弟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端正地坐在龙椅上轻笑道:“五哥客气了。不知五哥带如此多的人前来倒是让七弟惊喜得很。” “哦?”景王大笑一声转头看向应青录,“四哥也在啊?” 应青录付之一笑并未搭话。 “五哥。”新帝从龙椅上缓缓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景王,“既然已经恭贺过了,你还是让你的人退下吧,这朝殿乃重中之重的理朝重地,你随意带着这些手持兵器的兵卫进来成何体统。” 景王脸面露嘲讽之色的转过身去,“行了,事已至此,七弟何必装傻?” 新帝面色不改的与他对视半响后手一扬,明黄色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指着他厉喝道:“大胆景王,竟敢逼宫造反。” 语落,殿内的侍卫与景王身后的反军齐刷刷的抽出兵器护指着对方。 应青录见状不着痕迹地王后退去,直到退到大殿一侧的石柱旁停顿了一会儿,见两方峙立并未注意到自己,身形一闪,转身一霎间就消失了踪影。 九十六章 应青录早有远走之心,无论有没有那道让他去守皇陵的诏书,他仍是打算趁着景王作乱之时离开。 他刚从侧门走出朝殿,就看到了急急赶来的侧王妃程晴空,而程晴空看到他之后,脚下的步子愈加快了几分。 “王爷。” 应青录皱眉,“你怎么来了?” 程晴空对着他福福身,“晴空特来向王爷告别的。” 应青录离去之意曾向她提过,不过他未曾想到的是,她竟如此聪慧的算计到他会在今日离开。对着她虚扶一把,“宫里不安全,你办完事也早些离开罢,本王在宫外安排了人手接应你,出宫之后别再回府,若无去处,就到漠北的天华堡。” 程晴空红着眼摇了摇头,“晴空在此谢过王爷,晴空若还有命在,自有去处,就不劳王爷为晴空挂心了。” “你……哎,也罢,你只需记住离京后须得隐姓埋名莫让人认出你来。” “晴空省得。”程晴空往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王爷快些走吧,晴空就在此别过王爷。” 应青录对她已是仁至义尽,拖拖拉拉不是他的习性,于是往后退了一步留下一句‘保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别,相去万里,各在天涯永不得见,程晴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究止不住心底的不舍留下泪来。 …… …… “驾,驾!” 随着此起彼落的喝马声,十数匹骏马载着马背上的人在官道上快速奔驰着,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这群人一路行来已有一个多时辰,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直到见不到人,他们才来到某个山脚的树林附近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这群人自是应青录等人,他既然要离开,自是要带上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段靖,巫黑与影卫。至于徐耘徐公公,他不愿与他离开,依徐公公的话说,他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且要稳住王府的其他人不要让人轻易看出异样,能为应青录拖几天便是几天。 应青录等人出了京都之后,为了扰乱视线,一群人从洪天门出京在官道上弄出动静,之后隐入山林间辗转从另一个小道赶往北面去与梧栖回合。 梧栖是由殷天华带着离开京都的,因轻装启程,亦是在两个时辰前骑马离开,是而想要与他们尽快回合,那速度一定要快。 另外,若是新帝发现他不在去了王府询问,徐公公寻借口拖得了时间还好,若是拖不了,后面的追兵亦是个问题。 虽然他们的坐骑乃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好马,一般的马儿根本无法与它们的脚程匹敌,可任何事都有个万一,是而他们不能慢,也慢不起。 不过,天色此时已是黑尽,为了不惹人注意,他们是抹黑前行,速度上自是提不上全速。 一群人在岔路口停了下来,应青录的视线扫过四周,“找。” 影卫自是明白他的话中之意,纷纷下马各自点燃火折子开始在四周寻找起来。 “王爷,这边。”青影在一棵树的树根处发现了殷天华留下的标记。 应青录远远地看了一眼,“上马,走。” 破庙之中,梧栖等人静静地坐在火堆前烤着火,白日里天气还算晴朗,到了夜间,这气温下降得厉害,即便烤着火,这刺骨的寒气仍旧让人忍不住缩成一团。 外面的凛冽的寒风呼呼的猛刮着,梧栖看着旁边互相依偎的两个丫头温柔一笑,随后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宝蛋,“让你跟着朗叔,你偏偏要跟着我一路受罪。” 宝蛋拉耸着脑袋靠在他膝盖上嘀咕道:“好不容易才回到公子身边,就算受罪,我也乐意。” 梧栖无奈一叹,“你乐意,你家朗叔却不乐意。你就这么急着跟我走了连话也未留一句,也不知他担心成什么样子。” 宝蛋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回道:“活该,虽让他无事乱跑。” “先睡罢,若是有事,我会叫你。”见他困得厉害,梧栖怕他睡着了受凉,伸手扯过身上的狐髦将他裹住。 就在这时,卫风抱着破庙里的废木走了过来,梧栖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将视线落到火堆上。卫风领会的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往火堆上天柴火。 火势又大了一些,身边的三个孩子四肢缓缓地放松。 “算算时辰,徒儿他们也快到了。”一直闭眼浅眠的殷天华突然睁开眼看向门外。 梧栖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殷前辈,你确定他能找到我们?” “老夫一路上留有记号,依我徒儿的才智应是无碍的。” “希望如此吧。”梧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燃烧的火堆,“青录此番离开,想来是打算跟随殷前辈一同回北漠,不过……”梧栖抬眼,“梧栖却另有想法。” “哦?”殷天华看向他。 “皇帝的耳目众多,这些时日殷前辈在王府之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必有心之人已在探查前辈的身份,一旦被查出来,皇帝定会让人追到北漠去。