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传说》 分卷阅读1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1、第一章 夜奔 江昊站在山顶手举一把宝剑指向半空中,剑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斩仙剑” 江凡躲到草丛一角,捂住耳朵缩成一团,“内弟啊~那位上仙会不会晃点你?” 扯过旁边的树叶塞到怀里,江昊飞过眼镖一记“你再摘那些没用的破烂,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江凡将草药塞到怀里“内弟啊~如果这次你再引来天雷,止血草都是用得上的!我看那剑柄做工粗糙,锋口缺刃,真的是宝贝吗?” 江昊怒吼一声“啊~~~~” 江凡不敢再出声。 江昊洒出一叠黄纸,用剑劈下,剑尖挂着一道符。 不久,天空乌云密布。 江凡自草丛中露出一颗头“内弟,你真厉害,这云是你叫来的吗?”见江昊也一脸莫名其妙,江凡不敢再问。 那片乌云很快就飘了过去,半颗雨点都没砸下,江昊阴着脸看着上方,对着火辣辣的太阳大吼“无量天尊~~” 万里晴空“嚓~”的劈下道闪电,江凡大张着嘴巴,眼看着空中飞下一物,将东边的雷引了过来,正打在江昊高举的剑尖上。“咔~”的一声,江昊保持着高举长剑的姿势被劈成焦糊状。 那一年江昊刚刚修成人形,而江凡还只是洛阳土地。 几百年过去了,江凡依然是洛阳土地。 土地是鬼仙,鬼仙在仙阶排序中通常没有什么地位。 因为鬼仙司管人间惩戒往返六道轮回,所以身上浊气最重,属于费力多功劳少,人见人烦仙见仙厌那一类。 所以遇到上仙时,鬼仙通常避让在一边,含胸埋首,生怕那秽气冲撞了上仙。就算是等级相当,鬼仙也矮上三分。 上仙们的随侍小童虽然没有品级,对待他们也常是副斥之以鼻的嘴脸,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至于土地,则是鬼仙中最没地位的下下仙。 上仙们各司其职,散仙们自在逍遥,无论什么神,品阶都比土地大。 听老土地说,洛阳这个地界,在国朝迁都前相当繁华。那时节,往往是一院子的仙禽、飞兽还有包袱行李,堆得满满当当。上一拨还没走净,下一拨人马就挤了进来。擦肩接踵,呼喝挤压,叫嚷声冲上九宵,忙得他们一刻也不得闲。 出来办差的上仙们脸臭脾气硬,小童倨傲骑兽难训,有时相互饮酒做对,有时暴躁出手以武会友。 老土地说到当年盛况,忍不住唏嘘,满脸艳羡。 江凡没福气见识那么壮观的场面,他是国朝三十六年接任洛阳土地的,那时节的文人骚客们正一窝风的聚到天子脚下,长安城前所未有的繁荣。 而洛阳自他接手以来,从没遇到过鬼怪狐仙做乱,家家门不闭户夜不拾遗。偶有张家大姑不敬李家大嫂,婆媳纷争兄弟操戈,争房产争家财,多是口舌官司,连命案也没有几起。 换了几个太守,府衙修了四回,既没有劳民伤财的恶名声,也没有某某青天的称号再传出。 好不容易修炼成两只蚯蚓精,一只被黎山老母收去看门,一只胎里素吃长斋,被普贤菩萨点化后带走整理后山茶园。 洛阳虽然也是一方都城,却渐渐呈现颓势。 时不时的还会经过个把菩萨、罗汉、天兵天将来借宿打尖,都是江凡这个土地殷勤接待,四处通报、迎来送往,像个包打听一样,提供当地风土民情乃至家长里短信息,甚至让出自己的府地供上仙们休息。 数百年来,洛阳风景不变,江凡职位也未变过。 江凡站在门外叹息,腋下夹着常用的辅盖卷。 一阵风吹过,姻缘树上红带飘飘,半揭起的门帘里露出土地婆婆半张桃花面,江凡笑盈盈的看过去,发现她无论怎么看,都是美人一个,盘在脑后的发鬓虽然已不是时下的样式,仍然显得楚楚动人。 江凡拈着胡须频频点头。 他相貌良善,升仙又早,一张婴儿面,配着两绺长髯,随风飘飘,自觉颇有点上仙神采。 正得意洋洋间,忽然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果然江昊正冷着面孔看他。 江凡讪笑着冲江昊示好,半透明的竹帘后江昊脸上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现在里面那个占了他土地庙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长安土地,如今冥司通判,江凡的小舅子,他那土地婆婆的亲弟弟,江昊。 江凡升仙前,不过是观里的一个小道士,因为虔诚的四处叩拜,不落一尊神仙,连土地庙前都上三柱香,他师傅高升时便提拔他上位。 江凡生前娶江家小姐,倒插门随女方姓氏,还未成亲先成仙,像姐弟多过像夫妻。这恐怕也是江昊对他颇不尊重的原因。 其实江昊小时候与他倒是相当亲厚的,两人年纪相仿相谈投机,自从得知他与姐姐如意订亲后,江昊待他便与从前不同。 成亲那年江昊说“姐姐,你招进来一个没用的摆设。” 晋升为土地时又说“姐姐,带眼识人,江凡一辈子都只配当个土地。” 江凡觉得江昊是看不起他的,谁让他没有本事呢?混了几百年,还是小土地一尊。江凡觉得,自己在同期中混得不好也不坏,就算没连连高升也没有犯大错落马,已经尽好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与一心想成为上仙的江昊格格不入吧? 江凡叹了口气,拐到城隍那里准备再去挤一宿。 江凡将被子掷到城隍许世伯的床辅上,砸起三尺厚的灰,捂住口鼻用袖子使劲呼扇才将尘埃扫净“我说老许,你多久没收拾屋子了?” 城隍许世伯抿了口老酒晒笑“要不你帮我晒晒?”江凡用白眼仁看他,自从认识许世伯以来,他的被子就都是江凡晒的。 江凡撸胳膊挽袖子气呼呼的打扫床辅。 许世伯仍然慢悠悠的啜着小酒,他长着一张四方大脸,相貌正义非常,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家伙平时占尽了江凡的便宜,盘剥供品供果不说,连名字都高他两辈。 江凡从床辅底下搜出一筐的臭袜子,搬到门外,回到屋子里东嗅西嗅,还是觉得臭不可耐,悄悄变出两团棉花将鼻孔堵住。 “你内弟来了?”许世伯打了个酒嗝,江凡闷闷的嗯了一声,将被子辅好。 “他有说什么?” 江凡打水洗脸擦身,背对着城隍有气无力的说“没有。” 还用说什么吗?那冷冰冰的态度。 通判的地位相当于现在朝廷里的言官,看着品阶不高,实则前途无限,那小子又深得秦广王的赏识,前些时日带给如意的玉枕就是御赐的。 江凡自忖万万没有江昊的本事,江昊是谁啊?曾有仙姬三试而不动凡心的佳事,又有上仙点化的气数,当年做长安土地时偷遛到三十里外的滋洋河,与滋洋山神吃酒宴,顺带就收了个专门吃人的老妖,捉了个养鬼的道士,一举成名,从此以后连连高升,几年下来俱然有江铁面之称。 没人责斥过江昊越界,都宣扬着他慧眼识奸。 而江凡一心修行也不见得有所升攫。 江昊还只是一团鬼气时,江凡从来没嫌过他是拖油瓶,而江昊步步高升后倒嫌江凡没出息。 江凡还记得,那一年述职,十王评点业绩时曾道“江凡勤勉任劳任怨,数百年如一日震守洛阳,无大过,如今笔录一职暂缺”当时江昊刚刚升任通判,慢悠悠柬言“江凡不劳而获,无功受碌。此位颇有点过了。” 笔录只比土地大半级,可那是随侍主上左右的,相当于如今朝廷里的京官,品阶低机会却多。当时场景,如今回想仍历历在目。 那时江昊站立上方,官衣外面的暗纹若隐若现,高桃身姿越发显得卓越。而江凡则卑微的站在靠殿门的位置,弓着身子匍匐在地。 江昊那一番话说得他心里阵阵发凉,短短数句却如同雷霆一击,正打在他心坎上。直至走出殿外,看那暗红色的天际笼罩在黑雾下,盯着那雾层变化发呆,被地府层层热浪袭得头痛,江凡仍然不敢相信,那句话自江昊口中而出。 后来这样的事经得多了,江凡憋气之余也就不觉得窝囊了。前几百年还心有不平,后几百年也就无所谓了。 常有人说江凡的师傅看走了眼“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说的就是这种人。”江凡苦笑,当年那点彗根本就是机数,如今又缺弦少谱,弹来哪里成调? 江凡呆呆的想着这些前尘往事,盆里的水凉透了才惊觉他还是挤在城隍屋里的小土地。那些事再想也是无趣,回过头上床休息。 许世伯已经占了大半张辅位,呼噜声震耳欲聋。江凡随手变出一对棉花塞住耳朵,抱着被子头朝他脚下睡去。 江凡触动心事,睡得并不安稳,还要时时提防许世伯那那层层黑色老茧的后脚跟塞到自己脸上,于是上半身完全裹进被子里。这一觉睡得头脑昏昏,总像有东西要往鼻孔里爬一样,一时恶心江凡醒转过来。本以为又被许世伯的壮腿压在胸口上,哪成想一睁眼睛,就见江昊正举着蜡烛看他。 那烛火窜得老高,火苗蓝汪汪的幽亮,伴着一室的樟脑丸香,刺激得江凡阵阵反胃,又吐不出来。江昊本就泛青的脸色在烛火的映称下显得阴气十足。江凡大口喘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大叫出声,两撇胡子不由自主的翘到半空中。“江,江,江昊?” 江昊的嘴唇动了动,江凡连忙把耳中的棉花掏出来“你说什么?” 江昊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手比在唇间示意禁声,然后冲他招手。江凡正想出恭,随着江昊出门后便要往茅房走,冷不防被江昊提着后领拖了出去。 两人出了道观一路往郊外走,摸着黑翻了个山包,直奔赤峰岭。 江凡累得气喘吁吁,连攀带爬跟在江昊身后,“内弟啊~你等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终于站在峰顶,四处环顾黑压压一片,连月亮也不见半点踪影。江凡惶恐不安的看着江昊,总觉得内弟今夜与往日不同,似乎带着煞气。 江昊回转身,斜睨着眼,看着江凡起伏不定的胸脯,唇角撇同一丝轻蔑。“你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吗?” 江凡哪里知道他要做什么?江昊的身份非比寻常,常常来无影去无踪,身上带着不可言说的任务。江凡觉得,在江昊的心眼里,让他回家探看一趟还不如秦广王想要一颗鸽子的内丹重要。于是吞了口唾沫,瞪大眼睛问江昊“莫不是有要务?” 江昊点了点头。 江凡噢了一声,两人一时无话,对视片刻,江凡觉得自己应当再说点什么,以表示长辈的关心“是什么任务?” 江昊摇头 “不可说?”江凡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口气。江昊自腰间拔出佩剑指向半空“既然你知道,那就好。” 江凡寒毛倒竖“内弟呀,还是不要吧?” 见江昊看他,江凡立刻捂住脑袋蹲下,然后条件反射的去抓身边的草药。 江昊的剑是有来历的,江凡当然记得,当年江昊还不是长安土地时,总是拿着这把破剑站在这座矮锋顶修炼“本事”。 江凡晃了晃脑袋回过神,看着江昊呼风唤雨。 雷电交加中江昊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明晃晃渗着寒光,巨齿状的大手柄,薄薄的剑锋,称着电闪雷鸣,上面三个大字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诛~妖~剑~”江凡忍不住站起身,愣愣的盯着剑身,下意识的一步步倒退。 