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鬼]》 分卷阅读1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身边(人鬼)》作者:喵呱。 文案: 【三八女生宿舍】 十月中旬,申屠城发现了一只带血的玉碟。 一场招鬼游戏使他看见了碟仙的手,此后, 温柔诡异的碟仙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十二月初,z大女学生白露离奇死亡,尸体不见踪影, 有目击者称其尸身上挂着一只带血的玉碟。 紧接着,死亡在三零八女生宿舍里传递着, 每一个见到已死者的人,最终都会死去。 申屠城牵扯在其中,而梦境中出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碟仙?抑或是他曾经深爱着的人? 【亡络】 你知道吗?网络,其实是很危险的。 当时参加过招鬼游戏的男生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的,到底是网络还是碟仙? 申屠城看着同学好友的死亡,决心找一个答案。 而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的碟仙, 究竟是他爱着的善人,还是他恨着的恶鬼?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就在你身边。」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吗?我,就在你身边。」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申屠城,顾盼好 配角:连巧也,高聪(高杰),刘夏 其它:《子不语怪力乱神》,灵异四部曲之二 1、第一章 白露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申屠城觉得,换几个字或许更为恰当――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双手提着两个重重的行李箱,申屠城慢悠悠地跟在身材火辣的美女师妹身后,漫不经心地听着女生宿舍楼里的“江湖传言”。 其中最新最热的,无疑是昨天发生的一宗命案。 “喂,听说了吗?白露死了!” “哪个白露?” “308的那个啊!” “啊?那不就是我隔壁的隔壁!怎么死的?”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听说,是在一号楼那边发现的,警方怀疑是奸杀。” “奸杀?!” “嘘……轻点啊,我也只是听说……据说当时发现的时候是□的,就这么倒在那,还有被……被虐待过的伤痕。” “天呐,太恐怖了!” “可不是。” “说得我心里毛毛的,以后晚上不出去了。” 挑起话头的那个“嗤”了一声:“你?不用了吧,也不看看那白露是什么货色,我看呐,她就是平时太不检点才会有这样的下场的。” …… 十二月的第一天,清晨四点半,z大的环卫工人在一号教学楼附近发现一名女性尸体。白皙光滑的女尸直挺挺地平躺草坪上,浑身赤|裸。青青紫紫的伤口,是明显被殴打过的痕迹。惊慌失措的环卫工人立刻通知了校方领导,很快,死者的身背被确定了下来――白露,大一,英语系。 即使没有见过白露本人的人,也一定听说过她的大名。学校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几乎整个校区的男生都知道了英语系出了一个作风开放的小美人。 怎么个开放法呢? 据说,这位白同学,在短短的一星期里就分别和三个不同的男生开了房。而更凑巧的是,这三位男生都是本校区里大名鼎鼎的千年光棍。 光棍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迟迟交不到女朋友的。不是不想交,而是,交不到。 为什么呢? 光棍一号,大森,也就是白露所交往的第一个人。身高一米七不到,体重却直逼三百斤。从来不注重清洁,满身的污垢。不少人远远地就能闻到他独特的“体味”,是本校区女生连最不愿意靠近的对象之一。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新生见面会结束后,就被人瞧见兴匆匆地与美女学妹在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有好事的人在第二天拼命套话,只见大森害羞地挠挠头,终于供出前一晚的那位小学妹是英语系的白露。此话一出,全班哗然,男生们愤愤不平,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娇俏可人的小学妹要选择大森? 不过,大森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很久。第二天傍晚,又有人看见白露挽着光棍二号――野人的手臂,含羞带怯地走进同一家小旅馆。 野人之所以被称为野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形,还因为他的行为。野人只有一个为人处世的宗旨,那就是暴力解决一切。大学两年,手中“冤魂”无数。曾经有一位不怕死的女生尝试着与野人约会,结果可想而知――该名女生被揍得面目全非。这位女生的朋友在狂怒之下找到野人,质问他动手的原因。而野人给出的回答,竟然是女生不配合他去吃肯德基,非要选择麦当劳。这件事情的结局,是女生的众好友无一幸免,被野人揍到医院与女生做伴去了。 大概是摄于野人的暴力,白露与他交往的时间是大森的四倍。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白露和光棍三号的君子手牵手领了房卡。 君子其实并不是因品德高尚而得来的这个名号,人们习惯在称呼他的时候省略开头一个字。君子真正的外号,叫做“瘾君子”。说是外号,其实也是实至名归,这位君子,还真就是一位瘾君子。为了买到赖以生存的“好货”,君子可谓是坏事干尽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白露竟也愿意与他交往。至此,大一英语系的白露“饥不择食”的说法,在z大风传来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近白露,从开始时抱着猎奇、试探的心态,到后来直截了当地要求开房,白露从来没有拒绝过。 …… 就是这里了。“火辣师妹”停下脚步,推开了308宿舍的门。 此时宿舍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对新来者友好地笑了笑,另一位则是完全不搭理人。 “我叫楚飞燕。”表达友善之情的女孩子笑了笑,偷偷指了指背对着他们的另一位女生,“那是周颖。” “火辣师妹”微微扯了扯嘴角:“连巧也。”随即半侧着身体让申屠城将行李提进来,“谢谢师兄。” 听到这句话,周颖终于回过了身。申屠城明明看到,她的脸红了红,又装作冷漠地转了回去。倒是楚飞燕惊奇道:“计算机系二年的申屠师兄?” 看见小个子师妹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申屠城不由失笑:“原装正货,品质保证。” 楚飞燕如同周颖一样红了脸,小声地问道:“那……师兄,‘碟仙的手’,是真的吗?” “碟仙的手”,是z大最近流行的一个灵异故事,说的是不久前的某一天,有一男生捡到一个带血的玉碟,顺手带回了宿舍。当天晚上,那个宿舍里的一干男生兴致高涨,玩起了“请碟仙”的游戏。正当游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两个男生突然惊叫了起来――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个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而另一个,看见了那只苍白的手。 事发后的第二天,据说被抓住脚腕的那名男生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回了家,流言愈演愈烈。而申屠城,就是传说中那个捡到玉碟的人。他笑眯眯地听着周颖绘声绘色的描述,末了,哈哈一笑:“只是那帮小子闲着没事编出来吓人的。” “可是……”楚飞燕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有人说,白露的脖子上,带着一只玉碟。” 申屠城登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容:“瞎说什么呢。不是说捡到玉碟的人是我吗?事实是,那天我一整天都呆在宿舍里,一步都没有出去过。你说,我上哪儿捡一只玉碟去?” 说罢,他也不等楚飞燕反应,直接将行李放在一张空床位边,对“火辣师妹”说:“有事直接打我手机。” 连巧也点了点头,有礼貌地再次道谢:“谢谢师兄。” 申屠城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客气,潇洒地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楚飞燕开始和连巧也搭话:“你也是英语系的学生吗?” 连巧也一边翻出被褥一边回答:“我是法律系的。” “法律?怎么会安排在这个宿舍?” 连巧也耸了耸肩:“不知道,舍管说床铺紧张,只有这间宿舍有空床位。” z大的宿舍是八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衣房。据连巧也了解,308宿舍原本只住了五个人。四张高低铺的其中两个床铺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四个铺有床单枕头,另有两张是空着的。她指了指靠窗的那张上铺:“这张床没人吧?” “是可以说没有……”楚飞燕吞吞吐吐,“只是……” “恩?” “这、这是白露的床铺。” “哦。”连巧也点点头,将被褥铺在了另一张床的下铺。 隔了一会儿,楚飞燕小心翼翼地问:“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白露,她,死、死了。” 连巧也顿住了,确认似地又问一遍:“什么?” “我是说,”楚飞燕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寝室的白露,昨天死了。她……” 话正说到一半,被一直沉默着的周颖打断了:“楚飞燕,我们寝室的事,不要到处乱讲。” 连巧也一听,瞪大了眼睛,难道她还不算是308的人吗? 楚飞燕似乎很忌惮周颖,为难地看了看连巧也,终于没有再说话。 正在这时,宿舍的门再次被推了开来。这次进来的是两个警察,其中一个精瘦的自我介绍道:“我是高聪,刑警大队侦三队队长,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各位。” 这男人个头不高,却有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连巧也来不及解释自己只是刚到,也被请了出去。一路上,另一个稍高一点的警员向几人做了说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问问各位白露同学生前的交友情况。” “我是新生,今天刚到学校。”连巧也趁机解释道,“这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哦?”警员的眼睛眯了起来,口气和善,“第二个学期才转进来吗……挺少见的。” 连巧也翻了个白眼:“我休学了一个学期。” “是什么原因呢?”警员很感兴趣地追问。 “身体原因。”连巧也不耐烦道,“我不认识白露,可以先回去吗?” “不要这么着急嘛。”警员好脾气地笑笑,“反正你也要在这个宿舍住下去的,早点了解些情况也好,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及时提供线索嘛。” 高聪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坐了下来。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几个女生知道了笑面警官名叫刘夏,是刑警大队侦三队的副队长。 正副队长亲自出马,看来白露的案子性质很严重了。刘夏一面不动声色地喝着柠檬汁,一面暗暗观察着面前的三位小女生。 楚飞燕是典型的“小”女生,个子小小的,带着点怯懦,一副单纯没有心机的样子。而周颖恰恰相反,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看起来很沉得住气。连巧也……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刘夏几乎有了冲她吹口哨的冲动。连巧也是个大美人,瓜子脸,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再加上精致的妆容和火辣的身材,十足十的“尤物”。不过,以刘夏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这个热辣尤物,恰恰是最不好对付的。 观察得差不多了,刘夏放下杯子,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事态紧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他和高聪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刚刚接到警局的电话――白露的尸体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一如既往地废话连篇。o(s□t)o 2 2、第二章 熊玲玲 连巧也的眉头挑了挑,这是你们警方的责任,干我屁事?这个小动作落在她美艳的脸上,显得极富挑逗性。 刘夏用一种不甚礼貌的目光将连巧也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又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柠檬汁,这才道:“或许这样说,你们就能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找你们来了――白露是自己走出去的。” 这话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三名女生顿时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楚飞燕战战兢兢地问:“白露……没死?” “她确实死了。”刘夏盯着对面的三名女生,缓缓道,“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在三十个小时前。”他说话很有技巧,刻意将语速放慢好几拍,看似都是在给出信息,实际上却暗暗管观察着几个女生的反应。 周颖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神色惊恐,却仍旧紧紧抿着唇。楚飞燕不自觉地缴着桌布,她的肢体语言告诉刘夏,她很心虚。刘夏满意一笑,将视线集中在了连巧也身上。不是审视的,也不是探究的,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连巧也感觉到,对面这个男人正在用眼神拨开她的长发,轻轻舔弄着她白皙的脖子。她狠狠地瞪向刘夏,没有一般小女生的羞涩和胆怯,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她的不满。 高聪紧皱着的眉头从来没有松开过,一脸凝重:“她可能会回到你们的宿舍去。” “笑话。”连巧也高傲地昂起头,不屑地说,“穿过至少五条街,从警局回到学校?”她“嗤”了一声,“回来睡觉吗?” “看来你是不会相信了。”刘夏吊儿郎当地叼着柠檬片,并不以为意,“那么,你更倾向于相信哪种说法?有人偷走白露的尸体?” 连巧也立刻回击:“或者,警方办事不利。” “如果我说,我们有证据呢?” “那就趁早拿出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 “那么,”刘夏站起来,很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请跟我来吧,美丽的小姐。”他看了看仍旧在恍神中的周颖和楚飞燕,加了一个字,“……们。” 刘夏要带几个女生去的地方其实就是区警察局。这片的建筑多是三四层高的老房子,因此,区警局现代感十足的外观十分惹人注意。车是高聪驾驶的,绕过警局大门,他将车拐进了一扇窄小的铁栅栏门里。 几个人下了车,刘夏带着女生们步入一栋老式房子。老房子里的走廊很长,因为背光的缘故,开了一排灯。天花板很低,仿佛下一刻就会压下来,刘夏边走边做说明:“去年上头派人下来审查,局里紧赶慢赶地,总算把给前面的几栋楼弄好了。等到审查组一走,后面的这几栋也懒得休整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连巧也却听懂了――拨下来的款没有用在建筑和设备上,用到哪里去了,大家心知肚明。 果然,刘夏说:“不过,那几栋也只翻修了个外观,局里的设备很久都没有更新过了。”他指着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大铁门,“看,那里就是解剖室。” 周颖和楚飞燕颤抖着躲到高聪身后,看都不敢看一眼。连巧也显得大胆多了,她看了看角落里生了锈的大铁门,撇撇嘴――就这种破门,进去偷东西也太容易了。她的想法清楚地表现在脸上,刘夏没有多做解释,在另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毫不客气地在高聪裤兜里摸出钥匙,刘夏开了门,将几位女生请了进去。“这里是监控室。”他在机器上按了几个按键,一排排小屏幕一个接着一个地亮了起来。 连巧也这才明白,就算再旧再破也到底是区警局,摄像头是不会缺的――他们刚刚走来的走廊起码安装了十个以上。 刘夏回过头来:“这一层总共装了四十八个摄像头,其中走廊上有十六个。” 言下之意,就是白露到底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抗走的,一目了然。 周颖和楚飞燕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屏幕,幽蓝的光线反射在她们的脸上,显得异常诡异,连巧也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屏幕里一时空白,过了大概两分钟,楚飞燕首先发现了异常――最右边的一个屏幕里,出现了一只手。 拍摄到这个画面的摄像头应该是安装在解剖室大门的左上方的,那只手最先出现在一条黑线的下方,只有一点点,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又过了几分钟,那只手动了动,黑线变宽了一些。连巧也这才看出来,那条黑线原来就是解剖室两扇大门间的缝隙。 那只手出现时,黑线就已经存在了,这是不是说明,有人先进了解剖室呢?连巧也拧起眉头,集中注意力观察起来。那只苍白的手一点一点地蠕动着,大铁门越开越大,黑漆漆的解剖室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动。 又过了十来分钟,当屏幕上终于呈现出一只完整的手掌时,楚飞燕惊叫了起来――那个姿势……那只手掌贴在地面上,如果真的是白露,她竟然在爬? 画面到这里暗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似的,屏幕全黑了。周颖和楚飞燕对视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只手而已,并不能证明那就是白露……退一步说,即使那是白露,谁又能证明门后是不是有人在操作呢? 这时,连巧也指向了另一个屏幕。依旧是一直手,这只手原本是贴在地上的,但慢慢的,它扶上了墙。尖细的手指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往上移,连巧也仿佛可以想象到,那只手的主人正在墙的帮助下慢慢地站立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和手掌第一次出现隔了将近半个小时。 “拍摄到的摄像头装在哪里?”连巧也问。 “就在这个房间外面。”刘夏回答。 监控室离解剖室不过隔了六个房间,走路的话,连一分钟都不用――难道,那只手掌的主人真的是在爬? “再看这个。”刘夏指着下一个屏幕道。 “这是什么?”黑漆漆的一片。 “再仔细点看。” 连巧也狐疑地看了刘夏一眼,将脸贴近――“啊!”她猛地退了一大步,脸色煞白。 眼睛!那是一只眼睛! 因为眼球几乎贴在摄像头上,所以屏幕才呈现出一片黑色。刚才连巧也凑近的时候,黑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想象一下,”刘夏忍住笑,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普通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这么靠近装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除非,她的身高超过三米。或者,她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爬行。” 周颖和楚飞燕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连巧也看见她们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咬了咬牙:“你怎么证明这就是白露。” “我当然不能证明。”刘夏笑起来,就在周颖和楚飞燕嘘出一口气的时候,他接着说,“所以,我请你们来证实了。” “什么意思?” 刘夏指向最后一个屏幕。 那是一个背影,很纤细,长度适中的栗色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正在向前移动。她的姿势很怪异,好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孕妇护着肚子,却又摔断了腿的样子。 “法医已经解剖过她了。”刘夏又丢出一个炸弹。 法医当然不是医生,不会再开膛破肚后又给人缝回去,这么说,她捧着的是……连巧也恶心地捂住嘴。 “是……是白露……”这时,周颖抖着唇说。从她认识白露的那天起,她就一直跟在白露身后,那个人的背景她绝对不会认错。 刘夏笑起来:“谢谢你们的配合。” …… 高聪再次驱车送三位女生回学校。当三人步入校园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周颖自指认出白露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楚飞燕惨白着一张脸跟在她身后,就连连巧也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高聪所说的白露会回到宿舍的话给她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三人一路无语,沉默着回到了宿舍。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女生见到周颖,上前拉住了她的衣服。 周颖问:“吃过了吗?” 那女生摇了摇头。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显然是刚哭过。若不是她的脸上都是痘痘,应该会很惹人怜爱。 但周颖却顿时觉得有一股火气不断地往上冒:“熊玲玲,你给我听清楚,白露已经死了!以后不会有人陪你吃饭,我拜托你,独立一点,试着自己去做一件事行不行?!” 叫做熊玲玲的女生显然被周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了,她愣了一会儿,小声地说:“可是……以前……”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周颖打断她,“是,以前你吃饭有白露陪,上课有白露陪,甚至连上厕所都有她陪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可是,白露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你……”熊玲玲红了眼眶。 周颖烦躁地说:“我不是白露,不会让你依赖。”她顿了顿,忽然扯出一个讽刺地笑,“你以前和白露一起吃饭上课的时候,有想到过我吗?” “我……”熊玲玲张口欲解释,她为人单纯胆小又不善交际,起初完全适应不了大学的生活,就在她开始考虑要休学的时候,白露主动向她伸出了手。那种情况下,说白露是她的浮木也不为过,所以她特别依赖对方。后来,虽然跟宿舍里的人相处得都不错,但对白露,她总是会特别亲密。 “没有,是吧?”周颖冷笑,“现在没有白露了,就想起我来了?你会不会太没原则了点?” 熊玲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爬上自己的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连巧也听到被子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但她并不打算插手――她是新来者,融入不到这个宿舍里,所以独善其身是最好的方法。而当她终于整理好行李的时候,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草草地洗过澡,她疲惫地倒在床上。 很奇怪地,尽管身体疯狂地叫嚣着要休息,大脑却还是很清醒。连巧也回想着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自嘲地想,可真够刺激的。忽然,她听见熊玲玲呢喃着叫了一声“白露”,但很快地安静了下来――还真是姐妹情深,连睡梦中都惦念着呐。连巧也笑了笑,合上了眼皮。 …… 熊玲玲是哭着睡着的,她想着白露生前对她种种的好,越哭越伤心。当她再次醒来时,宿舍已经熄灯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白露今天肯定又和男朋友在外面过夜了。 咔啦。有开门声传来,紧接着,走廊上的灯光照了进来。一个人背着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半睡半醒间,熊玲玲脱口而出地问:“白露?”今天怎么回来了?舍管没锁门吗?怎么溜进来的?她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却敌不过睡意,再度睡了过去。 白露没有像往常一样顺手帮熊玲玲拉好被子,而是直接爬上了上铺。 白露回来了,真好。熊玲玲在梦里笑起来。 忽然,她惊醒了过来―― 白露不是死了吗?! 她觉得浑身冰冷,那,自己上铺那个,是谁? …… 十二月二日。 熊玲玲,z大英语系一年级生,死于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小攻没粗线。。otl。。。 3 3、第三章 楚飞燕 连巧也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再次见到刘夏。 前一天回来的时候,高聪警告几个女生不要将白露尸体不见了的事情往外说,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几个女生守口如瓶。只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才这么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宿舍里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了。熊玲玲的死令308宿舍的几个人备受打击,尤其是楚飞燕,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她的床铺与熊玲玲的相连,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是头顶着头睡的。现在,熊玲玲冰冷的尸体就这么紧挨着她的枕头,叫她怎能不害怕? 刘夏进来的时候,连巧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贴身的材质衬着她的身材前凸后翘,引得人热血喷张。刘夏的眼睛滴溜溜地在连巧也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和挑逗的意味。连巧也冷了脸,随手拿过棉大衣将自己包起来。 刘夏轻笑着说:“又见面了。”他走到连巧也身边,直直地注视地她的侧脸,“我还以为要等很久。” 连巧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宿舍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会好受,即使她是昨天才搬进来的。她以为刘夏虽然好色,但至少是识相的。 可显然,她猜错了。刘夏对她的坏心情视而不见,笑眯眯地问:“心情不好吗?” “你们高警官死了,你会很开心?”连巧也厌烦地反问。 刘夏愣了愣,说:“当然,他死了,我就能升正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出了声,“不过,那个人是怪物,没那么容易死的。” 这样轻佻的态度激怒了周颖,她一个箭步冲上,横在两人中间,口气不善:“刘副队,你是来泡妞的吗?” “当然……”刘夏朝她眨眨眼,“不全是。” “你就这么高兴死了人?”周颖愤怒地指向连巧也,大声质问,“因为这样你就可以见到她?!” 刘夏惊讶地看着周颖:“难道你不高兴吗?” 周颖整个人怔了怔,过了半响,才说:“你说……什么?” “我说,熊玲玲死了,你不高兴吗?”刘夏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来,“你不是很讨厌她和白露吗?” 周颖的神情瞬间警惕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说过,当一个人的问题令你感到心虚时,你往往会反问他‘你听谁说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我?”周颖就像一只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刘夏耸了耸肩:“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很讨厌白露和熊玲玲。” “没有!” “这么说,是有爱的室友关系了?” “没错!我们一直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哦……”刘夏慢吞吞地站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将脸迫近周颖,“她们没有把你甩在身后吗?你不是……只是个跟班吗?” 周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极其愤恨地瞪着刘夏,却没有再说话。 “好了。”刘夏忽然笑了,拍了拍周颖的肩,温和地说,“随便问问而已,别那么紧张。”随即转过身问连巧也,“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流行一个很有趣的传闻?” 连巧也冷冷地说:“你指哪一条?” “碟仙的手。”刘夏说,“很有趣不是吗?” 连巧也鄙夷地看了刘夏一眼:“刑警大队侦三队的副队长居然也相信鬼神之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印在刘夏的脸上,光亮而隐晦,“有些事情,即使你没有亲眼看见,也不可以说它不存在。”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淡淡的,不似平时那么夸张,却叫人看了心疼。连巧也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刘夏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揽住连巧也的肩,“带我去见见你们z大计算机系的系草同学吧。” 果然是错觉,这个人怎么可能会露出感伤的表情――连巧也看着刘夏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啪”地一声拍掉他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都走远了,周颖终于呼出一口气,强硬地拉起缩成一团的楚飞燕说:“起来,今天轮到你打扫卫生了。” 楚飞燕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了回去。 “起来!”周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先前刘夏的问话让她觉得对方是在羞辱她,但她无从发泄,只能默默忍下。现在,宿舍里剩下她们两个了,而楚飞燕又是她素来都看不顺眼的,右脚不受控制地狠狠踢在了楚飞燕身上,周颖觉得,心里的气顿时顺了很多。 楚飞燕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知道周颖很讨厌她,但从前至多是偶尔讽刺几句,她从没有想过,周颖有一天会对自己动手。 “你为什么要这样?!”楚飞燕跳了起来。熊玲玲的死令她的精神几乎崩溃,现在,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怕了。 周颖这时也愣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踢楚飞燕,可右脚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踹了过去。她想要道歉,但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在平时的来往中,她从来没有给楚飞燕好脸色看过,面对楚飞燕时,她总有一股子莫名的优越感。而现在,她又为什么要为这一脚道歉呢?楚飞燕应该像以前一样默默忍下才对! 看着楚飞燕愤愤不平的样子,周颖挺直了腰板,趾高气昂地说:“今天轮到你打扫卫生,别以为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楚飞燕,无不讽刺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即使在垃圾场里也能睡得着。” 这话说得委实刻薄,楚飞燕的眼泪当场掉了下来。她狠狠地推开周颖,朝门口跑去。周颖原以为楚飞燕会跑开,却没想到她只是去拿扫帚回来。看着对方一遍擦眼泪一边扫地的委屈模样,周颖没有一丝歉意,心想,卑贱者就是卑贱者,怎么骂都不会有事。她轻蔑一笑,恶意地丢下一句:“别忘了打扫玲玲的床铺。”而后,扬长而去。 门被带上,“嘭”的一声巨响,楚飞燕顿了顿,又埋下头扫地。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整个宿舍楼里异常安静,不,应该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听不见上下课的铃声,听不见操场上的笑闹声……楚飞燕的世界里一片寂静。 地板是木制的,塑料扫帚扫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楚飞燕的神情有些恍惚,就像一个被下达了指令的机器,一下、一下地扫着。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嗡……”有什么东西震动起来。 楚飞燕停下动作,僵硬的脖子缓缓动了一下――震动声来自她的临铺,熊玲玲的床位。厚厚的床垫子下,一个小小的突起。 “嗡……嗡……”那个东西持续发出声音。 楚飞燕僵住了。那是,一部手机。 可是,细心的警方怎么会放过手机这么重要的线索呢?她明明看见一个警员夹起那部白色的触屏手机放进塑料袋里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是谁,是谁在给熊玲玲打电话呢? 或许,是她的家人。楚飞燕想,熊玲玲的家里人是否已经知道她离开人世的消息了呢?那个时常打来电话嘘寒问暖的温柔的阿姨,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会伤心吗?会痛苦吗?会流泪吗?就像自己被那些人排挤的时候。 或许,我应该告诉她。楚飞燕想着,往熊玲玲的床铺走近了一步。她死死地盯着熊玲玲的床铺,很简单的蓝白格子床单。她想到,十几个小时前,熊玲玲趴在这上面哭泣,几个小时前,熊玲玲的尸体躺在这里,安静的,冰凉的,没有丝毫声息的。 她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那张床铺,她害怕。 她害怕,触摸到的,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熊玲玲冰冷的尸体。 “嗡……嗡……嗡……” 楚飞燕站在床边,看着响个不停的床单下的手机,忽然,微笑了起来――着急吗?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吗?好,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你女儿的死状有多么凄惨,我会告诉你,她是罪有应得。但是,我偏偏要你等。我就是要你着急,要你担心,要你害怕。 因为,你的女儿也有份欺负我。 她欺负我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当白露和周颖排挤我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站在了她们的那一边。 她没有让我好过,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嗡……嗡……嗡……” 五分钟过去了,手机一刻没停地震动着。楚飞燕满意地笑了笑,从容地掀开了蓝白格子的床单。 她来不及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因为,她首先看见的是,木质的床板上,熊玲玲的脸。 带着血肉的,熊玲玲的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攻受又没粗线。。自pia。。。otl。。 4 4、第四章 碟仙的手(一) 连巧也和刘夏来到男生宿舍的时候,申屠城正在做梦。 那梦并不可怖,却异常诡异。 一般人做梦,很少能梦见细小的方面,拿服饰来说,至多只会记得衣服的颜色或材质,比方说,大红色的纱衣,发白的棉袄等,但申屠城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身类似于胡服的服装,头戴毡帽,十分气愤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抽出那柄刀的时候力道很大,却不是用来刺杀别人的。他把刀尖对向自己,狠狠地照着自己的眼睛扎去。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脸不停地流,刻骨铭心地疼。 他对着那个应该称之为祖父的人说:“难道这不是泪吗?” 申屠城那么明白地感受到,梦里的那个人深深的伤痛,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但他无法理解那样深刻的悲愤和难堪。 那时,他的祖父站在他面前,轻蔑地看着睁不开右眼的他,用嘲笑的口气问身边的人:“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有的人都笑了。他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都比他高出一大截,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残酷地对待还是孩子的自己。 鲜血一滴一滴地掉下来,他问他们:“难道这不是泪吗?” 你们看,瞎子的眼睛,也是会流泪的。 祖父大惊,操着鞭子狠狠地抽过来,生生地疼。一下一下,那些伤疤,一道一道地落进了他的心里。 他以为那将会是他一生的伤痛,直到很多年后,他遇见一个人。那个人抚摸着他眼上的刀疤,心疼地说:“小疯子……” 就是那一刻,那个人抚上他的脸的那一个瞬间,申屠城觉得,他的伤口,渐渐愈合了。 那个人是谁呢?他有一双温暖的手,一副温润的嗓音,让梦里的申屠城觉得,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留在身边。 但很奇怪的是,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相貌。直到侍应生送上一杯咖啡的时候,申屠城还在苦苦思索,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申屠同学?”刘夏的手在眼前晃了晃。 “哦。”申屠城回过神来,“怎么?” “想什么这么入迷呢?”刘夏笑眯眯地问,“莫非,是传说中的‘碟仙的手’吗?” “哪有那回事。”申屠城立刻打起精神,笑道,“都是那帮小子胡说着来唬人的。” “哦?”刘夏却一副不以为信的样子,“随便想想就能有这水平?那帮同学都是职业写恐怖小说的吧。” 申屠城淡淡地应道:“不逼真,怎么吓得到人。” “那么,就请你当做是普通的校园传说那样说给我听吧。”刘夏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不瞒你说,白露的案子出了点事故。” 连巧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知道刘夏这时又在唬人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是说白露的事情是机密吗?就这么会儿功夫就打算全盘托出啦? 申屠城原想拒绝,但听到刘夏的后半句话后,心里暗暗有了主意。与其让这位警员因为他的不配合而盯上他,不如就像他说的那样,纯粹当一个故事说给他听好了。申屠城不慌不忙地啜了口咖啡,说:“大概一个月前,有一个学生在下晚自习的路上捡到了一只玉碟。” “那个学生不是你吗?”刘夏打断了他。 申屠城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顺从着改了口:“冬天天色暗得快,我下晚自习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天已经全暗了。那天很凑巧,我回宿舍那条路上有几盏路灯坏掉了。” “大概是那一段路?”刘夏再次打断他。 申屠城回忆了一下,说:“小树林至美人湖那一段。大概六七盏灯的样子。” “我听说,你们学校的美人湖是在建校前就在的?” “校史上是这么说的。” 申屠城说话的方式很保守,几乎没有漏洞。刘夏看看他又看看连巧也,头疼地想,这下遇见两个难对付的了。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现在的大学生,防心也太重了,连人民警察都不信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埋怨起高聪来,如果是那个怪物来问,估计没几个人吃得消吧。可是就现在这个非常时刻,那人不知道又晃到哪儿去了。雪特! 刘夏叹了口气,打消了心里七七八八的念头,继续提问:“那个湖看起来不大,却比看上去的要深得多,周围又没有护栏,就没有同学想到跟校方提意见说要填了它吗?” “这个问题,我想你直接问校方比较好。”申屠城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我没有听到有人这样提议过。” 真是不配合!刘夏几乎要哀号了,他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又放了下去,无奈地说:“你接着说‘碟仙的手’吧,最好详细些,比方说,在那么暗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那个玉碟的。” “我用手机照着路,走到美人湖那个区域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女生蹲在路边,我以为她是因为路灯突然熄灭而感到害怕,于是就走过去打算送她回宿舍。但是,我才刚一走近,她就跑开了。”申屠城笑了笑,“可能是怕我是坏人吧。” “有看清那个女生的长相吗?”刘夏问。 申屠城摇了摇头:“光线太暗了。而且,当时她是背对着我的。” 刘夏微微拢了拢眉:“那你是靠什么判断她是女生的?” “头发。”申屠城说,“她的头发很长,非常漂亮。” “唔……”刘夏沉吟了一会儿,“你接着说。” “我就是在那个女生蹲着的地方发现那个玉碟的。我想可能是她落下的,所以就捡起来打算追上去还给她。”申屠城有些不好意思,“她跑得太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再过去就是美人湖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没有灯,也没有护栏,很容易失足掉下去,我也就没有继续追了……我在原地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没有听到水声,想来她是没事,就带着玉碟回宿舍了。” 刘夏似乎抓到了一个重点:“她是往美人湖的方向跑的?” “没错。” “美人湖再过去是什么地方?” “老图书馆。”申屠城说,“新的图书馆是在去年寒假前建成的,当时,学校发动了一些学生去搬书。”他看向连巧也,“这一届的新生应该不知道老图书馆的位置。” 刘夏这时也看向连巧也,问:“你知道你们学校有老图书馆吗?” “不知道。”连巧也说,“不过我是这学期才来学校的。”她来到z大才两天,连各教学楼的位置都不太清楚,更别说什么图书馆了。 刘夏也知道自己问错人了,讪讪地对申屠城说:“继续吧。” “拿着那个玉碟回到宿舍后我才看清楚它上面有几块暗红色的斑点,那时对面宿舍的几个哥们来窜门,拿着研究了一会儿,说是血迹。” “怎么认定的呢?” “那个宿舍里住的人很杂,什么专业的都有,其中一个是医学院的,还有一个是考古系的。” “考古系?” “是,他说那个玉碟至少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 这回,刘夏的眉头真的皱了起来:“这么重要的文物,为什么不上交学校?” “我是这样打算的。”申屠城苦笑了一下,“可是第二天我就发现玉碟不见了。” “不见了?!”刘夏提高了嗓门。不止是他,连连巧也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光凭这点,我就有理由逮捕你。”刘夏沉声说。 申屠城听了,不但没有惊慌,反而狡猾一笑:“这只是一个校园传说,不是吗?” 原来他一早就给自己撇清了关系,刘夏错愕,随即又笑起来:“小子,不错啊,够精明的。” 申屠城笑了笑,继续说:“那帮哥们都说没见过古董,闹着要拿它来玩碟仙,硬拉着我和他们一起玩。” “当时玩碟仙的是几个人?”连巧也对这个游戏表现出了异常浓厚的兴趣。 “加上我是七个。” “在哪里玩的?” “他们的宿舍。” “只有你们七个人吗?” “对,他们宿舍实际上只住了六个人。” “哦……”连巧也点点头,“然后呢?” “王世伟――就是那个考古系的兄弟,不知道从哪里淘出一张黄纸,说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专门用来玩碟仙的。” 连巧也问:“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吗?” “考古系代代相传的。”申屠城觉得好笑,“听说是某一届的师兄画的……他在请了碟仙后不久就死了。所以z大盛传玩碟仙用那张纸最灵。” “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连巧也说,“也许你们请到的就是他。” 申屠城不以为意:“我们特地等到半夜十二点才开始玩,请了大约十来分钟,碟子就开始动了。” 连巧也看着他的表情,问:“你不信?”她不赞同地说,“不信就不要玩,怀着寻求刺激的心理去玩,选择性地只相信好话,这些都是出事的缘由。” “我是相信的。”申屠城说,“事实上,看见那只手的人,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堕落啊很堕落。。谁来鞭策我。。。|||otl 5 5、第五章 碟仙的手(二) “你……你也看到了吗?”昏暗的烛光下,王世伟抖着苍白的嘴唇问。 申屠城静静地看着对方,神色严肃。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点了一下头。 “他……碟仙,抓、抓住我了。”王世伟慌张地抓住申屠城的袖子,声音已然带上哭腔,“怎么办?怎么办?!他会杀了我的!” 申屠城抿着嘴,静静地看着王世伟的床铺――刚刚,就是在这张床铺下,他看见了碟仙的手。 …… z市政府在去年开始动工建造地铁,其中有一段路线经过x大的男生宿舍,校方在接到通知后,紧急地将一号和二号宿舍楼的男生进行了转移。 新搬的宿舍在学校的最东北处,孤零零的三栋五层建筑,是原来的职工宿舍。自从学校改建以后,员工们陆续搬离了这里。因为与新的教学楼、住宿楼、图书馆和食堂都相隔甚远,中间又隔了一片小树林,平时鲜少会有人来,所以显得格外幽静。 男生们闹了一会儿,外出的外出,休息的休息,整栋宿舍楼安静了下来。申屠城的行李并不多,收拾起来却也麻烦――两台台式电脑,两台笔记本,一架专业相机及零零散散的配件,再加上衣服和杂物,等他终于处理好的时候,宿舍里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了。 洗了澡出来,申屠城披了宽大的睡袍往阳台上走去。他的所有行李里,只有这件睡袍是从家里带来的,样式很简单,长度至膝,圆领窄袖,没有多少花纹,但穿在他身上硬是透露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当他第一次穿着这身睡袍在宿舍里亮相的时候,几个兄弟都惊到了,最后有一个兄弟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总结道:“靠,整得跟番邦的皇帝一样,吓死老子了。” 为着这位兄弟的这句话,申屠城特地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起初还没有什么,但越看就越是不对劲,好像镜子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一样。经过那件事以后,申屠城就将睡袍收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次搬得急,不知道将睡衣丢哪儿去了,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件睡袍。 从宿舍的阳台上往外看,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美人湖,申屠城站在这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他笑了笑,静静地欣赏起晚霞中的美人湖起来。 美人湖其实只有一个大池塘的大小,四周种满了树木,站在高处往下看,它就像滴在上等绒布上的一颗泪珠,忧郁而又迷人。 关于美人湖,z大流传着一个说法――传说在某个时代有这样一位君王,他强大,他能手格猛兽,快比奔马,不论击刺骑射,皆是冠绝一时。他残暴,他可以上一刻还在大宴群臣,下一刻就一箭射穿人的脖子。他就像一匹饥饿了很久的野狼,凶悍、残忍、喜怒无常。没有人能猜出他的想法,人们害怕靠近他,于是他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寂寞……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并非倾城绝色,也非聪明绝顶,但那君王却独独对她百依百顺。那女子有着这世上最美丽的眼睛,最温柔的声音,因为有她的相伴,野狼一般的君王渐渐软化,日益温和,眼见着就将成为一代明君,那名女子却忽然逝世了。悲痛万分的君王将心爱的女人沉在湖底,约好千年后再相见。 君王并没有给那女子一个名分,人们不知道她的名字,便将她安息的地方成为“女子湖”,兴许是那女子的善良感动了上苍,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女子湖始终不见干涸,z市的人们不自觉地守护着它,直到x大建校,当时的校长才将“女子湖”正式更名为“美人湖”。 想到这里,申屠城不禁笑起来――哪里会有那么多凄美的爱情故事,多半是学校不愿意修建护栏,编排出来敷衍充满浪漫主义幻想的学生的吧。凶残的君主和温柔的女人?噗,即使他坐拥天下,但哪里会有女人全心全意地去爱着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呢?每一个她和他相拥而眠的夜里,她难道就不怕他手起刀落,结束她的生命?恐怕她所有的感情,就只是畏惧和求生的本能了吧。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申屠城的思路,是宿舍里的哥们打来的,申屠城让对方替自己占一个位置,挂上电话后,快速地换好衣服上自习去了。 下了自习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同行的哥们要去吃宵夜,申屠城没有这个习惯,于是一个人往回走。这日的天气对十月的x市来说,委实有些冷了。申屠城裹紧了身上的毛衣外套,加快了脚步。 回宿舍的小路两旁植满了树木,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小树林环绕着美人湖,微风穿过树梢,夹带着水汽,竟生出刺骨的寒意来。 一闪一闪的路灯照下来,申屠城的影子在地面上时隐时现,如同鬼魅。忽然,“啪”的一声,路灯全灭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风在小树林里穿梭,带着“沙沙”的响声,申屠城没由来地感到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他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立着,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锐利的眼神扫向四周。他的脖子转动的幅度很小,呼吸安静而绵长,没有一点声响,仿佛与周围的阴暗融入在了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申屠城发现,黑暗总是令他感到敏感和焦躁。视力受到影响,身体却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从某个角度钻出来,扑向他,进而撕咬他。夜里的申屠城仿佛变成另一个人,不同于白天的温和开朗,他变得敏锐而暴戾,精神紧张,时时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咯啦”,有东西摩擦地面的声响传来,申屠城用极快的速度摸出手机,立刻朝声源处照去――是个女生。她背对着申屠城,蹲在不远处的路边。申屠城松了一口气,慢慢地靠近过去。 申屠城几乎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女生的头发,乌黑透亮,长长地垂在地上。 “同学,你没事吧?”申屠城尽量友善地发问。 那女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动也没有动。申屠城忽然想到曾经流行过的一个鬼故事,会不会,当这个女生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也长着和后脑勺一样的长发呢? “同学?”申屠城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她。 像是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一般,那个女生“嚯”地站起来,飞快地向前冲去。 “诶!”申屠城想也没想追了过去。 女生有着一头美丽无比的长发,比申屠城所见过的任何女性都要来的漂亮。但她跑起来却丝毫不见女孩子的娇弱――她几乎就像是在飘,茂密的树木对她没有一点影响,移动的速度快得连申屠城这样如野兽般的冲刺速度也追不上。 申屠城在靠近美人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并不是大脑发出的指令,而更像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告诉他,再前进就会遇上危险,所以双腿自发自动地停了下来。申屠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响声,想必那女孩已经跑远了。他呼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当申屠城回到小路上的时候,路灯已经恢复了光亮。清风拂面,已不见了方才的阴冷。申屠城舒了一口气,刚一迈步,咯啦,脚下一个硬硬的东西――玉。 申屠城弯下腰,将那块玉捡了起来。这是一块青绿色的玉,巴掌大,酒碟一样的造型。昏黄的灯光透射过碟子,在申屠城的手掌上洒下幽绿幽绿的光斑。一瞬间,一副画面闪进了脑海―― 身着胡服,头戴毡帽的高大男子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勾起了嘴角:“酒碟?” “恩。”白衣长发的男子轻柔地应了一声,小声说,“你总是大碗大碗地喝,我担心你会醉。” 高大男子哈哈一笑,将白衣男子拥进怀里,用下巴摩擦着对方的头顶:“就算醉了,疯了,死了,我也不放开你。” 被拥抱着的男子淡淡地笑起来,纯白的衣袖和漆黑的长发溶在一起,糊了一整个画面。 “阿好……”申屠城不自觉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当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顿时怔在了原地。阿好,是那位白衣男子的名字吗?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这个名字就好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锁,所有的甜蜜、痛苦、狂躁、悲伤,一个个破茧而出。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他都牢牢地藏在最秘密的宝箱里――那是谁也不能碰触的宝藏。 他觉得自己藏着这个宝箱已经很久很久了,申屠城看着手中的玉碟,眼里是他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他已经藏着这个宝箱已经很久很久了,好像千年那么久了。 阿好…… …… “哦,是这样……好,麻烦您了,谢谢。”刘夏的声音拉回了申屠城的思绪,他挂上电话,看向申屠城,“我问过后勤部主任了,她说那天z大的路灯全部正常,没有出现熄灭的情况。” “哦,只是一个故事而已。”申屠城的神色是淡淡的,“不相信是正常的。” “恰恰相反。”刘夏说,“我相信你说的。” 这个时候,连巧也忽然说:“据说,鬼魂有着特殊的磁场,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手机、电脑的信号就会不稳定……还有,灯光会变得一闪一闪的。” 刘夏难得地严肃了起来:“我的判断是,他盯上你了。” “他?” “他。”刘夏抿了一口咖啡,“凶手,或者是……碟仙。” 作者有话要说:去别的作者那儿晃了一下。。发现乃们实在是太温油了。。我要好好爱护乃们。。xdddddd 6 6、第六章 碟仙的手(三) “现在,我需要确认。”刘夏放下杯子,认真道,“你真的看见他了吗?” 明白刘夏不会再追究丢失古董玉碟的事情,申屠城也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看见了。并且十分清楚。” “不是多心?不是幻觉?”刘夏再次确认。 “不是多心,不是幻觉。”申屠城肯定。 “好吧。”刘夏揉了揉眉心,他相信鬼神之说,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全盘接受犯下严重刑事案件的罪魁祸首是一只碟仙。“详细说说吧,你看见的东西。” 申屠城想了想,说:“确切地说,我并没有看见他――我看见的只是他的手。” “哦?凭空出现的手吗?”那么,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看见? “不。”申屠城说,“那只手是从床底下伸出来的。”他顿了顿,又说,“只有几秒的时间,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见刘夏的眉头拢了起来,申屠城继续说:“当时他们几个人站在靠门的两张高低铺之间,围着一张桌子正在玩第二轮。我没有参加,在里面的椅子上坐着,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从左边床铺的床底伸出来的手。” 连巧也抢在刘夏之前开了口:“你为什么不玩?” 申屠城耸了耸肩:“第一轮里问出了我不太喜欢的东西。” “就是说,你在玩的过程中松手了?” “没有。”申屠城说,“我是在碟仙被请回去以后才松开的。” “当时是几点?” “开始玩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申屠城努力回忆着,“第一轮大概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结束后我们闹了一会儿,到第二次请碟仙的时候……应该是十二点半多一点。” 连巧也拿过刘夏面前摊开的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请碟仙的过程中不能撒手是常识,一旦松开手,碟仙就会请不回去了……你是在请回后松手的,照理说应该没有问题。”连巧也努力思索着,问,“请碟仙的方法呢?” 申屠城将那天请碟仙的过程详细地描述了一次,连巧也点点头:“不错,方法很正确。” 这时,刘夏突然问:“你对请碟仙很了解?” 连巧也犹豫了一下,谨慎地说:“略懂一二。” 刘夏似乎很感兴趣:“怎么个略懂法?” 连巧也颇不耐烦地回答:“能看出问题但不能解决问题的略懂法。” 见大美人语气不善,刘夏摸了摸鼻子,示意她继续发问。连巧也在小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开始分析起来:“方法没错,也没犯忌……只能从请碟仙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人的身上下手了。首先是人数,请碟仙时,以奇数为佳。七个人变成六个人,第二轮的确比较容易出事。再来是体质,碟仙名为仙,实为鬼。只要是鬼,就应该以阴气引导。男生阳气重,但你们的确是请到了……对了,你们中有谁身体不好吗?” 听她这么一说,申屠城立刻想到了一直宅在宿舍里的王世伟。但王世伟虽然因为缺乏运动而显得有些弱,却也绝对不能说是身体不好。 “没有。” “那,有没有人的性格比较阴暗,或者,平时显得有些神经质?” 申屠城笑了出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平时吵吵闹闹的,想安静会儿都不行,阴暗什么的就更别说了。 “唔……”看来是没有了,连巧也沉吟,“之前的前几天去过什么地方吗?阴气重的,比如……墓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申屠城笑了一下,“至少我是一直都呆在学校的。” “等一下。”刘夏第二次打断了他们,“你说那帮男孩子里,有医学院的,也有考古系的?” “没错。”申屠城正要点头,突然,好像抓住了重点,“你是说?” “对啊!”连巧也高兴地叫起来,冰山气势全然不在了,“医学,考古……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兴奋起来,连连发问,“王世伟是考古系的吧?他有没有下去过古墓之类的地方?那些地方的阴气不是一般的墓地能比的……还有医学院的那位,他当天有解剖课吗?会不会去过太平间?”她的神情很是激动,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因兴奋而显得红润的脸颊令她看起来格外迷人。刘夏含笑看着她,带着点纵容的意味。 申屠城轻咳一声打断了她,说:“据我所知,陈军――就是那位医学院的学长,他这学期的确是有解剖课的。但是医学院用来解剖的尸体都是直接从医院或坟场运过来的。至于王世伟,他虽然是考古系的,但目前为止还处于纸上谈兵的状况。” 连巧也一听,顿时泄了气。赌气似地在本子上乱涂了一阵,又问:“那说说你们宿舍的地理位置吧。” “这宿舍我们搬进去还不到两个月,听说以前是员工宿舍,在学校的东北角。” “恩……”刘夏已经渐渐学会用连巧也的方式思考问题了――简单地说,就是寻找一切跟“阴”挂的上钩的地方,“就你们学校的构造来看,东北角的确是最阴暗的地方。” “的确。”申屠城说,“宿舍的一面是高墙,另一面是小树林,很少能照得到阳光。” “小树林?”连巧也再次两眼放光,“围绕着美人湖的那片小树林?” “对,从我宿舍的阳台上就能看见美人湖全貌。” “哦,美人湖。全是水,水就是阴了。”连巧也喃喃,又问,“你们的宿舍在几楼?” “四楼。” “恩……四楼的哪个位置?” “走廊到底。” “这就对了。”连巧也说,“方法没问题,人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请碟仙的位置。” 见申屠城和刘夏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连巧也解释着说:“一般来说,一层楼的最末间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她忍不住给两人“科普”起来,“所以说,外出住酒店业千万不要订尾间,很容易出事的。” “好了。”连巧也拍了拍手,像是解决了一个很有难度的课题,“既然是地点有问题,那就去看看吧。”说着,她立刻抬手招来侍应生结账。 刘夏自觉地掏出钱来付账,一面想着等一下一定要去局里报账,一面飞快地开车赶回了z大。 男生宿舍正如申屠城所说的,位于整个学校最阴暗的地方。连巧也和刘夏甫一进楼就感觉到一股冷风迎面而来,还带着浓浓的潮气。刘夏不由好奇,问道:“夏天就算了,现在都十二月份了,先不说其他,刚洗完的衣服挂出去要几天才能干?” 申屠城笑了笑,回答道:“这个说起来和以前的宿舍也没多大的差别,只是以前是太阳晒干的,现在在冷风吹干的。刚收进来的衣服拿在手里都带着一股子寒气。” 连巧也率先走上了楼梯,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二楼楼道,无不嫌弃地说:“条件这么恶劣,亏你还住得下去。” 申屠城不以为意,还是笑:“习惯了就好。” 认识申屠城的人都会说,那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为人很开朗也很幽默,很容易与人相处得很好。也正是因为他超出一般同龄人的温和淡定的气质,使得他不管在老师还是同学之中都很受欢迎。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申屠城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暴虐因子的时候。在这种时候,申屠城就会变得敏感而富有攻击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陷入到莫名的狂躁之中。 人们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黑暗中,比方说,现在――在三人爬上四楼的时候,一直一闪一闪的灯泡终于彻底地熄灭了。这天是阴天,男生宿舍被夹在高墙和树林之间,本就昏暗阴冷,没有了灯光的照射,整栋宿舍楼陷入了黑暗之中。 申屠城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刘夏和连巧也的呼吸声,但是,这种有活人在身旁的感觉并没有令他感到轻松。因为,他感觉到,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两人几乎肩挨着肩。但是,申屠城没有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没有听到呼吸声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申屠城感觉得到,那个人静静地站在他的左边,静静地看着他。这种感觉竟然是他所熟悉的,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他不用去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会一直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他们彼此许诺过,会站在对方的身边,一辈子。 申屠城几乎反射性地要伸手去揽那个人的肩,但就在他的手臂要抬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清醒了过来――没有呼吸却有存在感,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是什么,不言而喻了。浑身的肌肉再度紧绷,此刻的申屠城看起来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凶猛而危险。 “哎……”有人在他身边轻轻叹息。 谁?!申屠城的瞳仁瞬间放大,已经是要出手的架势――不管对方是什么,申屠城此时一丁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爆炸开来――有人侵入到他的安全范围里了,他要捏死他!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那个人好像听见了他无声的爆喝,轻轻地说,“你不记得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哎。。我说。。我都写得这么明显了。。乃们怎么还不开始yy啊。。。┭┮n┭┮ 7 7、第七章 碟仙的手(四) 申屠城捏紧了拳头,关节咯啦咯啦地作响。想要破坏的欲望的在身体里冲撞不休,他抬起手,一把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纤细冰冷的触感自手掌中传来,申屠城不由一怔――不该是这样的。那个人应该是温暖的,他的身上总是带着午后阳光般的温度,和煦却不灼人。手指不自觉地细细抚摩起来,一如从前的光滑细腻,申屠城突然觉得怀念。 手掌一点一点松开,正在他忍不住想要转头看看身边的这个人的时候,尖锐的铃声在幽暗的空间里炸开来,掌心中的感觉瞬间消失――灯亮了。 刘夏和连巧也面面相觑,咳了一声,刘夏接起电话。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如连炮珠般地说了一大串,听得刘夏的眉头越皱越紧。 叮嘱了几句后,刘夏合上了手机。他看了看还在傻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的申屠城,神色凝重。 “怎么了?”连巧也问。 刘夏抹了一把脸,沮丧地说:“楚飞燕死了。” “什么?!”连巧也不能控制地提高了嗓音。这已经是第三个了,难道她们宿舍里的人最后都要死绝吗? 显然,刘夏的心情并不比她轻松多少。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对着两人说:“走吧。” 顾不得察看男生宿舍的异常了,三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现场――校垃圾回收处理中心。说是“中心”,其实那就是几个稍大一点的坑,分别钉着“可回收”、“不可回收”、“可燃”、“待处理”的牌子。 楚飞燕的尸体就放在“待处理”坑的旁边,周围拉起了黄|色的封锁线,几名警员牢牢地守在周围。刘夏对着他们晃了晃手里的证件,径自带着申屠城和连巧也走了进去。 发现楚飞燕尸体的是本校的一名清洁大姐,姓胡,五十来岁,惨白着脸瘫坐在角落里。刘夏注意观察着,发现她正处于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远远超出发现尸体的惊恐程度。 刘夏示意连巧也跟上,两人一起慢慢靠近那个角落。胡大姐察觉到他们的靠近,整个身体弹了一弹,等到看到刘夏身上的警服的时候,终于露出安心的神情。刘夏和连巧也对望了一眼,上前一步,温和地说:“大姐,我是刑警大队侦三队的副队,我叫刘夏。”严格来说,刘夏的长相并不能单纯地用“帅气”或者是“英俊”来形容,然而他似乎就是有那么一种魅力,可以让人在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到他的亲切和友善,反倒不会去在意他到底长得如何。 见对方放松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刘夏一笑,和善地问:“您看,这事儿不小,您能不能把您看见的情况跟我讲一遍?” 胡大姐犹豫地看了刘夏一眼,见到对方眼里的鼓励,捂着心口颤颤悠悠地说:“学校规定每天中午十二点半要清理一次学生宿舍各层的垃圾桶,我是负责女生宿舍这边的……我收到三号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那个时间点,学生一般都不在宿舍。一路上都很安静,我上到三楼的时候,听见308有人在拍门。” 刘夏奇道:“拍门?” “对。”胡大姐连吸了好几口气,看起来仍是惊魂未定,“从宿舍里面拍的。那时候三楼出奇地安静,拍门的声音响得整个楼道都在回荡。” “然后呢?”刘夏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连忙走过去,听见有一个女生在里面哭,一边哭一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以为那个女生是被人恶意锁在里面了,就叫她放心,我去楼下问舍管取钥匙……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只是我刚走开几步,她就更用力地拍门。”胡大姐小心翼翼地看了刘夏一眼,斟酌了一下,说,“我觉得她是不想要我走。” “哦?”刘夏引导,“怎么说呢?” “不、不知道。”胡大姐战战兢兢的,“就是一种感觉。好像、好像里面有人在威胁她。” “哦……”刘夏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问,“再后来呢?” “后来……大队长……” 刘夏笑笑:“我还只是副队长。” “副、副队长,你说,我一个女人,撞也撞不开门。我只好安慰那个女孩子,说去楼下拿钥匙,很快就回来。那女孩疯狂地踢门,我想她的情况一定不好,就赶紧往楼下跑。” “大姐,您还记得您这一下一上用了多少时间不?” “我根本没往下跑。”胡大姐说,“我刚跑到楼梯口,就听见那女孩没响动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就看见308的门打开了。” “那女孩自己打开的?” “不是的。”胡大姐摇了摇头,“里面根本没有人!” 这下,连刘夏也傻住了:“没有人?是不是躲在哪里了?” 胡大姐仍是摇头:“不会的,我因为担心,全部都看过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会不会是从窗子里爬出去了?”连巧也忍不住插口问道。 “这我倒是没想到。”胡大姐说,“当时整个人都慌了,就怕那女孩子出什么事。” 连巧也还想发问,被刘夏一个眼神制止了。“那大姐,您觉得当时里面那个女孩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女孩子呢?”刘夏指了指楚飞燕的尸体。 胡大姐看也不敢看尸体一眼,几乎要哭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这尸体是哪里来的。” 连巧也一把推开刘夏,安抚性地拍拍胡大姐的手:“没事儿,您就把您知道的说出来,刘副队不会为难您的。”她斜了刘夏一眼,“您说是吗,刘副队?” 刘夏无奈地笑:“对,对。” 胡大姐握着连巧也的手,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我在308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就想会不会是宿舍里的小姑娘跟我开玩笑,就打算赶快清理完去休息。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放在308门口。” “就是这个?”刘夏又指了指楚飞燕尸体下压着的黑色塑料袋。 胡大姐摇摇头:“不是,如果是这么大个的,我早就发现不对了。再说了,要是里面装着……装着一个女孩,我也提不起来啊!” “您别理他。”连巧也对胡大姐笑,“您只管说您的。” 真看不出来,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是刘副队的上司,能让副队长这么听话,最少也应该是个队长吧。胡大姐在心里想,对连巧也的态度越发恭谨起来:“当是那个袋子只有这么点大。”胡大姐比了一个手势,“我怕是哪个女孩子不小心落下的,就大声问了一句,还有没有人要。”胡大姐打了个寒颤,“才刚喊完,就听见308里有人说那是垃圾,叫我拿走。” “我也是缺根筋的。”胡大姐接过连巧也递来的纸巾,“当时只觉得是小女孩开的玩笑,没想其他,一点儿也没觉得怕。”边哭边说,“现在想起来,我都怕死了。” 连巧也安慰了一阵,胡大姐终于止住了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我收完垃圾就回处理中心做分类。那个袋子就在一堆垃圾袋里,个头特别大,我不记得自己有收过这么大的垃圾袋,就想去打开来看看,谁知道,谁知道……”说到这里,胡大姐忍不住又哭起来。 连巧也慌忙拍着胡大姐的背安慰她,一面抬起头来与刘夏交换眼神。刘夏做了一个口型:申――屠―― 连巧也转过头,只见申屠城愣愣地盯着楚飞燕的尸体――确切地说,是楚飞燕的手。 青白的手臂,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了一般,不复活着时的柔软温暖。申屠城几乎可以想象她是以怎样的一种痛苦死去的――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出来,楚飞燕慌忙地伸手去止。但是,止住了眼睛里的,耳朵开始流血,止住了耳朵里的,鼻孔开始流血……怎么止都止不止,浑身都在流血。楚飞燕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染成红色,她惊恐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她这么恐怖、这么死气沉沉? 这是我吗?不……楚飞燕拒绝承认。她连连后退,直到背抵住门,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亮。对,出去!这个房间里有鬼! 出去,出去她就找不到我了! 楚飞燕疯狂地敲打着紧锁的木门,她甚至可以听见巨大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 “里面有人吗?”有人在外面问。 救我!救我!楚飞燕愈发疯狂。 “嗨,姑娘,别怕,我去楼下给你拿钥匙。” 不……别走,她会杀了我! “马上就回来,你千万别怕啊。” 不!不!别走!楚飞燕想大喊。她张大了嘴,浓稠的血液从里面涌了出来。 别走……我不想死……眼睛里流出血水,楚飞燕绝望地靠在门上。 “姑娘,姑娘,你还在吗?”门外有人说,“别怕啊,我拿钥匙来了。” 钥匙!楚飞燕的眼睛亮了起来,有救了! 咯啦。钥匙钻入钥匙孔的声音。楚飞燕激动得颤抖起来,有救了,有救了,她扶着墙站起来,我不会死了。 吱――门开了。楚飞燕迫不及待地扑了出去。 …… 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将视线往上移动,看见,半空中,一张熊玲玲血淋淋的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某天和友人说起最近在写文。 友人(兴奋地):把我写进去把我写进去。 喵呱(淡定地):好啊,你要怎么个死法? 友人:( ⊙ o ⊙ )??? 喵呱:我写的是耽美灵异…… 友人:……=口=…… 8 8、第八章 碟仙的手(五) “怎么了?”连巧也轻轻碰了碰申屠城的手背。 申屠城回过神来,看着楚飞燕惨白的手臂,说:“我曾经见过。” “什么?” “碟仙的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因为实在太过震撼,申屠城记的牢牢的,“那时候的手,跟她的一样白。” 刘夏凑上来问:“就是她吗?” 申屠城摇摇头:“那是手虽然也纤细,但是骨节很分明,应该属于男性。” 校方的负责人王主任赶到了,拉过刘夏在一旁低语。刘夏这时也没多少耐性了,直截了当地开口要308宿舍所有女生的档案。王主任连连点头,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过去。刘夏快速翻阅着,忽然停下,问:“林冰冰?” 王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所以出事的时候并不在学校。” “唔……”资料上的林冰冰面无表情,看起来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冷漠。刘夏留意到她的嘴角有些淤肿,便问,“她经常受人欺负?” 显然,王主任在来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308众人的情况了,此时对答如流:“不,宿管说她在宿舍里很有威望。” 刘夏指着林冰冰的嘴角问:“那么,和同学处得不好?” “也不是,林冰冰这个人很低调……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存在感。据我所知,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学校、班级或小团体的活动……她甚至连社团都没有报。”王主任说,“不过她的人缘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听说挺愿意帮助同学的。” “恩……”刘夏一边听一边思索,“就是说,给人做牛做马?” “不不。”王主任忙不迭地否认,“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友爱……”见刘夏没有听他的长篇大论的意思,王主任尴尬地收了口。其实,z大的校风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得势者的天堂,失势者的地狱。 “周颖和林冰冰现在在哪?给我一个安静点的房间,我有话要问。”刘夏端起架子。 王主任忙不迭地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在得知两人都不在学校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刘夏说:“今天是白露的葬礼,周颖和林冰冰都过去了。” 刘夏一听,惊骇到不行:“白露的葬礼?!她的尸体找到了?!” 王主任奇怪地看了刘夏一眼,说:“不是警局把白露送回家的吗?”好在他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说,“要不要把她们两个都找回来?” 刘夏自知失言,轻咳了一声,说:“不用,我们直接过去……正好,我也有些问题要问白露。” 不去理会王主任好奇的眼神,刘夏招呼上连巧也和申屠城,驱车赶往明山殡仪馆。 明山位于z市西面,从z大开车出发,要经过三个区才能到达。周末的道路总是很拥挤,申屠城靠在车窗上,渐渐陷入了睡眠当中。 …… 耀眼的光亮刺进眼帘,申屠城嘟囔一声,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笑。那声音如此熟悉,申屠城想睁开眼看一看,可眼皮却想被什么黏住了一样,任他怎么努力也拉不开一条小缝。 “懒猪,起床了。”那人边说边捏他的鼻子,“外面都跪了一地了。” 申屠城感觉到自己翻了个身,将脸埋在了那人一头柔顺的头发里。那人轻轻推他:“不许撒娇,快起床。” “唔……”申屠城伸手,将那人揽进怀里,蹭着那人的脖子呢喃,“别动,让我再睡一会儿。” “不行。”那人笑着躲避着他的唇,坚持,“闹了一整夜了,也够了。”说着,亲昵地蹭蹭他,“让他们起来吧,好不好?” 申屠城眯着眼亲那人眼睑:“不好。” “为什么?”那人撒娇似地又凑近了一点。 申屠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开朗却淡泊,另一个人则和他完全相反,申屠城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凶狠。凶狠,却又情深无比。而“他”所有的深情似乎都给了此刻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人――不,应该说,是在“他”怀里的人。 申屠城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控制住了。“他”用他的身体拥抱着那个人,用他的嘴唇亲吻那个人……奇怪的是,申屠城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反感。他甚至是欣喜的,感觉到那个人乖乖地躺在自己怀里,微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膛上,申屠城想,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人,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他们是这样的契合,这个人是为他所生,他是为这个人所长。申屠城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紧紧拥住怀里的人,轻叹:“阿好……” 是了,想起来了,这个人叫做顾盼好。他已经,爱着这个人很久很久了。 脸上传来微痛感,申屠城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张脸映入眼帘,光洁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带着笑的嘴角……还有眼睛。这是申屠城所见过的,最最美丽的眼睛,好像山间的一眼清泉,柔得快滴出水来。 申屠城伸出手,将那个人的脸捧起来,就像捧着一颗稀世珍宝,他对上那双眼睛,眼里是深深,深深的痴迷:“顾盼生辉,静秀娟好……”这词简直就是为眼前这个人所创造的,他想,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都是为这个人所创造的。他是这样好,好得让他的心微微地抽疼起来。 顾盼好拍掉在脸上磨蹭的大手,一骨碌翻身跪坐在申屠城身上:“快起来。” 申屠城顺势拦住那人的腰,耍赖:“不起。” 身上的人不依不挠,在他身上扭成一团:“起来,起来。” “别动!”申屠城“嘶”了一声,一把将人按住,“乖,别闹。” 顾盼好立刻感觉到了,眼里的水波勾出一个弧度,几乎要将申屠城的魂魄吸走。他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嘟囔:“懒猪,赖床的懒猪。” 申屠城又好气又好笑,回捏那人的脸:“那你呢?” 顾盼好眨巴眨巴眼,笑吟吟的:“我是什么?”他的眼里有流动的水波,申屠城忍不住吻上他。 这一吻长得好像天荒地老一般,末了,他气喘吁吁地靠在申屠城身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他的吻一个一个落在额头,听见他说:“如珠如宝。” 你就是我的珍宝,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珠宝。 “你知道吗,如果你肯对一个人这么说,他一定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 “我只要你呆在我身边。”申屠城将他搂紧,“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两具身体密密地贴合,亲昵间,申屠城仿佛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申屠城抬起头,连巧也美艳的脸蛋近在眼前。一瞬间,怀抱里的人消失了,大床消失了,房屋消失了……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申屠城环视四周,这是刘夏的车,车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着……对了,他们应该是在去殡仪馆的路上。 “坐个车都能发梦,你可真够效率的。”连巧也翻了个白眼。 梦?那只是一个梦吗?申屠城愣愣地看着连巧也,可是,那感觉是那么的清晰,触感、温度、甚至是那个人嘴角边的笑。怎么会只是一个梦呢? 刘夏转过头来:“前面就是了,你们先下车,我找地方停车去。” 申屠城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神情茫然地跟着连巧也,表情竟然十分可爱。连巧也忍不住了,捏了捏他的脸:“想什么呢?” 唔……那个人也是这么捏他的脸的。申屠城想。 见他没有反应,连巧也又轻轻推了他一把:“喂!申屠学长!” “恩?”申屠城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语气十分温柔。 低沉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令申屠城的整个人顿时性感了起来,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狂野而富有侵略性――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不是男孩也不是男生,连巧也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性感而又深沉,狂傲却又内敛,仿佛沉寂了千年之久的嗜血宝刀。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连巧也的脸悄悄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几乎将声音调到了所能达到的最娇媚的尺度,连巧也问道:“在想什么?” 申屠城看了她一眼,带着些研究的意味:“一个……梦。” “梦见了什么好事吗?”连巧也笑着说,“你睡着的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很幸福。” “是吗……”申屠城闭起眼揉了揉眉心。他竟然忘记梦见什么了!他只记得有一个人跟他说,如果你肯对一个人这么说,他一定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而那个人让他感觉到幸福和满足。 申屠城认认真真地看着连巧也,说:“如珠如宝。” “什么?”连巧也的反应是被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申屠城叹了一口气,说。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章够肉麻了吧。。我写得都起鸡皮疙瘩了。。 恩。。于是。。明天会出不破和为善的番外。。在番外合集里。。 9 9、第九章 碟仙的手(六) 一个城市,一天之内会死多少人呢? 申屠城没有想到,殡仪馆也会出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情况。来来往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连巧也咋舌:“z市每天居然会死那么多人!” “所以,死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夏淡淡地接口。 没有到过殡仪馆的人是不会知道殡仪馆的礼厅是分门别类、五花八门的。按照面积算,明山殡仪馆的礼厅分为小厅、中厅和大厅。小的只能容纳三十人左右,大的却足足能容纳五百余人。按照设施的不同,礼厅又分为中式和西式的。