按理说,有殷前辈的庇护自是不担心被他们寻到……”梧栖顿了一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世道上的事难说没有个差错,是而梧栖在想,青录如今不必急着去北漠,先让皇帝的人去了北漠找过之后再去也不迟。” 殷天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你说的倒是有理。既不急着去北漠那又该去何处?” “依我对青录的了解,他离开京都之时,定是对皇帝留了后手,让皇帝在寻他回京的事上有所顾忌,且说新帝刚刚登基为帝根基不稳,前方战事又紧张,大大小小的事够他分心忙上一阵,是而我想,青录离京之后最好的去处不是北漠,而是中林城。中林城乃是整个大应的粮草与商行的枢纽之地,来来去去的闲杂人多,且那处四通八达消息也来得快,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想要离开并非难事,是而那处是青录如今最好的去处,。” 殷天华摸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巴点点头,“说得在理。” 梧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一笑,“本以为眼前为青录铺的路不过是无用功,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殷天华不解这突来之语。 梧栖也未隐瞒的开口解释道:“我曾在中林城小住了一些时日,今年年初离开林中林城时特地去拜会过那里的城主,若无意外,他能让青录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殷天华一听就对他的话中之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徒媳真乃深思远虑。”殷天华含笑称赞。 “殷前辈过赞,对于青录的事梧栖怎敢大意?” 殷天华对他面露赞赏之色,其中还有欣慰之意――有个处处为他的徒儿着想之人,他也该放心了。 …… 九十七章 应青录等人在冰冷刺骨的寒夜里一路行驰到梧栖所在的破庙附近已是三个小时之后,庙里的殷天华耳力惊人,察觉到有可能是他们到了,他连忙叫醒半睡半醒的梧栖。 梧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青录到了?” 殷天华点头站起身来,“快了,你先在此处等着,老夫这就去看看。” “我随你一同去。” …… 应青录等人到了此处一直未找到殷天华留下标记,便断定他们在附近落了脚。欲让影卫去找,就听到殷天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应青录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到熟悉的两个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不由得面上一喜,“师父,梧栖。” 殷天华笑道:“你怎生此时才到?为师与徒媳在此地等候你多时了。” 应青录拉动缰绳催马向他们走了过去,“京都正乱,处处重兵,出城之时耗去不少时辰,让你们久等了。” 见他风尘仆仆满身寒霜的摸样,梧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待他走过来翻身下了马,连忙伸手在他的脸上一摸,好冷。 “庙里生了火,先过去暖暖身子再说。” 应青录握住他的手深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过头看向跟过来的段靖等人,“今夜就在这歇脚,明日天一亮就要赶路。” “那我与紫影先去探一下路。”赤影上前一步。 “不必了,天黑之前老夫已去探过,天寒地冻的你们赶了一夜也累了,先去庙里歇着。”一旁的殷天华出声打断。 见他开了口,应青录也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身边的梧栖。天色虽黑,可影卫们手中的火把仍是照出了梧栖脸上的苍白,“几日不见,脸色怎会如此难看?” 梧栖浑然不在意的轻笑了一下,“我虽生在寒冷的壅戊,可这身子仍是畏寒,今日这一骑就是几个时辰,你到是说说我这脸色能好到何处去?走吧,先到庙里再说。” “也好。”应青录点头。 …… 次日天一亮,会和的一群人分成两路离开。 巫黑与一半的影卫被殷天华带回北漠,剩余的一半,如同以往隐于暗中保护应青录。至于应青录与梧栖,自是昨夜商量之后南下中林城。 同日,皇宫中的新帝平息景王造反之后发现应青录不见了,他赶紧差人去允王府查问。还未登基之前,瀚帝就在允王府插下了眼线,原本徐公公想隐瞒,可惜当他看到新帝身边的李公公时就知道隐瞒不下去,不能说出实情,就只能面做不解的回话道:我家王爷自前几日进宫之后,就多日未回,老奴也不知王爷的去向啊。 消息传到瀚帝的耳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起,为此,他私下出宫亲自去了趟允王府。 经过翻查,他四哥的卧室里什么也未少,就连他四哥最喜爱的红色衣衫也未少过一件,可是偏偏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又去了他四哥的书房。 当年他四哥从宫里搬出来时,他曾亲手为他四哥布置过,书房里的什物他最清楚不过,他一一翻遍,书房里的什物比当初他亲手布置时只多不少。 到底是那里不对劲?瀚帝的心里一阵阵发慌,突然想到什么,他快步出了书房直往马厩而去。 不见了,他四哥的爱马氐良不见了! “徐公公,我四哥的爱马氐良在何处?” 跟在他身后的徐公公心里一咯噔,“回、回皇上,王爷的爱马一向在府中放养,只要不出王府大门,谁也不曾注意过它啊。” 瀚帝面上一紧,忍不住怒喝:“还不去给朕找!” …… …… 大应一百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九,朝廷正是宣布瀚帝的四哥――允王失踪的消息。消息遍布整个大应,所有子民都在私底下猜测允王失踪的原因。 此时大应正乱,先帝在位时先是屠了两个城,先帝驾崩之后,又趁着新帝未登基加强兵力直逼中州,大应气数上遭劫,先是去年的南方地动造成上万人伤亡,无数的灾民在朝廷的安抚之下刚刚有了喘息的机会,今年又遇到了数十年不遇的雪灾,雪深及膝,严重影响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不说,还影响了整个大应的小麦收成。