诛妖剑是通判们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鬼怪以及有罪的鬼仙的,斩掉妖根,从此灰飞烟散不入轮回。 江凡退了几步便被脚下树根绊住,一时腿软,跌坐在地上。 江昊举着剑向他步步逼近。 江凡僵了片刻便翻转身四肢着地向山下逃跑,杀猪般嚎哭“如意~,救命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改文喽~~~架构没变~大纲没变~章梗概也没太大变化,只是有些故事提前了有些故事延后了,有些细节详细讲了,有些虫子被捉走了~~ 没看过的同学,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喽,顺便留下几朵花花做纪念吧~ 看过的同学呢~,就假装没看过重新温习一遍吧~~望天,这么久了,也该忘得差不多了吧?~~~嗯~别忘了留下脚印噢~ 我是日更小神阳~~~ 2 2、第二章 为什么? 江凡卖力的移动膝盖,隔着裤子感觉到沙石的磨砺,掌心被地上枝叶刮伤,倒刺扎了进去 ,肌里深处传来刺痛感,江凡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一心只想跑到山下,一头扎进如意怀里。 忽然一只脚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哀嚎着回头,发现脚上竟然踩着一只皂靴,视线顺着 靴底向上慢慢移动,黑色的鞋面,卷云纹理的靴帮,黑色厚绸裤子,黑色紧身衣,黑色外氅 ,黑玉腰带,再往上,就看到江昊那张狰狞的脸。 “啊~~~啊~~~内弟呀~~啊~~~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江凡颤抖着嗓音,哀嚎多 过质问。 “”江昊沉思 “是我对如意不够好?” 江凡信誓旦旦的表白“我待如意之心有如昭昭日月。” 江昊冷笑数声,双手将剑高高举起“姐夫,既然如此,那我更需要你帮忙了。” 剑锋带着寒光劈将下来。 江昊从未叫过他一声姐夫,第一次开口便要索命,江凡被吓得脑后汗毛耸立,啊的一声大 叫,几乎要昏厥过去。 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雾蔼沉沉。 江昊的剑砍在树根上,四处不见江凡身影。 江昊睁圆双目,捏指掐算一番后,倏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江凡急中生智,念了个字诀遁地而逃。 江昊本就是稽查高手,每一次江凡刚刚脱离险况,他随后便至。吓得江凡胆颤心惊,一夜 间数次被江昊擦身而过,堪堪命悬一线。 天亮时江凡喘息着躲在树坑下,用手紧紧握住口鼻,不泄半点气息,看着江昊目光如电的 扫将过来,浑身抖若筛糠。江昊的视线终于移了过去,向前继续追赶,江凡这才翻着白眼喘 出一口长气。 江凡狼狈的跑到水边,趴在大石头上,上半身埋进湖水中咕咕大喝一通,瘫软着休息了一 会儿后,江凡蹲起身,解下腰带泡在水里,撩带着湖水好好洗了把脸。湖中倒映的人影支离 破碎,江凡一边擦脸一边哭泣“如意啊,你弟弟要杀我~呜呜。” 江凡知道江昊是个薄情人,他以前待自己就是不冷不热的。 可是想当年,江昊还只是一团鬼气时,是自己把他抱在怀里日日捂着,夜夜捧去吸收月光精华。 当年,为了让江昊炼化成形,江凡差一点堕入魔道去挖活人心肝。如今再想起那段挣扎苦痛的日子,江凡还有种剥皮拆骨般的难耐。 不说自己是他再生父母也差不多,都说长兄如父,做为姐夫没有受到江昊半分尊重,竟然拿剑砍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其实江昊刚修成形时待他还好,虽然模样倨傲,心里总是有他的。可如今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官阶的递升,江昊对着他时板着副面孔,就如铜浇铁铸一般,毫无半点表情。 江凡忽略掉江昊对着如意时微笑的脸,只骗自己说,江昊不过是性情冷淡而已,除了他姐姐,他待别人都是一个样子。可是,万万想不到江昊敢这么戬越,大逆不道啊! 江凡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悲从中来,腮边挂泪。 江昊变了,江昊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算只是一团鬼气,窝在自己怀里不言不语时,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他们是一家人,凡事都向着自己。再往前,那个天真烂漫的江昊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江凡摇头,江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他不同的呢?闭着眼睛琢磨,好像,就是从那一年开始。 那一年,江昊举着把破剑引来晴天雷被劈成焦糊状,江凡立刻将草药塞进嘴里大嚼,然后将碎末呸呸吐出,巴巴的全数抹在江昊脸上。 江昊侧着脸皱眉“咝~轻点。” 这时天际飘来一团彩云,祥光缭绕中,有位上仙施施然来到他二人面前。 那上仙宝相庄严面容平和,头戴莲花宝冠,身披白毛鹤氅。脸似芙蓉含天,眼似少棠噙笑 。他一笑天地生春,奇花异草俱开,百鸟齐鸣争相朝拜,一双凤凰在他身后上下飞舞。 江凡第一次这么近的感受上仙风采,一颗心都快跃出喉咙,脚下发软眼冒金星笑着迎将上 去。“洛阳土地江凡,恭迎玉清真王~” 仙人微笑着侧首“你认得我?” 江凡两颊晒红“只在画影图册里见过。” 真王长长噢了一声,江凡立刻又道“三十年前小仙有幸赴过沿映会,席上听闻过真王事迹 ,从此便心生崇拜倾慕之情。” 仙人莞尔一笑,两眼弯成月牙状,微微点头低声说“好,好。” 其实那年沿映会,因为席上客满,江凡只在廊下得了个位置,吃了一壶水酒两盘素果而已 。 玉清真王视线微垂,见江凡两手紧紧撰着一方宝镜,便摊出一只手“此物正是本仙不慎遗 失的,多谢!” 江凡立刻双手奉上“此镜乍一下凡就华光四射,原来竟然是仙家宝贝。”僵立一旁的江昊眼 疾手快,先他一步立刻夺过宝镜,手指在镜边的纹饰上来回抚摸,盯着真王眼珠晃了个圈“ 你是玉清真王?那这镜子就是法华镜了?” 真王微笑“正是。” 江昊咧开嘴角,露出个颇为无耻的笑容,将镜子揽到面前“听说此镜前照八百年后照八百 年,可照出仙家根骨,我想看看我有没有由缘。能否借我一照?” 江凡立刻以长辈身份训斥“照什么?法华镜也是你能照的?快还给上仙。” 江昊已经把镜子举到面前,挤眉弄眼的朝里面看,里面的影像对着他做同样的表情。 真王笑道“照也无妨。此镜自到我手中,只当是个玩物,还从未仔细端详对照过。” 江昊得意洋洋的冲江凡使了个眼色,视线又移向镜内。 江凡悄悄的凑上去,自旁边看去,只见江昊头顶玉冠身着华服,祥云围绕彩气飘飘。衣服 上的品阶纹饰与地仙们绝对不同,更不是鬼仙的配饰,那是上仙们才会穿的衣服。江凡忍不 住失声大叫“天啊,内弟,你真的成为上仙了?你在做什么?赏花?” 江昊瞥了他一眼,沉声“厄~”了一声,如同县太爷升堂时的威武呼喝,江凡不自觉的便矮 下,身低了他一头。 真王眉峰微挑不露声色,一双桃花眼看向江凡,“你叫江凡?我记得了。将来若是遇到为 难事,尽可来找本王。” 江凡感恩戴德立刻道谢不已,自认为从此和真王攀上了交情,不说将来仕途通坦,高升一 两级总是没问题的。不成想,此后再没见过真王尊容,而江昊的态度,似乎从那以后,便越 来越傲慢。 江凡用手背蹭掉眼泪,对着湖水哀泣。 当年他是一心盼着江昊有出息,没想到这小子不但拿他当垫脚石,还想要他的命。 疲惫至极,江凡才觉察脚掌痛得厉害,昨夜跑得匆忙,走丢一只鞋子,白色袜子上面满是 泥痕,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有几根芒刺深深隐在袜子里,脚心渗出的鲜血将那里模糊一片。 江凡咧着嘴扯掉袜子,掐着根部将那几颗芒刺拉了出来,两手在脚心揉捏按摩,活动活动脚趾,两手捧着脚如同婴儿船抱到嘴下吹了几口气。用腰带仔仔细细将脚丫擦抹干净,然后将腰带在湖水中漂洗一番,擦掉脸上的泪痕,将它叠成方型置于头顶,这才用心打量起周围。 这处湖泊,恰是一个深潭的潭口,看着湖水碧绿清幽,投颗石子下去,深不见底。四周林 木丛丛花香四溢,蜂舞蝶飞,虫鸣阵阵音量大得刺耳。 江凡一时辨不得方向,这幽境是何处在竟然连他这个土地也说不清了。 最近这百余年,江凡颇有点心灰意懒的意味。无过便是功,业绩上不免有些惫懒,疏于功课练习。周边的土地换了一任又一任,除了个别有走动外,其余的竟然都不熟悉了,掐算一下脚程,离洛阳应有八百里远了。 这里景色怡人风景秀丽,着实是个清修的好处所,尤其是这潭水是活水,四周山崖呈半圆型罗列,前方梯字形的山凹里木林次递排列,江凡不由得感叹,回去以后一定要打听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所在。谁那么有福气,竟然辖管着这一处得天独厚的好去处。 江凡高挽裤腿撩起前襟在水里揉搓,湖中倒映出自己身影,两撇米余长的胡子称得自己气度非凡,自觉英俊万分。 看着看着,江凡不禁又气馁了,自己最风光的时候,无非也就是那一年述职时,系着如意新做的腰带,身着簇新的官衣,厚底官靴亮翅官帽,临上殿前颇有交情的小鬼悄悄道贺“里面传来的消息,江土地将出任新笔录一职,您将来高升可别忘了老弟。”就为这一好采头江凡还小小破费了一番。 当他跪在阶下朗朗而读“启奏陛下,洛阳土地江凡叩首顿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本地丰调雨顺,百姓安泰十年内本地民情上奏蒋大善人立斋僧之愿已满,为佛像镀金身胡财主为求子花一锭金辅路”时,整个殿堂都显得更加金璧辉煌。 这些话江凡反反复复默背了许多遍,满殿的妖官鬼差都在看他,集众人目光于一身,江凡丝毫不胆怯,愈发显得从容,从他的位置,已经能够看到上方尊主徐徐颔首,而他这一生似乎再没有过那样的排场。 一时忘了之前的惨境,江凡拈着胡子对湖而笑且频频点头,如同自己真的是步步高升,如今已身居要职。 忽然觉得水中倒影有异,细看去,好像是脸上有脏物,江凡瞪大了眼睛,用指尖沾了口水蹭了蹭脸颊,越却蹭越脏,忽然发现,那并不是自己脸上的东西,而是水中的暗影。 江凡凝目细看,那暗影竟然渐渐扩大。隐约着好像有水草翻腾,再看,哪里是水草,明明就是头发一样,一团团的细丝,像发光的水藻伴着咕噜噜声音,夹杂在里面的大石头翻滚着上涌,那不像是石头,倒更像是纹理分明的棱型皮革,上面还嵌着晶亮的宝石。 那暗影越变越大,水草也越来越多,纷纷自潭底翻滚上来。 这是一处深潭,由山上多条溪水汇集而成,川流不息,就算有什么精怪也不出奇。江凡心脏嘭嘭直跳,那溪水砸下的声音逐渐被放大,听在耳内轰鸣不已。 江凡浑身戒备,趴在巨石上探着身子向水中探看。 忽然水中窜起一物,在半空中抖了一个身,“哈”的呼出口气,尽数喷在江凡脸上。 