其中,中式礼厅根据死者死因的不同又分为永乐厅、安乐厅等。 白露的葬礼在三号楼二楼的“永安厅”举行,当申屠城三人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刘夏在礼厅门口见到了高聪,高聪斜靠在玻璃门上,脸色漠然。刘夏碰了碰他的肩膀:“队长,怎么回事?” 高聪看了刘夏一眼:“不清楚。” “局里给送回来的?”刘夏一脸不大相信的样子――事情都还没有调查清楚,警局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将白露的尸体送回。 “小路通知我说白家在办葬礼。”小路是警局派去白家盯梢的人。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的尸体失踪,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学校,另一个则是她的家。学校方面是由刘夏负责的,他选择了跟连巧也等人坦白。而白露的家人方面则是由小路负责的,女儿的不幸遭遇已经使白氏夫妇伤心欲绝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告诉他们,警局把白露的尸体弄丢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小路选择了监视的方式。而在这样日夜监视的情况下,白露的尸体是什么时候回到白家的,又是怎么回到白家的,小路竟然一无所知。惊慌之下,他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高聪。 其实高聪来得不过比刘夏他们早了十来分钟,白露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礼厅正中央,高聪在她身边走了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 简单地将情况说了一遍,高聪示意刘夏去白氏夫妇那儿了解些情况。申屠城和连巧也相互对望了一眼,走进了礼厅。 白露父母的社交圈很单纯,厅里站着的大多数都是白露生前的朋友,且绝大多数都是男生。因此,周颖和林冰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周颖看起来像刚哭过的样子,眼眶红红的,一脸的憔悴。和她比起来,林冰冰则显得冷漠得多。她们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林冰冰远远地看着白露,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惋惜。她只是那么远远地站着,仿佛只是来尽一个责任一般。 申屠城小声问连巧也:“你们宿舍里的人关系很差吗?” 连巧也耸耸肩,毕竟,她来308还不到一个星期。不过,即使不去观察也能看出那些女生间的暗涛汹涌吧,她想。 “去看看吧。”申屠城说。 对于两人的到来,周颖显得很戒备。 申屠城笑了笑:“放心吧,刘副队不在。”他指了指在远处正在和白氏夫妇交谈的刘夏。 “你们来做什么?”周颖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在她的认识里,不论是申屠城还是连巧也都应该与白露没有任何交情。 “都是同学,来看看是应该的。”连巧也毫不示弱,“何况,我和她差一点就能成为室友了。” 周颖正要顶回去,瞥见申屠城的侧脸,哼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申屠城微微侧着头,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正打算离去的男人身上。那人很瘦小,尽管裹着厚厚的棉服,但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还是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世伟!”申屠城开口叫住那个人,快步朝他走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世伟,z大考古系三年级生,当日被碟仙的手抓住脚踝的人就是他。在他们遭遇碟仙的第二天,王世伟便打包了行李回家去了。此后,申屠城等人用尽了办法却始终没有联系上他――王世伟的家在与z市相距甚远的w市,在与同学们断绝来往的情况下,他到底是通过何种方式得知白露去世的消息的? 王世伟背对着礼厅中央的玻璃棺,面露苦涩:“我来看看她,你知道,我曾经那么……” 申屠城安慰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于王世伟对白露没有任何理由的痴迷,他虽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始终没有说过什么。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申屠城看着王世伟苍白如鬼的脸色问。 “如你所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世伟苦笑了一声,“我想它是盯上我了。” “世伟,”申屠城看着昔日好友变成这副模样,忍不住劝慰道,“有些地牢往往是人们自己画起来的,你……不要一条胡同走到底。” “怎么往回走?!”王世伟歇斯底里地跳起来,“它天天缠着我,无时无刻不跟在我身后,只要我一转身就能看见它……你说,你告诉我,这条死胡同,我怎么往回走?!” 申屠城被吓了一跳:“世伟?”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王世伟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把自己逼成这样?他伸手按住几乎暴跳的王世伟,“冷静点!” 王世伟瞬间停止了动作,他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对着申屠城竖起食指,很小声地说:“嘘……小声点……它会听到的……”接着,他便蹲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膝间喃喃自语。 申屠城跟着蹲了下来,尽量放轻声音,以免惊吓到对方:“世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王世伟抬头看了申屠城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世伟……”申屠城轻轻碰了碰王世伟的肩膀。 忽然,王世伟嚎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按住申屠城,张嘴咬上了申屠城的脖子。申屠城一惊,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他仿佛看见一只凶猛的野兽像自己扑来。没有半点犹豫的,申屠城曲起膝盖用力一蹬,见王世伟痛苦地捂住肚子,又张开手掌一把掐住了对方细瘦的脖子。手掌越收越紧,申屠城的脸上表情全无,颈间传来痛感,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手里这个胆敢咬伤自己的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惊动了礼厅里的人,刘夏跑过来,一手隔开两人。王世伟已经神志不清了,刘夏转向申屠城问:“怎么回事?” 申屠城张了张口,正想回答,王世伟突然尖叫了起来。 “走开!走开!不要缠着申屠!”王世伟朝着申屠城嘶吼,一边叫着,一边又想往申屠城这边扑。 刘夏慌忙按住王世伟,向申屠城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申屠城先是做了一个不明真相的表情,想了想,又对刘夏说:“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滚!滚!”王世伟死命地挣扎,仍然大吼大叫,“别跟着我!滚!” 刘夏不得已加重了气力,尽管隔着厚厚的棉服,他还是能感觉到王世伟的干瘦。王世伟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窝令刘夏产生了自己按着的只是一把白骨的错觉。王世伟疯狂地尖叫着,对着刘夏拳打脚踢。刘夏皱了皱眉,抓住王世伟挥过来的拳头,一个极细小的针眼落入他眼中――针眼扎在王世伟的手腕上,暗红色的血液从皮肉中流出来,细细的一条,顺着王世伟的手滴在刘夏手上。刘夏的神色的变了变,快速掳起王世伟的衣袖――枯瘦如骨的手臂上,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眼。 申屠城自然也看到了,视线对上王世伟带着病态苍白的面孔,申屠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时,白露的父母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上来。白露的父亲直直地站在刘夏面前,疲惫万分,眼里却是深深的愤怒:“刘副队,你们要破案,要解剖我女儿的尸体,我心里虽然不愿意,却也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今天,是你们警局把白露送回家的,我请问你,我们是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不等刘夏解释,白爸爸又说,“白露生前最爱漂亮,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旁的白妈妈忍不住失声痛哭,白爸爸拍了拍妻子,强忍住眼泪,“我的女儿在警局里躺了整整一个礼拜,今天她回家了,我们两老想给她半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让她好好地走,你告诉我,这样很过分吗?” “不,”刘夏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 “什么都不用说了。”白爸爸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白先生……” “请你们离开!” “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王世伟盯着白爸爸,眼神无比怨毒,“手。” 刘夏见白氏夫妇态度坚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申屠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架起王世伟,准备往外走。 “手!手!”王世伟推开两人,向礼厅内的玻璃棺奔去,“碟仙!碟仙的手!” “你干什么?!”白爸爸大吼,拦住王世伟。 “不是她!碟仙!碟仙!”王世伟伸手去推白爸爸,固执地想要走到白露身边去。 王妈妈泣不成声:“刘警官!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行行好,放过我们露露吧……” 人群中有人自发自动地拦住王世伟的去路,刘夏和申屠城对望了一眼,上前勒住狂躁不安的王世伟。 “不是她!脸!”王世伟冲申屠城吼,“碟仙!” 他明明看见的,王世伟愤怒而又恐惧地看着玻璃棺中的白露。她穿着洁白的小礼服,脸上化了淡淡妆,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仙女。 可是,那并不是白露! 不会错的,那只手,那是碟仙的手……王世伟死死地盯着白露静静放在胸口的手,不会错的,那种触感,那是碟仙!只手碟仙才会有那样冰冷刺骨的手! 他愤怒地环视四周――这些人是不会明白的,只有曾经被碟仙抓到过的自己了解,玻璃棺中的那个人不是白露。 她是碟仙。 王世伟仰起头,一行泪水从眼眶中滑下。只有碟仙才会有那么冰冷刺骨的手,那个人不是白露。因为,刚刚他经过那副玻璃棺的时候,有一只手,穿过玻璃,紧紧地抓住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听一个作者说了一件很宓氖虑椤k说很多读者不知道在哪里收藏文章和作者。。也不知道收藏文章和作者有什么用。。甚至有读者每次要看文都要按照文名或作者搜一遍。。otl。。 于是。。我前天放了圣诞节番外。。乃们果然也找不到在哪儿么otl。。那我文案上那么多链接到底有什么意义啊。。tat 于是我还是在这里放圣诞节链接给乃们吧。。tat 灵异番外合集: 10 10、第十章 周颖 白露的葬礼结束了,有些人失意――白氏夫妇心伤难愈,王世伟被送进了w市精神病院,申屠城心事重重。有的人却得意万分――周颖恋爱了。 与周颖交往的男生名叫孙志哲,是z大医学院的三年级生,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品学兼优。对于自己能交上如此优秀的男友,周颖很是得意。这种得意表现在了具体的地方,于是整个女生宿舍都知道了周颖和孙志哲要在寒假里去w市旅行的消息。 说起与孙志哲的相遇,周颖红光满面,见谁都要说上两句:这就是命中注定啊!于是,全系的同学都知道了,周颖和孙志哲,是在白露的葬礼上邂逅的。据说,面对昔日好友的离去,周颖悲痛欲绝,伤心落泪的样子激起了孙志哲的爱怜之心。经过一个多月的追求,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周颖春风满面地展示着男友送来的手链,在众女生艳羡的目光中,周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白露的死,如果没有这场葬礼,她和孙志哲是不是就不会相遇了呢?那,是不是表示,白露的死其实是件好事呢?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出来。女生们忙于打听两人的旅行计划,对这话不甚在意,倒是恰巧经过的申屠城听见了,不赞同地眯起了眼睛。 周颖见到申屠城,骄傲地昂起头,仿若女皇般的姿态。不可否认的,她关注申屠城已经很久了。这位学长的俊朗、风趣和成熟无一不吸引着她。可是与她有着相同想法的女生不少,周颖不认为申屠城会看上又黑又胖的自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孙志哲的受欢迎程度并不输申屠城,这样男生肯天天等自己下课,为自己打饭,送自己回宿舍,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周颖开始觉得,其实自己并不差,差劲的是男生们的眼光,他们是那么的肤浅,他们只在意女生们的身材和相貌,他们什么都不懂。周颖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她的志哲是多么的难得。她在申屠城面前高傲如女皇,仰着头,微侧着脸看他,她想让他知道,他没有发现的宝藏已被人细细珍藏。 申屠城接受到周颖复杂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却也颇有风度地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周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到申屠城身上,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着这个人的,申屠城的身上有着令人着迷的气质,那么轻易地爱上他。不……我已经和志哲在一起了。周颖用力摇摇头,甩开脑海中申屠城的种种,以一种备战的姿态走了过来。 “申屠学长,这么有空?”表情高傲却也羞怯。 申屠城愣了愣,没想到周颖居然会主动跟自己讲话。这位学妹从来都只是站在一旁偷偷地打量他,生怕他发现似的。当他将目光投射在她身上的时候,周颖又会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看向别处。申屠城笑了笑:“刚好要去旧图。” 王世伟的出现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申屠城对近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的一切记忆――“碟仙的手”无疑就是整件事的关键。申屠城一直认为它始于自己捡到玉碟的那个晚上,但,零零散散的记忆告诉他,或许,它早有预兆。 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申屠城终于记起来――旧图! 去年寒假前不久,学校新建的图书馆终于赶在年关前完成,校领导欣喜万分,当即拨了两个系的男生参与书籍的搬运工作,其中一个系就是申屠城所在的计算机系。直到现在申屠城才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从,自己在搬运书籍的过程中丢了一本笔记本开始的。 周颖看着申屠城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这个人总数这样,看起来对谁都温和有礼,但他在跟一个人说话的时候,眼里看着的却往往不是那个人。想到这里,周颖的语调变得尖刻起来:“哦?下午就开始放假了,学长还真是用功啊……不过,据我所知,旧图里的书都已经搬到新图了吧……还是,在那里约会够隐秘?”她已然将申屠城和连巧也看成了一对,眉目间满是不自知的愤怒。 “哦。”申屠城不置可否,“寒假愉快。”说着,与周颖擦身而过。 周颖看着申屠城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觉得想哭。好像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一般,眼睛变得酸涩起来。 小巧的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孙志哲的电话。周颖昂起头,掩去隐隐的泪光,微笑着接了起来:“喂,志哲吗?我准备好了……你在哪?好,我现在过来了。” …… 当申屠城步入旧图书馆的时候,周颖和孙志哲踏上了旅途。这次的旅行路线是孙志哲一手安排的,周颖如所有幸福的小女人一样,紧紧依偎在男友身边。 “志哲,w市有什么好玩的?” 孙志哲摸了摸自家小女朋友的头,温柔地说:“w市虽然不大,但是能玩的地方不少,市区外沿有些零散的景区,都不是很出名,胜在风格各异。市区里能玩的地方就多了,大型游乐场、特色小吃街、还有一条非常出名的酒吧街。”他捏了捏女友的鼻子,“你不是一直嚷着要看很多很多的帅哥吗?那里一定能让你大饱眼福。” 周颖嘟起嘴:“可是,有必要跑那么远吗?附近的f市不是也挺好的嘛……” “以前听世伟提起过,一直想要去看一看。”孙志哲淡淡地说。 提起王世伟,周颖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就是那个神经病?他……” 孙志哲摸了摸女友的头:“不要这样说他。”同一个宿舍的人中,孙志哲对小自己一岁的王世伟最是照顾有加。当日参加碟仙游戏也有他的一份,如今见王世伟变成这样,他的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可是……”周颖还想再说,见到男友的脸上已带上薄薄的怒气,立刻收了声。 孙志哲看着周颖叹了口气:“我们顺道去看看世伟吧……” “……恩。”周颖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两人到达w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孙志哲在市中心附近定好了房间,小小的旅社不比大酒店的豪华,却被布置得很温馨。周颖几乎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房间――粉绿色的墙纸,木质的家具,还有一些可爱的小摆设……就像一个真正的家一样。 “喜欢吗?”孙志哲从背后环住了她。 周颖拼命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漂亮……喜欢,喜欢……你,好漂亮!” 孙志哲轻轻笑起来,吻了吻小女朋友的额头:“累了吧?乖,快去洗澡。” 听着孙志哲略带挑逗的声音,周颖的脸涨得通红。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从答应跟孙志哲出来旅行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今夜,她将成为一个女人。眼前这个男人将完完全全地拥有她,他们将成为一体。 “我……” “怎么了?”孙志哲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周颖看着不停亲吻着自己的孙志哲,忽然明白了申屠城的感受――看见的是他,想的却不是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不由自主地去关注他,偷偷地打听着他的喜好,千方百计地弄到他的课程表,在他上课的小路上来回地溜达,只为了能够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在见到他和连巧也出双入对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嫉恨……似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全副心思就放在了他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申屠城、申屠城、申屠城…… “怎么了?”孙志哲抬起头来看她,惊讶地见着了她满脸的哀伤,“乖乖,告诉我怎么了,恩?” 周颖伸出手,抚上男友的脸,是了,现在她已经是孙志哲的了。没有申屠城,再也没有申屠城了。她扯出一个笑脸:“不,没什么。” “快去洗澡吧。”孙志哲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一脸的急切。 “恩,等我。”周颖在对方的脸上印下一个吻,走进了浴室。 这一个澡洗了整整一个小时,周颖小心翼翼地搓洗着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生怕哪里会让男友不满意似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鼓足勇气拉开了浴室的门。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性感,周颖浑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短短的,刚好盖住臀部。在孙志哲审视的目光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壮的大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孙志哲朝她招了招手。 周颖顺从地走过去,孙志哲一把揽住她:“怕吗?” 周颖摇摇头。 “说谎。”孙志哲捏了捏她的鼻子,“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说着,他站了起来。 周颖惊慌地抓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哪儿?” “出去买包烟。”孙志哲眨了眨眼睛,“顺便冷静冷静。” 周颖拉过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娇嗔着推了推男友:“快出去快出去……” 孙志哲大笑着带上了门。 在他走后,周颖疲惫地倒在了大床上。刚刚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将自己交给孙志哲的,可是听到孙志哲要出去走走的话的时候,不可否认的,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想着那个人吗……她静静地躺着,伸手捂住眼睛,在一个人的房间里默默落泪。 哭得双眼刺痛,周颖想,明天该怎么跟志哲解释呢?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黑暗中,一双手伸进了温暖的被窝。 好冷……周颖在半睡半醒间打了一个寒颤。 那双手解开了她身上的浴巾,冰冷的手掌贴在了她的胸脯上。周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志哲?你回来了?” 孙志哲没有说话,双手不疾不徐地在周颖的身上游走。 “快拿开。”周颖娇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冰死了。” 孙志哲不理会,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一具冰冷的身体钻了进来。 “你去哪里晃荡了?这么冷。”周颖嘴里抱怨着,却还是拉过被子盖在了男友身上。 “怎么不说话?”她疑惑地推了推身边的人。 孙志哲凑上嘴来,带着寒气的吻落在周颖身上。周颖咯咯咯地笑着,扭动身体躲避着男友的吻:“别闹了,明天还要……” 她顿住了。 手机屏幕在打闹间亮起来,幽蓝的光线下,她看见了……楚飞燕。 …… “啊!”周颖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眼睛适应了光线,她惊恐地四顾――粉绿色的墙,木质的家具,温馨的小摆设……还好,只是个梦。她松了一口气。 孙志哲还没有回来,回想起刚刚的那个梦,周颖不想再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 她飞快地下了床,拖出行李箱,猛地拉开拉链。 一股冷气吹在了她的脖子上―― 大大的行李箱中,满满的,都楚飞燕的衣服。 11 11、第十一章 坠梦(一) 一月十五日,大雪。 他自风雪中归来,带着满身的寒气。门被打开的时候,几朵雪花飘进来,轻飘飘地,落在顾盼好一头青黑的长发上。 那雪落在一头青丝间,仿佛极细小的梅花骨朵一般,似乎还带着隐隐约约的香味。顾盼好静静地坐在桌边,在他眼前铺开了一幅画。只有两种颜色,黑的极黑,白的极白。黑的是这人的长发和带水的眼睛,白的是发间的几粒梅花和他雪白的肤色。 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迷惑了他。他走上前去,细细地看,舍不得摘去那人头上的花。这颜色适合他,他想着,伸出手去碰那个人的脸,暖暖的,冬日暖阳一样的温度。 他的指尖夹杂着坠梦的香,顾盼好的鼻子动了动。 他笑了,将人拥进怀里:“阿好,我回来了。” 顾盼好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眉色淡淡的,似温柔又似哀伤。 “你为什么从来不笑呢?”他将额头抵在那人的眉宇间,叹息着问。 顾盼好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他的眼睛里藏着世间最生动的水,没有画师能描绘出那样的清秀,没有词人能吟唱出那样的灵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看着他的人痴了,傻了。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笑?”他就是那个痴了傻了的人,他想,只要顾盼好肯对自己笑一笑,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还有一个问题是他没有问出口的――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呢? “你闻。”他将手举起来,小心翼翼地送到顾盼好的鼻下,“这是坠梦的味道。记得吗,你最喜欢的酒。” 清清淡淡的香气飘进鼻翼里,坠梦的味道。顾盼好想起了他的家。他的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那里是没有雪的。他喜欢看春天里纷飞的柳絮,他的哥哥告诉他,那就像雪。洁白的,轻软的,冰冷的。他捧着落在掌心中的柳絮仔仔细细地看,眉头紧锁,想象不出它冰冷的样子。 而现在,他见到了真正的雪。柳絮一样的雪,洁白的,轻软的,冰冷的,好像眼前这个人捧着他的手。这个人,将捧着柳絮的他拉上马,马蹄飞溅,带着他远离家乡,远离哥哥。 从此,他是他一个人的。 “阿好,跟我说说话吧。” 顾盼好沉浸在家乡的回忆里,不经意地应了一句:“说什么?”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像得了糖的孩子:“阿好!”他欣喜地叫起来,“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顾盼好歪着头看他,神情单纯而迷茫。他是不快乐的,从前的他拥有家乡的水,溪间嬉戏时眉飞色舞的。他有一间小小的酒坊,清晨醒来便能闻见坠梦的香。他有哥哥,他的哥哥叫顾盼之,他对他很好很好。兄弟二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安静而充实。而现在,他的世界变得很小很小,只有他,还有满眼的雪花。 “你喜欢雪,不是吗?”他说,“你的家乡没有雪。” “可是有哥哥。”顾盼好趴在他的宽厚的肩膀上,伤心地说,“我想我哥哥……” “只有我,阿好。”他说,“没有哥哥。” …… “成为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 “阿好……” …… “阿好……”申屠城呢喃着换了换了个姿势。脖子上传来酸痛的感觉,他醒了过来。 天已经全暗了,旧图书馆里一片漆黑。申屠城甩了甩脑袋,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摸索着翻出了背包里的手机,午夜十二点四十分。 图书馆里空荡荡的,申屠城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回荡在空气里,透出森冷的味道。无数个恐怖的传说在他的脑海里掠过,无头尸、红衣鬼,仿佛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一般,一下子变得具体起来。 申屠城揉了揉额头,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自丢失了笔记本以后,他越来越频繁地梦见一个人,有时候是醒来即忘的,有时候是只记得片段,却不记得那人的名字模样的。直到他捡到那只带血的玉碟,一切渐渐浮出水面――他看见了碟仙的手。 传说中的碟仙,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 申屠城完全有理由相信,造成308女生宿舍的死亡阴影的,就是那个名为仙实则为鬼的东西。但是,为什么是那些女生呢?她们与这整件事毫无关系,若真要算起来,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当初捡到玉碟的自己吧? 为什么呢?申屠城百思不得其解。 不……或许,它已经开始行动了。申屠城忽然想到精神失常的王世伟,他是那个被碟仙的手抓住的人,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接触到碟仙的人。他在失去两个月的音信后,第一次出现在申屠城的面前,并且是在一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场合――白露的葬礼上。 申屠城想起王世伟手臂上那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眼,事后证明,那是王世伟自己扎的。精神科专家在给他做鉴定的时候,王世伟说,那是为了将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鬼逼出去。他害怕地抓住一旁的申屠城的衣袖,抖着发白的嘴唇说:“他上我的身,想让我自己去死。” 鉴定的结果,是王世伟最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被强行拽上车前,他死死抓着申屠城的手臂,不停说:“他来了……我们一个也逃不了……都要死,都要死……死……” 申屠城看着这样的王世伟,不禁有些心酸。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捡那个玉碟就好了。 “后悔了吗?”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说。 谁?!申屠城在黑暗中弓起了身子,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我不知道我是谁。”那个声音说,“你不记得我了吗?” “出来。”申屠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 …… 四周一片寂静。 那个声音消失了。申屠城警惕地观察着自身四周――什么都没有。 熟悉的感觉消失了,那个“人”不见了。 眉头皱得死紧,申屠城犹豫着要不要立即离开。他的身体里似乎流动着野兽的血,感知危险和伺机而动是他的本能。通常,在遇见让他的防御系统发出警报的情况时,他更倾向于按兵不动,好像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一样,等待着猎物上钩。 但很显然的,现在他是别人的猎物。或者说,他和他的对手正处于一种不平等的对抗位置――“他”看得见他,而他,看不见“他”。 但申屠城并不打算就此离去,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很想见一见那位“碟仙”。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样的一种理由,申屠城十分想见他。或许是因为,这场灾难是由自己引起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拖累他人吧,申屠城想。 这么想着,申屠城反倒放松了下来――大不了就是个死了。何况,谁输谁赢,还每个准呢。 和所有青年人一样,申屠城是不畏惧死亡的。然而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不畏惧死亡,并非是因为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的这种不畏惧,更多的是一种淡然。活着很好,死了,也无所谓。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这不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或不负责任,而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让他觉得留恋的。好像即使在下一刻死去,他也不会留有遗憾一样。亲情、爱情、友情,世界上最珍贵最美好的感情,他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是平淡的,日子如流水般的过,他甚至连一两个爱好都没有。也许,碟仙将会成为自己无味的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品吧。想到这里,申屠城不禁笑了出来。 可惜的是,这一夜相安无事。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漫漫黑夜中,申屠城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自己做的梦。比任何一次都清晰的,他第一次仔细地看了顾盼好,就像他的名字一般,顾盼生辉,静秀娟好。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那是申屠城所见过的最最令人心醉的一双眼睛。他的眉毛淡淡的,眉目间是淡淡的温柔,申屠城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觉得胸口涩涩的,却又,暖暖的。 桌子上积了厚厚的灰,申屠城伸出手指,整整一夜,只写三个字,顾盼好。一笔一划地写,横……撇……一共二十六划。他描绘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都不会厌倦一般,又好像,这三个字他已经写过无数次,牢牢刻在心中,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一样。 天空泛起鱼肚白,冬日里却还是灰蒙蒙的。有光从没有合拢的窗帘缝中透进来,还是清冷的,落在申屠城脸上,泛起寂寞的味道。 申屠城伸了个懒腰,最后环视了一周,满室的清寂。终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潇洒,从容不迫,仿若王者步履坚定。 他没有回头。 他没有看见。 他没有看见,在门合上的一刹那,有一抹身影在冷光中出现,对着他留下的那三个字,满脸的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到底是神马人品。。连作收都会掉。。。otl 于是。。戳进来的童鞋顺手戳一下文案最下面的这个按钮吧收藏此文章 收藏了文章后能随时看见本文的更新状况。。o(n_n)o 然后然后。。 童鞋们进入专栏后。。点击“喵爸爸和青蛙王子”旁边的[收藏此作者]。。这样就看以看见随时查看喵呱有没有开新坑了。。 谢谢帮忙的收藏的童鞋们。。鞠躬。。 12 12、第十二章 坠梦(二) 从z大的北大门出来有一条小吃街,清晨五点便有人开始摆摊卖早餐,包子馒头烧饼油条豆浆馄饨……只要是能想到的吃食,没有这里找不到。到了中午,大批的学生从学校里涌出来,各类小炒店无一不满座,那菜的香气能飘出一条街那么远。再到晚上七点,小贩们推着小车陆陆续续地来了,炒河粉、麻辣烫、铁板烧、瘦肉丸……即使到了深更半夜也不用担心吃不到东西。 申屠城看到连巧也的时候,正在吃炊饭――所谓炊饭,就是在一碗糯米饭上撒些油条块,再浇上一大勺肉汁,糯糯的米饭配上香脆的油条,又有汤汁和碎肉粒伴以入口,那滋味别提有多好了。申屠城正嚼得油条块嘎啦作响,连巧也披散着头发游魂一般地飘了过来。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连巧也劈头就问。 申屠城咽下最后一口饭,抹了抹嘴:“在旧图呆了一晚上。” “旧图?”连巧也一脸疑惑,“去哪里做什么?” 这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学生渐渐多了起来,申屠城看了看四周,站起来说:“走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两人来到街角处的一家西饼店。因为是早晨的缘故,店铺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连巧也捧着冒着热气的奶茶喝了一大口:“说吧。” “我去找我的笔记本。” 笔记本?手提电脑吗?连巧也有点跟不上思路,怎么会落在那里? 申屠城见她迷茫的样子,笑了笑,解释道:“普通的课本那么大,黑色硬皮封面,里面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原来只是个破本子,连巧也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说,你有病啊? 申屠城不以为意:“我一直以为那个所谓的‘碟仙’是从我们玩了那个请鬼游戏开始的。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这事从去年就开始有预兆了。” “你是说,你的那本笔记本是去年弄丢的?然后……‘碟仙的手’也是去年就出现了,只是你们到这学期才看到?” “可以这样说。”申屠城点点头,“去年开始,我的身边开始出现奇怪的东西,有些是被我遗忘了很久的,有些我甚至说不出来历。” “比如说?” “我的睡衣。这次搬宿舍,我的两套睡衣全都不见了,而现在用的那一套,却莫名其妙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睡衣……”连巧也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我不明白这能代表什么。” 申屠城很理解她的感受,说:“起初我也以为这只是巧合,只是从我穿了那身睡衣的那天起,就开始做一些梦。之前我也做过,不过大多都是醒来就忘的,这一次却是越来越清楚。” “哦?”连巧也终于提起兴致来,“你梦见了什么?” “一个……男人。”申屠城说,“一个很漂亮的男人。”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他的发间有梅花的香。这些申屠城都没有说出口,莫名的,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还有呢?” “没有了。” 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里,连巧也用一种法律专业特有的无比犀利的目光审视着申屠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企图找出他身上的破绽。申屠城在这样的审视中淡定而坦然,连巧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耐心地等她看完,申屠城问道:“你呢?找我什么事?”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恩?” “我姥姥。”连巧也在申屠城惊讶的眼神中红了脸。这话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一个女生主动要求带一个男生回去见家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暧昧。即使是她这样强势的性格,即使明白申屠城只是单纯的惊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连巧也还是不可自制地涨红了脸。 “哦……”好在申屠城很绅士,立刻给了一个台阶,“有什么事吗?” “她是我们那儿最厉害的神婆……”连巧也有些底气不足,“神婆”这个词,怎么听都带着招摇撞骗的意味。但眼见着308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小的时候在我姥姥身边呆过几年,她……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生怕申屠城不相信似的,连巧也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你们这里可能没有这样的习惯……在我姥姥的那个村子里,有人去世的人家都会找一个神婆,请死去的人的‘魂魄’上来问一问,看看他是不是有心愿未了。” 这么一说,申屠城倒是明白了,这种风俗有一个专用的词叫做“请神”,和“碟仙”有异曲同工之妙,请的都不是神而是鬼。 z市虽小,生意人却多得出奇。到街上随便一抓,八成是小老板,两成是大老板。在z市人的观念里,宁为鸡头不为牛尾的思想根深蒂固。替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当老板,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摊位也好,z市人的创业精神是举世闻名的。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迷信的,因此,连巧也说的这些,申屠城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听过不少。例如外公去世的时候,申屠妈妈就去了一趟乡下请过一次“神”。申屠妈妈回家以后,是这样跟申屠城描述的:真没想到,神婆也是要预约的。我和你舅舅什么都不懂,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人家说这活儿费灵力,一天只能请五个神,在我们前面还有十几号人排队等着呢。没办法,我们只好先登记……哎,那表格还挺详细的,姓名年龄住址,连出生年月都要填。 这么一来,申屠城对“神婆”这职业多少有些了解了――拖延时间、全力调查、装神弄鬼。有了详细的资料,再有“灵力”掩护下的可以随时拉长的时间,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了,还能不准吗? 总的来说,申屠城对“神婆”,是怀疑多过相信的。不过他很有教养地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你认为可以请那位‘碟仙’上来谈一谈?” 连巧也摇摇头――她没有那么天真。她对于神仙鬼怪的了解最初是源于她的姥姥,野鬼最凶,从很小的时候起姥姥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而他们这次惹上的“碟仙”,不仅仅是野鬼,恐怕还是一只恶鬼。她明白这事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只是现下只有这么一个突破口,不试试她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我姥姥并不只是替人‘请神’,她能帮人入梦。” 入梦……申屠城想起梦里自己指尖上酒香。那酒名叫“坠梦”,是顾盼好最喜欢的酒。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喝了那酒便能坠入梦乡呢? 如果,他的梦里有顾盼好,那一定是个美梦。 连巧也再接再厉:“我见过她帮人入梦,很安全的。” 申屠城收回思绪,冷静而有条理地问:“帮我入梦,对解决碟仙有什么帮助?” 连巧也顿了顿,隔了好久才开口:“刘夏接到w市精神病院的电话,说王世伟一直在喊一个名字。” “白露?” “不,顾盼好。” 怎么会……申屠城愣住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底滋生出来,好像是震惊,又好像是惊惧,还有……一股一股的,黑色烟雾一般的愤怒。惊的是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知道这个名字,惧的是顾盼好被牵扯了进来,而愤怒呢? 愤怒的是,顾盼好不再是独属于他的了。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即使是美艳如连巧也,申屠城也只想一把掐死她。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种感觉,连巧也又说:“那天你在去白露葬礼的路上睡着了……你还记得吗?你在刘夏的车上叫了这个名字。” “是吗。”申屠城淡淡的说,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心里越涨越高的杀欲了。 连巧也却不知道,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指什么?”申屠城的口气不甚客气。 “顾盼好……是谁?” “不是去见你姥姥吗,明早八点整,南大门见。”申屠城几乎是粗暴地扔下这句话的。 连巧也看着快步离去的申屠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申屠城粗鲁地一脚踹开宿舍的大门,直挺挺地倒在了床铺上。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看着天花板想,什么时候,顾盼好对自己来说变得这么特别了呢?好像珍藏着的宝藏忽然有一天被人挖掘了出来,他暴跳如雷,只想将窥视他的宝贝的人全部杀光。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呢? 是从那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开始的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拥抱着顾盼好的人是他又不是他,是他的那部分淡然,不是他的那部分满足。可渐渐的,是他的那部分再也淡定不了了,有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悄悄发芽滋长,不再只是默默地看着,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告诉他――想要那个人,想完完全全的拥有顾盼好。 于是,两人部分统一,变成了现在的申屠城,淡漠却也暴烈,温和而又嗜血。 喜欢这样的我吗?阿好?申屠城想,不喜欢也没关系,因为,我要你变成我的。 只属于我的。 我一个人的。 今天会有好梦吗?他这样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放几天假,学校的网居然不给力地断了otl。。 于是,要是晚上网能连上的话就放出元旦番外。主角是子爵先生、啾啾小盆友和高聪童鞋。。依旧在番外合集里。 然后。。恩。。新的一年开始了。。看在顶着冷风跑到网吧更新的份上。。bw小盆友们也出来冒个泡吧。。喵呱会好好疼爱乃们的。。q(s3t)r 13 13、第十三章 坠梦(三) 第二天早晨,申屠城和连巧也在校门口碰面。 “早。”看着申屠城越走越近,连巧也紧张地开口问好――昨天她似乎得罪他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小心翼翼的,带着点讨好地对待一个男生。众所周知,连巧也是个大美人,五官精致,身材火辣,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她在男生们的眼里是座漂亮的冰山,高傲、冷漠、自尊心极强。就连连巧也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遇见一个让自己愿意低下骄傲的头颅的人。 如果申屠城摆臭脸,那么立刻甩手走人,她想,没什么比尊严更重要的了。 “早。”好在,申屠城回应了她。他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事,笑着递了一个饭团过来,“还没吃早饭吧?给。” 对了,这就是他吸引人的地方了。连巧也道了声谢,红着脸接过了热乎乎的饭团。终于明白,为什么能轻易地喜欢上这个人。 申屠城的魅力,在于他的成熟。这是和步入社会的人不一样的,他的身上既有男生的大方开朗,又有男人的温和体贴。申屠城介于两者之间,就像惹眼的青绿和内敛的深蓝完美调和,矛盾又融洽,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 “我姥姥家在t县,坐车过去差不多两个小时。”连巧也小口小口地啃着早餐,“在县车站下车以后,再坐半个多小时的小面包车去村里。” 申屠城点点头,伸手招来的士,很绅士地请连巧也先上车。 小小的车厢里一阵沉默,连巧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团,想要跟申屠城说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太干了?”申屠城的目光落在被捏得不成形的饭团上,“抱歉,本来想买豆浆的,但又怕喝多了坐车时不方便。” 他说得很婉转,连巧也愣愣地看着他俊朗的脸,平日里极聪慧的脑袋硬是在这时当了机。倒是的哥“嘿”了一声,说:“小哥挺体贴女朋友的嘛,怕女孩子家上厕所不方便?” 连巧也一个激灵,急忙解释:“我不是他……”她捏着手里的饭团,很小声地说,“女朋友……” 的哥透过后视镜见到她红彤彤的脸,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地绕:“也差不远了吧。” 申屠城轻笑着解释:“只是同学。”几乎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人。” 的哥看看连巧也又看看申屠城,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都不要,这小哥喜欢的人得有多美才行啊。 “你有女朋友?”连巧也顾不上尴尬,极其惊讶地问。 申屠城只是笑,却并没有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跟连巧也解释,当然,他也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他喜欢的人。 连巧也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呢?申屠城想,大概很久了吧。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久,或许,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了吧。 连巧也忍了忍,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她……长什么样?” 申屠城一愣,想起顾盼好一头青丝和带水的眼眸,除此之外,再想不起来其他的。 “不知道。”他说,“大概很美吧……” 他突然很渴望见到顾盼好,从没有过的,这么强烈的欲望,想见他、想见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这个念头。 想好好地看那个人,看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唇……申屠城想,他的嘴唇是否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呢? “只要入梦了就能看见他吗?”申屠城问。 连巧也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不一定。”她说,“除非顾盼好就是那个碟仙。” “哦。”申屠城应了一声,将视线转向窗外,好笑地想,会不会也有人像他一样,强烈地希望自己被鬼缠身?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连巧也将前一天惹得申屠城暴怒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申屠城却没有再次发怒。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阿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他的阿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不知道他的阿好喜不喜欢他…… 对于阿好,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顾盼好,这个人是他的。 这样就够了吗? 或许够,只要他是他的,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 或许不够,他想拥有他,不仅仅是身体,也包括他的心。他想要了解关于他的一切。 …… 中午十二点,申屠城和连巧也站在了一排平房前。 青灰色的砖房,明明是很质朴的样式,但看在申屠城的眼里,却硬是带了几分阴冷。屋前的院子是一大块水泥地,没有围墙也没有木栅栏,甚至连一扇门都没有。 一个中年男人从正中间的屋子里走出来,此人身材高大,浑身都是壮实的肌肉,眉毛又粗又浓,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时见了两人,露出一个在申屠城看来像“恶犬”一样的微笑:“巧也回来啦!等你们很久了。” “大舅!”连巧也甜甜地叫人。 很难想象,这么凶恶的男人和长相美艳的连巧也有着这么近的血缘关系。不过,申屠城的思维已经跳跃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两人这才刚到,男人就知道他们来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巧也昨天打过电话回来了,我估摸着你们也差不多到了,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掐指算出来的。” 申屠城一怔,随即察觉到自己似乎太过紧张了,于是便也笑着打了个招呼。优雅得体的态度令男人十分满意,急哄哄地拉着两人进屋:“来来,快进来,外面风大。” 直到被硬拉着坐了下来,申屠城才看清屋子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十七、八个人。 见他疑惑,连巧也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来找我姥姥‘请神’的。” 原来,连姥姥这个神婆,可是远近闻名的。申屠城注意到这些人中间不乏西装革履之人,想来也是慕名而来的,于是便问:“见你姥姥也要预约吗?” 连巧也好笑着瞪他一眼:“你听说过见自己的姥姥要先预约的吗?” 其实,想请连姥姥“请神”的人,虽然不需要事先预约,却也是要走一个程序的――登记。并不是像申屠城从前听说的过的那样,什么都要清清楚楚地写下来。连姥姥的这里的规矩是要报上姓名和生辰八字。不但包括被请的“神”的,也包括来“请神”的人的。这些信息将被记在一张红色的纸上,再由连巧也的大舅送去给另一个屋子里的连姥姥。 这种做法并非故弄玄虚,按连巧也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犯冲。拿最简单的生肖做例子,龙虎斗,龙虎斗,属龙的人和属虎的人多半是合不来的。再说龙凤配,生肖中属鸡者视为凤,所以属龙的人和属鸡的人若是组成一个家庭,通常都会很美满……这些都只是最最简单的说法,若要再算上性别、工作、居住环境……等等的因素,那其中的变数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姓名和生辰八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这些连巧也说不清,只一个劲地告诉申屠城,姥姥一定要办法帮助他们。 在连巧也解说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这个时候,连巧也的大舅再度走了过来,对两人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抱歉,我查了你的资料。”连巧也在一旁小声说,“昨天在电话里也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姥姥了。” 申屠城点点头,表示不在意,想了一下,问道:“没有具体的出生时间也可以吗?” 大舅在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说:“犯冲就犯冲了,为了我们巧也,还不都得豁出去。” 交谈间,三人来到了院子最北面的一间小屋子。下午的阳光很充足,但小屋却被捂得密不透风――在厚厚的窗帘和一层又一层的帷帐的遮挡下,就连一丝阳光也没能透进来。 屋子里开着灯,只有一盏,圆圆的灯泡泛着昏黄的光。连姥姥端坐在一张紫檀雕花椅上,神态祥和。 申屠城有些惊讶――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他原以为见着的会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浑身裹着黑色的披风一样的衣服,只露出枯黄的下巴,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气息。 终于明白连巧也的美貌来自于哪里了,申屠城在连巧也的指引下坐到了连姥姥的正对面,看着穿着精致淡绿色旗袍,戴着翡翠首饰的老人,不禁感叹老人家的保养得宜。 不过,连姥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申屠城一番,冷冷地问:“叫什么名字?” 这应该是她早就知道的,但申屠城并不在意,老老实实地回答:“申屠城。” “屠城?”连姥姥的眉毛拧了起来,这名字未免血气太重。 申屠城笑笑,解释:“复姓申屠,单名一个城字。” “恩……”连姥姥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问,“生辰八字?” 待到申屠城一五一十报上后,连姥姥的脸色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姥姥……”连巧也不安地叫了一声。 “别吵!”连姥姥拉下脸,“我问你,你出生的那一天,医院还有没有接生过其他婴儿?” 申屠城努力回忆着妈妈的描述,末了,说:“没有,前后三天只有我一个。” 连姥姥“哼”了一声,说:“煞星哟……你可真是个煞星。” “姥姥!”连巧也急了。 “哎……”连姥姥摸了摸孙女的脸,有些心疼地说,“看上谁不好,偏偏是这个煞星。你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申屠城顾不得连巧也红透了的脸,问道:“能请您说明白些吗?” 连姥姥瞪了他一眼,说:“屠尽天下,只为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阿好又没出现。。pia我吧。。。┭┮n┭┮ 14 14、第十四章 坠梦(四) 申屠城还想再问,却被连姥姥一把按在了座位上。苍老的手上传来巨大的压力,竟让申屠城动弹不得。 “别废话,入了梦就知道了。”连姥姥从连巧也的大舅手中接过一根红线,绑在申屠城的小拇指上。 灯光照射在红色的线上,在地面上投映出一种透亮的颜色,好像漂亮的玻璃糖纸一样。申屠城细细地观察,发现那红中似是有东西在流动――这线,好像是活物! 尽管心里有几分好奇,但申屠城仍只是乖乖地坐着任由连姥姥摆弄,倒是连巧也好奇得厉害,悄悄地问站在一旁的男人:“大舅,那是什么?” 男人哈哈一笑:“小丫头,这东西来头不小。” 连巧也的兴趣被勾了起来:“怎么个不小法?说来听听。” “这是烛阴的血浸泡过的筋。”男人笑着解惑。 “烛阴!”连巧也失声叫起来,“真的有这种东西?!” 连姥姥在忙活中抽手打了外孙女一记:“什么东西,没大没小的丫头。烛阴是神。” 烛阴,又名烛龙,是中国上古传说中的创世神之一。《山海经》之《海外北经》中有记载:“钟山之神,名日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如果真像书里记载的那样,这为神“睁开眼睛就是白昼,闭上眼睛就是黑夜,一吹气就是寒冬,一呼气便就炎夏”、”一呼吸就生成风,身子有一千里长”,那何止是来头不小,简直是惊世骇俗了! 只是,先不说其他,光是“一千里长”一个概念,传说中的烛阴怎么可能至今还没被发现呢? “小丫头,你懂什么。”大舅好笑地弹了连巧也的鼻子一下,说,“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发现,那还是神吗?” 连巧也摸摸被弹痛了的鼻头,刚才姥姥说这红线不是线而是筋,那,不是说…… “就说你是傻丫头。”连姥姥忙好了手上的活,“那筋只是一条刚成精的小蛇的,烛阴的筋……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到天上去了。” 连巧也还没来得及开口,心思又转到其他地方去了――申屠城被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标准的五花大绑。 鲜红的蛇筋在申屠城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好像一道道血痕,意外的和他很相称。 申屠城一路都很安静,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他甚至是漠然的,一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风范在他的身上展现出来。 连巧也想到一个词,不动如山。 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这是为申屠城量身定做的。 连姥姥对申屠城的镇定很满意,取过几只盛满清水的小碗,分别搁在申屠城的周围,对儿子和外孙女叮嘱道:“只要他踢翻其中一个,就立刻摇醒我。” “知道了。”另两人郑重地应了一声。 连姥姥将脸转向申屠城:“我活了七十年,只帮四个人入过梦,其中一个死了。”她的脸上是淡淡的神色,好像眼下看见的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怕不怕?” 她知道申屠城不会退缩。她原以为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会很热血地大吼一声“我不怕!”来表现自己的勇气,却没有想到,申屠城很仔细地考虑一下,然后回答她:“我不知道。” “不过,”申屠城笑着说,“我认为值得。” 连姥姥点点头,不再说话,手脚麻利地又翻出一叠黄纸和一叠红纸。在申屠城面前的地板上坐了下来,连姥姥将两叠纸分别放置在自己的左右两侧,合上了眼睛。 申屠城看见两叠纸最上面的一张在微微的震动,连巧也的大舅在黄纸上滴下一滴公鸡血,又在红纸滴下一滴黑狗血。两张纸便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动了起来。待到滴上第十滴血的时候,仿佛再也压不住了一般,一张黄纸片贴在了连姥姥盘着的小腿上。 “闭上眼睛。”连巧也的大舅低声说。 申屠城很配合地立即闭眼,又听见男人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边说:“你看见的只是从前,无论如何,你无力改变。记住,不喜、不悲、不哀、不怒。” 申屠城点点头,连姥姥念念有词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仿佛催眠曲一般,他的精神渐渐涣散…… …… 窗外阳光正好。当申屠城醒来的时候,一道暖暖的光线穿过帘子照进来,在他的膝盖上调皮地跳动――他正坐在一辆马车里。车厢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席短塌、一个矮几,如此而已。但简单却也是考究的。申屠城发现,短塌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没有繁琐的花式,却是极柔软的。矮几上摆着几个小巧的酒罐,浓烈的酒气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地飘,申屠城嗅了嗅,轻轻皱起眉头。 拉开晃动的帘子想呼吸些新鲜的空气,却没想到惊动了车厢外的人。 “殿下。”那人下了马,连滚带爬地过来了,“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申屠城愣了愣,立刻意识到这人是在叫自己。殿下?他在梦里了吗?这么说……欣喜的感觉盈满心头,他克制不住地露出一个笑容,这么说,很快就可以见到阿好了。 车厢外的男人似是被他的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到了,战战兢兢地开口:“殿下?” 思绪被打断,几乎是一瞬间,申屠城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薄怒的脸:“滚!” 看着那人如惊弓之鸟一般飞速退去,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了申屠城的心头――这怒气来得太突然。在他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对着旁人发泄了。他好像……不能控制住自己。 一种暴躁的,嗜血的情绪破茧而出,申屠城紧紧扣住木窗,辛苦地压抑着翻涌而上的杀欲。惊奇地发现这种情绪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演越烈,他一把拉下窗帘,重重地卧倒在短塌上。 马车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停了下来,申屠城听见有人在车外问:“殿下?” “滚!滚!”不要靠近我,不要跟我说话。我很辛苦,我想杀人! 马车外的人静默了一会儿,说:“前方就是越城了,请殿下稍安勿躁。” “越城……”有什么?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住我的杀欲? “殿下,到了越城就能打到酒了。” 酒……申屠城几乎是扑上矮几的,几个酒罐子发出叮叮咚咚的一阵响,却是没有一滴酒。 “酒!酒呢?!”他低哑着声音吼。 “殿下,请忍耐一下……” “滚!”他一把抓起酒罐子往外掷去,车外的人不敢闪躲,听见男人闷哼了一声,申屠城的心情竟稍稍平复了一些。 是这样吗……申屠城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定要伤害别人才行吗?他想起顾盼好,想见他,却又不敢见他,他怕自己伤害他。 “酒……” 马车在他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窗帘翻飞,飘进一些白色的东西。申屠城伸手去接,轻轻的,软软的,是柳絮。 “春天了。”他听见自己低低的说。 车停了。“殿下,越城到了。” 申屠城一言不发下了车,入眼的是漫天的柳絮。 “最近的酒家在哪里?” “回殿下,就在前面那条街。” “恩。”申屠城点点头,快步向前走去。 “殿下……”侍从犹豫着叫住了他,“您的伤……” 他瞪了对方一眼,刚想开口训斥,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那是――酒。 勾人的酒香缠住鼻尖,带着申屠城拐进了一条小巷。 然后,他看见了顾盼好。 顾盼生辉,静秀娟好。那样的顾盼好太过美好,惊得他顿住了脚步。不敢上前,不敢惊扰那个人,好像,近了,那人就会化成柳絮飞走一样。 顾盼好穿着鹅黄色的长袍,仰着头看漫天飞舞的柳絮,伸出手,接了一捧在手里。 他将手中的柳絮贴在脸上,静了一会儿,微微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嘴:“暖的,不是雪。” 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申屠城,他忍不住笑起来。 有风吹过,掀起大大的酒幡,酒香钻进鼻尖,申屠城想起中学时老师的一句话: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就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动了。 “你叫什么?”他走上去。 顾盼好似乎被眼前的陌生人吓住了,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 申屠城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吓到你了?”这是第一次他为自己的缺陷感到伤心,“抱歉,”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我小时候太调皮,弄伤了一只眼睛。” 顾盼好张了张嘴,好像想些说什么,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你不必害怕。”申屠城又笑了一下,“我只是来打点酒。” “啊……”顾盼好看起来有些晕乎乎,“恩,打酒。” “你这里,有什么好酒吗?” “顾盼好。” “什么?” 顾盼好仰起头看申屠城,认真地说:“我叫顾盼好。” “恩。”我知道。顾盼生辉,静秀娟好。 “你呢?” 申屠城张口,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苻生。” 作者有话要说:一月了。。又要考试了。。otl。。 为了过个安生的年。。喵呱又要消失一周。。然后死在考场上了。。童鞋们祝福我吧。。 ┭┮n┭┮ 15 15、第十五章 坠梦(五) 话一出口,申屠城自己先愣住了。苻生?他竟然不是申屠城,而是一个叫做苻生的人? 对于这个人,申屠城是完全不陌生的――前秦厉王苻生,史上有名的暴君。 拨开重重迷障,答案终于揭晓。 原来,那些梦都是真的。 苻生自幼独眼,所以他梦见自己的祖父说“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把刀尖对向自己,狠狠地照着眼睛扎去。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脸不停地流,刻骨铭心地疼。 那种疼痛如尖针挑着他的神经,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难道这不是泪吗?”他反问道。 他的眼泪是红色的,他知道了,流泪就像流血一样疼。 从此学会了不哭泣。 他强大,他能手格猛兽,快比奔马,不论击刺骑射,皆是冠绝一时。他残暴,他可以上一刻还在大宴群臣,下一刻就一箭射穿人的脖子……这些都是真的。 申屠城感觉得到,当他站在这世界的顶端,当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他便将他一直以来承受着的痛苦分担出去。 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杀戮者。当他问鼎天下,他站在高高的楼台上,想,这些土地是我的,这些人也是我的,我这样不快乐,他们又凭什么获得幸福? 于是,他学会了释放。他为所欲为,喝最好的酒,抢最好的女人。杀人如何?屠城又如何?他毁的是自己的东西,自己不心疼,哪里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呢。 可是,杀人又如何呢?屠城,又如何呢? 麻木地挥刀,漠然地看着人们的挣扎,他只觉得空虚。 是的,空虚。 他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开心,亦不会难过。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是没有快感的,他只是愤怒。他只是,像孩子一样生气别人比他过得好。 他的心里是空荡荡的。 而现在,申屠城接过顾盼好递来的酒壶,隐约感觉到,心里头滴进了一滴酒,香醇的,温暖的。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只知道,他喜欢。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顾盼好。 他捧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好喝吗?”顾盼好很期待着看着他。 “甜的……”申屠城说,“我从来没有喝过甜的酒。” 顾盼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越城西面有一条河,每到春天,河边就会开出一片淡紫色的小花,我就是用那种花来酿酒的。” “哦?”申屠城被挑起了兴致,什么样的花能酿这样烈的酒――这酒实在有趣,刚入口时是极清淡的甜味,渐渐的,热辣的感觉在口腔里来回冲撞,竟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感觉到了?”顾盼好笑着说,“这酒叫坠梦。饮之就如坠入到梦境中一样,甜蜜又香醇,浓烈而迷人。” 就像你一样吗?申屠城在心里说。我坠入到这个梦里来,见到了你,于是就不愿意再醒过来,是这样吗? “要去看看酿出它的花吗?”顾盼好发出邀请。 “好。” 越城的西面有一条小河,最浅处只没过脚踝,申屠城远远的便看见了一片淡淡的紫,仿若轻烟一般笼罩在河岸上。 “就是那些了。”顾盼好指着那片淡紫,说,“有人经过的时候,它们便会像水草一样缠住行人的脚,所以人家就叫它们‘缠足’。” 缠住了脚步,所以坠入了梦中。真是个好名字。 “你听说过洛神吗?”顾盼好摘下粘在头发上的柳絮,问道。 曹植的《洛神赋》世人皆知,申屠城看着静静伫立在水边的顾盼好,低低地说:“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u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知道,他念的不是赋也不是甄姬,他念的是顾盼好。 顾盼好却摇了摇头,说:“传说,每一方水都住着一位洛神,而第一个掉落在水里的生物,就会成为守护着它的神。”他蹲□去掬了一捧水在手中,“洛神沉在水里,很寂寞,所以就有了缠足。” 看着这样的顾盼好申屠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将眼前的这个人拥进怀里,想得指尖都在发颤,而最后,他却只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也寂寞吗? 那么,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你见过雪吗?”顾盼好突然问。 “见过,我住的地方有一片雪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漂亮极了。” “雪,也像着柳絮吗?” “不一样,雪是冰冷的。”申屠城忍不住摸了摸顾盼好的头,“想跟我一起去看吗?” 顾盼好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下一刻却低下了头,闷闷地说:“我不能离开哥哥。” “为什么?”申屠城藏在袖子低下的手收紧成拳。 “我是水,哥哥是河床,没有了他我就会干涸。”顾盼好想起哥哥的比喻,眼睛亮晶晶的,“我和哥哥是不可分离的。” 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如果不是因为别的男人,申屠城甘愿沉溺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别的男人。 即使是他的哥哥,申屠城也只觉得血气上涌,一股强烈的杀欲倾泻而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男人,让顾盼好成为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的杀气浓烈到让顾盼好不安,连退了好几步,想了又想,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要不要跟我走?”申屠城强忍着杀意,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本能的,顾盼好摇了摇头。 “那么,我就毁了你的河床。”说完,申屠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顾盼好被那人惊人的气势吓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等到终于想清楚申屠城话中的意思的时候,骤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有任何怀疑的,他完完全全相信那个人有毁了他和哥哥的本事。 几乎是飞奔着回到城里的酒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废墟。顾盼好喘着气,看着自己和哥哥苦心经验的酒坊变成这副模样,气急之下,眼泪便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有人温柔地擦去他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 申屠城将顾盼好揽在怀里,轻描淡写地说:“我找不到你的河床,心里自然不痛快。不痛快了,自然要拿东西出气。” 顾盼好用力推开他:“你就这样肆意糟蹋别人的心血?” “这样的小酒坊,你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我说的不是酒坊!” “那你说,你指的是什么?” 顾盼好张了张口,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说不是酒坊,但又确确实实是,说是,却又不仅仅是酒坊。他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的皱成一团的脸蛋看在申屠城眼里十分可爱。 忍不住想逗逗他。“想好了吗?”申屠城问。 适才满腔的怒火在顾盼好可爱的表情里烟消云散,申屠城只觉得心绪飞扬,只等着顾盼好能多和自己说几句话。即使是生气也好。 他哪里想得到,顾盼好认真想了想,居然叹了一口气,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告诉我。”申屠城说,“你告诉我,让我懂。”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似先前的刻意逗弄。一个人怎么能拥有那么多面呢?顾盼好有些害怕这样的申屠城。他轻声说:“这家酒坊是我和哥哥的心血。我们为它付出了很多,它就像……就像见证了什么一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申屠城听了,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他看见顾盼好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们倾注了很多心血,对不对?”见顾盼好点头,他又说:“那么,我把心血还给你们。” …… 接下来的几天,申屠城几乎不眠不休地做着一件事――重建酒坊。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甚至连木材砖瓦都是自己抗来的。前来帮忙的护卫被他一一喝走,他好像处在一个爆发的边缘,稍稍一触碰便会立刻爆炸。 顾盼好不在他的排斥名单之内,但也仅仅是不排斥而已。申屠城愿意亲近他,也愿意吃他递过来的食物,却独独不肯停手。 最后反倒是顾盼好不好意思起来,看着申屠城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斟酌好字句,才刚要开口,就被申屠城抬手制止了。 申屠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淡淡地说:“这不是还你的,是还他的。” “什么?” “这是还给你的哥哥的。”你说这酒坊有他的心血,我便用我的心血尽数还他。 然后,我带你走,让你成为我的。 三天后,小酒坊顺利完工。顾盼好站在大大的酒幡下,笑吟吟地递上一壶坠梦。申屠城接过,一口饮尽。随即扔了酒壶,在顾盼好的惊呼声中将人掳上马。 洁白的柳絮轻飘飘地落在两人身上,“我带你去看雪。”申屠城说。 你是水,我便成为你的天,永生永世拥纳着你。 阿好,从此你不再需要河床。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关于洛神的想法来自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短篇小说,记得是描写一位洛神和要渡水的火神祝融的。 时间太久了完全记不起来,找了n久也没收获,有知道的同学请告诉我一声,拜谢。 16 16、第十六章 坠梦(六) 时至半夜,整个村子似乎都进入了睡梦当中,除了几声狗吠,周围再没有一点声响。 连巧也被这寂静的气氛影响,一手支在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忽然,被绑在椅子上的申屠城发出低低的吼声,阴森的低吼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生出几分寒意。连巧也一个激灵惊跳起来:“怎么了?!”惊慌失措地看向一直守在一边的大舅,“发生什么事了?” 高壮的中年男子顾不上回答,急急地在一红一黄两叠纸上分别洒下几滴血。“啪”!红色的纸片带着新鲜的血液,一下子贴到连姥姥的肩膀上。 连姥姥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是入定了一般。带着腥臭味的公鸡血和黑狗血混杂在一起,在她的身体上画出扭曲的纹路。 连巧也担心地看着自家姥姥――一红一黄的纸片由下自上,密密麻麻地贴在连姥姥的身上,已经快没过肩膀。而分别摆在她左右的两叠纸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是不是表示,申屠城的“入梦”就快要结束了呢?想到这里,连巧也禁不住将目光转移到申屠城身上。而这一看,令她惊讶不已――一直以来,申屠城给人的印象是温和、成熟的,但此时连巧也在他的脸上看见一种名为“狰狞”的表情。只见申屠城的双眼睁得极大,太阳穴微凸,额头上的青筋都显现了出来。他的嘴里不断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好像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人一般。 连巧也打了寒颤,战战兢兢地问她大舅:“他怎么了?” 中年男子快步走上,一手遮住申屠城的眼睛,强迫性地令其合上,一边又迅速取过一根细针,一下子便扎在了申屠城的双眉间。 申屠城竟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还愣着干什么?!”中年男子对连巧也大叫,“还不过来帮忙!” “啊!”连巧也被申屠城狂暴的表情震慑住了,这时听见自家大舅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跑了过去。 “按住他!” 申屠城在两个人的合力压制下仍旧不停地挣扎,中年男子低咒了一声,又将扎在眉心处的针推进了几分。 “嘶!”连巧也在一旁看到,也觉得自己的眉头生生地发疼,“大舅……” “别吵!我必须让他马上安静下来,不然他和你姥姥都有危险!” 连巧也一听,顾不得心疼,使出全身的劲将申屠城按在椅子上,直到两个人的额上沁出了汗,申屠城才终于停止了动作。 连巧也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问:“他没事了吧?”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不喜、不悲、不哀、不怒……他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 “阿好!”申屠城飞马冲入谷中,一双眼睛已是赤红。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安然坐于士兵保护圈中的人,“大哥,开放阿好。” 虎皮椅上高大男人哈哈一笑,伸手挑起顾盼好的下巴:“苻生,我做大哥的,借你一个下人用,你何必斤斤计较。” “阿好不是下人。” “哦?那他是什么?你抢来的俘虏?” “这不关你的事。” 苻苌不顾顾盼好的挣扎,强硬地将人抱在怀里:“苻生,你要明白,我才是太子,这个天下迟早是属于我的。”他将嘴凑到顾盼好的颈边轻轻磨蹭,似呢喃般地说,“一切都将属于我,当然,也包括他。” “给我放手!”申屠城暴怒地翻身下马,一脚踹翻一个士兵,正待冲到苻苌面前抢回他的阿好,谁知周围的士兵竟似潮涌般围了过来。 “让开!”申屠城低吼。 没有太子的命令,士兵不为所动。但见申屠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太阳穴微凸,额上青筋显现,已是怒极,竟也未有一人敢靠近。申屠城冷笑一声,一刀削去一人的脑袋。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被唤醒,一股砍杀的欲望瞬间流满四肢。他狠狠地盯着队伍中央的男人,一刀一刀地割去保护着对方的士兵的头颅。 天降煞星!苻苌看着申屠城如恶鬼降世般屠杀着自己的军队,脑海里只用一个念头――除掉他!否则自己这个太子的位置必坐不久!即使……即使弟弟现在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怀里这个美丽男子的身上,但只要有一天,他对他失去兴趣,那么,那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就算苻生对顾盼好的宠爱一时间不会消失,就算那时间长得够让自己稳坐皇位,只要有这个煞星还在,他就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可是,苻苌知道,他制住顾盼好的手在不停发抖,他怕。他怕他这个弟弟,他曾亲眼见过他拿着小刀片一刀一刀地肢解一只小狼崽子――那崽子的母亲就被倒吊在树上,他残忍的弟弟,在一个母亲面前肢解她的孩子! 那小狼崽子小得甚至还不会睁眼,弟弟那刀尖去挑它的眼睛,它的惨叫声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微弱。 苻苌清楚的记得,那时他十岁,而苻生只有八岁。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比独狼都还要凶残。苻苌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胜过弟弟,所以,他必须杀了他。 此时,士兵中终于有人受不了死亡的威胁,开始奋力抵抗起来。申屠城受了伤,大大小小的伤口无一不在淌血,但他却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倒像是越来越兴奋的样子。苻苌瘫坐在椅子上――父王说得不错,苻生是煞星转世,天生的嗜血嗜杀。他的杀欲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何况是其他人呢。 “放开我吧。”顾盼好突然说。 “你说什么?”这样一个瘦弱的男子竟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苻苌眯起眼睛,“好大的胆子。” “放开我吧。”顾盼好丝毫没有被吓到,只是淡淡地说,“放了我,叫苻生停手。” 苻苌怒瞪着顾盼好,胸口起起伏伏,狂怒的样子好像要把对方跟吞下去。他看向浴血挥刀的申屠城,收紧了拳头,终于松开揽着顾盼好的手,高声叫道:“够了,苻生。”他将顾盼好推到身前,“你看,你为他杀了这么多人,为他受了这么多伤,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叹了口气,好像疼爱弟弟的兄长般语重心长,“苻生,你不值得。你……” “大哥。”申屠城挥手打断苻苌的话,“放了他,我不和你争。” “你!”你居然敢!你居然敢!你居然……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要同我争!你就这么肯定我斗不过你?!苻苌气极,但见申屠城就站在五米开外,只得强忍下去。 顾盼好垂首静静站着,申屠城见他完好无损,松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大哥,苻生此一生,顾盼好一人足矣。”这话说得很明白,你若是识相放了阿好,我便不同你计较,山河天下,你要便拿去。但你若是伤了我的唯一,我便夺你山河,毁你天下! 苻苌听得明白,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几度张口,最后也只是做罢。他闭了闭眼,好似认输了般,挥手让包围着他们的士兵退开。 申屠城快步走上前,将顾盼好拉到身边,左右仔细看了,再轻柔地拥进怀里:“没事就好……” 顾盼好安安静静地靠在申屠城的怀抱里,轻轻叹了口气――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害怕。不管是被人骗到这山谷中,还是被苻苌擒住,他一点也没有害怕过。他是那么笃定,苻生一定会来救他。 罢了……越城,回不去了。哥哥,找不到了。从此就跟着这个人吧。幸或不幸,都认了吧。 “阿好?” “我没有怕。”顾盼好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一点都没有。” “恩,我知道。我一定会来。阿好,不管是什么地方,我一定会来接你。” “恩。” 申屠城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幸福到哭的。 “苻生。” “恩?” “你是个小疯子。” “呵,我知道。” “苻生。” “恩?” “我已经回不了家了。” “……我知道。”可是,阿好,我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的家。 “苻生……” “恩。” “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好。” “走吧。”申屠城一手牵起顾盼好,一手抓过缰绳,“我们回家。” 顾盼好知道,苻生这一走,便是舍弃了他的江山,舍弃了他的父亲,也舍弃了他的家。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同样为了苻生舍弃了哥哥舍弃了家。从此以后,顾盼好和苻生,相依为命,相互为家。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微笑起来,原来,早有一颗名为幸福的种子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而现在,小小的嫩芽开出一朵花,花的名字叫做相守,而托着它的两片叶子,一片叫做苻生,一片,叫做顾盼好。 “你笑了。”申屠城说。 “恩。”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越来越残暴。。越来越肉麻了。。。=3= 17 17、第十七章 坠梦(七) 快马出了山谷,申屠城指着右边的一条小道说:“这条路通往乌尔诺依山。乌尔诺依,在我的族语里是‘天神的明珠’的意思。” 传说,乌尔诺依山上住着天神的女儿,她的眼珠是澄蓝澄蓝的,她的眼泪是天底下最好的水。有一天,一名年轻的勇士攀上了山顶,他对神女说:“请赐予我一滴您的泪水,我要将它送给我心爱的妻子。” 神女注视着勇士,问他:“你的妻子很美丽吗?” “是的。”勇士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神女笑了笑,说:“凡人总会老去,随着岁月的增长,她的皮肤不再光滑,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她的嗓音不再动听,她的身材不再曼妙……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认为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吗?” “不。”勇士说,“她将会变得又老又丑。” “但是,”勇士接着又说,“她仍然是我眼中最美丽的人。” “为什么呢?”神女惊讶地问,“你为什么会认为老妇人美丽呢?” “因为,那个时候,我也老了呀。”勇士说,“我的肩膀不再有力,我的目光不再锐利,我的身手不再敏捷,我的声音不再洪亮。她是和我一起变老的人,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依然觉得她美丽无比。”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将赐予你无尽的生命。”神女说,“我的容颜不会老去,我将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 勇士拒绝了她:“无尽的生命只会带给我无尽的寂寞,相比之下,我更愿意与我的妻子相守一生。” 神女赞赏地笑了起来:“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将赐予你我的眼泪。”神女澄蓝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将它递给勇士,“快回去吧,你的妻子在等你。” 勇士接过泪珠,向神女道了谢,飞快地向山下奔去。 然而,不幸就在这时发生了――勇士在经过一处山崖的时候,失足掉了下去。手中的泪珠跌了出来,落到山上,那便是神女的眼泪――圣湖科瓦勒尔多。 顾盼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圣湖科瓦勒尔多,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澄澈明净,站在它面前,心就会变得平静。仿佛与这水融合在一起一般,顾盼好享受着这样的平和。申屠城拥着他,轻声说着古老的传说,末了,他说:“神女之泪,天底下最好的水,很衬你。” 顾盼好想了想,说:“这是神女为勇士流下的眼泪。因为她知道他回不了家,所以伤心地哭了。” 申屠城莫名地有些感伤:“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落泪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如果我哭了,你会回来吗?” “如果你哭出一个科瓦勒尔多,我就回来。”申屠城将下巴搁在顾盼好的头顶上,“如果你死了,我就为你建造一个科瓦勒尔多。” 顾盼好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如果我死了,你就送我回家。” “好。”申屠城说,“我在越城挖一个湖,湖的周围种满缠足。” “你可以把我葬在西面的小河里。” “不。”申屠城说,“我要让你成为第一个落进湖里的生物。”他亲吻着顾盼好的发丝,“我要让你成为守护着它的洛神。” “勇士说,无尽的岁月等同于无尽的寂寞。” “不会的,我会来找你。” “好吧。”顾盼好想了想,说,“别让我等太久。” “我保证。”说着,申屠城轻轻吻上了顾盼好。 …… 夜幕下的科瓦勒尔多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蓝紫色,天空中有星星在闪烁,映入湖水中,如同发光的宝石。 这天没有月亮,申屠城平躺在湖边,伸出一只手臂让顾盼好枕着,揽着他一起看星星。 “那就是神女。”申屠城指着最大最亮的一颗说,“她永远守护着天神的明珠。” 天空仿佛离他们很近,神女星在头顶上一闪一闪的,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顾盼好忍不住举起了手臂:“也许她是在守护着自己的眼泪,那是她遗失的珍宝。” “就像你一样。”申屠城说。你就是我的眼泪和珍宝,没有你,我不会哭也不会笑。 “那你呢?你是我的什么?” “我是你的天。”申屠城将怀里的人搂紧,“你渴了我便下雨,你闷了我便来云,你热了我便起风,你冷了我便放晴。” 顾盼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要是想你呢?你离我这么远。” “你若是想我,我便拔起一座山,将你送入云端。”然后,在清风彩云间,亲吻你。 “如果,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呢?” “那我就来你身边。”天塌了也不要紧。 “小疯子。” “阿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 “你呢?” “在你身边,一辈子。” “一辈子不够。” “那就永远。”顾盼好说,“永远在你身边,久到即使你忘记我。” “我不会忘了你的。”申屠城的手紧了紧。 “那就久到我忘了我自己。” “到那时候我会告诉你,你是顾盼好,是我苻生眼泪和珍宝。” “好……”顾盼好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合拢。 “困了?” “恩……” “睡吧。”申屠城将盖在两人身上的兽皮掩紧。 “苻生。” “恩?” “别忘了。” “好。”申屠城亲了亲顾盼好的额头,“乖,睡吧。” …… 夜深人静,神女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科瓦勒尔多湖上吹起一阵阵风。申屠城猛地睁开眼睛――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若隐若现的杀气。 小心地抽出压在顾盼好身下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人裹紧温暖的兽皮里,申屠城警惕地抽出了随身的佩刀,以守护的姿势护住身后正睡得香甜的人。 天神剥夺了他一只眼睛的光明,却赐予他的另一只眼睛非比寻常的能力――夜能视物。他弓起身体,如同临敌的孤狼,扫视着科瓦勒尔多四周的风吹草动。 不远处,巨石掩护下的士兵打了个寒颤――那气势太过可怕!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身前是一大块岩石,申屠城身上散发出来的萧杀之气已经足以令他的双腿发抖。 片刻之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申屠城的瞳孔徒然收缩,那是箭尖!湖的对面埋伏着一队弓箭手! “嗖”!来不及细想,一支利箭已经射了过来,申屠城一俯身,抱起顾盼好向后滚了几个圈。 “唔……”顾盼好被剧烈的动作惊醒,“怎么了?” “没事。”申屠城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嘴角,“别怕。” 也许是见申屠城已然发现,对方不再隐藏气势,一时间,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即使是顾盼好也有所察觉:“是谁?” “苻苌。”申屠城咬牙切齿地说,“只有他有那样的力气,能隔着科瓦勒尔多射过一支箭。” 顾盼好叹了口气:“他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是我疏忽了。”申屠城抱起顾盼好几个起落,来到一块巨石后,一刀削去埋伏者的头颅。他将顾盼好放下,又亲了亲,“乖乖在这里等我。” 不等顾盼好回答,他又拾起脚边尸体上的长刀,气势惊人地掠了出去。 左右开弓,手起刀落。一连砍翻了十来个士兵,申屠城深吸了一口气,蕴含着内力的声音穿透整个科瓦勒尔多。 “苻苌,出来。” “连大哥都不叫了?”湖的对面有人回答,“苻生,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苻苌。”申屠城此时已经没有多少耐性,放顾盼好一个人呆着令他感到不安,“我说过不与你争,为什么不罢手?” 湖边亮起火把,苻苌的身影出现在眼中。他仍然坐在那张虎皮椅上,气定神闲:“做哥哥的教训弟弟,天经地义。” 申屠城生出一股狠劲:“苻苌,不要逼我杀你。” “你倒有这个本事。” “你且试试。” “试试便试试。”苻苌站起来,接过手下递来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一个符号。 不好! 申屠城脸色一变,飞身往回赶。 “轰!”顾盼好藏身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 “阿好!”申屠城拉住顾盼好的手,双双往山崖下坠去。 …… 拉着顾盼好在山崖间来回晃荡,申屠城突然意识到,入梦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要结束了吗?过了下一刻,他就要回到那个钢筋铁泥的城市,就要把阿好还给那个叫做“苻生”的人了吗? 不,他不甘愿。 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突然闪现,不如就这样吧,就这样死,他和他的阿好一起死。 就在他渐渐松开攀住岩石的手掌的时候,一直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累了吗?”顾盼好笑了笑,“累了就松手吧。” 申屠城看着满脸血污却依旧笑得漂亮的顾盼好,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告诉他他是不会死的。他想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这个梦即将结束,他醒过来,他的阿好留在梦里。 为什么,我只能在梦里拥有你呢?他深深地望着顾盼好,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松手吧,小疯子。” “不。”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终于明白,即使是在梦里,他也舍不得他的阿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申屠城。”他死死地扒住石头,锋利的尖角刺进掌心,殷红的鲜血迷满了他的眼,“记住,阿好。申屠城。”他说,“记住这个名字,一辈子都不要忘记。” 使出生平最大的劲道,申屠城将顾盼好向上甩去,见到那抹身影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山崖上,他安心地松出了一口气。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入眼的是蔚蓝色的天幕,还有……还有顾盼好满面的哀伤。他想伸出手去拉住他的,可却是离他越来越远。 风声在耳边呼啸,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他伸出手去摸,热的。 不要哭,我不想要科瓦勒尔多,他想,阿好,我想看见你笑。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我也希望你是笑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胡编乱造。。考据的童鞋请放过我。。otl 话说昨天紧赶慢赶码好字。。刚要发就断网了。。还有比这更倒霉催的么。。┭┮n┭┮ 18 18、第十八章 新学 寒假终于结束,连巧也一手拖着行李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一手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一个号码――整整一个月了,自从那天入梦结束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上申屠城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连巧也忧心忡忡―― 红黄双色的纸条已经将连姥姥的整个身体都覆盖住了,连巧也看着姥姥变成了“纸人”,连带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冷颤。 “是不是快结束了?”她轻声问大舅。 “这步最关键。”连大舅两手各持一碗,沉声说,“弄不好,你姥姥和这小兄弟都活不了。” 浸泡过创世神之血的蛇筋牢牢捆住申屠城,连巧也眼尖,发现重重围困下的申屠城的手臂上突起了一大块肌肉――好像,就要破茧而出的蝴蝶。不,或许更凶猛。她突然想到一句话――猛兽即将苏醒。 就在这候,连姥姥的身体突然猛地弹了一下,大舅急忙将一碗血淋到她身上。 “这也是烛阴的血?”连巧也问。 连大舅失笑:“哪里会有这么多烛阴血哟,你当创世神的血是流着玩的吗?能有几滴用来泡蛇筋就该感恩戴德了。” “那这是?” “这是黑狗血。”连大舅一面观察着连姥姥的动向一面回答,“刚才那一下是你姥姥的灵魂离体了。” 人的灵魂和肉体是分开的,在当地有一个说法,人们在生病或者是睡觉时,有一部分的灵魂就会离开身体在外面飘荡。生病的人要赶紧吃药,让身体强壮起来,这样,离开的灵魂就会陆陆续续地回来,人也就能恢复健康了。而人们睡觉时梦见的东西,都是灵魂离开肉体时的所见所闻。 连巧也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从妈妈的化妆箱里偷出了一支口红,偷偷地在熟睡的大舅脸上画花。姥姥发现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口红,一边斥责她,一边慌忙找东西将大舅的脸擦干净。大舅醒来后就生了病,在那段时间姥姥没给她一次好脸色看过。直到后来大舅的病好了,姥姥才说,人在熟睡以后,魂魄就会离开身体,如果在睡着的人的脸上乱涂乱画,他的魂魄就会因为不认得他的样子而回不到他的身体里。当人醒来以后,他就会因为缺少一部分的魂魄而生病,严重一些的,就会从此变得痴痴傻傻,甚至还可能在睡梦中死去。 小小的连巧也被姥姥的话吓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入睡,常常是累极了,才挂着泪珠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变得喜欢蒙住头睡觉,天真的她想,把头藏在被子里,就不会有人在她的脸上画画了,她不愿意再也醒不过来。 “魂魄离开身体后,人就只剩下一具空壳。”连大舅说,“这个时候最容易被那些东西趁虚而入。” “所以这些纸条都是用来保护姥姥的身体的?”连巧也问。 “没错。还有我刚刚洒下去的黑狗血,也是驱邪用的。” “那这个呢?”连巧也指了指剩下的一碗血。 “这是公鸡血,不是给你姥姥用的。”连大舅指了指申屠城,“这是给这位小兄弟用的。” “对了,申屠的灵魂不是离开身体入梦去了吗?他怎么不需要用纸片护身?” 连大舅好笑地反问:“离开身体?你倒是先告诉我,他要去哪里入梦?” 连巧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当然是去他从前去过的地方了,难不成他的灵魂一直在他的身体里?” “那是当然的了。”连大舅说,“几千年都过去了,什么都变了,你叫他哪里找去?” “那他……” “丫头,我告诉你,人本身就是最好的记忆体。” “啊?” “没听说过吗?其实,孟婆汤是用来纾解疼痛的。人在出生的那一刻正处于将魂魄挤压进肉体的过程,魂魄无形物体,拥有的就只有记忆。因此,记忆越多越深刻,魂魄进入肉体的时候就越是疼痛难当。所有投胎的魂魄都会得到一碗孟婆汤,有的为了减少疼痛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有的舍不下唯一的记忆,只喝一两口。”连大舅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申屠城一眼――恐怕他连一滴都没有喝吧,“所以人生来就是带着记忆的。只不过,这些记忆太长,会对人的身体带来负荷,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人会自动选择删除那些记忆。” “所以,申屠他现在是在唤醒被删除的记忆?” “准确来说,是唤醒他的另外半个灵魂。”连大舅说,“他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灵魂不完整。” “咦?为什么会这样?” “这小子……”连大舅的表情带上赞赏,“够带种的。不肯删除记忆,竟然想到把自己的魂魄硬生生撕成两半。”因为婴儿的身体太小,不可能一次性带进完整的记忆体,所以就把自己撕了,分两次进去……好小子!连大舅指着绑着申屠城的蛇筋,说,“这就是用来困在他的另一半灵魂,防止他在刚苏醒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连巧也打了个寒颤,转开了话题:“那又为什么要用公鸡血呢?” “公鸡有打鸣的习性,昼夜交替,鬼魅遁形,要从梦境中脱离,就要用公鸡血来指引方向。” “姥姥的灵魂离开她自己的身体去叫醒申屠,而申屠要回来,就要公鸡血来引路,是这样吗?” “没错。” 两人正说着话,申屠城的突然又叫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在将什么东西用力往身体里压。 “不好!”连大舅急忙又捻了一根针扎在申屠城的头顶,“这小子不肯出来!” “什么?!” “他不肯从梦里出来!”连大舅大吼,“快给我公鸡血!” …… 一碗粘稠的血液当头淋下,申屠城慢慢睁开了眼睛。等待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他哑着声:“有没有办法再让我入梦?” 连大舅递了一块毛巾过去让他擦脸,说:“不可能的,你顶得住,我娘也顶不住。” “是吗。”申屠城的眼睛在一瞬间聚起了杀气,一眨眼功夫,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啪!鲜红的蛇筋断成了几截,掉落在地上,变得灰白灰白的。申屠城将脸上的血液抹去,朝连大舅点了点头,“谢谢你们。”说完,便转身离开去了。 他的气势太过吓人,怔得连巧也和大舅呆了好一会儿。末了,连大舅开了口:“蛇精毕竟是地精,即使浸泡过天龙血,到底还是困不住帝骨。”他拾起断裂的蛇筋,叹了口气,“好不容地得来烛阴蛇筋,就这么废了。” 其实即使他不说连巧也也多少能猜到一些了,刚才的申屠城看起来气势逼人,即使是道谢也透着上位者的风范。只有帝王家能养出这样的人,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不知道是史上哪一位皇帝……”她轻声说。 连巧也其实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从小到大,只要是她肯花功夫去观察研究的,无一不被看得八九分清楚。申屠城是第一个,第一个她心心念念,却又百般看不透的人。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聪慧……这些在那个人的面前毫无用处。他对她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一样,既不失礼于她,又不让她靠近。他展现给他的那部分和别人看到的他一样,都是他愿意展现的部分。 如果说,真的有哪里让连巧也觉得自己真真正正比别人更了解申屠城的话,那就是顾盼好。一个,她不曾见过,却又时常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的名字。他是传说中的碟仙,一连害了308女生宿舍里的数条性命,也是申屠城口中最美好的人。甚至,申屠城得以拨开重重迷雾见到那个人,也是多亏了她的帮助。 连巧也以为,就算自己不是最亲近申屠城的那一个,至少也应该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整整一个寒假,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数不清的短信,申屠城一概不理。这是从小到大从未受过的冷遇,连巧也觉得自己骄傲的自尊心受伤了。再打最后一次,她紧紧握住手机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如果申屠城再不接,那么她将收起自己的关心,不再有其他想法。 嘟……嘟……嘟…… 一声又一声的忙音,连巧也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申屠城、申屠城……她紧张得手都颤抖了起来,几乎拿不住小巧的手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ber……” 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女声,连巧也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合上了电话。不会“稍候”,也不会“再拨”了,自尊是比爱情更值得自己珍惜的东西,她笑了起来,如同骄傲的女王陛下,申屠学长,你损失大了。 重新收拾好心情,连巧也踩着高跟鞋快步来到了新的宿舍。原来的308宿舍因为连续死了几个女生已经被校方封锁了。附近宿舍的一些女生都闹着要搬宿舍,校方又是安抚又是警告,软硬兼施下,总算平息了些。新宿舍是学校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间研究生宿舍,原本是双人间,但此时,不算大的空间被硬生生地塞下了三张单人床。 “学校为了你们花费了不少心思。”王主任将钥匙交到连巧也手中,“挤是挤了些,但胜在有空间相对独立,加上那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说起来,这么多同学中还是你们的条件最好。” 连巧也点点头,提着行李上了三楼。打开门的时候她怔了怔――宿舍里已经有人在了。那人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一张冷漠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码字码得颈椎病犯了。。我到底是有多老啊掀桌。。。otl。。 19 19、第十九章 林冰冰 “那是你的床。”林冰冰指着靠窗的床铺说。 连巧也坐在自己的床上,并不打算马上开始整理:“周颖还没来?” “恩。” “她……一整个寒假都没联系你?”以周颖那样黏乎的性格,似乎不大可能。 “没。”林冰冰只忙着自己的事,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阴暗又有些木愣愣的,连巧也突然想到词――哭丧。哭丧着脸,用来形容林冰冰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疑问脱口而出:“你很不高兴?” 林冰冰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说什么?” 索性已经问出口了,连巧也大大方方地说:“你看起很不高兴的样子。”活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一样。 “我没有。” “哦。” 就在连巧也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的时候,林冰冰忽然猛地窜到了她面前,阴沉着脸说:“我天生就长的这么一张脸。” “……啊。”连巧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借着打听周颖的消息缓解气氛的时候,林冰冰的手机响了起来。 可爱的童音铃声在宿舍里回荡,连巧也摸了摸鼻子,心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她还以为以林冰冰这样的性格多半会用系统铃声。 林冰冰看起来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她的神情不是厌烦而是犹豫的,就好像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就会有人跟她说“你中大奖啦!”一样,这种巨大的惊喜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许只是某些人的恶作剧呢? 电话那头的人看起来很有耐心,手机锲而不舍地想着,林冰冰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喂?” “喂?老师,我是郭凯啊,我考上z大了!”电话里传来一道开朗的男声,“我现在正在去z大的路上,老妈给我装了好多东西,重死了!” “……” “喂喂?老师,你在听吗?” 林冰冰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在听。” “老师,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吧?!”那人夸张地叫起来。 怎么可能忘记呢,林冰冰想,说起来,郭凯大概是二十几年来第一个追求她的男生了吧。 “我……”虽然郭凯是很好,但是要跟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生谈恋爱,林冰冰觉得不能接受。 “我不管,”郭凯开始撒娇,“总之,我已经考上z大了,老师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郭凯……”该怎么说呢?那个承诺不作数,我不能跟小弟弟在一起? “老师,听说z大后门有小吃一条街?” “啊……恩……” “太好了!我快饿死了!”郭凯急吼吼地说,“我马上就到了,老师快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可是我……” 郭凯哪里会听,丢下一句“你不来我就要饿死了”便匆匆挂上了电话。 林冰冰叹了口气,拿起外套准备出门。宿舍的大门旁装了一块全身镜,经过的时候,林冰冰有意无意地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个子小小的,上身穿着灰色的毛衣,□是运动裤配上休闲棉鞋,普通的打扮,普通的相貌。对了,她不笑的时候的脸,就像是在哭丧。林冰冰看了看挂在手臂上的黑色羽绒服,想了想,又退回到了房间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衣着时尚、妆容精致的连巧也说:“可以帮我化个妆吗?” 连巧也被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一头雾水:“啊?” “我要去接我的……我的弟弟。”林冰冰说,“可以麻烦你帮我修饰一下,让我看起来不那么……不那么……阴沉?” 见弟弟需要打扮吗?连巧也在心里嘀咕,嘴上却是立即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经过连巧也的一番打扮,林冰冰的气色看起来红润了很多,在她的建议下,林冰冰换上了一身在她看来稍嫌可爱的衣服。 “怎么样?”连巧也将林冰冰拉到镜子前。 “太、太可爱了。”林冰冰别扭地扯了扯身上浅蓝色的毛衣裙,“我年纪太大,这不适合我。” “这么会。”连巧也安抚地拍了拍林冰冰的肩,“你天生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刚入学的新生。” “可是……” “放心吧。”连巧也拍着胸口保证,“相信我,没有人会相信你已经大四了的。” 林冰冰还想再说,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看来你弟弟已经到了。”连巧也笑着说,“快去吧,外面冷,别让他等太久。” 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林冰冰咬了咬唇,快步跑了出去。 当林冰冰赶到校门口的时候,郭凯已经将行李安置好了。见到林冰冰走近,他的眼里露出了惊艳的神色。“老师,你变得好漂亮。”他赞赏地说。 “是……是吗。”林冰冰不自在地裹了裹外套。 “走吧。”郭凯一把揽住林冰冰的肩膀,“去吃晚饭,我好饿。” …… 两人来到学校后门附近的一家小炒店,郭凯飞快地报出一串菜名,在林冰冰惊讶的目光中嘿嘿嘿地笑起来:“我一直记得老师爱吃什么。” 他挠头傻笑的样子十分可爱,林冰冰觉得心里暖暖的。 “郭凯,我有话要对你说。”这么下去不行,林冰冰想,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一定心软的。 “老师来,先喝一口暖一下胃。”郭凯将一杯热开水送到林冰冰嘴边。 林冰冰草草地喝了一口,刚要开口,却又被郭凯截断。 之后的时间里,每当林冰冰想要认认真真地说清楚的时候,郭凯总是找话题岔了开去。直到一顿饭结束了,林冰冰还是没有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两人从小炒店里出来,郭凯拉住林冰冰的手说:“陪我散会儿步消消食吧。” 林冰冰拨开郭凯的手:“别这样。”她叹了口气,“开始就想跟你说了,当时之所以会做那个承诺是因为我是你的家教,既然拿了薪水,就有义务让你的成绩提高起来。” “……果然是这样吗……”郭凯一直笑吟吟的脸垮了下来,“本来还想装傻的。”他固执地再次抓起林冰冰手,“我是因为老师才努力念书的。”他委屈地说,“我真的很喜欢老师啊!” “好了。”林冰冰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快回宿舍吧。” “现在还不行。” “咦?” 郭凯拉着林冰冰的手晃啊晃,小声地说:“我为了跟老师告白,已经租下一块场地了……” “你真是……” “就当是给我安慰奖好了,”郭凯说,“老师就陪我去吧。” “……” “老师……” “……好吧。” …… 林冰冰原以为郭凯会带自己去一家高档的餐厅,香槟美食再加上一位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末了,送上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花……又或许,这一切将会发生在一个漂亮的喷泉边上,由郭凯亲自捧着花送她。他会不会还准备了其他礼物呢?林冰冰在心里做着打算,为了不拂了郭凯的面子,她得先收下。这么想着,她的脸有些发烫――这将会是她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收到花。红玫瑰,代表爱意的鲜花,郭凯会送她几朵呢?会不会,多到她的手拿不下呢? “老师?”郭凯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林冰冰顿时涨红了脸:“啊……不……没什么。” “老师真可爱。”郭凯笑嘻嘻地说,“我们到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林冰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看到不是餐厅也不是喷泉,而是一家――超市。 “我求了好久才让姑姑同意借我的。”郭凯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老师快来。” “可是……”林冰冰犹豫,“这家超市已经关门了呀……” “就是关了门才好。”郭凯朝她神秘地眨眨眼。 “好、好吧。” 超市里面的面积不算大,但因为此时已经打烊,黑漆漆的空间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误解――这里大得出奇,随时都可能迷路。 郭凯拿着手机照明,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有了光线的衬托,周围显得更加幽黑。林冰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在找什么?”她小声问。 “嘘……”郭凯低声说,“别急,马上就到了。” “要不然,还是白天再来吧。”林冰冰说。鲜花、礼物什么的,她已经不想要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儿让她起鸡皮疙瘩。 “那怎么行。”郭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忽远忽近,“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呢。” 林冰冰的寒毛竖了起来,她咬了咬下唇,几乎要拔腿而跑。 啪。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郭凯站在一堆被摆弄成心形的蜡烛中对着林冰冰笑:“喜欢吗?” 一闪一闪的七彩小灯在头顶散发着光芒,加上蜡烛晕黄的光,都不够明亮,但在黑暗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空间里显得温馨而暧昧,“这……这是……” “这是我特意为老师准备的。”郭凯中心形蜡烛中跳出啦,将手中的一叠纸塞给林冰冰,“还有这个。” 林冰冰的脸上带上了笑意:“这是什么?”情书吗? 郭凯将她拉到一个巨大的储物柜前:“试试看吧。” 原来,她手中的是一堆条形码。“507……”林冰冰找到了相应的柜子,嘀,验证通过,铁门弹开了,里面放着一只可爱的小熊玩偶。 “你曾经说过你很想要。”郭凯在一边说,“那家工厂已经不生产这个型号了,这是我托人从美国带回来的。” 林冰冰的眼睛湿润了:“郭凯……” “这么快就感动了呀?”郭凯笑着亲了亲她的脸,“后面还有很多呢。” 手套、围巾、巧克力、发夹、小拎包、高跟鞋……一样又一样,都是她想要却狠不下心去买的东西。 逐一打开的铁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和地上的蜡烛相互呼应。最后一个柜子了,那是心形正中间的一格。林冰冰低头看了看号码,308。 “打开看看。”郭凯在身后说。 嘀。 铁门开了。 …… “不……” 周颖…… 林冰冰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308储物柜中藏着的礼物,是周颖的头颅。画着艳丽的妆,双眼翻白。 忽然,她的眼睛动了动,一对黑色的眼珠露了出来。林冰冰看见了倒映在里面的自己。她条件反射地去拉郭凯的手,快逃! ……郭凯的手,冰冷冰冷的。她僵硬地抬起头。 她看见,站在她身后的郭凯,已经,没有脑袋了。 “老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308号储物柜中,周颖的脑袋用郭凯的声音这样问她。 …… 作者有话要说:去超市买东西要小心啊。。fufu。。xd 20 20、第二十章 超市(一) “好,我知道了,谢谢。”刘夏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对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人说,“刚刚得到消息,w市警方在一家宾馆里发现了周颖的尸体。” 高聪挑了挑眉,状似不经意地问:“验尸报告出了?”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 高聪一听,瞬间皱起了眉头:“旅社的房间不是天天有人打扫的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这几年来,高聪变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呼呼喝喝,甚至连表情都少了很多。“你跟秦子觉越来越像了。”刘夏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尸体被糊在墙里面。w市天气太冷,尸体没有腐烂发臭,她被发现的时候甚至连块尸斑都没有。” 被糊在墙里?那又为什么会被发现? 似乎看出了高聪眼里的疑问,刘夏解释道:“她被糊在门后的墙里,那块地方本来不会有人注意……只是昨天住进去的一个客人在关门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墙里长出了头发。” 高聪注意到刘夏用了一个动词:“长?” “对,长。”刘夏点点头,“死亡原因是心脏骤停,初步估计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不过,法医在解剖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周颖的头发仍然有生长的迹象。”这个问题用科学来解释是这样的:当一个人的细胞死亡,那么这个人也就跟着死亡了。但头发不是由细胞构成的,只要人体中还含有钙质,那么头发还可以继续生长二至三个月。 但是,那仅仅是指普通人类的头发。周颖是被糊在墙壁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长力,能让女性又细又软的头发硬生生地穿墙而出?刘夏想象着一堵长着头发的墙壁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在这个时候,w市方面来了传真。刘夏顺手拿过来看,首先入眼的就是那堵“长”出了头发的墙――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的一大片,而是只有一小撮,除非站得很近,否则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高聪,等到对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后,问:“有什么看法?” 高聪想都没想:“找徐闲舟。” 刘夏翻了个白眼:“徐啾啾上个月就整理好东西出远门了,到现在还没联络上。”要不然,一开始就叫他来了。 “找秦子觉。”那两人天天黏在一起,找到他就等于找到徐闲舟了。 “那家伙从来不带手机。”刘夏继续翻白眼。 “……” “怎样?下一个要找谁?” “……”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规律。”刘夏半靠在办公桌上,笔挺的长腿惬意地交叉叠起来,“白露的尸体被人发现的第二天,熊玲玲死了。熊玲玲的尸体刚在上午被抬走,下午,楚飞燕的尸体就出现在了垃圾袋里……接着,就是周颖了。” “前三者的时间隔得那么近,为什么到了周颖就是几天后?”高聪顺着他的思路分析,眉头皱得死紧。 “谁说是几天后?” “她的尸体在w市,就算她是在到达w市的当天晚上死去的,也和发现楚飞燕的尸体的时间隔了好几天。” 刘夏笑了笑:“谁说尸体不能去旅行的?” “你说什么?”高聪板着脸,十分不满对方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你别忘了,白露的尸体,就是自己走出去的。”刘夏的面色沉了沉,却又在下一刻笑起来,“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这个人。明明相信鬼神之说,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周颖在旅行前就已经死亡的说法呢?” 高聪显然懒得争辩:“随你怎么说。” “好,那就按我说的。”刘夏一点也不客气,“现在,周颖的尸体出现了,是不是就表示……”下一个人已经死了。 会是谁呢?林冰冰或者连巧也。 想到这里,刘夏连忙拿起电话拨下一串号码。 “喂?” 呼……还好她没事。刘夏悬着的心安了下来:“你还好吗?” “你指哪方面?”连巧也冷冷的声音传来。 刘夏不知怎么的就是很想逗她:“我指任何方面。” 连巧也显然没有他这份心情,“没事我挂了。”也不等刘夏反应,径自挂断了电话。 高聪似乎觉得刘夏的笑容很碍眼:“打给谁?” “死者确定了。”刘夏答非所问,“是林冰冰。” “你打给连巧也?”连巧也没事,就是林冰冰有事了。 “是啊。” 高聪看了刘夏一眼:“你好像很喜欢她。” “不行吗?”刘夏笑嘻嘻地反问。对于这个队长,他一向没大没小惯了。 谁知道高聪这次居然拉下了脸,冷冷地说:“不行。”刘夏被他的反应下了一跳,傻愣愣地看着他,高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他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她也是疑犯之一,身为警务人员,你该约束自己的行为。” 连巧也什么时候变成嫌疑犯了?!刘夏目瞪口呆。 “总之,你以后少跟她来往。”高聪瞪了刘夏一眼,匆匆地越过对方往门外走。 刘夏下意识地拦住他:“去哪儿?” “办案。” “办什么案?” “……” 刘夏叹了口气,说:“走吧,刚刚小林发来一条消息,说林冰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家超市。” 刘夏口中的超市位于步行街口,是z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这时是晚上八点,正是步行街最热闹的时候。拉着高聪在超市门口的一家甜品店坐了下来,刘夏一口气点了四五份甜点。 “为什么不进去?”高聪皱着眉头问。 “里面都是人,现在进去能找到什么?”刘夏将一碟椰丝薄饼推到对面,“来,尝尝。” 高聪本来想拿鼻孔对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的,但到底抵不过薄饼浓郁的香味。咔嚓。恩,脆脆的,香香的,好吃。这边他一碟还没吃完,那边刘夏又推了一盘过来:“这是他们家的招牌点心――草莓芝士起司。”高聪挖了一勺塞进嘴里,香醇的芝士在嘴里迅速化开来,包裹在里面的小草莓粒在舌尖上打了个滚,酸酸的,中和了芝士浓浓的奶香味。香甜中夹杂着微酸,好吃得高聪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原来,吃甜食真的能让人心情开朗。不知不觉中,高聪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 两个人这么你介绍我开吃,竟然也吃了满满的一大桌,高聪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小小的甜品店只剩下他们两位客人了,刘夏抬手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 挥手招来服务生结账,刘夏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面都是同一个时间打烊的吧?” “是的,步行街管理处要求十二点准时关门。” 付账的时候,高聪注意到刘夏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咖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下次我请你。” 刘夏笑:“好。” 十二点整,整条步行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都齐齐关了门。一瞬间安静下来的街道在高聪的眼里变得很长很长。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这条街已经死去了,它灰暗而破败,就和他曾经在阴间看到过的一样―― 思绪不受控制地飞回到了那个时候。 黑色的巨蛇卷起秦子觉,拖进最后的夹缝中。徐闲舟站在地裂上静静地看着,等到完全看不见了,回头看了倒在地上的高聪一眼,将一片蛇鳞塞进了他手里。 他一只在一旁看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到鱼幼真的疯狂,看到顾盼之的无奈,看到徐闲舟的算计,看到秦子觉的用情……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人看到他。 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习惯于沉默了。 “你不走吗?”徐闲舟突然说。 走?怎么走? 徐闲舟说:“只要你想。” “告诉我方法。” 徐闲舟指着昏迷不醒的高聪,说:“上他的身。”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他和高聪,本来就是一体的。徐闲舟塞进高聪手里的鳞片是一道救命符,只要有它在,绝对保得住肉身。只是……他的灵魂已经被分离出来了,还有机会回去吗? 徐闲舟仍旧说:“只要你想。” “以后呢?”以后会怎么样? “你和高聪,只能活一个。” …… 没错,最后果真如他所说。他拥有肉身回到了阳间,而高聪却遗失在了阴间。 他是高杰,是高聪死于母胎中的孪生弟弟,三十年后,他拥有了哥哥的身体。他住进了哥哥的房子,认识了哥哥的朋友,顶替了哥哥的工作……他可以用人类的眼睛仰望天空,用人类的指尖触碰食物,用人类的舌头享受美食……但是,他不快乐。他不是他自己,不是高杰。他变成了高聪。 “怎么了?”刘夏在身边问。 “没事。”高杰打起精神,问道,“钥匙弄来了吗?” 刘夏得意地晃着手里的一长串钥匙:“当然。” ……这个人,如果去做小偷的话说不定已经是百万富翁了。高杰按住额角:“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还有人记得子爵先生和啾啾小朋友咩。。。= = 21 21、第二十一章 超市(二) 刘夏带着高杰绕过超市,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步行街上有监控,我们从仓库绕进去。” 高杰瞪了刘夏一眼:“你是不是早就调查过了?” 刘夏笑嘻嘻地说:“身为副队长,当然要为队长您排忧解难了。” “包括什么都是我最后知道?”高杰哼了一声。 “当然要做好完全准备了,保护队长的安全也是我的职责。”刘夏说着推开了仓库的门,轻手轻脚地移了进去,左右看了看,再抓着高杰的手将人拉进来,一连串动作做得悄无声息。 高杰甩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问:“这里晚上有人值勤吗?” “有两个保安,但是他们都在前面的休息室里,这一路过去不会撞见他们。” “巡逻的时间你也了解了吧。” “第一次是超市关门后,这会儿估计已经结束了。第二次在两个小时以后。” 不得不承认,刘夏虽然看起来不太可靠,做事却是滴水不漏,让人从头到尾挑不出一丁点毛病来――要是他能认真点就好了,高杰不由想。 静谧的空间里,有一丝凉气由远及近,一缕缕地拂过他的后颈,高杰缩了缩脖子。 在阴间有这样一种鬼,它们喜欢守在荒路或者桥边,诱骗人们背它们走一段路。因为它们往往是以老人、小孩或女子的形象出现,所以经常能够得手。当人们背着他们走路的时候,它们就会趴在那人的背上,往那人的脖子上吹凉气。这个时候,如果背着它们的人表示不想再背,并放下了它们,那么,那个人就一辈子都别再想甩开它们了――它们会永远跟着他,趴在他的背上不停地吹凉气,直到那人死亡的一刻才会离去。 也许是在人类的身体里待得太久了,高杰开始本能地排斥那些他看不见的东西。从前,即使遇见血肉模糊、恐怖异常的鬼怪,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因为他和它们是一样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是一个人了,他拥有了肉身,再也看不见从前的同类了。 “这里设置了一个小型冷冻库。”刘夏的声音传来,“穿过这些货架就是超市的生食区了。” 高杰点点头,强自按下心中的不适,快步向前走去。 “小心,这里杂物多,不要被绊倒了。”刘夏在身后提醒,见高杰充耳不闻,又补充道,“引来保安就难解释了。” 这招果然奏效,高杰兀地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催促:“动作快点,你以为时间还很充裕吗?”说是这么说,动作却是轻了许多。 刘夏满不在乎道:“警官证开路,大不了明天直接找上这儿的经理。” “说什么?”高杰咬牙切齿,“说‘警方怀疑这里有活尸,请你们配合调查’?” “有何不可?” “要是能这样做的话,”高杰捏了捏拳头,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这么晚摸进来有什么意义?”这混蛋,少抬一次杠会死吗?明明知道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能引起社会恐慌,明明知道一切都必须在暗中进行,明明比谁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为什么就是这么一副不负责任的态度? 就在这时,刘夏突然做了一个动作。脑海中属于高聪的记忆闪过,高杰知道,那是他在警校学会的第一个暗号――别出声,有人。 两人在一瞬间无声息地伏在了地面上,高杰学着刘夏的样子控制自己着自己的呼吸声。仓库里很静,隔着层层的货架高杰什么都没有看到。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他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力上――对方的身手异常敏捷。如果不是刘夏,他恐怕会轻易地让人近了身。不知怎么的,高杰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只迅猛的黑豹。纯黑的皮毛让它在黑夜里得到了最好的掩护,它修长有力的四肢轻轻地落在地面上,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它的猎物靠近……突然,它猛地一扑,锋利的牙齿对准猎物的颈部……高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敏感地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息正在逼近。 冰冷的空气钻入高杰的领口,他听到了空气滑动的声音,却始终没有看见任何东西。这种似有似无的威胁折磨得他快要发疯。刘夏一把按住他,比了个手势――沉住气。 高杰紧咬住牙――危险! 别动,再等等。刘夏快速地比划着。就在他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高杰跳了起来…… “队长!”刘夏低喝。 “闭嘴!”高杰喘着气,一只手强力地扼住他的脖子,他觉得呼吸困难,“我抓住他了……” 情急之下,刘夏打开了应急灯,一道刺眼的光束朝着袭击者照去―― “申屠?!” 申屠城一愣,立刻松开了手:“是你?”他看向蹲在地上咳嗽的高杰,“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们。” 刘夏扶起高杰,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身上:“幸亏是他,要是别人,早被你掐死了。” “黑暗的环境会让我精神紧张。”申屠城笑了笑,再次表达歉意,“高队长,很抱歉。” 高杰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你,咳咳,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个。”申屠城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步行街的俯视图,其中,超市的位置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星,而进入仓库的小巷则被涂成了红色。第二部分是手写的字:2月25日,01:15。第三部分就是连巧也的签名。 刘夏将信交给高杰查看,低着头沉思起来――很明显,这信是为了引诱申屠城进来这个超市。可是,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呢?看后两部分的字迹,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如果那个人是连巧也,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吗? 高杰看完信,问道:“这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晚上八点。”申屠城回答。 “连巧也亲自交给你的?” “不,我回到宿舍时它就放在我的床上。” 高杰想了想,又问:“你是几点到这里的?” “一点。”申屠城对待女孩子一向很有风度,所以向来只会提前不会迟到。 “进来时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高杰皱起眉头,“这么晚约在这里。” 申屠城正想回答,刘夏突然“嘘”了一声。他伸手指了指出口处,另外两人齐齐往那里看去――光亮。走出仓库就是超市的生食区了,高杰看了看表,一点十五分,还没有到保安巡逻的时间。 是谁在那里呢? 三人很有默契地快速走到门后,刘夏向两人打了个眼色,轻轻推开了一条小缝―― 喝! 高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满满一超市的人。 超市里有人满为患这不奇怪,问题是,现在是午夜一点多,超市已经打烊了……这些“人”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高杰不是没有见过鬼,事实上,他在阴间见到的各色各样的鬼比这些要多得多,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鬼。 人的肉体是用来聚集三魂七魄的,肉体消亡了,魂魄也就消散了。通常人们认知上的“鬼”,往往只是因为一个执念或者留恋而遗留在阳间的“魄”,魄只会依据执念行事,用的也是最简单的方法。比方说,它想要一个人死,它就会在那个人过等着过马路的时候推他一把。这是一种很直接的方式,如果由人类去做,甚至可以认为是愚蠢的,但是因为人们看不见它,所以就显得格外可怕。但是,魄是没有智慧的。它们很少有表情,它们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阳气稍正的人是能避开的。 而“魂”却不一样。它是有智慧的,它保留了生前的一切才智,除了肉体,它什么都没有缺失。这就可怕了。这意味着,它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各种方法杀害人类。 也正是因为它的可怕,留在阳间的“魂”都会被强迫性地押入鬼门关。 可是现在,高杰看到的,是整超市的“魂”。它们有男有女,有老又少,有三五成群,也有形单影只,它们提着篮子推着推车,就像人类一样在超市里走动。 高杰忍不住产生出一个想法――平时在超市购物的时候,擦身而过的那个人,会不会其实不是人而是鬼呢? 会不会,转过一排货架,那鬼就转而跟在人身后,跟着他回家呢? “快看那里。”刘夏指着正在挑选生肉的一群女孩子说。 “是林冰冰……”申屠城认出了她们,“还有周颖、楚飞燕、熊玲玲。” “不,”刘夏沉声提示,“你仔细看。” …… 连巧也! 申屠城看到了连巧也。她躺在冷柜里,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已是面无血色。周颖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张开,殷红的舌头长长地垂了下来。如蛇信子般的长舌勾起了连巧也的脸,楚飞燕怪笑了一声,尖长的指甲眼见着就要刺进连巧也的眼睛…… “住手!”申屠城大喝。 一瞬间,超市里景象消失了,所有的“魂”都不见了,高杰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没察觉有异,终于放下心来。 而申屠城和刘夏已经快步奔到了冰柜边,“怎么样?”刘夏提着应急灯焦急地问。 申屠城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心跳了。” ……怎么会……这样…… 刘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申屠城看着这样的刘夏,正想将怀中的连巧也交到对方手中,突然,一只冰冷手,抓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说“身边”两个字太不吸引人,要我括号下,于是毫无创意的我加了“人鬼”两个字。编|辑对此表示无语。。= = 于是在此求助亲爱的们。。乃们帮我想想加哪两个字呗~~~~~~(ps:不能是“x攻”或“x受”_) 22 22、第二十二章 连巧也 开学一周,连巧也没有接到申屠城的电话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倒是等来了一封信。 信封是很简单的白色,上面只写了连巧也的名字,没有地址也没有贴邮票,想必是让人直接放在她的床铺上的。只是,周颖还没有来报道,林冰冰自前天晚上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是谁放的信呢?她一边想着等会儿要给刘夏去一个电话,一边拆开了信。 信纸上的内容让连巧也愣了好一会儿神――那是一幅俯视图,根据几家大型商场判断,应该是位于市中心的商业步行街。一家小超市的位置上标了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难道是要在这里见面的意思?连巧也将视线往下移,地图的下面有一行小字――2月25日,12:15。 2月25日,就是今天了。步行街上的商店统一在十二点整关闭,去打烊后的超市做什么呢? 连巧也拿起信封抖了抖,叮铃,一把钥匙掉在了地上。超市旁边的一条小巷被涂成了鲜红色……是从那里进去的意思吗? 无论是这封信的来历还是它里面的内容都太过诡异,连巧也犹豫不决。但当看到右下角处申屠城苍劲有力的签名的时候,她摸了摸狂跳的心脏,暗暗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连巧也是在换装中度过的。黑色紧身毛衣裙配过膝靴?不行,太刻意。米白色宽松上衣配短裤和雪地靴?也不行,太随意。肉粉色绣花针织衫?再搭配一顶可爱的毛线帽?不行不行,太幼稚……挑来挑去,几乎将整柜的衣服都搬了出来,连巧也总算换上了一身满意的行装――酱紫色毛呢连衣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黑色丝袜和铆钉踝靴衬得她的双腿更加修长而富有诱惑力,再披上一件修身的英伦风外套……长长的大波浪垂在胸前,镜子里的连巧也美艳而矜持。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心思修饰自己,等到连巧也画好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连巧也是大商场的常客,对步行街也是格外熟悉,因此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她抬手看了看表,十二点整。地图所标示的超市位于步行街口,规模不大,只有一层。连巧也轻易地找到了入口――超市正后方的仓库。 咯哒,门应声而开。 “申屠学长?”连巧也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声音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回荡,传回到她自己的耳朵里,听起来竟像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 连巧也在门口站了半天,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到底还是敌不过“申屠城”这三个字的诱惑啊,她无奈地想。等一下见到了自己,他会说些什么呢?约在这样的地方,想必是很神秘的事情吧……连巧也忽然想到林冰冰,那个时候的林冰冰的行为举止骗不了人,那是陷入爱恋的女生都会有的表情。那个约她的人恐怕不是弟弟而是追求者吧。那么,林冰冰的那个他,是不是也带她来到一个黑暗的地方,然后忽然亮起七彩的灯光,来一场浪漫的告白呢? 告白…… 想到这里,连巧也的脸顿时热了起来。一面告诉自己要镇定,一面又忍不住期待起来。申屠城的告白,正是她唯一想要,却也是唯一没有勇气去要的东西。越是这么想,她的脸也越来越烫起来。 就在她觉得连耳根都发烫了的时候,呼……一股凉气吹在了她的脖子上。 …… 脸颊迅速降温,连巧也觉得脊梁骨上有一股子寒气爬了上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空旷的仓库里只有连巧也的呼吸声,她捏着手机僵在原地,几乎哭出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趴在了她的背上。 连巧也不能自制地去想象,那不是东西,那是一个,女人。她披散着头发,只有发隙里露出一只眼睛。那眼睛异常的大,却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她的皮肤是苍白的,是没有血色的那种青灰色,就好像……就好像,被剥了皮,放光了血的猴子一样。 她趴在她背上,双手环绕着她的脖子,双腿勾在她的腰间……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扭曲着脖子,一口,一口地往她身上吹凉气。 不……走开,别靠近我……连巧也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有什么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冰凉的。 那个女人张开嘴巴,一条长长的舌头垂了下来。它钻进连巧也的耳朵,冰冷的,粘腻的……再也忍受不了了。“走开!”连巧也用生平最大的音量喊。 她在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从小就比一般人更了解所谓的“鬼”,但她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事实上,光是想象就已经能让她害怕得发抖了。她唯恐睁开眼后会看见心脏不能负荷的景象――如果要死,就让我闭着眼睛死吧。她这样想。 但,出乎意料的,周围一片安静。 背上的感觉消失了。连巧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终于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不敢乱动,只能悄悄地打量着四周――什么都没有。 幻觉? 不,不可能。那种感觉……那种,冷到骨头里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她谨慎地挪了一步,几分钟后,又挪了一步。几次试探后,连巧也几乎可以确定,那东西已经不在了。她飞快地向来时的铁门冲去――快逃,快逃!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一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气吹在了她的脖子上。 门,拉不开了。 连巧也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咯”地作响,她僵硬地转过身―― 周颖。 “你逃不掉的。” 连巧也将背抵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做能给她力量一般。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周颖还站在那里。 也许,不应该说是“站”。周颖浮在离开地面十公分的地方,脚尖向下,好像被吊着的木偶娃娃一样。 连巧也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唇问:“你,已经,死了?” 周颖的嘴巴没有动,但声音却传了出来:“没错,我们都要死,你也逃不过。” “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们都死。” 事实上,周颖只是这样飘着,除了青白的面色和诡异的“站”姿外,和生前没有多大的区别。连巧也的胆子渐渐大起来,她想了想,问道:“‘他’,是指谁?” “碟仙。”周颖幽怨地看着连巧也,“每个人都要死。” “但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连巧也试图讲道理。 “每个人都要死。”周颖却不再回应,凄厉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都要死。看见的人,都要死。” 连巧也觉得冤枉,也许是认为已经生还无望,她颇有点豁出去了的架势:“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碟仙!” 周颖突然停止了说话。她歪着头看着连巧也,仿佛天真的孩童一般。突然,她笑了一下,殷红的舌头掉了出来。“你看见了。”她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巧也被这样的画面刺激到了,她发了疯似地向前冲去,黑暗的环境不知道令她摔倒了多少次。尖锐的货架划伤了她娇嫩的肌肤,不一会儿,她的身上几乎都是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了。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遇见这种事?虽然她算不上是个好人,却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从来没有参与过碟仙的游戏啊!她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碟仙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她死?为什么? …… 咚! 连巧也被几箱货物绊倒了。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再爬起来的力气了。她慢慢地坐了起来,曲起膝,将脸埋在了双腿间。她开始小声抽泣――好害怕,我害怕……申屠城,你在哪里? 正在这时,一阵交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像近在咫尺,仔细去听,又好像隔得很远。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交谈声!这说明这附近有人!连巧也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里充满了希望,有人,那就代表,有救了! 她欣喜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推开一道门,里面灯火通明。是超市。连巧也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她看见一个人挎着篮子,正在挑选冰柜里的生肉。浅蓝色的毛衣裙,那是――林冰冰! 连巧也激动地跳起来:“林冰冰!” 那个人僵了僵,却没有回头。 连巧也似乎也发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正在她准备夺门而逃的时候,那个人转过了身来。 “你看见了。” 林冰冰的篮子里,周颖的头颅,拖着长长的舌头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还是要说…… q(s3t)r 23 23、第二十三章 借身(一) 当连巧也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躺在一个很冷的地方。周围很暗,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咯噔,敲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静静地躺着,觉得身上很冷,可身体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她害怕极了――明明是在这么冷的地方,为什么身体却没有发抖呢? “你醒了?”一道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清澈而温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 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连巧也急切地想要开口,但如同刚才一样,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双眼睛,于是她只能努力地睁大眼睛。 说话的人好像发现了她的窘迫,连巧也感觉到一阵温和的光亮―― 如果不是那个人半透明的身体,连巧也几乎要以为她遇见神仙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子。不知道为什么,连巧也觉得男人或者男孩用在他身上都不那么适合。这个人的身上有着比男人更为温和的属性,也有着比男孩更坚毅的成分。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袍子,并不十分整齐,但看起来却显得随意而儒雅。连巧也不由地想到两个词――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眼前的这个人,就像裹在水里的温玉,让人一见便顿觉好感。 柔和的光芒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连巧也打量,嘴角带着笑,看起来……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连巧也几乎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但是,刚发生不久的惊吓让她变得很谨慎。 “你是鬼。”她瞪着那个人。虽然她不能开口说话,但她知道,对方一定能听见。 那人笑了笑:“严格来说,我是魂魄。”他走近了一些,连巧也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连巧也看着这样的一对眼睛,奇异的,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恰到好处地和连巧也拉开了一个能令她感到安心的距离,细心地解释:“通常意义上的‘鬼’分为两种,一种是‘魄’,一种是‘魂’。因为一个执念或者留恋而遗留在阳间的鬼称为‘魄’,它是没有智慧、没有表情的。只要达成了心愿,它就会消失。而‘魂’是有智慧,并且是情感丰富的。它的精神力比‘魄’要强得多,同样的,也很容易走向极端。你刚才遇见的那两个,就是刚成型不久的‘魂’。” 连巧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加上从小便对神鬼精怪感兴趣,听到这里,不免疑惑:“你说,你是……魂魄?” 照他的说法,“魂”和“魄”应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为什么到了他自己身上,反而又是“魂”又是“魄”了呢? “大概是因为,我既有执念,也有感情吧。”那人说。 也就是说,他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可是,连巧也却不忍心用“东西”来形容他,他温柔美好,比大多数的人都要来得好。 “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又笑了笑,眼神却黯了几分,“我不记得了。” 连巧也还想再问,有什么东西闪进了她的视线,她突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想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周颖已经朝着那个人扑了上去。 粗长的舌头像一条血鞭,狠狠地照着他的脸抽去。那人微微愣了一下,很快错开了身。他躲过周颖的攻击,沉下了脸,声音却还好似在温柔劝告:“走开吧。” 周颖扑了个空,调转回头,恶狠狠地对着那人咆哮。透过那人半透明的身体,连巧也看见周颖慢慢弯下腰,手着地,好像动物一样弓着身子发出低低的警告声。绕是连巧也不能动,也觉得一阵阵地发寒。 那人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他护在连巧也的身前和周颖对峙,从连巧也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光洁的下颚――绷得很紧,拉出一条异常优美的弧度。 “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那人突然说。他背对着连巧也,但连巧也却知道,那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什么?” “我要借用你的身体。” 虽然他看起来很温和无害,但是……把身体借用给鬼?连巧也不难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会越来越长时间地待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直到身体完全适应了他,到那时,“连巧也的魂魄”就会被赶出“连巧也的身体”了。 那人不用回头也看出了她的担忧,“我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出现。”他作出承诺。 “不,不行。”连巧也拒绝。鬼,都是不讲信用的。 那人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温柔地问:“你不想听听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什么?”疑问脱口而出。 “是为了保护你。”那人说,“也为了申屠城。” “申屠?”连巧也惊讶极了,“你认识他?” 那人想了想,说:“不知道。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他轻轻笑了一下,“但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你说,为了保护我?” “是的,”那人说,“你看见了碟仙。”这是一个诅咒,看见碟仙的人,都要死。 “不,我没有。”连巧也觉得冤枉,她甚至连碟仙是谁都不知道! “你看见了。”那人微微一笑,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身影说,“她不就在那里吗?” 碟仙是……林冰冰?! 连巧也很想摇头:“不,这不可能。” “确切地说,她,”那人指了指林冰冰。“和她,”又指了指周颖,“她们都是。” 连巧也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死去的人,都会变成碟仙?”她看见了林冰冰,那……她岂不是……连巧也不敢再想。 “你想的没错。”那人说,“你已经死了。” “不可能!”连巧也大叫起来,拒绝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伴随着她的大叫,周颖再度扑了上来。 这一次,那人不再费心地和她周旋,他挥了挥宽大的衣袖,不知用了什么,周颖被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上。警告似地看了林冰冰一眼,他转过身来,重新对上连巧也:“这里的‘生魂’很多,我恐怕对付不了那么多。” 这是……威胁?要是不借给他身体,他就任由自己被那些“魂”生吞活剥?连巧也愤怒地瞪他。 “不是这个意思。”他好脾气地笑了笑,“以我的能力只能护住你的魂魄和身体其中的一个。护住魂魄,你的身体会被别的‘生魂’侵入,护住身体,你的魂魄又会被打散,不是变成‘魂’,就是变成‘魄’。”只要他能进入连巧也的身体,就能直接控制她的身体,而他的魂魄将会被藏在身体的深处――她才刚死,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这点,从她只能躺在身体里而不能控制自己坐起来就能看出来。 周颖贴在墙上不断挣扎,连巧也看着她狰狞的表情,寒意爬了满身。她觉得那人说的有道理,她也愿意相信他,可是,把身体让出去这种事…… “目前的你太脆弱。”那人说,“这是我能想出来的唯一的方法了。” “那……以后呢?”连巧也顿了顿,问道。就算碟仙的事情能够圆满解决,可是她也已经……死了。 这对连巧也来说是个相当大的打击,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即使碟仙消失了,她还是不能死而复生不是吗? “我没有办法让你活过来。”那人满脸歉意地看着她,“我只能尽力维持你的身体行动自如。”他想了想,又说,“等你强壮一些,你就能直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那时候,你可以操控着身体去完成最后的心愿。这话他体贴地没有说出来,但连巧也已经明白了。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疲惫地说:“让我想一想好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超市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连巧也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凭空出现,他们或推着推车,或挎着篮子,细心地挑选着货物。 连巧也这才看清楚,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一个冰柜。 有人推着车子从冰柜前经过,连巧也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她听见一些交谈声―― “今天吃什么好呢?” “看着买吧。” “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说随便,到头来什么都要我操心。” 小的时候,她和父母一起逛超市,那个时候妈妈好像就是这样埋怨爸爸的。但是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买下爸爸爱吃的菜。 “妈妈妈妈,我想吃冰欺凌。” “不行,买了你就吃不下饭了。” “就买一个,我就看看,不吃。” 妈妈在挑菜的时候,她总是拉着妈妈的衣角这么说。妈妈也总是在一开始拒绝她,到了最后,还是抵不过她的哀求,心软地买上两大盒。 …… 多幸福啊。 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呢?冰冷的液体从她的眼角落下,她静静地躺着,止不住地流泪。 “哎……”她好像听见了那个人的叹息声。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问答,“那人”是谁?xd 24 24、第二十四章 借身(二)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好似看不见她一般,连巧也静静地躺着,拼命地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她记起姥姥讲的千奇百怪的故事,有关于神仙的,也有关于鬼魅的。那些故事她大多都记不全了,姥姥的嗓音并不是温柔而是低哑的,可她怀念那时候的那种安逸。她想起舅舅将她举得高高的,背着她满村子地跑,骄傲地向大家宣布,这是我家闺女。她想起第一个夸她漂亮的男生。小学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挡在一群小恶霸面前,说,别怕,我保护你。她想起她的英文老师,温柔又亲切,无论孩子们怎么闹腾,她都不会生气。她曾经是她心目中最美丽的女子。她曾经努力地想要变成那样的人。 她想起家门口的小野花,池塘里的蝌蚪,破旧的中学操场,昏昏欲睡的物理课……这些东西一样接着一样地在她的脑海里划过,可是无论是多么快的速度,时间都仿佛不够用一样。 她想起申屠城。 第一次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她终于承认,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男生就已经叫她移不开目光了。 “同学,是z大的新生吗?”走出汽车站,一个高大的男生拦住了她,笑容满面地问。 男生很高,她须得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样子。他长得实在是好,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时时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遇见过许多男生对她笑,那些人的眼里或带着欣赏,或带着仰慕,或带着引|诱……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个人这样笑过。 那笑意是真的,直直地传进他的眼里。但他的眼睛里也仅仅只有笑意,不包含其他。没有友善,没有亲切,也没有伪装。 他的笑容是真诚的,却也是空洞的。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故作冷淡地点点头,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个人。 “申屠城。”那人轻轻松松地拎起她的几个行李箱,“z大计算机系的学生,你的学长。” 申屠城,这名字实在不适合他。她默默地想。 应该是更飘逸的,更淡泊的,更温柔的,那样的名字才衬他。 往后的日子里,两人相遇的次数渐渐增多。即使已经过了小女生幻想王子的年纪,她仍然觉得,那就是缘分。那样频繁的相遇,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是那个人刻意的安排呢?每当想到这里,她总会雀跃不已。她素来自信,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容貌、才识来吸引什么人,但是这一次,她巴不得心里面想着的那个人看见她所有的好。 但是,她的美她的好,好像从来没有入过那个人的眼。 申屠城的心里头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于是,她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他叫顾盼好,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他只在申屠城的梦里出现过。 这太荒谬了,梦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人,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的梦境呢? 而现在连巧也知道了。她知道了,刚才那个自称魂魄的“人”,就是顾盼好。只有他担得起那个名字,顾盼生辉,静秀娟好。她知道了,申屠城为什么会对他念念不忘。只要一眼,她就知道,无论是人还是魂魄,顾盼好,她争不过。争不过,也忘不了。 “时间不多了。”耳边传来顾盼好的声音。 “你说……你要用我的身体保护他?”连巧也无声地问。 “是。” “为什么,是我呢?”女孩子的身体,怎么保护得了申屠城呢? 顾盼好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不排斥你。” 申屠城的世界很小很窄,即使阳光普照,城墙却筑得很高很高。 “能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吗?” “林冰冰。” “杀死林冰冰的是周颖,杀死周颖的是楚飞燕,杀死楚飞燕的是熊玲玲,杀死熊玲玲的是白露。”连巧也笑了一下,“对吗?” “对。”这就像一个咒,碰触过的人都将死去,谁也不能逃脱。 “那,是谁杀死了白露?” “碟仙。” “碟仙……是谁?” “……抱歉。” “不能告诉我吗?” “告诉了你,剩下的人都得死。”就像你看见了林冰冰,林冰冰看见了周颖一样。 “你会救他们?” “我不知道。” “那会救申屠吧。” “是。” 连巧也忽然笑了:“好吧。”至少要让他活着。他活着,就好了。 她听见顾盼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闭上眼睛,睡吧。” 合上眼的瞬间,她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住手!” 申屠城…… …… 申屠城抱着连巧也冰冷的身体,一时间有些茫然:“没有呼吸了。” 刘夏的眼睛在瞬间睁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嘴唇抖了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想要将连巧也从冰冷的冷柜里接出来,临到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又极快速地收了回去。 怎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有些眉目了,明明已经确认过她的安全了,明明已经…… 可是,为什么还是来不及!刘夏骤地捏紧了拳头,指甲深嵌进皮肉中,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嗒,嗒,嗒,好像红色的眼泪。 申屠城看着怀中人美艳的脸蛋,灰白的脸上毫无生气。难以想象,一个美丽、聪明、强势的小师妹就这样离开人世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好像,真的悲伤了。 他想将连巧也交给刘夏的,正是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申屠城极惊讶地看着连巧也睁开了眼睛。 连巧也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呃呃呃”的声音,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先别说话。”申屠城反握住连巧也的手,安抚道。 刘夏一下跳了过来:“你没事了?!”在得到连巧也的颔首回应后,他激动得连跳了好几下,“太好了,太好了!” “先别说这个。”申屠城托着连巧也站起来,“先送她去医院。”虽然连巧也命大,但在冰柜里躺了这么久,对身体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对,对……我、我太高兴了。”刘夏有些语无伦次,他伸手捅了捅一旁的高杰,“快,快叫救护车。” 高杰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死而复生的连巧也,眼里一片深沉。 “快叫啊!”刘夏在一旁催促。 “我看不需要。”高杰盯了连巧也片刻,说。 “什么?”刘夏愣了愣,随即不高兴地说,“她被冻了这么久,当然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高杰理也不理刘夏,径自问连巧也:“你说呢?” 连巧也摇了摇申屠城的手,再摇摇头,示意不想去医院。 申屠城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总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见连巧也固执己见,他只得脱下自己厚重的外套包裹在了连巧也身上。 “谢谢。”一道柔和的声音传进了高杰耳中。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连巧也一眼,说,“这里不安全,先出去再说。” 四人按照原路走出小超市,高杰拦住欲送连巧也回宿舍的申屠城,说:“先去警局一趟。” 申屠城不太赞同地皱起眉头:“她现在还很虚弱。” 刘夏哪里看得连巧也苍白无力的样子,连忙帮腔:“笔录明天再做也不迟。” 高杰一转头,直接对上连巧也,还是那句:“你说呢?” 连巧也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一些,先是抬头对申屠城和刘夏笑了一下,再回过头来对着高杰点点头。 “车就在那边,走吧。” 警察在黑夜里奔驰,高杰破天荒地将驾驶权交给了刘夏,自己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你是……魂魄?”先前的那个声音再度出现。 不用睁开眼高杰也知道车里的另外两个人听不见,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哥哥高聪还没有走失的时候,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在这具身体里和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交流的。他试着集中注意力,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似乎笑了一下,说:“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占用连巧也的身体?” “我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申屠城。” “为什么?” 那声音顿了顿,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让他受伤。”好像,只要这个人活着,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是谁一样。从申屠城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会告诉他他的过去。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死去的。本能的,他想要保护这个人。 高杰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仍执着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我不记得了。” “别耍花样!”高杰厉喝。 那声音没有被吓到,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你相信,我们就一起解决这件事,你不相信,我一个人也能护申屠周全。” “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都随你。” 高杰沉默了下来。 直到车子到达警局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了仍旧苍白虚弱的连巧也一眼,说:“暂时。” 我选择相信你,只是暂时的。 连巧也听到了,回过身来对他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童鞋们新年快乐。。 25 25、第二十五章 最后的线索 这是申屠城第一次来到所谓的“刑侦大队”,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威严的现代化的建筑,入眼的是一座老旧的房子。它甚至是破旧的,在夜色中透着一股字说不清楚的感觉。仿佛沉淀了很多东西,时间、记忆,还有,怨恨。嘶嘶作响的黄色灯泡下,申屠城觉得自己甚至能看见它们在空间中流淌,一缕一缕的,灰色的烟雾一样的东西。 “小心些。”连巧也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这里不干净。” 申屠城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顿了顿,试探地问:“你也能看到吗?” 