在这样的国情之下,又有多少人真正去关注一个微不足道的王爷?是而允王失踪,不过这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打牙撂嘴的话题之一而已。 中林城祁府。 那传言失踪的允王,此时正身着一袭大红色衣袍静静的徐立在一棵腊梅树下。腊梅花色为桃红,在整个大应也是少见的。 腊梅的花期是由地方气候而定,依中林城的气候,腊梅的花期应是在一二月,可是如今都快三月了,腊梅依旧怒开着,这天……不正常啊。 伸手拉下花枝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淡淡的香气辗转在鼻尖。 “夫人,老爷让你去堂屋见见贵客了。” 程福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应青录缓缓地的转过身看过去。“贵客?有几位?是何身份?” 他的相貌本就异于一般男子的俊美,如今为了隐瞒身份男扮女装的成了祁‘夫人’,那一袭大红色的女装穿在他身上,不但不觉别扭,反倒是为更添了几分风华。他男子摸样时,寻常人见到他的摸样都要为之着迷,如今化作了女子,这惹人眼的程度自是不用多说。 打他来到祁府,这后院就成了祁府的半个禁地,没有梧栖或是住在里边的祁夫人传唤,府里的下人是不敢随意进出后院。 程福也是头一次来,程福年近花甲,为人稳重,此时见到作为祁夫人的应青录也不由失态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低头回话道:“回夫人,一共有两位贵客,一位是这里的城主凌渐宏凌城主,一位中林城的知府曹越曹大人。” 城主凌宏渐倒是听梧栖提起过,至于那知府曹越又是何人?应青录的那狭长邪魅的凤眸微微一挑,薄唇边勾起玩味儿的弧度,“你先回堂屋去回话罢,我稍后就到。” “是,夫人。”程福低头回了话就急急离开了。 …… 双蝶:“夫人,你走路莫要这么豪气。” 双燕:“夫人,莫要扯掉面纱!” 双蝶:“夫人,小心脚下的裙摆。” 双燕:“夫人,可到了之后千万莫开口说话。” 双蝶:“夫人,施礼时要留意! 双燕:“夫人,待会儿要留意我们做的这个手势,一看到这个手势,你就赶紧找借口离开。” 双燕:“夫人……” 应青录黑着脸倏地转过身来,“你们真是够了!” “……”双蝶双燕互看一眼赶紧闭上了嘴,她们可没忘记他的真正的身份。 耳根终于清净了,应青录凤眸一眯,转过身施着莲步款款的向堂屋走去,至于这两个丫头,他有的是机会收拾。 九十八章 “老爷,夫人到了。” 正在堂屋招待贵客的梧栖听到应青录到了本能的站起身来。 他这举动引起了另外二人的注意,到底是怎样的佳人让一向稳重的祁梧栖失了分寸。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色芙蓉锦绣华服,头挽妇人发髻,面覆红色面纱的高挑女子从门外款款地走了进来,那潋滟的眸子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梧栖身上。 梧栖忍着笑意握拳放在唇上干咳一声,“容祁某向二位大人介绍一番,这是祁某的拙妻应青,青儿,这位中林城的城主凌渐宏凌城主,而这一位,是中林城的知府曹越曹大人。” 应青录似笑非笑的与梧栖的看了梧栖一眼,随后又转过身对着凌渐宏和曹越福身施礼。 待他施完礼,梧栖面色不改的继续开口道,“凌城主,曹大人,祁某的拙妻自幼不能言语,还请二位大人莫要介怀。” 正看着应青录的凌渐宏面露诧异之色,“那倒是可惜。” 可惜?梧栖走到应青录身边牵过他的手握在手里,“凌城主说笑了,别说拙妻口不能言,就算他眼不能视耳不能闻,我祁梧栖仍会娶他为妻。”说到此处,他转过头对着应青录温和一笑。 面纱之下,应青录轻轻勾起唇角,似回应一般,相握的手又紧了几分。 “祁夫人可否取下面纱?”一旁的曹越突然开了口。 二人相握的手又是一紧,梧栖不动声色的跟应青录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过头时,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曹大人孟浪了吧 ” 曹越拱手一笑, “曹某难得孟浪,还需祁老板多多担待。自祁老板带回祁夫人,这中林城上上下下都在传说祁夫人不俗的容貌,如今曹某到了祁老板的府邸若不见上一见,这无论如何也说不去啊。” 上座的凌渐宏闻言眉头一挑。 他与曹越打了多年的交道,对曹越的性子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一向稳重的人突然孟浪,倒是不知欲意何为? 梧栖看似温和,实则对上应青录的事就会变得异常强势。拉着应青录坐下来,他垂下头理了理衣衫下摆,“知府大人要看拙妻的容貌又有何难?不过知府大人今日到祁某的府邸是来谈生意的。祁某虽是一介商人,可也不愿事事依人落了个下层。知府大人你选吧,你是要看拙妻的容貌,还是要低价的粮草。” 这不温不火,却缺乏恭谨的语调让一旁的应青录会心一笑。抬眼看向曹越,杀机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曹越似有所感的向他看来,他不躲不避的与之对上。 应青录的那双上挑的凤眸犹自带着三分媚三分魅,余下四分,却尽是与生俱来的皇家贵厉之气。 与之对视,曹越只觉心头猛跳。好一双厉目,寻常人家出生的女子,怎会有这般气势凛然的目光?片刻之后,他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无论他心里如何怀疑,可眼下的情形到底还是粮草重要数倍。 “祁老板,曹某此番前来是为粮草之事,至于尊夫人的容貌,曹某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既无缘得见,曹某又怎能强求?祁老板开个价罢,你囤积在城东的所有粮草要多少银两才能卖给官府。” 闻言,梧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城东所有的粮草?知府大人的胃口不小啊。” “豫东,郝丽两省遭受雪灾,出征的大军也在前方受冻挨饿,朝廷连连向我中林城催纳粮草,胃口不大,我们中林城又怎向朝廷交代。”曹越苦笑,“中林城虽是大应的经济枢纽,可必定不是粮草的高产之地。这朝廷隔三差五的向我们要粮草,除了收购还能怎样?且说今年遭受雪灾的最严重的地方,正好是我们大应粮草高产的豫东和郝丽两省,如今两省拿不出粮草反倒要其他地方供应粮草赈灾,这朝廷要的粮草量不必曹某多说也能料到……” 梧栖皱着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凌渐宏一眼,“曹大人,中林城的粮商米铺也不少,你怎会找上祁某?” “自是本城主告诉他的。”