顺着水怪嘴角而出的水流,犹如兜头淋下场骤雨,浇得江凡窒息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本神来了 3 3、第三章 祸不单行 江凡呆愣愣的看着这个东西,只见它身高数丈满身皆是鳞甲,爪上长满倒钩,挺立在水中露出半截身子,那身子摇摇晃晃如同水蛇般摇摆,宽大的腰身就像一堵墙般挡在前面,磷片滑腻腻反射着白光,晃得人眼花。 这怪物摇晃着身子向江凡走来,本以为他下半个身子埋在水中,哪成想它同如踩着水草上升般,抬起一只脚掌搭在江凡休憩的巨石上。 那脚趾长着黑色的倒钩,锋利的插进岩石里,捅出五个深洞。脚趾上堆着厚厚叠叠的磷片,磷片边缘极厚,如同镶着黑边的白银,伴着腥臭味传来,如同腐败的水产,又像是城隍那百年不洗的御足,熏得江凡一时头昏。 江凡两手扎着倒退,被这怪物的气势压制住。除了眼珠左右晃动打量周围情形,不敢妄动一分一毫。而那怪物如烛般的大眼盯了他一晌后也张望左右。 江凡悄悄弓着身子将自己缩小,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江凡每退一步都小心窥着水怪的神情,见他又晃动着大眼转向自己,吓得浑身抽搐,立时不再敢动弹。 良久,江凡又徐徐试探,见水怪没有大的异动,便慢慢转身,如此往复。当江凡扭着脸看水怪时,水怪也像泥塑般毫无表情,于是江凡猛的向前窜去欲行脱逃。 他刚刚做了个窜的动作,人还没跳起多高便被水物按住衣袖拖了下来。 江凡定在原地,吓得肝胆欲裂,回头望去,水怪的脸离他又近了一分,只见此怪头上有角,两片圆型角像极了螺旋纹的扇贝,那两只如灯般的大眼,间距过宽,面皮疙疙瘩瘩堆着厚厚的角质。 水怪爪尖玩弄般勾着江凡的衣袖,嘴角微翘竟然对他扯出一个笑容。 江凡吓得啊啊大叫,用尽全力向前跑去,“嘶”的一声袖子自肘部断裂开来,露出半截白藕似的手臂。 水怪举起那扯下的布条凑到鼻下闻了闻,然后偏着头看江凡。江凡激愤,抓起一块鹅卵石啪的砸在水怪鼻头上。 江昊倒提宝剑循声而来,老远就看到江凡趴在那里,光着白生生的两条腿用力乱蹬,脚趾还掉了半个趾甲,衬得那只脚趾鲜艳欲滴。露出的半截小腿,踩在青黑色的巨石上称得白嫩异常,小腿肚子好像不堪重负般不停的打颤。 再往前看去,江凡上半身已经探进一个大嘴里,那水怪站在水中,露出半截身子,两保佑前爪与江凡双手互抵。嘴里除了江凡半个身躯外,还含着根桃木棍,几乎要将上牙膛戳破,水怪疼得眼泪汪汪的,江凡的哀嚎中也带头哭音。 一人一怪都在那里声嘶力竭,“呃呃~”声此起自伏,在山谷里回荡发出阵阵轰鸣。 江昊一惊,快步上前,伸手倒提江凡的脚腕往后拉。 江凡大喊“不要扯我,不要扯我。”脚下用力蹬踹江昊。 江昊被踹个措手不及,只得扬声“你松手,我救你出来。” 江凡也忘了他是夜里要杀自己的人,听到江昊的声音立刻大嚎“内弟,救我~救命啊~~” 江昊将江凡拖将出来,江凡两手还紧紧抓住水怪的两只前爪。 水怪与江凡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松手,江昊站在江凡身后,大喝“松手。” “不”江凡大叫“你让它先松手。” “啊吼~~”对方冷丁出来一个帮手,水怪也急红了眼,嘶吼着发怒。 江昊屏息提气,然后猛然张嘴冲着水怪“啊~~”的大吼一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狮子吼震耳欲聋,江凡立刻缩回手来捂住耳朵,水怪受不了声音的震荡,仰头向后闪了闪,然后强自镇定心神,拍爪向江昊打压下来。 江凡欲往后退,江昊像堵墙般挡在那里,若是低头转身也能躲到一边,可是江昊,就要挨揍,说时迟那时快,江凡犹豫之间,水怪前爪已经拍将下来,江凡只得挺胸抬头硬生生替江昊受了一爪。 江昊本想等水怪俟近后再挥剑刺出,不想江凡挺身硬挡,不由得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那一下正拍在江凡脸上,明晃晃五道爪痕挂在那里,活像副泼墨山水。 水怪调转身形往湖心深处下潜,大尾巴向二人扫将过来。江昊提起江凡,一口气纵出数丈远。 湖中被拍起巨大水花,像瀑布般泼溅了江凡江昊一身,江凡大口大口喘气,脚上疼痛异常,双手抱脚哎哎叫痛。 江昊窥测江凡表情“你的脸没事吧?” 江凡怔了一下,才觉得脸上也麻木异常,小心伸出手指沾了一下,凑到眼前,见满手都是鲜血,吓得哇哇大叫,就近抱住江昊大腿“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江昊双手抱臂看他,微带着诧异。 江凡哭到悲伤处泪眼看向江昊,以期博得同情,只见江昊沉着那张千年冰霜脸,眉头微颦,这才想起来江昊也是要杀他的。 江凡惊恐中立刻收声,连连后退,想到身后又是水怪出没的地方,不敢离湖太近,踌躇着在原地打转。 进退两难,江凡被逼得蹲在地上咦~~~的一声哭将出来~~~“呜呜~内弟呀,就算要我死,你也得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江昊冷眼看他,手中掂着诛妖剑“为什么是吧?”步步靠近,行云流水般看似无意,江凡只觉得他浑身皆是杀气。江凡身躯不可自抑的颤抖,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见江昊“嗯?”了一声,立刻收回脚,小腿打颤着等江昊来到面前。 江凡睁大眼睛无辜的看向江昊。乌黑的眼仁里噙着泪水,强忍着没有滴下来。 江昊的剑尖贴着江凡脸颊慢慢游走,江凡没出息的“呜~”了半声,见江昊瞪他,后半声又被强咽了下去。 江昊的剑尖沿着江凡脸侧游戈到咽喉,再上移至嘴角,刷的一下,把江凡一侧胡子给削下去了。江凡啊啊大叫“妈呀,杀人了,如意,救我。如意,如意~” 被江昊夹在腋下拎回来时,江凡已叫破喉咙,有点倒嗓,在那里大张着嘴嘶嘶沙沙干嚎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昊将江凡丢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腾的一下蒸干,广袖飞舞,上下翻卷,江凡跪坐在地上仰着头一时看得呆了。 江昊冷哼一声“为什么是吧?”自袖子里掏出一卷册子掷在地上“你自己看。” 那是黄色文榜,还未展开上面的纹饰就吓了江凡一跳。 秦广王传旨时必会用到文书绸,无人能仿也无处能仿。江昊出差时曾有几次将类似的东西放置在桌面上,且当年走马上任时,江凡接到的任用文学至今还供奉在土地庙里。 江凡再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接到这样的东西。 看江昊的神情当然不是升迁,他是通判,他带着皇榜现身意味着什么猜也猜得到,江凡一颗心直往下坠去。 “你的罪状,可都看仔细了。” 江凡抖着手捡起那个东西,手指不听话般微微颤抖,怎样也输展不开。 江昊徐徐轻吟“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洛阳土地。” 江凡仰着头看他,只觉得周围树影阴郁,天地一片灰暗。 展开圣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洛阳土地江凡,滋有苦主上告,贪脏枉法庇佑恶霸,纵人行凶,经查属实,就地革职,待新土地上任交割完毕后,押解回阴司候审。” “怎么可能?”江凡一时呆若木鸡。 江昊冷哼“自己做过的事都会忘记?” “我,我能做过什么?我从未做过贪过什么,也没庇佑过恶霸,约束下属从未纵鬼役行凶过。怎么可能?再说,洛阳无恶霸。” 江凡挺身理直气壮“苦主是哪一个?冤枉,我要申告。” 江昊嗤笑,“那苦主是谁,本不应当告诉你的,回去了你自然会知道,不过先让你知道也无妨。我且先问你,洛阳首富蒋为先为众神像镀金身时,是否也为你渡了?” 江凡闭嘴不语,他一个小土地镀成金身又能如何?大家都换了,唯独找他麻烦,真是官小被人欺。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江昊冷哼“唯有你为他说好话。” 江凡瞪着眼睛看江昊。江昊垂目“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隔空打开地府里自己的文档柜,捡出几本来卷宗甩给江凡看,“与其说蒋为先斋僧,不若说僧斋他。多年来虽然积有好名,但是斋至第8888个僧人时,那僧人进了他的府便再未出来过。那人义兄闯鬼门告你,主上对这个蒋大户倒是颇有有印象,一查果然是你地界上的事。” 怎么可能? 江昊暴喝“怎么不可能?已查实的,休要抵赖。你是不是只管本地事,便不论前因与后果?一天糊里糊涂都在忙什么?地皮上就那么点子人口竟然都弄不明白。是不是忙着交际讨好,逢迎上司了是不是?洛阳是个肥缺,你一占这么多年,生怕被人弄走是吧?那老子除了镀金身之外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至于你把他吹捧成那样?我看你庙里香火也不少,家里总是穷得叮当响为什么?” 江凡张着嘴惊讶,江昊排山倒海说的这些话,他都听了,大概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哪里不对。“我不过是在应酬而已。”而且该应酬的自觉都应酬到了。 江昊最看不上他这种左右逢源的人,长长咝了一声,江凡立刻垂下头, 江凡偷偷打量江昊脸色,虽然心里有疑惑,还是不敢再问,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哎,出个恭都能把官出丢了,真是倒霉到家了。 江昊回头瞪他“你还不服?你知不知道那虎精为牲畜告你一个土地是要走御状的?滚钉板、趟火炉、挂于剑顶峰。” 御状?江凡委地一坐,他也曾告过的,那般苦楚,江凡打了个激灵。 “你的事一日不发解他一日便要生受。”江昊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震聋发聩。 许是想到从前的事,江凡愣愣的不再说话,江昊任他发呆,生起一丛火,双手反复在上面烘烤取暖,见江凡还是呆呆的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侧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4 4、第四章 峰回路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凡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这话是他们这些阴司里行走的常挂在嘴边的,阳间那点破事,哪件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目?更何况还有那能辨贤愚的神兽地听。 江凡初上任时颇想有一番作为,亲自执笔编撰过洛阳志。年纪事、月纪事、日纪事,大至地貌变迁小至刮风下雨,无论是节日庆典还是诞生新婴,婚丧嫁娶、官司讼诉,民风民貌,均有档可建有案可查。 