连巧也霍地抬头,表情极其惊讶:“你看得见?什么时候的事?” “本来是看不见的。”申屠城搔了搔头,“从你在超市里醒过来的时候就隐约能看到一些。”忍不住看了空气中的灰色“丝线”一眼,“现在更清楚了,好像能碰到一样。” 连巧也抿了抿嘴,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申屠城看见了――那是一抹水色。 那一瞬间连巧也的眼睛里,有水波在流动,申屠城莫名的觉得熟悉。当他想再看清楚一些的时候,高杰忽然转过身,板着脸说:“进了楼道以后不许讲话。”他特别看了申屠城一眼,强调,“除了呼吸和走路,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申屠城觉得有些不舒服,眼前这个小个子警员命令式的口气让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不应该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够命令他、压制他、反抗他。不听话的人,都应该杀掉。怒火压抑不住了似的冲上胸口,就在它们马上要喷发而出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轻声说:“听他的吧。” 声音并不大,在这样寂静的午夜里听起来也十分的轻,一秒钟的时间。说完了这句连巧也没有再开口,但简单的四个字,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到了申屠城的耳朵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胸口里的那团火焰,申屠城朝高杰点头示意。 高杰若有所思地看了申屠城一眼,转身推开了老房子的大门。 等到真正进入到房子里,申屠城才感觉到,这的确是警署――略微有些低矮的天花板上每隔几步便是一盏白炽灯,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灯泡虽小却异常明亮,隐隐还透着些蓝光。 走廊的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小房间。左边一排是铁皮门,右边一排是木质门。每扇门上都挂着一个小牌子,申屠城一路走一路看,监控室、讯问室、证物房、化验室……幽蓝的灯光落在照在铁皮门上,再反射给对应的木质门,看得久了,脑袋便昏昏沉沉的。 半空中布满了灰丝,有些落在墙壁上,有些却在四人的身边游走。申屠城安静地跟在高杰身后,耳边只剩下了呼吸和脚步声。他觉得这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渐渐的,那三人好像离开他很远了。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压在了申屠城的背上,脚沉得迈不开,他低着头,看见地上厚厚地一层灰丝,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背。 背上的东西越来越重,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一定也是一层厚重的灰丝,申屠城张了张口,想到高杰的话,又闭上了嘴巴。 呼,呼,呼……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沉重。反射着光线的铁皮门映照出他的样子,双眼微微突出,长大了的嘴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真难看,他想,像离开了水的鱼,或者,快要溺死的野兽。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双腿一曲,他控制不住地向前跌去。 正在这时,一双手臂稳稳地搀住了他。很纤细,却也很有力。申屠城觉得安心,他费力地抬起头,将连巧也的担忧收入眼中。 连巧也显然也注意到了压在申屠城身上的灰丝。眼色一沉,申屠城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暗色――那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怒涛。 与在超市时一样,一瞬间,所有的灰丝如见了天敌一般纷纷弹开,以肉眼完全跟不上的速度消失了。 喘不上气的感觉消失了,申屠城直起身,看见连巧也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再度冒头的灰色丝线――它们消失才不过几秒,居然这么快又出现了! 好在高杰很快找到了目的地。他在一扇铁皮门前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看了连巧也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掏出了一枚古铜色的钥匙。申屠城注意到这扇门的锁眼是“”形的,下方嵌了一块黑色的小石子,高杰似乎很排斥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刘夏似乎注意到了高杰的不适,接过钥匙开了门,迅速将人拉了进去。 门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一些,几张办公桌随意地摆放着,上面积了些灰,看起来不常有人使用的样子。正对着门的位置摆着一个深红色的大木柜子,柜门紧闭,上面落了一把铜锁。 申屠城无心观察这些,张口就对着连巧也说:“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这样贸然地对一个女子讲话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像个毛头小子,冲动又失礼。可他就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眼前的连巧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连巧也,却又好像是最熟悉的。 连巧也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了回去。申屠城只得盯着对方的头顶发呆。 高杰靠坐在办公桌上喘气,刘夏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高杰摇摇头,又休息了一会儿,说:“先办正事。” 刘夏耸了耸肩,学着高杰的样子靠坐在他身边,一双长腿晃啊晃,对其余两人说:“门上那块石头是从鬼门关的门槛上抠下来的,外面那些东西进不来。” 高杰喘了一口气,用笃定的口气问申屠城:“你看得见那些东西,是吧。” 申屠城点了点头,又听刘夏说:“警局里难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停尸间啊,凶器证物啊,谁要是告诉我不知道哪个旮旯窝里的宗卷生出什么妖精怪物来,我也能相信。”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继续说,“可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凭肉眼就能看见的,未免太夸张了。” 申屠城有些迷茫,刘夏口中的“妖精怪物”,是指外面那些游走在走廊里的灰丝吗?难道不是所有的警局都供奉关二爷的吗?关二爷不是神仙吗?有神仙庇佑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而且还严重到人人都能看见? “这栋楼的位置不对。”连巧也轻声说,“这边的地势比较矮,所有的水气都往这里走,水属阴,滋生万物,沟通阴阳两界。”往窗外看了一眼,她又说,“这间警局的格局呈菱形,严进严出,北又属阴,戾气化不开。” “何况停尸间也设这里。”刘夏接口,“前面的办公大楼比这栋楼高出很多,所有的脏东西都被关在了这里。” 申屠城看着三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分析着地势格局,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高大队长这么强硬地要他们来,只是为了讨论风水问题? “那些东西,都是在白露的尸体失踪以后出现的。”高杰说。 申屠城奇道:“白露不是已经火化了吗?”当时她的葬礼自己和连巧也都有去参加,而且是由刘夏陪同的,高杰也是在场的。白父憔悴不已,白母哭得肝肠寸断,难道,现场几十人亲眼所见的事会有假吗? “你记不记得王世伟当时是怎么说的?” “世伟?”又关世伟什么事?申屠城努力回想着――白露的葬礼上,世伟的精神状况很差,他甚至攻击过自己,他说“走开!不要缠着申屠!”……我?缠着我? “它需要你的血。”连巧也在一旁淡淡地说。 “既然如此,直接要杀了我就好,”申屠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为什么要杀其他人?” “它需要你的血,也需要杀人。”连巧也解释道。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连语调都比以往低了很多。如果说以前的连巧也是一团包裹着冰块的火,那么现在她在申屠城的眼里,是完完全全的一潭水。这潭水很深,申屠城见不到底。但比起火来他确定他更喜欢水。 “再仔细想想,王世伟还说了什么。”刘夏催促道。 …… 碟仙的手! 那个时候,王世伟一直说“手!手!不是她!” 难道…… “你再想想,刚才在超市里,你看见的人都有谁?”高杰道。 林冰冰、周颖、楚飞燕、熊玲玲。 没有白露。 申屠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难道……火化掉的那个……不是白露?” “我们有理由这样相信。” “所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王世伟了。”刘夏抬起一条胳膊搭在高杰身上,神情有些疲惫。 “可是他……” “你知道w市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是哪里吗?” 申屠城摇了摇头。 刘夏半靠在高杰身上,笑嘻嘻地说:“精神病院。”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打我吧。。我欠抽。。。┭┮n┭┮ 26 26、第二十六章 牛山精神病院(一) w市精神病院位于城市西面的牛山上,离市区并不是太远,但是入夜以后却很少有人会在这一片走动――有意无意的,附近的居民在潜意识里十分排斥这个地方。并非出于对精神病人的歧视,而是牛山精神病院这个地方,怎么说呢……总透着股阴森的味道,死气沉沉的。白天里倒也不觉得,只要一到了晚上,只消往那个山头看一会儿,就能感觉到一阵阵寒气往身上吹。 夜幕降临,通往牛山精神病院的道路上亮起了灯,由于笼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下,整个山头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 一辆牌照为z市的警车缓缓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副驾驶座上的高杰骤地睁开了眼睛。 刘夏揉么揉眉心,笑道:“没什么,这光看久了眼睛疼。” 高杰“恩”了一声,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又靠了回去。刘夏愣愣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犹豫要不要重新启动――刚刚一个东西在车前飞速掠过,车子好像撞上了它。刘夏肯定那不是人也不是任何动物,甚至不是活物。要不要下车查看呢? “放心吧,这山有山神庇佑,出不了脏东西的。”后座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刘夏眼睛一亮,转过身调笑:“我想是我眼花了。不仅眼花,就连耳朵也不好使了,连同学刚刚细声细气的是在跟我说话吗?” 连巧也垂下眼不说话,倒是申屠城不满地瞪了刘夏一眼。 “开车吧。”高杰淡淡开口。 警车再度上路,高杰闭上眼和后座的人“交流”―― “刚刚那是什么?” 清淡的男声传入耳中:“山精小怪闹着玩。” 高杰不免有些好奇:“真的有山神?”他是胎死腹中的死婴,一出生就被人困在哥哥高聪的身体里,兄弟两人共享一具身体,所以,即使做了三十年的鬼,他从来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神”。 “恩。”那声音顿了顿,似是宽慰地说,“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不适的感觉的。” 听到这里高杰的眉头不由一皱,即使现在完全拥有了哥哥的身体,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当自己是一只鬼。鬼,本能地排斥神明。 那男声清清淡淡,好像不在乎他是否在听一般,继续说道:“神的气息是感觉不到,它不侵占也不包容,是不会和任何事物相冲突的。” “照你这么说,那‘碟仙’不就可以随意来去了?” “是。” 高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为什么它迟迟不杀王世伟?” “它不敢。”山神守护着这座山,他不干涉任何人、任何事,但是“碟仙”不敢。“就算知道做了也不会受到处罚,还是什么都不敢做……这就是神。” 高杰能够体会他说的,神不放任、不干涉,无喜无悲,无爱无恨,他默默地注视着你,你感到幸福或恐惧。突然间,高杰心中涌现出一种感觉――跟他对话的,不是一只鬼,而是一尊神。 “你到底是谁?” “我不记得了……” …… 车子很快再次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 精神病院位于牛山的山腰上,三三两两的建筑隐在高大的树丛间,看起来不像是医院倒像是度假村。事先被告知了这里守卫森严,但除了刚进入建筑区时的证件检查、登记手续外,申屠城再也没有看见过一处岗哨。正好奇间,一道银色的闪光落进了眼里,申屠城一惊,立刻向光源看去――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用看了,是枪。”刘夏说。 精神病院的保安居然配枪?而且是……埋伏? “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们。”刘夏转头笑了一下,“某种意义上,是在保护我们。” 黑暗使申屠城格外敏感,眉头一皱,他问道:“有危险?” “很有可能。”刘夏耸了耸肩。他注意到连巧也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迅速靠近申屠城,若有若无地摆出了一副保护的姿势。 “这里不是精神病。”高杰低声说,“是监狱。” “监狱?”连巧也不赞同地看了高杰一眼,似是在责怪对方将申屠城拉入危险中。 “我保证申屠平安无事。”高杰无声地做出了保证。而后,又开口道:“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一所学校。” 申屠城苦笑起来:“我越听越糊涂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吗?” 申屠城想了想,点头。都能亲眼看见鬼了,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高杰快速地瞥了眼周围,说:“关押在这里的人,一半以上都是超能力者。” “哦?” “他们之中有人能够控制自然能力,有人能够控制非自然能力。” “非自然能力?” “就像你一样。”高杰说,“能看见鬼。” 刘夏笑了一下,说:“能够看见它们,与他们交流,甚至控制它们,这样的人能很轻松地完成一些特殊任务。” “比如说,杀人?” “没错。”刘夏赞赏地看了申屠城一眼,“没有凶手,没有证物,没有凶器,连指纹痕迹都没有,莫名其妙地死亡,很方便不是吗?” “所以,院方控制着这些人在暗地里做着某些交易?” 刘夏却笑着摇了摇头:“医院没有这么大的势力。” “难道是……”一个想法在申屠城脑中形成。越是有权势的人就越是贪心,当有一天,他们的触手伸入某个口袋的时候,口袋的主人就打算料理了他们。因为他们有权势,所以不可以直接动手,所以就有了这个地方。只是,这么森严的戒备,是一般的权贵能做到的吗?除非那是…… “没错。”刘夏肯定了他的想法。 “我实在是很好奇。”得知了惊天秘密的申屠城不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停下了脚步,“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就凭高杰和刘夏区区z市一所区警署的刑侦队长的身份,绝对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他们甚至连进到这里来的资格都没有。 “你防心很重。”刘夏仍旧挂着笑容,申屠城的敏锐在他的意料之中。 申屠城将连巧也护到身后,神情冰冷地崩出一个字:“说。” “ok。”刘夏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坦白,“我是铁腕刘的儿子。” 申屠城看向刘夏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铁腕刘”是知情人之间的叫法,那是,军方最高层的人物!而铁腕刘的儿子,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刑侦队副队长?! “看你的反应,你也知道‘铁腕刘’。”刘夏笑着走过来,很哥儿俩好地一手搭在申屠城肩上,“你都可以只是z大的一个普通学生,我为什么不能是刑侦队的?” “你知道我。”申屠城面色愈冷。 “那是。”刘夏笑嘻嘻道,“你爷爷和我爸斗了几十年了,我能不知道嘛。” “我从来不知道铁腕刘的儿子才三十来岁。”申屠城面无表情地拍开刘夏的手。 “别那么计较嘛。”刘夏死皮赖脸地挤过来,“你是大学生,当然是以学习为重了,我是警局的,工作需要嘛。” 申屠城上下打量着刘夏,似乎在判断他的可信度,末了,收回眼光,看向高杰处:“那他呢?” 如果刘夏敢告诉他高杰是什么“铁血高”、“铁手高”的儿子,他立马掉头走人。 “他呀……”刘夏一把揽过高杰,“他是我老婆呀!” 不用申屠城做什么,高杰已经先行一拳揍了过去。趁着刘夏蹲在地上哀号的功夫,高杰转头对申屠城解释道:“我是刑警大队侦三队队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身份。” 申屠城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么连巧也呢?你们又为什么把她拉进来?” 高杰看了连巧也一眼,欲言又止。该怎么解释呢?说“你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个高傲聪明的女大学生连巧也”?说“真正的连巧也已经死了”?说“他其实是一只披着连巧也的皮的鬼”?说“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来到你身边的”?想了又想,高杰难得地叹出一口气:“她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最后一个问题――白露的案子,已经严重到需要军方插手的地步了吗?” “不是。”刘夏蹲在地上,一边抽气一边回答,“只是因为王世伟关在这里。” 他的回答令申屠城松了一口气,正想拉起刘夏,一个人从树丛里窜出来,猛地向他扑过来。申屠城没有片刻犹豫,条件反射一般抬腿就踹,那人甚至灵活,身子一扭躲开攻击,顺势抱住了申屠城的腿。 申屠城没料到那人竟然不退反进,仿佛受到威胁般,申屠城一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这一次,那人不躲不闪,任由申屠城卡着自己的脖子,不但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反而朝申屠城吐了吐舌头:“我正在逃命,如果你愿意放过我,我会很感激。” 众人这才看清楚,申屠城手中的是一个小女孩。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刘夏很快判断出她是从医院里偷逃出来的。示意申屠城松手,刘夏半蹲下与小女孩平视,和颜悦色地问:“为什么要跑?” 面对这样一张英俊温柔的笑脸,小女孩满脸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想看小狗。” “你没见过小狗吗?”刘夏继续散发成熟男性的魅力。 “没有。”小女孩摇了摇头,“我一生出来就在这里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小女孩神色慌张,抓着刘夏的裤腿躲到了他身后。一只柔软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快走吧。”连巧也对她笑了笑。 仿佛知道她是什么,小女孩露出了然的神情,紧接着,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山下冲去。 “她是地精。”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连巧也对另外三人解释道。 刘夏若有所思:“她……” “她被你们困在这里。”连巧也冷淡地打断他。 刘夏苦笑:“只是军方,可不是我。” “都一样。” 接下来刘夏再说了些什么申屠城完全没有注意,他思索着小女孩跑开前对他说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就在这里。 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嗷~~~~~~~~~迟钝地发现有童鞋给我投了霸王票。。 175314jj小萌物童鞋。。出来冒个泡吧。。q(s3t)r 27 27、第二十七章 牛山精神病院(二) “怎么了?”连巧也的声音传入申屠城耳中,带着隐隐的关心。 申屠城回过神,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连巧也――外表没有变,还是如初见时一样美丽。申屠城从来就觉得连巧也长得好,但那也仅仅是“长得好”,没有其他的了。对申屠城来说,连巧也只是一个“长得好”的学妹。但是今天,连巧也让申屠城惊艳。不是外表上的,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质。今天以前的连巧也是美丽而凌厉的,而现在的连巧也,她的身上带着一种温润的气息,不夺目,不刺人,好像一柄檀木剑鞘套住了剑尖,或者,一块天鹅绒包裹住了钻石。 如同完成了由美艳到典雅的蜕变,这样的连巧也令申屠城怦然心动。 “嘿,没事吧?”刘夏见申屠城呆呆的,伸出手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申屠城不悦地拨开扰乱视线的手,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还要多久?” 刘夏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四层建筑说:“喏,就是那里了。” 一路行来,申屠城见到了各种各样风格的房子,它们大多是欧式的,有的精巧,有的华丽,而刘夏所指的那一栋,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在申屠城的印象中,“哥特式”这三个字代表着“尖锐而神经质”。哥特式建筑通常以尖拱、拱顶和细长柱为特点,眼前的房子完全符合这些特征。 严格来说这是一栋十分漂亮的房子,尖长的房顶和青灰色的墙面使它在黑夜中尤为显眼。等到走近了申屠城才看清,这房子实际上只有两层,而一楼的高度是二楼的三倍。大门很高,刘夏带着几人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申屠城趁着这个时间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房子的四周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也许是因为枝叶太过茂盛,所有树枝都隐隐向中间倾斜,这就形成了一个倒盖的碗的形状,牢牢地将房子罩在里面。 附近没有设置路灯,几缕月光穿过树叶照射下来,不但没有起到照明的作用,反而使房子四周看起来更加阴暗。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静得可怕。突然,房子的大门被拉开了一条小缝,一直形如枯枝的手伸了出来,那上面鲜红的指甲油令申屠城几欲作呕。刘夏将一张通行证一样的卡片递了过去。那手接过,又一下子闪进了门里。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了,刘夏带着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出乎意料的,门里并没有人,申屠城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除了他们几人外,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 先前在外面还不觉得,等到真正进入到里面,申屠城才感觉到它的压抑。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地将他的肩膀往下按。申屠城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了起来。 “走吧。”刘夏像是来过一样,直径走向右边的楼梯,并率先走了上去。 一楼很高,所以相对的楼梯也很长,整个过程中高杰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当他的脚踏进二楼的地面的时候,不禁“啊”了一声。 “怎么了?”刘夏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来问。 高杰一手扶住墙,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这种灵肉分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刚刚他踏进二楼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在撕扯着他,好像要把他从哥哥高聪的身体里拉出来。 “吓到了?”刘夏难得见到高杰虚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要不要我抱你?” 高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到呼吸完全顺畅了,才慢慢地直起腰来。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刘夏和申屠城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那么,有反应的就是…… 虽然现在这具身体里只有自己的灵魂,但是毕竟肉身是哥哥的,如果二楼有什么东西能将不属于肉体本身的灵魂排斥出去,那么连巧也……他立刻向申屠城身后看去――连巧也神色如常。但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被附身之后的连巧也就算只是安静地站着,也能平生出一股味道来,不是女人特有的风情万种,而是一种,更偏向于男人的大气包容。高杰在现在的连巧也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气势。 那只鬼走了?正这么想着,一道温润的声音在高杰耳边响起:“我在这里。”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高杰松了一口气,用老办法跟“他”交流:“那身体?” “没事的,连巧也的灵魂在控制。” “你……没有把她赶出去?”高杰奇道。两个灵魂挤在一个身体里是非常难受的,被挤压到快窒息的感觉,这滋味他再清楚不过。 “这是给她的报酬。”那声音轻描淡写地回答。好像没有任何痛苦不适一般。 其实,比起“人”的世界来,鬼怪的世界更加残酷。他们没有所谓的悲天悯人的情操,有的只有弱肉强食。能力强的理所当然地享用着一切,领地、食物、生杀大权……或杀死能力弱的,或被更强的杀死。秩序、公平、道义、仁慈,这些在它们看来是不能被理解的。他们没有情绪,只有本能。所以高杰不明白,在这只鬼完全占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将连巧也赶尽杀绝,反而委屈自己忍受着灵魂被挤压的感觉? 君子端方……高杰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词。这实在可笑,他居然想到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一只鬼,但是除此之外,高杰再没有更好的词汇了。 连巧也是第一次以“鬼”的姿态操纵着“人”的身体,即使那是她自己的,也好像穿上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一般,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她的姿势僵硬而诡异。好在她学得很快,在高杰不着痕迹地扶了几次之后就看不出异常了。 高杰这才安下心来观察二楼的格局――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条走廊,左边是扶手,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大厅,右边是一排小房间。整个二楼呈“回”字形,因此凭高杰的视力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对面的走廊上也是一排房间。每个小房间里都亮着灯,高杰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房间的门是蓝色的,而对面的则是红色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刘夏靠过来轻声解释:“红色的那些代表极度危险,蓝色的是最轻微的。”如果不是这样,即便是他抬出“铁腕刘”的儿子的身份,也是不允许探视的。 “那两外两边的黄色的门呢?”高杰又看了“回”形走廊的另外两边。 “代表已经可以执行任务了。” 高杰点点头,难怪那两边没什么光亮,想来是能够执行任务的人不多。 “王世伟在哪里?” “这一排倒数第二间,是轻微中最轻微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王世伟所在的那一间。申屠城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往里看,只见王世伟蜷缩在角落里,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地还伸出手挥舞两下。 刘夏抬起头找了一圈,随即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做了一个手势,申屠城这才注意到,原来灯的旁边还装着一个极小的监视器。 “啪嗒”一声,门栓动了一下,门自内而外弹了开来。 房间里的光线很充足,甚至有些刺眼,申屠城眯起了眼,稍微适应灯光后,快速向王世伟走去。 “世伟?”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王世伟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我是申屠。” “申屠……”王世伟低低地重复着,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申屠……城……申屠城……” “是,是我。”申屠城听了刘夏的指示,尽量放轻声音,以免刺激到王世伟。 “申屠,申屠!”王世伟一把抓住申屠城的手臂,急切地叫道,“我有话跟你说!它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世伟!”申屠城按住情绪激动的王世伟,因为怕伤到对方而放缓的动作令他自己吃了王世伟好几拳。刘夏和高杰见状,连忙走上来想要帮忙。谁知道他们两人的靠近不但没有让王世伟安静下来,反而使得他更加激动。 “走开!别过来!”王世伟在申屠城手中挣扎叫嚣,“走开!走开!” “世伟冷静点。”申屠城加重手上的力道,“告诉我碟仙是谁,我会帮你。” 不知是因为申屠城的压制还是因为“碟仙”两个字,王世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像小孩子一样拉住申屠城的一角,王世伟的眼里泛出泪光。“它来了,它来了……”他将自己缩进申屠城投下的阴影里,小声地哭泣,“它不会放过我的,不会……” 申屠城和刘夏对望了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蹲在王世伟面前,低声说:“不用怕,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王世伟抬头看了申屠城一眼,又很快地将脸埋在了双膝之中。良久,申屠城才听见他轻声说:“我不走。” 申屠城安慰道:“没关系的,世伟,你没有病。我们回学校去,你不想继续上课吗?” 王世伟似乎在很认真地考虑申屠城的提议,在这一刻他的神智看起来是完全清醒的,想了一会儿,他对上申屠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走。” 你疯了……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申屠城这样想,但王世伟的眼里一片清明,于是申屠城问:“为什么?” 王世伟想都不想地回答:“出去了我就会死。” “不会的……” “会的。”王世伟打断申屠城的话,“没有人可以逃得过。” 申屠城还想再劝,却见王世伟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整个人痴痴傻傻的。高杰早已失去了耐性,一把拎起王世伟凶狠地问道:“碟仙是谁?!” 王世伟却似感觉不到他的暴躁般,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刘夏叹了口气:“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申屠城虽然不忍心就这样将王世伟扔在这里,但也的确别无他法。就在几个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王世伟的声音轻轻飘进耳朵里―― “志哲。” 作者有话要说:恩。。下一章要开始死男生了。。。xd 28 28、第二十八章 bbs 鼠标在孙志哲的手里快速滑动。这是网络上最具人气的灵异论坛,一共有五个版块。前面四个是公开的,包含了灵异故事、图片、电影、音频等,一切有关于灵异的话题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而其中最热门的,是一个叫“孤山鬼话”的版块,每天都有很多人在上面发表自己的“亲身经历”,目的,就是为了加入论坛里的最后一个版块――阴间。那是一个私密版块,只有被“阴间”的内部成员承认的人才可以加入到其中去,然而谁也没有见过他们。人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想要被他们找到,就要在“鬼话”发帖,越是真实的故事,越有可能被关注。 孙志哲满意地审视着满屏的文字,食指一点,按下了“发帖”键。 …… 我知道它已经缠上我们了,碟仙。 人人都说世伟疯了,真是可笑,他不但没有疯,而且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清醒。他告诉我说,碟仙来了,我们都会死。 这是真的。谁都知道申屠看见了碟仙的手,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看见了碟仙。 当时他就站在申屠的身边,背对着我们。我看见了他一头长发,非常长,长得垂在地上,乌黑乌黑的。他浑身上下都在淌水,一阵风从窗户外面钻进来,我感觉到一丝水气――他就好像是从美人湖里爬出来的一样。 我不敢盯着他看,只想快点结束这该死的游戏。 我们真的招来鬼了!我想这样大声喊,可我不敢,我怕惊动他。 他就站在申屠身边,我的正对面。我僵硬着手指搭在倒盖的玉碟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着它上下移动,我已经记不得它说了些什么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世伟已经尖叫了起来。 申屠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边的碟仙消失不见了。 我们特地等到深更半夜才开始这个游戏,宿舍楼已经熄灯了,这正合我们的意,小辉翻出几根蜡烛点了起来。而此时此刻,世伟惊恐的眼神在忽闪忽闪的烛光下分外骇人。 “你……你也看到了吗?”他哆嗦着问申屠,眼里是深深的恐惧。 申屠的表情很严肃,他越是沉默,世伟眼里的绝望就多一分。过了一会儿,申屠点了一下头。 “他……碟仙,抓、抓住我了。”世伟慌张地抓住申屠的袖子,带着哭腔不停地问怎么办。 我们都被他惊骇的神情吓住了,于是纷纷收了器具。收到历史系传下来的黄纸的时候,我看到上面有水渍,一股湿湿的凉意窜上脑门,手一抖,黄纸掉在了地上。 那一夜哥儿几个都没睡好,平时吵吵闹闹的一帮人此时都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我觉得冷,于是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我听到世伟在他自己的床上瑟瑟发抖,我多么希望他能立刻跳起来,嚣张地大笑着说:“哈哈,吓到了吧?老子逗你们玩儿呢!” 可是,即便他真的是开玩笑的,我也是真的看见了。我做不到欺骗自己,我真的看到碟仙了,他就站在申屠身边,一动不动,浑身淌着水。 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小辉翻了个身,嘟囔着说:“靠,不会真的这么邪门吧……” 第二天一大早,世伟连假都没有请就跑回家了。休息了一晚以后,大家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样嘻嘻哈哈。小辉他们笑世伟胆小,只有我和申屠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在后来的两个星期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在我要慢慢淡忘这件事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那是世伟回家后的第二个星期,那天晚上宿舍里突然生出很多蚊子,叮得大家满头包。无奈之下,我只好翻出蚊帐挂了起来。我们宿舍没有窗帘,我躺在床上,刚好可以看见窗外的月亮。我想起一个人,白露。她是今年的新生,长相很甜美,但在学校里的名声却不好。我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我知道她和大熊、野人、瘾君子都有过密切的交往,甚至还与他们都开过房,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的女孩。 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对于我这种从小到大都是模范生的人来说,她的大胆、热情和开放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控制不住的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描绘着她的模样,我想象着,她和那些男人们在床上的样子。渐渐的,那些男人的脸变成了我的,我悄悄地将手伸进了内裤里…… 高|潮过后,我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晕眩,我喘息着,沉浸在这扭曲的快|感里。就在这个时候,我僵住了―― 透过白色的蚊帐,我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世伟的床前,湿漉漉的,一直垂到地上的乌黑的头发。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多久了?他来找世伟吗?他想杀了他?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下铺的卢子翻了个身,床铺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我用力咬住拳头,堵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我很害怕,非常非常地害怕。 我终于意识到,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我努力撑住不要睡去,我害怕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夺走我的生命,但是后来我想,与其直直地面对他,不如就让我在睡梦中死去吧。于是我闭上眼睛,疯狂地暗示自己快睡、快睡、快睡…… 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将头也埋了进去。我不愿意哪怕是一缕风钻进来,我觉得那就像他的发丝伸进来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当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探出头去呼吸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我的额头上。我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对上了一只绿幽幽的眼睛。 “啊!”我终于弹了起来。 一只手在我的身上推了一把,我听见小辉的声音:“志哲?志哲?我说,没事儿吧你?” 我猛地睁开眼睛――天亮了。 我怔怔地瘫在床上,想不清楚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然后我听见小辉骂了一句:“我靠,哪个那么缺德,弄的世伟的床上都是水!” 枕头旁放着一只带血的玉碟,碧绿的碟子,好像我看见的那只眼睛。 我闭上眼睛,我知道,他来了。 …… 我必须将那个玉碟送出去!一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心思听课,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玉碟代表死亡,那么我一定要把它送出去。就像《午夜凶铃》里的人将录音带转送出去一样,将死亡转嫁给其他人。 可是,选谁好呢?申屠?玉碟是他捡到的,要死也应该是他先死。可是,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闯了祸需要六万块钱去摆平却不敢告诉爸妈的时候,是他二话不说就把信用卡塞给了我。世伟?被碟仙抓住的是他,他本来就会死的,算上我的一份也不会有损失。可是他虽然胆小,却在我们野营遇上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蛇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小辉?他虽然冲动,却最仗义。卢子?这小子当我是他亲兄弟…… 想了一圈,我到底还是不忍心将死亡加驻在我的兄弟们的身上。正当我因此而苦恼的时候,我看见白露挽着新男友的手在教室外经过。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薄毛衣,露肩的那种,□是一件极短的热裤,白皙的腿上套着黑色长靴,看起来性感极了。 他们是不是要去开房呢?仿佛听到了她的呻|吟声一般,我感觉到下|身蠢蠢欲动。我本来打算去追求她的,可我不想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是医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品学兼优,我怎么能和这样放|荡、不自爱的女孩子在一起呢?可是每一次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又控制不住地会嫉妒和愤怒。 这件事曾经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而现在,我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午饭过后,我去外国语学院的学生会窜门。会长王琳跟我的关系不错,所以在她去上下午的课的时候,很放心地让我一个人呆在她的办公室里。 我翻出学生档案,找到了白露的手机号码。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将在大礼堂后台等她。我想过写信给她,但又怕那封信最后不会落入她手中,或者,经过他人的手。我不能让人知道我联系过白露,所以唯有选择用废弃的号码来联系她。我不能带她去市中心最好的酒店,因为那需要登记。学校的大礼堂平时没有人会来,而且只有我有钥匙,作为约会地点再好不过了。 入夜,白露来了。 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热情放|浪,我看着她在我身下不断地呻|吟,感到无比的满足。事后我搂着她躺在准备好的海绵垫上,她说:“如果有人愿意在所有人面前跟我做|爱,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 原来她想要的不过是被男友承认,我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惜。“这有什么难的。”我拉着她来到前面的舞台上,“躺下来,”我说,“让我爱你。” 她看起来高兴极了,不停地高声尖叫。我很兴奋,忍不住在她身上掐出青青紫紫的印迹。当我们达到第二次高|潮的时候,她乖乖的窝在我怀里,像只小猫咪。我突然有点舍不得她了。 “你对我真好。”她说。 那有什么,我心想,礼堂里所有的门都被我锁上了,不可能有人会进来。“我可以对你更好。”我说。 她摇了摇头:“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恩?” 她的脸红彤彤的:“你是学生会主席,却还肯在他面前跟我做|爱,我好高兴……” 我好像抓住了一个重点:“他?” “是啊。”白露兴奋地朝台下一指,“就是他,刚刚一直坐着那儿。” 我的身体僵住了。 我不敢回头确认,只好小声地问白露:“他长什么样?” “恩……长得不错。”白露说,“头发挺长的。”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怀里掏出玉碟挂在白露身上:“送给你。” “这是什么?”白露的神色居然有些天真。 “这是玉。”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我喜欢你。” 我要了白露的手机作为交换,将满脸幸福的她送回了宿舍。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我。“这个玉碟,真的送给我吗?” 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于是一下子就慌了,居然错将她眼里的爱意看成了怨毒。 “真的送给我吗?”她又一次确认。 我点点头,略带敷衍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 当第二天白露离奇死亡的消息遍布全校的时候,我缩在被窝里不停地流泪。我听到小辉他们开门的声音。 一双滑腻腻的手从身后缠住了我―― “你真的要把玉碟送给我吗?” …… 电脑屏幕突然一下子变成了黑色,孙志哲眉头一跳,刚要俯身检查电源,一行血红的大字跳了出来。 欢迎来到阴间。 白皙的手臂从屏幕里伸出来环抱住他。“欢迎新成员,孙志哲。”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考验乃们的推理能力。。xd 29 29、第二十九章 w市之行(一) “想不到还是来晚了。”w市鉴定中心验尸房外的长廊上,刘夏挫败地捶了墙壁一拳。 连巧也悄悄打量申屠城,只见对方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明白这样想很无理取闹,但是连巧也不得不承认,她嫉妒了。同样都是她的身体,为什么那只鬼附身操控的时候,申屠城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她,而等到她掌握住身体的控制权的时候,申屠城就对她视若无睹呢? 高杰垂首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同刘夏一样沮丧,连手指中夹着的烟烧尽了也没有知觉。 一时间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重而压抑,正在连巧也犹豫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验尸房的紧闭了两个多小时的门终于打开了。 “哥!”刘夏一下子跳了起来,急问道,“怎么样?” 刘彦推了推眼睛,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对着自己的弟弟,而是对高杰说的:“这里不允许抽烟。” 高杰一愣,连忙熄了烟,略带尴尬地说:“我是z市刑警大队侦三队队长高聪,刘法医是否方便告诉我验尸结果?” 刘彦却将目光转下刘夏,丢了一句“跟我来”就率先走开了。这举动分明就是无视了高杰、申屠城和连巧也,若是在往常,刘夏是一定会插科打诨两句的,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只拍了拍高杰的手臂就快步跟了上去。 走廊转弯第一间就是刘彦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椅上,也不招呼刘夏等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打开了文件:“孙志哲,男,二十三岁,z大医学院床医学二系三年级生,无病史,无伤痕,经鉴定为疲劳过度导致猝死。” “死亡时间呢?”刘夏问道。 刘彦考虑了一下,说:“超过五个月。” “这不可能!”连巧也惊呼。超过五个月是什么概念?就是孙志哲在去年十月就已经死了!那寒假里和周颖一起旅行的那个人是谁?在学校里上课、处理学生会事务的又是谁? 连巧也满以为刘夏和申屠城都会同意她的观点,谁知刘夏居然诧异地看向她,说:“去年我们就接到z大和孙家关于孙志哲失踪的报警了。”他顿了顿,又说,“孙志哲的父母还来过我们局里好几趟。” 连巧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他在寒假里还和周颖度假去了!” “你听谁说的?”刘夏皱着眉反问道。 “周颖!”连巧也肯定地说,“你们可以去问院里的同学,大家都知道。” 刘夏失望地垮下肩:“你以为我们都不做事的吗……早在接到周颖的死亡报告的时候我和队长就去你们学校问过了。” “他们说没这回事?”连巧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刘夏摇了摇头,说:“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怎么……” “我们仔细问过周颖的同班同学和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校外的朋友,他们都说周颖确实跟他们说过要和男朋友去旅行。” “别告诉我她说的男朋友不是孙志哲。” “是孙志哲。”刘夏说,“但是大家都不相信。因为孙志哲失踪的事在z大早就人尽皆知了。” “那我怎么会不知道……” “除了申屠,你肯跟其他人说话吗?“刘夏无奈地说,“你连自己宿舍里的人都不太搭理。” “可是……周颖说要去旅行的时候,那些女孩也向她打听过行程……” “的确。”刘夏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她下榻的旅馆。” “她们都很羡慕她……” 刘夏笑了一下:“那真的是羡慕吗?” 是啊,真的是羡慕吗?经刘夏这么一提,连巧也才明白,原来那些掩饰在羡慕目光之下的,不是她以为的嫉妒,而是讽刺。在她们眼里周颖是一个无耻的疯女人,她妄想着和医学院温文尔雅、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孙志哲约会。原来她们看似热情的打听,不过是□裸的嘲笑。连巧也忽然觉得哀伤。不可否认的她不喜欢周颖,甚至还有些鄙视。无论是周颖不讨喜的相貌还是稍嫌丰满的身材,都让她油然而生出一股优越感。加上周颖为人刻薄又有些自私自利,整个宿舍里连巧也最不喜欢的就一个是周颖。 可是现在,她开始同情周颖了。说到底周颖并没有得罪她什么,她甚至是有些奉承她的。从前的308有白露,不止是男生,连熊玲玲都依赖者白露,周颖因此而觉得自卑。所以她才会在白露死后隐隐地表现出兴奋,从前连巧也觉得周颖没有人性,但现在站在周颖的角度去考虑,她反而能够理解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理解,让连巧也觉得周颖其实很可怜。她从来没有享受过异性的追求,甚至连他们赞赏的目光都没有。好不容易交上了优秀的男朋友,却只是她自己编织的梦。在这一刻连巧也希望周颖美梦成真,至少是在自己美丽的梦境里死去的。就算是死在虚构的孙志哲的怀里也好,只要她看不见那些讽刺、嘲笑和愚弄。 连巧也沉默了,有些难受地低下头,没有发现从申屠城若有所思的目光。 申屠城觉得此时此刻的连巧也和那晚警局里的,和精神病院里的都不一样了。她又变成了那团火,激烈又引人注目。水一样的连巧也常常带给申屠城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她的眼神,她的动作,甚至她说话的语气,他都好像看过、听过千遍万遍一样。 “他好像发现了。”高杰知道那只鬼就在附近,于是便用老方法和它交流。 “恩。”那鬼的声音从申屠城身边传来。 “你打算怎么办?” “连巧也撑不了多久了,过一会儿我就回到她的身体里去。” 高杰“恩”了一声,说:“至少在事情结束前,别让他乱。”原先他并不同意申屠城和连巧也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后来连巧也被这只鬼附身了也就算了,起码申屠人这样的“普通人”不应该被卷进来。但是现在高杰不得不承认,刘夏的判断是对的。早在夜探超市之前,刘夏就已经预见到,当初参与碟仙游戏的男生也会遭殃。 既然如此,申屠城是其中之一,与其放任他一个人在学校,不如让他参与到案件中来,这样一来,就算那个碟仙真的来了,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至于向前几次一样那么被动。 只是……高杰看了申屠城一眼,让一只来历不明的鬼跟在他身边,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高杰听到那只鬼说,语气依旧温柔,却是坚定而强硬的。 这边高杰正在苦恼,那边刘夏已经缠着自家老哥,把孙志哲的一案的相关情况摸得七七八八了―― 据刘彦说,孙志哲是在本市一家名为“海蓝星”的网吧里突然“死亡”的。事发时是早晨七点,那个时间段,包夜通宵的人上课的上课,补眠的补眠,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下一批客人最快也要到十点左右才会来,所以正是网吧最空闲的时候。当时孙志哲坐的那一区只有他一个客人,也就是说,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发现他没了呼吸的是“海蓝星”值夜班的两个网管――小胡和小谢。据他们说,今年一月份开始,孙志哲每天都会来网吧花十五块钱包一个座位通宵上网,w市的刑警翻阅了登记记录,发现孙志哲每天都是晚上十二点准时出现,到次日早晨七点离开。 孙志哲用过的几台电脑都是老机子,很多记录已经查不到了。经过技术人员通宵达旦的努力,终于查出孙志哲上网浏览的网站――红舞鞋,网络上最具人气的灵异论坛。技术人员查到孙志哲曾经在一个叫做“孤山鬼话”的版块发表了一个帖子,但几乎在同时,那个帖子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叫做“阴间”的版块。那是一个私密版块,无论技术人员怎么努力,始终没有办法破解进入。 刘夏最后总结道:“也就是说,这五个月来一直在‘海蓝星’上网的,其实是孙志哲的尸体?” 刘彦啜了一口咖啡,神情惬意,似乎根本没有把弟弟的担忧懊恼放在心上。 “虽然这样说很欠扁……”刘夏无视哥哥的冷眼,一屁股坐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但是哥,有没有可能是你推断的死亡时间有错误?” 刘彦放下杯子看向刘夏,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刘夏投降似地举起双手:“ok,我错了。”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我是说用科学道理――为什么孙志哲在死后仍然能做这些事情?” 刘彦推了推眼镜,很淡定地回答:“不能。” “那你怎么跟上面交代?难道写上两个大字:‘尸变’?” 刘彦丢了一份报告过去,刘夏接住一看――死亡时间:今晨七点。 “你――”刘夏立刻明白过来了,揉了揉眉心,道,“你知道你需要对这份报告负责吗?”虽然“尸变”听起来是匪夷所思了些,但是窜改验尸报告是要受到行政处罚的,最严重的,刘彦将会因此而失去这份工作。 虽然,刘彦看起来并不热爱也不需要这份工作,但是“铁腕刘”的儿子被革职,无论是什么“职”,传到他们老爹的耳朵里,就不是“以死谢罪”这么简单的了。 相比起刘夏,刘彦显得镇定多了,他姿态优雅地又啜了一口香醇的咖啡,轻描淡写地将刘夏说过的话抛回给他:“难道要写‘尸变’?” 刘夏想了想,最终叹了一口气:“做得干净点,别给人留下把柄。” “只要有的人不要大嘴巴。”这话虽然是回答刘夏的,却是看着高杰、申屠城和连巧也说的。 高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先前刘彦的藐视已经令他不悦,但为了对方手中的消息他忍了。但刘彦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忍耐力,好像他不爆发就对不起他了一样。于是高杰从善如流,起身离开。 刘夏刚想要追,却被刘彦拦下:“站着,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刘夏不耐烦地拨开刘彦的手。 “ok。”刘彦松开手,“过了这个时间,你就是再想知道我也不会说了。” 刘夏很了解刘彦,他知道刘彦从来不屑于撒谎――难道真的是关于孙志哲一案的重要线索?申屠城和连巧也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按下刘夏,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好吧,有什么话快说。”刘夏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刘彦却一点也不急:“你很在乎那个小警察?” “他不是小警察。”刘夏说,“他叫高聪,今年三十一岁,是z市刑警大队侦三队队长,我的队长。”特地强调“我的”两个字。 刘彦耸耸肩,转移了话题:“不相信孙志哲已经死去五个月了?” “说实话,是难以接受。”刘夏说,想了想又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你难以理解的事情很多,有的就发生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刘彦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刚才他就看出来了,无论是那个小警察还是他身旁的小女生,都不是活人。但他并不觉得惊讶,甚至有一天他被抓到了外太空他也不会觉得讶异,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是道理的,只是他们现在不知道。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刘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免提键。一道欢快的声音立刻蹦了出来:“阿彦阿彦,你猜我刚才找到了什么?” 刘彦翻看着报告,看起来并不想回答。电话那头的人也好像并不期待他答话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是qq号码!我在孙志哲用过的那台电脑上找到了他最后登录的qq号!” 刘彦瞥了恨不得贴在电话上的弟弟一眼,懒洋洋地问:“多少?” “764483495!” 刘彦“恩”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终于找到突破口了,刘夏看起来很高兴。“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会查到孙志哲qq号的?” “不是这个也是其他的。”与通电话时的冷淡的态度不同,刘彦的表情堪称温柔,“他是个天才。” “谢啦,大哥!” 刘彦摆了摆手:“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一口气码了4000多字。。快一章半了啊。。表扬我表扬我快表扬我~~~~~~ 恩。。话说。。在安排刘彦这个角色的时候我小纠结了一下。。在美艳精英大姐和腹黑精英大哥之间摇摆不定。。 不过。。不管是大姐还是大哥。。他们一个叫刘萍(留评)一个叫刘彦(留言)。。于是。。乃们都懂的。。。xddddd 30 30、第三十章 w市之行(二) 刚走出鉴定中心的大门,刘夏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长椅上等他的申屠城等人。高杰见了他,问道:“怎么样?”语气并不是太好,看来还是不高兴了。刘夏笑了一下,搂了高杰的肩,将刚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高杰听得很认真,以至于忘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申屠城和连巧也对望了一眼,决定不拆穿刘警官的小动作。 “不过,只是查出登录的qq号能有什么用?”连巧也疑惑道。 “知道了qq号就可以破解密码……连我那龟毛得要死的大哥都夸说是天才的人,想必现在已经破解出来了。”刘夏显然心情很好,一路笑眯眯地解释,“然后就能查出孙志哲最后联系过的人是谁了。” 申屠城立刻反应了过来:“如果说碟仙杀人的方式是一个人传递给下一个人,那么志哲最后联系过的那个人就危险了。”说到这里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且先不说其他,就是申屠城自己,当时一起玩碟仙游戏的几个男生,虽然他和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太亲密,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同窗,也算得上是朋友,现在王世伟疯了,孙志哲死了,下一个又不知道轮到谁……此时此刻,申屠城的心里是十分不好受的。他不怕报应,只怕连累无辜的人。捡到玉碟的是他,为什么死的却是其他人呢?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完全无辜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连巧也突然说。 申屠城诧异地看向她――这不像是连巧也会说出来的话。他所认识的连巧也,表面上虽然冷若冰霜,内心却是火爆而激烈的。这就如同她对人对事的看法――非白即黑。在连巧也的认知里是没有灰色地带的,她认为杀人就是错,被杀就是无辜,是绝不会说出死者并非全然无辜这样的话来的。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吗……高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就在刚才,在连巧也的灵体快要支撑不下去了的时候,那只鬼及时上了她的身。这才刚上身,才刚说了一句话,申屠城立刻就感觉出不同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高杰有些苦恼,他不能确定在申屠城得知连巧也已经死了而一直跟在他身边是一只鬼之后不会有负面情绪。 叹了一口气,高杰决定先解决性命攸关的问题:“知道查出qq号码的人是谁吗?” 刘夏一听,仿佛早料到对方会这么问一般,先是神秘一笑,而后从衣袖里变戏法似地抽出了几张纸。 高杰眉头一皱:“哪儿弄来的?”他可不认为刘彦会这么好心,主动给他们提供线索。 刘夏满不在乎地一耸肩:“从我哥办公室里顺出来的。” …… 不管怎么说,资料还是到手了。高杰不假思索:“先去找那个人。” 几人正要去取车,却见一辆银色奥迪一个急转在眼前停住。刘夏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开溜,车窗已经摇了下来。 “上车。”刘彦板着脸说,大有“不上有你好看”的意思。 无奈地看了高杰一眼,刘夏摸了摸鼻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等他坐定了,刘彦却没有开车的意思。申屠城正犹豫着,却被连巧也拉住,大摇大摆地坐了进去。 “队长,上来吧。”刘夏带着诱哄的口气,很欠扁地对车外喊。不知怎么的,高杰的脑袋里冒出了三个字――哄老婆。强制按耐住揍人的冲动,高杰挨着申屠城坐进了车里。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高杰径自翻阅着刘夏塞过来的几张纸,反反复复地看,几乎全背了下来―― 庞鼎,男,二十五岁,省级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下属信息技术部一把手,家住土地堂巷186号…… 相对于高杰的不自在,申屠城显得放松多了。和低调的车型不同,刘彦将车内的环境布置得十分舒适,甚至可以说是奢华。就拿他们现在坐着的坐垫来说,奶黄色的长毛柔软无比,给人一种一旦坐下就不想起身的感觉,无论路面多么颠簸,坐在上面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震动。这是顶级的羊毛制品,就申屠城所知,这么一整套下来,价格不下十五万。 无疑刘彦是聪明的,他将钱花在了暗处。就如同他的人一样,表面上斯文有礼,内心却是傲慢而张扬的。这么想着,申屠城不免打量起刘彦来。总的来说,刘彦和刘夏长得很像,相比起刘夏时刻带笑的眼睛,刘彦的眼型更细更长一些,也正是因此显得精明而事故。然而他鼻子上架着的银丝边眼镜又中和了他身上的凌厉感,使他看起来更加斯文了些,有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说,刘彦近乎完美。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一个普通大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那么刘彦将会成为他今后努力的目标。但是,申屠城坐在这里。他坐在车后座,连巧也和高杰的中间,姿态放松,神情惬意,全然的游刃有余。他坐在近乎完美的刘彦的车子里,在近乎完美的刘彦的对比下,丝毫不逊色。他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的君临天下的气势,将近乎完美的刘彦,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司机。 “你比他好。”连巧也的话打断了申屠城的思路。 申屠城一愣,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打趣地问:“好在哪里?” 连巧也歪着脑袋认真地想,这样的她看在申屠城的眼里,不见了艳丽的容貌,不见了万种的风情,只剩下了她带水的眼睛。 她真可爱,申屠城这样想,忽然有什么在他的脑海里快速闪现―― “你比他好。” “好在哪里?” “对我好。” “那他对你要是比我对你好,你是不是就觉得他比较好了?” “不会。” “为什么?” “我喜欢你,不喜欢他。” “那你记住了,你说喜欢我,就得一辈子都喜欢我。” “好。” …… “……阿好……”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恩?”连巧也下意思地应了一声。 这下子,反倒是先叫了人的申屠城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问道:“什么?” 连巧也一脸迷茫:“你叫我?” 见到这种情况,高杰暗暗喊糟,幸运的是,银色奥迪在这时停了下来。 “到了。”刘彦示意众人下车。 高杰几乎跳了起来,一把就将申屠城拉了下去。 刘彦停好车,并没有要走人的意思,反倒率先走进了一条看起来很破旧的巷子里。刘夏眼珠子一转,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拉着高杰也跟了上去。 土地堂巷是w市仅存的几条旧巷之一,巷子很窄,至多能供三人并肩前行。两旁是些两层楼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了,有的甚至还是木制的。 三月的天气算不上暖和,有时候,风一吹,更添上几分寒意。等到走到巷子的中间部分时刘夏才忽然发现,为什么明明只有两层楼高的房子,却能把阳光都给遮住?他抬起头,惊觉整条巷子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小心些。”他听见连巧也这么提醒申屠城。 刘夏在心里苦笑起来,有的事不明白,反而不容易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自从他发现土地堂巷一片阴暗后,就隐隐觉得有一阵阵冷风往身上吹,冻得他的手脚都快失去知觉了。巷子长得超乎想象,一个接着一个的转弯让刘夏联想到蜿蜒扭动的巨蛇。他们几个就像在蛇腹里行走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命丧于此。 又一阵寒风吹进领口,刘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桀桀。”石头缝里冒出声音。 刘夏停住脚步,寻找声源。 “桀桀。” “谁?谁在那里?”刘夏高喊。声音在幽静的巷子里回荡,刘夏遍体生寒――其他的人,全都不见了! “桀桀。” “咯咯。” “桀桀。” “咯咯。” …… 两道笑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刘夏头疼欲裂。想要抓住什么狠狠地揍一顿,周围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剩下两道越来越近的笑声,桀桀,桀桀……咯咯,咯咯…… “啊!”刘夏抱住脑袋,狠狠地一拳向地上砸去。 “嗬!”有人倒抽了一口气,“他不疼吗?” “别闹了,胖丁。”是刘彦的声音。 “双鬼困心。”一只手扶起了刘夏,“越是七窍玲珑心,越是容易被困。” 什么? 刘夏还没反应过来,怪异的笑声已经消失不见了,刘夏睁开眼,看见高杰、申屠城、连巧也和刘彦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你们去哪儿了?刘夏张口欲问,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我怎么了?” “那是双鬼困心阵。”刘夏这才注意到刘彦身边站了一个小男孩,听声音似乎就是刚才扶起他的人,“心思越复杂的人越容易在阵里迷失。” 刘夏怨恨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要说心眼,他这大哥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为什么他就不会被困? 男孩似乎感觉到了刘夏的“怨气”,瞥了刘彦一眼,不屑地说:“狼心狗肺也算心?” 刘彦不以为意,推了推眼镜介绍道:“胖丁,你要找的人。” 小男孩一下子窜了起来,对着刘彦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说了不许叫我胖丁!你这个腹黑佬!” 刘彦由着男孩乱打,好像丝毫不将对方的“攻击”看在眼里。高杰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庞鼎?”二十五岁的,省级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下属信息技术部的一把手? 男孩从刘彦身上爬下来,没好气地说:“干嘛,我把能量都用在长脑子上了不行啊?” 高杰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庞先生,我是……” 庞鼎挥手打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杰难得地笑了一下:“我想,你一定很想见设阵的人。” “嗷!”庞鼎的态度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叠声地问道,“你认识啾啾?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嗷我想死他了!” 刘夏一把捂住高杰的嘴,笑得无比灿烂:“那要看你拿什么来换了。” 庞鼎狠狠地瞪了刘夏一眼,过了一会儿,极其不甘心地塞了一张纸条过来:“拿去!” 高杰迫不及待地打开―― qq号:764483495 最后登录时间:2011年03月05日 最后登录地点:w市五城区绿环路17号,海蓝星网吧。 以及,z市新城区白金山庄迎春2幢6单元802室。 房主:郭凯。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撒泼。。。 好想撒泼。。。。 打滚。。。。 乃们说。。乃们爱我咩爱我咩爱我咩? 是爱我啊还是很爱我啊还是非常爱我啊? 是不是爱得比喜马拉雅还高比马里亚纳还深啊? 是不是以后只和我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啊? 是不是啊?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31 31、第三十一章 qq 郭凯哆嗦着关掉网页,一下子摊在了椅子上。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叫做“阴间”的的灵异论坛版块里,他居然看到了志哲亲笔所写的故事! 不会错的,那一定是志哲写的,郭凯摸了摸脸上的冷汗想,所有的细节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差错――难道说……碟仙是真的?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申屠和世伟所开的一个逼真的玩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凌晨三点半的自己的房间里,他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南方小镇的冬天寂静而阴冷,郭凯裹了裹身上的毛毯,不经意间瞥到窗外下起了雪。他想起孙志哲曾经绘声绘色描述过的场景――漫山遍野的尸体,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健壮的、柔弱的、干枯的、幼小的……一具又一具,一层叠着一层。有人点起了一把火,从小孩儿的指尖开始燃烧,火苗一下子窜起,幽蓝的火舌在一瞬间占领了山头。然后,天上飘起了雪花,孙志哲说,那是焚尽的骨灰。 几片雪落在玻璃窗上,啪、啪的响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就像有人站在窗户外边,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玻璃。郭凯的牙齿咯咯咯地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想。这一刻的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恐惧里,莫名的他有一种感觉――他来了。碟仙,来了。 嘀嘀嘀嘀嘀。 qq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来,郭凯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电脑屏幕,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锅子 03:30:00 在吗? 郭凯呆呆地盯着对方血一样红的字体,这样的情况下能有人陪自己聊天转移注意力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对方的昵称却莫名地令他觉得不舒服。正在犹豫间,对方性急地又发了一行小字过来。 锅子 03:30:09 可以陪我聊聊吗? 郭凯缩在椅子上,想了想,终于打下一行字。 锅子 03:32:00 是美女才陪。 对了,就是这个了。对方的名字和他的一模一样,就连字体颜色都一样,这感觉很怪异,好像自己在和自己聊天一样。 锅子 03:32:04 帅哥成不? 对方很快回了一条,郭凯看了,不免一笑,这人倒挺自恋。想到自己经常这样跟女生调笑,他越发觉得这个“锅子”和自己气味相投。 锅子 03:32:32 一山不容二虎,帅哥不和帅哥聊天。 锅子 03:32:44 别介啊,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锅子 03:33:01 心路历程还是香艳史啊? 锅子 03:33:06 都有。 有点意思,郭凯的兴趣被挑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黑黝黝的一片,兴许,对方的故事能让自己熬到天亮起来。只要天一亮,一切都会过去。这么想着,他的精神完全放松了下来。手指裹在厚厚的毛毯里,暖烘烘的,郭凯有点享受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不想动。电脑那头的人好像知道了他的心理一般,开始一条接着一条地发来信息。 锅子 03:33:20 我初中就不是处男了,是跟高两届的学姐。我已经不记得她叫什么了,偶尔想到她的时候,只想起淡淡的墨水味。 锅子 03:33:29 那天的衣服是她自己脱的,她说上课的时候打翻了墨水,倒在裙子上了,呵呵。 郭凯有点像笑,仿佛能看见那个含羞带怯的女孩儿慢慢解开扣子的画面一般,鼻尖窜起了一阵淡淡的墨香味。 锅子 03:33:34 我们只做过一次,后来那个学姐转学了,我就很快忘了她。 锅子 03:33:42 后来我毕业了,可能是拜这张脸所赐吧,初中三年我从未间断过的事情就是谈恋爱。并不是要和每一个女孩上床,只是觉得不谈就没事可做。 锅子 03:33:47 我的脸是娃娃脸,很多女孩都喜欢。她们说那会激发她们的母性,然后控制不住地就想对我好。 锅子 03:33:55 她们喜欢我就喜欢了呗,反正,男人长张脸不就是为了吸引女人。我一点儿不在乎班里的男生喊我小白脸。我也不想和他们玩,我就喜欢和女孩子一起,和她们谈恋爱。 看到这里郭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巧合,他的脸也是所谓的娃娃脸,曾经,他也凭借着这张脸在女生堆里混得风生水起。难道一个一样的qq昵称能联系起两个过着一样生活的人?他兴致勃勃地盯着对话框。 锅子 03:34:02 再后来上了高中,还是谈恋爱。和同学谈,和学姐谈,还有和以前初中里的学妹谈。 锅子 03:34:11 我每天都很忙,有很多电话要接,很多短信要回。她们都喜欢我,好像离开我这一天就没有意义了一样。我也是,所以那段时间我的手机费一个月下来就是两百多块。 锅子 03:34:16 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才几十块呢,哪有那么多钱缴话费。可是,我又舍不得和她们断。怎么办呢? 当然是去偷了!郭凯在心里喊。当他的手机第三次欠费停机的时候,他想到了偷。 郭凯家的房子很大,有上下两层。一楼是客厅、餐厅及厨房,二楼则是卧室和书房。父母的卧房就在楼梯口,这一天,他早早地吃好晚上,轻手轻脚地摸进了父母的房间。他听见父亲和母亲在楼下交谈的声音,父亲讲他的生意伙伴,母亲讲她的姐妹淘。他听见他们的笑声,就在他的脚底下,于是他将动作放得更轻,一点一点地拉开了他们的床头柜。 一只金表,三只手机,两份护照和一份文件,这些东西对郭凯来说没有用,因为护照和文件不能换钱,而金表和手机,无论少了其中哪一样,精明的母亲都会很快发现。他需要的是现金,他知道父亲有在卧室里放现钞的习惯,一叠一叠的,他只需要其中一两张,他肯定糊涂的父亲不会发现。可是它们在哪儿呢?他合上抽屉,又开打了衣柜的门。衣柜里整齐地排放着母亲的名牌衣服和手提袋,父亲为数不多却件件价格不菲的手工西装。钱呢?钱在哪儿?他有些心急了…… 锅子 03:34:19 后来,终于被我给找到了,四叠,你知道放在哪儿吗? 电视机柜里!郭凯几乎要叫起来,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整整四万块! 锅子 03:34:24 正当我想要去拿的时候,我听见我妈收拾碗筷的声音,然后我爸上楼来了。 锅子 03:34:29 我害怕极了,我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好像要破开胸口跳出来一样。 锅子 03:34:36 但是我很镇定,我快速地关上柜子,跑出了他们的房间。在这个过程中我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锅子 03:34:40 回到房间后,我捂着发疼的胸口喘气,也不害怕了,就是觉得刺激。 是,太刺激了。郭凯兴奋地回忆起那一次经历,觉得自己像个神偷,武侠小说里的盗帅那样的,或者是漫画里的怪盗那样的,帅极了。偷东西没什么不对的,偷东西不被人发现,那才叫帅。 锅子 03:34:48 第二天就顺利多了,我从每一叠钱里抽出一张,一共四百。我用那些钱缴了手机费,然后用剩下的给我其中一个女朋友买了一条手链。 她看起来高兴极了,郭凯想起那女生雀跃的表情,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挽着他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的手腕上戴着自己刚刚送给她的手链,海蓝色的水晶,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闪着迷人的光,美极了。 锅子 03:34:53 后来,我的胆子就变大了,一次抽八百,最多的一次,我抽了一千五。 锅子 03:35:08 那些钱令我变得更受欢迎。每个女孩子都喜欢我,因为我就如同她们想象中的贵族少爷一样,温柔、善意、出手大方。我给我的每一个女朋友买礼物,我喜欢将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像打扮玩具一样。 锅子 03:35:11 不过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我就被我妈发现了。 这是当然的了,郭凯想,每叠钱都严重缩水,只剩下半叠了,不被怀疑才有鬼。 锅子 03:35:15 也许是偷钱的次数多了,我的心脏也被锻炼得强悍了。被我妈抓了个正着我也面不改色的。 有恃无恐,一个词出现在郭凯的脑海里。因为我知道我妈宠我,所以最多是说我两句,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锅子 03:35:26 就和我想的一样,我妈骂了我。可是她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说不出重话来,那些责怪落在我身上,轻得和灰尘一样,不痛不痒。我一点儿不怕她骂我,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当我面对她伤心失望的表情的时候,心里哪怕是一丝丝愧疚都没有。 母亲哭泣的脸……好像想起来了……郭凯将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心里涩涩的。 锅子 03:35:38 这件事不了了之。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偷过东西。 锅子 03:35:45 我告诉我的女朋友们我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与她们联系了。她们很惊讶,纷纷追问我原因。我当然不会告诉她们,以往给她们买礼物的钱都是我从家里偷出来的。我只是说,我累了。 锅子 03:35:59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我的脸很适合做忧郁的表情。我的女朋友们心疼我,于是开始争先恐后地为我做这做那。从爱心便当到洗内衣裤,从缴话费到送礼物……我们的角色一下子颠倒了过来,我变成了被她们养着的人。 锅子 03:36:06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在那时的我看来,能被女人们争着疼爱也是一种本事。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郭凯叹了口气,想,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了她,他这辈子,就真的算是毁了…… 锅子 03:36:12 高三那年,我妈给我请了一个家教,姓林。一开始我挺反感她,个子小小,土里土气的。她教得很认真,但我没心思听。耳朵里听着她讲题,心里想的却是我的女朋友们。 锅子 03:36:20 两个月过去了,我的成绩完全不见好。我妈急了,想要换掉她。我心里巴不得,脸上却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听了我妈的理由,一句话也没有说,教完最后一节课就走了――她从来不和我说解题以外的话,如果不是这样,我想我也不会那么讨厌她。 锅子 03:36:30 新的家教是个男的,我更没兴趣了。一天放学后,我在街上溜达,无意间看到了她。看样子她似乎做起了小学生的家教,那小屁孩一看就知道不好带。正幸灾乐祸,我看见那小屁孩把一瓶墨水全倒在她的裤子上了。她想要发怒却竭力忍着,在路人的注视下,羞愤又委屈的表情,触动了我的神经。 郭凯知道这件事的后续――那天晚上他回到家,跟母亲说要请回原来的那个老师,并发誓一定会好好学习。 锅子 03:36:38 她回来了。我开始在任何空余时间逗她说话。开始的时候她不搭理我,后来,也许是被我的锲而不舍打动了,她偶尔也会回我一两句。你知道吗?那时我一天的动力就是和她说的短短的几句话。 我怎么会不知道,郭凯想,早晨一睁开眼我就想她,反复地想她前一晚说过的话,然后再绞尽脑汁想今天怎么逗她开口。我和所有的女朋友都断了,断得干干净净的,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她!一放学我就回家,比小学生还乖,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早点见到她! 锅子 03:36:46 渐渐的,她的话多了。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她并不是冷冰冰,而是害羞。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极少看着我的脸,她总是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一旦和我对上了,她的脸就会一下子红起来。当然,她会立刻低下头去不让我看见,或是装作凶巴巴地说休息结束,继续上课。 郭凯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她可爱极了,和他曾经的家教一样。 锅子 03:37:03 我想我是爱上她了。在我的认知里,喜欢或被喜欢,然后告白或被告白,再然后谈恋爱,都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所以当我明白我爱上她了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告诉了她。可我得到的结果不是在一起,而是她的拒绝。 “为什么?”郭凯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问的,“我不够好吗?” 林冰冰垂下眼不看他,一句话也没有。 “说话啊!”他急红了眼,“我哪里不好?你到底不满意我哪里?” 他激动得抓着林冰冰的肩来回摇晃。林冰冰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等到他终于累了,停下疯狂的举动的时候,林冰冰轻声说:“你是我的学生。” 就因为这个?郭凯觉得可笑,他冷笑着松开手,说:“现在不是了――你被解雇了。” 在那一瞬间林冰冰僵住了,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让郭凯的心顿时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说:“别这样,你只是我的家教,只比我大两岁。” “可是……” “我总会长大的,你知道的,两个星期后,我也要参加高考了。” “我……”林冰冰的表情松动了。 “给我给机会好吗?” 31、第三十一章 qq 郭凯上前一步,温柔又真诚地说,“我的目标是z大,为了你。” “郭凯……” “如果我成功了,做我女朋友好吗?” 久违的感觉又来了,郭凯听见心脏怦怦怦地乱跳,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一样。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看见林冰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锅子 03:37:10 我成功了,考上了z大,我在第一时间冲到她的宿舍楼下……你猜我看到了谁? 白露。初中时的学姐,那个,带着墨香味,将第一次献给了他的人。 房间里回荡着呼吸声,窗户紧闭,却不知道从哪里钻进了一股冷风,吹得郭凯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他伸出手,颤抖地打下一行字。 锅子 03:37:25 你到底是谁?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么多的事,为什么会知道白露……这本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为什么……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但对方看不见,依然说着自己的故事。 锅子 03:37:36 我像着了魔一样,不用多说什么,我就跟她走了。学校还没有开学,没有人认识我,她挽着我的手大大方方地穿过校园,走进了小旅馆。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郭凯疯狂地刷下满满一屏幕的字。 他终于点开对方的资料―― 锅子(764483495) 性别:男 年龄:21 真实姓名:郭凯 这是……我? 不,不可能…… 锅子 03:38:00 她的身体很美妙,在她身上的时候我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连我爱着的林冰冰都忘了。 是谁?是谁……求求你,不要吓我,放过我好吗?郭凯突然抽搐了一下,开始不停地流泪。他哆嗦着抓住鼠标,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了对话框。他按掉显示器的开关,却不见它暗下去。