凌渐宏哈哈一笑,“祁老板莫要怪罪本城主多嘴才是,这实在是形势所迫。如今大应缺粮的消息都已经传遍天下,若非官府控价,那些粮商米铺只怕会坐地起价。官府要大量收购粮草也要考虑城里的百姓,若是因此引起动乱怕会得不偿失。” 果然是他。 梧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悄悄囤积粮草的事又怎能瞒过这地方霸王? “凌城主,去年你答应祁某的事如今可还算数?” 凌渐宏闻之一怔,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让本城主在力所能及之下保全一人,如今你提起来,想是那人出了什么事,说吧,你要本城主保全何人?人又在何处?” “当初祁某曾言,只要城主你应下此事,祁某定会报以重酬。” 梧栖缓缓地站起身来,“祁某胸无大志,唯一所求就是祁某的拙妻一生安稳。拙妻的身份确有不便言明之处,不过祁某可用性命作保,拙妻绝非江洋大盗,更不是什么朝廷重犯……若是凌城主能给他一个能见人,合情合理又不引人注目的身份,那城东的粮草,祁某愿以成本卖给官府。” 梧栖囤积在城东的粮草足足十万石(dan),要知道在这农业不发达的年代,一亩地均产量在一石左右,好一些的地方顶天了也不出一石半。 那十万石的粮草,是梧栖近两年耗尽钱财,从钟丰游那处赊欠大笔银两,托付冯玉逍自各地乃至他国收购才聚少成多的囤积而成。 当初他囤积粮草是为了给青录铺后路,如今青录用不上了,在不亏本的情况下还能换能换得青录短暂的安稳,他又何乐而不为?而这批粮草,他还有其他的用处…… 凌渐宏与曹越震惊了!那么多粮草以陈本卖给他们,那可是实打实的重酬!先不说成本几何,单说囤积粮草时所需的人力物力就已非同小可,这…… 二人的目光在梧栖和青录的脸上来回游移似在确定虚实。 就在此时,当着他们的面,应青录拉过梧栖的手,纤长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划来划去也不知在写什么。 凌渐宏在心里打了个转,不待应青录写完,他就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好!既然祁兄弟如此的快人快意,本城主又何须泄泄沓沓。别说尊夫人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朝廷重犯,就算是,本城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没看到。至于尊夫人的身份……明日自见分晓。” 正在看着应青录划写的梧栖抬起头来,“凌城主痛快。祁某乃是商人,遵循的是钱货同交,既然你说明日见分晓,那祁某明日便在城东的祁家粮仓恭候大驾。” 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旁的曹越眉头微蹙了一下。按理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为何他心里就是不放心?转头看向应青录,不巧的是,应青录也正好在看他。对上应青录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曹越心里更添凝重。 “曹大人对拙妻还有疑虑?”正在和陵渐宏说话的梧栖突然转头向他看来。 曹越一怔,还未开口解释,凌渐宏就打趣的插话道:“看来曹大人还是对尊夫人的容貌好奇不已。” 听出凌渐宏话中的警告,曹越只能无奈的压下心中的疑虑轻笑道:“罢了,既然祁老板不愿让尊夫人露面,那曹某也不愿强人所难。”言罢,他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曹某也该告辞了。” 凌渐宏也跟着站起身来,“曹大人要走,那本城主也不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倒是祁某多有怠慢。”见他们要走,梧栖也站起身来,“二位大人身居高位想来也是诸事缠身,那祁某也就不多留二位了。” “你倒是不客气。”凌渐宏的剑眉一挑。 “客气作甚?祁某看城主大人你也不是个客气的主。”十万石的粮草成本卖给你,你却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凌渐宏闻言大笑一声,随后豪气的摆摆手,“走走走,再不走,祁老板又有话说了。” “……”他哪来那么多话说?梧栖无奈。 第九十九章 “在看什么?” 斜靠在躺椅上的应青录懒洋洋地的抬了一下眼,“看信。” “何人送来的?”梧栖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徐耘托人送来的,洛云京死了。”应青录将信放到一边不再开口。 正在喝水的梧栖突然顿住,半响之后,他放下杯子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叹了一声,“离开京都时我曾告诫过他,却不想……仍是满门抄斩?” 应青录睁开眼抬手抚上他的侧脸,“非也。他的子嗣还活着。” “子嗣?”梧栖一怔。 “当时我并未想起前世之事,对于洛云京的背叛,我心里始终介怀。听得他有子嗣,我就让人去打探消息,后来才知晓他的子嗣被我的五弟作为人质养在景王府。我让人把他的子嗣从五弟那处偷出来,五弟发现人不见后一直瞒着他。”应青录说道此处挑眉一笑,“福祸无偏,这一世,他到底因我之故而为他们洛家留下了后嗣。” 梧栖倾下身子将头倚在他的肩上,“也不知洛云京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了一个人断送了他们洛氏一族当真值得?” “人都死了想这些作甚?你有心提点他却不予理会,得了这般结果怪得了谁?正所谓尔欲与施,执者拒之。尔心无愧,受者甘之……” 梧栖疲倦的闭上眼,“那孩子如今几岁?此时又在何在?” “你想养他?”应青录笑着搂紧他的腰在他的眼睑处亲一下。 “莫要把我想得那么大度,我只是想见见那孩子而已。”梧栖睁开眼淡淡的看着他。 “不是便好。”应青录满意的一把将他拉上躺椅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我让小段子去接他了,过几日便会到中林城来,倒时你想见就见罢。不过事先说好,待你见过之后我会将他送到北漠的天华堡让师父安排他的去处。” 梧栖不舒服的动手推了推,“滚下去,别压着我。”昨日不过是当着外人的面称了他一声‘拙妻’,晚上就在床上折腾了他一宿,直到现在还未恢复过来。 