阴司里的大人们接到诉告才会例行问询,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夹着笔簿向上司呈报,遣派的鬼差们也日夜忙碌,一时之间各地建志成为风气,事无巨细均呈于纸墨,这也是十王评测他功绩时认为可称笔录一职的原由。 江凡越翻越心惊,他已经有好久没看地志了。 蒋为先当年落魄的时候曾作奸犯科,流落到洛阳附近时年纪颇长,有些混不起了,在赌场上赢了几亩良田后,便耐下性子勤恳勤作。他是善于钻营的人,再加上肯下气力,几十年下来倒成为一方首富。之前的事,江凡失察情有可缘,之后的事,他无动于衷就是渎职了。 江凡手中的东西散落开来,长长“啊~”了一声,将脸埋在膝间,一时心海翻腾神伤不已。 火堆里传来一阵劈里啪啦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胳膊上,江凡如梦惊醒的抬头,才发现是江昊扔了几片树叶给他。 止血草除了止血还有生肌的作用,江凡是低品阶的仙位,虽然有不死之身,若是不依赖灵丹妙药,受了创伤一时还是很难治愈。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撤职,这种事情又是抵赖不掉的,一时间心灰意冷。 火堆中吊着的铁锅不知道是何时变出来的,烤兔肉的香味钻进鼻孔,诱惑得肚子咕咕直叫,江凡这才想起来这一天下来粒米未进。 江昊扫了他一眼。江昊没有眼睫毛,那看过来的一眼虽然淡淡的,江凡还是不由得缩了一□子。 江昊的相貌还算端正,除了脸部线条冷硬,唇角略显凉薄外,在江凡心中还是十分亲近的。 江凡伸直两腿凑近火堆取暖,暗中悄悄的打量江昊,觉得他鼻梁挺直,嘴唇微抿,不失为一个美男子,尤其是低垂着眼敛时最可亲可敬。江凡心里只装着他姐弟二人,因此就算江昊对他再冷淡些,他也觉得亲切。 江昊眉毛颇粗,因为颜色渐淡的缘故非但不吓人,反而承受着上挑的眼角颇有几分颜色,这一点随了他姐姐如意。 江凡不由得又想起如意,他丢官也就罢了,如意可怎么办?如意操持家事不易,精打细算着自己那点奉禄,还要时不时的打赏手下的鬼役,如今非但没了官位,还有可能遭受牢狱之灾。一想到如意紧箍着眉头为他计较,江凡连连叹息,来就觉得委屈了她,如今又逢大难,带累了她吃苦受罪,江凡心里就十分不安。 又瞄了眼江昊,江凡的身子佝偻得更紧,想必,他不会看着姐姐跟着自己吃苦受罪吧?一纸婚诉告过去,拆了自己的姻缘恐怕也并非做不出来。 “那个,若是我有什么,家里你若是照看不过来,可以找城隍帮忙,我的事他一定上心的。”江凡颇有点交待身后事的自觉,忍不住用袖子揩了揩眼泪。 江昊没应承什么,也没宽慰他几句,只是隔着火递过来一碗汤。汤锅里飘着冬磨与野菜,香味竟然极其诱人。 江凡是个心大的人,如今遭受大难也一样吃得下,见小舅子亲自捧汤,心头一热,双手接过汤碗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再加上温汤暖胃,江凡不由得妄想起来“内弟,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内弟,你说,我的事还有没有回圜?”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姐夫和小舅子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若是有补就的机会,现在就着手,看在他认真赎罪的份上,也会从轻发落吧?江昊刚才没再追杀他,也不知道是暂时不杀他呢还是永久都不杀他呢。是放任他受拖累呢,还是暗中帮呢?绝望中总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江凡觉得,江昊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且在王上那里是说得上话的人,不为别人着想,为姐姐如意想也要救他的。 江昊牙酸,咝的一声吸了口气,冷眼看他。 江凡又垂下头,腹议江昊真小气,把他那官看得比命都重。当年刚刚位列仙班时候,为了留住他那一团鬼气,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待江昊修炼成形,又怕他营养不足,采到什么灵芝山参也是先给他进补。 现在倒好,一碗汤就把他打发了,那兔肉现在正是烤得入味时,不说先割下条腿孝敬自己吧?让他说两句好话就为难成这样,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自己到了难处,少不得陪了笑脸央求他顾自己周全。 江昊像没听见一样,用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 江凡吃了个闭门羹,那点妄想便又缩了回去,以他的本事,想破头也想不到什么出路,干脆既来之则安则,东摸摸西摸摸鼓捣起自己兜里的物什。 一颗琉璃珠自他里怀滚了出来,三两下滚到江昊脚旁。 “这是什么?”江昊捡起这宝珠端祥,只见那颗珠子有五寸大小,熠熠生辉,里面七彩祥光缭绕上下翻舞。 江凡尴尬不已,挠着后脑“那个,好像是水怪的内丹。”衣服底部有个洞,刚才没留意,用手拨来拨去,宝珠就顺着那洞滚了下去。 江昊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拿?”难怪那怪气得发疯。 江凡讪笑着凑近小舅子,伸手摸琉璃珠“那是什么怪啊?是龙吗?我怎么没见过。” 江昊嘴角微掀,扯出一个不像笑的嘲笑“你能知道什么?” 江昊端起琉璃珠迎着火光细细揣摩,那光珠时而闪过一道流光,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江昊将内丹抛回给他“算你的运气,吃了这个东西,大补的。” 江凡眼中一亮,江昊的话说得极轻,却似在耳边呢喃一样,他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常听说借助其它精怪内丹修习的,难不成,自己也有这样的好运气?按理说夺人内丹过于阴损了些,可是差一点被水怪腰斩了,只要它个内丹不算过份吧?江凡连忙打坐盘膝,五心朝天,一番吐纳后,运起宝珠凑近口鼻。 那内丹看似颇大,江凡大张开中级吞吸进去后,便自动缩小刚刚好塞得进他口中。江凡脸上带着得色,向下吞咽下去,竟然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江凡默念字诀,将它一再压缩,可是珠子不但不见小,遇热反而渐渐膨胀,撑得江凡脖子胀痛酸订。 江凡急得满头大汗,隐约感觉到脖子粗了不止一圈。 江昊在一边也看得目不转睛,隔着江凡的脖子可以看到那琉璃波光流动,莹光溢彩,光晕扩散至江凡体外。 江凡扭头看向江昊示意,嘴里呜呜着,他想说“这珠子也忒大了些。”说出的话却语不成调。暗恨这内丹来路不明功用也不明,引得江凡心中一团火气上升,脸憋得通红,眼前江昊的影子重叠后又再分开,急得江凡两手虚张着满脸流汗。 江凡不停的翻着白眼,心头只剩一线清明。忍不住暗暗叫苦,天可怜见的,如果江昊再不救他,他就是第一个被内丹卡死的神仙。 见江凡情形着实凶险,江昊贴心紧贴着江凡后背运息,逼着内丹自江凡口中吐出。 江凡一口气才算缓过来,心惊胆颤的向江昊求解“这是什么东西?” 江昊面无表情“不晓得,应该不是鬼仙之物吧?” 江凡愣愣的看着江昊,虽然隐隐觉得被他算计了,又明明是自己吞食的,埋怨的话实在不好说,好容易才搞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用袖角不停的揩眼泪,都是江昊掇弄他的,原来也不是为了他好。 “就算养条狗,几百年下来也知道看门护院,进了贼人要大叫几声。你倒好~~~”江凡哼哼叽叽把中间要紧的几句话也是最易惹怒江昊的话说得模糊不清,然后敞开嗓子哀嚎“白瞎了我的一片苦心,如意啊~” 江凡哭哭啼啼的时候最是烦人,江昊皱紧了眉头,干脆打断他的“你那木棍哪来的?” “啊?”江凡想起木棍的由来,立头看江昊,江昊眼底的神色被火光晃得竟然不再冷冰冰。江凡于是满脸歉意嚅嘘道“是你给如意的簪子。” 江昊不动声色的噢了一声。 江凡惦碍着江昊恐怕是生气了,那根簪子由桃木炼化而成可变化长短,想必是仙家的宝贝。听如意说江昊本是要给她做手杖的,她好美不喜手杖,便变成发簪,为江凡别在头上。没想到这物什果真救了他一命。 “幸亏如意将它予了我,这才躲过一劫。只是可惜丢掉了,你也不要太在意,将来姐夫得了机会,再给你弄更好的。” 刚刚要沾沾自喜,忽然听江昊自鼻间冷冷哼了一声“不必,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那个东西了。” 犹如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为什么?”江凡瞠目结舌。猛然看向江昊“旨意上说的是让你押解我回去。” 江昊微微侧着脸看他,竟然还着几分玩味。 江凡被江昊看得一时不自在,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又觉得两人这距离太近了些,那是握着诛妖剑的通判,离他太近,着实不安全。再想到江昊劈他时说的是“姐夫,我更需要你的帮忙。”想必是因为自己是在政绩上是有污点的,江昊怕仕途受拖累,才要就地正法吧?江凡汗水成滴滚落下来。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江昊给出答案。“是,我是要你去死,全你个好名声,不要拖累了我和姐姐。” 江凡心寒,旁边火舌窜将过来,舔走他另一边胡须,听到咝咝的火燎声,江凡也觉得有多痛,胸口处怦怦作响,看江昊面上竟然隐隐在笑,江凡更觉得身体里某一处疼得难以忍受。 “不必这么看着我,其实你也不冤枉。我也是不忍心让你在地狱里受苦,大义灭亲来帮帮你。” “嗯?” “” “你要说什么?姐夫,怎么了?” 江凡五官扭曲,脸露痛苦之色,双手紧紧按住肚腹,视线转向剩了一半的汤碗“你,你,竟然下毒。” 作者有话要说:细节有小改动,江昊没睫毛了~~ 额的神啊~换了n台机器,公司的电脑终于正常了,历时近一个月,我终于摆脱了老牛车的生活~~感谢上帝~~ 5 5、第五章 柳暗花明 “嗯~嗯~嘿~”江凡五官纠结在一起,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面青筋紧绷。 旁边两尺高的迎春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嫩绿的枝芽不堪负荷的大幅弯着腰。 江凡站起身,深深喘了口气,换个位置再次蹲下。两只眼睛像喷火般,愤然冲着远处的火 堆发力,恨不得用目光在江昊的后背上戳出两个洞。 扯下旁边的树叶,擦净屁月殳提上裤子。那裤角碎碎飘飘,而江凡散乱的头发也随风飞舞 ,脑后发髻乱槽槽委缩成一小团。时而呼啸而过的风似乎被灌木和森林挡在外层,只听到那树 叶间发出的尖啸,以及时而传来野兽吼叫,不见半点人烟的荒野,诡异的声响,配着江凡脸上 那道道伤痕,看起来颇有点面目狰狞的样子。 江凡应景的做咬牙切齿状发狠“爷爷是这么容易死的吗?” 下盘虚浮,像个怨鬼般飘回来,幽愤的望着江昊。