他疯狂地按着关机键,那一行血淋淋的字依然映入了眼帘―― 锅子 03:38:44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不……不…… 锅子 03:39:59 寒假里,凌晨三点半的qq上,我听一个人讲故事,然后,我的心脏跳出来了。 不! 郭凯跳了起来――拔掉!拔掉电源!不要再看见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了! 脚尖触地,脚踝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低下头去看――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从他的胸口跳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嗷~~~~~~大分量!大分量!!求表扬~~~~~~~~~~~~~~~~~~~~~~~~~~~~~ 32 32、第三十二章 返回z市 “怎么样?”申屠城焦急地询问道。 刘夏转着手中的万能钥匙,满头大汗地说:“还差一点点。” 他们此刻正站在郭凯的家门口,敲门没有人应,电话手机更是没有人接。 “该死。”刘夏甩了甩酸涩的胳膊,咒骂道,“还有一道是电子锁!” 高杰皱了皱眉,说:“还是把管理员找来吧。” “不行。”连巧也反对,“如果怨气没散,很有可能波及到他。” 申屠城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手指紧紧扣住一边的楼梯扶手。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游走,当他着急或焦躁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出现,叫嚣着让他去破坏。它们说,毁掉,毁掉……将一切都毁掉,所有的,令你兴奋的、讨厌的、躁动不安的,将他们全部毁掉。它们诱惑着他――觉得这警察的动作很慢吗?那么,杀了他吧。为什么不呢?是他的无能令你焦急万分,如果他能利索一点,你就不用不开心了。 杀了吧……杀了他…… 手上青筋暴起,细碎的木屑刺进皮肤,申屠城竭力忍耐着。 “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刘夏嘴里叼着钥匙,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我们几个进来这么久了,对门那户一点反应也没有。” “别疑神疑鬼。”高杰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下,“现在是上班时间,没人在很正常。” “那么郭凯的父母呢?我是说,如果郭凯真的遇见什么……这个……普通人不是会大叫或者……至少发出一点声音吗?” “他一个人住。”申屠城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压抑,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刘夏一愣,回过身来问:“你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的感应灯忽然灭了,申屠城骤地绷紧了身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吼! 身体里的野兽破茧而出,申屠城再也压制不住。他一把提起刘夏,将对方扔到一边,然后狠狠地朝着防盗门撞去。 刘夏被摔得七荤八素,正想开口,被连巧也拦住了:“现在别惹他。” “他这是发哪门子的神经?”刘夏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他发现连巧也看着申屠城的眼神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于是又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连巧也为着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张了张口,却听见那边“咣”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这家伙!”刘夏跳脚,“整这么大动静是怕没人知道是不是!” 高杰喝道:“还不过来帮忙!嗦个屁!” 在三个大男人的撞击下,厚实的门板也很快被撞开了。 …… 血腥,这是四人踏入这间房子后的第一个感觉。并不是指随处可见的血迹,事实上客厅很干净。对一个独居的男孩子来说,地板上没有杂物,沙发上也没有脏衣服,没有杯面,没有垃圾,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的在它们自己的位置上。但空气里全是腥臭的气味,整个房子就像一个封闭的大蒸笼,里面蒸着血馒头。不出一会儿,申屠城的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 刘夏有些喘不上气来,扶着墙问道:“分头找?” “不。”连巧也说,“千万不要分开。” “上二楼。”申屠城当即向楼梯去走。 二楼的面积比一楼要小很多,只有一个房间和一间厕所。申屠城想了想,率先推开了卧室的门―― 里面没有人。 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刘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都三月了,还开着暖气。” 高杰找来了空调板关掉暖气,又开了窗通气,才观察起整间卧室来。而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床的宽屏电脑。 “还在运作。”高杰摸了摸主机,“很烫,看起来很久没关机了。” 刘夏凑过来嗅了嗅,疑惑地说:“烧了。” “怎么会!” “你们没闻到焦味吗?”刘夏一边说一边动手拆开主机,“看,里面的东西全都烧掉了。” “也就是说……”电脑不可能继续运行?两人默契地看向仍然处于工作状态的显示器。 高杰直起身,打算看个究竟。 “别动。”连巧也一把按下他的手。 高杰挑了挑眉,只听连巧也道:“你不觉得鼠标很像碟子吗?” “碟子?”刘夏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问,“你是指……玩碟仙的碟子?” 连巧也点了点头:“没错,你们不在圈子里,不要轻易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去。” 圈子,是指碟仙杀人的范围。它不是固定的,是可以随时扩大或缩小的――当有人触碰到碟仙划定的圈子里的人或物的时候,那么他也将被碟仙划到他的圈子里去,这样一来,圈子就扩大了。而当圈子里的人被碟仙杀死,或者自相残杀的时候,圈子就缩小了。 简单来说,这是怨恨的传递,比方说,一个人被划到了圈子里,他就会怨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于是,他千方百计地将身边的人拉进圈子。被拉进圈子的人又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他?于是,他再去拉下一个人进圈子……这是一个无限的循环,除非圈子里的人自己走出去,否则,圈子永远都不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高杰明白这个道理,却不认同对方的观念:“我有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圈子以外的人。”连巧也有意无意地看了申屠城一眼,说,“圈子里的事,只能由圈子里的人解决。” 说着,她伸手去抓鼠标。然而有一只手快了她一步――申屠城移动着鼠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然后转头对着连巧也露出一个笑:“现在我也在圈子里了。” 连巧也愣了一下,随即也笑起来:“你早就在圈子里了。” 你,和我,早就在了。这种感觉让两个人的心情变得很好,好像环住他们的不是一个死亡诅咒,而是一个香甜的面包圈。 “有动静!”刘夏叫道。 吧嗒,吧嗒,吧嗒。 厕所! 几人同时向外冲去。 “呕――”即使身经百战,看到这样的画面刘夏还是忍不住反胃――整整一个浴缸的尸体,动物的尸体。高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强忍着走上前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幼猫,只有两个手掌那么大,浑身的毛已经被血水浸透了,粘稠的血液令它的毛变成一簇一簇的,粉红色的皮肉清晰可见。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股间,它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细细长长的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耷拉在腿上。 不止是猫,浴缸里还有其他的动物――兔子、鸡、鸭、小型猪……甚至还有老鼠。它们无一例外被人用利器划开了心口。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没有像到,最镇定的那个人居然是连巧也。她蹲□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猫的伤口。好像验证了什么想法似的,她又将剩下的动物的尸体逐一检查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她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洗净了手,说,“这些动物都没有心脏。” 几人从厕所里退出来,刘夏狠狠抹了一把脸,骂道:“真是够恶心的。” 高杰想了一下,问连巧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碟仙,不是应该只杀圈子里的人的吗?这些动物又是怎么一回事? 连巧也的答案令他惊讶不已:“不是碟仙。” “那是谁?” 连巧也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回房间看看吧。” …… 郭凯的qq已经下线了,连巧也指了指灰色的图标,对刘夏说:“解密码吧。” “不用解。”刘夏的恢复速度显然不是常人能比的,只见他贼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条子,笑嘻嘻地说,“密码就在这里。” “庞鼎那里顺来的?”以高杰对刘夏的了解,很快道破了来历。 “有用就行了嘛。”刘夏一边回答一边输入密码,很快登上了郭凯的qq。 …… “怎么会……”郭凯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 “现在怎么办?” 连巧也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茬,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倒是申屠城开了口:“看看邮箱。” 刘夏依言点开邮箱,里面果然有一封信,不过不是在收件箱,而是在发件箱里―― 发件人:764483495 764483495qq 时 间:2011年3月5日(星期六)凌晨03:29 收件人: 382425072 382425072qq 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地址。 “打开看看。” “打不开。”刘夏又点了好几下,“地址错误。” “看看收件人是谁。”连巧也出声。 郭凯的好友有上百个,而且都没有分组,找了好一会儿,刘夏终于停住鼠标:“这个。” 卢仲辉。 作者有话要说:【同情心有木有啊!!!有木有!!!!!】 喵呱 我码到“血腥味”的时候。。寝室里的灯开始一闪一闪。。。。 同情心的没有【1号】 噗 喵呱 它就一直闪一直闪。。 喵呱 然后我烦了。。对着空气骂了一声“xx的有完没完啊。。我x。。” 喵呱 它就不闪了。。 同情心的没有【1号】 噗哈哈哈哈。捶桌笑 喵呱 然后等我码到“感应灯灭了”。。它xx又开始闪了。。。 喵呱 然后我忍无可忍。。就把它给关了。。 同情心的没有【2号】 噗 …… …… …… tat 33 33、第三十三章 分头行动(一) 申屠城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卢仲辉就是卢子。因为平时大家都叫他的绰号,所以乍一见名字反倒都些反应不过来了。 “卢子应该在学校。”申屠城想了想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等等。”刘夏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却被来不及收住脚势的申屠城撞个正着。只这么一下,刘夏就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钻心的疼。 申屠城见刘夏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扶着对方的手问道:“没事吧?” “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刘夏痛苦地揉着手臂,咬牙切齿地说。 其实就连申屠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刘夏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出手去捻他的动脉,速度极快,快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做了这么一个小动作。 而一旁的高杰和连巧也却看得清清楚楚。高杰瞥了连巧也一眼,语气不悦:“你对他做了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女性甜美的嗓音,而是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那声音和前几次一样,不用张口就直接飘进了高杰的耳朵里:“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不是说刘夏。”高杰沉下脸,“我指的是申屠。自从你出现以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变得……他的身上有一种……一种,弑神杀鬼的戾气――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那声音不答反问:“变得不像他自己?你知道他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不想听你狡辩!” “我没有狡辩。”他叹了口气,声音便染上了水一样的忧愁,“我只是很想知道,他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高杰忍无可忍,喝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你认识他!” “我想我是认识他的。”他对高杰的愤怒视若无睹,仿佛陷入了回忆中,自已自语般说,“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在w市的时候,刘彦的车上,他叫你‘阿好’。” “恩。”当他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有一些记忆被唤醒了――广阔的草原上奔驰着一匹骏马,通体乌黑,马蹄上方却有一圈雪白雪白的鬃毛。他知道那是“纳露珈”,翻译成一个族群的话,是“神驾”的意思。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他,神驾,就是天神的座驾,草原上的每一个好男儿都想得到它。 画面里那个人搂着他在草原上疾驰,然后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阿好,阿好……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也始终想不起那个族群的名字。他只记得那个人的手很大很暖,他的怀抱很安全。 他是如此地怀念。 …… “当时,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应了。”高杰冷冰冰地说。 “恩。” “你还是不知道你是谁吗?” “……阿好?我叫阿好?” 高杰不说话,环着手静静地看着对方,目光甚至是渗人的――他觉得可怕。从前他是一只鬼的时候,见过形形色色的野鬼怪物,它们或身体残破,或面目可怖,害人也害鬼。它们手段阴狠,互相残杀,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同情怜悯……他甚至见过妖怪生吞活人的场景。可是,所有的一切,不论是鬼还是怪,高杰从来没有怕过。 但现在他却觉得恐惧,面对这样一只温柔的鬼,他害怕了。 他无法想象千年的寂寞的岁月,这个看起看软弱可欺的男子,他在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孤寂地度过了几千年。 这样漫长的时间是高杰想都不敢想的,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任何人……他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没有谁会陪在他身边,他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就这么,一直存在的,也一直寂寞着。 寂寞是件很可怕的事,它和发呆不同。发呆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高杰有时候甚至会想,发呆使大脑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可是寂寞不一样,寂寞让时间停止了。有的时候想动一动,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想张张嘴,却不知道要对谁说。这种感觉会逼得人发狂。 曾经高杰认真地设想过,如果等了千年、找了千年的是他,他会怎么做。这个问题他想了不到五分钟,答案很快就出来了――他会千方百计地让自己灰飞烟灭,连一丝气息都不想再留下。或者,他会千方百计地杀人。那个时候杀人变成了单纯的,打发时间的游戏,日子久了,他将不再会有罪恶感。 可是这个叫做阿好的鬼没有这么做,他既没有让自己灰飞烟灭,也没有杀人――不知道为什么高杰很肯定他没有杀人。他似乎能闻到那只鬼身上的气息,不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而是一股,清清淡淡的,水的味道。他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真相。几千年过去了,这潭水不但没有参入杂质,反而变得更深,更清。 这是何等强大的精神力! 这只鬼强大到,让高杰觉得害怕。他是从来不会服输的,可是今天他拜服了,这只鬼让他知道,身体上的强壮是不够的,真正的强者,是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守护住最真的自己。 …… 另一边,刘夏和申屠城的争论打断了高杰的思路。申屠城拧着眉,不太赞同地说:“邮件已经发出去快一天,我没有时间再等了。” “不是‘我’,是‘我们’。”刘夏摇了摇头,“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一个整体……你从来不让人靠近你。”他无奈地搔了搔头发,说,“我不是不着急,只是你想一想,今天是星期几?” 申屠城沉默了。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是卢仲辉固定的去乡下看望他奶奶的日子。 “这个时间点他恐怕早走了。”刘夏劝道,“而且据我所知,卢仲辉奶奶的那个村子没有网吧。就是说,即使是要上网,也要等他回来,不是吗?” 想到卢仲辉没有笔记本电脑,申屠城稍稍安下了心。可是万一卢子在回乡下前就看了那封邮件呢?” “把心放稳。”刘夏拍了拍申屠城的肩膀,“回来的路上我打电话问过了,在邮件寄出去之前,你们学校那块正好在出了大事故,造成整片区域停电,一直到今天下午才恢复过来。” 申屠城认真地思考着:郭凯发出邮件是今天凌晨三点半,卢子从来不熬夜,那个时间点肯定是睡下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卢仲辉会在周五中午吃过饭以后才往乡下赶。上午有课,他接触到电脑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是他翘课了,那段时间学校那片都停电了……这么想了一圈,申屠城终于放下了心。 “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郭凯。”想到厕所里的那一缸尸体,刘夏苦着脸说,“这里的疑点太多了。” “首先是qq。”高杰接过话头,“我们查到孙志哲最后使用的qq号是属于郭凯的,同一个号码在两个地方登陆,时间点一模一样……不觉得奇怪吗?一般我们的qq在另一个地方登录,原先登录的那个就会被迫下线,可他们竟然能够同时在用。” “接着就是我们之前分析过的碟仙杀人的方法。”刘夏默契地接着说,“我们的判断是:其实碟仙只出手杀了一个人,然后被杀死的人动手杀第二个人――这点我们的倾向于认为第一个被杀的人是白露。他们通过某一种东西作为媒介,拿308女生宿舍来说……”话到一半刘夏停住了口,担心地看向连巧也。 “我没事。”连巧也淡淡地说,看神情似是一点也没有被影响。 刘夏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连巧也的头,惊讶地发现对方不但没有动怒,且竟然是毫不在意的。他疑惑地收回手,继续说:“女生宿舍的死亡信号我们猜测是看见前一个死去的人,我记得当时巧也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说过,熊玲玲在死前叫了白露的名字,后来我们也在周颖的行李箱里发现楚飞燕的衣物。” “而男生宿舍的死亡信号就更明显了,论坛、qq、邮件……显然是通过网络传播。”刘夏靠在墙上,仔细想了想,又说,“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女生宿舍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就是说,一定是上一个死亡后,下一个才会死。那么现在,郭凯的邮件已经发出去了……” 是不是就表示,郭凯已经死了呢?如果是这样,他的尸体哪儿去了? 申屠城眉头紧锁,竭力克制住全身的暴虐因子。女生们的死亡,说实在的,他同情她们,也曾怪过自己不应该去捡那个玉碟,但却没有半分愤怒的情绪。而当死亡降临到男生们的身上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在他看来那些大男孩们不仅仅是他的同学,他们更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也许他申屠城生性淡泊,但却绝对不是寡情。 他不曾让人走进过心里,也从未想过走进任何人的心里。但他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无关亲密,真心对待申屠城的人,他申屠城,一定倾心相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也曾怪过自己不应该去捡那个玉碟”的时候真的很想写成“也曾怪过自己不该手贱”…… 于是。。榜单任务还有3000+。。先去吃个晚饭。。然后通宵码字。。明天上午10点左右更新。。加油加油! 恩。。在作者专栏里看见guwen94姑娘给我投了票。。谢谢。。o(n_n)o 34 34、第三十四章 分头行动(二) “最麻烦的还是厕所里的东西。”高杰厌恶地皱起眉,“从局里叫人的话一定会被拍照取证,到时候再要向上头解释就难了。” “但是相对的我们可以收集到指纹、□或者是皮屑。”刘夏说,“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线索。” 高杰摇摇头,说:“我们可以只留下一只去化验,这样的话,只需交代一声说是在这里找到的就可以了。查不到什么就算了,真的查到了,报告上也只需一句带过。”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刑侦大队有专门的化验人员,各个都是身经百战,行为变态的杀人凶手见得多了,一只没有心脏的猫根本不在话下。但是无论是谁,面对那么一整缸的动物的尸体,都会觉得诡异。 “也好。” “这不妥。”申屠城沉声说,“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些都是一个人做的,也许动手的是两个人,或者更多。”这话若是放在平时,生性严谨的高杰一定会认同他,甚至不用他说,高杰也会想尽办法把所有的尸体都带回去化验。但是,在“碟仙作怪”这样的大背景下,残害动物的凶手昭然若揭――郭凯。 首先郭凯是独居,就是说父母不是时刻在家,那么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稍稍隐瞒一下,没有人会知道。其次,排除了他人入侵的可能。且先不说白金山庄较为严格的来客登记制度,没有高杰和刘夏这样的“专业人士”,一般人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就拿郭凯本身来说,他会允许其他人在自己的家里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除非,他自己就是凶手。最后,退一万步来说,就当是有人趁郭凯长期不在家入住了他的房子好了,难道郭凯的父母十天半个月都不来看儿子一次?压下浴缸最下面的动物的尸体已经腐烂了,这证明它被剜心已经至少一个月了。有谁能够阻止郭凯的父母发现这些?显然,只有郭凯本人。 这些道理申屠城也懂,因此高杰和刘夏都没有试图分析给他听,而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给他一个时间缓冲、接受这个事实。 申屠城痛苦地捏着眉心,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苦笑了起来,低声说:“如果会抽烟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狠狠地吸上一口,让辛辣的尼古丁一下子冲入他的肺里,逼得他不要命地咳嗽――也许这样会好过一点,他想。 “现在没时间让你难受。”连巧也突然说。 申屠城讶异地抬起头――她真的变了。脾性、气质、说话方式、行为习惯,无一不变。从前的连巧也虽然时刻冷硬强势,内心却是柔软无比的。而现在的连巧也,她变得温柔了,她的身上甚至有一种令人感到安定的特质。但是她的心却变得顽强和坚固。她就像一片海,平静无波,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她。 仔细回想起来,在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里,每每最冷静、最镇定的就是连巧也。她用最少的语言道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简直是快、狠、准,让他们三个大男人自愧不如。如果不是一直呆在一起,申屠城甚至要怀疑这个连巧也是另一个人假扮的了。 而此时连巧也也没用辜负他“又狠又准”的评价,直截了当地说:“如果由别人来告诉你会让你好接受一点,那么我告诉你,那些都是郭凯做的。”她顿了顿,又强调道,“他一个人做的。” 这话一说出来,申屠城还来不及反应什么,高杰立刻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伤口。”连巧也说,“那些伤口不是利器造成的。” “那是什么?”刘夏好奇地问。 “指甲。” “这不可能……”高杰喃喃。那些伤口非常整齐,可以看出是一气呵成的,若不是专业的或者经常用刀的人,一般人甚至都很难做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高杰迟迟不下结论。可是现在……居然是,指甲?难道郭凯的指甲能变成尖刀吗? “人类想得到永恒的生命,于是开始长达几十年的修炼。有的人成功了,至多延长了几百年的寿命,却要终身躲进荒无人烟的地方。有的人失败了,变成了妖怪。”连巧也淡淡地说,“他们有的想活下去,迫不得已吃生肉。有的不甘心,生吞活人。” 这些事刘夏和申屠城不知道,高杰却是很清楚的。他记忆里的那个吞食活人肉的怪物,曾经是一个人类。可是,那毕竟是人……郭凯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懂得这些。高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郭凯真的变成了妖怪,那也必然是在死后才开始的。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人了。 连巧也说:“鬼比人少的,只是身体和灵气。” 高杰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说法,尤其是他自己也曾经是一只鬼,他最明白不过。人类是上天的宠儿,他们几乎拥有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不断进化的身体、智慧,和得天独厚的灵气。他们生活在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中,过着最庸俗的生活,有着最肮脏的欲望,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是最具灵气的。 妖怪有着最简单的追求,活下去,活长一些。人类却复杂多了,他们要既要活得长,又要活得好。亲情要、友情要,爱情也要。房也要,车也要;配偶要,情人也要……他们什么都想要。 他们是最贪心的,却也因此得到最多。 而鬼,却是贫穷的。 它们惧怕很多东西――阳光、法器、寺庙……哥哥高聪还在的时候,每当他靠近佛殿,高杰就要从他的身体里出来,远远地避开。他想起某一个冬日的午后,哥哥因为升了职,买了满满一堆的香烛向菩萨还愿。 哥哥将它当成了一个任务,不见得多虔诚,只是从前向菩萨许下的愿望现在实现了,不去道谢的话就会被惩罚。抱着这样的心里,哥哥跪拜的时候很恭敬。 他站在殿外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其实是羡慕的。他很想看一看,人们口中救苦救难的菩萨是不是真的那么慈眉善目,他很想认认真真地上一柱香,不祈求什么,也不要求什么,只是单纯地去上一柱香,行一个礼。可是他是一只鬼。从他有认知以来他就知道,鬼是不可以靠近寺庙的。他是胎死腹中的死婴,还没出生就成了鬼,不怪他自己,也不怪任何人。很不公平,却没有人可以怨恨。高杰明白那种悲哀。 “你是指……” “少了什么,就得补什么。”连巧也说,“少了心脏,就吃心脏。生食,尤其是刚离体的。” 高杰刚想开口,却被刘夏一把捂住了嘴。于此同时,申屠城和连巧也已经悄无声息地冲到了楼梯口。 “嘘――”刘夏在高杰耳边轻声说,“楼下有声音。” “下去。”高杰压低声音说。 刘夏点了点头,半搂着高聪往前移动。 …… 从楼梯下来就是餐厅,连接着开放式的厨房。当几个人到达一楼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蹲在厨房里。 四人相互打了个眼色,同时放轻了呼吸。 那人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正在专心地做自己的事――吃东西。只是他吃的不是饭,而是双手捧着什么东西狼吞虎咽。 不算近的距离,几人都没有看清他吃的是什么。只是,那血淋淋的手掌,再加上刚才连巧也的话……高杰和刘夏对望了一眼,心下了然。 是心脏,那些被挖出来的动物的心脏。那人吃得津津有味,腐臭的气味在空气中漫延开来。 申屠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背影,两年里他见了不知道多少次。那个,娃娃脸的,弟弟一样的郭凯,他在干什么!他像畜生一样,蹲在角落里吞食着动物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他死死地盯着郭凯,几乎要将对方烧出一个洞来。 此时郭凯也终于发现了他们,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就这么僵硬地背对着他们蹲着。 “郭凯。”申屠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辛苦地压抑着杀人的冲动――就在刚才,就在他想着“与其让他这么不人不鬼地活下去,不如直接动手杀了他干脆”的时候,身体里的那股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听到熟悉的声音,郭凯终于动了。 他站了起来。 刘夏立刻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而郭凯比他更快――他破窗而出,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向外逃窜。 “郭凯!”申屠城大吼。他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动手! “你没有权利操控一个人的生死。”连巧也拉住他,神情冷淡地说。 高杰和刘夏已经追了出去。“分头行动!”刘夏抽空回头大喊。 连巧也按住暴躁不安的申屠城,随意地摆了摆手。 奔跑间,一道温柔清淡的男声传入高杰的耳中:“佛无喜无悲,佛不爱世人。不接受,不排斥……有时间去看看吧。”以一只鬼的形态,去参拜一尊佛。 高杰莫名地红了眼眶。“顾盼好!”他叫道,“谢谢!” “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好难受。。感觉快死了555555。。。tat 于是果断爬床了。。各位姑娘安。。 恩。。再奸情提示下。。别忘了看第三十三章。。_ 35 35、第三十五章 广播 “各位听众晚上好,欢迎收听午夜之声。”美滋滋地捧着借来的笔记本,卢仲辉戴着耳机享受着电台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不知不觉中,节目已经做到第十期了,在这里,小米要代节目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向大家说一声,谢谢。没有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就不会有现在的午夜之声。” 客车在公路上行驶,卢仲辉忽然感到眼前一暗,原来是进了隧道了。耳机发出“嘶啦”的一声响,一下子没了声音。黄色的灯光透过窗玻璃照到卢仲辉的脸上,车子颠了一下,他又听见了主播小米的声音:“……有时候小米会想,一个以讲述灵异故事为主的节目,真的会有人喜欢吗?会不会,现在正在收听这个节目的,其实,也有我们聊到了那些‘好朋友’呢?” 卢仲辉笑了一下,正要伸手拉上窗帘,突然间,一道黑影从眼前闪了过去。 一个……女人? 她站在阴影里,只见得到一个隐约的轮廓,手上似乎还牵着一个小孩。 高速公路的隧道里,怎么会站着一个女人?卢仲辉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要再看清楚一些,车子却已经驶向前去了。 闪烁的灯光打在后视镜上,卢仲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车后方,一个女人牵着孩子站在路中央,正在慢慢地向他招手…… “啊!”卢仲辉一下子跳了起来。 邻座的少妇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您没事吧?” 卢仲辉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镜子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是……想太多了吗?也许是因为正在听小米的节目,所以潜移默化地想到可怕的地方去了吧…… 这么想着,卢仲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向邻座的年轻夫人道了歉,他再度挂上了耳机。 “……呵呵,开个玩笑。不过,说句实话,小米每次主持节目的时候,心里其实都是很害怕的。” “经常有听众在栏目组的博客上留言,问小米是在哪里录制的节目,那么小米告诉大家,小米现在正在一座山的山头上,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墓地,这里好静,好冷,好黑……小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女主播的声音渐渐阴沉下来,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仿佛要穿过电脑和耳机,缠上卢仲辉的身体。 不过卢仲辉并不觉得害怕,相反的此时的他是兴奋的。他幻想着黑暗阴冷中的小米蹲在杂乱的坟头嘤嘤地哭泣。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小米颤了颤,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中下起了雨,小米一个人,好冷,好孤单……” 细密的雨丝很快变成了磅礴的大雨,小米已经没有气力了,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向一边倒去。晶莹的泪珠化作水,和落下来的雨点一同融入带着腥气的泥土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抱起了她――那就是自己,卢仲辉满意地笑起来。他将羸弱的小米紧紧揽在怀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对方牢牢裹住。 “为什么救我?”小米将头埋在他怀里,有些羞涩地问。 他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小米冰凉的额头:“我喜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小米。” “是吗……”小米环住他的脖子,慢慢地抬起头。 她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卢仲辉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小米圈得紧紧的。 她的皮肤怎么会这么冷……卢仲辉错愕地想,就像死人一样。 白皙光洁的皮肤下,那东西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嗤! 一条蛆虫破皮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卢仲辉发了疯般地伸手去推小米,可是小米的手臂如同铁链一般,牢牢只锢住他。 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小米的脸,他看见她的皮肤在溃烂。那些,流着脓水的烂肉上,一条条白色的蛆虫在疯狂地扭动。 “现在,你还喜欢我吗?”小米说。在她张开口的一瞬间,无数的虫子从她的嘴巴里涌了出来。 “小米!” …… “同学,同学?”一双手轻轻拍打着卢仲辉的脸,“同学,你没事吧?” 卢仲辉的眼皮动了动,感觉到脸上的温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好心拍醒他的少妇被吓得怔了怔,半响,才笑着说:“你好像在做很可怕的梦。” 卢仲辉的眼珠子动了动,发现自己还在客车上,一切如常。他松了一口,转头向好心的少妇道谢。 那少妇看起来不过和卢仲辉一般年纪,手里却抱着一个睡得正香的娃娃。卢仲辉本来不想打扰她们,可是转念一想,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想必是听着“午夜之声”睡着的缘故。旅途无聊,与其再去听那可怕的网络广播,不如和身边的人聊聊天。 “打扰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轻声说,“可以和您聊聊天吗?” 年轻的母亲显然是被他的冒昧吓到了,愣神看了他一会儿,才护住孩子,略带防备地问:“你想聊什么?” 卢仲辉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您别紧张,我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不想等一下再睡过去,所以就想找您说说话……您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吧……真是不好意思。” 听他这么说,那少妇也终于明白了过来,笑着说:“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到,要不是你刚刚喊了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发现呢。” “您是说……你叫小米?”卢仲辉不可思议道。 “呵呵,别您啊您的了,叫我小米就可以了。” “那可真是巧了。”卢仲辉说,“我刚刚在听广播,里面的主播就叫小米……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你的声音和她很像了。” “是吗。”小米捂着嘴笑,“哪个频道的广播?回去我也听听去。” “这个,可必须得用电脑听。” “为什么?”小米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模样颇天真可爱,一点儿也不想已为人母。 “我刚刚听的是网络广播,要用电脑听才行。” 车身晃了晃,将小米的脸埋在了阴影里。她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孩子,低声说:“你知道吗,网络,其实是很危险的。” 卢仲辉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来:“什么?” “不,没什么……”小米将发丝挽到耳后,没什么精神地说,“真抱歉,我有些累了。”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致。 卢仲辉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冷淡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讪讪地挂上了耳机。 耳边再度响起小米的声音,她似乎正在读听众提供的小故事―― 我的家在南边的一个小村子,很小,全村只有四户人家,加起来不到十口人。别说市里的地图上找不到,就是到了山脚下的小镇去问,大多数人也都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村子的。 村子封闭,外面的人不来,我们也不太出去。在我三岁的那年,邻居卢婆家的儿子带着媳妇回来了。 全村的人都跑去看了,毕竟那是第一个去了城里还回来的人。我娘说,只要有能力出去的人,无论在外面有困苦多潦倒,都不会再回来。我抓着我娘的裤腿,从大人们的腿缝儿里看人。那两夫妇衣着光鲜,手里还牵着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也抓着他妈妈的裤腿儿看人,脸上全是被吓坏了的表情。 卢婆家的儿子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走了。不过,这一次,他把老婆和孩子都留在了村子里。卢家媳妇名叫谢雪雅,我不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听,至少,比二妞好听。但我始终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只跟着卢婆叫他卢子。 村子里加上我和他也只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是弟弟。我们没有田,村中只种了点蔬菜,各家的院子里养了几只鸡,虽然不多,却也自己自足。因此,我们几个小孩成日都很闲。我和弟弟都觉得好不容易来了个新玩伴,而且还是城里来的,要对人家好一点。所以我们也就经常找卢子玩。一开始他很怕我们,天天跟在他妈妈身后谁也不搭理。可是后来,他也渐渐和我们熟悉了起来。 卢子的妈妈被留了下来,虽然没有抱怨过什么,但精神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仿佛就是一夜间的事情,第二天卢婆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卢子不知道是伤心还是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那段时间,他照常跟我和弟弟混在一起……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和他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有几次我甚至跑去他家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直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我还是和他睡在一起。一天晚上,我躺在卢子的床上,听见他的呼吸声,忽然就脸红了。他在我身边动了动,我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闭上了眼睛。他很小声地叫了一句“二妞”,我没应。过了一会儿,我感觉他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 我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后来想想,我其实是愿意的,甚至,是高兴的……他的手在我的胸部停了一会儿就马上拿了出去,我假装说了句梦话,然后急急地翻了个身。 那个晚上我没有睡,我一直在回忆他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后的每一个细节,我隐约是明白他在做什么的,我曾听我娘说过,这样就是做夫妻,要一辈子呆在一起的。 第二天我们不约而同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起床,我回到自家院子里,一面喂鸡,一面想着他会不会再邀我去他那里睡。我正这么想着他就来了,红着脸问我晚上要不要和他一起睡。我控制不住自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夜里,他在院子里洗澡,我躺在床上,心跳得厉害。我想,他会不会像昨晚一样,也摸我的……那里。 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他已经推门进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做出了一幅睡着了的样子。经过了一次,他的胆子变得大了很多,这一次,他没有马上把手拿出去,而是在那里来回抚摸。我僵着身体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他叫我:“二妞,你睡着了吗?” 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了大半天才说:“我、我睡着了,你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没有睁开眼睛,但我知道他在看我。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他说:“你也摸摸我。”说着,他牵着我的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 那次以后我们俩变得更黏糊了,我比以往更常去他家,次数频繁到我娘也起了疑心。我跟他抱怨我的名字,我们谈起了他的妈妈,我说,谢雪雅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他说这有什么,我给你取一个,卢雨薇。他说那是细雨中摇曳的蔷薇的意思。我问他为什么要叫“卢”雨薇,他说,等他有钱了就娶我,所以我要跟他的姓。后来他教我写这三个字,我学不会,他也渐渐失去了耐性。一天早上他喝着我煮的小米粥,说:“不如就叫‘小米’吧,又好听又好写。”我有些失望,但很快习惯了他这样叫我。 十七岁的那年,我和他发生了关系。半年以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害怕。我害怕极了,我怕我爹知道了以后会打死我。我哭丧着脸去找卢子,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他冲了出来,抱着我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被他这么一闹,我也就忘记了先前的事,只想到问他发生什么好事了。他说,他爸来电话了,说要接他去城里读书。 我问他:“那我呢?” 他愣了愣,说:“等我上大学了,就回来娶你。” 我说:“你还会回来吗?” 他说:“会的。” “来不及了。”我摇了摇头,说,“我已经怀孕了。” 他突地瞪大眼睛看我,好像在看什么可怕的怪物。 “你……说、说什么。” 那一刻,害怕的感觉消失了,我看着他,镇定地说:“我怀孕了。” “怎、怎么会……” “我们……”我咬了咬唇,这些话由我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显得不要脸。我小声说:“我们已经,已经,睡在一起很久了。也,做了那种事……很多次了。” “可是、可是,”他仿佛还是不能接受,“怎么会怀孕。” 我不想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怎么办……” 他瞠目结舌,全然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我爹会打死我的。”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半响,他说:“落了吧。” “你说……什么?” “落了吧。”他叹了口气,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照顾你。被你家里人知道的话,你会受伤的。” “可是……”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他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小米,对不起。” 我忽然就哭了。 三天后,他启程去城里,临行的时候,他说:“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 …… 小米的声音染着浓浓的哀伤,仿佛那是她亲身经历的一般,将这份悲哀传达给正在收听的每一个人。 然而卢仲辉却觉得浑身冰冷。浸在雪水里一般,彻骨的凉――他想起来了!小米!那个,他曾经轻易许下过承诺的人! 眼前划过他临走前小米哭泣的脸,卢仲辉忽然明白了,她流泪,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回去。 “小米……”他轻喃,你还好吗…… “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邻座的少妇忽然转过头来,还没等卢仲辉反应,她已经自顾自 35、第三十五章 广播 地说了起来,“后来,那个人走了。小米天天想着他,短短一个月就瘦了一大圈。” “你……”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她却恨不得用二十五个小时来想那个人。她时常去他的床上躺着,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躺着。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终究还是舍不得。不是怕疼,只是单纯的舍不得他的孩子。” “你是……” “后来,她的肚子大了,这件事终于瞒不住了――她也从没想过要瞒。爹娘知道了,果真将她打了个半死。她趴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想,还好孩子没事。 卢仲辉讶异地看着满面哀伤的少妇,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爹要她嫁给镇里的傻子,她不肯,连夜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她只是一个劲地往上走,她想,爬得高了,也许就能见到他去的地方的。” “你,你是,”卢仲辉觉得她的喉咙“咯啦啦”地作响,“你是、你是小米!” 少妇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她跌下了山。” “啊!” “她爹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小米……” “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把我葬高一点,我在那里,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不是……” “你忘了。”小米看着他的眼睛带着怨毒,“六年,你忘了。” “不,小米,你听我说……”卢仲辉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的双腿不停抖动,已然失去了支撑他的力量。 “要看看我的孩子吗?” “不……” 小米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掀开了怀里的襁褓――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哪里是孩子! 那是、那是,一具干尸! 那孩子的,枯瘦的尸体,上面爬满了蠕动的蛆虫! “救命……”卢仲辉缩在座位上,猛地一下,又弹跳了起来,“救我!救我!” 然后,他看到了,满车的,尸体。 他们朝他笑起来,白色的蛆虫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服务器硬件故障,评论功能暂时关闭”这是肿摸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木有评论我哪里来的动力更新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还是谢谢ailec2008姑娘给我霸王票。。大抱抱! 36 36、第三十六章 泷山孤魂(一) 从售票大厅出来,申屠城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去泷村的车一天只有一趟,今天的已经发车了。” 相比起申屠城而言,顾盼好看起来显得轻松镇定多了。状似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将一袋点心递了上去:“先吃东西。” 若是在先前,申屠城对女性一定是很有风度的,即使再不愿意也会接过来意思意思地咬上几口。可是现在,申屠城觉得面对这连巧也,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多余的,不必要的。于是他很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谢谢,我不饿。” 这种直接的拒绝在以前的申屠城看来是缺乏教养的,甚至,是粗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连巧也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没有伪装,不设防备。 顾盼好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然后慢悠悠地说:“不吃不能改变什么。”即使再心急、再焦虑,事实就摆在这里――他们错过了班车,赶不上卢仲辉。 这个道理申屠城明白,但是明白和放松,完全是两个概念。他苦笑了一下,说:“我真的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和吃,完全没有冲突。”顾盼好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胃口?找到卢仲辉?或者是整件事情结束?”不顾申屠城讶异的眼光,他毫不客气地说,“没那么容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碟仙的圈子也没那么简单就被破解。即使他们现在都在圈子里,但是只要死亡诅咒一天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就一天都要跟着线索跑。然后,永远落后一步。 这些申屠城都明白,他是极聪明的人,遇上挫折也都很想得开。如果今天这个灾难落在他身上,他会表现得比谁都镇定,优哉游哉地吃几顿大餐都没有问题。可是问题是,死亡诅咒正在向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逼近!这叫他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能不紧张!何况,这件事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是由他引起的。 没错,申屠城的软肋就在这里。 玉碟是他捡到的,也是他带回到宿舍里去的。虽然提议玩碟仙游戏的不是他,但是他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当时他不去理会那个东西,或者,在拾起后立刻上交学校,这种事情怎么都不可能发生。 他没有试图掩饰这种自责,所以顾盼好一看就了然了。但他并不开导劝解,不但没有,反而故意说一些冷硬的话来刺激对方。隐约的,他觉得申屠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强大的,自信的,甚至,是张狂的。 有了问题就要竭尽全力去解决,原地打转是没有用的。就像现在,买不到客车票,难道就不可以包一辆的士去吗?若是以往,不用别人提醒申屠城也会在第一时间做好第二手准备,可是自从见过王世伟以后,他就已经方寸大乱了。 其实,公平点说,以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的表现来说,申屠城已经算是顶出色的了。遇见可怖的尸体没有害怕叫嚷,遇见诡异的情况没有逃避退出,有几次他甚至迎难而上,强悍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可是,这是远远不够的。申屠城,不应该只有这么点程度。他有着强壮的身体,缜密的头脑,敏捷的身手,一流的感知力……这些都不应该这样白白浪费。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申屠城好像想通了什么一般,接过点心开始一言不发地吃起来――果然逼得太紧了吗……顾盼好叹了一口气,伸手招来了一辆的士。 直至车子开始十几分钟,申屠城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刚刚太急了……” 顾盼好从窗外收回目光,看了对方好半天,才意义不明地“恩”了一声。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三月中旬以来,连日的冷空气使得z市的天空成日里都是阴沉沉的。的士在公路上飞速行驶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阳光是晕黄的,落在公路两旁的绿化带上,散开一圈光晕。一棵香樟树刚出了叶子,嫩绿嫩绿的,好似一个精巧的小盘子。叶尖悬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知怎么的,申屠城仿佛看见几道柔和的光线穿过水珠,透过玻璃窗,星星点点地撒在连巧也的脸上――她看起来……很温暖。申屠城莫名的觉得怀念。 “连……”一个字才刚出口,申屠城很快收了声――他总觉得眼前的不是连巧也,至少,不是从前的那个连巧也。 顾盼好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这是他附身于连巧也后第一次直直地对着申屠城笑。嘴角微微挑起,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申屠城傻傻地看着他,他好像……透过这张美艳的脸蛋,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笑起来非常、非常漂亮。他总有办法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温暖,他笑的时候,好像乌尔诺依山上的积雪也会融化一样。 “你在看谁?” “顾盼好。” “恩……”他看见连巧也点了点头,说,“那是我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申屠城想一把掐住连巧也纤细的脖子,身体里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没有人,没有人能成为顾盼好! 顾盼好,这三个字,被供奉在他心底里的神山圣湖中,那里是所有人的禁地。也是,他心甘情愿,俯□去朝拜的地方。 没有人能弯下申屠城挺得笔直的腰板,没有人能进入申屠城筑得坚固的城墙。 但是他可以。仅凭这三个字,那个,叫做顾盼好的人,他是申屠城心目中的神。 仅凭这一点申屠城就会毫无顾忌的出手,其他的事情可以冷静,可以淡定,可以不计较,但是顾盼好,他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玷污他。可是当申屠城对上一双,带着水色的眼睛的时候,他松开了紧紧捏住的拳头――在他的梦境里,也有这么一双带水的眼睛。那是属于顾盼好的。科瓦勒尔多,神女之泪,世界上最好的水。它们现在在眼前的这双眼睛里流动。 犹豫了一会儿,申屠城开口问道:“你……知道顾盼好?”他迫切地想知道他是谁,他属于他的梦,还是属于另一个时空,亦或是……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在他的梦境里发生那些事,他们所说过的那些话,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事实上,即使是入了梦,申屠城对梦境里的事情也是将信将疑的――即使那些触感那么的真实,可是申屠城没有办法想象,他会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好像要揉碎了那个人吞进肚子里一样,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这种爱太可怕。它就像一条妖艳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他甩不开,也逃不掉。或者,是不想甩也不想逃,从大脑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不放手。死也不放开那个人。 在那以前申屠城觉得自己是缺乏爱的,至少,他的爱比别人少很多很多。他牢牢地守护着自己仅有的财富,从来不会分给任何人。他无法想象,不仅是将爱,还将一切的情感,将肉体乃至灵魂都交给一个人。那种毫无保留,毫不设防的爱情使他看起来那么的脆弱,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厌恶的眼神,就能将他打入地狱。 或者,那已经不仅仅是爱了。那种剜心挖骨的情感,他不想体验,他本能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可是他却也迫切地想见那个人,仿佛是溶入血液里的渴盼一般,他渴望见到那个叫他痴迷的人。 正深陷在两难的境地中的时候,申屠城听见连巧也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却说自己是顾盼好? 申屠城皱了皱眉,正想着结束这个话题,却又听见对方问了一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申屠城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此时大脑正处于极度混乱中,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 “有个人告诉我,我叫做顾盼好。” “你是连巧也。”申屠城略显不耐,沉着脸说。 顾盼好却摇了摇头:“我不是。”他笃定地说,“我是顾盼好。” 申屠城的温文有礼消失了,几乎是暴躁地吼:“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说你是他?你有什么资格?他是天底下最好最温暖的人,他能让我的一切情感随着他起起伏伏,他能让我付出一切却也甘之如饴,他的笑像落在神山上的阳光,他的眼睛里有天底下最好的水……他让我,这么爱他。 你凭什么! 相较于他的狂怒,顾盼好一派平和。对上申屠城血红的眼睛,他平静地问道:“告诉我,透过这张脸,你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了一半,现在补全了。。然后某喵发烧了。。浑身发冷。。头疼得要死。。所以如果今天的更新有什么地方不连贯的话。。请大家包容一下。。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再然后是。。现在出发去医院。。如果晚上不烧了的话会再更新一章。。 37 37、第三十七章 泷山孤魂(二) 看到了什么呢? 看到了,带笑的嘴角,带水的眼睛,还有……另一个灵魂。干净的,温暖的,透明的灵魂。 在对上那双装着水的眼睛的一瞬间,申屠城相信了――那个梦是真实的。苻生和顾盼好,他们存在过,也相爱过。他宁愿那些都是真的。现在,苻生成了他,而顾盼好成了连巧也。他仍然是爱着顾盼好的,可是,当他对上连巧也的脸的时候,心里又觉得一阵别扭。好像……又没有那么爱了。 只有在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申屠城的心才会悸动,身上暖暖的,很熟悉的感觉。 他有些乱了,如果连巧也就是顾盼好的转世,他为什么没有办法爱她呢?或者说,他为什么,独独只对她的眼睛有感觉呢? …… 正在两人对望的时候,车外的阳光一下子不见了。 寂寞了很久的的哥终于寻到机会说话:“进隧道了。”他故作神秘地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这隧道啊,可邪门得紧,你们等等要是看到了什么,千万别回头。” 申屠城直觉这可能将成为一个突破口,立刻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摆了摆手说:“物质决定意识,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科学。” “嘿,你们这些大学生……我不懂什么物质不物质的,这条路我都开了三四年了,那是亲眼见到的。所以说啊,有的事,真是由不得你不信啊……” “哦?我倒要听听了,您究竟看到了什么?” “别您啊您的,怪肉麻的,叫我老孟得了。”的哥看了后视镜里的两人一眼,说,“说起来,这段路以前都好好的――路平,没转弯,光线好,大家都喜欢从这儿过。就我知道的,连续五年都没发生过事故,难得啊……” 这时顾盼好忽然开口问道:“那么你说的‘邪门’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先前碍于后座两人之间略显沉重的气氛,的哥老孟没怎么敢仔细看。现在见两人都感兴趣了起来,胆子也大了,定睛一看,老孟立马咧开了嘴――大美人啊! 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要说这个等级的美女,虽然难得,却也是有的。人人都知道的哥们的见识广,老孟也常常得意于自己的一双毒眼――后座上的这个,堪称极品。为什么这样说呢?按道理,这姑娘的脸蛋显然够得上明星级别的了,但虽然让人眼前一亮,却万万没有到惊世骇俗的地步。而老孟之所以评价她为极品,是因为她难得的气质。 很少见到……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老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能散发出这样的气质,或者说,气势。她沉静,这种平和柔化了她略带侵略感的五官,晕黄的灯光打在身上,她好像在散发着暖暖的光,叫人看一眼就觉得舒服。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老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有岁月的味道。仿佛一坛沉淀了很久很久的水,渐渐的,散出一阵酒香味来。既有水的清,又有酒的醇。 想着想着,不禁想远了,等到老孟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快要靠近隧道正中央的位置了。他咳了一声,道:“喏,就是见面那个地方了――看见那个拱形的洞没有?乌漆抹黑的那一个。”想起大美人的问题,又赶紧补了一句,“去年……大概十月份出现的。” 申屠城顺着灯光往车外看去,果然,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在强化灯的对比下,它显得更加漆黑幽深。 在一些较长的隧道里,人们常常能看见这样的洞。就申屠城所知,那是留给公路职工的在作业中安全避让汽车的空间,很很大程度山避免了事故的发生。还有一些则是用来存放设备和工具的。在附近有其他隧道的情况下,一些这样的洞是连接着两条隧道的。这样,在发生灾难时,乘客便可以通过这些洞迅速地撤离到另一条隧道里去。想到这里,申屠城特意地问了一句附近有没有其他隧道,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暗暗思考起来――没有相通的地方,这就排除了有人通过往返两条隧道间故意制造假象的可能。存放工具设备的洞一定会有铁门上锁……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挖掘那个洞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避让。 可是这样一来,问题也出来了――因这种目的而建造的洞,一般都不会很深,至多是能容两个人站立的深度。如果是人为的,几个月下来,总归会有人看出来。可是老孟说得如此笃定,难道…… “等一下靠近那个洞的时候你们可能会看到一些东西――不要慌,不要叫。”老孟如身经百战的老兵般安慰道,“过去了就没事了。” “可能会看到的东西?”申屠城做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孟哈哈一笑,“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哦?”申屠城来了兴致。不止是他,就连顾盼好也微微地挑了一下眉。 老孟瞥了两人一眼,打开了话匣子:“人啊,哪有一辈子没个错的?是人,就都会犯错,就看你错得多不多,深不深。我老孟有一句说一句,你说这用假钞吧,犯法。拿到假钞要上缴,这道理谁都会说。可是谁想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么没了啊!就说我拉你们这一趟吧,一百五,那万一收了张假一百,我不得憋屈死啊。一分没赚不说,还得倒贴油钱,谁愿意啊!所以即使知道是假的,也总得想办法用出去呗……我没你们大学生觉悟高,我就一小老百姓,得想办法养家!”说着他又看了两人一眼,“咳咳,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啊,我就是打个比方……刚才说什么来着?哦,犯错。人犯了错,总得受到些惩罚,小的赔礼道歉什么的我们就不说了,大的呢?杀了人,犯了法,得偿命!得坐牢!国家都管着呢!可是……有的人犯了错,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呢?他自己知道错,想个办法补偿倒也好,那他要是死不悔改,一错再错呢?那就不叫惩罚了,叫报应!老天爷管着呢!” 车子在老孟越来越激昂的语气中驶过漆黑的洞口,申屠城分神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老孟看见他疑惑的表情,笑了一声,说:“别说我骗你啊,小兄弟,这是真的有人看见了。你见不着,那说明你没犯大错,好事儿啊!” 申屠城也跟着笑了一下,问道:“其他师傅也向你一样会提醒坐车的人吗?” “开过几趟的都会,新来的嘛,多半像你们一样,不信。”老孟说,“不过大巴司机就不会了,他们管得可严了,几个跑这条线的司机都找在一起开过会,严令禁止传播这种话题呢。” 大巴?申屠城的眉头跳了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孟说:“这不,昨天就出事了。我听那司机兄弟说了,说是有一个小伙……唔,大概跟你们差不多的年纪,开过那个洞的时候忽然大吼大叫的,砸了窗就想往外跳。” 申屠城心一抽,立刻问道:“他跳了?” “哪能啊!要跳了,今天这里就都是记者了。”老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仿佛是亲眼所见一般,“旁边的乘客拉他啊,可人家一个弱女子,拉不住。后来附近的乘客都去拦,可他们越拦,那小伙就像见了鬼似的,越要往外跳。我听人说啊,那样子,简直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后来呢?” “你也看见了,这隧道这么窄,而且又长,随便停车很容易出事故的。那司机兄弟只好大吼着让人拦住了,摁牢了,然后抓紧时间先开出隧道去……你知怎的?这车一开出隧道,那人就好了!你说奇不奇?” 申屠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说,他没事了?” “对啊。”老孟点了点头,“说起来,他去的地方也和你们一样……”他怀疑地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 申屠城笑了一下,坦白道:“不出意外的话,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同学,我们这次就是去找他的。” 老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 “怎么会。”申屠城失笑,“就是考试作弊被抓住了,怕被处分,逃回家了。”他玩笑道,“我们是奉命去抓他的学生会干事。” 这么说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老孟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他却不知道,z大的考试不多,一学期就两次,分别是四、六、十、一月,而卢仲辉也并非是因为作弊被抓而逃回家的。他只觉得后座的两位男的俊女的美,气质又都是一等一的,再加上又都是学生会的,说出来的话一定是真的。 另一头,顾盼好低声问:“你怎么看?” 申屠城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听起来卢子应该是没事了。” 顾盼好看了他一眼,沉声吐出两个字:“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姑娘们的关心。。烧退了。。就是有点儿手脚无力。。┭┮n┭┮ 38 38、第三十八章 滂山孤魂(三) 从隧道出来,再疾行二十多分钟就是滂山了。因着顾盼好的两个字,申屠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不停地催促着老孟。 车一开进县城,老孟总算歇了一口气,一边收钱一边对顾盼好抱怨:“你说说,有什么好急的,紧赶慢赶的,都快要我的老命了。” 顾盼好安抚性地笑笑,温柔地说:“抱歉,我们有点急。” “急什么呀。”老孟不解道,“人不就在家里嘛,还能弄丢不成……” “我们要上山。”顾盼好好脾气地解释,“天快黑了,我怕山路不好走。” 老孟对这个美艳温柔气质超凡的大美女满心的好感,见她这么说,热心地拍了拍对方的手:“也是你们运气好――你们是要上滂山不是?别看这山不高,路可难走得很呢!我呀,刚好知道有这么一条上山的捷径……” 申屠城站在一边,心绪烦乱下本不想参加讨论,只想老孟少些废话。可此时见到老孟轻触着连巧也的手背的手,他觉得碍眼极了。他忍不着靠了过来,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压下脾气问道:“请问那条路要怎么走?” 老孟收好钱,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一指,道:“喏,就是那里了。你们翻过那个山头就能见到一条小道――唔,平时是牛走的,路口都是牛粪,很好认的。” 申屠城顺着老孟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座小山坡,不高,也不难走的样子。但是顾及到这次身边带着一位女士,申屠城谨慎地问道:“那条路难走吗?” “牛就好走了。”老孟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人嘛,难说。” 申屠城皱了皱眉,又听老孟道:“不过你们要是不走那条路,就要到镇子那头去,去年那儿刚修了条小路,上山扫墓用的,估计你们也顺路……只不过,走那条路,你们可真是要摸黑上山了。” “那能麻烦您送我们去那条路的路口吗?”顾盼好好声好气地说。 老孟挥了挥手:“能也只能送你们到河边――那里有条河,上面只搭了个板,车开不过。” 顾盼好和申屠城对望了一眼:“那……” “过完河你们还要绕过一个村子,远着呢!” 听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那条路是没什么指望了。申屠城向老孟道了声谢,想了想,又从皮夹里掏出五十塞给老孟,说了声“辛苦了”便快步向小山坡走去。 顾盼好刚想要跟,却被老孟叫住了:“刚刚在隧道里,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顾盼好仔细地想了想,摇头。 老孟叹了口气,犹豫再三,终于说:“我……在后视镜里看到……看到有东西上车了。” 顾盼好眉头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孟――他不认为他上了人类的身体就变得迟钝了,以他几千年的道行,居然不知道有东西跟着他们? “他……”老孟咽了口口水,“他趴在车后盖上……脸贴着玻璃……一直在看你。” “他长什么样?” 老孟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敢仔细看。” 顾盼好看了眼不远处停下脚步正在等他的申屠城,朝老孟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谢谢,回去的路上也请小心。” 老孟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于合上了嘴巴――这小姑娘不简单。比起那个浑身煞气的小伙,这姑娘轻轻柔柔的,却更让人觉得神秘莫测。也许她不仅仅是一个女学生――一个奇怪的想法从老孟的脑海里冒出来。可是……她不是学生,又是什么呢? …… 老孟这么想着,一边目送顾盼好离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猛地震了一下――他看见了顾盼好背影。这不奇怪,可那身影带着淡淡的水汽,似清得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却又似深得穷尽一生也见不到头。 他好像……看到了水神…… 另一边,顾盼好追上申屠城,想了想,说道:“孟师傅说看见有东西跟着我们上了车。” 申屠城挑了挑眉,似是不太在意。 “我感觉不到。”顾盼好说,“你呢?” 申屠城抿着嘴,摇了摇头。 “也许他现在还跟着我们。” 申屠城想了想,说:“你留下,我上山。” 顾盼好摇摇头:“一起。” “山路不好走。”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老孟所说的那条小道。申屠城看着一地的牛粪,下意识的觉得连巧也不应该受这些。她应该……被供在最美最干净的地方。 “老孟说他跟着的人是我。”顾盼好说,“我告诉你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话音才一落,申屠城完全变了表情。他目光深沉,狠狠地盯着顾盼好身后的位置,好像只要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他就要一下子撕了那东西一样。本能的,他想要保护眼前这个人。再自然不过,仿佛这事他干了很多次一样。 滂山不高,却很宽,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几乎包围住了整个小镇。太阳下山的时候,申屠城和顾盼好刚好钻出满是牛粪的小径。申屠城站直身体眺望了一会儿,辨别出方向后说:“卢子家应该在另一头。” 顾盼好点点头,问道:“要翻山吗?” 申屠城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女孩微微颤抖的双腿,问:“你累吗?” 顾盼好立即摇头,但触及申屠城看着连巧也的双腿的时候,不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巧也已经死了,按理说,她的身体应该是感觉不到疲劳或者是疼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顾盼好附了身的缘故,即使身体里的两个灵魂都没有感觉,但肉体却会自动表现出劳累或受伤的征兆。 事实上这是顾盼好千年以来第一次附上人类的身体,从前他只听说过附身的灵魂只能控制肉体的行动却不能控制表情,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死去的身体还能有体温,还能流血。 这边他正微微皱着眉苦思冥想,那一边,申屠城已经背对着他蹲在了他面前。 顾盼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申屠城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笑容中带着不自觉的宠溺:“上来吧,我背你。” “我不累。” 申屠城轻笑出声,说:“是我背上冷。”说着,他感觉到一阵温热的体温贴上了后背。那是女性特有的柔软。申屠城蹲在原地,就这样愣了神。他想,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预想的中的触感,虽然同样是柔软的,却不应该带着娇媚和幽香。那个人是瘦弱的,趴在他的背上的时候,肋骨贴着他的脊梁骨。他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呼吸,是平静的,还有,温和的。他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暖暖的,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他……还有那个人的头发……不应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大波浪,长长的垂在他的肩上。那个人的头发应该是乌黑的,又顺又直的。那个人不爱打理,自己不动手的话,他就会由得一头青丝披散,风吹过来的时候,扬起几根,吹到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想要笑。 这些古老的,被埋在最深处的记忆仿佛被唤醒了一般,申屠城知道,那个人是顾盼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背,自己的肩,除了顾盼好,没有人可以触及。 可是现在背上的这个人呢?她又是怎么回事呢?她跟顾盼好不一样,她是女孩儿。她冷艳、孤傲、激烈而又张扬。她穿着最时尚的衣服,化着最精致的妆。她和顾盼好不一样,申屠城明白,却控制不住地对她好。那种感觉他说不清楚,有时候,他觉得她就是顾盼好,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她不是。 “怎么了?”耳边传来连巧也比一般女生低,却无时无刻不透着性感的声音。 申屠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托着背上的人站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申屠城纠结着连巧也和顾盼好的问题,而顾盼好,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在阴间有这么一种鬼,叫做背上灵。它们依附于人的身体,时常趴在人的背上,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这种鬼有的是为了报恩,有的,是为了报仇。报恩的趴在人的背上,为他挡去一切看不见的伤害。报仇的也趴在人的背上,却是为了将人引向危险。 现在他稳稳地霸着申屠城的背,一来是因为连巧也的身体确实需要休息,而更重的是,他需要确认,申屠城的背上有没有东西。 结果令他很满意――不止是背,申屠城身边少有不干净的东西。它们仿佛有共识般,一致地避开申屠城。 申屠城背着顾盼好走了一路,天色越黑,周围的景象也越显诡异――脚边的野草在长高,从一开始的只及申屠城的小腿肚,到现在的没过了膝盖。树木的枝桠越来越多,有的垂下来,有的横在眼前,仿佛一条条风干的手臂。 还有,虫鸣鸟叫声,消失了。就连风吹过枯枝的声音都没有了,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死去了一般,再没有任何声响。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申屠城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顾盼好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光亮,突然说:“先停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一定要保重身体。。生病太痛苦了啊啊啊啊。。。 然后就是。。评论系统还没抽好么。。为毛都木有留言了。。tat 39 39、第三十九章 滂山孤魂(四) “怎么了?”申屠城心下疑惑,却还是听话地停住了步子。 顾盼好趴在申屠城的肩头,想了一下,说:“前面有光。”那光并不明显,只是微弱的一小点,但在深黑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到了?”话虽这样问,但申屠城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不可能是村子。 申屠城是敏锐的人,这种敏感在黑暗中愈发突显。越来越诡异的草木环境,越来越寂静阴森的气氛,他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将所有的情绪稳稳地压在心底。一来是不想惊吓到连巧也――先前让连巧也爬上他的背,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二来,申屠城忽然有一种感觉,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顾盼好将申屠城不动声色的保护欲看在眼里,淡淡地笑了,说:“这样的迎风的山头,不会有人住的。” 申屠城不自觉地将背上的人往身上紧了紧,抿着嘴扫视着四周。 “不适合人,倒是适合鬼住。”顾盼好轻笑了一声,“前面应该是块墓地。” “大概是守夜人吧。” 申屠城在说出这个可能的时候,神情语气都是平淡且不在意的,但顾盼好却清楚地看见他浑身的戾气暴涨。他又笑了一声,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上去看看吧。” 申屠城点了点头,正想迈步,却又听见顾盼好说:“放我下去吧。” 申屠城皱了皱眉头,没有动。 顾盼好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申屠城反应。 申屠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拧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他确定他不喜欢别人反抗自己。不仅仅是语言上的,就算是一个略带抗拒的眼神他也不喜欢。但是当这种不喜欢落在连巧也的身上的时候,便变成了无可奈何。 他是很有风度,从小的教育让他的“绅士风度”根深蒂固。对待女士要温柔体贴,彬彬有礼,亲切却不亲密,这些都是气质绝佳的母亲教给他的。可是受军人出身的父亲的影响,申屠城的骨子里还是带着说一不二,甚至以暴制暴的脾性的。说他阴晴不定也好,双重性格也好,这些,到了连巧也面前,一概无用。他发现自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发展出了第三种性格――妥协、宠溺。这种感情只是对连巧也才有的,别的任何人都不能享用。于此同时申屠城迷惑了,他明白自己的妥协和宠溺或许不是给连巧也而是给另一个人的,那个人就在连巧也的身体里,透过她的眼睛他就能看到他。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而那个人,又是谁呢? 其实,不用再往深里想,申屠城就知道,那个人是顾盼好。只有顾盼好才能让自己甘愿为他做任何事。申屠城先前的设想是,连巧也是顾盼好的转世,但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稍稍一闪便立即消失了――他觉得别扭。顾盼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虽然连巧也很美,但顾盼好绝不应该只是这样的。 即便一切如他所想,连巧也是顾盼好的转世,那么为什么每次他看向她的时候,都能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另一个灵魂呢? 仿佛了解了他的苦恼似的,背上的人挣开他落在地上,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是顾盼好。” 如同受了蛊惑般,申屠城呢喃:“阿好……” “是,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你,又不是你? 连巧也完美的唇形动了动,勾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你看得见我吗?” “当然。”申屠城明白,“看得见”指的是顾盼好而不是连巧也。怎么会看不见呢?他就在这里,就在他面前,只有顾盼好才会有带水的眸子,只有顾盼好才会这样笑。 “这样就好。”顾盼好忽然伸手摸了摸申屠城的脸,又很快收了回去,“我就是顾盼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这一次,申屠城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一瞬间就抛开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情况上,语气沉稳坚定:“走。” 顾盼好静静地跟在申屠城身后,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觉得欣慰――申屠城变了。