应青录坏笑的放松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不但如此,手还不规矩的在他大腿根处来回游移,“吾妻,为夫想吃东城王妈家的糯米糕,西城李大爷他二舅子做的混沌,北城王德记的紫苏鸡紫苏鸭紫苏鱼,还有……吾妻做的炸豆腐,啊,就用为夫送给你的红豆做豆腐吧……” 梧栖闻言咬牙切齿瞪向他,“你还要不要你的胃了?我不让你吃坚硬的食物,一个看不住你,你就毫无节制的在家猛吃,你信不信我让你喝上一个月的稀粥?糯米糕吃多了对你的肠胃不好,你爱吃,平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你。还有那紫苏,虽有行气宽中和胃呕的功效,可它性温,吃多了会不舒服。炸豆腐?肠胃不好你还敢吃油炸的?你知不知道油脂在高温下会产生一种叫“丙烯酸”的物质,这种物质很难消化,对你的胃只有弊没有利!” 应青录:“……”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自从二人来到中林城,梧栖便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言词,他问过,梧栖只道是另一个世界的言语和常识。 梧栖见他阴沉着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二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对视着。 “呵……”半响之后,梧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怎的愈活愈回去了?你这吃货,为了吃,竟给我撒起娇来。” 应青录故作娇态的撅起嘴来抱怨道:“你道我想?我在京中虽是食不定时,可想吃之时应有尽有,那像如今?” “你啊你,你也不想想上一世你的胃将你折磨成什么德行。胃要靠养,无节制的随意乱吃东西只会坏了的胃。”青录的胃病最严重是在上一世被囚之后,比起上一世来,这一世有他看着确实好了很多,可上一世的阴影一直留在心底挥之不去,是而他又怎能放任着不管?“还有,你送我的红豆,我已将它存放在陶罐里密封起来了,若是以后你的胃好了想吃炸豆腐,你就去另备些豆子来。” 应青录:“……” 那红豆才十几粒而已,他说用那红豆做炸豆腐不过是玩笑罢了…… “起来随我去个地方罢。”梧栖岔开话题,若是再说吃食上的事,这吃货只怕会没玩没了。 “去何处?”应青录欣喜的翻过身坐起身来。 跟着梧栖来到中林城也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梧栖担心他被七弟的人寻到就一直不放他出门,此时他主动提起,他哪有不同意的? 梧栖眉眼舒展的轻笑道:“去了你自会知晓。” …… …… 一个时辰之后,卸罅丘陵之下。 应青录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风景不言不语。 湖水波光粼粼,长长的青丝与大红色的衣袂随着料峭春风飘拂于空。 “上一世,你给我立的坟冢就在此处。我能回来,还是因它之故。” 梧栖背对着他站在几步之遥的湖岸边上。“也不知大哥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样……他那倔性子也不知要和商哥耗到几时。回来的这两年我很想他,可是我知道回不去了……因为有你,我也不想回去。”转过身来,“能回来,你可知道我有多庆幸?人世间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应青录上前为他系紧披风后将他揽进怀里。 “今生,我仍会与你相守,若是一世不够,待我死后,如前世一般在此为我立下坟冢,然后把风干的红豆埋葬于坟冢之中,待我来世将它挖起时,便是你我再次相遇之时。”梧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异想天开,可此情此境,他仍是忍不住幻想一番。 应青录轻笑着将他搂紧,“能重来这一世已是不易,你我又怎敢奢求来世?若是你我尘缘不断,我倒希望去你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与你相遇。” 梧栖失笑的靠在他怀里看向远处,“另一个世界啊……” 大结局 一年之后。 “老爷老爷,腊梅开了……” 伴随着双蝶双燕两个丫头争先恐后吵闹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边打开。 “腊梅开了?是黄的开了还是红的开了?” “呀!”两个丫头见到出来之人并非所想之人,当即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 身上披着红色外袍的应青录冷笑一声后倚在门旁慵懒的道,“看样子你们很吃惊啊,怎么,没想到今日早起的会是我?” 两个丫头对望一眼,一向口齿伶俐,妙语连珠的她们此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一年来她们可算是见识到了‘祁夫人’的厉害,每次对上应青录,她们只有人命的份。 应青录抬起手捂嘴一笑,摆摆手,“去去去,你们家老爷还没起床,你们别在这里扰到他。” 双蝶双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们家的公子因为他从‘公子’变成‘老爷’也就罢了,她们伺候在公子身边最是了解公子早晨起床的时辰,自从眼前这个妖孽随同公子回到中林城,她们家公子是三天两头的晚起!这个时辰还未起床,即便是傻子也知道昨天晚上他干了什么好事。 “昨日入睡前,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早些唤他起床,要是他再不起来,我和双燕就要挨老爷的骂了。”双蝶仗着在梧栖的门前应青录不敢拿她们怎么样,是而大着胆子开了口。 应青录闻言凤眼一挑,“哦,你们家老爷是为了何事要如此早起?” “钟堡主与赫谷主今日要来……” “燕儿别说!”双蝶一惊,连忙伸出手捂住她嘴想要阻止,可惜双燕实在口快,她想阻止也是来不及的。 应青录上挑的凤眸微微一眯,“钟堡主?赫谷主?”若是未记错,常与梧栖书信来往之人就是这两个?精致的唇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们去折几支腊梅花过来,要红色的。” “那老爷……” “我会唤醒他,快去。”应青录懒得再废唇舌,转过身当着她们的面咣的一声将门关上。 “……” 双蝶双燕默契的对着房门吐了吐舌头,舌头还未归位,紧闭的房门又再次打开。看着她们,应青录那双邪魅的凤眸之下全是戏谑的笑意。 “舌头长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舌头都拔下来?” “……” 双蝶双燕脸色一变,脚不沾地的转身就跑。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应青录哼笑一声重新关上房门。 …… …… “今儿彭老七十大寿,院里的人都去了,梧栖你还呆在里面干什么?快点出来跟我一走,别让他们等久了,小心他们又灌你。” 梧栖一愣,这不是他的同事江川的声音吗? 彭老七十大寿啊,是该早些去,去晚了免得有失礼数。 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不对,他不该在这里啊,他该在…… 梧栖皱眉,他该在哪里?为何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梧栖,饭好了,快出来吃饭。” 是大哥! 面上一喜,梧栖快步往那扇门走去,可不知为何,门明明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怎么走也走不到门前。 “出来了没有?今天有个大手术,我是主刀,九点十三分开始赶着去准备,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吃了先走。” 听到大哥要走,梧栖脑子里面乱哄哄的一片,他伸出手去够门,可惜够不着。 “祁梧栖,你的拖延症又犯了不是?还不快点出来!” 江川? 对了,江川还等着和他一起去参加彭老的寿宴。 心里一急,梧栖干脆跑了起来。 “吾妻。” 正在全力奔跑的梧栖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一个身着大红色古装衣袍的男子风情万种的向他走来,看着来人,梧栖的脑子一片混沌。 还未等他搞清状况,那漂亮得仿若女子一般的男子就走到他面前竖起他的芊芊玉指指着他的鼻子责备道:“在这尘世之中,唯有夫君最疼你了,你还想上哪儿找男人去? 梧栖的心里一疼,这个人……这个人…… 伸手想要去碰触对方的脸颊,可惜就如同那门一般,男子明明就在眼前,伸出的手怎么也碰不到。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邪魅的凤眸竟是说不出的熟悉。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男子一转身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院落里。 好生熟悉的院落…… 此时天色正下着大雪,而院落里的腊梅花开得正盛,红色的,黄色的……有十来株…… “吾妻,你瞧瞧,为夫美吗?” 循声望去,风情万种的男子竟在风雪之下的赫然起舞。 大红色的红袍随着男子的舞姿在控制划出旖旎的弧度,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男子攀折下一支腊梅花对着他妖媚一笑,“吾妻,你可知这腊梅是何人所种? 何人?梧栖皱头一蹙。 “你看那处。”男子伸手一指。 顺着男子的手看过去,只见身着古代服饰的自己在风雪之下弯着腰正在种树,身边还立着个中年男子为他撑着伞。 冯……玉逍。 看到那男子的长相,梧栖是脱口而出。 梧栖一惊,他怎会识得那人? 转过头看向红衣男子,只见那男子纤手一挥,那开得正艳的一株腊梅瞬间枝上无花,花瓣纷纷扬扬的在空中旋转飞舞,衬这男子那绝美的容貌,竟是如此的动人。 抬手摊开掌心,花瓣落到掌心……就在花瓣落到他掌心的一刹那,无数的片段霎时间涌入了脑海。 鼻头一酸,所有人他都记得,为何独独忘了眼前的他? ……青录。 急急地抬头看去,那红色的身影不知在何时消失了踪影。 场景顿变,梧栖心慌意乱的看向四周,院落没了,腊梅也消失了,除了身前身后的两扇门四周是空荡荡的一片。 呆呆的站在原地,梧栖终是悟了。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何去何从? 梧栖沉下心来静静地闭上眼。 …… “醒了?” 当梧栖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青录那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俊脸。缓缓地撑起身坐起来看向窗外,“腊梅可是开花了?” 应青录的手指在他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开了。可是闻到花香了?” 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吾妻,吾妻,吾妻 作者:南大 转过头对着他温柔一笑。 “是啊,梦里梦外都闻到了……” …… …… 完。 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他们这一世的故事说不完道不尽,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一世,他们注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番外(一) 番外之左天容 “陈管家,陈管家。” “唉?”正准备家宴的管家闻声转过身去,一见是出征大胜归来小少爷,顿时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少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事要吩咐?” “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左天容拿着一块玉佩放到他面前。 管家一看顿时醒悟了过来,敲了敲头,“瞧我把这事给忘了。少爷出征后没多久就有人拿着它找上了将军府……” “是什么人拿来的?他长相如何?他让你办什么事了?”管家话还未完,左天容就急急的将话打断。 “啊?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说这是他捡到的,问了人才知道这是你掉的玉佩,所以就送到将军府来了。我看那少年倒是个好人家的孩子,若是换了他人,只怕这玉佩早就被拿去当成了银两……” 左天容脸色一沉,“你是说来还玉佩的是个少年?” “可不是?