心里早把江昊祖宗正着骂反着骂各骂了 八百六十遍。 江昊歪着身子烤火,半仰起头望月。月宫里的桂树若隐若现,一层薄薄的乌云飘过,半遮 半掩,仿佛广寒仙子正在轻纱漫舞。 江昊心情颇好,手指在膝盖上悄悄敲打 “我的先人和如意的先人是同一位先人。”江昊说 得若无其事,回头看向江凡,眼底似乎还藏着一丝笑意,江凡被那缕缕笑纹恍得失神,没留意 江昊垂眸时眼波中划过的诧异“索魂丹都弄不死他,天意。” “江凡,你将来不做土地,想做什么?” 江昊很少笑,尤其是那种灿如江花般,淡然而又妩媚。这神情,江凡只在如意脸上见过, 一时忘了生气愣住了,恍惚中竟然觉得江昊比他姐姐还要好看几分。 江凡忍不住抖了一下,就算是两姐弟,相貌也千差万别,怎会觉得相像?“你刚才说什么 ?” 江昊抿紧嘴角,微垂了下眼眸。江凡被为瞬间转换的表情震得心肝一跳,暗自后悔,怎么 可能唐突得那样说话,江昊最恨别人不仔细听他讲。江凡惴惴不安,以前不分时节没来由的打 断江昊说话,总是害他黑了面孔,臭糗自己。江凡忐忑不已,拿眼睛偷瞄江昊,正巧江昊直直 看过来,那没有眼睫毛遮挡的视线如硬挺的棘刺,连声调都带着地府的阴冷“如果不做土地, 你有什么打算?” 江凡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这话的意思,最初始时是愤怒,联想到刚刚遭受到的非难,正立 着眼睛瞪回去,忽然又觉得江昊这话里另有玄机,被那若隐若现的生气拢得心痒难耐,江凡凑 上前蹲到江昊身旁,多余的又谨慎的替江昊捏肩膀“内弟,那个,辛苦一天了,是不是很累? ” 江昊扫了他一眼,江凡变脸的样子勾起心结,拧紧眉毛视线又移到肩头,江凡立刻向后缩 去,尴尬的嘿嘿笑,“莫非,不做土地还有别的职务安排?”江凡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昊,心里 不断重复,就算让我做清理杂物的鬼役,也只有叩谢皇恩浩荡,绝无怨言。 江昊轻轻咝了一声,避开那无声的宣誓,江凡识趣的退得更远一些,将自己缩到土堆背面 ,参天柏枳在夜空中投出更大的阴影,恰巧将江凡包裹在里面。 江凡谨慎得不敢多动一下,他不明白,江昊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已经几百年了,动不动 江昊就发恼,这份福泽也唯有他一人独享。如意说江昊心里看重他,待他与常人不一般,江凡 初始也是这么想的,几百年了,再不明白也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是心里没他。 江昊皱眉,一想到眼前楚楚可怜的江凡也有阴狠无情的一面,刚才活泛的心思又淡了下去 。 注意到江昊脸色变化,江凡嚅嚅出声 “你,你什么意思啊?” 按江昊的习惯,恐怕会是说“你是想死后被油炸呢,还是被火烤?”会多一点,但是忍不 住又要生出别的想法。 果不其然“我是想看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或者想要去办的事?”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如同让他交待身后事般,“我还没活够呢,”江凡嘟囔“不做 土地,我想做通判,你让我做?别以为你现在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我罩着你,你能有今天? 通判算什么?真以为本事通天哪?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你有那个就地处决的本事?敢追杀 我,我是你姐夫,你以幼犯上是忤逆。”越想越有理“还要斩了我,来啊来啊,劈死我,就算 我有罪过,发解了我的,我就去地府告你的阴状,不,我去地藏王菩萨那里告御状,让你求生 不得求死不能。” 江凡久慑于江昊淫威,哪里敢大声说。自以为离得远人又在暗影处,揪扯着身边的杂草嘴 皮翻动小声嘀咕,借着那劈里啪啦的柴禾声掩盖,江昊未必听得见,就算听见了,欺负他这样 狠还不让报怨两句。 江昊冷冷眼风扫过来,还真不由着他报怨“少发飚,问你话呢。快回答。” 江昊手边就是诛妖剑,手指微微一动,那剑身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怒气,也叮叮颤动,江凡 立刻缩成一团“内弟啊,那个诛妖剑可不敢随便乱用啊。” 江昊眼瞪得好似铜铃,江凡忍不住心中打怵,“你看,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哪能真的去做 ?我们两有什么摆不开的事呢?”忽然悲从中来“你非要逼我走上绝路?难道是我对你姐姐不 够好?” 江昊抽了抽嘴角“你对她,还不错。” “那是我对你不够好?”江凡抽抽噎噎 江昊神色微顿,有什么东西刚要闪过心头,被他强行压下,目光中清冷一片“你对我?也 还行。” 还行?为了你我几次差一点丢了性命,你就一个还行?“那到底是为什么啊?”江凡吹胡 子瞪眼睛,如果此时他还有胡子的话,一定翘上天了。 “你做错事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江凡想问江昊凭什么不尊重他,只因为他官小人微言轻,所以便不拿他为重,常说戒骄戒 躁戒痴戒嗔,堂堂秦广王得意弟子,竟然如此势力,江凡怒火攻心,几百年的纠结都涌在这一 处,一时生气,体内残留的毒素上涌袭卷,冲击得他目眩,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江昊斜睨着江凡“不用同我玩苦肉计,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良久不见有响应,江昊掸了掸衣襟,站起来原地踱步“我这次出来办差,你可知道是什么 ?”江凡无声无息,江昊气血上涌,强自压下怒火“我和如意说话时,你在门外,真的没有听 见?朱家集上有个颇有钱财的员外,活着时不过囤了些银钱,有些田产而已,不想死后,竟然 养了百余只鬼,如今闹得小镇里全无活人其中必有蹊跷。” 江凡依然直挺挺倒在地上,江昊走过去,用鞋尖踢了踢他,“喂,起来,”江凡的腿微晃 两下,“别得寸进尺,这话我只说一次,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你若不应,我也不费那麻烦 ,直接把你递解回去。我数三声,不应我,全当我没说。” 江凡如人偶般毫无反应。 江昊蹲□,才发现江凡有异常,“江凡~江凡~”江昊用手拍他脸颊,见江凡嘴唇微启, 呼吸全无,两手微张,指尖泛黑,显然用的是最常见的排毒术,江昊心中莫名一窒。 难道高估他了?到底是被索魂丹夺了魂魄?索魂丹,手段平平的通判们通常用它拘捕凶猛 厉鬼,这丹药无色无味,若是服下,两个时辰内不在地府销牌挂号,魂魄便销于无形。通判们 消极怠工时用它拖延时间,猛鬼们无一不服贴,立刻如同被拿捏处七寸,再硬气的骨头也要软 下来,紧随其后分外听话。 心里当然是希望江凡死掉,可是无论是砍下剑的时还是给他喝药时,冥冥中笃定他不会就 这么倒毙过去。江凡的衣服破败,□出来的手臂和脚踝孤零零的瘦弱,比落魄街头的乞丐还 要可怜。两只脚尖呈八字散开,衬着荒郊野岭的境地,倍显凄凉,江昊一时有点后悔,这些年 没对他好一些,尚有些话没说出来,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当年江昊还是一团气时,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有个人天天抱着自己,江凡以为他开窍晚,直 到快幻出人形时才有感识,其实江昊能感知周围比他知道的要早三十年。那个和煦的声音,如 同太阳照在身上暖阳阳的,江昊就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份外亲切。 那时江凡还不是土地,他们还没有资格游荡在鬼门关外吸收月华,每每江凡求了守门鬼役 ,总要费上好一番唇舌,还要将积攒来的野山药和参果等换做通关路资。 江昊当然有所感,正因为心疼他那哀求的口气,所以才缄默不语。当时的他无手无脚,只 有一团灵识,想动都不能动,无数次幻想过,早晚有一日要成为上仙,扬眉吐气,让人再不敢 对江凡如此说话。那些喝斥过他们的,那些刁难过他们的,那些欺负过他们的,都要趴跪下来 叩拜、争相巴结。 许多草药的知识江凡都是那时候才知道的,没人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给他们秘笈,每月领取那微薄的补给 ,三个人勉勉强强度日,借着出外的机会,江凡经常尝试着吞食各种野果子,吃得脸肿得像个 猪头,好多灵药也是这么被辨别出来的。 江凡正式成为土地后受用的第一笔香火就是两个白面馒头,给他一个如意一个。江昊咬着 蓬松细软的面食,脸上红彤彤一片,语音不详着嘀咕“姐姐,江凡没出息,一辈子也只配做个 土地。”其实是看着那人白皙的喉咙上下滚动,悄悄咽口水,而一时心慌意乱,随便拿来说的 话。 直到有一天 那时江昊日日抗着斩仙剑到赤峰岭练功,某一日回来时,正见江凡吩咐两个僵尸备轿,虽 然鸡还未鸣,天际却隐隐泛青了,并不是出行的好时机。 如意用团扇遮着面孔,轻提裙裾莲步慢移。 庙外这顶轿子显得乍眼非常,而江凡带如意去的地方,显然是地府方向。两个轿夫蹦蹦跳 跳的担着轿子,一窜尺余高,就这么蹦着向前走,江凡的品阶低,也只雇得起这样的轿夫,江 昊一时好奇,矮□子钻到轿底,跟了进去。 轿子行走了两柱香时间,才停在一处热得异常的地界,江凡说进去看看,便再没了声响。 江昊也是常在地府混的,仍然受不了这种热度,感觉轿底的石头都热得异常,烤得脸红彤彤难 受。 江昊钻了出来,“姐姐,姐姐。江凡去做什么了?”隔着薄纱,可以看到如意侧着脸看向 小窗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在想心事,本就美得清冷的女人,此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江昊 叫了一声不应,便不敢再打扰。” “那我进去看看?” 江昊好不容易摸到入口,遇到几个鬼差盘差,只报了江凡的名字,便一致指着向里间走。 指路的鬼无论官阶高低都会多看他两眼。江昊沉着脸不说话,对方便也埋然相告。 江昊沉着脸,放慢脚步闪了进去,那时他个子还很矮小,但是眼前的惨景他终身难忘。从 没见过那样的酷刑,虽然视线所及处只是刑架背面,但那人凄厉的叫骂声,直渗入骨髓深处。 而江凡正面对这边,江昊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怨毒与阴狠,面孔上的微笑比奸 诈更令人心寒。 江凡再没在其它时候露出过那种表情,但是江昊却觉得,那时的江凡定是快意极了。之后 ,无论江凡怎样和风细语的对他说话,无论江凡怀里抱着野兔为其疗伤,还是指尖挑着蚯蚓放 置到路的对面,江昊都会想到那张狰狞的脸。 就算没有这样的事,若是选择就摆在面前,会不会就不这么想他死? 