他在一点一点的改变,在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情况下,他从一个稳重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变得强大、冷静、敏捷,劲如松柏,坚如磐石。 如同欣赏了一场幼兽成长蜕变的视觉盛宴,顾盼好觉得欣喜。他兀自想着近日来的点点滴滴,没有发现申屠城已经停了下来,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了对方的背。申屠城转过身来,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你走前面。” “恩?” 申屠城警觉地半侧着身子,低声说:“我总觉得不对劲。” 顾盼好惊了一下,问道:“哪里?” “说不上来。”申屠城皱了皱眉,“就是觉得有东西在附近。” 他的敏锐顾盼好素来是相信的,向对方递了一个眼神,顾盼好合上了眼睛。当眼睑盖住满眼的水色的时候,顾盼好的周身起了风。轻轻流动的空气围绕在他的身边,好像一双温柔的手牢牢地环抱住他。几根发丝以微妙的角度扬起来,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一样…… 约莫过了几分钟,顾盼好睁开了眼睛。他愕然看向申屠城,难以置信地说:“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也许申屠城不明白,但他却清楚的很,几千年的岁月将他的精神力打磨得异常强大,这就像一个挨过了种种酷刑的人,待到一切结束,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刀枪不入了。换句话说,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气息能够瞒过、压制得住顾盼好了。 唯一一种可能,是那个人的精神力比顾盼好更加强大,或者,他经历过的岁月比顾盼好更加漫长。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顾盼好难得的忧虑起来――申屠城虽已成长,但却还没有稳住脾性,这时候如果出什么事,很可能引得他性情大变,或变得残忍狂暴,或变得胆小怯懦。而无论哪一种,都是顾盼好不愿意看见的。 相比起他的担忧,申屠城显得淡定多了。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无声息地站在顾盼好的身后,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感觉到那个东西是针对顾盼好而不是他来的。而当顾盼好的眼神对上他的时候,心绪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心里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冒了出来,仿佛只要有申屠城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一样。 顾盼好笑了起来,率先朝着光亮处走了过去。 …… 随着光源的临近,申屠城抬手看了看表,晚上十点。天空已经暗得如同浓墨,不见星星月亮,好像一块黑色的大布,罩住整个山头。 两人都没有带应急装备,手电筒之类的物件就更是没有了。此时他们靠着申屠城的手机照明,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看清了发光的东西――一盏灯笼。 灯笼发展至今,已经有将近两千年的历史了。在科技水平发达的现代,别说是灯笼,就是油灯也很少有人用了。但若是真说起来,人们可能没有见过火折子,没有见过打火石,却是人人都知道灯笼的。先别说其他,只说元宵灯会,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灯笼节”。 可此时两人眼前的这盏灯笼,既不是花灯,也不是大红灯笼,它甚至不是绸做的。申屠城看得分明,那是一只纸灯笼。它被挂在干枯的树枝上,只有平常灯笼的一半大小,薄得几乎透明的纸张上没有任何的花纹。蜡烛散发着幽冷的光,打在两人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这是送葬的用的。”顾盼好说。 申屠城拉着顾盼好退开几步,皱着眉头说:“你觉不觉得那根树枝像一只手。” “对。”顾盼好笑了一下,“像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那儿。” “而且……”申屠城却想得更深了,“这么小的一只灯笼,隔那么远都能看得见光。” “恩,就像专程等我们的一样。” 申屠城环视了一圈,发动全身的感官细细搜寻――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东西消失了,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仿佛一瞬间钻进土里去了一样。 一想到这,申屠城不免向脚下的泥土看去。 手机在几次提醒之后,徒劳地闪了闪,终于暗了下去。眼前一片漆黑,长满杂草的地面轻轻刮着两人的小腿,好像调皮的小孩儿的手臂。他们的身体埋在泥土里,齐齐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挠着两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也拖进土里陪伴他们一般。 不知是腿变得沉重了,还是脚下的泥土忽然粘腻了起来,湿嗒嗒的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了申屠城的鼻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到底是有多out。。到今天才晓得去看《士兵突击》。。进而迷上了这种题材的电视。。求推荐。。tat 40 40、第四十章 滂山孤魂(五) 申屠城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顾盼好的手,可入手的柔软细滑的触感却又让他忍不住又想要甩开。压下心中的不适感,申屠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血的味道。” 他烦躁地抬了抬脚,发现腿脚沉重得像是绑了几十斤的铅块一样。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攀上了他的小腿肚,黏黏的,那腐臭的味道几乎让他呕出来。 顾盼好不着痕迹地靠近,轻声提醒道:“站在原地不要动。” “这次又是什么?”申屠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顾盼好想了一下,很老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只是直觉站在原地会比较好。 申屠城顿了顿,欲言又止――不管怎么样,是阿好也好,是连巧也也好,此时身边的这个人是以女性的形象出现的,他本能地不想要吓到她。 “怎么?”顾盼好却感觉到了申屠城的犹豫,出声询问道。 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身边的人是阿好,是坚强的阿好,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片刻之后,申屠城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在下沉?” 他原以为阿好即使不会感到惊讶也一定会心情不佳,谁想顾盼好竟然轻轻笑起来,说道:“不是我们在下沉,是它们在上升。” “它们?” “恩,我们脚下的泥土。”顾盼好问道,“你有闻到什么气味吗?”他毕竟是附身于连巧也身上的,无论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还是行动力,都不及普通的人类。 申屠城想了一下,说:“血腥味……还有腐烂的味道。”他尽力描述着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怪味,“好像夏天的时候,将一块新鲜的肉放在被子里闷好几个星期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仅能闻到,还能感觉到。躁动、闷热、压抑……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涌进脑海里,逼得申屠城几乎要跳起来。 顾盼好握了握申屠城的手,仿佛鼓励般,又轻轻拍了拍。他叹了口气,说:“它们想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我没有答应要去。”申屠城不悦,冷下声来。 “恩,但是挣扎的话,它们会疯狂反扑。” 申屠城冷哼了一声,心道,怕它不成? “你是不用怕。唔,我也不用怕。”顾盼好的声音依然温柔,“但是你的同学呢?” 申屠城愣了愣,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卢仲辉,虽然不明白这些东西和卢子有什么关系,但是阿好说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他看了身旁的顾盼好一眼,想到对方话中隐隐透着“我不用怕,因为你在”的意思,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这感觉真恶心。”他轻声嘟囔着,小幅度地动了动。 说话间,纸灯笼的光芒愈胜,如同白炽灯一样,令两人一下子看清了环绕在周身东西――流动的泥浆。以申屠城和顾盼好为中心,暗褐色的泥浆在十步开外形成一面环形的泥墙,仿佛逆流的瀑布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蠕动着。申屠城反射性地仰起头去看,发现泥墙已经高过了两人的头顶,而且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中间聚拢。 吧嗒。 一滴和着黑血的泥浆滴在顾盼好脚边,冒出一股漆黑的烟雾。 “该死。”申屠城低声咒骂了一声,迅速和顾盼好交换了位置。 吧嗒。吧嗒。 又有几滴泥浆落了下来,触及地面的时候,又是几股黑烟。 申屠城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干脆一把将顾盼好抱在了怀里。 已然密封的泥室里只有泥浆流动的粘稠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申屠城听见顾盼好轻声问道:“不会不舒服吗?” 申屠城愣了愣,说:“很不舒服。”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却依旧没有放开怀里的人――他知道身体是连巧也的,这样抱着她,令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同时也是他的阿好,他就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顾盼好叹了口气,说:“放开我吧……这些东西构不成威胁的。” 申屠城闻言,如蒙大赦,立刻放开了玲珑有致的女性的身体。 顾盼好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被泥浆灼烧出的一个个黑印子,又在申屠城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摸了摸,这才说:“好浓的怨气……” 先前听了申屠城对怪味的描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此时顾盼好自己多少也能闻到一些了,再见了活动的泥墙,他已经能够确定一些事了。比方说,这堵看似是泥浆组成的墙,其实,是由腐尸组成的。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毫无疑问是一片无人管理的墓地,许多尸体都被草草地挖坑埋葬了事,连一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通常来说,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形成野鬼横行的局面,但顾盼好却又只感觉到怨气,而没有见到任何一只鬼怪。 “怎么了?”申屠城见他没了动作,也跟着蹲了下来。 顾盼好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人死了,肉也会烂。” “恩?” “这些,不是泥。”顾盼好指了指围着他们的墙面,“是腐肉,尸体腐烂后掉下来的肉。” 申屠城一惊,垂下眼眸不愿再看肉墙一眼――他没有那么强的神经,光是那恶心的气味已经快让他抓狂了,再多看一会儿,他怕他真的会吐出来。 顾盼好却不管这些,仿佛刻意要锻炼申屠城的意志般,接着道:“尸体在土里闷久了,就像烂掉的香蕉一样,用手指一戳就会凹陷下去一块……将烂掉的香蕉打成糊,一坨一坨地堆在一起,就像现在的墙一样了。” 申屠城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照理说,肉体还在的野鬼应该是很凶的……可是它们却只把我们圈起来……” 头顶上的肉浆不停地掉落在地上,有几滴滴在申屠城的手背上,令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饶是如此,申屠城却还是尽力用身体挡住顾盼好,不让一点脏东西落在对方身上。此时的顾盼好可以说是这个人都被申屠城罩住了,他抬起头,水波流转的眼睛正对上申屠城,下了结论:“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它们。” 申屠城被携着水汽的眼眸这么看着,一下子便失了魂,好半天才怔怔地发出一个音节:“恩?” 顾盼好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继续研究,嘴上却不忘解释:“它们有怨气却不攻击我们,是有东西压制着它们……恩,也可能是控制。” “为什么?”申屠城还没有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问。 “不知道。”顾盼好眨巴眨巴眼,说,“不过很难对付就是了。” “抬头看我。”申屠城突然说。 “唔……”顾盼好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并没有回应。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性地逼他抬头。 “看着我。”申屠城强势地说,“我要这双眼睛看着我。” …… 只这么一瞬间,顾盼好忽然觉得胸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荡了荡,一股暖暖麻麻的感觉袭上心间――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作为灵体也会有感觉?温柔镇静的表情消失了,他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申屠城。 申屠城轻声笑了出来,温柔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戏谑:“还有什么结论?” 顾盼好一惊,挥开钳制住他的大手,正要说话,不经意间瞥见了地面上的投影――“小心!”他叫道,情急之下抱住了申屠城的腰。而申屠城的反应竟比他还快一步,他一把搂住顾盼好,再也顾不得满地的肉浆,一个翻滚脱离了原地。 待到确认了顾盼好的安全,申屠城刀锋一般利锐的眼神向刚刚两人呆着的位置扫去――一根尖利的枯木枝插在泥土里。他抿了抿唇,顺着木枝来的方向看去――刚刚挂着纸灯笼的树枝,已然变成了一只手。 即使不用细心去研究,申屠城也知道那是一只死人的手。它是那样细瘦,只有深褐色的薄纸一般的皮肤包着森森的白骨。指节上的部分皮肤已经绽开来了,如没有贴牢的纸片般翘起一个角。白色的纸灯笼钩挂在其中一根手指上,来回的晃动,照得周围的肉墙忽明忽暗。 一直在蠕动的肉墙仿佛一瞬间被冻住了一样,凝固住了。申屠城牢牢地护住顾盼好,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枯树,眼神如同伺机发动攻击的猛兽般凶狠。 “申屠……”顾盼好动了动。 “别动!”申屠城按住顾盼好的脑袋喝道。过了一会儿,又像是发觉自己太粗暴了般,放柔了口气,道:“乖,就这么呆着,不要动。” “我要看清楚那是什么。”顾盼好略带不满的声音闷闷地从申屠城的胸口处传来。 申屠城瞪着慢慢变化成人形的树干,恶狠狠地说:“死尸。”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更新了otl。。再抽我真的要掀桌了啊啊啊啊!!! 话说今天和某丫鬟聊起点击二位数的惨剧。。。 丫鬟:……你读者……收藏了不看是为毛……等完结? 喵呱:你非要这么给力地戳我痛处么。。。┭┮n┭┮ 不过一码归一码,喵呱非常感谢阅读、收藏、评论的读者们,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不会有动力一步一步地走过来。o(n_n)o 41 41、第四十一章 滂山孤魂(六) 说是死尸,其实也不尽然。 顾盼好从申屠城护着他的手臂下看去,只见枯树干已然形成了一个的形状。只是那“人形”却是只有躯干和手臂,而没有五官和腿脚的。从腰部开始,它的下|身依旧是枯木,一些粗壮发达的根系在泥土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只半藏于海中的八爪章鱼。 纸灯笼在密闭的空间中摇摇晃晃,突然――咯啦的一声,一块深褐色的树皮掉落了下来。 申屠城反射性地将顾盼好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口,不想让他珍视的人看见树皮下的东西――血淋淋的肉团。 那肉团是嫩粉色的,上面布满了细细的血丝,一根根青色的经脉在肉下搏动,半透明的粘液不停渗出来,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剥了脸上的皮的猴子。 申屠城忽然想起顾盼好的形容,腐烂的香蕉。肉团在树洞中不停地扭动,发出一种黏答答的声音,好像含了一口香蕉在嘴里,再用舌头来回拨动糜软的果肉,卟兹、卟兹…… 申屠城觉得喉咙里痒痒的,如同吞了一只活老鼠般恶心,可他不得不盯着树干看。那团肉动了约莫十来分钟,渐渐地出现了两颗黑黝黝的珠子,它们在薄薄的表皮下游移,又过了几分钟,仿佛找对了位置似的,分别停了下来。 扑嗤!珠子破肉而出。申屠城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对眼珠子。它先是极快地打圈乱晃,再然后好像找到了目标似的停止了动作。 那眼球至少有普通人的五倍大,也正是因为如此,申屠城看得更加明白――眼珠子里没有瞳孔,就像两颗粗糙的黑石子,上面一丁点花纹也没有。 但申屠城知道那是一双眼睛,他甚至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到很多很多的情绪,愤怒、仇恨、怨毒……还有怀念。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呆呆地看着树干中心的脸,残缺的、不真实的记忆在这一刻渐渐地拼凑完整。 肉团上似是嘴唇的地方动了动,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苻、生。” 申屠城猛地震了震,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名字已然脱口而出:“苻……苌……” “桀桀……”怪异的笑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刺得申屠城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在他的记忆中,苻苌是他的哥哥,可是……为什么他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不记得了吗?”苻苌的脸在树干中挣了挣,皮肉于树干相连的地方“噗”地扯开了一道口子。红得发黑的血块从中流出,散发出一阵恶臭,“不记得了吗……你是怎么弄死我的!” 申屠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哥哥! “桀桀。”苻苌又笑了一声,嘶哑着,一字一顿地说,“‘木生于水,水要它活就活,要它死就死……我的阿好是天底下最好的水,我便要你做最烂的木’……记得吗?这是当年你对我说的话。后来,你要人剥了我的皮,将我放到凿空的枯木中。你命人将它植于土里,要我和它血肉相连――你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申屠城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顾盼好,仿佛寻找勇气一般,锢得连巧也的脖子一下子就青了一片。 “还有他们。”苻苌的眼珠子转了转,围着他们的肉泥墙就像煮熟了一样,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冒气泡,“他们,我的姬妾、孩子、士兵……共计四万三千六百一十八人,你将他们剁成了肉酱,变成了培育我的土!” 滔天的恨意扑面而来,申屠城捂住胸口,顿觉呼吸困难。他本能地想要逃避抗拒,然而正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有一双手温柔地反抱住了他。 是顾盼好。 他拍打着申屠城的背,哄孩子般的轻柔:“都过去了。” “我从前……真的这样做过。”申屠城举起环抱着顾盼好的手,无意识地呢喃――不用苻苌多说,他已经清楚的明白,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他看见记忆里的自己,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恨意,残忍地杀害了很多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道,真如他的记忆中所显示的那样,他是天降煞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屠戮一生? 就因为在他出生的那一天遮天蔽日的黑暗,就因为一位占星师的四字预言,他的祖父要杀他,他的母亲要杀他,他的哥哥也要杀他? 忽然的他想起久违的梦境――最初的他的梦里,没有顾盼好的时候,到处充斥着尖刻和哀伤。那时的他拨出随身携带的宝刀,带着寒意的刀面上映着他的样子。他看得很清楚,他是那样不快乐。 那刀是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那个从未笑过的女人突然对着他笑了。然后,那把刀没入了他的胸膛中。三天后,他醒过来,女人却永远地合上了眼。 送葬的队伍中没有他。他攀上巍峨的乌尔诺依,于寒风中目送他的母亲。他看见她穿着素白的布裙,静静地躺在圣洁的雪花中。他看见了他的父亲,见证了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痛彻心扉的伤……他也看见了苻苌,他站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送本该属于他的母亲最后一程。 他觉得嫉妒。 满脸默然的苻苌,抢走了他的母亲。苻定不伤心,不悲痛,他甚至是带着恶意的快感的。可他却比他更有资格送走他的母亲。 然而他很快知道了,苻苌也是嫉妒他的。 葬礼后的第七天,他坐在帐篷里拭擦着唯一的礼物。门帘一动,无数的寒风灌入,苻苌进来了。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他抬起眼皮看了苻定一眼,继续低头擦他的东西。 “生你的女人死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苻苌说,“哈鲁说得没错,你是天降煞星,她就是被你克死的!” 他听了,停下手中的活,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见到苻苌微微打了个颤,慢悠悠地问:“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你这个小畜……” “是你吗?”他打断,“苻苌,我真的很期待。”我很期待,看到你怎么死。 “住嘴!”苻苌一下子扑了上来,边打边吼,“你这个煞星!杂种!我打死你!” 那时候的苻苌已经完全长开了,体格健壮,孔武有力,如草原上的飞鹰一般所向披靡。八岁的他无从反抗,只能蜷缩成一团,尽力护住自己。 那些拳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经脉都打断一般,他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知道帐篷外面有人,也知道那些人一定知道帐篷里的发生的事,但是同时他也知道,那些人不会帮他。 苻苌是下一任的继承者,草原上的好男儿,而他,他只是连天神都容不下的煞星。 他护着自己的头,手里紧紧地捏着锋利的短刀。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辛苦。他忍耐得很辛苦,身体里有一种熟悉的欲望在不停地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举起你的刀,捅进他的胸口中,杀了他,杀了他! 就像你一刀砍下野兔的头,杀了他! 就像你一刀剖开毒蛇的身体,杀了他! ……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大口大口的吸气,浑身抽搐起来。 “小畜生……”苻苌打得累了,也停下手来喘气。他用鞋尖顶了顶他的背,语气尖锐恶毒:“你抢走了我父亲!你和你那死人母亲一起,抢走了我的父亲!” 原来,苻苌是嫉妒他的。他将微微抬起的刀尖压在身下,躺在地上笑得疯狂――苻苌,这将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这样打我。 那把刀到最后都没有用在苻苌身上,而他第一次使用他,竟然是对着自己――“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愉悦中带着嘲讽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祖父这样对左右说。 祖父每次见到他都很高兴,就像一个寂寞了太久的人有一天突然遇见一只可以戏耍的猴子。所以,每当祖父心情不好的时候,父亲都会将他送来这里。 这是天底下最能孕育勇士的地方,草原是没有同情的。它不会因为你幼小而迁就你,也不会因为你残缺而同情你,更不会因为你妥协而优待你。你必须强壮、迅猛,必须无所畏惧,懦弱和怜悯,只会给你带来死亡。 “苻生,你说呢?”祖父和颜悦色地问他。 他抿着唇,没有说哈。 “我在问你话!”粗长的马鞭狠狠地抽过来,“说!瞎子不会流泪!” 在这一刻,体内的猛兽再也按捺不住。他抽出腰间的弯刀,狠狠地,刺进了右眼的眼窝里。 他觉得疼,钻心刻骨的疼。他的右眼只是看不见,不是没有知觉。 可在刀尖刺进眼球的时候,他却觉得痛快无比。因为他看见了草原的王者,他高高在上的祖父的眼里的惊骇。 他温柔地拭去弯刀上的自己的血,抬起头,左眼的目光如锥子一般直直地钉在祖父的脸上。“难道这不是泪吗?”他摸了摸满脸的血珠,这样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上来更新一章。。于是。。这章之后喵呱又要消失一段时间了。。我恨考试555555555555555。。然后这次大概会闭关10天左右。。姑娘们祝福我吧!┭┮n┭┮ 刚才回复了两条评论。。jj一下子抽出n条。。于是不敢回评了。。放到下次回来一并回复吧。。tat 42 42、第四十二章 滂山孤魂(七) 后来呢? 申屠城头疼欲裂,他用手掌抵住额头,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后来,祖父的鞭子又落了下来,密得像一张网,笼得他透不过气来。 几千年以后,那些伤疤再也看不见,疼痛也好像离他很远很远。但申屠城始终记得,当年有一个人,心疼地抚摸着他背上的伤,无奈又疼惜地叫他“小疯子”。 苻生从来就是一个疯子,从自残开始,他的心里早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真的是煞星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欲,他只想毁掉一切。 只有这个人能让他平静,申屠城无意识地锢紧顾盼好――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记起了两个人的相遇。他记起越城里纷飞的柳絮,记起小巷子里勾人的坠梦香,记起河流边柔软的缠足……还有顾盼好。他记得他仰起头来跟他说话的样子,他说,我叫顾盼好。 带水的眸子和醉人的笑,混着酒香,恍如坠入梦境。这个名字,申屠城一记,就是几千年。 “阿好……”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那么用力,好像盼了许久的愿望最终得以实现。欣喜来得太突然,如十几米的海浪扑面而来,申屠城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抱住自己视若珍宝的人。 再不让他走了……他想。他将下巴搁在顾盼好的肩膀上,良久,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 若不是周围的肉酱再度沸腾,申屠城几乎要眯起眼睛小憩了。 “苻、生。”树枝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苻苌恶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 申屠城回过神来,稍稍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叹出一口气:“苻苌,算了吧。” “算了?”苻苌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消息般瞪大了眼睛,没有眼眶约束的眼珠几乎要整个掉出来,“每一个夜里我都想着怎么让你生不如死,这个念头支撑着我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不想听听吗?我要把你的肉挖出来,我要在你的皮囊里放入无数蛆虫,让它们在里面生殖繁衍,我要让最下贱的生物,一口一口地咬碎你的骨头!” “苻苌……” “而你现在却跟我说,算了?” 申屠城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再度叹气:“可我已经不是苻生了。” 苻苌听了,没有申屠城料想中的狂怒,竟是忽然笑了。搏动着的肌肉忽然裂开一大道口子,透明胶水一般的粘稠的液体从中溢出。申屠城警戒地护着顾盼好退了一步,却听苻定道:“你说……你不是苻生?”液体顺着树干流到了地上,苻定的视线落在顾盼好身上:“那你凭什么留住他?” 如同往常一样,事情一旦牵扯到了顾盼好,申屠城便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凶恶地瞪向苻定。 苻苌咧着嘴,仍是诡异地笑,仿佛很享受申屠城的怒气。 申屠城感觉到体内的暴虐因子又躁动了起来,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撕了苻定的时候,苻苌说:“顾盼好要的是苻生,不是申屠城。” “你住嘴。”申屠城深吸了一口气,说。 “苻生让顾盼好永远不要忘记他,顾盼好就记着他,几千年。”苻苌全然不理会申屠城凶狠的眼神,反而笑得更欢,“你说你不是苻生,那你,凭什么留住他?” 苻苌将问题重复了一遍,申屠城瞳孔骤缩,拳头捏得咯啦咯啦作响――他一直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凭什么认为顾盼好会永远呆在他身边? 从前他没有考虑,是因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他来说,顾盼好是美好的却也是虚幻的,他存在在他的梦境里,是不真实的。他从来没有想过,顾盼好不但真实存在,还来到了他的身边。 后来他仍然没有多做考虑,不是不在意,而是……顾盼好对他来说仍然是遥远的。他虽然就在申屠城的身边,可申屠城看见的却是连巧也。他唯一能强烈感受到顾盼好的是那对带水的眸子,通过它们申屠城知道那就是顾盼好,可他却仍旧看不见他,也摸不着他。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申屠城想起来了,他想起他是苻生,虽然那个时代遥远,那个人陌生,可申屠城清楚,那就是他自己。他想起了他和顾盼好的相遇相知,此时此刻,顾盼好在他的心里,不再只是“水一样温柔的人”、“水一样波澜不惊的人”,他有血有肉,通过那些记忆中的细碎的小事展现给申屠城看,顾盼好的柔,顾盼好的顺,顾盼好的清,顾盼好的淡。一切都鲜活了起来,如润雨一般,一点一滴地渗入到申屠城的心里。 如果说从前“阿好离开我”这个念头会让申屠城发狂,那么现在……现在,申屠城却不知道了。他不知道,这个想法哪怕只是冒一个头,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可是就像苻苌说的,顾盼好要的是谁呢?苻生吗?某种程度上申屠城一直在撇清自己和那个叫做苻生的人的关系,可是……是不是一旦没有了这层关系,申屠城之于顾盼好,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申屠城慌乱中抓住顾盼好的手,脑中一片混乱。而苻苌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再一次抛下一句话:“不如,就由我来告诉你吧……苻生对顾盼好来说,有、多、重、要。” 这一次,苻苌只微微笑了一下。那神情,竟是温柔而怀恋的――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在雪山上,折出一条柔软的线,落在顾盼好的发丝上。 有人说头发细软的人心很软,苻苌坐在不远处看顾盼好,突然很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初见顾盼好时,苻苌在心里给他留下了一个字――淡。淡淡的眉毛,淡淡的唇色,连表情都是淡淡的,就像一幅晕开了的山水墨画,清清冷冷的。但他却有着一头极黑的头发,好像用最浓的墨汁染的一样,衬着他淡淡的脸,致命的吸引力。 那日苻生坠崖以后,苻苌很快找到了顾盼好。他不想杀他,隐隐的,他觉得苻生一定会回来。顾盼好常常这样坐在毡子上,安静地注视着远方的雪山,一看就是一整天。苻苌有时候也会陪着他看,不过,看人多过看山。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几乎算是“柔弱”的男子,哪里值得苻生为他放弃王位。 阳光照得顾盼好的侧脸散发着柔柔的光,苻苌忍不住问他:“你在看什么?” 顾盼好瞥了他一眼,说:“在看苻生什么时候来。” 苻苌哈哈大笑起来:“从悬崖上摔下去,你指望他活着?” 顾盼好只说了一句话,这话苻苌记在心里,一记就是一辈子。他说:“我生,他不独死。我死,他不独活。”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仍然是淡淡的,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只要顾盼好还活着,苻生即使死了,也会从地狱爬上来。 苻苌看着他,突然打了个冷颤。他连忙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是从越城来的。” 顾盼好径自看着雪山,没有回答。 苻苌也不觉得尴尬,只要不是面对苻生,他其实是很包容的一个人。他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我曾经去过一次,那里的女人很美。”突然间他很想见见顾盼好生气的样子,于是便加了一句,“和你一样美。” 顾盼好听了,表情一丁点也没有变。苻苌急了,叫道:“你不生气?” 顾盼好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却是反问:“生气什么?” “我说你像女人。” “你说像,我便是了吗?” 苻苌不喜欢顾盼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好像在看一个幼稚无知的孩子。于是连忙辩解:“如果有人胆敢这样说我,我一定一拳打断他的鼻子!” 顾盼好突然笑了:“你打了就能改变什么吗?你打了他,你的样貌不会因此而改变。” “至少让他知道我是个真男人!”苻苌不服气。 “何必管别人呢。”顾盼好低声说,自言自语一般,“我的心没有那么大,管不了那么多人。” 于是苻苌知道了,真正心冷如铁的那个人,是顾盼好。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的眼里只看得见他心里装的人,其他的人他根本懒得去理会。这是一种藐视,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慢。 在这一瞬间苻苌羡慕了苻生。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感情其实很简单,从前是厌恶,厌恶他是天降煞星,而后是嫉妒,嫉妒他得到了父亲的器重,最后,是惧怕――小狼崽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匹凶兽,他挡在他面前,想要将他活活撕碎。为了自保,他不得不下手处理这只野兽,不留余力地打击他、陷害他,即使自损八百,也要伤对方一千。 可是,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有击垮苻生,反而将自己置到了野狼锋利的尖爪之下。他惶恐,他愤恨,他……垂死挣扎。 正是这个时候,顾盼好出现了。苻生从千山万水之外的越城虏来了他,不可思议的,凶悍的野狼变得百般温顺。似乎只要顾盼好肯笑一笑,苻生便愿意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苻苌观察过顾盼好――顺从,这是他给对方下的判断。因为苻生顾盼好远离了家乡,远离了亲人,可他却不哭不闹,不恨不怨。除了不笑,他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吃饭,睡觉,看雪,没有任何不适。 “你不想回家吗?”苻苌问。 “我想。”顾盼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但我能吗?” 越城距此,隔着重重的山,条条的水,没有马匹没有干粮没有盘缠,怎么回去?他不是不想家,不想哥哥。他只是不想白白地死。哭闹伤心都是没有用的,既然来了,何不趁此看看雪,看看他从未见过的景色? 苻苌想了想,说:“你哥哥可能为了你的失踪急得发疯。” “那么,”顾盼好问,“你能放我回去找我哥哥吗?” “绝无可能。” “所以,我只能保护好我自己。”顾盼好说着,又将视线移往远处。 苻苌生平第一次羡慕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厌恶却又忌惮的弟弟苻生。因为他拥有顾盼好。看起来顺从的顾盼好,其实比谁都固执。他固执地认为跌下悬崖的苻生一定不会死,固执地觉得即使千山万水,也一定还能再见到哥哥。 …… “这样固执的人,你说,他要的是苻生,还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接到编辑大人的通知,本文将于后天入v,入v当日三更。 感谢一直支持着喵呱的读者们,还是那句话,没有你们的鼓励,就没有现在的我。 关于v文,如果姑娘们觉得值得买,喵呱谢谢你们的肯定,如果觉得不值得,喵呱也依然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陪伴我至今,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赶在v之前赶出这一章,让你们能多看一章免费的是一章。也欢迎你们日后再来看喵呱的新文,鞠躬。 然后就是,v文可以赠送积分,赠送规则:留言满25字就有机会得到赠送的积分哦亲~精华评机会更大哦亲~长评可以得到更多积分哦亲~~每月可送积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q(s3t)r 再然后,充值流程:充值点我(jj的收费标准是一千字三分钱,姑娘们可以看每章字数决定买不买。) 作者专栏: 43 43、第四十三章 滂山孤魂(八) “住嘴!你住嘴!”申屠城再也忍耐不住,甩开顾盼好拉住他的手,向粗壮的树枝冲去。 “你是苻生,你杀戮无数,罪大恶极。你是申屠……”申屠城一把按住苻苌血肉模糊的脸,卟兹,他的手指插进了糜软的肉中。 “啊!”苻苌大叫,疯了一般地吼道,“你是申屠城,顾盼好不爱你!顾盼好不爱你!” “住嘴!”申屠城大喝,骤地收紧五指的力道,竟硬生生从苻苌的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啊啊!” 带着腐腥味的血液喷溅到申屠城的脸上,他顿了顿,伸出手指将其抹去,突然,露出一个森然的笑。苻苌停止了哀叫,下意识地将自己往树干里缩了缩――他知道那个笑容代表什么。从前,苻生在杀人的时候,都会这样笑。 他是天生的杀戮者,有他的地方就有鲜血、残肢、死亡……他是最凶恶的嗜血之鬼,越杀就越是尽兴。苻苌不止一次见过苻生这样笑,他闭了闭眼,想起千年以前他最后一次见到苻生这样笑。 …… 麓城高耸的城墙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苌身着铠甲,居高临下。 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军队,整齐一致的猩红色,苻苌知道,那是苻生亲自训练出来的兵。他们都是地狱恶犬,尖利的爪牙会毫不容情地刺进敌人的胸膛。 苻生就在方阵的最前方,很好辨认的位置,周围空旷无物,技艺稍好的弓手一箭便能射到的地方。城墙上早已摆好箭阵,但此时,却无一人敢动手射杀敌军之首。 苻苌站得笔直……他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的腰杆,拼命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躬身退缩。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威风凛凛的天神般不可侵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仿佛只需要来一阵烈风,就能将他的腰肢生生折断。 头盔下的脸已经布满了冷汗,连视线都模糊了。他眨了眨眼睛,却不敢乱动。苻生在他半开的眼睛没有变小,反而因此占据了整个视线。这令苻苌惊恐。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支持不下去了的时候,一个人顺着梯子快步跑了上来。 苻苌听见自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声音是颤抖的,他小声问:“怎么样?” 亲信哈鲁因为疾跑脸色煞白,他哆嗦着唇,半天,吐出一句话:“不、不见了……” “什么?!” 顾盼好不见了!唯一能够压制住恶鬼的人不见了! 苻苌惊骇地捂住胸口,他感觉到苻生看向他的视线,那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着他的心脏。 正如顾盼好所说的那样,苻生来了。他跌下悬崖峭壁却没有死,他来接顾盼好了。苻定死死地看着骏马上端坐着的苻生,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苻生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我们……会死……吗?”哈鲁在一旁抽泣,这个铁铮铮的草原男儿从来不会哭,可是此时此刻,当他明白了苻生的可怕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仿佛要将这辈子的泪水一次流光一样,到了后来,他放声大哭起来。 其实,与其说他是在向苻苌寻求一个答案,倒不如说,他已经将答案告诉苻苌了。 他们都会死。 草原汉子从来不怕死,苻苌和哈鲁也一样。他们不怕死,但是他们怕苻生。 苻苌忽然想起顾盼好笃定的眼神,还有他的那句话――“我生,他不独死。我死,他不独活。” “为什么……”他低声喃喃,像是在问哈鲁,也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一种感情,它浓厚得如乌尔诺依山上的雪一样,日照千年而不化。 “顾盼好!顾盼好!”苻苌忽然卸下铠甲,挥舞着双臂仰天长啸。 他嘶吼着,那个名字在顷刻间贯彻云霄。直至声嘶力竭,他瘫倒在地上,哇地咳出一大口血。他知道,他的嗓子毁了。“顾盼好……顾盼好……”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是不甘也似是祈盼。 顾盼好,顾盼好……若是没有你,我不会不得好生。 顾盼好,顾盼好……出来吧……求求你,阻止那个恶鬼。若是没有你,我必将不得好死! 然而就在此时,就在苻苌的身后,麓城中央升起了一面猩红色的大旗。苻生笑了,他仰头看向苻苌,嘴唇轻动,一道军令便已下下,只两个字:“屠城。” 苻苌没有听见城里的反抗声,这是一场寂静的杀戮。到了最后,就连他被粗鲁地拖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举。他只是想,为什么你不来?顾盼好,顾盼好…… …… 兹!申屠城手呈抓状,毫不留情地刺进苻苌眼珠周围的糜肉中。 “啊啊啊!”暗红色的血液一下子染红了周围的树皮,苻苌疼痛难挡,忍不住大叫,“顾盼好!顾盼好!” 申屠城眉头一皱,似乎很不喜欢听苻苌叫顾盼好的名字,手下也更是用劲。眼见着苻苌的眼珠子就要被抠下来的时候,一双稍带凉意的手按住了申屠城――顾盼好轻柔地将申屠城的手指抽出来,用衣角仔仔细细地拭擦上面的血迹,整个过程从容而沉静,不见有任何表情。直到申屠城的手指又恢复到干净的时候,顾盼好才抬起头来,微微笑了一下,说:“都过去了。” 申屠城垂下嘴角,显然极度不满被打断。但虽然如此,却也没有将手抽回来,反而反手握住了顾盼好。 顾盼好看也不看苻苌一眼,只径自对申屠城说:“找你同学要紧。”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没有半点着急在意的样子,却真真实实地让申屠城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刚才申屠城处于极怒之中,并没有发现一直围绕这他们的那堵“肉墙”不见了。顾盼好被申屠城保护得很周全,所以看得很清楚――申屠城身上有戾气。这并不是说他从前没有,而是,顾盼好看到申屠城身上的戾气有形化了。漆黑的烟雾状的戾气环绕在申屠城身边,间或有血红色的线光在其中闪烁。那是连厉鬼都惧怕的气息。 “肉墙”顾盼好自然是不怕的,只是那阵恶臭味实在令他不舒服,现在那些鬼为了躲避申屠城身上的戾气而重新钻回了土里,空气顿时清新了不少。顾盼好微微松了一口气,先是拍了拍申屠城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将目光集中在了苻定的脸上。 因为申屠城的一通肆虐,包裹在树干中的苻苌的脸已经不止“血肉糊模”那么简单了。原先还能分辨得出五官的脸,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团不时抽搐蠕动肉了。左边的一颗眼珠被移了位,堪堪挂在上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若是普通人见到这样的场景,尖叫晕倒都算是轻的了,别说是被吓到得了失心疯,就是被活活吓死也是有可能的。可申屠城和顾盼好都不是普通人,苻苌的左眼珠在脸上弹了一下,只听申屠城沉声问:“卢仲辉在哪里?” 苻苌又往树干里缩了缩,却没有答话。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惧怕申屠城,他死的时候顾盼好与苻生重聚,也就是说,他的道行比顾盼好的要来得高深。如果他拼着一口气要和眼前的这两人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原来的苻生,而是一个看上去更为冷静温和的人。可是,苻苌对苻生的恐惧仿佛永生永世磨灭不掉的烙印一般,只要申屠城稍微露出一点与苻生相似的地方,他就怕得不得了。 申屠城见他不回答,又想上前,却被顾盼好拉住了。他将申屠城推开几步,不顾对方的不悦,温和道:“我们在找一个叫做卢仲辉的人,他被碟仙缠住了,情况很危险。” 苻苌终于抬起眼,他直直地看着顾盼好,出口的不是回答而是一个问题:“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来?”我拼着最后一口气高喊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来? 顾盼好一愣,良久,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仍旧温柔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苻苌闻言一惊,粗长的枝条狠狠抽在地上――我记了你几千年,念了你几千年,只盼着求一个答案,你却……什么都忘了? “对不起,我真的忘记了。”顾盼好的声音充满了歉疚。 苻苌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向申屠城,脸上的血肉都在抖动:“苻生!苻生!你听听!你听听!他将你忘了!”他笑得一整颗树都在颤动,“我还记得你,他却将你忘了……哈哈,这就是你们的感情?哈哈!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最无情的那个不是你,而是他!” 申屠城不悦地将顾盼好拉回到身边,怒气在脸上积聚,但他却没有像先前那样暴怒。他默默地看着苻苌,良久,说:“对不起。” 苻苌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他盯着申屠城:“你说……什么?” “对不起。”申屠城却坦然,“我是苻生,我不该这样对你。” “你……”苻苌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幽静的荒坟场里,一缕温暖的光线洒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苻苌抬起脸接受阳光的抚摸,过了好一会儿,说:“原来,我等的只是一句‘忘了’,一句‘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忐忑不安中……tat 44 44、第四十四章 无功而返 太阳的光线照得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犬吠蝉鸣声由远处传入耳中,待到申屠城回过神来的时候,苻定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顾盼好轻声说。 两人眼前的是一颗苍老的树木,落叶败了一地,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在清晨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孤寂。 枯枝上,白色的纸灯笼来回摇晃着,顾盼好走上前去,将它取下来,吹熄了里面的烛火。“它该休息了……”他说。 “真的都不记得了吗?”申屠城在他身后问。 顾盼好摇摇头。 申屠城看起来并不失望,只是说:“我会慢慢告诉你。” 两人合力将快要倒下的树干扶正,又填实了土,此时,已是日光大盛了。 一直硕大的老鼠从杂草中钻出来,滴溜溜地看了两人一眼,飞速地逃窜了出去。顾盼好顺着老鼠出来的方向看去,顿时变了脸色―― 卢仲辉! 他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裸|露在外的皮肤已呈青灰色,一条手臂更是被啃得皮开肉绽。 顾盼好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朝申屠城看去。而申屠城也已经发现卢仲辉的尸体了。顾盼好别开眼,不愿去看申屠城脸上悲痛的神色,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人是不会伤痛的。他总是强势而霸道,认准了一个目标就会勇往直前,挣也好,抢也好,他要的总能得到。申屠城眼里的伤心是顾盼好从未见过的,即使只是一个灵体,他却也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他看着这样的申屠城,禁不住想,当年他死去的时候,苻生是不是……也是用这样的一副表情看着他呢? 这个时候,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顾盼好。申屠城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疲惫而又哀伤地说:“痛不欲生。”那个时候,我看着你就这样在我怀里咽了气,几乎也将我的呼吸都带走了。“我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唯独这一件,我不记得了。”唯独这一件,唯独你死时的场景,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了。自你死后,我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我也随你死了。 顾盼好将手叠在申屠城的手上,没有说话。这是申屠城第一次对他……对连巧也的身体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兴许是心里头的疼痛已经到了申屠城负荷不了的时候了吧,一个又一个,朋友们的死去带给申屠城的自责和伤心已经到了,这个一向坚毅的男人需要他来抚慰的地步。想到这里,顾盼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回抱住申屠城,双手温柔地轻抚着对方的背。他感觉到连巧也的心脏在身体里疯狂地跳动,一种甜甜的滋味涌入心头,他知道,那是连巧也的爱慕和满足。 片刻之后,也许是他给予的无声的安慰起了作用,当申屠城再直起身时,眼神已恢复清明。两人对望了一眼,默契地往草丛中走去。等到走得近了两人才看清,卢仲辉的尸体远不止刚刚见到那样――他的身体半边埋在了土里,其中白色蛆虫呈坨状扭动,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经过郭凯家一浴缸的动物尸体及一晚上的腐肉墙的洗礼,申屠城见此情景,已经完全不觉得恶心了。他小心翼翼地挖开盖在卢仲辉身上的泥土,因为身上还带着戾气,那些蛆虫一碰到他的手指边闪开了。 申屠城不愿卢仲辉的身体再有所损伤,因此动作都极为小心――当他将卢仲辉完全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申屠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卢仲辉身上,正考虑着如何处理,却听到卢仲辉的身上突然传出一阵音乐声。 《午夜凶铃》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配乐霎时间在空旷的墓地里回荡着,申屠城一个激灵,连忙从卢仲辉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 “谢天谢地,你总算接电话了。”令他意外的,话筒里传来的竟然是刘夏的声音,“我打你的电话提示你关机了,巧也又没带手机,急死我了……没办法只好试一下打卢仲辉的,没想到……” 申屠城从刘夏急切的语气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卢仲辉惨不忍睹的尸体,说:“他死了。” 刘夏一顿:“啊?” “卢子,死了。” “怎么会……”刘夏在电话那头叫道,“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 申屠城闭上眼不忍再看,沉声说:“……我们来晚了。” “电脑呢?”刘夏急切地说,“电脑在哪里?”男生宿舍的几名死者都是死在电脑边上的,所以既然卢仲辉已经死了,那他身边一定会有电脑。而那台电脑里显示的,就是下一个要死的人! 申屠城闻言一愣,却见顾盼好已经开始动手寻找带有重要线索的电脑了。 另一边,听电话的人已经换成了高杰:“我这边已经派人过去了,找到以后马上回来,我们一秒钟也耽误不起……卢仲辉那里,我派去的人会妥善处理。” 简洁的安排过后,高杰又询问了两人的具体位置,并表示他的人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找到他们。申屠城点点头,挂上电话后的第一个动作却是将顾盼好拉到一边。如同前一晚顾盼好对他一样,申屠城拉过顾盼好的手,仔细地将上面的泥土擦干净:“站着别动,我来找。” 顾盼好点点头,没有多话。他了解申屠城,他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很少会再做改变。这个时候与其花时间跟他争辩,不如乖乖呆在一边不让他分心来得好。 申屠城大概确定了一下位置,便顾不得脏,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找起来。大约半小时之后,他在距离发现卢仲辉不远的地方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而这个时候,高杰派来的人也赶到了现场。这群人都穿着便服,但申屠城能明显地看出他们和他平时见到的警局里的那些懒散的警察不同。便衣们训练有素地各自散开,只有两人留在原地,想来是来接人。顾盼好问其中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又将申屠城支去一边洗手,这才慢悠悠地踱到了刚刚挖出电脑的地方――申屠城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半米宽的洞里,有一缕细细的红色烟雾在往外冒。 顾盼好笑了笑,对着黑幽幽的洞口轻声说:“不要招惹他。” 那红烟似是对他颇为忌惮,一时间没了动作。顾盼好又笑了一下,说:“卢仲辉已死,你的怨气也该化了……”他说的没有错,那红烟是一只厉鬼,他虽然不知道它是谁,与卢仲辉又有什么恩怨,却知道卢仲辉是因它而死了。它对卢仲辉有怨气,而卢仲辉已经死了,如今它大仇得报,也应该自行散去了。 他料想的没有错,红烟厉鬼便是当年的小米。她被卢仲辉抛弃,胎儿不保不说,最后还死于乱坟之中。在卢仲辉回来的那天,她正巧借了苻定的力量,将卢仲辉活活吓死。 可是,报了仇之后呢? 红艳的细烟在听过顾盼好的话后,静默了一会儿,最终慢慢汇聚成一个圈。 吧嗒,一滴血红的眼泪落在了泥土里。 顾盼好想了想,刚要动手将洞口封上,却被人拉了起来。“又乱跑。”申屠城皱着眉头抱怨。顾盼好拍了拍越来越霸道的人,笑着说:“回去吧。” …… 几个小时后,申屠城和顾盼好回到了z市。车子刚一在警局门口停下,刘夏就一把拉开了门,急切地将两人拉了下去。难道见到一向吊儿郎当的刘夏急上火的模样,申屠城心下一紧,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刘夏领着两人来到上次那间带锁的房间,高杰已经在里面等了。 “怎么样?”还没等两人坐定,高杰便开询问。 申屠城将遇见苻定和发现卢仲辉的过程简略地讲了一遍,问道:“郭凯呢?” 刘夏沮丧地垂首坐在椅子上:“我们跟丢了。” “恩?”顾盼好惊讶地抬眼看他――且先不说高杰,刘夏的身手有多好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按理说郭凯还没有进食完毕,就算速度奇快,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他……”刘夏看了顾盼好一眼,犹犹豫豫地说,“消失了。” “消失了?”申屠城若有若无地挡住刘夏的视线,问道,“怎么个消失法?” 高杰答道:“凭空消失。” 刘夏点点头说:“我们追出住宅区,他的速度越来越慢,眼见这就要逮到他了,居然就这么消失了!”说着他用力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顾盼好不说话,在申屠城和刘夏看不见的时候用眼神询问高杰――刘夏不明所以是自然的,但高杰不应该不知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杰也摇了摇头。 顾盼好难得地轻皱起眉头,正要开口仔细询问的时候,刘夏的手机响了起来。 刘夏迅速接起,讲了几句后合上了手机,对着三人一脸凝重的说:“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卢仲辉的电脑上,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武明。”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第三更……会晚一点……原谅我……tat 45 45、第四十五章 自杀博客 网络总是时髦的。 互联网勾起了纵横交错的线路,连接起一个又一个人。人们或追求开阔的眼界,或寻求特别的交往……而有一种人,他们在网络上,找到了别样的刺激。 这是某网站平均日点击率最高的博客之一――自杀手册。 武明阅读着博客里的内容,颇为兴奋地勾起嘴角:“呵,实在有趣……” 自杀者,自杀手册的博主。武明对他的评价是:一个有趣的人。自杀者只在深夜十二点以后出现,他扮演着一个个不同的角色,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杀死。有时候是一个女学生,因为被教授侮辱,将自己的皮剥了下来;有时候是一个小职员,因为被公司解雇,从大厦的顶部跳了下来;有时候是一位名医,因为医疗事故,用手术刀将自己肢解…… 层出不穷的自杀方式令武明眼花缭乱,文中那些真实感强烈的场面更是令他跃跃欲试。自杀者:洪微、自杀者:李志、自杀者:陈建军……一连串得自杀者名单落入武明的眼帘,仿佛亲眼验证了那些生命的消逝般,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呼啦……鼠标一下子滑到名单末尾,一行红色的小字跳进了武明的视线中――动手吧,自杀者! 黑暗的房间中,电脑屏幕的荧光打在略显老实的面孔上,他松开紧握鼠标的手,抓过水杯猛灌了一口,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亢奋着,打下字―― 我曾经,杀过人。 我叫武明,就读于z大,民族舞系四年级。 被我杀死的那个人……她叫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哦,或者说,我完全没有在意。因为我在向她的家属忏悔的时候,只说“我对不起死者,对不起你们”。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认为有必要知道,事实上,这件事错不全在我。 我的父亲是z市市委书记,母亲拥有三家美容沙龙。我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而她,她只是一个粗鄙的乡下人。 那天是我的女朋友jennifer的生日,她是外语学院出了名的美人,为了追求她我花了很多的心思,开车接送不说,光是礼物就送了好几万。一个月后她终于成为了我的女人,而此次正值她生日,我自然是要她风风光光的了。 同平时一样,我开着车到女生宿舍去接她。她打扮得很美,无论是清爽优雅的小礼服,还是晶莹剔透的施华洛世奇配件都很符合我的胃口。她在众女生羡慕的目光中坐上我的车,我在众男生艳羡的视线下亲吻她的脸颊,一切都很完美。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情到浓时,她扳过我的头和我热吻,撒娇似地问:“我们去哪儿?” “别闹。”我拍了拍她光洁的大腿,“我在开车呢。” 她吃吃地笑,蛇一样细滑的手臂缠上来,在我耳边媚笑:“我就不信你不愿意。” “妖女。”我转头在她脸上匆匆一吻,“坐好,一会儿就到了。” 我要带她去的地方是我在乡下的一处房产,确切的说,是我爷爷的房产。那里山清水秀,环境优雅,再加上我尽心尽力的布置,我自信她绝不会说出“不喜欢”三个字。 她听了,却不依不饶地又粘上来:“不行,你先告诉我。” “不是你说要惊喜的吗?”我好笑地说。 “我不管。”她任性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不过我喜欢得紧,“我现在不想要惊喜了。” “那我也不管。”我故意逗她,“我就是要给你惊喜,不接受不行。” 她看着我,眼珠子转了转,一副鬼灵精怪的模样。车子已经开到了房子附近,我正要开口,她却一下子扑了上来,对着我的嘴便是火辣辣的一个长吻。 起初我还记得自己在开车,可是到了后来,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的眼里只有她,这个小妖女,我要她为她的勾人付出代价! 我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椅背上,她呻吟了一声,我一个激灵,将手探进了她的裙子里…… 就在这个本该激情万分的时候,车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我们同时停下了动作。我意识到,我可能撞到什么东西了。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推了推我,神情恍然不安。我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子,然后开车走了下去――果然,我撞到人了。那个人伏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双手紧紧按住腹部。我低头看了看,见到地上有血迹。我并不打算去扶她――她身上那件怎么看怎么穷酸的衣服令我厌恶。 “喂,没死吧?”我问。 她动了动,没有说话。看来是没死了,我耸了耸肩,转身回到车里。 车门一关上,我的小妖女紧张地拉着我的手问道:“怎么样?” “放心吧,没死。”我说。 “我看见她流血了……”jennifer犹豫着说。 “乡下人,流点血死不了。”我想了想,又说,“大不了赔点钱就是了。” 她又看了看窗外,那个女人还趴在地上。“你打算赔多少?” “几百,几千,一万。”我满不在乎地说。钱,我最不缺。 “够吗?” “一万还不够,干脆去抢劫好了。”我厌烦地看着挡在车子前的乡下女人。 “这种乡下人最难打发了。”也许是受了我的情绪的影响,jennifer也皱起了眉头,“穷鬼最贪得无厌了。” 我百般无聊地点了一根烟,悠闲地吞圈――那个乡巴佬的戏演得够久的了,我倒要看看,她会问我要多少赔偿。 “快看!”jennifer叫起来,“她坐起来了!” “那就是没事了。”我弹掉香烟,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她在看我们……”jennifer有些心虚地往我身边缩了缩,顿了顿,又叫道,“不对,她在记车牌!” “她一定是想记下车牌,然后直接去你爸妈那儿要钱。”jennifer肯定地说。 我烦躁地按了按喇叭,那女人却仍旧不肯让开。“嚯”的一声,我感觉到一把无名火从胸口窜起。我下了车,从后备箱中摸出一把美工刀快步走向那个女人,对着她的心口连捅了好几刀。我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如果引来更多乡下人的话,他们一定又要叫嚷着赔这个赔那个了。 渐渐的,那女人抓着我的手臂的手没了力气,几分钟后,她的手无力地垂到了地上。我松开她,厌恶地看了看身上的血迹――这一身花了我好几万,这下全毁了。 我重新回到车里,jennifer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你杀人了!”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 “你杀人了!武勇,你杀人了!”她尖叫。 我……杀人?我僵硬地扭过头,看到那个女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我…… “啊!”我吓了一跳,连忙捂住jennifer的嘴巴,身上的血液染在了她雪白的礼服上,“别叫!被人发现了我们都得死!” “我没有……”jennifer美丽的眼眸里一下子涌出许多泪水,我无心安慰,只说:“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我没有。”jennifer哭红了眼睛,“我没有杀她……” “别哭了!”我喝道,“没有人会相信你。” jennifer抽抽嗒嗒了好久,终于止住了泪水。她颤抖着声音问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把尸体处理掉。”我说。 好在爷爷的房子离这里不远,我们两人合力将那女人的尸体搬到了院子里。我在房子后面的小树林里挖了一个坑,将那个女人扔了进去。我胡乱踢了几堆土上去,直到它们盖住那女人讨人厌的眼睛。 那天晚上jennifer没有跟我上床,她小心翼翼地和我保持着距离,好像我随时会发疯杀了她。我也没有心情――那女人大睁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徘徊,搅得我心神不宁。 第二天我们回到学校,jennifer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说:“我们分手吧。”她一改之前怯懦的样子,扬着高傲的头颅对我说,“我不想跟杀人犯来往。” 我爱死了她这个样子,像尊贵的女皇,将全天下踩在脚底下。我打算哄哄她――许诺买最贵的珠宝的话,她一定不会吝啬赐给我一个吻。 结果,我错了――我才刚靠近一步她就极其紧张地跳开了。“你别过来!”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而后似乎发现引起注意了似的,她不情不愿地靠近我,压低声音说:“你要是再敢缠着我,我就把你杀人的事情说出去!” 我眯起眼,退了一步。她得意一笑,蹬这高跟鞋快步走远了。 …… 三天后,我被逮捕了。 看守所里有人提前打了招呼,没有人为难我……或者说,他们都争着照顾我。 那是自然的了,我爸是z市市长,讨好了我就等于讨好了他。于是我过起了白天在摄像机前哭诉认错,晚上享受那帮人的孝敬的日子。 我不怕,真的,一点都不怕。我知道我老爸一定会摆平这件事情。而结果也不出我所料――我不过在牢里玩了一年多,我爸就安排了人进来顶替我。 于是我回到z市,换了张脸,换了身份证,转进了z大民族舞系。那个系人很少,没有人有机会察觉我是谁。 但新的生活一定代表着新的开始吗?不,我还有旧的仇要报。 jennifer,是她将我的事捅出去的。这件事哪怕是警局先知道,我也不至于天天下跪认错。 我开始追求她,用一贯的伎俩,名牌、鲜花,她很容易上钩。一星期后,她躺在我的床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身散发着欢|爱过后的气息,美艳得不行。 我亲吻着她的眼睛,然后,用那把美工刀,捅进了她的胸口。同样的位置,这次我记得很清楚,一共二十四刀。 …… 武明看着自己打下的一大片字,从怀里掏出一把美工刀,他嗅了嗅上面的气味,满足地叹息,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现在,我要开始自杀了。 就用这把美工刀,杀了两个人的刀。 刀尖对准眼球,先在上面画一个十字架,然后,把眼球整个挖出来。接下来,我要进浴室了……我坐在浴缸里,以左边的眉峰做起点,慢慢地,慢慢地,绕着脑袋划一圈……伤口里有很多血流出来,可我没有眼球,已经看不见了。 我轻轻掀起头皮,很仔细地把它整张掀起来,再摸索着,在头盖骨正中间的地方开一个小洞。就是这个时候了!我打开花洒,滚烫的热水灌进了我的脑浆里…… 武明停下手,忽然觉得发皮一阵发麻。他哆嗦了一下,决定关掉这个博客。 “啊,我的脑浆流出来了……”手指不受控制地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怎、怎么会事?武明大骇――手指,他的手指自己在动! “咯咯……”一阵熟悉的笑声传入耳中,武明浑身一颤,他看到……一左一右,两个女人正按着他的手指飞快地打字…… 作者有话要说:我死了! 46 46、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努力 “白花花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流到浴缸里,就像一碗鸭血豆腐汤,颜色漂亮极了。卟吱,我的左眼珠被踩了个稀巴烂。 仅剩的右眼在浴室的地板上蹦了几下,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和jennifer…… ――自杀者:武明” 申屠城一口气读完整个故事,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觉得呼吸苦难,无论武明是凶手还是死者,这两个结果都让他难受。 上了锁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申屠城眼神游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摸寻。刘夏见了,默默地递了一根烟过去。申屠城结果,将烟含在嘴里,却没有立刻点燃。“给我一杯水。”他嘶哑着声音说。 顾盼好的手始终被申屠城紧紧拉着,他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刘夏照办。此时的他还在连巧也的身体里,是以两人的亲密动作看在刘夏的眼里,让他颇不是滋味。但好在刘夏并不是不分轻重的毛头小子,只瞪了申屠城一眼,还是乖乖地接了一杯水过来。 申屠城将嘴里的烟拿下来,先是灌了一大口水,然后再将烟点燃――不是放进嘴里,而是将它扔进了杯子里。 带着火星的烟头在冷水中一点一点地熄灭,申屠城看了一会儿,终于平稳住了呼吸――他素来是个波澜不惊的人,有许许多多奇怪的方法让自己恢复冷静,对于这点,高杰和刘夏都很佩服。 与刘夏交换了一个眼神,高杰将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依次摊开,神情严肃地说:“刚刚接到报告,武明证实已于今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死于家中。”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死状就和那篇博客里写的一样,具体的验尸报告最快到明天才能出来。” 听到这里,申屠城抓着顾盼好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自从得知下一个受害者是武明后,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打算迅速找到武明后将其保护起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几人前脚刚踏出警局,后脚就接到了武明已经死亡的消息。 高聪指了指满桌的文件,说道:“加上308女生寝室,现在已经是第九个人了。”几人都没有将连巧也也已经死亡的消息告诉刘夏,因此,真正的死亡人数应该是十个人。 “按照发现的时间来,他们分别是白露、熊玲玲、楚飞燕、周颖、林冰冰……孙志哲、郭凯、卢仲辉、武明。”高杰每说到一个名字就点一下相应的报告,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将其中的几份文件调换了位置,“但是,按照验尸报告和其他的一些线索来看,他们真正的死亡顺序应该是:白露、孙志哲、熊玲玲、楚飞燕、周颖、郭凯、林冰冰、卢仲辉、武明。” 刘夏点点头,接道:“从孙志哲在‘阴间’论坛上留下的那个故事来看,他应该是在白露死后的第二天早晨死去的。到了晚上,熊玲玲死亡。紧接着第二天下午,z大的清洁女工发现楚飞燕的尸体……接下来就放了寒假,周颖在到达w市当天死亡。而根据郭凯家的动物尸体的腐烂程度,再算上他家的暖气影响,他的死亡时间也应该是在寒假刚开始的那几天……过完寒假,学校开学的第一天,林冰冰失踪……” 不过,鉴于连巧也见到了林冰冰,所以判定林冰冰已经死亡,随后,连巧也也死了――高杰看了刘夏一眼,接着说:“我们在w市处理周颖案的时候,又得到消息,孙志哲‘死’在了一家网吧里――很明显的一个矛盾点,孙志哲‘死’了两次。按理来说我们应该相信自己见到的事实而不是不知真假的什么鬼故事,但是,孙志哲的验尸报告确实证明了他是在白露死后不久死亡的。” 高杰边说边不动声色地以眼神询问顾盼好,在得到对方也不明其中原因的答复后,叹了口气,说:“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我们重新梳理一下十位死者的基本资料。” “这个,就由我来吧。”申屠城终于开了口。他想了一下,说:“z大的宿舍安排是按照‘系’来分的,308宿舍的女生除了巧也全部都是英语系的,其中白露和周颖大二,其他人都还是大一学生……男生宿舍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些――因为市里的一条地铁线路横穿宿舍楼,学校决定以抽签的方式从每个寝室里抽出一至几名男生搬到原来的员工宿舍去住,所以每个宿舍的系别和年级都很杂……志哲是医学院的,武明是艺术学院的,他们两人都大三学生,郭子……郭凯大一,剩下的都是大二的。” 申屠城一口气说完,高杰和刘夏却都没有再开口,反而十分一致地同时皱起了眉头。显然,让他们头疼的就是这些线索,不是因为太少,恰恰相反,他们都觉得线索太多了。当然,线索多不可谓不好,但是如果在“量”的前提上再加上“质”――杂,那就让人十分苦恼了。 目前为止,几人所知道的无论是确切的还是猜测的线索又多又杂,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看起来每一根线都是突破口,可是只要选错一根线,就很可能形成死结。 “我得好好想想……”刘夏疲惫地倒进躺椅里,嘴里念念有词。事实上,为了处理接连发生的一串事件,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 而高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他本质上还是处于半人半鬼的状态,对疲劳的感知度比普通人类要低得多,但是他毕竟也只是刚刚开始长期操控人类的身体,要说一点不累是不可能的。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坚决地说:“不行,我们没有时间了。” 刘夏充耳不闻,闭上眼睛一动也不肯动:“不行了……我要死了……就算现在碟仙找上我我也动不了了。”扯过一件外套蒙住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让我睡一下,不然我宁愿死……” 看着下属耍无赖的样子,高杰有些尴尬地分别瞄了申屠城和顾盼好一眼,见他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咳了一声,说:“男生宿舍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王世伟,一个是胡建辉……咳,如果按照参加游戏的人数来算的话,还应该算上你,申屠。” 申屠城突然笑了一下:“我倒希望是我。” 顾盼好反手握住申屠城的手,淡淡地说:“不会是你。” “为什么这么肯定?”高杰眯起眼睛。 顾盼好却是不理,径直盯着申屠城的眼睛,说:“我不会让你有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申屠城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个完全的保护者了,他的阿好,一直在拼命保护着他。 心弦就这样狠狠拨动起来,申屠城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暖暖的,好像冰天雪地里有人送上一碗热汤,那温暖的感觉通过手掌,通过喉咙,直达心间。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般,申屠城一把抱住顾盼好,声音也哽咽了:“阿好,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到了这一刻我才有了最真实的感触,我想你,太想你了。我把你的样子刻在骨髓血脉里,刻了几千年了。如今你就在我面前,阿好,让我看看你。 顾盼好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申屠城没有再说话,他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用他所有的力气紧紧抱住怀里的这个人。 …… 刘夏轻微的鼾声在房间里游荡,不远处,高杰看向顾盼好的眼神,已然变成了防备。他又连续咳了几声,直到申屠城放开顾盼好,才说:“王世伟在w市,牛山病院有着最严密的防护网,里面住的又都不是普通人,我想,我们不需要太担心。” “我是无所谓,它要是来找我再好不过,你们也一直都在我身边。”申屠城仍旧不肯放开顾盼好的手,但神情却是十分冷静的,“我们现在该担心的人是建辉。” 高杰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申屠城看了看日期,说:“今天是星期天,他应该在家里。” “早去过了。”高杰揉了揉额头,“寒假那会儿我就想把你们几个可能有牵连的人都聚集起来,可是无论派出多少人,无论用什么方法,硬是没有半点消息……反倒是死后,消息一下子就来了。” “你的意识是……建辉不在家?” “他父母三年前离婚,他跟着他妈在本市住,我们找到他家的时候,他妈说他去找他爸去了。” “他父亲那里也没有消息?”申屠城很快反应了过来。 “也不是没有……他确实去过他爸那儿,但是没呆几天就出门了,据说是和朋友出去玩……至于是什么朋友,去哪里玩,他爸一问三不知。” 从高杰的言语中不难听出胡父对胡建辉的漠不关心,从前申屠城多少也听胡建辉讲过一些他家里的事,他知道胡建辉的父亲在和他母亲离婚不久后便再婚了,后来有了孩子,自然也就将全部的父爱都给了那个孩子。至于胡建辉,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父亲的少问了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从前申屠城在听胡建辉讲那些事的时候,仅仅是听,没有感想,也更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胡建辉危在旦夕,想到胡父的冷漠,申屠城的拳头捏得咯啦啦作响。 “其实也不是完全就坐以待毙了。”顾盼好将刘夏的笔记本电脑移到身边,说,“既然这一局碟仙是通过网络杀人,那么比起在现实里寻找,不如直接在网络上找。” “说得容易。”高杰嗤了一声,“虚拟世界不比现实的世界小,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况且现实中我至少可以调动整个刑侦大队,到了网络上,谁买你的帐?”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顾盼好却也没有生气,只淡淡地说:“论坛、qq、广播、博客都试过了,剩下的无非是校内、微博、网游、msn、facebook……”说着他抬头看向申屠城,问道,“你能通过其中几种联系到胡建辉?” “建辉不用facebook,其他四种我们都有相互加好友。”申屠城略微想了一下,答道,“一共有七、八种联系方式。” 顾盼好点点头,说:“一人盯几样,总比什么都做不了好。” 确实,总比什么都做不了来得好。高杰稍稍考虑了一下,当即让人搬了几台电脑过来。晚上九点,刘夏醒了,几人吃了杯杯面敷衍了事,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着各自的电脑。 午夜十二点,申屠城的电脑有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bug。。将第一章修改了一下。。白露变成了大二学生。。otl 话说。。喵呱的文都是随想随写的。。事先没有大纲或者整体的脉络。。所以有些地方会出现偏差。。如果姑娘们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话。。请告诉我一声。。我会立刻修改。。 实在抱歉。。鞠躬。。 47 47、第四十七章 青蘅亡音(一) “胡建辉上线了。”顾盼好说着将申屠城手中电脑转移到自己腿上,手掌交叉重叠在屏幕上。 高杰和刘夏闻言立刻凑了过来,见顾盼好一动不动地维持着一个姿势,刘夏用手肘顶了顶高杰,小声问道:“她在干什么?” 高杰白了他一眼:“不知道。” “真奇怪。”刘夏嘀咕,“自从从超市里回来以后,她老做些奇怪的动作。”他这话本是和高杰说的,哪晓得高杰听了没有反应,倒是申屠城淡淡地瞥了他了一眼。那眼神不轻不重,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刘夏立刻闭上了嘴巴――什么时候,申屠变得那么有威胁力了? 此时,顾盼好撤了手掌,什么都没有说,又将电脑还给了申屠城。 “怎么样?”高杰朝对方丢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顾盼好摇头,又对申屠城说:“先联系胡建辉。” 胡建辉“上线”的是一款名为“歪歪”的网络语音通信软件,申屠城通过好友信息查到胡建辉此时正在一个名为“纵情声色”的频道。鼠标一点,也跟着进入了那个频道。 每个歪歪频道下都会有许多功能不同的子频道,有的用来k歌,有的用来聊天。申屠城目光一扫,见到胡建辉正在子频道“索命亡音”里。 这个子频道里只有胡建辉一个人,申屠城连忙按下发言键f2,语气急切地说:“建辉,听到我说话马上回答我。” 那边足足沉默了十几秒,正在申屠城打算再喊的时候,胡建辉昵称前的绿色圆点亮了起来――这表示对方准备说话了。 电脑这头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这一口气完全呼出,却听那边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建辉!”申屠城大惊,急得直想砸电脑。 “查到了没有?!”高杰对着刘夏大吼。 刘夏紧张地敲打着键盘,手指几乎要在上面飞起来。“十分钟!”他大吼着回答――胡建辉那边的信号十分弱,要立刻追踪到他所在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何况片区警局不比专业机构,设备并不先进,实话说来刘夏定的这十分钟时间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被高杰那么一吼,他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这边正鸡飞狗跳着,音箱里却传来了一道男声――“靠,申屠啊,吓死我了!” 是胡建辉! 申屠城连忙问道:“你没事吧?你在哪里?” “我?我在‘青蘅’啊……我当然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啊。” 青蘅是z市附近十分有名的游乐场,分为“中国城”和“欧洲城”两块。顾名思义,“中国城”里均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踏入其中,仿佛时光回溯般,将人带回到某一个旧时年代。而“欧洲城”内的建筑多以古堡别墅为主,设计师独具匠心地用欧洲名城的代表建筑为区分,为人们展示了欧洲国家的别样风情。也正是因为如此,青蘅也成了远近为名的影视城。 女人的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申屠城心下一紧,问道:“你在哪个城?” “中国城。”胡建辉在那头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听到哭声了?哈哈,我在鬼屋工作组的办公室里。你听到的是大明星罗瑶瑶的新电影《索命亡音》的配乐。怎么样?是不是很带感?” 胡建辉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但申屠城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办公室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他们都在外面拍戏。” “你赶紧出去,往人多的地方走。” “拜托,大哥,现在都快一点了,游客早走光了。”胡建辉满不在乎地说。 申屠城不肯松口:“剧组呢?去人多的地方呆着,我马上过去。” “他们都在拍戏,我去不是添乱嘛。”胡建辉在那头咋呼,顿了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申屠城和高杰对望了一眼,见对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答道:“听着,建辉,你现在很危险。” “危险?”胡建辉显然不明所以,“怎么了?有人要打我?” 申屠城面色一沉,说:“是有人要杀你。” “啊?” “你多久没回学校了?” “这学期都没去,跟着我哥到剧组里学习呢……到底怎么了?谁要杀我?” “碟仙。” “什么啊,你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胡建辉笑道,“今天遇上什么好事儿了?你以前从来不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申屠城说,“他们都死了。” “他们?谁?谁死了?”也许是被申屠城沉重的语气感染到了,胡建辉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志哲、郭子、卢子、武明……当初参加碟仙游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死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只听胡建辉“噗”地一声笑了:“别开玩笑了!你可真是……不开玩笑则以,一开就这么惊悚啊……大半夜的别吓人好不好,哥儿们正搁鬼屋里呆着呢!” 申屠城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只要是听到他这口气的人都不可能还认为是这是玩笑话,胡建辉在那边倒抽了一口气,半响,颤着声问:“怎、怎么死的……” “被碟仙杀死的。”申屠城说,“通过网络。” 鬼屋的音效自电脑那头传来,申屠城仿佛能看见胡建辉打了个冷颤。 “申屠……” “别慌。”申屠城冷静地安抚道,“你现在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去和剧组里的人呆着。” “好……”胡建辉哆哆嗦嗦地连应了几声,“好,好……” “拿着手机,一直和我说话,千万不要挂断。”申屠城边说边捧着电脑向外移――刘夏已经准备好车子,可以出发赶往青蘅了。 “没、没手机。”胡建辉几乎要哭出来了。 申屠城沉着应对:“到你哥身边去,拿他的手机打给我。” 他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刚毅,这种信念通过语音软件传达给胡建辉,渐渐的,胡建辉也冷静了下来:“我现在马上出去。” 申屠城正要应声,却见刘夏拿着笔在本子上飞速写着什么。等到几行潦草的大字亮在眼前,他看见上面写着:办公室离剧组多远?联系一秒钟也不能中断! 申屠城将问题转达给了胡建辉,只听对方道:“刚才就在门外,现在好像去下一个场景了……我跑着过去,大概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刘夏和高杰都听见了,同时对着申屠城摇头。申屠城想了想,刷刷地在纸上写道:碟仙通过网络杀人,多用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为了让胡建辉安心,他在写字的同时对对方说:“我现在马上赶到你那里去,你记住,千万不要和我中断联系。” 此时四人都已坐定,刘夏发动了引擎,警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夜色中。 浓黑的乌云遮住月亮,路灯黄得渗人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打在电脑的屏幕上……“申屠!申屠!说话呀!”胡建辉惊恐的叫声回荡在车厢里。 申屠城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说:“找找办公室里有没有电话。” 那边传来一阵翻找声,过了一会儿,胡建辉气喘吁吁地说:“找到了,找到了!有手机!” 