少爷啊,这玉佩可是夫人送的,还好那心善的少年拾到后给你送了回来,若是被老爷知晓,怕是少不了一顿好骂。” “好了你就别说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左天容泄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忙去吧,我先走了。” “少爷……” 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管家只觉莫名其妙。有人将他的玉佩送回来怎的还怒上了? 左天容回到屋里将自己丢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玉佩,心有可谓是懊恼之极。 那好看的男子到底是谁? 闭眼回忆男子的长相……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有人像那人一般温润儒雅,真想与他结识一番…… 那么出彩的男子肯定有人认识,出府去问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握紧玉佩,他翻身跳下床快速出了府…… 番外之左相方f之 自瀚帝登基,方f之这两年倒是称病在家养起老来,每次进宫,还得皇帝下谕三催四请。 他是先帝最为信奈之人,先帝去了,瀚帝想要办他的想法是只增不减。 为何?说来话长。 用现代语来说,我们的左相大人越来越渣了。 左相是军机阁的‘头头’,‘参谋’乃至‘狗头军师’,这几年大应不安稳,将军们出征在外常年不归,瀚帝上位没多久就三天两头的招他入宫商议战事,然而瀚帝年轻,又初登大位,那可谓是雄心壮志心比天高,每次方f之说左他就说右,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连着几次下来,方f之冷笑一声干脆闭嘴当哑巴,瀚帝初时未在意,直到方f之三天两头的称病不上朝不进宫,这才直到坏事了。 方f之年轻时上过战场当过军事,他所指挥的战役就没拜过一次,朝中的将军们自是知道他的厉害,出征之前,或是出征指挥,都会想方设法的在私底下与他书信来往。 而瀚帝?太年轻,要指挥前方的战事,那就铁打铁的瞎指挥。 商量战事时,瀚帝也感觉到力不从心,让将军们出对策,没有领头的左相在,这些个将军一个二个傲气得谁也不服谁,整个朝堂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 时间一久,瀚帝发现了左相的重要性,想要让他上朝议事,左相方f之就开始拿乔了。 方f之心说你不是很能干吗?那群蛮夫武将老夫就让你管去。 瀚帝气得咬牙切齿,心说他父皇到底是如何御下这老匹夫的?他想办了他,可是想到父皇生前之言又忍了下来。 他父皇曾说过,左相方f之才高八斗,是个天生的相士,性格虽然怪异了一些,可也是个难得的忠臣。不管敌国来势有多凶猛,只要有方f之在,大应就不会陷入亡国危机,是而此人只能忍不能杀。 方f之拿乔瀚帝无法,他称病,瀚帝还得三不五时的赐些好药给他。 后来方f之玩瀚帝玩够了,这才在三催四请之下偶尔进宫上朝。 方f之与朝中的那些文官不合群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么多年来,朝中的大小文官近乎被他得罪了个全。这没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除了皇帝谁又能拿他怎样? 方f之在朝中过得可谓是潇洒无比,偶尔还会在瀚帝面前叹上一句他老了想辞官退隐的话来。 瀚帝心下叹气,他这都是造了什么孽?不过自方f之重新上朝之后,大应的战事倒是大有扭转。几年下来,瀚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这无意中的举措就如同当年的乾帝――只要他忠君忠国,就随他去折腾吧。 这日方f之刚下朝回到府中就接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他的义子祁梧栖写来的。 …… 今年乃义父的六十大寿,梧栖因故不能亲自前来还望义父多多见谅。我与那人如今再北漠,义父若有闲暇可来北漠一聚。 义父的六十大寿梧栖又怎能少礼?梧栖送来之礼还望义父将亲手打开。 …… 看到此处,方f之目光一顿。 “阿富,梧栖送来的东西在何处?” 一旁的阿富连忙躬身道:“在老爷的寝卧里。” “走,随我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寝卧,方f之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桌上正放着一大一小,一方一长的两个盒子。 疾步走过去拿起最小的打开一看…… 阿富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一看到盒中之物顿时猛抽了一口气,“是传言中的壅戊国独产的雪莲。” 方f之用手指在雪莲上轻触了一下又收回手,那摸样,生怕将它碰坏了一般。 “老爷,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听闻它能延年益寿还能解百毒……” 方f之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放下后借口道:“这雪莲是壅戊的皇室之宝,我们大应的皇宫里也有一朵,那还是三十年前壅戊上贡给先帝的。”(作者:大应皇宫里的那一朵,已经被殷天华偷走拿去给他的乖徒儿解毒去了。) “这这这,这公子是如何得来的?”阿富一脸惊讶。 “你问老夫?老夫又怎会知晓?先看看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什么罢。” 打开大一些的盒子,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两宗卷画。 随意取出一宗轻手轻脚的将其打开,大气磅礴的画风就如此迎目而来。 是北漠。 欣赏良久,方f之若有所思的将画卷裹卷回原样,放入盒中。 又拿出另一幅再打开。 这是一幅老翁醉酒图,题材很老,可是懂画之人只需一看,就能看出这下笔之人的功底与作画时的心态。 “老爷,是季付的画。”阿富看着左上角的落款彻底呆住了。 季付啊,那可是天下闻名的鬼才,前几年他还在世时,他的一副就值万金,且有价无市,如今人已经作古,这画的价值…… 半响之后,方f之沉默地将画收起。 …… “老爷?”阿富疑惑的看着他往外走去。 方f之走到门外抬起头来。 “烈日西沉了啊……” “嗯,到日暮的时辰了。”阿富不明所以地接话道。 方f之轻笑一声着摇摇头。 转眼就六十了,人生匆匆百年忙,留下终归是黄土……过几年也该退隐了…… 北漠?是个好去处啊。 番外(二) 番外之瀚帝 “父皇又在看四皇叔的画像?” 