江昊眯了眯眼,出行之前曾向地藏王菩萨问询“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上仙?”,菩萨鼻阔眉 疏一脸慈祥安泰“江通判二百年来斩魔无数,诚然后生可畏。” 菩萨身后祥光尽显,棋盘中落下一子“一魂两命,此消彼涨。江通判你心内尚有魔障未清 。” 江昊是怎样精明剔透,不用多久,便参悟到内中的隐情。 江昊的眼神飘忽着闪动几下后,又冷了下来。手心紧握,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必然还会 如此做。 只是会带些许心疼吗? 江昊站起身打量那具尸体,感受江凡魂魄是否还有波动。不管如何,还有两个时辰他就不 在了。总要听他交待些什么,江凡也必会交待些什么吧?或者只是听他说说话也好。 就在这时江凡的身体上升起一团雾气,渐渐凝成 5、第五章 柳暗花明 一团,江昊想要在那团气体中分辨也江凡 的身形,那雾气竟然渐渐扩散,然后消失于无形,江昊一颗心忽然卡在喉咙上,难道就这么没 了?立刻掐指细细捏算,魂魄明明就在附近,江昊鼻翼渗出一层薄汗。 周围的灌木草丛早就觉得不同,现在细看才发现箭丛低矮混杂着灌木,但是那枝茎方型的 植物,连成片的,并不是常处就能见到的,枝叶开散,黑色的果实闪闪发亮如同黑珍珠一般。 这究竟是哪里?按路程应是八百里外的鹤鸣山地界,但是鹤鸣山他来过非只一次,这场景却陌 生得很。 江昊心头微震,捏算的指法又加快了几分,忽然波动很大,竟然是源自尸体本身。 江昊回头望去,只见江凡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坐起身来长吁“累死我了。呼~~” 6 6、第六章 江昊一震,抬眼看他,咬牙暗恨自己心急,初出茅芦的鬼差才会犯这种错,同时一颗心晃来晃去,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怎么不装了?”江昊咬牙切齿。 江凡讪笑“内弟呀,刚才昏昏沉沉的口鼻阻滞,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去见了阎王。”江凡本就是鬼魂,江昊向来又看他不顺,自以为这是打发他上路而已直接进地府。 江昊没辩解,根本就没有拘魂役等在一旁,只从鼻嘴冷冷的的哼了一声。 “刚才,你是什么意思,给我讲讲?”江凡想起之前提到,对于他仕途至关紧要的事,偏偏,江昊一开口自己就闭了过去,一个字都没听到。立刻凑上前来,紧盯着江昊那双薄唇,看他会吐出什么样的言语。 那乌黑的眼仁白皙的手指,生动至极,纵然脸上有伤也看起来美貌异常。江昊垂首,心中的异动更加明显。 皱眉避开江凡灼灼目光,江昊踱回原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强自调息打坐。 江凡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昊,结果见他地而坐闭目养神,这淡然的态度,江凡一时不知所措,蹲在地上,用手指甲抠地。“江昊,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跟姐夫交个底?” 江凡心里被堵得难耐,两耳羞得通红,罢了,丢官就丢官吧,又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至于这样刁难戏耍吗?江凡望着烛火发呆,念头转来转去,又转到如意身上,因为他是土地如意才成为土地婆婆的,若是他丢官了,如意怎么办?如何安置?他们再找不到托管的地方,岂不是也成了孤魂野鬼,他受怎样的责罚都心甘情愿呢,如意呢?想到那秀美的女子再陪他吃苦受罪,江凡一颗心七上八下摇摆不定。 江凡几乎以为江昊不会再说什么时,江昊忽然启齿。“此次出门,王上另有要务委派。” 江凡立刻调转视线,暗自擦汗,心道,我想也是,这种事只要递个牌子传他过去,或者直接派了鬼衙拘走他便是,何苦委了江昊?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原来是顺路而已。只是不知道自家小舅子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还是在做试探。 想到还有那种可能,江昊是要做自己力量做事,在试探自己对他们姐弟的决心时,江凡立刻又精神百倍,信誓旦旦,“江昊,你放心,有话尽管说,但凡姐夫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十二万分的气力。” 江昊皱了皱眉,上下打视江凡,就他那点斤两,还真以为自己是在求他帮忙做辅垫?或许,那时鬼怪林立,一个“不留神”,“不小心”被伤到了,就把他料理得干干净净也说不定。 江凡扯着嘴角僵笑,刚才江昊脸色不明的看着他,令他觉得耳后灌凉风,总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又惶恐不安,心里没底。 “若是成了,看看能不能将功赎罪。”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江凡定位了,明明是好事,却觉得自己被算计了,有一种跟他去,他会在背后捅一剑的错觉。 “江凡,这事我让你领在前头,到时表你一大功你看如何?你是我姐夫我还和你计较什么?” 江昊是那种人吗?江凡疑心更甚。 江凡脸上做转忧为喜状兴致勃勃的说“那我们走吧。” 整理一下本就凌乱的衣衫,嘻笑着“我是你姐夫,千万不要害我啊,若是害我,提前知会一声,我有什么东西是不让你拿的呢?” 他半靠向江昊,单手支地,柔夷牢牢按住江昊的外袍。 青葱似的指尖上嵌着淡粉色的指贝,称得剑身色泽越发的乌黑。 江凡的手指纤细直挺,指尖细指根粗,单是看手型还真是难辨雌雄。 江凡有双好手,江昊早就注意到了,似乎不受辛苦劳作而变得生硬,倒像是富贵散人才能养出的一双巧手。 江凡的话正挑在心尖上,江昊眩晕,有什么东西自下往上涌,在喉头有股咸腥。吞咽下去,江昊睁开星眸看过来,上下挑剔的眼神“一无是处。” 那如花笑魇又刺到了江昊,一把推开他的脸“离我远点。” 一无是处,自然也就无所图。江凡讪讪的缩回手。 早年间在江凡还未升仙时,就有阿婆说过“这哪是小道士才有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呢。” 如今再仔细端详,江昊几乎疑惑那轻半缩在衣袖里的手指并非凡人所有。江凡常对他说如意长得美,其实,江昊垂眸,心里低喃,你长得也很好。 某一年夏天,江凡挑起篮筐中的樱桃,一边说话一边送到唇边。江昊就觉得这姿态唯有江凡才做得出来,也唯有这双手的主人才称得起那灿烂的深红。 江昊微微眯起眼,这场景熟悉至极,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不是现在也不是从前,当时说过什么,江昊已经记不起来了,那时两人总是有许多话要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哪怕是围着院落无聊的转圈,也总是投机的。 江昊灵识深处抖动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抓紧放置在一旁的诛妖剑,有些事与记忆中的有出入。 面前晃过一只手“江昊,江昊。”视线再被吸引回来,五根手指在面前轻轻晃动,这双手的主人,正直直盯着他看,一直看到他眼仁里。“你怎么了?” 江凡皮肤幼滑,大大的瞳孔里装满江昊,总算把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江昊宝剑“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闪开。”江凡被他拨拉倒地,慢腾腾的又坐起来,忽冷忽热忽笑忽怒,内弟的脾气越发不见好了。江凡以前还可以骗自己说,江昊谁都是一副尊容,冷心冷性的人本就薄情,但是显然,他最看不上的那个,还是自己。 一瞬间山风骤起,江凡觉得阴冷刺骨,全然没了之前上进的心思“我想,还是先回家看看再说。” “江凡,”江昊也觉查自己行为鲁莽“你莫不是生气了?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那碗汤也只是帮你清清肠胃,你是一个土地怎么可能会死?” 江昊脸皮发紧,瞄到那异样的树木,浑不在意的问江凡,“想回去?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怎么回去?” 江凡微愣“这是哪里?鹤鸣山啊。就是那个有十七个山神十七个土地的地方,听说他们抢贡品时那场面,啧啧,真是混乱。” 江昊微笑着看江凡“那你找找路看,我们先回去再说。”他确定,这里虽像极鹤鸣山,却并不是。 江凡跪坐起来,忽然查觉周围好像有莹火虫,那蓝火擦着鼻尖而过,江凡才惊觉,这是鬼火。 江凡也不敢动,那火忽明忽暗,绕来绕去,江昊慢慢的靠过来,贴着江凡身后坐定,握紧诛妖剑,收敛呼吸,目光如电的扫视周遭。 不用江昊示意,江凡就自动禁声。 不知何时开始,在他们周围遍布蓝幽幽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如坠身蓝色雾障中。 密密麻麻呈散开状分布,好像莹火虫屁月殳后面的灯笼,飘飘荡荡摇摇曳曳。 似乎毫无章法,又好像聚散有序,盯着他们看得久了,就好像有眼睛回视过来,激得人自背后渗出冷汗。 江凡抬手捂住口鼻。 那些鬼火擦着头皮飘过,江凡身上脸上全是,轻轻的,撞一撞再弹开,却越集越多。有些弹开后再撞过来,如此反复数次,终于绕道而行。 江凡惊讶的看着他们,在火堆处越集越多,渐渐的形成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球形。 如同巨大的马蜂窝,隐约发出嗡嗡声音,好像若干个小声音在哄鸣。 江凡提气屏息,慢慢调换角度,下意识的将江昊半挡在身后。 暗暗思量着那些东西突如其来的分散再一起袭向他们,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 当年,江昊刚修成人形时,还有几分良心。心疼他终日操劳,越境去金鸡山偷千年参王,结果误踩蜂王宝箱,被一群小蜂妖追杀。 江凡赶来时,江昊正被围攻,成千上万只蜂妖围成一起,江凡根本就看不到江昊的身影。 好不容易挤进重围,只来得及护住江昊头脸,却无能为力的看着他的身子被射成刺猬。 那帮小蜂妖骄横跋扈,拉开强弓撑开劲弩,争相炫耀技艺。江昊背上已经无处可下箭,便钻到江昊裤裆下,自下往上射去。 想到当年江昊惨境,江凡心中仍然止不住的泛酸水。 一根根拔下蜂刺时,江昊的哀嚎让他久久不能忘记。仅是左侧睾/丸上,就扎了五只箭羽。 那时他对江昊发誓,定要修成上仙,荡平金鸡山给他复仇。 而江凡经番哀求哭诉才向蜂王求解药以解江昊身上恶毒。 往事不堪回首,几百年转眼就逝,对此却仍然心有余悸。 这些东西若是骤然散开会是怎样?江凡手指紧紧拉住江昊衣襟。 江昊的手盖在他手背上,用力的握了握。 一瞬间二人心有灵犀达成默契。 