申屠城应了一声,将高杰、刘夏,连同自己的手机号码都报给了对方。“现在打我的手机,接通后立刻关掉电脑。” …… 半分钟过去,胡建辉没有了回答。 就在下一刻,表示对方发言的绿色圆点,暗了。 “建辉!”申屠城猛地抓着电脑大叫道。 高杰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该死!”申屠城狠狠捶了靠椅一拳,“他断线了!” 车子突然滑了一下,刘夏崩溃地大吼:“什么!” “闭嘴!”高杰显得很烦躁,他踹了刘夏一脚,用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加速!” 刘夏咬了咬牙,将油门一踩到底。很快的,申屠城就看不清的窗外的景色了。 四月的深夜里,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寒意。有风从窗子开出的小缝中灌进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申屠城的声音就着风势飘进了身边的人的耳朵里:“他呢?” 这语调比寒风更加刺人,顾盼好楞了楞,随即慌乱地移开了眼神。 申屠城看着那张美艳的脸蛋,冷意更盛:“他呢?” “……谁?”顾盼好垂着头,声音很轻,几乎要碎在风声里。 “阿好。”申屠城的眼里尽是寒霜,“阿好呢?” “我,我就是啊……”顾盼好抬起头,对着申屠城扯出一个笑容。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有多勉强。何况,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流转的水波,也再没有了能牵动申屠城满心爱意的东西。 “你不是。”他说。 “不,我是……” 申屠城打断:“阿好去哪儿了?” 连巧也张了张嘴,满心的雀跃变成了苦涩。她深深地看了申屠城一眼,低声说:“离开了。在胡建辉说出他的位置后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日。。手机、扣扣、围脖上收到好多的祝福。。感动得内牛满面。。 于是下午粗去哈皮啦啦啦啦~~~~(rq)/~ 48 48、第四十八章 青蘅亡音(二) “好,现在听我说的,关掉电脑,走出那个办公室。”胡建辉的手中紧紧握着手机,听筒那头传来申屠城的声音,沉着若定地吩咐着要他做的事情。 “好,已经关掉电脑了。”胡建辉边说边打开门,伸出脑袋探了探――果然,剧组的人都走远了。 他所在的办公室位于整间鬼屋靠后的位置,离后出口只有一两分钟的脚程。那是平日里鬼屋的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自从《索命亡音》开拍以后,一线女星罗瑶瑶的忠实粉丝们日日都死守在鬼屋附近,为了避开这些人,胡建辉和他的表哥曾不止一次使用过那个通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胡建辉知道走出这个出口便是一大片的竹林,而想要到达剧组所在的位置,必须绕过它,这样一来,时间会大大的拉长,远不止他先前跟申屠城说的“不到十分钟”。 办公室前是一片打着红色灯光的“尸池”。渗人的光线集中在池子里,高度仿真的“尸块”漂浮在其中,有的甚至还带着黄白相间的“脂肪”。为了达到惊悚的目的,鬼屋的设计者将周围的灯光调得非常暗,这样一来,依照人类眼球追逐光芒的本能,经过这一区的游客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在“尸池”里。 胡建辉也是一样,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一条仿真小腿上。那是一条小孩子的腿,脚踝处没有了皮肉的遮掩,细小的,畸形的骨头裸|露在外面,小小的脚掌软绵绵地挂在腿上,上面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大脚趾处甚至有一小段白森森的骨头从肉里戳了出来。 看着看着,胡建辉顿时觉得腿脚发软。要不是抓着门板,他几乎要瘫坐到地上去。“申屠,申屠,你还在吗?お|e”他哆嗦着说,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尸池上方绕了一圈,回荡在空气里,乍听之下像是有人躲在池子里学他说话。 好在申屠城马上有了回应:“我在,你别慌。” “申屠,申屠……”胡建辉慌得语无伦次,只一个劲地重复着,“我害怕,我害怕……” 那条小孩的腿让他哆嗦! 胡建辉从来不是胆小的男生,事实上,当日申屠城将玉碟拿给他们看,首先提出要玩碟仙游戏的那个人就是他。对于鬼神之说,他素来是将信将疑的,可他却并不害怕。或许是更倾向于不信,无论是鬼故事、鬼片还是招鬼游戏,对他来说都只是一种寻求刺激的方式。 但是,就在这一刻,就在他盯着那条小腿,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的时候,他害怕了。 仿佛二十几年的恐惧集中在这时一起爆发一样,胡建辉颤抖得厉害,几乎要抽搐起来。 “建辉?”申屠城在电话那头着急地喊,“你怎么了?快出去啊!” “我……”脸颊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像是中风了的病人,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走不动了……我害、害怕……害怕……” “冷静点。”申屠城试图稳定他的情绪,“听我说,站起来走出去,马上!” “不,不……”像是有人在扯着他的眼睑,胡建辉的眼皮不停地跳动着,泪水流了满脸,“我看见了,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腿……腿……”胡建辉无意识地呢喃着,几乎要失去意识。 电话那头的申屠城似乎也感觉到了,立刻提高嗓音道:“别看!别去看它!” “小孩子……的腿……” “那是假的!”申屠城急道,“你知道的不是吗?那些只是道具!” 胡建辉呆呆地握着手机,沉重的呼吸声在鬼屋里游荡。当空气重新被吸入他的鼻子里的时候,似乎,伴随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突然,他打了个寒颤,好像一下子回过了神来一样:“对,假的。”他举起右手,平摊手掌挡在一边的脸上,隔开了自己的视线。“我现在要往外走了。”他对申屠城说。 由于参与了《索命亡音》的拍摄,胡建辉对这件鬼屋不可谓不熟悉,在几乎没有灯光照射的情况下,他脚步飞快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一片绿光透过指缝映入了胡建辉的瞳孔中。他松了一口气,放下酸涩僵硬的手臂,对着话筒轻声汇报:“申屠,我已经到‘百鬼林’了,穿过去就是出口了。” 申屠城闻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快出去吧。” “恩。”胡建辉低低应了一声,抬头向前望去――和“尸池”刻意营造的血腥压抑的氛围不同,“百鬼林”的环境相对清幽一些,疏密有致的树木间挂着绿色的小灯,照得叶子愈发有生命力。如果没有林子中间的那些景象的话,这里甚至称得上是一块幽会宝地――想到待会儿进入林子后将会看到的东西,胡建辉禁不住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如果说“尸池”是利用灯光引得游客不得不注意的话,那么“百鬼林”打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心理牌。设计者利用林子外围优美的景色降低游客的心理防线,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们以一种绝对放松的心态进入林中。而后,突然而至的恐怖现象甚至能吓破他们的胆! 小巧的手机被捏得发烫,胡建辉甩了甩手上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拂开了柔韧的柳枝走进了林子。 此时的鬼屋并非处于营业状态,胡建辉仔细回忆了一下,剧组今天取景的地方也并不包括这块。因此,林子里的大型机关应该早就已经关闭了,接下来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些小型机关了――这种机关是工作人员们闲来无事时一起琢磨出来的,不用电,只是一些利用了物理小知识,相对的也没什么杀伤力。不过,却胜在数量繁多。它们有的被安放在树叶上,每当有人不小心蹭开的时候,树上就会倒挂下一个仿真人偶,恰好与游客面对面,不少女游客都被这招吓哭过。有的则被安装在树干里,如果有游客被吓到方寸大乱,跌跌撞撞慌不择路而一下子撞到树干上,机关就会在瞬间开启,撒下一张大网将其兜起来,而大网里面往往早就绑上了各种恐怖异常的道具。 然而,更多的机关被埋在了松软的泥土里。当人们进入鬼屋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注意力也高度集中着,他们全身心地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在左右的恐怖景象,也正是这个时候,脚下的地面就成了最不设防的地方。 胡建辉大概知道机关的种类和可能安放的地方,但却并不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也更是因为了解内情,他需要防范的地方就更多,脚步也不免放慢了很多。 “建辉。”手机中突然传来申屠城的声音,胡建辉被吓得心脏几乎停跳。 他连忙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抽得发疼的心脏,待到恢复了,才问:“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 “啊,在林子里。” 申屠城听了,沉默了几秒,问道:“还没走出去吗?” “恩,这里机关太多了。” “没有时间了。”申屠城的声音略显不耐,“你不是都知道那些把戏吗?既然知道到时候会跳出什么东西来,即使触动了也没关系吧!” 胡建辉苦笑了一下:“如果被网住了,没有人帮助是下不来了。”他想了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脚尖磕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完了……脚下的泥土里瞬间伸出了一只手臂,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狠狠地勒住他的裤腿,噗通一声,他摔倒在了地上。 看来是踩到机关了。胡建辉跌了个狗吃屎,手机也从手中摔了出去。 “建辉,怎么了?”申屠城万分紧张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没事没事。”胡建辉坐起来,伸长手臂将手机捞了回来。他将听筒放在耳边,正要说话,一个白色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啊!啊啊啊啊――” 小孩子的腿!那个小孩子的腿! 它又出现了!这次不是在“尸池”里,它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跑!建辉!快跑!”申屠城在电话那头咆哮。 而胡建辉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地将抓着他的那只手扯出来,尖锐的指甲勾着他的裤腿,怎么扯都扯不开,他发了狠似地将那只手从手腕处折断,白皙的手臂被狠狠掷了出去,打在了那条细瘦的小腿上。那腿受到力的作用轻轻弹了一下,却仿佛下一刻就会站起来。 “啊啊!”胡建辉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已经顾不得方向了,只要能远离那条腿,去哪里都好。他被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四肢着地,像动物一样爬着离开。 胡建辉已然没了理智,他在林子里横冲直撞,他觉得他已经疯了!他见到鬼了!那只鬼穿着白色的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直垂到脚边,他始终背对着他,却也始终都挡在他前面。 “别搞我了,别搞我了……”他哭喊着,哀求着,也拼了命地逃离。 可是无论他逃亡哪个方向,那只鬼总是飘在他前头,死死地拦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胡建辉神经质地捧着自己的脑袋,声音时高时低,“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害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发了疯似地用头撞树,一把一把地将自己的头发往下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申屠城说:“建辉快出来,我在出口等你!” 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胡建辉尖叫着向拦路鬼冲去。 “别去……”一道声音飘进耳朵。 胡建辉又哭又笑,一边冲一边大叫道:“有人来接我了!你别想害我!别想!” …… 等到回过神来时候,胡建辉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出口处。一下子便跪倒在了地上,他大哭起来,对着电话吼道:“申屠,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申屠,申屠!” “我在这里。”申屠城的声音传来。就从不远处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上。 “你……你人呢?”胡建辉退了一步。 “在这里。”胡建辉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裤腿。他低下头,看见――勾在他的裤子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小孩子的手。 小手成拳,紧紧地抓着他。 而在他身后,一条变了形的小腿立在那里,由远及近,一排血红血红的小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新晚了。。 不过我真的有苦衷啊。。。tat 那个因为宿舍的墙很薄。。隔壁宿舍的姑娘们天天聊电话聊通宵。。要不就是放劲歌一直到天亮。。无论肿摸敲墙提醒都木有用。。连舍管都出动了。。仍然我行我素。。再加上大三了。。又快到假期。。喵呱这层楼的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学校就决定趁这段时间休整一下宿舍楼。。于是天天早晨7点就开始敲敲打打。。机器钻墙的声音弄得我连白天补眠都成了奢望。。 这下真是想睡睡不好,想码字又静不下心。都快严重神经衰弱了啊。。 于是求安慰。。┭┮n┭┮ 49 49、第四十九章 青蘅亡音(三) 申屠城一行远远的就听到了鬼屋里传来的凄厉的叫声。这一路上不论是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刘夏一反常态不停地咒骂,高杰的紧皱的眉头一刻也不曾松开过。申屠城更是急躁,还没等刘夏将车挺稳便大力拉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了下去。 “操!”刘夏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口,大叫道,“他妈的最好里面有鬼,一并弄死你得了!” 高杰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在这儿堵着”,也飞快地追着申屠城向鬼屋跑去。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入口处,高杰亮起手中的电筒,正要说话,却见申屠城愣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那是……顾盼好。 这是申屠城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顾盼好,不是梦境里的,而是就这么鲜活地站在他眼前。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顾盼好,眼里的痴迷仿佛化作了一支笔,细腻地描绘着顾盼好的样子。 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到脚边。他的眼里有一汪池水,泛着最温柔的光。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即使不笑也能让人轻易地放下防备。他的身上泛着柔和的光芒,珍珠一样的温润,庄严而圣洁。 申屠城近乎贪婪地看着,一笔水墨线条勾勒出顾盼好的身形,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脚踝…… 脚……在他的脚边,胡建辉无声息地躺在哪里。 顾盼好静静地看着申屠城,一直到他将目光移到胡建辉身上的时候,说:“他死了。” 嘴唇抖了抖,申屠城猛地退了一步――“他死了”,这居然是阿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死了……是……什么意思? “是你杀了他。”高杰从申屠城身后钻出来,满脸阴沉地说。 顾盼好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申屠城,眼里一派平和。良久,他听到申屠城哑着声音问:“你……杀了他?” 顾盼好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把玉碟交给我,为什么要我亲手将死神的信物交到我的同窗手里?!心里疼痛难挡,申屠城捂住心口――顾盼好那轻轻的一点,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下来,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张了张嘴,觉得连吸进来的空气都在鞭打着他的心脏。 但目光却始终离不开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睛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如同他抽疼的心一样,痴迷着顾盼好。 他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祈求着法官宣告无罪。一秒钟都那么难熬,终于,他听见顾盼好轻声说:“我救不了他。” 高杰冷哼了一声:“救不了所以就杀了他?”他怒火高涨,反倒笑了起来,“是谁给你杀了他的权利的!” 顾盼好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他自己。” “哈!” “他自己。”顾盼好又说了一遍,“是胡建辉自己让我杀了他的。” 他的表情极其冷淡,看得高杰更是怒不可遏。手背上青筋暴起,高杰冷笑,正要开口,却听申屠城一声暴喝:“你闭嘴!” 那声音像突然喷发的火山似的,震得高杰一时间也忘了要说什么。申屠城沉着脸,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胡建辉的身上。“兄弟。”他叫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哽咽了。 片刻之后,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向顾盼还,说:“告诉我经过。”短短的五个字中隐隐含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如同在滂山那晚一样,申屠城身上的霸气有形化了。顾盼好突然微笑起来,很是欣慰地看着申屠城周身暴涨的威压之气,说:ce“青蘅这样的地方最容易聚集阴气,这间鬼屋的设计者很用心,在四周围都埋下了颇具威力的符纸。” 经他这么一提,高杰立刻明白了过来――难怪一直有一股他不喜欢的气息在推拒着他,原来是驱鬼用的符。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感受到那股气息中夹杂着得一股子慵懒的味道。他终于开始相信顾盼好所说的话了,如此懒散又漫不经心的风格,除了某个鬼门关的看守者,他不做第二人想。 而顾盼好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接着说:“这些符纸的制作者想必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无论是迷阵还是杀阵,都不会对一般的小鬼造成伤害――换言之,像这只这样满是怨气的鬼是进不去的。”他将一部手机递给申屠城,说,“这是我赶到时胡建辉手里捏着的……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申屠城接过,不意外地看见了那个小图标,那是歪歪的标志。他闭了闭眼,转手将手机递给高杰――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胡建辉的号一定在先前那个叫做“索命亡音”的频道里。原来,就算关掉了电脑,胡建辉也一样逃脱不了“亡络”的追捕。 “那只鬼利用你的声音诱骗胡建辉走出符纸镇压的范围。”顾盼好说着看了申屠城一眼,“我拦不住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杀了胡建辉的那个人是其他的怨鬼?”高杰疑惑。 “是我。” “为什么?” “他在啃那只鬼的腿。” 申屠城和高杰的眉头同时跳了跳。 “他控制不了自己。” 高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说:“胡建辉变得……和郭凯一样了?” 顾盼好点点头,说:“接触过玉碟的人没那么容易死去。或者可以说,在他们死后,肉体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不受他们自己的控制。” “所以他们变成了妖怪。”高杰恍然大悟。白露的尸体为什么能自己“走”出警局,孙志哲为什么可以“死”两次,为什么郭凯即使没有了心脏依然“活”得好好的……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胡建辉很怕那条腿,但是又控制不住去撕咬它。” “所以他求你杀了他?” “对。” 虽然明白胡建辉当时的痛苦,但高杰到底气愤难平:“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救他!” “我没办法。” “你连试都没有试!” “他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死。”顾盼好淡淡地说,“况且再那样下去他的大脑和心脏都会承受不住。”他的脑浆会从头颅里喷出来,心脏会在一瞬间崩裂,那将会比死去更令他痛苦。 高杰的声音低了下去:“或许别人有办法……”也许那个布下符纸的懒男人可以。 顾盼好的眼神突然利锐起来,他看着高杰,语气温柔却字字清晰:“如果我不可以,那么就没有人可以。”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无论如何,高杰都接受不了顾盼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弃了一条生命――他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成了鬼,一直和哥哥共用同一具身体。但那毕竟不是他的身体,即使是亲生兄弟,哥哥的身体也一直在排斥着他。可以说,高杰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名为“生命”的东西的流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法接受顾盼好就这样决定了胡建辉的生死。或者可以说,他无法接受胡建辉就这样放弃了他自己。 高杰渴盼至极却从未拥有过的东西,胡建辉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高杰语气森然,一股阴风钻了进来,在顾盼好的身边打着旋儿。 “因为那只玉碟是我的。”话是对着高杰说的,可顾盼好看的却是申屠城。他直直地对上申屠城的眼睛,好像要透过那双眼看到别的东西:“玉碟是我给你的。” 申屠城终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那天蹲在路边的那个人是你。”记得那时白露刚出了事,刘夏将他和连巧也一起约到咖啡厅,并要求他回忆事发经过的时候,他凭借一头乌黑的长发认为将玉碟“遗失”在路边的是一个女生。而后来他回忆起所有事情,更不愿意将顾盼好牵扯进来,因此便将这件事压下不说。 顾盼好却轻轻摇了摇头。他笑起来,整张脸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他温柔地说:“我酿的‘坠梦’开封了,你抱着酒坛子,怎么都不肯放手。我怕你喝醉,就给了你酒碟子。” 不记得了吗? 你将碟子颠在手掌中把玩,挑着眉勾着嘴角看我:“酒碟?” “恩。”我低低应了一声,不知怎么的,脸忽然就红了,“你总是大碗大碗地喝,我担心你会醉。” 你放声大笑起来,伸手揽过来,用下巴摩擦着我的头顶说:“就算醉了,疯了,死了,我也不放开你。” 你看,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申屠城一愣,随即惊喜地冲上前去,一把搂住了顾盼好:“你想起来了?!” 顾盼好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伸手摸了摸申屠城的头发。 “阿好,阿好……”申屠城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一刻也不愿再松开,“阿好,阿好阿好。”他亲昵地在顾盼好的颈间磨蹭着。突然间,一股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冲来! 申屠城头也不抬,双手锢在顾盼好的腰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却有一股更黑很浓的烟雾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顷刻间便吞食了偷袭的黑气。 “高杰。”申屠城直起身,冷声道,“管好你的手。” 顾盼好轻轻拍了拍申屠城的手,依旧神色温和:“高杰,稳住心智,别让那只脏东西进去。” 高杰堪堪站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还、用你说。” 此时申屠城也看出了高杰的不对劲,但他却并不担心,只单手搂着顾盼好问:“他怎么了?” “鬼上身。”顾盼好忍不住笑了一下。 “恩?”申屠城疑惑,高杰本来不就是鬼吗? “他在他哥哥身体里,其实也是鬼上身。”顾盼好轻声解释到,“这个身体并不是只属于他的,所以一旦有孤魂野鬼也看上了他的身体,就会强行进入,把他给挤出去。” 刚才高杰因为胡建辉的死而心神大乱,而这儿附近又聚集了很多野鬼,在疏于防备的情况下,高杰就这样让一只小鬼得了手。 “不帮他?”申屠城问。 顾盼好摇摇头――他感觉的出来,正在和高杰拉锯的那只鬼就是害死胡建辉的那一只。它看起来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却是满身浓得化不开的怨气。 当然,这些怨气无论是对顾盼好还是申屠城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甚至,若不是高杰先前乱了心智,也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它得手。换言之,只要激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小鬼定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点,想必它自己也很清楚。 那么,那只小鬼又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来纠缠高杰呢? …… 这边厢顾盼好不动声色,那边厢小鬼的灵体已经被高杰逼出了大半。顾盼好向申屠城使了个眼色,申屠城会意,一直环绕在周围的黑气瞬间将高杰围了起来。 “高杰,拉住它的手。”顾盼好立刻说道。 “滚!”高杰被小鬼缠得直跳脚,恼火万分地大叫道。 顾盼好叹了口气,说:“他没有小腿。” …… 什……么…… “胡建辉捧在手里啃食的,是一条小孩子的小腿。”顾盼好说,“跟它缺失了的地方一模一样。” “啊!”那小鬼突然大叫了一声,急急地想要撤离高杰的身体。 “高杰!”申屠城叫道,“拉住他!别让他跑!” 然而小鬼却发出一阵尖利的啸声,像是无数金属片划过地面那样,逼得高杰不得不捂住耳朵。 嘶啦,那小鬼竟生生扯断了自己的手臂! 而当它正要向外冲去的时候,顾盼好柔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仿佛仙人的叹息――“钉鬼阵。”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做一只勤奋乖巧的好猫。 握拳! 恩……谢谢5742641姑娘给我扔的地雷酱。q(s3t)r 50 50、第五十章 青蘅亡音(四) 刹那间,顾盼好宽大的袖口沁出七根水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小鬼冲去。 高杰见状,顿时脸色煞白――那七道水柱均呈钉子状,分别钉在了那小鬼的头顶、双肩、双手及双脚七处。尖锐的钉身内有水波流动,隐隐带着几丝碧蓝色的光芒,独属于顾盼好的温润而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逼得高杰本能地想要躲避。 钉鬼阵,能克制几乎所有厉鬼的阵法,高杰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自如地使用它。就连他生平仅见的,认为修为最为高深的不破和尚也尚不能施展的阵法,顾盼好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那小鬼便顷刻间不能动弹。 七枚水钉散发着顾盼好独有的气息,温和的、包容的、含而不露的,它不霸道也不张扬,它就像一潭清澈温柔的水包裹着你,但你却……无处可逃。 直至这一刻,高杰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顾盼好的强大。他不挣不抢,无喜无悲,他甚至是无比顺从的,他就像清水般纯洁无害,所以接近他的人常常会忘了,呼啸而来的水,能够吞噬一切。而更让高杰觉得可怕的是顾盼好悄无声息的吞没方式。那潭水清净美丽,当人还在欣赏映在它身上的自己的倒影的时候,它无声无息地没过那人的脚,那人的腰,那人的脖子……等到发现的时候,已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高杰不由自主地看向申屠城。乍看之下,他和顾盼好像两个极端,他看起来那样威武强势,迅猛敏锐如野兽,浑身都散发着侵略的气息。但仔细看来却又不完全是这样,他凶悍异常,却也有冷静自持的一面,疾如风,却也稳如石,烈如火,却又冷如冰。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的身上积累沉淀,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沉睡了很久以后突然觉醒的猛兽,令人不敢直视。 面对这样的两个人,高杰感到头疼。无论是顾盼好的钉鬼阵还是申屠城身上有形化的戾气,都令他感到非常不适,短短十几分钟就已汗如雨下。 顾盼好见了,体贴地开口:“高警官可以去车里等。” 高杰皱了皱眉,倔强地死撑着回到:“我不会给你机会逃脱的。”他曾经认为顾盼好就是那个所谓的碟仙无疑了――从事情一开始他就已经出现,到他自称忘记所有事情却执着于呆在申屠城身边,再到赶在他们来到之前杀死胡建辉……一切的一切,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这场灾难的源头――玉碟,出自他手。但经过数日来的相处,高杰的这个想法又有些动摇了,此时虽然嘴上说得凶狠,心里却更倾向于相信顾盼好所说的话。 顾盼好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将视线落在被死死盯住的小鬼身上,温柔地问:“你叫什么?” 那小鬼被水钉制住,已是奄奄一息,却合上眼来不搭理人,全然一副不合作的态度。钉鬼阵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但好就好在,他缺失了一条腿,先前又硬生生地扯断了一条手臂,也就是说,七枚水钉中的其中两枚对他来说是完全不起作用的。而钉鬼阵必须要七根钉子共同作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所以,他还是有逃脱的机会的。 顾盼好见他不配合,也不生气,只是安静地立在他身旁,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半响,小鬼睁开一条眼缝,偷偷打量着顾盼好――白色袍子,墨色长发,清淡而又浓烈。他的身上散发着清辉,仿佛能洗涤一切深重的罪孽。 突然间,一股黑色烟雾疾驰而来,瞬间化为一条粗黑绳索勒住了那小鬼的脖子。高杰一惊,只见申屠城面色深沉,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瞳色几乎与周围的黑暗溶为一体,他冷声道:“说。” 那小鬼打了个哆嗦,硬是咬住了下唇。申屠城勾了勾嘴角,五指一收,黑绳兀地缩紧,几乎要将那小鬼的脖子勒断。 “申屠!”高杰急急叫道,这小鬼是条重要线索,绝对不能断送在这里。 谁知申屠城理也不理,径自盯着那小鬼,眼神仿佛要吃了对方似的――他的怒气已经到达顶点了,胡建辉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他哪能轻易放过凶手。 高杰见申屠城周身戾气游走,显然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咬了咬牙,只好求助顾盼好。“叫他住手。”他咬牙切齿地说,“别想就这样一了百了。” 顾盼好却是不急,先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子,又挥手撤去了几根水钉。那小鬼先前被钉鬼阵镇压着,现在只余下了头顶上的那一根,申屠城控制着不断收紧的绳索令他疼痛难挡,当下痛苦地挣扎起来。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在剧烈的挣动下渐渐有全部破碎的趋势――看来,那小鬼已然报了就此灰飞烟灭的想法了。 高杰急得不行,高声催促道:“顾盼好!” 顾盼好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申屠城收拢成拳的手,轻声说:“先放开他吧。” 申屠城的眼睛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小鬼,转而看向顾盼好的时候,凶狠的眼神还来不及收回。顾盼好又摸了摸他的手臂,申屠城的眼神就此粘在了顾盼好身上。片刻之后,他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反手握住顾盼好,黑色绳索便撤开了。 那小鬼几乎魂飞魄散,此刻倒在地上,已经无力反抗了。 顾盼好依旧温柔,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蜷缩着身体,还是不肯回答。 顾盼好笑了笑,也不勉强,继续问:“为什么要杀胡建辉?” 那小鬼单手环住自己,从手臂的缝隙中看顾盼好,半响,挤出几个字:“你是杀了他。” 顾盼好愣了愣,说:“是……”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申屠城拉住了。 申屠城先是看了高杰一眼,然后才将目光转回到顾盼好脸上。顾盼好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胡建辉是被这只索命厉鬼逼到绝处才要求死的,但是自己亲手杀了他,这点,他不能否认。他杀了申屠城的好兄弟,即使有再多再正当的理由,他也不想对上申屠城沉得像墨的眼睛。 他终于意识到,几千年的岁月将他打磨得寡情,他看尽了生死,对人是没有同情心的。或许清冷本来就是他的真性情,尽管他温柔、顺从,但他从来不会为什么人改变自己。他随波逐流,只是因为他懒得去争。 痛苦地活着和痛快的死去哪个更好,他从来不想去评判。他会动手结束胡建辉的生命,只是因为胡建辉自己想死。从前他一直认为一个人有权利处置自己的性命,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的死去会带给他身边的人多大的痛苦。 他温柔地顺从了胡建辉的意愿,却温柔得那样冷酷。 顾盼好微低着头,从申屠城的角度去看,刚好可以看见他细密的睫毛。他眨了一下眼睛,申屠城伸出手去,勾起他的下巴:“为什么要把玉碟给我?” “因为我不想你死。”顾盼好说。 申屠城忽然笑了,他亲昵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顾盼好的额头上,轻抚着他的发丝,语调轻柔得能滴出水来。他蛊惑着问:おe冂l“为什么……不想我死?” “我在图书馆看到你遗失的笔记本,我觉得上面的气息很熟悉。”顾盼好又眨了一下眼,“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恩……然后呢?” “然后,我把玉碟给你。”顾盼好终于对上申屠城的眼睛,认真地重复,“我不想你死。” “玉碟可以保我性命,是吗?” “是,接触过玉碟的人的肉身不会‘死’。” “等一下。”高杰出声打断两人间的亲密,冷声说,“你说玉碟属于你,这么说来,碟仙就是……你?!” 顾盼好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那会是谁?!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接触到玉碟才死的!” “不。”顾盼好冷静地说,“他们不是因为玉碟而死,是因为碟仙而死。” 高杰冷笑一声,才要开口,却被申屠城截了话头:“没错,白露是第一个死去的人,但她不是当天召唤碟仙的人。就是说,她没有接触过玉碟。” “谁说她没有。”高杰哼道,“来这儿之前我接到了牛山精神病院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天偷走玉碟的人是王世伟!” 申屠城曾经说过,当他第二天想将玉碟上交的时候,玉碟突然间不见了。事实上,那是王世伟偷走的。他是z大考古系的学生,因此对古董也特别痴迷,那一晚大家入睡后,便是他偷偷将玉碟拿走的。而后事情,高杰是这样猜想的:王世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见了白露,他本来就爱慕白露,却苦无接近的方法,那时手上正好有一枚古董玉碟可以献宝,于是便用来讨好了白露。 而王世伟之所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现在还没有死,是因为――顾盼好。王世伟曾在白露的葬礼出现,当时他不断地说有东西缠着他,高杰推断那东西便是碟仙。而后来王世伟又不止一次叫出顾盼好的名字,想来是顾盼好为了要保护他不被碟仙操纵,先一步上了他的身。而碟仙又因为想要躲避顾盼好,所以没有对王世伟痛下杀手…… 事实上,高杰也清楚顾盼好不是杀人如麻的碟仙。只是他弄不明白顾盼好在这场灾难中缩扮演的角色,既然玉碟来自于他,而他又不是碟仙,那么,那个连杀了十几人的碟仙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先不说这个。”申屠城看向如破布般伏在地上的小鬼,脸色阴沉地说,“先来料理他。” 那小鬼一动不动,顾盼好看了一会儿,轻声叹道:“看来是不会说了。”说着他蹲□去,将那小鬼扶起来,一根水钉还牢牢地钉在那小鬼的头顶上,顾盼好轻声念了几句,只见水钉动了动,慢慢地没入了小鬼的身体里。 “你做什么?!”高杰一个箭步冲上来,深怕顾盼好要对那小鬼做些什么似的。 顾盼好好脾气地笑笑,说:“既然他不肯说,就只有我们主动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伤心,觉得这文越来越写不下去了,我好像变得不爱它了…… 51 51、第五十一章 青蘅亡音(五) 进去?进到哪里去?高杰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拉着他不断地靠近那只小鬼,只听到耳边“嗡”的一声,眼前跟着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等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高杰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此刻他正躺在一堆落叶之中,有光线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射下来,投射到他的眼睛中,有些刺眼。高杰抬起手想要遮挡阳光,动作刚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有阳光?他昏迷过去的时候正在青蘅影视城的鬼屋之中,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可是现在……他居然看见了阳光? 难道……他已经不在鬼屋的范围里了?或者说,他昏迷了很久? 高杰坐起来,双眼利锐地扫视着四周,猛然间,两个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两个男孩儿,高个的那个看起来大约十一二岁,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矮个儿男孩快步走来。两人似乎都没有发现高杰,高杰远远地观察着他们,觉得怪异而违和……啊,是了,那两个孩子的身上都穿着土黄色的仿中山装,很明显是学校的校服,只是,那明显是十年前的款式了。 高杰正疑惑着,不经意间正面对上了高个男孩的面孔,就像脑袋里有一条线猛地弹了一下似的,他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胡建辉! 确切点说,那个高个男孩是少年时期的胡建辉。高杰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又将视线转移到矮个儿男孩脸上,果不其然,是那个缺了腿的小鬼。联想起头先顾盼好的话,高杰心下隐约有了底――顾盼好带他进入了那只小鬼的“死前一瞬”。 其实所谓“死前一瞬”,指的并不仅仅是“一瞬”,它可能是某一天,某一个时段,或者某一个时间点。但不管时间是长是短,它必定包含了大量的信息。人之所以会成为鬼,无非依凭着两种感情,一是留恋,二是怨恨。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所想到的画面,不是他所眷恋的,就是他所憎恨的,前者他要守护,而后者,他要复仇。这可以说是那些孤魂野鬼不肯进鬼门的唯一信念,而那只小鬼怎么看都是一只厉鬼,所以高杰推断,他的“死前一瞬”所展示的场景,应该就是他被杀害的过程。 正这么想着,那两个男孩已经向这边冲了过来,并且在高杰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穿过了他的身体。这是高杰第一次进入“死前一瞬”,经由那两个男孩的表现来看,高杰想他们应该是看不见自己的,或者可以说,在那只小鬼的“死前一瞬”里,高杰才是“鬼”。 那两人转眼间便已冲下了小山丘,他们边跑边笑,少年胡建辉间或会弯腰抓起一把落叶向矮个男孩扔去,那男孩又叫又笑,脸上一派天真无邪。 山丘下是一片水塘,里面的水即使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都透着几分寒意。高杰居高临下,很快发现那水“不干净”――那里头潜着两只水鬼,一大一小,大的看身形是只女鬼,长长的头发如水草一般在随水飘荡。小的那只被她抱在怀里,大概只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白得不像话。 高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那两个小孩可不知道,只见他两人欢呼着除去身上的衣服,噗通一声,少年胡建辉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哎!等等我呀!”矮个男孩叫道。裤带怎么解都解不开,他急得满脸通红。 少年胡建辉在水里畅快地扑腾了几下,挥着手冲岸上的人喊:“快点啊快点啊……水里好凉快!” 矮个男孩终于解开裤头,兴奋地往水塘冲去:“来了来了!”可脚趾头刚一沾水,他又停下了,“建辉哥,过来带带我呀!” 少年胡建辉嗤笑了一声:“你怕什么呀?” “我昨天才刚学会游泳。”矮个男孩不好意思地揪着自己的手指头,“我还只在游泳池的儿童区里练过……” “怕什么呀!”少年胡建辉一拍胸脯,“下来,我拉着你,保证你没事。”说着他便往水边游了过来,矮个少年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里,然后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人手拉着手,越游越靠近水塘的中心位置。高杰看见那只女鬼慢慢地靠了过去…… 那两人毫无知觉,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胡建辉一手扶着矮个少年的腰,一手在水面上拨动保持平衡。两人紧贴着半漂浮在水里,全然不知道水底下一团黑色的丝状物环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踝。突然间,矮个男孩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他张开嘴想要呼救,可大量的水立刻涌入了他的嘴巴里。 “建辉哥!建,咳咳,建辉哥……”矮个男孩惊恐地挥舞着手臂,灌入口鼻的水让他呼吸困难。 “小乐!”胡建辉大惊,双手紧紧扣住男孩的身体。 矮个男孩不停地挣扎着,满脸的水渍,已然分不清楚是池水还是眼泪。抓着胡建辉手臂的手渐渐有了松懈的迹象,他双眼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小乐!”胡建辉又叫了一声,男孩已经无力回答。他咬了咬牙,松开扣着男孩的手,一个猛子潜入了水中。 …… 高杰面无表情地远远站着,他看见胡建辉潜入水中,正想拉开缠着男孩的脚的水草的时候,一张女人的脸从那团黑丝中露出来,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胡建辉大骇,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他猛地弹开了半米,呛了一口水,挣动着浮出了水面。他咳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终于缓过劲来时候,水面上已经没有了男孩的影子。水平如镜,连一丝波纹都不见,胡建辉脸色煞白,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潜入水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色的发丝又缠了上来,整团整团地朝着胡建辉的脸上扑去,糊了他整个视线。他奋力将它们拉扯开,可那些黑发就像疯狂生长的水草一样,无论如何都撇不干净。胡建辉咬了咬牙,索性不去管它们,径自伸长手臂在手中摸索起来。 指尖感觉到柔软的触感,却也是冰冷的,胡建辉条件反射似地快速缩回手。大团的黑发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再度将手伸了过去。小了一圈的手掌被握在手中,他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是小乐的手,想来对方已经没有了知觉。胡建辉收紧手掌,气一提,脚一蹬,便拉着小乐浮出了水面。捂在他脸上的黑发似是惧怕阳光一样地褪去了,胡建辉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满眼的光斑在水面上跳跃,他看了看臂弯中的小乐,虽然微弱却还有呼吸。 这水塘实在太过可怕,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只想要快点离开。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陆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水中求生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何况他还要顾着小乐……他又看了小乐一眼,一个想法突然间冒了出来――如果,没有小乐呢? 松开手,将小乐放下,他就少了一个负累。 先前紧紧拥抱的手臂微微松开了一些,胡建辉的脸上露出矛盾的表情。他低头盯着小乐看,就在这时,小乐的睫毛动了动。“建……辉哥……お/e冂l”他微微睁开眼,虚弱地叫了一声。胡建辉的眼睛顿时湿润了,手上的力气加重,他一言不发地拖着小乐向岸边游去。 然而渐渐的,胡建辉游行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沉重起来。他不自觉地甩了甩拉着小乐的手,心里极度烦躁不安。小乐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他的附属品,不动也不说话。胡建辉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冷静下来……而就在这一刻,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僵住了身体。他觉得……使他的速度变慢的主要原因不是他消耗得过快的体力,而是――小乐。 他停下划水的动作,僵直着身体转过身去,只见小乐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上,而他的小腿处……一个没有五官的小孩子抱着他的小腿! 胡建辉放声大叫,小乐睁开眼睛看他,神情茫然。胡建辉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那个小孩。小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啊!啊啊啊啊――!”小乐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牙齿不住地打着战,发出渗人的“咯咯”声。“建辉哥,救我!”他发了狂似地大叫,“建辉哥救我!” 胡建辉看着眼前的画面,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只机械似的死死地拉住小乐。小乐在水中疯狂地扑腾扭动,他抓着胡建辉的手越来越用力,呲,在胡建辉的手背上抓出一条血印。胡建辉像是突然被这刺目的红色惊醒了一般,连忙将小乐往自己身边拉。 “疼!”小乐痛苦地大叫,“建辉哥我疼!” 胡建辉脸上表情全无,眼里却是一片疯狂的执着,他沉着脸不说话,手下却用了死劲。鬼小孩看不见了,小乐的呼痛声听不见了……他只知道,用力,用全力,要用全力把小乐拉过来! “啊啊啊!”伴随着小乐的哀叫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水中弥漫开来。 他的小腿……断了。 没有五官的鬼小孩抱着血淋淋的小腿沉入水中,胡建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觉得那小孩在看他。他没有五官没有眼睛,但他在怨毒地看着他…… 小乐疼得几欲昏死过去,胡建辉木着脸看向他,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头也不回地飞速朝岸边游去,再也没有理会身后微弱的呼救声。 “建辉哥,救我……建辉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低谷+倦怠。 52 52、第五十二章 青蘅亡音(六) 高杰站在高处,看着胡建辉拾起衣服连滚带爬地跑开,甚至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当他被脚下的枯枝绊倒跌在高杰脚边,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的时候,高杰看到了这个少年男孩脸上的狠戾。高杰知道,胡建辉没有叫人来搭救小乐的意思。这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这样世故聪明,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头发一样有生命力的水草、没有五官的小孩……它们将小乐拖进了水里,即使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但他并不认为大人们会相信他的话。 或许,他们还会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多么可怕的地方,在少年胡建辉的心里,那个地方远比看不见、摸不着的地狱还要恐怖。“我宁愿下地域……”他这样想。 高杰看向少年胡建辉的眼神里一派深沉,仿佛在思考着些什么。这是小乐的“死前一瞬”,这就是说,在他死去以前,一直在注视着胡建辉的一举一动。亲眼看着一直信任依赖的大哥哥离自己而去,一丝活下去的信念也没有留下,难怪这么大的怨气了,高杰想。 忽然间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高聪,那个胆小怯懦又盛气凌人的男人,他将活的机会给了自己。高杰就这么看着哥哥缓缓沉入深不见底的忘川水中,只觉得脑袋都空了,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一直渴求着鲜活的生命,但却从那个时候开始才学会珍惜。他变得惜命,见不得一点点浪费生命的行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眼前小乐就像那时候的高聪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了,塘水没过他的嘴巴、鼻子、眼睛……高杰紧紧握住拳头,好像要牢牢抓住自己,不让自己冲过去一样。 渐渐的,水面上只看得见小乐的头顶了,高杰极力克制,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在他的眼里小乐的脸和哥哥的重叠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哥哥无声无息地沉入了漆黑的河水中,他呆立在水边,却再没有见哥哥爬上来…… 别死! 再也顾不得其他,高杰只觉得胸口一阵酸痛,腿脚便已控制不住地向下坡的水塘冲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拦腰拖住。因收不住力,两人双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所幸,经这一摔,高杰顿时清醒了。他撑着手臂坐起来,看向阻止了他的人――“申屠?!” 申屠城约莫是撞到哪里了,低着头,一时间没有说话。身后有人叹了口气,高杰转过身,只见顾盼好施施然走来,轻柔地扶起了申屠城。 “这只是‘死前一瞬’,就算你冲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顾盼好颇有些责备地看向高杰,“只会让我们都困在这里,也许再也出不去。” “死前一瞬”是鬼的记忆,记录了它临死时的某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某些法术可以展示出这些画面,但是却没有任何法术能够改变它。记忆,是不容许改变的。一旦有了记忆,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发生,即使刚才高杰就这么冲下去,也救不了小乐。而更糟糕的结果,可能就是他们几人全部被困在小乐的记忆里,日复一日地重复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 “抱歉……”高杰低声说。 顾盼好看了他一眼,转而问申屠城:“你怎么样?” 申屠城不动声色地揽住顾盼好的腰,摇头道:“没事。” 此时水面上已恢复了平静,顾盼好瞧了一会儿,说:“他死了。”这意味着“死前一瞬”结束了,他低声念了几句,几道柔和的珍珠色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包裹住几人。不一会儿就又回到了阴森黑暗的鬼屋里。 顾盼好除去了小乐身上最后一枚水钉,对着它温柔地笑了笑,仿佛适才一连发出七根水钉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般:“你可以走了。” 小乐缓缓爬起来,却踌躇着没有动。 “为什么一定要问出它的名字?”高杰皱着眉头问。 “杀了卢仲辉的是只女鬼。”顾盼好说,“她大概有一个孩子。” “那结果呢?” “……我想小乐跟她没有关系。”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们,这整件事不过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巧合?” 顾盼好不回答,他指了指胡建辉,问小乐:“你为什么要杀他?” 小乐先是警惕地看着顾盼好,而当他把目光落在胡建辉身上的时候,眼里又是一片迷茫。 “你看。”顾盼好说,“厉鬼杀人是本能。”不需要任何理由。 高杰想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口,想了一会儿却又闭上了。这个时候,申屠城忽然说:“我只想知道这些件事和那个所谓的碟仙有没有关系。” “有。”顾盼好肯定地说。 “是谁?” “我不知道。”顾盼好稍稍想了一下说,“它一直避免接触到我。” 小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高杰拨通电话交代了刘夏几句,转而对另两人说:“走吧,回警局。” 申屠城却摇头:“我要留下来处理建辉的事。” 他说要留下,顾盼好必定也是不肯走的。高杰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已经叫了人过来。おe冂l”胡建辉的尸体目前还不能安葬,必须先运回警局,所以他们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 申屠城难得固执:“那我等他们来了再走。”说着,他便走到胡建辉身旁坐了下去。顾盼好一言不发地挨着申屠城坐,高杰气极,却又拿他们没办法,最后拿了电话对着刘夏又发了一通火。 大概也是因为他发了火,处理小组很快就来了。申屠城帮着他们将胡建辉的尸体运上车,又仔细地扣好皮带,直至见到运送的车子开出视线,这才放下心回到刘夏的车子里。 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高杰,阴沉着脸,全身上下都冒着寒气。刘夏摸了摸鼻子,将车开出一段路后才问申屠城:“有什么进展?” 申屠城抹了一把脸,说:“捉到一只厉鬼。” “碟仙?” “不是。” 刘夏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高杰开了口:“也不是全然没进展。” “怎么说?”刘夏一下子来了兴趣。 不能再被顾盼好牵着鼻子走了,高杰想。他考虑了一下,有些懊恼地说:“或许我们都想错方向了。” “啊?”刘夏一下子懵了。经过这么多事,这么多人死亡后,他们最大的突破就是大致理清了事情发展的时间顺序,这下高杰居然说――他们走错方向了?! 高杰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或许我们不应该从时间下手……从人的方面开始考虑怎样?” “人?”刘夏仍旧不明所以,傻傻地接话:“第一个死的是白露……” “没错,第一个死掉的人是白露。”高杰顿了顿,说,“但第一个接触到碟仙的人呢?” “恩?” “是我。”申屠城说。 高杰却摇了摇头:“是王世伟。” 车厢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刘夏说:“确实。”他飞快地看了申屠城一眼,“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时王世伟问你有没有看见碟仙的手――那只手抓住了他。” “所以,王世伟成了第一个媒介。”高杰接着说,“当他接触到白露,这个媒介就转嫁到了白露的身上……而再当白露接触到孙志哲的时候,孙志哲就变成了媒介,然后白露死亡。” 每当作为媒介的那个人接触到下一个人时,媒介转嫁,前一个人就会死去。也就是说,碟仙真正杀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白露。而当白露死去的时候,她就变成了那个所谓的碟仙。 “不,这不对。”刘夏仔细想了一下,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作为第一个媒介的王世伟到现在还没有死?” 申屠城和高杰对望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答案――那是因为顾盼好先行一步上了王世伟的身,而碟仙避开了顾盼好。 可是这一切他们都无法向刘夏解释,无奈之下,高杰只好装作一脸蛮横地说:“按照我的思路来!” 刘夏从后视镜里偷瞄高杰,半响,投降道:“好吧,好吧……那可不可以告诉我,碟仙究竟是谁?” “因为玉碟一直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所以我们就理所当然地将视线集中在了它的身上……”高杰说,“但是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 “要玩碟仙游戏,除了需要碟子,还需要……纸!” “啊!对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连巧也叫起来,“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在咖啡厅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样!” 申屠城转头看向她――她的眼里没有水色,她是连巧也,不是顾盼好。 “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连巧也转而对申屠城说,“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王世伟说那张纸是一个师兄传下来的?” 申屠城点点头,但心思却已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阿好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强迫症…… 53 53、第五十三章 重返牛山 连巧也几乎立刻察觉到了申屠城的疑惑,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颗水蓝色的玻璃珠塞到对方手上,小声说:“他在这里。” 申屠城讶异地看着手掌中小小的珠子,直到入手后他才感觉出来,这竟然是一颗水珠。水所特有的清爽的凉意沁入心脾,他将水珠凑近到眼睛前,发现里面有一丝一丝的冰蓝色的东西在游走闪烁。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连巧也摇摇头,“它在我手里的时候是透明的。” 这时高杰也凑了过来,研究了一会儿说:“多半是贮魂珠之类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水做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拨了拨那颗水珠,“这么小,而且没用固定的形状。” 申屠城错开手,将水珠子紧紧捏在手中,心想,这不就是阿好吗,他不需要稳固的脾性,无论怎么变,他就是顾盼好。 “我们现在去哪里?” “x市。”刘夏边开车边回答,“上牛山。” 申屠城说:“我需要先回z市一趟。” “胡建辉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高杰沉声说,“他家人那边我们会尽力安排妥当,学校方面我们也都会打好招呼。” 申屠城低头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不希望这件事见报。” “这是当然的了。”刘夏说,“我们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不单是建辉的这单,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想在报纸上看到。”申屠城语气沉稳,“不管是现在,还是事情解决以后。” “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也不好向各方面交代。”刘夏叹了一口气,说,“放心吧,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恩。”申屠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径自闭目养神起来。 连巧也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申屠城,短短的几个月,他已经褪去了青涩,变成了一个十足十的男人了。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却让人觉得威严。他仍然冷静理智,但紧紧抿住的嘴角又显出几分暴戾。他依旧绅士有礼,却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和难以亲近……从前的申屠城不在了。或者说,从前的申屠城是不完整的,现在,他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申屠城了――他本该是这样,连巧也想。 她轻柔地将薄毯盖在申屠城身上,低声对刘夏说:“把空调关掉。” 刘夏腾出手将温度调高了一点,说:“我心火旺。” “这件事也就这样了。”高杰有些丧气地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什么都阻止不了。” “所以成败在此一举。”刘夏疲惫道,“牛山……要么一切都在那里结束,要么……” “要么,我们都死在那里。” 说话中的三人都在这时安静了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再说话。三人神情肃穆,开始一点一点地回忆自己的这一生。其中,酸的、甜的、苦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弥足珍贵起来。 良久,连巧也说:“没有遗憾了……” “是,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我都欣然接受。”刘夏终于笑起来。但在高杰尖锐的目光中,他还是收起笑容,正色道:“当然我会尽我所能的让结局趋向最好。” 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切都在牛山划上句号。没有人死去。刘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握紧――我会尽我所能活下来,更重要的是,让你们都活下来。 …… 行程将至一半的时候,申屠城换下了刘夏。刘夏迫不及待地钻进后座,不到半分钟就睡着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玩世不恭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满脸的疲态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稳重和担当。高杰默默地给身边的人披上薄毯,他想,或许,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成熟了。 …… 当汽车驶进牛山的时候,天色已微亮,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申屠城伸手关了空掉,又将车窗打开。细密的雨丝带着凉意扑面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挡住了视线一般,申屠城猛地踩住了刹车。 吱嘎―― 高杰立刻就被惊醒了,大惊:“怎么了?!” 申屠城怔了怔,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歉然道:“好像是车坏了。” “哦……”高杰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到牛山了?” “恩。” “那下车步行吧,前面不远就是哨位亭了。”说着,他拍醒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 “唔……”刘夏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这么快就到了?” 高杰二话不说托着刘夏就往前走。和连巧也对视了一眼,申屠城很有风度地走在了最后。 一行四人很快就到了哨位亭,刘夏交了证件,很是熟稔地搭着两个哨兵的肩膀,并不时在两人耳边低语。片刻之后,申屠城等人被安排在了一张小桌子边,上面是热腾腾的食物。 “先吃点东西吧。”刘夏喝了一口热粥,道,“不吃饱可没力气搜山。” “搜山?” “恩。”刘夏两三口解决到一个包子,放下筷子正色道,“王世伟逃了。” “shit!”高杰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连巧也问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北面。” “奇怪了……”连巧也不解道,“北方属阴,宜增阴气的。” 高杰想了一下,说:“你漏说了一点,北归水。”说着他看了申屠城一眼。 申屠城却是若有所思,似是完全没有放心思在他们的对话上――“我们会再见面的,就在这里。”当时,那个小女孩是这样对他说的。 现在他又来到了这里,那是不是说明……她很快就会来找他了? 申屠城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想起阿好曾经说过那是一只地精,于是便问连巧也:“地精是什么?” 连巧也愣了一下,答道:“集大地灵气修炼而成的精怪……最多的就是人参和何首乌。” “他们在习性上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恩……何首乌喜阳喜湿,耐半阴,畏涝。人参喜阴凉、湿润……啊!我想起来了!我们上次遇见的那个小孩!她是地精!”连巧也露出欣喜的表情。 “那多半是人参了。”高杰说,“牛山的环境不大适宜何首乌生长。” “是人参就好了!”连巧也指着墙面上的牛山地形图说,“人参喜阴有喜湿,而这山的北边刚好又有一条河。” 她越说越兴奋,刘夏却是一头雾水:“exce ,我好像不大听得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用懂。”连巧也说,“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娃最擅长找东西,这下不用愁找不到王世伟了!” “就算是这样,”刘夏不死心,打击道,“你们怎么找到那个……呃,人参娃?” 连巧也语塞,申屠城却笑了笑,说:“她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早餐过后,刘夏又问哨兵借了点东西,领着其他三人往北面走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雨帘如瀑布一般遮住了四人的视线,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厚重的雨衣阻碍了行动,连巧也一面艰难地行走,一面隔着厚厚的面罩高声喊道:“找不到方向了!” “先停下!”大雨使得刘夏的声音变得不真实起来。连巧也依言停下脚步,几滴雨水不知道从哪里沁了进来,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滑,好像一根冰凉的手指点在背上……她忍住不打了个寒颤。 很显然,申屠城一行在大雨中迷失了方向,刘夏甩了甩手中的仪器,无奈地朝高杰说:“坏了。”事实上也并不是坏了,而是仪器上用来指明方向的指针不停地来回打转,就好像众人周身的磁场一下子变得很混乱一样。“见鬼了。お/exl”刘夏低声说。 “现在怎么办?”连巧也勉强立在一根卧倒的树干上,白皙的脚趾上满是脏兮兮的泥巴。刘夏背对着她蹲下,连巧也摸了摸自己已然冰冷的手臂,默默地伏了上去。 刘夏扔掉了手中的仪器,对高杰说:“野外生存的最基本项――辨别方向,不会忘了吧?” 高杰哼了一声,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率先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申屠城一路沉默着,但相比起其他三人的狼狈,他显得悠然自得得多了。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刘夏身后,这个时候他的心情竟显得出奇的平静。水蓝色的珠子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闪动,申屠城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忽然间,前方不远处传来连巧也的尖叫声,雨幕中她和刘夏模糊的身影几乎在一瞬间消失了,申屠城心下一惊,飞速冲了过去。 待到走近后,一个直径大约两米的深坑出现在他的面前――原来,连巧也等人不慎跌了下去。坑非常深,在这样的光照条件下,申屠城几乎看不到底,加上摔下去的三人身上穿的是借来的军绿色雨衣,这下子,申屠城更是找不到他们了。他半趴在地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喊道:“没事吧?” 片刻之后,高杰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没事……刘夏……我们看见……下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飘渺虚无,一瞬间就被哗啦啦的雨声盖了过去。 这样一上一下的两边的人,隔了一道长长的距离,就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罪该万死,迟点会有第二更。┭┮n┭┮ 54 54、第五十四章 玄武秘墓(一) 申屠城掏出手机试图往下照,微弱的光线甚至连洞壁都照不清楚。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劈头盖脸的,竟让他睁不开眼来。 是现在就下去,还是先等到人参娃找到他? 洞下的三人已经没有了一点声响,正当申屠城犹豫之际,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申屠城回过头,只见大雨中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依然穿着那件病号服,周身都是朦胧的水汽,浑身上下却不见一点湿。好像所有的雨水在离近她的那一刻起就被瞬间蒸发了一样,小女孩笼罩在雾气中的脸蛋上露出一个极其讨喜的笑容:“哥哥,我来找你了。” “恩。”申屠城温和地说,“我要你帮我找两样东西。”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小女孩笑嘻嘻地说,“只有我可以找到哦……” 申屠城闻言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去吧。” 小女孩就在申屠城面前一下子扎进了泥土里,只露出一个头道:“哥哥,要不要我带你下去?那个洞里面有宝贝哦……” “谢谢。”申屠城随手掰下两根树枝,“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那等会儿见啦!”小女孩又是嘻嘻一笑,说着整个人钻进了泥土中。 申屠城试了试手中树枝的硬度,深吸了一口气,纵身往黑黝黝的洞里跳了下去。 洞里的空气非常秽浊,申屠城闭着气,一手将树枝用力插入洞壁中。树枝只稍稍往下滑了几寸就承受住了他的重量,这时候的他相当于半吊在洞里。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能视物,警惕地在远处静待了一会儿,他又如法炮制,将另一只手中树枝插入到另一边往下一点的位置上……就这样急纵而下,很快便到达了洞底。 刚一落地,申屠城便感觉到了脚下松软的泥土,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一片灰蒙,竟然看不见洞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洞外的雨丝一滴都没有落下来,连同那惊天动地的雨声也听不到了…… 洞底很宽阔,没有了光线的射入,四周一片黑暗,申屠城本能地摆出防备的姿态。高杰等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申屠城四处查看,只在地面上找到了高杰的警员证。然而,也正是因为这张证件,他发现了埋藏于泥土之下的青黑色石板。 那石板黑得怪异,长宽大约两米,正中间是一个图腾,四个角上分别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申屠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小字竟然都是前秦的用字,分别用了阴阳两种刻法。阳刻的部分是两段经文,在申屠城的记忆里,那应该是分别用于禁锢灵魂和镇压恶鬼的。而阴刻的部分则是一段自白,大意是:我用我的灵魂与魔鬼做了交易,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而在我死后,我信守承诺,在这里遥遥守护着他的神明。 看完小字,申屠城又凑近去看那图腾。图腾的主体部分是一只类似于龟的动物――之所以说“类似于”,是因为这只“龟”的嘴巴呈鹰嘴的形状,雕刻者将其刻得极为尖锐,让人一看之下就心生惧意。而另一个令申屠城觉得奇怪的地方是这只“龟”的尾巴非常的长,长得将它整个缠了几圈……整个图腾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动起来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申屠城手中的水珠在刹那间散发出一阵耀眼的水蓝色,光芒逐渐扩大,顷刻间便照亮了整个洞底,直至好几分钟后才渐渐退去。而当光芒消失以后,申屠城看见顾盼好脸色苍白地跪在那个奇怪的图腾前。 “阿好!”申屠城连忙将人抱在怀里。 顾盼好对着申屠城笑了一下,纤长的手指眷恋地抚上围绕在“龟”四周的水花图案,却迟迟不敢去触碰那只“龟”。 申屠城拉过顾盼好的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问:“墓里的是你什么人?” 顾盼好敬畏地看着那图腾,过了好久,才说:“玄武大神,我焉能不跪。”他反手拉过申屠城,将他的手轻轻放在那玄武图腾上,甫一接触,申屠城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寒意。水流游走的感觉从掌心中传来――那图腾,竟是,活的?! 申屠城惊诧不已地收回手,顾盼好笑着指了指紧紧缠绕着玄武的那条尾巴,示意他再仔细看看。申屠城伸手来回抚摸,发现那尾巴上竟布满了细密的鳞片。“这是……” “是蛇。”顾盼好又指了指缠绕在“龟”颈上“尾巴”末端,那里就是蛇的头部。活灵活现的蛇眼中透出威严,顾盼好恭敬地合掌一拜,转头对申屠城说:e“我感觉到玉碟就在下面,我们下去吧。” 申屠城一言不发地揽住顾盼好,两人并肩而立,顾盼好的身上隐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一会儿,玄武图腾消失了,空出来的地方变成了一节向下的楼梯。 两人互看了一眼,申屠城牵着顾盼好慢慢往下走,在阶梯的尽头,他看见高杰等三人昏睡在那里。两人并没有试图叫醒他们,而是很有默契地绕过他们,往更深出走去。 下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顺着狭长的走道往里走了约莫几分钟,两人便看见了三间小室。这其中,中间的一间要比两旁的来得大,正北方位。两间较小的分别处于正南和正东方位。 由于正面面对的是大间,两人没怎么考虑就走了进去。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香案上供奉着玄武小像,位于其前的香炉上方青烟袅袅,看似一直有人居住的样子。 “不老香。”申屠城瞥了香炉一眼,淡淡道。几千年以前,这只香炉曾经摆在他的寝宫中。 所谓不老香,并不是说闻了就不会老,而是指香火永世不灭。曾经的苻生不以为然,只因顾盼好喜欢便将它留了下来,而今时隔千年,申屠城再度见到它,见证了它的不老不灭。但本能的,申屠城不喜欢属于他的、属于顾盼好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他微微皱起眉头,开始打量这间屋子―おe―鸟笼里摆放着青天锁,只要将它扣在鸟类的脚上,无论其飞得多远多高,只要主人一个动作就会立刻回来。书架上的狼王骨刃,是苻生独自一人与草原上最阴狠狡诈的狼王周旋数月后,终于将它杀死,并用它的骨头做成的一柄短刃……都是他所熟悉的,曾经属于苻生的东西。 申屠城最终将目光落在悬挂在墙上墨色长刀上,它叫卓觉沃,在苻生的族语里,是“屠戮”的意思。它是苻生的佩刀,申屠城将它取下,留恋地轻抚着它的刀身。 “从前你跟我说过,只能用来自保的东西,从来不能称之为兵器。既是兵器,必定要有杀气,能够屠戮的刀,才是王者之刀。 ”顾盼好在他身后说。 “是……”申屠城应声。他还说过,剑太轻灵,不适合他。他要的,是刀的刚劲霸道。 乌黑的刀刃发出阵阵寒光,顾盼好有些怀念地说:“坠梦酒,屠戮刀。”那是苻生最爱的两样东西,肆意地醉,肆意地杀。 申屠城笑了一下,脱下外套将刀包起来拿在手中。那刀发出一阵鸣响,似是要表达相隔几千年后再度回到主人手中的喜悦。不意外的,申屠城觉得趁手。 “很适合你。”顾盼好温柔地笑着赞赏。 “恩……”申屠城应了一声,拉着顾盼好走向位于左边正南方位的小屋。 有别于北屋的井井有条,南屋显得十分杂乱。大量的竹简和兵器胡乱扔了一地,申屠城只扫了一眼便转身走进正东位的屋子。而东屋又是一副截然相反的画面――里面空无一物。正在这时,顾盼好拉着申屠城的手忽然一紧,申屠城立刻心领神会,警觉道:“在哪里?” “正北。” 申屠城冲回北屋,一眼就看到香案上的玄武神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和一个倒盖的玉碟。顾盼好走上前来,拉着申屠城的手一起放在了玉碟上:“只要他是碟仙,那么就算他不想来也得来。”既然他一直在避开他,那他就让他避无可避。 人们请出来的“碟仙”通常有两种,一种是野鬼,一种是真正的碟仙。但真正的碟仙也并不是仙,它也曾经是野鬼――当人在玩碟仙游戏的时候,如果野鬼把手搭了上去,那么从那个时候起,它就变成了碟仙。而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在离它近的地方请碟仙,它就不得不来了。 申屠城的鼻尖沁出汗丝,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好像被闷在密闭的空间里一般,他的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忽然间,一道凉气吹向他的后颈……玉碟一点一点地离开了空白处,在纸上打起圈来。 碟仙来了。 申屠城目光深沉,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你想怎么死?” 作者有话要说:“用力插入壁洞”这几个字居然没被口口掉。。r(s_t)q 55 55、第五十五章 玄武秘墓(二) 顷刻间,浓烈的杀气溢满整个空间,申屠城周身隐隐有黑红色的雾气显现,狂暴的戾气炸开来,压得室内的物件微微震动起来。卓觉沃发出阵阵低鸣,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兴奋地微微颤动起来。 玉碟在黄纸上胡乱打着圈,经过的地方拖出一条暗红色的血迹。申屠城冷哼一声,松开了一直按在玉碟之上的手。这是请碟仙中的大忌,中途抽手的人必定厄运难逃,但申屠城毫不在乎,甚至极为狂傲地一手揽着顾盼好一手拔出了卓觉沃。 顾盼好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跟着收回了手。而就在他的指尖离开玉碟的那一刹那,黄纸上的血迹忽然自动燃烧了起来,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申屠城警觉地拉着顾盼好退了一步,仅是一步的时间,那黄纸上竟窜出一道青蓝色的火焰,一下子就将香案烧了个干净。 那火似是有思想般,盘旋在黄纸周围,却又没有再一次做出攻击。申屠城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刀,那火焰立刻窜起挡住卓觉沃,不让刀锋接近黄纸。青蓝色的火瞬间在刀面上炸开,好像正把刀都被点着了一样,刀锋竟被烧成了一线蓝色。强大的冲击力自手中传来,申屠城闷哼一声收回刀,那火焰竟也立即退了下去。 只这么几分钟的相持,刀柄嵌入申屠城的手掌,拉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滑,申屠城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了几下,几乎握不住刀。被染红了的手就像是被烤红了的铁一般,通红通红的,几乎要冒出火星来。 顾盼好大惊,连忙将申屠城受伤了的手捧住。他的双手一点一点透明化,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水做的。清爽的清水迅速缓解了申屠城手上的灼热感,一道细水流在伤口中来回打转,被它清洗过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地愈合起来。 顾盼好的脸色很难看,申屠城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没事。” 顾盼好抿着嘴没有说话,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申屠城的伤上――他曾经用这个方法救过一条断了尾鳍的鱼,那鱼几乎在一瞬间就长出了一条新的尾鳍。相比之下,申屠城的伤口实在是愈合得太慢了。换句话说,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连真身都还不知晓,只凭一道火焰就将申屠城伤成这样,顾盼好的心上隐隐袭上一股不安。 申屠城顺从地任由顾盼好拉着他,卓觉沃在他手中颤动,几乎到了让他握不住的地步――这表示它彻底兴奋起来了,不置对方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 申屠城抽回手,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深褐色的疤。他试着握拳,发现没有一点疼痛感。 “好了。”他低头亲了亲顾盼好的头顶,“很快就结束了。” 然而这一次,顾盼好没有再像前几次那样配合地退到他身后,反而向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申屠城又是感动又是无奈:“阿好……” “在后面看着。”顾盼好背对着他,坚定地说,“要么一起上来。” 申屠城一愣,随即又是一笑。握着卓觉沃的手紧了紧,走上前去与顾盼好并肩而立。 顾盼好有过许多表情,微笑的,淡漠的,温柔的……但现在,所有的这些从他脸上退去,他面沉如水,竟生出一股冷酷的味道来。他的身体一直是半透明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水光,一派飘然欲仙的风采。而然这时,不知道是否是动了真怒的原因,他的身形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不再像之前的那般虚无缥缈,而是更具了真实感。宽大的袖口水化,顾盼好微微一挥,七根水钉破水而出…… 那青蓝色火焰一下子铺展开来,变成了一小面火墙挡住顾盼好的水钉。顾盼好又一拂袖,袖口擦过申屠城手中的卓觉沃,呼啦一声,刀锋上立即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活水。 申屠城没有犹豫,立刻上前一刀砍去,那火焰只来得及伸出一小部分去挡。就在那火焰与卓觉沃接触的那一瞬间,刀锋上的活水立刻将其包裹住并迅速结冰,顷刻间便它冻住了。 被冻住的火焰犹如一块镜子般从半空中急速坠落,摔了个粉碎。正当申屠城想要再往前行的时候,那火焰突然爆炸开来,将顾盼好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阿好!”黑雾一样的戾气一下子便浓厚得如同乌云,申屠城低吼,神情像极了被激怒到了极点的野兽。 顾盼好做出一个水罩子罩住自己,刚想要开口,却被一道热气冲入喉中,几乎要将他的喉咙烧毁。他猛地咳嗽了起来,难受地捏住脖子,不消一会儿,苍白的皮肤上便被掐出了一片淤痕。 申屠城的瞳孔猛地放大了几倍,面上异常狰狞,周身的戾气甚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来。双手青筋暴起,卓觉沃刺入火墙中,热焰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疯狂地火舌缠住了刀身,更瞬间卷上了他的手臂。肌肉发出烧焦的味道,眨眼之间,申屠城的右手手臂竟被生生烧成了炭色! 火势越来越猛,申屠城手上的劲道却是一分不减,相反的,还强劲了不少。废掉的右手臂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一声不吭地与那青色焰火对峙,浑身的凶暴霸气不比那来势汹汹的火藤少半分。 另一边,顾盼好挥退了水罩,徒手拨开火焰向申屠城奔来。周围的蓝火如饿鬼一般接二连三地向他扑来,但却都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变成了细微的火星。他张开手臂抱住申屠城,清凉的水包裹住两人,立即缓解了申屠城手臂上的灼烧感。 申屠城看也不看烧成焦炭的手臂,单手反抱住顾盼好,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顾盼好轻声说着。他轻轻捧起申屠城的手臂,除了一点一点地去修复,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那就好。”申屠城心疼地摸了摸顾盼好脖子上的淤青,说,“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出去。” 青蓝色的火焰在水罩外叫嚣,顾盼好眼色一冷,说:“我要逼出它的真身。”他原本是在随遇而安不过的了,来到这里也完全是顺着申屠城的心意。说实在的,碟仙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但现在不同了,它伤害了申屠城,毁掉了他一条手臂,那么,无论那碟仙是什么身份,顾盼好都必定要他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他拿过申屠城手中的刀飞速一挑,便从水罩外捞回一小簇火苗来。那火焰在他结的水球中疯狂冲撞,顾盼好眯起眼睛,将水球凑近到眼前,忽然发现那青蓝色火苗的核心竟是一滴米粒大小的水滴。 “这是……”他将水球送到申屠城面前。 申屠城微一挑眉,诧异道:“水做的火?” “不,不是……”顾盼好思索着说,おe“这更像是……在火焰里注入水的力量。” 申屠城正在不解中,顾盼好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惊诧万分――“那是……我的力量。” “什么意思?” 