听到少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瀚帝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父皇?” 见他不回话,少年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今日的功课做得如何了?”瀚帝的手指在画中之人的脸色虚抚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回禀父皇,儿臣是做好了才过来的。”少年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看着墙上的画像,“父皇,儿臣一直好奇四皇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父皇一直不说,父皇啊,你给儿臣说说,儿臣真是好奇得很。” 瀚帝慈爱地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你四皇叔可谓是才貌双绝。你皇爷爷还在时,你四皇叔曾出征过泷州,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上战场。就那一次,你四皇叔就立下了不世奇功。如今的镇国将军付于阗如今还有命在全是你四皇叔的功劳。当年陈国勾结草狼侵犯我大应泷州,付将军作为主将被困在十万敌军之中,你四皇叔得到消息后仅带了十几个人杀进重围将其救下,不仅如此,还杀了陈国主将救出了数千名的大应的士兵。” 少年震惊的睁大,“四皇叔如此厉害?”看着画像,他实在想不出如此倾国倾城的四皇叔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瀚帝叹了一声,“是啊。你四皇上当真厉害得紧,若不是那次,只怕你皇爷爷也不会如此防范于他。” “啊?这是为何?” “这便是帝王之道,当年你父皇我也不懂。” “……”少年面露迷茫。 “你四皇叔离开的这些年,朕一直在深思……当年他为何突然将经营多年的权势交予朕手?又是为何不告而别?”看着画像中的人,瀚帝突觉心头一酸,“朕遣了不少人去找你四皇叔,可惜你四皇上是铁了心不让朕知晓他身在何处。” “是父皇得罪四皇叔了?”少年靠在瀚帝身边仰头看着他。 “若是如此,你父皇也算找到个由头安下心了。”瀚帝牵着少年往外走去。 少年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墙上的画像…… 四皇叔,你在何处?怀倾对你好奇得紧,不若让怀倾来寻你如何? 次日。 “皇上不好了,四殿下离宫出走了……” 正在批奏折的瀚帝心里一惊,连笔都忘了放就站起身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朕说清楚!” “回皇上,今日一早,伺候四殿下的王公公发现四殿下过了起床的时辰还未让宫婢进去伺候更衣就私自进了死殿下的寝宫,进去之后才发现四殿下消失不见了,这是四殿下留下的书信。”王公公一口气把话说完之后,哆哆嗦嗦的将信呈上。 瀚帝接过信展开一看,信很短,可也足以明白他离宫的原由。 ――父皇,儿臣去寻四皇叔了,还望父皇恩准。 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先斩后奏! 瀚帝看完之后沉默地坐回御椅。 “皇上?”李公公以为瀚帝看完信后会龙颜大怒,如今沉默,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瀚帝回过神来冷声道,“交代下去,四殿下偷离皇宫之事莫要走漏了消息。” “是,奴才这就去。” 待李公公退下之后,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瀚帝闭眼靠在御椅上深深一叹。 罢了罢了,要去便去罢,父皇也不阻你……怀倾啊,若是寻到你四皇叔…… 番外之朗明与宝蛋 “快走快走,日落之时应该就能见到公子了。” 稚嫩少年如今已长成俊俏的青年,而朗明,还如几年前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二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的赶着路,朗明看着前方的青年无奈一笑。 “祝儿你慢些,为夫老了身子骨比不你。” 前方的马背上的青年扬鞭一抽,头也不回的狠声道:“我看你的身子骨倒是硬朗得很!明知道我要骑马赶路昨日夜里你还如此折腾我。” 朗明挑眉,“我给你上药了,那可是本神医特地为你调配的。” “你给我住嘴!”青年停下马盯着某人的胯下咬牙切齿的道:“朗明我告诉你,去了公子那处你若再敢胡来,我就拿刀剁碎它!” “……使不得啊祝儿,若是躲碎了它,往后你就要活守寡了。”朗明一脸委屈的驾马走到他身边。 “活守寡?你当我是女人?”青年气节的抬腿就是一脚狠踢了过去。(作者君:炸毛受神马的最有爱了!!) 朗明吃痛的皱了一下眉头,“君子动口不动手!”(笑点低的作者君:朗蜀黍你文艺了) 青年闻言冷笑。 “哼,柴某不才并非君子,且说和你在一起,想要做君子那就是痴人做梦。”当年骗他那个也就罢了,也不知是谁那么无耻在做完之后反倒哭哭滴滴地要他负责。 朗明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从马背上拉过来抱紧怀里,“罢了罢了,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而已。” “那你还胡来?”青年娇嗔的在他胸膛上打了一下。 “还不是你太诱人……”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 朗明的腿在马腹上一夹,身下的马儿便自行往前走,而青年的马亦是聪明的跟了上去。 “有好几年没见到公子了,也不知公子如今过得如何。” “别想了,见到他后之后不就知晓了?” “以后都不回曲芜了?” “回去作甚?你大母如今不在人世,那曲芜也没个亲人。” “你要回易中去找钟堡主?” “几年未见,此番离开曲芜自是要与他见上一面。” “朗叔,我想过了,若是不回曲芜,我想留在北漠陪公子。” “随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便是。” “……” 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交谈声亦是愈来愈小,直到看不见听不见,徒留下一片空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