江凡混身紧绷,大不了背水一战,凭他几百年练就的脚力,未必能全身而退,但是脱开总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如今的江昊早已不是当年的江昊,还有一把诛妖剑横扫鬼域薄有威名。 听着背后江昊心跳的声音,规律而又沉稳,渐渐的江凡那点紧张也消失贻尽。 鬼火团的外围开始松散,然后渐渐扩大漫延,像是吹鼓的羊肠泡,越吹越大越吹越薄。 一丛丛鬼火缓缓活动,最开始像是漫无目的,渐渐的便看出,他们是有秩序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不出一柱香的时候,蜿蜒如同一条长龙,向着山林深处行进。似乎刚才只是开了个会而已。 江昊冷着眼看他,小姐夫刚才替他挡了一爪,遇到危难又挺身在峰,江昊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凭一时之气挥剑,如今怎么也拎不起来,也下不去手再喂他一碗汤药,看他的造化吧,若是有命从朱家集出来,就当真替他向秦广王求情,势力小人见得多了,也不差江凡一人。至于那事,再想想吧! 江凡不知道这一瞬间,江昊的心思已转换。 江凡和江昊极力隐藏行踪,跟着它们身后。 鬼火们转过玉屏峰后便不见了踪影。 玉屏峰形如其名,宽十丈厚十丈长百余丈,如同一道屏障,暗夜里散发着白玉光芒。 江凡与江昊在山脚下显了身形。 江昊走在江凡前面,单手按着剑柄,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玉屏峰。 顿时,眼界辖然开朗。 眼前的景像繁华无比,叫卖呼喝声此起彼浮,异常繁荣热闹。叫买叫卖讨价还价的,担担的沽酒的,马背上坐着的小童,歪在墙角打盹的耄耋老人,地摊上零散的小玩意。 好一派盛繁华景像,荒山野岭并非月晦时节,竟然有鬼市。 作者有话要说:我默默的写,你们默默的看,挥一挥衣袖,不见有留言~ tt抹眼泪~~ 虔诚的祈祷:用花花砸死我吧,猛力的砸,不要客气!噢!买疙瘩! 7 7、第七章 奇怪的鬼市 江凡与江昊走在街上,发现所谓鬼市与普通市集没多大区别。 有买有卖,有吆喝的有还价的,只是交易的物件奇怪了些。或揣在怀里或放在筐里的,是那泛着蓝光或闪着红光的补药、灵布、丹石,一堆堆一丛丛,看得人眼晕。 有时买家也是卖家,有时只是团了双手露出贪婪的眼盯着别人摊在手心上的“物品”,那样貌显然是恨不得夺了去占为己有,这样的集市,暗潮汹涌,气氛着实诡异了些。 江凡一开始还四处张望,没多久便觉出不自在了,那些人自顾自的高声谈论,看似不理彩他们。就算江凡好奇的探头过去看,也没一人主动问询要买什么?好像不屑于搭理外行人般。 而在他们走过之后,总会觉得身后有诡异的目光尾随,一丛丛,如同身坠狼群,暗处露骨的望过来,露着贪念。 猛然回过身去,那原本吊眉斜眼用余光看他们,面容难测的鬼魂们,立刻收敛神情,无论是买还是卖,马上又假装谈论,嗡嗡声骤起。 初时不觉得怎样,每个摊位都是如此,走上一段便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江凡的脚趾本就有伤,如今在山路里沾了泥土,比小乞丐还要可怜三分。腰带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袖子扯丢半只,裤子被刮破随风飞舞,活像跳数里宝的腰间系着的围裙。两条腿在风中打颤,一副死里逃生惨相。 江凡的扮相惨了些,与这帮鬼怪相比,竟然是一样的落魄。这帮幽魂,必定是鬼,而且是穷鬼,看脸色,面黄饥瘦,看穿戴,身上补丁落着补丁。 无论是蹲在墙角乞食的,还是担担卖货的都不见得有多少钱财,纵然是周围“主顾”颇多的大摊饭,也不过是在筐里散放着七八件灵物。 刚成为鬼的,无论穷富,总会有些陪葬。有钱的带着丫环仆僮,赶着牲蓄,没钱的也会一手握金一手握银,至少嘴里衔着块玉。还有生时穷困,但是积德积福,化了一摊摊纸钱算是寄存在帐的,在这边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投胎前也过得生活富足。而今天遇到的这些与往常所见大不相多,这么多穷鬼集中在这里,太罕有了。 江凡低声对江昊说“有蹊跷。” 江昊默然不语。 大凡一个村子的人同时死去时积怨难散,会滞留许久,但是看这些人并不像得了疫病,也不像被仇杀屠戳,果然蹊跷。 江凡得不到江昊响应,冲他挤眉弄眼抖嘴角,江昊假装看不见。 江凡捉了他手指用力捏,小声问江昊“你怎么不看我?” 江昊无耐“我看你?你必然冲我挤眉弄眼弄玄虚,他们就会防备。你不是也说有蹊跷?笨蛋,不要打草惊蛇。” 江凡惊讶得大张嘴。 “别傻乎乎的只顾看我。” 江凡立刻低头。 “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在监视我们?” 江凡偷偷侧转脸,只瞥了一眼便连忙扭回头。再悄悄眯起一只眼,缩着脖向后看。就算身后的人行走如常,他疑邻偷斧般拿眼去看,就觉得人人都在看他。“好像有。”见江昊瞪他,连忙改口“又好像没有。” 江昊咝的一声吸了口气。往常,江昊若是面无表情的吸一口气,发出轻微的咝声,那就是他要发飚的时节。 江凡还记得某一年,他给许世伯晾被子,满院子都是城隍屋子里的那股子霉味。 江凡一边用小扫把掸被子上的青苔,一边说话。 猛然被江昊一水瓢砸将下来,头上肿起个大包。那时节江昊刚刚接任长安土地不久,江凡还以为他远在异乡,哪成想突然出现在眼前,数日不见就被他砸得晕头转向。人说官升脾气涨,果然江昊演绎个十足十。 后来江凡述职时“本地丰调雨顺,百姓安泰”江凡每说一句,江昊就这么咝上一声。 结果,自然是升迁无望,连嘉奖都没捞到半句。 江昊细细打量往来鬼魂神色,虽然一个个印堂阴暗,行踪可疑,神色间却隐隐透带着层喜气。丰都城的鬼魂根据生前业障发往各司,受刑罚清前债。长久流连阴司不愿往生的,多是那执念过深的怨魂,或是枉死城中怨气极重的厉鬼,凭着股怨愤才会结集成气,怎会如此平和? 那生前牵挂太多,留在渡河之边的,必要看那冤孽的结果,才算遂了心愿。有看不开的,魂来魂往几世熟人成路人,曾经以为执著的心思也就渐渐淡了。再则,生时惦记他的家人早已卒了几代,孤坟一座再无人祭拜,收不到钱钞置不下衣物,执念也就成空。 而他们这些人,又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汇集在这里? 人鬼殊途,冥界有律,鬼市不扰民间太平,每年只开两次。 果真蹊跷。 两人走走停停,江凡只恨脚程太慢。忽然江昊扯了他一下,江凡顺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墙角窝着一个老人,两手团在袖子里,委顿在地上,眯着眼半张着嘴,那眼神空洞至极,江凡用心感应了一下,才测到他微弱的灵识。 “你可认识?”江昊在他耳边低语,江凡仔细辨认了一下,略微有点眼熟,眯着眼睛想了又想,才忆起这小老儿生前是洛阳地界上的赵员外。洛阳就算不是都城,达官贵人仍有不少,一个老员外又没有出奇事绩,很容易被人忽视。 “我记得他家颇富足,怎么落到这种田地?”赵员外的儿子是贩珠子的商人,常年奔波在外。赵姓在洛阳算大户,同宗里有做官的自然也有贩夫走卒,赵员外的儿子不像一般唯利是图的商人,颇为老实,因重信用着实有些口碑。 偏偏那一年去苏州结帐,与人应酬在一个窑辅子里吃了几杯花酒,不知怎么的便春心大动,花天酒地起来,最终被掏空了口袋与身子,在异乡落魄得靠帮人打短工为生。因无钱还家,朝朝立在街口盼故乡来人捎带口信。 一日偶遇南昌来客,因他贩丝去洛阳,便托他带了信,碾转将话带到时,又过了大半年。赵员外给孙子备足银两送他出门,这是赵小孙第一次出远门,后面的事,江凡就不记得了,或者说他多年来只偶尔翻看一下鬼役们呈上的地志,这件事根本就不知情。于是,蹲过去问老丈“赵员外,你怎么在这里?” 那老人浑然不觉,两只眼珠死鱼般呆滞。 “老先生,你是不是洛阳人?”老丈眼眸深处似乎闪动了一下,仍旧只保持着那一个姿势。 江昊扯江凡后颈“这种鬼你也敢招惹?若是我没记错,他孙子也被人害死的。” 江凡惊讶不已,回头看江昊,江昊面沉似水,江凡背后发冷,想起地志,啪的一下在半空中打开江昊的书柜乱翻一气,终于找到洛阳志,摊开来一页页快速翻动。 江昊额角青筋毕露,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摊开做刀劈状,提起一半终于又收住了招式。 江昊是极度震惊,江凡果然有天斌?他只见自己开过一次,就有这了这种本事。江凡完全没留意自己与杀机再一次擦身而过。而江昊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倒是惊到周围的魂魄了,一时间个个收起摊位,拎着四角站到一边,靠在墙角的老者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地志上的记载笔笔属实,江凡心神俱震,与他所知道的洛阳有些不同,略过前面那些,直接翻到赵员外这一章,廖廖数行,记得极其简略,江凡呆呆的手上无力,蓝色志本摊开来滑落在地。 江昊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浮灰。其实内里记载的,无外乎赵老外员的孙子迎儿子尸首回乡,路遭劫匪,盘缠尽数遗失,将父亲化了骨灰,回到村头时赶上当地恶霸周为庆母亲寿辰施粥。 恶霸周本以为他是外乡乞丐,见他篷头垢面背着的包袱皮却是上乘布料,一时起了欺凌的心思,下了迷药弄到自己家中,抢夺包裹过来翻捡查看,看他是不是夹掖了什么值钱的家当。赵家孙子醒转过来,看到一个面相凶恶的歹人在翻自己包裹,一声惊叫“有贼。” 恶霸周本以为包裹里会有点财物,结果晦气的碰到骨灰坛子,又怕他声张惊拢到家人,万一惹了官司就更不值当。一时气急,几拳挥下便将赵小孙打死。 弃尸到后院废井中,找了个借口砌封上,又担心他是冤死鬼,便请了术士镇魂。术士在井前栽了棵桑树,井后种株芭蕉,告诉恶霸周,这是头压丧,脚压焦,永不超生。 这些江昊早就知道,江凡是初次见。他的地界出的这些事,无论拎出哪一件,都够受用的。 江凡忐忑不安怔怔的回不了神,赵员外以为他在看自己面前那只瓷盘,便向前推了推,哑声道“二位客官,这是好宝贝啊。” 那不过是只半残的茶盏,里面一丛幽蓝,是个颇有灵气的爬虫,蠢笨的沿着碗沿往外马,马上要爬出去,又江凡被用手指轻轻按了回去。 老人见江凡碰了他的东西,眼里才有了一点亮光兴致上来许多,直勾勾的伸长脖子问“你想要吗?能出多少钱?” 江凡不好说不买,这种低级的灵虫,满市场恐怕也没有几个在卖,但是又想知道他的状况。就算他命运不济,屡逢厄事,死的时候,应该也是认了干儿子或者宗族里出人安置的。当地民风尚算淳厚,几大宗族还设有义庄,老人晚景凄凉也总会有人照料。再说,按时间计算,死了至少有五十年了怎么还在这里晃荡? 难道无人安排他投胎?他的路引呢? 赵老汉见江凡迟迟不说话“你们是外乡人吧?” “啊~。”江凡正想打听市集的事,于是有心攀谈,而周围所有的人又好像都在侧耳听着。老丈立刻问“那客官想不想住店?” “好~,敢问老人家这附近可有客栈?” “有,当然有,既干净又便宜,二位跟我来,包你们住得舒服。” 