难道正在对付他们的是另一个“顾盼好”? 这怎么可能! “我不会认错。”顾盼好肯定地说,“这是我的力量,只有我能造出这样的水。”他熄灭了火苗,取出核心递到申屠城面前。那水滴异常纯净,甚至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和顾盼好身上的清辉如出一辙。 申屠城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顾盼好的气息,他怎么会不认得? 莫非……真的有两个阿好? 顾盼好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想碟仙因为借助了我的力量才有能力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的。换句话说,一切的源头很可能就是我。” “可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申屠城冷静道,“既然借助了你的力量,为什么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大概是因为……”两人十分默契地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玉碟上。 “那就好办了。”申屠城甩了甩右手。顾盼好的治疗很有效,他的右手臂表面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还是使不上力。他试着想要握拳,却只有小指微微动了一下。 卓觉沃重新回到申屠城手上,他和顾盼好对望一眼,不用言语就已经明白了对方要表达什么。只见顾盼好脚下溢出一大滩泛着蓝光的水,那水溢出水罩,一点一点地漫延开来,所过之处皆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冒出阵阵寒气。 那寒冰就像一块块水蓝色的镜子,映照在上面的火焰就像是中了魔法般被吸了进去。不到二十分钟,铺天盖地的火势就这样被无声地消灭了。而顾盼好的脸色又苍白的几分――他感觉到一股和他不相上下的力量在暗地里与他抗衡,只要一个不小心,那些火焰就又会破冰而出。 “就是现在,快!”最后一簇青蓝色火焰被吸进冰层里。 申屠城手握长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玉碟所在的位置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写改改了三天,无论如何也写不出精彩又刺激的画面……于是自挂东南枝……otl ps:jj的作者回复又抽了,一抽抽出n多条,所以决定留到下次一并回复。爱你们。q(s3t)r 56 56、第五十六章 玄武秘墓(三) 卓觉沃杀气四溢,狂啸着往前冲去,只听“咯哒”一声,刀尖准确地从玉碟底部穿过。 然而就在这一刻―― 咣当! 长刀跌落在地上,申屠城目眦欲裂,眼球中竟沁出殷红的血来。他颤抖着转过身,身后,顾盼好捂住心口,大量的清水从他的指缝中流下来……而贯穿了他身体的,是那柄穿透了玉碟的卓觉沃。 “阿好!”申屠城接住倒下的顾盼好,惊恐地捂住对方的伤口,“阿好,阿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顾盼好张口欲言,却呕出一大口清水来。那水中隐隐有冰蓝色的光丝闪动――那是顾盼好的修为,修为尽了,顾盼好也就会魂飞魄散了。 申屠城被那止也止不住的流失的修为惊得六神无主,失去阿好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来回打转,他恐慌,他愤怒,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一寸一寸地断了,他痛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几千年以前,顾盼好离他而去的时候。 最后一块被刻意遗忘掉的记忆,他想起来了―― 他呆呆做瘫坐在床边,手里握着的顾盼好的手指已经凉透了。 他想起苻定临死前癫狂至极的咆哮声,“苻生,你不得好死――苻生,你不得好死!” 要不得好死的人是我,为什么最后却是报应在你身上?他眷恋地抚摸着顾盼好苍白的脸,终于落下了多年来的第一滴泪。 接下来,这个强悍如鬼的男人嚎啕大哭起来,他就像一个丢失了天下至宝的孩子,搂着他的宝藏哭得不能自己。 “他早说过,‘哥哥是河床,阿好是水’,你为什么不听?”说话的是一个与顾盼好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他叫顾盼之。他是天底下最懂得笑的男人,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笑意全无。他怨毒地盯着苻生,凄厉的神情就像一把尖刺,一下一下地剜着苻生的心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苻生紧紧抱着顾盼好,喃喃。 “是你害死他。”顾盼之一字一顿地说,“阿好身上的毒只有我的血能解,而你却将他带离了我。” “我不知道……” “是你害死他!” “不是的,不是我……我爱他……我真的爱他……”苻生将脸埋进顾盼好青色的长发里,得了失心疯般地不停重复着,“我爱你,我爱你……” 顾盼之漠然地看着申屠城,眼中泛起淡淡的血光,良久,他说:“阿好跟你说过吧,水神的故事。” 传说,每一方水里都住着一位洛神。而第一个掉落在水里的生物,就会成为守护着它的神――那时,顾盼好是这么说的。 “普通的亡魂撑不过百年。”顾盼之说。 苻生抬起头,神情木然。 顾盼之又说:“水神,有无尽的生命。” 苻生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那天,在圣湖科瓦勒尔多边,他曾亲口对阿好说:“如果你死了,我就为你建造一个科瓦勒尔多”、“我要让你成为第一个落进湖里的生物”、“我要让你成为守护着它的洛神”。 …… 对了,就是这样。建一个湖,让阿好成为水神。下一世再遇见的时候,阿好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像他……从来没有死去过一样。 最后,顾盼之问:“我要一座城的人血,你舍得不舍得?” “屠尽天下,在所不惜。” “好。” 三个月后,位于越城外的人工湖终于落成,苻生只提一字――好。 后一日,苻生屠越满城。 艳红艳红的血水注入湖中,申屠城一直抱着顾盼好,直至送至湖心也不愿意撒手。 “放下他吧。”顾盼之爱怜地摸了摸弟弟的脸。 苻生低头,一个轻柔地吻落在顾盼好的唇上:“不会太久,我保证。” 他松开手,看着他的阿好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看着湖水漫过阿好的身体,阿好的长发,阿好的脸…… …… 申屠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顾盼好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眼前,他本能想要拥抱住他的珍宝,但当他伸出手去的时候,触摸到的却是一滩浓稠的血水。 “阿好,阿好!”他慌了神,探出身子去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放手!”申屠城愤怒地吼道。 再不快点阿好就要沉到湖底了,他就要弄丢他的阿好了……申屠城想。他急躁地挣扎起来,可拉住他的手却更用劲了。情急之下,申屠城反手一掌用力向身后劈去―― 无比熟悉的感觉由手掌传入到他的大脑中。瞬间,申屠城收住了力道。他转头看去,入眼的尽是血湖,什么人都没有。可潜意识里却有一个声音异常坚定地告诉他,有一个人就站在他身边,而那个人,就是他搁在心尖上的宝贝。 申屠城冷静了下来,他闭上眼,不再依赖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他伸出手,试图用本能去感受那个人的存在……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血水灌满的湖消失了,浑身血气的顾盼之消失了……密闭的墓室一点一点地出现在眼前,而被他牢牢牵住的人,正是顾盼好。 顾盼好抬手擦掉申屠城脸上细密的冷汗,说:“刚刚你陷入了幻境。” “刚才拉住我的人是你?” “恩,不然的话,你很有可能被自己的佩刀刺死。” 申屠城一挑眉,拉过顾盼好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到你?”那一记刀手他下了死劲,即使及时收住力,也难保顾盼好不受伤。 “我没事。”顾盼好笑着拉下申屠城到处乱翻的手,示意对方往墙角处看。 申屠城顺势看去,只见卓觉沃冒着黑气地立在那里,刀身穿过整个玉碟,笔直地钉在地上。离它不远处,一个浑身淌水的男人被七根水钉困在了墙壁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申屠城的目光落在了男人手中的黄色旧纸上:“那是?” “碟仙。”顾盼好说。 “唔……”申屠城注意到那碟仙身上穿的竟是学士服,“z大考古系,刘正?” 那碟仙动了动,抬起头来。他的脸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青绿的脓包,其中一些被划破了,粘稠的绿液从中流出来,发出阵阵恶臭。 刘正,就是刘夏在来时的路上查到的,z大传说十几年前死于碟仙游戏的那个人,而考古系届届相传的用来请碟仙的纸,最初就是出自于他手。 那碟仙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申屠城走近一步,问道:“先前我问过你想怎么死,你的回答?” 刘正咕叽咕叽地笑起来,伸出蜥蜴一般的绿舌头舔了舔脸上的脓水:“碟仙?可不止我一个……桀桀……” 申屠城不再说话,拔出卓觉沃一刀刺穿刘正的头颅。 绿色的舌头垂了下来,可刘正粗砂般得声音仍旧在继续:“他也是,桀桀,他也是碟仙……没有他的力量我杀不了这么多人。” 申屠城面无表情地一扭手,干净利落地将刘正的脑袋削成了上下两半。 粘稠的绿液飞溅开来,置于其中的申屠城浑身都是萧杀之气,令人望而生寒。顾盼好叹了一口气,抬手结了一层冰将刘正形状可怖的残肢覆盖住,轻声说:“还有我。” “你不是。”申屠城冰冷而坚定地说。 顾盼好又叹了一口气,良久,苦笑着说:“我刚刚才发现,我正在化神。” 申屠城抿着嘴不应声,顾盼好接着说:“凡人鬼怪要成为神,都需要摒除自身的杂念――记忆就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申屠城,轻柔地说,“我就要变成完完全全的水神了。” 漫长的时光一点一点地消磨掉他的回忆,当他重新遇见今世的苻生的时候,他却忘却了一切,即将化身为神。从此以后,绝情绝爱,无喜无悲。 申屠城忽然扔了刀,一步冲上来揽住顾盼好,极其狂傲地说:“那又如何?我早说过,不论你是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附在玉碟上面的就是我的摒除出去的杂念,它蕴含着我的力量。”顾盼好按住申屠城紧紧锢住自己的手,平静地接道,お/e“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助长了碟仙的杀念――他本来只是一只十几年修为的厉鬼,不会有那个本事杀害这么多人。” 申屠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只承认你。” “如果我化神成功,就永远不能离开美人湖。” “我陪你。” 顾盼好捧住申屠城的脸:“可我不想再忘了你。” “我会让你想起来。” “申屠……” “不要担心任何事。”申屠城说着吻上了顾盼好柔软的唇。 像是要完成湖心中那个留恋的吻一般,他的舌头极尽缠绵地划过顾盼好每一寸口腔,激烈而又温柔地迫使顾盼好看见他浓厚得化也化不开的爱。 一吻过后,申屠城再一次,庄严地重复他的承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好湖→女子湖→美人湖……时间变迁神马的……r(s_t)q 于是进入完结倒数,下章或者下下章结束……唔,总之会在三章内完结。。q(s3t)r 57 57、第五十七章 玄武秘墓(四) 顾盼好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听“咔啦”一声脆响,两人转身望去,只见覆盖着刘正的冰层裂开了。申屠城立即机警地护住顾盼好――寒冰之下,什么也没有。 “还是来了……”申屠城低声说道。 “谁?” 申屠城苦笑了一下:“来了你就知道了。”说着他更加用力地搂住顾盼好。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每靠近一步,申屠城的耳边便“嗡”地一声响,强大的压迫感挤压着空气,令申屠城不适地皱起眉头来。 顾盼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扑来,他不着痕迹地反护住申屠城,神情已是一片戒备之色。 “苻生……”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息,一团浓雾从门外涌入。雾气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显现。那人身着乌金铠甲,面容称不上凶恶,却对申屠城怒目而视。 申屠城微微一点头:“苻坚。” 顾盼好讶然:“这是……” “苻坚。”申屠城笑了一下说,“历史上诛除昏主、仁德兼备的贤君。” 顾盼好的眼神暗了暗,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七尺大汉,难得地露出敌视的表情。 苻坚冷哼了一声:“贤君不敢当,但这昏主之名,你却是当之无愧。” 申屠城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是吗。”苻坚冷笑,突然手呈爪状,急如闪电地出手扣住申屠城的肩膀。然而与此同时,他自己却也被制住了――卓觉沃直指眉心,顾盼好冰凉的手指也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苻坚讥笑道:“苻生,你竟沦落到要他替你出手?” 申屠城在被按住一边肩膀的情况下耸了耸肩,满脸轻松地说:“你杀不了我。” “何以见得?” “你不是已经摸出来了吗。” “哼,帝骨,居然还在。”苻坚的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又说,“帝骨我却也有,你已转世为肉骨凡胎,我不信你斗得过我。” 苻坚说得阴狠,但申屠城却似乎没有认真在听。他先轻轻拍了拍顾盼好的手,示意对方松开对苻坚的控制,又以眼神安抚了一番,让顾盼好安心。此情此景落在苻坚眼中,成了十足十的蔑视。于是他当即手下发劲,五根手指几乎要陷进申屠城的皮肉里。 顾盼好见状又要化出水钉,申屠城连忙拉住他的手。只这么一瞬间,苻坚的五指已穿透申屠城的肩膀,如扣环般锁住了申屠城的胛骨。 申屠城的肩上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半边的t恤,森白的肩骨刺痛了顾盼好的眼睛。顾盼好的手指忍不住握紧成拳,袖口缓缓沁出水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对上申屠城的眼睛。很轻易的,他读出了里面所包含的自信、刚毅和坚定,他顿了顿,终于松开手,默默地站在了申屠城身边。 苻坚森然一笑:“你的帝骨捏在我手里了。” 申屠城微微皱了皱眉――承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他的反应仅仅是皱眉:“苻坚,住手吧。” “我说过,我不信你斗得过我。” “苻生或许真的不能。”申屠城说这话的时候,脚边的土里突然钻出一个圆圆的脑袋。面容讨喜的小女孩举着手里的东西,甜甜地说:“哥哥,你的衣服。” “谢谢。”申屠城接过,随手往身上一披,对苻坚说,“但是申屠城一定可以。” 那衣服的样式十分简单,圆领窄袖,通体墨色。再配上黢黑中带着血色的卓觉沃和周身四溢的戾气,此时此刻的申屠城简直就是一只地狱恶鬼,逢佛杀佛,逢魔弑魔! 苻坚起初并不以为意,然而当他终于看清申屠城身上的衣服时,凶目圆睁连退两步:“这、这是……” “我族帝战袍。”申屠城一把握住苻坚的手,将它慢慢、慢慢地抽离自己的肩膀,字字清晰,“你到死都没能从我手里拿走的东西。” 苻坚措手不及,一时间傻在了原地。他看着手腕上青黑的指痕,脑中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话――苻生回来了。 不……或许不是,苻坚想。眼前的这个人是申屠城,他不再是自己深深刻在脑海中的那个残忍暴虐却也颓废不堪的苻生。他有了顾盼好,虽然凶猛还在,却比从前更加冷静从容。 这样的申屠城……太危险。 他将自己的宝贝牢牢护在怀里,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下意识的,苻坚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一点点头,苻坚身上的气势便立即弱了三分。仅仅是这一念之间,申屠城的帝王威压已破风而来,强大的压迫感如一张大网,将苻坚稳稳罩住。苻坚心下一惊,立刻察觉自己居然已经有了未战先输的想法,而想要补救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苻坚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好!好!” “无论是战袍还是刀,你想要的话可以随时拿走。”申屠城说着侧头看了顾盼好一眼。 顾盼好虽疑惑于苻坚突然转变的态度,但全神戒备的姿态仍有没有变。申屠车有些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低声说:“放松,不会有事。” 苻坚止住了笑,忽然又是面上一沉,道:“白给的东西我不稀罕。”他的眼光分别在帝战袍和卓觉沃上到了个圈,最后落在了顾盼好身上,おe“抢过来的东西才够味。” 申屠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苻坚的眼睛直直地问:“那么,帝位,你坐得开心吗?”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苻坚狠狠道,“只不过少了你嫉妒愤恨的眼神,不够完美而已……不过没关系,今天我会一次全补回来。” 申屠城低低地笑了:“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个嫉妒你。” 话音未落,苻坚就如被踩了痛处般,狂吼一声向申屠城扑来。申屠城身上还带着伤,但却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顾盼好,独自一人与苻坚缠斗起来。申屠城并没有什么特定招式,但却身手敏捷,下手也是奇准奇狠。渐渐的,苻坚的身形开始一点一点地雾化,看样子是支持不了多久了――他的体格比起申屠城要来得健壮得多,此时却输在了理智全无。只见他双眼赤红,章法全无,只像只被激怒了的公牛般横冲直撞,不多时就呈败势。 顾盼好见状微微松了口气,他安静地呆在一旁,不出声也不打扰。他总觉得苻坚并不是真心想要申屠城的命,相比之下,他更像是……想要发泄什么。反观申屠城,淡定从容,不急不躁,显然已经牢牢控制住了苻坚。 但顾盼好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掉以轻心,他虽然不说话,眼睛却是将申屠城看得牢牢的。围在在周身的水珠静止在半空中,看起来寂静无声,却是随时准备攻击苻坚的。 突然间,卓觉沃和苻坚身上的黑金铠甲相撞发出尖锐的一声响,一大团刺眼的光芒在室内炸开。顾盼好不适地遮住眼,等再睁开的时候,拼死缠斗的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地分别立于秘室两角了。 申屠城用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身上又多了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苻坚则更严重――已经雾化到看不清五官了。 以命相搏的两人死死瞪着对方,忽然,又同时笑了。 “痛快!”苻坚一拳拍向胸口,大笑,“当日未能与你一战,如今终于得偿夙愿,痛快!” 申屠城伸手搭在顾盼好代替长刀支撑自己的消瘦的肩膀上,与苻坚相视而笑。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年的场景―― “苻生!苻生昏君!还不出来受死!”苻坚身着黑金铠甲,威风凛凛地闯入殿中。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身旁响起,他步下生风,笔直地朝帝王寝殿冲去,不曾分神看一眼身边拼死拼活的士兵――他知道,战争就要结束,他赢了。 接下来,只要除掉那个凶残无道的暴君,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苻坚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声喝道:“苻生昏君!出来受死!”他抬脚刚想踹开帝寝殿的大门,吱呀――,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半依在门框上,懒懒地说:“吵什么。” “苻生!”苻坚举刀向前,苻生却一点也没有躲开的意思,自顾自地拎着酒坛狂饮。 苻坚停下动作,看着眼前颓靡消沉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为人君者的气势。当年那个骁勇善战、傲视群雄的草原好男儿哪里去了!“你简直就是条丧家之犬。” 苻生灌了一大口酒,没有说话。 “越城八万人无一活口……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死!”苻坚说着又将刀锋架到苻生的脖子上,狠狠道,“把帝印给我!” 苻生突然抬头,眼里一片清明:“你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死?”他拨开苻坚的手,“因为他不想我死。” “废话少说,把帝印给我!” “守住那个湖,直到我再次找到他。”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苻生突然笑了:“我不想活,你不想死,你说,我们之间,谁有胜算?” 他眼里带着凄厉的绝望,苻坚沉默了。 最后,苻坚说:“把帝印给我。” 苻生笑了,这场仗他赢了。 “最想要的求而不得,这天下要来何用……”他低喃着,在转身的那一刻将帝印抛给苻坚,“我累了,你玩吧。” 苻坚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一方印,也仿佛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诺言。 那一天晚上,厉王苻生一醉而死。后来,苻坚在寝殿的窗台上发现一盆独活。原来顾盼好也是这样爱着他的苻生,原来苻生从来这样懂他的阿好。 …… “现在你终于找到了他。”苻坚说,“我的使命完成了。” “谢谢。” “你可知道我有多不甘心,苻生……” 随着一声叹息,苻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两人眼前。申屠城脱下披在身上的帝战袍,连同卓觉沃一起摆在了香案上。他拉起顾盼好的手:“走吧。” “不带上它们?” “这个时代不需要战争和杀戮。”申屠城笑着说,“况且,帝战袍让我拿来当睡衣穿也太委屈了……就让它们留在这里陪陪苻坚吧。” “恩。” 两人走出秘墓,刘夏等人已经不知去向。申屠城的目光落在树下的一个酒坛子上,笑道:“小丫头真有办法。” “这就是你让人参娃找的东西?” “恩。”申屠城将酒坛凑到顾盼好鼻下,“还记得这个香味吗?” “这是……坠梦?” “苻坚从小就爱跟我攀比,我有的东西他全部都要有。” 顾盼好闻言一笑:“所以你就把坠梦留下来,好让他代你收藏?” “恩,我运气不错。” “可是里面酒早就挥发掉了吧?” 申屠城一把揽住顾盼好:“有你在,害怕没酒喝?”说着他掀开泥封,一股清甜的花香钻入顾盼好的鼻尖。 “这是?” 申屠城自酒坛里倒出一颗手掌大小的白色丹丸:“莲肉。” “唔,传说哪吒三太子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太乙真人用莲花莲藕为他重塑了一个新的肉体……” “没错。”申屠城将莲肉含在嘴里,“这丹丸太大,我来帮你……” “唔……” …… 大雨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照耀得牛山上空出现了一条绚丽的彩虹。 七彩的光丝透过树叶映照在相爱了千年的两个人身上,“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他们相视一笑,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 完 作者有话要说:《身边》的正文部分到此结束了,对于这一篇,我用了很长的事情去完成,总体上来说觉得比上一篇进步了一点点(至于成绩……让我忘了它吧otl),该交代的也基本上交代清楚了,自觉没有上一篇那么多遗憾。 谢谢姑娘们的耐心包容和一路以来的支持,尤其是从头到尾都给我打分留言的姑娘,谢谢你们,你们之于我,不仅仅是读者这么简单,你们是支持着我完成这篇文的最大动力,没有你们,我想我轻言放弃的毛病会让我半途而废。但在这里还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开灵异题材的文了。原先设想好的四部曲,才写完第二部我就被冻得支持不下去了,辜负了你们的期待,对不起。 至于之前说过的申屠和阿好的幸福生活,原来是打算有人看的话就写几个小短篇的,这文拖了这么久以为姑娘们都忘了,所以看到紫姑娘和c姑娘的留言觉得好惭愧otl……于是,幸福生活系列会作为小番外陆续放出来,希望你们喜欢。 58 58、幸福生活之 嫁衣 位于z市北面的老城区有许多古朴幽深的小巷子,它们彼此纵横交错,青石板上刻着时光的印记,步入其中,彷如能看见岁月的颜色。 清晨,申屠城提着两份早点从外面回来,顾盼好已经醒了,正在阳台上浇花。 “z市特色,炊饭加豆浆。”申屠城扬着手中的袋子向顾盼好招手,“趁热。” 顾盼好应了一声,放下洒水壶走进客厅。他身上随意套着申屠城的t恤,有些大了,露出肩上的大片肌肤来。走得近了,若有若无的莲花香味也随之飘了过来,申屠城挠了挠鼻尖,说:“过会儿跟我出门买几件衣服。” 此时距离两人从牛山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顾盼好服下申屠城亲自喂的莲肉后,原本清淡飘渺的身影一日一日丰满鲜活起来,到现在,他用莲肉铸成的躯体已经和普通人类无异了。只是这样一来,烦恼也随之而来。首先就是食物的问题了――千年以来顾盼好一直以“魂魄”的形象示人,众所周知,魂魄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而顾盼好也早已将“吃”这个概念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当他初有了身体的时候,竟没想过这个身体是需要用食物来维持其机能的。 有一次申屠城因为父亲急招,不得已回了家一趟,三天后他回来,开门就见顾盼好脸色煞白地倒在沙发上,骇得申屠城差点失去理智。他抖着手抱起顾盼好就往医院狂奔,而检查的结果却令他哭笑不得,原来,在他离开的这三天里,顾盼好竟然粒米未进。 顾盼好醒来的时候,申屠城故意沉着脸不说话,但在对上顾盼好睁着湿漉漉的的眼睛,极其无辜地说“忘了”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只能又心疼又无奈地亲亲顾盼好。 那次以后,申屠城对顾盼好的饮食上了心,从各式各样的粥品开始,慢慢地让顾盼好习惯每天都按时吃饭,到现在为止,颇有成效。 “吃”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申屠城开始操心顾盼好“穿”的难题――顾盼好从前最喜欢穿宽大的袍子,素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不显放浪,倒是流露出一股子自然意亲切的味道来。 顾盼好极其不喜欢身体被紧紧裹住的感觉,所以自从有了身体以后,他总是喜欢穿申屠城的衣服。而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会露出一大片肌肤,顾盼好自己不在意,申屠城却是每每都吃不消。 起初申屠城还会用力抱住顾盼好,将那些微凉的肌肤细细密密地吻个遍,可到了后来,申屠城只觉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又怕伤到顾盼好,只能辛苦压抑,尽量不将视线落在顾盼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然而此刻顾盼好微躬着身喝豆浆,以申屠城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胸前白皙细嫩的皮肤,这无疑给申屠城造成了巨大的刺激。他三两口扒完饭,又硬给顾盼好套了件衣服,心急火燎地拉着人出门去了。 目的地离两人住的小楼不远,就在巷子的尾端。小小的店面大约只有六平米,迎门就是一张又高又大的木柜台,货架上密密层层地挂着些布料和成衣。此时才刚临开铺,门板还没有全部移开,申屠城随意扣了扣,拉着顾盼好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申屠城和顾盼好都是一愣――待客用的茶几和木椅倒在地上,各式衣袍散了一地。 申屠城眉头一紧,朗声叫道:“苦伯――” “唉……”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从木柜后探头出来,见了申屠城略微一愣,苦笑着说,“申屠小子哟,今天做不成你的生意啦!” 申屠城一面动手将桌椅扶好一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头儿挥了挥手:“哎,别提了。” 顾盼好越过两人,拿起柜台上的一件衣服仔细端详,过了好一会儿,问道:“是因为这个?” “咦?”苦伯惊奇,“小青年好眼力啊!” 顾盼好斯文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弯身帮着申屠城和苦伯收拾东西。 东西很快收拾好了,顾盼好却没有走的意思。苦伯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关上了铺门。 申屠城拉顾盼好坐下,苦伯泡了茶出来,坐在两人对面,几度欲言又止。他将柜上的衣服拿来捧在怀里,连叹了好几声才开始慢慢地叙述:“我爹把它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才是十来岁的年纪。他跟我说,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贝,晚清那会儿,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才能穿这么好的嫁衣……おe”他摸了摸裙子上的流苏,隔了好一会儿说,“他还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穷困潦倒,曾经将这衣服卖给一个人……他说那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他临死的时候说,要好好保存它,千万不能再让它落入其他人手中。” 苦伯说到这里,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茶,他的手抖得厉害,泼出了大半杯水。“当年我娶我老婆过门,她对这衣服爱不释手,我那时年轻气盛,对我爹的遗言不以为然,就把这衣服给了我老婆……我还记得当年她穿着这件嫁衣时的样子……她提着裙摆,脸蛋红扑扑地望着我,漂亮极了……” 说话间苦伯几度哽咽,申屠城握着顾盼好的手,两人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不说话,却似乎有一股自然的亲密围绕在他们周围。苦伯看了两人一阵,抹了抹脸,忽然笑了:“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事儿都见过,却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坦荡的。” 申屠城不自觉地举起牵着顾盼好的手晃了晃,两人的神情不见一丝尴尬,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他们相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子好魄力!”苦伯赞赏地轻声扣了扣桌子,说,“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是一般人……我说了这么多,哎……也许这事儿能在你们手中做个了结。” 苦伯又呷了口茶,神色恢复平静。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和我老婆结婚以后,日子也算过得美满,那时我刚开了这间铺头,忙得狠了,根本没时间照顾她。有一天,她忽然跟我说她近期经常做噩梦,梦里有一个面貌模糊的女人,穿着她的嫁衣,不停地在她耳边说我对她不忠。我忙了一天,实在没力气管这些,随口安慰了她几句就睡了……后来想起这件事,我想过了,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她变得疑神疑鬼,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一时间不见了我,就大喊大叫的。我不明原因,只当她是太在乎我,直到有一天……” “那天早上我醒来,见她还在睡,就自己先开了铺子。原来想着大清早的没人会来光顾,没想到刚开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说过一个月就要嫁人,要我给她做一件嫁衣,我记下她的要求,又拿尺子给她量身。就在这个时候,我老婆忽然拿着刀冲进来,一下子就扎进了我心口。” “后来我是在医院醒过来的,我回到铺子,邻居告诉我我老婆已经走了。临走前她给我留了一句话,她说她当时不是想杀我,只是想保护我。我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心想找她问个清楚……过了几年,连警察都放弃了,我开始静下心来想,越想就越害怕,我想起她跟我说过的那个梦,又想起那天早上光顾我的那个女人――我竟然死都记不起她的样子……那个女人的脸是模糊的!还有……还有她要我做的嫁衣的样式,竟然和我家传下来的那件一模一样!” “我开始相信我老婆说的话,她是真的想保护我,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苦伯脸上神色复杂,一时自责,一时愧疚,最后,是深深的悔恨。他深吸了几口气,说,“前几天市里的一个千金小姐听说我家有件晚清时期的嫁衣,派了人来跟我买,我不卖,这几天就天天有人在铺子里闹事。今天要不是我拼了老命,这衣服恐怕就要被抢走了……” “我不能再让它害人了!”苦伯磕下茶杯,直视申屠城,“小子,这嫁衣,你带走。” 申屠城不答应也不拒绝,安静地啜了一口茶,拉着顾盼好站起来,说:“我今天是带他来做衣服的。” “得了,小子,要是能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给你们做一辈子的衣服!” “他不喜欢宽大的袍子。”申屠城说,“我们要出门。” “得了得了,穿的出去袍子,包你们满意。” 申屠城满意一笑,伸手接过苦伯递来的嫁衣,牵着顾盼好往外走。 两人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小巷子里慢悠悠地闲逛。炎热的夏天里小巷里显得更为清幽,各式小铺子安静地半开着门,没有吆喝喧闹,与世隔绝了般的宁静。偶尔有一两个青年骑着单车经过,在擦身而过的时候顿住动作,傻傻地盯着顾盼好瞧。申屠城不着痕迹地揽了顾盼好,小青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再见了申屠城的英俊挺拔,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脸红了却又不肯走,还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两人看,申屠城微微一笑,拉着顾盼好窜进了一间店铺里。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布袋,满满当当的,连扣子都扣不上了。小青年探头一看――鸳鸯枕、龙凤烛、合卺杯……这个时候,顾盼好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小青年的脸热得快烧了起来。 申屠城牵着顾盼好的手慢悠悠地走,小青年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忽然就懂了,原来着就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仿佛能看见,多年以后,那两个人仍是这样手牵着手在阳光下漫步,爱得这样傥荡。 “他还在看。”顾盼好说。 申屠城在顾盼好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随他看去。” 顾盼好笑了出来。 …… 夜幕降临,小巷子里亮起了暖暖的灯光,一户人家的窗户上贴了一个红彤彤的“喜”字,远远的就让人觉得幸福。 申屠城点上龙凤烛,又往合卺杯里倒了酒,醇厚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恩,坠梦。”顾盼好闻了闻说。 申屠城递了一杯过去,笑着说:“吉时已到。” 顾盼好眨了眨眼睛:“不先交拜?” 申屠城拉过顾盼好,在他脸上一阵亲吻,贴着他的额头呢喃着说:“夫妻对拜、夫妻对拜、夫妻对拜。”不要天地也不要高堂,只有你和我。 顾盼好的眸子水盈盈的,两人交缠在一起,极尽煽情地接吻,最后,申屠城一把抱起顾盼好:“送入洞房。” 大床上铺着喜被,一对鸳鸯枕摆在床头,申屠城小心翼翼地将顾盼好放在上面,情动至极,却又不见急切。手指滑过顾盼好的睫毛、鼻梁、嘴唇……一边抚摸,一边满足地赞叹:“我的……” 知道什么是我的,一直是我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所以不需要着急。 顾盼好不自觉地张开嘴,牙齿触到申屠城的指尖。他眨了眨眼睛,眼里是朦朦胧胧的水色。申屠城呼吸一窒,指腹在顾盼好淡色的唇上磨蹭。 他被蛊惑了。 他被一个,既清澈,又妖媚的水神蛊惑了。 他哑着声说:“你诱惑了我。” 顾盼好伸出手轻轻描绘着申屠城的轮廓,“我被一只猛兽诱惑了。他既孤傲又凶悍。”他说,“他诱惑了我。” “那么一起溺死水中。”申屠城说着,伏□去。 申屠城解开顾盼好的衣服,艳红的嫁衣衬着顾盼好的皮肤散发着珍珠一样的光。顾盼好敞开身体躺着,神色有些迷离,却并不带羞怯。相爱着的人做这种事情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两人都没有急切或害羞,但申屠城却硬是从顾盼好水光流转的眼睛里看见了引诱。 “水神都是这样诱惑旅人的么……”他低声说着,手指顺着顾盼好的小腿往上游走,指尖在微凉的肌肤上打着旋儿,带着浓浓的挑逗意味。 “唔。”顾盼好忍不住抖索了一下,几缕流苏落在大腿根部,强烈的色差瞬间迷了申屠城的眼。 “阿好……” “恩。”顾盼好伸手抓住申屠城,又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申屠城眼色一沉,在顾盼好的脖子上吻出一个个红印。“该死!”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动作极快地扯过被子将顾盼好整个裹住,揽着人坐了起来。 卧室门边,一个一袭红衣的女人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新嫁娘,成亲之日身着嫁衣自残而死的厉鬼。”顾盼好在申屠城身后说,“死后附于嫁衣之上,之后穿过同件衣服的人都会被纠缠至死。” “附在嫁衣上……”申屠城神色极冷,“那衣服你贴身穿了。” 顾盼好低低地笑了:“不这样她不会出来。” 难怪你肯穿女人的衣服。申屠城想着,心里颇不是滋味,难道阿好主要是想引出这只女鬼,跟他结婚只是顺带? 顾盼好见了,笑着在申屠城脸上亲了一口:“是一举两得。” 申屠城抿着嘴不说话,狠戾地瞪向女鬼――舍不得对阿好发火,对其他东西他就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脾气了。毕竟,箭在弦上而被迫停下,谁都不止是不高兴那么简单。 “你,要么滚,要么死。” 那女鬼的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血一样红的嘴唇动了动,却是对顾盼好说的:“他身边有其他人。” 顾盼好摇了摇头:“他身边只有我。” 女鬼的眼珠僵硬地动了一下,机械似地重复:“他对你不忠,你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顾盼好笑了笑,反问道:“那我应该和谁在一起?” “对你忠诚的人。” “这个人。”顾盼好拉住申屠城的手,“对我忠诚了一千六百五十五年。” 那女鬼仿佛听不见般,直愣愣的看着十指紧扣的两个人。忽然,她脖子一动,华丽的长袖瞬间伸长向顾盼好袭去。 58、幸福生活之 嫁衣 申屠城“啧”了一声,浓黑的戾气化为一条长鞭,眨眼间便缠住了滴血的嫁衣。黑鞭一扬,将那女鬼从窗户甩了出去。 “碍事。”申屠城冷冷地说――他早已没有了耐性。 “不好好把她劝走,苦伯的传家宝贝保不住。” “谁管。”申屠城翻身压住顾盼好,边吻边说,“反正已经用过了……” 顾盼好定定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低声应了一句:“恩……” “今天我们结婚了。” “唔……” “我爱你。” “恩……我……恩……我也是。”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好,啊……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同住的朋友给我看了一个网上的回帖,大约是说一位读者觉得这文大部分都是申屠和连巧也的互动,看了浪费感情和晋江币,我于是让朋友帮忙回复了,那位姑娘,你如果觉得不值,请告诉我客户号,我退给你,很抱歉让你郁闷了。 以及,在这里顺便说一下,如果有姑娘一不小心买了全部的v文,而又觉得后面的文不好看的,告诉我客户号(文下留言或者微博私信都可以),不管你看到哪里,我全部退给你。 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最后,我真的是纯洁的少女啊!【捂脸 59 59、幸福生活之 馄饨 笃,笃笃。笃,笃笃。 竹梆声回荡在深夜空旷的小巷里,申屠城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抽出压在顾盼好身下的手臂,起身走到窗边。他关了空调,打开窗,盛夏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点粘腻的湿气。 夏风徐徐缓缓地吹入房中,带着浓郁的肉香,申屠城摸了摸肚子,手指在窗沿上敲了两下。挑担人正好经过窗下,她抬起头,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脸直面申屠城:“要馄饨吗?” 申屠城不说话只看着立在窗下的阿婆――满头银发整齐地梳拢在脑后,低发髻上罩着黑色发网。身上整齐地穿着灰黑色的粗布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一丝不苟的气息。 “要馄饨吗?”阿婆又问了一句,声音竟是略带清亮的。 申屠城居高临下,很容易就能看清担子两头的东西――前头挂着灶、锅、木桶等物,后头是一个小型橱柜和一捆柴。他将落小橱柜上的目光收回,顿了顿,正想开口,却见身后有个人探出头来,笑着说:“要两碗。” 申屠城转身摸了摸顾盼好的脸:“醒了?” “恩。”顾盼好兴致勃勃地看着阿婆下馄饨,“饿了。” “真难得。”申屠城圈住顾盼好,又亲了亲他的后颈。 “唔……” 小橱柜分了好几层,阿婆从最上层数了馄饨出来下锅,又在下一层端出紫菜、蛋丝、葱花等配料,手脚麻利里往两个瓷碗里放调料。 顾盼好眨了眨眼睛说:“多放点醋。” 阿婆抬头看了他一眼,依言往其中一只碗里多倒了些醋。这个时候馄饨也煮好了,阿婆往两个碗里舀了勺汤,再放入馄饨,香气立刻四散开来。 “要不要辣?”阿婆一边往碗里撒配料一边问。 “不要。”顾盼好说,“恩,我不要葱。” 阿婆又抬头看顾盼好,但又很快低下了头。“好了。”她低声说。 “恩,你等等。”顾盼好拿了钱嗒嗒嗒地跑下楼,申屠城看着顾盼好脚上的拖鞋皱了眉头,也跟着下去了。 阿婆从兜里掏出钱找还,顾盼好没有接。“唔,这两个碗我们也买了。”他的口气极温和,手上却是不容拒绝地紧紧抓着瓷碗。 这时申屠城从楼里走出来,拿过顾盼好手中的碗,一言不发地看着阿婆。等到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楚,原来阿婆脸上的那些不是皱纹,而是一个个刀疤。现在看来,其实“阿婆”的年纪也不是太大,没有伤疤的皮肤还算得上光滑,手指更是难以想象的纤长细嫩。 这样一个顶多三十来岁的女人,为什么会有满头的白发?申屠城心里疑惑,脸上却不露半分,只是很有风度地说:お|e“抱歉,我们家里没有碗了……或者告诉我您家的地址,我明天送过去。” 那女人分别看了两人一阵,眼神刀削一般的锐利。最后她什么也没说,挑着担子走了。 顾盼好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伸手拿过申屠城手中的碗。 申屠城抬手躲过:“烫。” “没关系。”顾盼好笑了笑,接过碗捧在手里仔细看起来。由于耽搁了一阵,馄饨皮已经泡得有点发涨了,顾盼好拿筷子挑开馄饨皮,新鲜的肉馅露了出来。顾盼好嗅了嗅,叹了口气,蹲□倒掉了碗里的汤。 他仔细地将碗里的紫菜和蛋丝挑出来,用筷子在地上挖了一个浅坑,将馄饨倒进去埋了起来。末了,他将瓷碗倒扣在坑上,又将筷子插在了瓷碗前面。 申屠城默默地看着顾盼好做完了这些,上前揽着人回楼上。 拿了热毛巾给顾盼好擦脚,申屠城挠了挠顾盼好的脚心说:“以后不许穿拖鞋下楼。” 顾盼好笑着躲开:“夏天没关系。” “这里地气重。”两人所住的房子在老城区的一条古巷里,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季,巷子到了晚上仍是阴凉的。 顾盼好很乖地点头:“恩。”然后他又摸了摸肚子:“饿了。” 申屠城在顾盼好脸上亲了一口:“等着,给你下面去。” “不要放葱……” “知道了。”申屠城应道,走了一半又不放心地叮嘱,“地上太凉,不许下地。” 顾盼好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头也不抬:“恩恩。” 顾盼好的作息一直很规律,所以当申屠城端着两碗面过来的时候,顾盼好已经哈欠连连了。申屠城将顾盼好抱在怀里:“困了,恩?” 顾盼好眨了一下眼睛。 申屠城叹了一口气:“别吃了,消化不了反而伤胃……去睡?” “恩……”顾盼好自发自动地靠在申屠城身上。 申屠城抱起顾盼好回卧房,安顿好人回到客厅时候,面条已经涨开了。申屠城盯着涨成一团的面条看,忽然想到被顾盼好倒掉的那两碗馄饨――他没有问顾盼好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者可以说,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感觉的――那个女人立在窗下的时候他闻到了血味。但那种味道又不像他以前闻到过的那些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反而带着一点点清甜,让申屠城直接想到了“纯洁”两个字。 那血味是从小橱柜里散发出来的,后来申屠城也留意到,在煮馄饨的过程中那个女人一直没有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申屠城生性淡漠,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想去管。令他觉得意外的是顾盼好竟然会叫住那个女人。而当顾盼好挑开馄饨皮的时候,申屠城终于隐约有些明白了――那肉馅里,带着奶香。他看着那一小团鲜肉,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婴儿肉呼呼的肚子。 他处理好面回到卧室,顾盼好已经睡得深了,嘴角却还是微微向上挑起,弯出一条诱人的弧度。这在申屠城看来无疑是极大的诱惑,他向来不委屈自己,所以很自然在弯腰在顾盼好嘴边留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而然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忽然有婴儿的啼哭声炸开来,那声音极其凄厉,听得人起鸡皮疙瘩。哭声愈演愈烈,顾盼好动了动唇,一副即将被吵醒的模样。申屠城低咒一声,冲到客厅一阵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结婚那天用剩得大红喜烛。他再次来到顾盼好埋馄饨的地方,拔了筷子将蜡烛插上,点了火后低沉着声音说:“只有这个,不要吵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申屠城回到房里的时候啼哭声已经渐渐小了下来,他不放心地半跪在床边看顾盼好,只见顾盼好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地松开来了,他舒了一口气,翻身上床,搂着顾盼好沉沉睡去。 …… 第二天,顾盼好醒来的时候说:“我昨天睡觉的时候听到小孩子的声音。” 申屠城边洗脸边问:“吵到你了?” “没有,是婴儿的笑声,很柔软的。” “恩。”申屠城亲了亲顾盼好,“等下带你出去吃早餐。” “恩,要吃小馄饨,不要葱。” “知道了……” 60、幸福生活之凶宅 钱兴得意洋洋地环视刚买下的房子,才刚30岁就能在房价高居不下的z市拥有一套三室一厅的双层居室,实在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咚咚,门板上传来扣声――老房子没有安装门铃,可带着木头质感的敲门声听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嘛?钱兴再次满意地四处扫了一眼,兴冲冲地跑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慢……”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门外站着的不是前来参观祝贺的友人,而是两名陌生的男子。 那两人都长得极好,左边高个的那个,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面配了条版型极好的牛仔裤,再普通不过的时下年轻人的打扮,可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凌厉气势,压得钱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相比之下,右边稍矮一些的那名男子的气质就要柔和得多了。只是他的一身打扮很是怪异,好像浑身都罩在一件很长很宽的超大t恤里。要不是长得实在太好,气质又实在太超群,很容易被人当成疯子的,钱兴暗想。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钱兴生平仅见的能把白衣穿得这么完美的人。 “钱兴先生?”白衣人开口,非常温柔的单色。 钱兴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是……”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神情戒备地问道,“你们是谁?” 仍旧是白衣人开口,仍旧是温和的口气:“你好,我姓顾。这位,”他扯了扯黑衣人的手臂,“姓申屠。我们住在你的隔壁。” 那顾姓男子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两家的房子原本是双子房,几个月前你家壮楼的阳台还和我们家的阳台相连着。” 嗯,这话倒是不错。装修的时候他的确让人打断了两家相连的阳台,钱兴暗想。不过当时那么大的动作那家的屋主也不曾露过面,现在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想来要赔偿吗? 顾姓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解释道:“很不巧,你买下这间房子的时候我们刚好出门旅游去了,一直到昨天夜里才回到z市。” “然后呢?”钱兴摆出不耐烦的样子。想要钱?没门! “你多虑了。”顾姓男子轻笑了一声说,“我们只是想来见见新邻居,顺便送份见面礼。” “啊?”这下,钱兴是彻底愣住了。现今这个时代还流行邻居之间互相送见面礼的嘛?知道住在在对门的是男是女就不错了!还是……因为这时是老城区,所以住的人也都老派?钱兴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思索间,那顾姓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四方锦盒递了过来:“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啊……谢,谢谢啊……”钱兴傻傻地接过。 “那就不多打扰了。”那两人朝钱兴点点头,转身离去。 “哦,慢走。” “啊,对了。”没等钱兴关上门,那顾姓男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请问钱先生,这座房子你是怎么买下来的?” “啊?”钱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 可还没来得及回答,从始至终冷淡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黑衣男子忽然开了口:“兴,在z市话里和凶是一样的发音。”这话刚一说完,同样不等钱兴反应,那黑衣男子就拉着同伴走了。 “靠!神经病!”钱兴气愤地甩上门。 ……申屠城拉着顾盼好回到家,一把将人按在沙发上强制休息,一边又泡了一杯热茶送到顾盼好嘴边,顾盼好微微低头喝了一口,放松身体歪在申屠城身上。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疲惫,申屠城既心疼又责备地说:“一回来就管闲事。” “唔……”顾盼好蜷在申屠城怀里,半眯着眼说,“不算闲事,那房子要是出了事,我们这边也会不得安宁。” 申屠城一边替怀里的人按摩,一边冷声道:“我看谁敢。” “哎。”顾盼好抓住申屠城越按越往里去的手,叹了一口气,“控制着点你身上的戾气,寻常的小鬼扫到一点就差不多要魂飞魄散了。” “我不会。”申屠城索性整个人压了上去,半含着身下的人嘴唇,哑着声说,“不如你教我?” 顾盼好眼中水波流转,“真不巧,我也不会。” “你会的……” “不会。” “会的……”申屠城更进一步诱惑,声音越加沙哑性感。 顾盼好笑咪咪的,却仍旧只有两个字:“不会。” “不管。”申屠城直接吻了上去,狠狠的,抵死缠绵般的深吻。等到觉得顾盼好快喘不过来的时候才舍得放开,“这么有力气管别人的闲人,不如来管一管我的如何?” “不……恩……” ……这事一“管”就“管”了大半天,直至夜幕降临,顾盼好终于得以休息。申屠城满眼爱意地吻了吻诱人的水神,终于心满意足的合上眼。旅途疲惫再加上纵情欢爱,饶是申屠城有非人的体力也觉得有些累了,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敲打声。申屠城惊醒过来,顾盼好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似乎也快被吵醒了。 “乖,继续睡。”申屠城吻了吻怀里人的眼睑,起身去开门。 而面对胆敢吵醒他们的人,申屠城万万没有对着顾盼好时的柔情,一张脸冷得跟万年寒冰似的,浑身都冒着寒气。他嚯地一把拉开门,门外的人似乎被他迎来的神色吓到了,连连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申屠城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语气冷得像冰渣。 “我……我们早上见过。”那人诺诺。 申屠城挑了挑眉,这才想起眼前这人是他们的新邻居钱兴。 “做什么?”申屠城仍不甚客气。 “我……我……”钱兴磕巴了半天只有这么一个字,申屠城听得不耐烦,抬手就要关门。 “别!别别!”钱兴一下子冲了上来,激动得一屈膝就跪在了门框上。 申屠城看着他,慢慢地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救、救命啊!”钱兴大叫。 申屠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果然还是被吵醒了。申屠城狠狠地瞪了钱兴一眼,转身搂过顾盼好:“还好吗?” 顾盼好看起来仍有些睡眼朦胧,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哦,还好。” 钱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们……” 申屠城瞥了他一眼,极其狂傲地说:“看不惯就滚。” “啊!不不!”钱兴只呆了一下便连连挥手――跟自家性命比起来,啥都不重要! “咦?”顾盼好似乎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钱先生 ?” 钱兴讪笑着打招呼:“顾先生 ……” 顾盼好推开申屠城将钱兴让进了门,轻柔地问:“怎么了?” 钱兴哭丧着脸:“顾先生,申屠先生,您们都是高人,早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顾盼好亲自泡了茶出来给钱兴压惊,等到对方狠狠灌了几大口后才问道:“是屋子出了什么事吗?” 钱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是……”他努力想要稳定情绪,可手止也止不住地颤抖,险些将杯子里的水洒出来。 也许是他的表情委实可怜,申屠城收起了冷漠的表情,附身从他手里抽走了杯子。想了想,又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塞到对方怀里。顾盼好见了笑了起来。之前申屠城之所以恶声恶气的,是因为心疼顾盼好,责怪钱兴打扰了他的休息。而在见到钱兴的恐慌无助后,凶狠的样子也做不下去了,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他真的变了,虽然依然同从前一样霸道,但却不再那么残忍好杀了。想到这里,顾盼好朝申屠城投去一笑,眉眼间都好像带着水光一样,漂亮得申屠城一把便将他捞到了怀里。 钱兴紧紧地抱着抱枕,将头埋在其中,浑身发颤。他忍不住想起那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睡梦中,他感觉到女人柔弱无骨的手暧昧地抚摸着他,一下子轻柔一下子用力,极富挑逗意味。他睁开眼,看见一张美艳的女人的脸,那女人妩媚地朝他笑……他仿佛受了蛊惑般伸出手去,捧起那个女人的脸,打算好好亲一亲她。 在他的牵引下女人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忽然,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看到了女人埋在黑暗里的另一半的脸……一张,男性的脸。 女人和男人长在一起,他们一半娇媚一半阳刚。钱兴吓得尖叫起来。 而当他听见自己的叫声回荡在屋子里的时候,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入脑髓――这不是梦! 这一切居然不是他以为的梦境!不是香艳的春梦也不是恐怖的噩梦!它居然是真的! 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钱兴连滚带爬想外冲去。身后,那不男不女的东西咯咯地笑,居然是小孩子的声音……“钱先生。”这时顾盼好的声音比任何镇定剂都要来得有效,“还是,要问一问你这个问题――请问那座房子你是用什么方法买下来的?” 钱兴抱着抱枕的手僵了僵。 顾盼好笑了笑:“不说的话我们是没办法帮到你的。” “我……”钱兴欲言又止。 顾盼好和申屠城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钱兴咬了咬牙,吞吞吐吐道,“我……哎……算是骗来的吧。”说着他小习翼翼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两人瞧,见那两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高人就是高人,果然已经知道了。 这么一想,钱兴索性一股脑儿地全说了:“这是我一个远方亲戚的房子,他老伴死得早,又无儿无女的,大前年就回了乡下。从前照顾他的保姆不知怎么的得到了钥匙,就一直住在里面。她一个外人,我看不过去就……” 顾盼好替他接下去:“编 了谎话把她骗走了?” “嗯。”钱兴羞愧难挡,“我看这方法好用,就回去给那个老亲戚说了。然后给了他十万块就……咳,这房子就算是我的了。” “那么,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呢?” 钱兴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说,这房子是凶宅。然后找人做了几场戏。” “哦,凶宅。怎么个凶法呢?” “就是……”钱兴抖了起来,“有只鬼把一家缝在了一起,男的一半女的一半,小孩塞进了肚子里……” “嗯……”顾盼好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说,“然后,你就真的看见了?” 钱兴发着抖,点了点头。要不是早上顾盼好送的那个水晶闪了一下,说不定他都已经死透了。 顾盼好放下茶杯,微微叹了口气,对申屠城说:“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你去一趟吧。” “嗯。”申屠城应了一句,低头亲了顾盼好的额头一下就出门去了。 “顾先生。”钱兴有些不安地说,“申屠先生一个人……” “没事的。”顾盼好温柔地安抚,“寻常东西见了他都要绕道的。” “啊……”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钱兴有些尴尬,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顾盼好好像察觉不到他的窘迫似的,自顾自地喝着茶。 “有时你不会知道一个谎话会给你带来什么。”突然,钱兴听见顾盼好感叹似地说。然后他朝钱兴笑了笑:“钱先生,谎话说多了,是有可能成真的。” “是,是……”钱兴诺诺地应着,不敢多说什么。 说话间,申屠城又回来了。钱兴以为他是忘了什么东西,谁知申屠城直接坐回到了沙发上。 钱兴顿时摸不着头脑:“申屠先生?”莫非那东西太厉害,连他也搞不定?这么想着,钱兴冷汗直冒。 申屠城拿着顾盼好的杯子喝了口茶,气定神闲地甩出三个字:“解决了。” “啊?!”这么快?钱兴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补申屠城再度冷下来的表情逼了回去。 顾盼好朝钱兴温和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钱先生就请回吧。” “可是……” 申屠城一记冷眼看了过来。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顾盼好客气地将人送至门口,笑吟吟地关上了门。 申屠城从身后抱住他,顾盼好转身回抱住身后的人:“真的都解决了?” 申屠城撇撇嘴:“只要他别再乱想。” “唔……”顾盼好轻轻笑起来,“有一就有二,要是他再去想那些东西,那房子说不定就成了真正的凶宅了。” “嗯。”申屠城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将头埋在顾盼好的颈窝里,颇有些忙碌的样子。 顾盼好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地推了推他:“喂……” “反正都睡不着了。”申屠城抱起人快步奔向卧室。 61、幸福生活之 校车 电动三轮的马达声在漆黑的夜色里戛然而止,车夫老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过头对后座上的两位客人说道:“哎,就是这里啦!” 客人是两位年轻人,二十来岁,黑色衣服比较高大的那位,虽然一直礼貌客气,但眉目间却总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并且很是有气势,令人觉得难以亲近。相比之下,看了大半辈子人的老王打从心底喜欢另一位白色衣服的青年。这位青年有着一副柔和的五官,长相也是很好的,但并不是黑衣服的那位一样过目难忘的俊帅,也不是一定要说有多么耀眼多么惊艳,就是……老王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词――亲切。那白衣青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舒心的气息,仿佛光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平静。 老王一路都在心里感叹,这白衣青年看着岁数不大,也不知道哪里修养来的平和淡定,连自己这样年过半百的人也及不上其一二。而最奇妙的是,白衣青年的气质温和到近乎平淡,但和那黑衣青年站在一起,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不但一点不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分外的温馨和谐。 一般人可能难以深究,但车夫这行,迎来送往的半辈子都在和人打交道,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多了,老王一眼便看出,这玄妙之处啊,还在白衣服的这位身上――那黑衣青年五官深刻得像是一刀一刀给削出来的一样,可给人的侵略感却不是很强,只是稍嫌冷淡了点。但是只要一和白衣青年分开,骇人的气势立刻如潮水般倾泻而出,有时只消皱一皱眉头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么一来老王哪还能看不出来,一般人之所以感觉不出黑衣青年的强势,除却他自己有意压制外,最主要的原因,却是那白衣青年如同海水一样的包容力。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平和温润的人,淡化了黑衣青年一身的杀戮之气。 这一黑一白的两人当然就是申屠城和顾盼好了。申屠城热衷于带着顾盼好四处游荡,有时是名川大山,有时是名胜古迹,但更多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小镇。 这次两人的目的地是裹子村,位于g市西南面,地图上找不着,偏僻到只有离得最近的镇上才有少数人会去的地步。 王老便是申屠城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的少数人之一。 这时天还没有全黑,顾盼好环顾四周,疑惑道:“怎么看不到屋子?”见不到人就算了,连屋子都没一间未免太奇怪了。 老王往前一指:“喏,沿着这个,再走不用一个小时就到啦!” “您能再带带我们吗?” “唔,这个……”老王又抹了把汗,“本来是可以的……” 顾盼好见他支支吾吾,也不急,好声好气地问道:“是怕晚了赶不回镇上吗?” 申屠城哪里舍得让顾盼好吃上一个小时的尘土,开口道:“不如在村里住一晚,明天跟我们一起回,钱加倍给。” 老王连忙摆了摆手:“不是钱的问题。” 老王在申屠城炯然的目光下重重抹汗,一咬牙,道:“我就实话说了吧,过了晚上八点,我是绝对不会靠近裹子村的。本来想着七点前给你们送到的,可现在都快七点了……别说是我,镇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晚了还带着你们去的。”接着又好言劝道,“我看你们也别去了,跟我回镇上去,最多明天一早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顾盼好有些好奇,问道:“这里,有什么讲究吗?”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老王打了个哆嗉,紧张兮兮地四处各看了一眼,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身边[人鬼] 作者:喵呱。 响才说:“这里……就前面那个地段,曾经死过人!”他的声音不大,不知怎么的一阵一阵回荡在野地上和树木间,颇有些阴森的味道。 顾盼好笑着和申屠城对望了一眼,申屠城挑挑眉:“哦?” “我说真的!”老王神神秘秘地说,“你俩可别不信,这事儿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就是谁都不愿意提……整辆车都翻了啊!要不是这个裹子村早多少年就划给我们镇了。那事情一出,镇上但凡能说上话的都集合起来,抗议了好几天才重新把裹子村又给划出去的。” 顾盼好来了兴致:“这么严重?” “可不是。”老王挨近一点,小声道,“黄色小面包车,里头一个老师八个学生,外加一个开车的,整整十个人全搭进去了,那叫一个惨啊……后来吧,好些人都在这附近见过到……”小声小声再小声,“那辆车。就按这条路王裹子村那边开过去!” 老王对顾盼好很是有好感,不但把知道的全说了,还把自己的疑惑之处也跟顾盼好嘀咕:“不过说来也奇怪,你说见过那东西的,就算是撞邪了吧?撞邪了,总会出点事儿吧?可那些见过的人都好好的,就是跟谁都不愿意多说。”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吹过。天已经全暗了,老王看看表,“喝”地倒吸了一口气,急得直跺脚,“唉唉唉,都这个点了。我可真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急急忙忙上了三轮车座,“你俩走不走?我说你们就别倔了,快点上来吧,出了事儿再后悔可没用!” 顾盼好笑着朝他挥挥手:“我们还是往前走,您回去的路上当心安全。” 老王连连叹气,张口想要再劝,可看见那两人的表情,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恨恨拍了一下车把,拉动马达掉头离开了。 顾盼好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老王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回过身对申屠城道:“走吧。” 申屠城一言不发地一手扛起所有行李,然后牵起顾盼好往前走。顾盼好并没试图和申屠城抢那些行李,他与申屠城之间不来所谓的“男人的尊严”那套。申屠城有的是力气,爱抗就让他抗吧,大不了,等他觉得累了,自己再接手就是――虽然,这种情况至今没有发生过。 申屠城也不和顾盼好讲什么绝对的公正公平,他有使不完的力气,这点东西提着走完万里长城也不带喘气的。他舍不得顾盼好受累,不管顾盼好是不是跟他一样完全没把这点重量放眼里,这是他对顾盼好的爱的表达方式。他愿意将他照顾得滴水不露,顾盼好能欣然接受就是最好的“爱的回报”。事实上顾盼好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从不拒绝申屠城,不管申屠城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爱意,顾盼好都全盘接受下来。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和包容彼此的人。申屠城牵着顾盼好想,怎么能不幸福呢?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不幸福! 两人走得不紧不慢,悠悠闲闲的,颇有点月夜漫步的味道。顾盼好朝申屠城眨眨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说不定有顺风车坐。” 申屠城却有些懊恼:“别这样看我……” 顾盼好主动上前亲亲申屠城的嘴,申屠城一把扔了手中的行李,正想扣住顾盼好的后脑勺来个结结实实的激吻,两束灯光从不远处照了过来。 “来了。”顾盼好笑。申屠城低咒一声,只好弯腰拾起行李。 车子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前座车窗里探出一个女人,表情僵硬,语调却很亲切:“要带你们一程吗?” 顾盼好笑着回答:“好。” 女人缩回头,后面的门主动滑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申屠城先一步跨上,静待了几秒后才将顾盼好拉上去。 进了车厢两人在看清座位上坐着的是一群小孩子,全都是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统一的校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小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得不得了。用不着数,申屠城和顾盼好都知道这里不多不少正好八个孩子。 后车厢原本就不大,又一下子挤进两个成年男子,大家都有点伸不开手脚。顾盼好朝其中一个眼睛最亮的小男孩笑,那孩子被看得脸一寸一寸地红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我……我位子给你。”说完,猛地站起来蹲到了一边。 顾盼好笑着道了声谢,坐下的同时抓过那小男孩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男孩惊呼了一声,等到明白发生什么以后,一下子连耳跟都红了。 几个孩子羡慕地看着顾盼好怀里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剩下的一些则有些期待地看向申屠城。申屠城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抓过其中两个小孩儿,一边一个放在腿上。 顾盼好朝申屠城安抚性地笑笑,低头问怀里的孩子:“我姓故,期盼的盼,好坏的好,你呢?” 男孩小声说:“陈诚。” “城啊……”顾盼好看了申屠城一眼,“哪个‘g’?” “诚实的诚。” “恩……好字啊。” “恩。”顾盼好身上的味道闻着很舒服,气质也很温和,小陈诚渐渐胆大了起来,“我妈妈取的,意思是希望我做一个诚实的人。” “这样啊……我娘……恩,我妈妈,盼望我过得好。”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申屠城不悦地看着顾盼好和陈诚越聊越开心,那眼神犀利得都快赶上刀子了。但一想到那小孩的名字,和自己的一个音,又见顾盼好频频“小诚”、“诚诚”地喊,不知怎么的就气不起来了。 “哥哥。”坐在申屠城腿上的一个小孩喊他。申屠城敛了周身的气势,低下头看他。 小孩还没说什么,坐在他身边的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迫不及待地大喊:“哥哥你好帅!” 申屠城忍不住笑了:“谢谢。” 小女孩特流氓地“么啊”,隔空啵了申屠城一个。 申屠城难得地尴尬了,不知该作何反应。顾盼好大笑。 好在申屠城腿上的小孩儿冒出问题解了围:“哥哥你们也去裹子村吗?” 申屠城点头。 小孩来劲儿了:“我家就在裹子村,哥哥你们跟我回家,我叫我妈做好吃的给你们!” 小女孩不甘示弱:“我家也在裹子村,哥哥跟我回家!” 俩小孩这么一说,其他小孩立刻不淡定了。 “我家也是!我有小鸭子!” “我家有大鱼!” “我妈妈会烙饼!” “我爸爸会踩高跷!” “哥哥跟我回家!” ……众小孩把家产和家庭成员都拿出来比了一遍。 申屠城最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不住地用眼神暗示顾盼好,顾盼好却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最后摸了摸陈诚的脑袋,递了几颗糖过去:“吃吧。” 陈诚喜滋滋地扒开糖纸含进嘴里,申屠城学着顾盼好的样子分别摸摸腿上两个孩子的头,也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 上好的香烛焚烧后揉成的糖丸,活人是不能吃的。 孩子们一边吃糖一边跟两人聊天――开车的是陆老师的男朋友。 陆老师是好老师。 陆老师对我们可好哩,每个礼拜五放学都让男朋友开车送我们回裹子村。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校车啦! 陆老师跟爸爸妈妈保证,一定准时把我们送到家。 我们不想要爸爸妈妈接,我们喜欢陆老师送。 ……车开得很慢,可终究还是停下了。 顾盼好叹了口气,副驾驶座上的陆老师探身看向车厢里的申屠城和顾盼好:“就在这里下吧。” 两人将身上所有的“糖”都搜刮了出来,一一分给孩子们,又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申屠城提起行李,牵着顾盼好跳下车。 “谢谢。” 陆老师的脸依然僵硬,可两人都觉得她笑得很温柔。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挥别两人,黄色面包开远。这里离裹子村已经很近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村子的轮廓都隐约能够看到。 轰隆! 距离裹子村五十米的地方,车翻了。 申屠城和顾盼好远远地,默默地看着。 陆老师是个好老师,她保证过一定会送孩子们回家,为了这个承诺,一复一日地努力着,从来没有放弃过。申屠城和顾盼好帮不了她。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良久之后,申屠城低声说:“我原本应该叫‘诚’,登记的时候弄错才变成‘城’。” 顾盼好笑了笑,将申屠城的手又握紧了些:“有些事情发生了,是天意,别人帮不了。有些东西得到了,是自己的,要好好珍惜。” “是。”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关于面包车的问题在这里解释一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坐过那种黄色的小面包车,有些地方是当公交车用的(不过应该是n年以前了= =)。后面车厢的不是像一般面包车的座位那样一排一排的,那种车的座位是沿着铁皮的一圈,中间空出一块,人多的时候就蹲在中间挤一挤。车虽然不大,但是连同售票员可以塞进好多人。我记得我在永康上过一年的小学,那时候就是坐这种公交车,之后在别的城市再也没有看到了,挺怀念的。 于是终于正式完结,谢谢支持,鞠躬。 番外合集 此为灵异四部曲番外合集。 ☆、中秋特辑?割耳朵 “你的耳朵疼吗?”带着小熊耳朵的孩子脆生生地问。 “什么?”身着玄色汉服的小男孩为着这陌生人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错愕。 小熊耳朵的孩子爬上圆石桌,晃荡着双脚:“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用手指过月亮的人,会不会真的被月娘娘割掉耳朵。” 秦子觉反射性地摸了摸耳朵――似乎真的有点疼。今天是中秋节,也是他的生日,秦家如往常一样,请来了许多客人。女主人虞圣雅在精心梳妆后,也不忘将自己的儿子、今晚的小寿星打扮了一番。 十一岁的秦子觉穿着精致的大裘冕,上衣为黑色,绘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章纹;下裳为红色,绣着一些熊耳小孩叫不出名字的花纹。他仔细数了数,这衣裳的上身和下|身总共有十二种图案。 “喂,你这衣服借我穿穿呗。”熊宝宝跳下桌子,扯着秦子觉宽大的衣袖来回摇晃。 “这可不是人人穿得的。”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棉花糖一样的香甜温软,秦子觉不禁转过了身―― 兔宝宝。 缓缓走来的孩子穿着和熊宝宝样式相近的衣服,唯一明显不同的,是他的脑袋上,戴着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 兔宝宝走近了,围着秦子觉转了一圈,仔细看过,才拉下熊宝宝的手,认真地说:“这是十二章服,是古代的皇帝才能穿的衣服,你穿不了。” 熊宝宝不服气地撅起嘴巴:“现在又不是古代。” “但是他有做皇帝的命。”兔宝宝好脾气地笑笑。 “那我呢?我是什么命?”熊宝宝好奇又热切地问。 “你呀……”兔宝宝故意拉长了音,将熊宝宝的好奇心拉到了最高点,“你是妖孽、祸害的命。” 令秦子觉意外的,熊宝宝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兴致更盛了,一叠声地追问着:“什么妖?什么妖?白娘子那样的蛇妖吗?还是妲己那样的狐狸精?” “这些算什么,你可比他们厉害多了。”兔宝宝笑道,“你原来可是神仙呢。” “对啊对啊,我妈妈说我是天使,是天上来的。”熊宝宝高兴地直拍手,“啾啾真厉害!” “那姨母有没有告诉你,你为什么会到地上来?” “没有。”熊宝宝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啊,你犯了天规。” “啊!” “不过你放心,等你长大了,就会遇见一个对你很好很好人,跟着这个人,你就能回到天上去了。” “真的?”熊宝宝手舞足蹈起来,“我要回天上去!等我回去了,就去偷天上的糖给你吃。” “好啊。”兔宝宝笑眯眯地答应着。 “那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精呢!” 兔宝宝捏了捏熊宝宝的小鼻子:“你不就是猪精吗!原来是天蓬元帅,后来被贬下凡,再过几年,你师傅就要来领养你了。” 熊宝宝一听,生气了,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干嚎,兔宝宝全然不去管他,哈哈大笑起来。 秦子觉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听到这里,也不免轻轻笑了起来。 “咦?”兔宝宝惊讶地转过头,“你还没走?”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秦子觉理所当然地一动不动。 “哎,我不是赶你。”兔宝宝走过来,拉住秦子觉的手,“只是你要是再站在这里,就真的会被割耳朵了。” 说完,兔宝宝强拉着小皇帝进了屋子。 “你呢?”被兔宝宝拉着,秦子觉突然问。 “我什么?”兔宝宝停下脚步。 “你又是什么精?” “我是牛头马面,专勾人魂魄的。”兔宝宝挥了挥手。 那你来这里,是要勾我的魂吗?秦子觉静静地看着兔宝宝。 “我是来救你的。”兔宝宝凑近他的耳朵,很小声地说。 是吗?秦子觉的眼里满是怀疑。 “是真的!”兔宝宝抓起一块小饼干,一口吃下,说,“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吗?不可以用手指月亮的。” 传说,月宫中住着月娘娘,胆敢用手指着月娘娘,对她不敬的人,都会被割去耳朵。 “那不过是长辈为了教育晚辈要懂礼节而编的故事。”小皇帝一脸权威。 兔宝宝也不争辩,又抓了一把饼干来吃,边吃边说:“你听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吧?你知道月宫里住着谁吗?” “月球环境不适宜人类居住。”秦子觉板着脸说。 “月宫里住着月娘娘,也就是嫦娥。”兔宝宝无视秦子觉的回答,“你知道是谁陪着她吗?” 原来是个神话听多了的孩子。秦子觉觉得兔宝宝严肃的神情特别好玩,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酉阳杂俎?天咫: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 ” 兔宝宝一脸“你果然不懂”的表情,一口气喝下秦子觉递来的酸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玉兔。会捣长生不老药的那个。”话锋一转,他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牛头马面。”秦子觉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只想再逗他多说一点。 “错了。”兔宝宝叼着水果糖,无比严肃地说,“我就是玉兔,我是来救你的。” 秦子觉顺手擦掉兔宝宝嘴边的饼干屑,好整以暇地等他继续胡扯。 “你刚刚用手指了月娘娘,她很生气,所以你不可以再呆在外面。”兔宝宝咬住秦子觉喂过来的蛋糕,口齿不清地说,“要是被她找到了,你的耳朵就会被割走了。” 见秦子觉不信,他又将他拉往窗边:“看见月亮了吗?” 秦子觉点头。 “那看见它上面的黑影了吗?” 摇头。 “这就对了。人们看见的月亮上的黑影就是在捣药的玉兔。现在黑影不见了,为什么呢?因为我在这里啊。” 秦子觉正要说话,却被一声呼喊打断了。 “啾啾?!”美丽的夫人拉着还在装哭的熊宝宝走来,神色不悦。 兔宝宝咽下最后一点奶油,笑嘻嘻地对秦子觉说:“记得啊,一个星期内都不要出门。” 说完,便朝妇人和熊宝宝跑了过去。 秦子觉看着还沾有白色奶油的手指,微微勾了勾嘴角――想不到,兔子这种动物,还挺可爱的。 “子觉!”另一边,虞圣雅唤道。 “来了。”秦子觉扶正了头冠,十二旒玉藻垂下,掩去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快来,开始拜月了。” 秦子觉登上拜月台,面无表情地跪在蒲团上,接过了做宫女打扮的人递来的香。 一拜,二拜,三拜。 秦子觉忽然晕倒在了地上。 …… “在想什么?”很多年后,中秋,徐闲舟叼着月饼笑眯眯地问。 “你那时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让我整整卧床一个礼拜。 “什么时候?”徐闲舟装傻。 秦子觉捏了捏对方的耳朵:“玉兔。” “我也被贬下凡了,就因为救了你。”玉兔忧伤地说。 “赔你。”秦子觉说。 “赔我什么?”玉兔兴致勃勃。 “皇后。”皇帝说。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圣诞特辑?还俗 圣诞节,也叫耶诞节,是基督徒庆祝耶稣诞生的日子。每年的12月25日,所有的教堂都会搬来圣诞树,挂起一闪一闪的彩灯。悦耳的唱诗、美味的食物、欢快的气氛……人们聚集在一起,热闹非凡。 但是,如果在寺庙里挂起彩灯,装扮起圣诞树,再摆上满满一桌子的吃食,就显得怪异了。 不破结束了冥想,听见一苦敲门:“方丈……” 无可奈何欲哭无泪的口气令不破禁不住笑起来,他几乎可以预见一苦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求您还俗吧……”果然,一苦说着唠叨了近一个月的话。 不破开了门,见一苦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笑问:“为善又做了什么啦?” 一苦张了张口,想要大吐口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为善用鸡汤给他们蒸饭?不破说,参佛悟道,重在修心,心中有佛,佛自在身边。 说为善吃了他们收藏的顶级佛香?不破说,存在即是合理,为善既已存在,就理应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奉献比收藏更有价值。 说为善在他们的房间里放不雅书籍?不破说,眼不动,手不动,心不动,是为空也。 …… 似乎无论为善做了什么,不破都全盘接受,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一苦站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终于伸出手颤颤悠悠地指向了后院。 当不破见到那棵五颜六色的圣诞树的时候,为善正蹲在地上插仙女棒,两个巨大的心形,为善位于其中,彩色的灯光和闪烁的烟火照耀在他身上,熠熠生辉。不破跨过烟火来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说:“在寺庙里过圣诞节是大不敬。” 为善眨了眨眼,满脸不解:“不行吗?可是,我觉得很高兴。”将一只仙女棒塞进不破手里,为善笑眯眯地说,“如果能让人感到快乐,佛为什么不允许呢?”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笑的人,笑意直达眼里,亮晶晶的,不破纵使有再多的道理,也都埋在了肚子里。 “我知道你想说充满罪恶的快乐是不对的。”为善挥舞着手里的仙女棒,很快乐的样子,“就像吸毒、虐杀……这些都是不对的。可是,那到底是佛不允许?还是仅仅是人类的道德不允许呢?” 不破笑了笑:“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自律。佛之所以为佛,是因为他们超脱。” 为善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头看不破:“你知道吗?在佛的眼里,是没有罪恶的。他们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不需要对谁友善,也不需要制裁谁。” “那么,佛的眼里有什么?”站在圈外的小沙弥不禁发问。往日里的为善看起来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偶尔还会做些让人很火大的事情。但是此刻的他看起来神圣清寂,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 为善突然又笑了,他看向不破,眼角弯弯的:“像你说的,超脱。”他看着高大绚丽的圣诞树,说,“佛是不会爱世人的。” “你胡说!”小沙弥忍不住叫起来。仿佛自己一直坚信着的世间被颠覆了一般,他愤怒地瞪着为善――如果佛不爱世人,世人又为什么要供奉佛呢? 为善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一派平和:“人和佛是不平等。” “那是因为佛站在一个世人所达不到的高度!” “所以,他怜悯。”为善说,“佛无喜无悲,佛不爱世人。我佛慈,但我佛不悲。”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里无喜无悲。不破终于叹了一口气,说,“佛劝世人向善,只要是善的、好的,佛都不会不喜欢的。” “所以……不让我拆圣诞树了?”为善的眼睛亮起来。 不破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只此一次。” 为善眨巴眨巴眼,委屈地说:“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过过圣诞节……”他叹了口里,眼里是满满的寂寞,“两千多年了……” 不破的心顿时软了下来:“下次带你去市里过吧。” 为善欢呼一声,飘向前院喊人开饭去了。在他飘远后,小沙弥不满地对不破说:“方丈,留这么一只妖精在庙里真的好吗?” 不破温和地问:“你觉得哪里不好呢?” 小沙弥皱起了眉头:“他把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闹得大家都心神不宁。” 不破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在诵经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当然是菩萨了!”小沙弥愤愤地说,“不过没念几句那只妖精就来捣乱了!” “一心诵经,眼里又怎么会看见其他人呢?” “可是……” “眼中有佛,耳中有佛,心中有佛,又怎么会看到、听到、感觉到其他的事物呢?”不破说。 听到这里,小沙弥顿时惭愧起来――比起方丈来,自己的道行果然差得太远了。“方丈,您的心中有佛吗?”他忍不住问。 不破看着急急向自己冲过来的身影,只是笑,却并没有回答。 “方丈……” “现在呢?”不破看向可怜兮兮的小沙弥,“现在还会觉得为善讨人厌吗?” “他、他也挺、挺可爱的。” 不破不禁笑起来――要是他们知道为善不是芭蕉精也不是美人蕉,而是一只被埋在芭蕉树下的鬼,会有什么反应呢? …… 两个月后。 一苦、一空带着两个小沙弥,齐齐地站在不破门外,一脸痛苦地哀求:“方丈,求您还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