聚集在周围的人群里议论声忽然大增,嗡嗡声一片,看老丈的眼神也千奇百怪,有不屑的,有羡慕的,还有嫉恨的。 江昊鼻吼轻哼一声,刚才江凡坐在那里隔空取物,来往的鬼魂视若无睹,现在不过是住店,又千奇百怪弄这副情形,果然怪异。 8 8、第八章 再遇袁九 鬼市不长,三人迤逦而行拐过一座七彩楼,上了座拱桥周围景致便有些荒凉了。 那座七彩楼原本隐在雾气中只隐隐透着祥光,走到近处才发现着实巍峨,楼体外雕刻的纹饰繁复瑰丽,楼身七彩祥云缭绕,飞檐上卷琉璃瓦折出珠光宝气,格子窗里透出欢场特有的戏谑笑语。 伴着阵阵香气发散出流光魅影,引得人驻足观望,抬头向上看,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当官的都讲究吉利,江凡就算是下下仙也不例外,只见一层篇额上大大的写着“高升客栈”四个字,江凡脚下便不由得慢了半拍。那笔势铿锵有力,非凡人所书,饶是觉得那祥光透着不真实,转到桥上江凡依然不住的回头看。 楼侧并没有客栈常见的高高挑起的红灯笼,江凡问便带路的赵老儿“刚才经过的可是客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老者微笑着看他,边走边说“当然也是客栈,客官,我们异乡人出门在外,安身保命最要紧,那个地方看着好是好,也是出了名的销金窖,有去无回,还是随小人走吧。” 老人说话委实诚挚,也正因为他家的遭遇,江凡默然了。眼前的路越走荒凉越,前面野草丛生一条半尺长小路隐在一人多高的草丛里,竟然到了市集边缘。 江昊一路上默然无语,见那老丈行踪邪门带着诡异,用手按住江凡肩头快赶两步走在他前面。 赵老汉用手挡开野草丛“客官,快到了,从这里走进去便是。”一回头见站在眼前的人是江昊,吓的啊的一声大叫跌坐在地,江昊眯了眯着,他就委成一团打颤,说话带着颤音向江凡求救,“客官啊,你们莫不是强盗?” 江凡连忙过去掺扶“老丈放心,我弟弟向来不喜言笑,虽然面貌凶了些,我们确实不是贼人。” “江凡。” 听到江昊呼喝,江凡回头看他,猛的被江昊扯了回去,江昊单手擒住老头脖子将人拎起来半举到空中。“说,你要把我们往哪里领?” 赵老头两脚沾不到地,伸长了腿来回倒腾,眼珠翻白双手在半空中挥舞,颈部咔咔作响,江凡担心他魂魄不经折腾,抬手摇晃江昊另外一只手臂“你做什么,把他放下来再说。” 江凡本也想找个背静的地方问话,这时赵老汉喉咙里咕咕着辩解“我只是想挣几个住宿钱。”便更想为他求情了。笑着向悬在半空中的倒霉鬼解释“你别怕,我也是洛阳人,我弟弟不是有心为难你。只是想向你打听些事。” 江昊咝了一声抽气,将赵老头甩到一边,另外一只手捂住江凡的脸将他推倒在地“你个憨货,他是要拿你当替身,你还替他求情?” 赵老头在半空中飘飘忽忽打了好几个旋,晕眩着找不到方向,两手抱住一只长得过高伸探空中的野篙,才定住身形,附在野蒿上一起随着风飘飘荡荡。 江凡扭着身子左看右看,在后衣襟上找到一片发着幽蓝光的贴片,那贴片尾端还悬着根线,是替身符。 江昊举掌冲他呼喝“信不信我拍得你灰飞烟灭?”赵老汉顺着野蒿滑坐到地上,捂着脖子咳咳咳嗽,两手连忙摇摆“不敢不敢” 江凡向下吹了口气,线断了,那贴片嗖的冲赵老头扑了回去。 赵老头尴尬着用两手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看江凡,江凡叹息,朝他走去“赵员外,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洛阳土地,好心来救你的。我要找我做替身?是不是遇到为难事了?还是有大难?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算你死了至少五十年,你生时是洛阳人,有什么冤情可以尽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赵老头惊诧的看着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啊啊~了半晌,似有难言之瘾,又急着伸手拉向江凡,手伸到半路又缩了回去,似乎看到不敢看的场面,蹲在野草丛中不肯出来。 “怎么了?” 江凡见赵老头死盯着他胸前,便也低头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得不轻。各式各样的幽蓝贴片粘在衣服上,袖子上裤子上,衣襟上全是,下半身几乎埋在一片幽蓝中。 江凡拍掉这个那个又沾上来,回头看江昊,江昊周围也有一些,只是他一甩袖子,那些蓝色贴片便自动的保持在他周围丈余远。江昊身上煞气重,却没有一片敢近他身的。 不消多时,江凡便被贴了个重重叠叠,连面目都看不清了。江昊挥出诛妖剑,冲着江凡虚晃一下,吓得江凡哇哇大叫,那些蓝光忽的一下全部消失不见。 江昊把剑收回去,江凡头发依然根根耸立,“内弟啊,可不敢这么吓人啊。”江凡是怕死这把诛妖剑了,就算江昊没有伤他的心思,还是不由自主的肝颤。 “笨蛋。” 江凡两手整理鬓角,讪笑着靠过来“内弟啊,还是你对我好。”心想如意说得果然没错,江昊还是看重我的。 江昊沉着脸皱眉“没完没了的笑,傻了不成?你的赵员外跑了。” 果然阴风阵阵开始刮得刺骨,老汉抱头跑出十余米远“我不管了。” 江凡与江昊在后面追“老丈,等等我。” 赵老头长得形销骨立,跑起来速度颇快,东拐西拐人一眨眼便没了影子。 江凡定住身形,周围闹哄哄一片,果然,又回到鬼市。而刚才那些化成蓝光凑热闹的鬼魂们立刻又淡然的假装看不见他们。 江凡也顾不得他们刚才要拿自己做替身了,顺手拉住一人便问“看见赵老汉往哪边走没?”那人连连摇手“不干我事,不干我事。”恨不得离江凡再远一点。 嘈杂人群中江凡竖着耳朵搜索赵老汉的气息,隐隐中竟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角落里有人把老汉推到墙角“不要耽误了时间,你不要我要。” 江凡正急得满头大汗时,忽然听到赵老汉的声音 “你做什么,你欺负人。” 江凡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不期然有一只鬼斜刺里冲了过来。 那鬼一身腌杂味,一丈开外便已能闻到刺鼻气息,他速度又快,周围的人纷纷用袖子捂住口嘴,江凡也被他的气味冲得头晕目眩。 若是鬼也分三六九等,那这鬼混得属实不好,堪堪是只乞丐鬼。身上骨骼像散架般,走路脚下无根,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冲过来,江凡躲了两次都没闪开。 江凡往左他往左,江凡往右他往右,江凡向前他向前,江向后退他干脆栽倒在江凡身上。看着两人像演杂耍般,跳来蹦去,江凡终于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江昊双手抱臂,自鼻间冷冷哼了一声,他倒要看看这帮玩意使什么手段,若是没猜错,幕后的主人很快便要现身了。 那鬼身上怨气极重,江凡被他的气焰弹开一边,连退数步。江昊冷着脸打量那人,以江凡的本事,绝不是他对手。 那鬼气乎乎的支着森森虎牙,牙锋小而尖,他气焰狠乖戾异常,质问江凡“你没长眼睛?” 江凡被他的无赖气息震住了“对不住。” “对不住?你看不看路?撞着大爷了。”那鬼一扒衣服,胁骨支在皮肤外面,断茬处森森白骨看着极为渗人。 那人指尖在骨茬处摸来摸去“折了两根胁骨,你说怎么办吧?” 江凡张着嘴打量伤处。 那鬼见江凡不说话,揪住江凡衣襟把他拖到眼前“小子,信不信大爷把你这张大花脸刮掉一层皮?” 江凡两手抓住领口,急忙向江昊投去求助的眼神,江昊只上下打量那鬼,江凡见他不说话,连忙向江昊呶嘴“他有钱,他有钱。” 恶鬼将江凡向后一推,斜着眼看江昊“你们是一起的?” 江昊斜睨着他,微微点头,神色淡然。许是忌惮江昊的气势,那鬼只打量了江昊一眼,便看出他与众不同,虽然身着便衣,但是下面的官靴与官裤证明这人品阶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而且怀中抱着的剑,煞气逼人,教人不寒而栗,与这人周身气势混然一体。 那鬼相当识实务,只向前走了两步便倒退回来拎江凡衣领“你休想赖。快赔。” “多,多少钱?” “我这骨伤非灵芝仙草不能治愈,那草药有多难求你们也知道。我不难为你,既然同是鬼魄,七折八扣,一百两银子吧!” “那么多?”江凡倒吸口凉气,他一月俸禄不过才三十二两。阴钞不值钱,一斤冥币不过才换一两银子。本以为是不过是解个手的事情,哪成想被江昊追杀一整夜,遇水怪、丢官、被下毒,现在还遇上一个讹诈的。江凡比谁都委屈“出来得匆忙,属实没带钱啊。” “怎么?想赖?”乞丐鬼发威。 鬼通人气,都是喜欢欺生的,围观的鬼们起哄嘲笑。江凡与江昊虽然与他们气味相融却显然是初来的生人,自然就有向着乞丐鬼说话的“穿得那么好,一定是家里有钱,不少接济。” “活着耍大少爷威风,死了也来当恶霸?以为你是谁啊?表面光鲜而已,大家都一样,不过是口气,谁就比谁来得尊贵?伤了就要医治,哪有赖掉的道理?” 江凡委屈至极,穿得好的是江昊,又不是他,挤过来转到江昊身边,悄悄问他“你身上带钱了吗?” 江昊用眼角夹了他一眼“没。” “那怎么办?” 那鬼得理不饶人,叫嚷着非千金不能放他们走。过来拉扯江凡,江凡一闪身躲避,他扯住了江昊衣袖“你们可不能跑。” 江昊嗤笑,一脚把他踹将出去,抖了抖衣袖。周围的鬼怪们嗡嗡声骤起,一个个做义愤填膺状。 那鬼也不恼,苦着脸将左裤腿撕开“啊~腿折了。” 周围的鬼魂们,早就不做生意也不讨价还价了,都来凑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围成中间。“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江凡感应赵老汉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隔着丛丛众人张望,忽然在外围看到一人,那是一个白衣青年,手中摇着折扇,抿着嘴对他徐徐微笑。 这人长得着实漂亮,一双桃花眼嵌在瓜子脸上,腮不饰自粉唇不点自红。明明是男人身姿,却令人不由得暇想万分。怎么会有长得如此漂亮的男人?笑起来温文尔雅,态度温和可亲,与某人的大臭脸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见江凡看他,那白衣青年侧过脸,展开折扇半挡住面孔,伸出手指在身后一人掌心写着什么。虽然只对视了一眼,江凡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一时走神,江凡被乞丐鬼扯住裤腿“打人了,打死人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了。”江凡被他吵得头大了一圈,去掰他手指“你别扯我。”裤子本来就不结实,再扯就真坏了。“我给你立个字据,先欠下。” 那鬼不依不侥,抱住江凡下半身,挂在他身上。江凡动一步,他便被拖着走一步,着实可怜。周围议论吩吩,江凡不敢再动,这人境况太惨,自己明明有理,现在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旁边的人自动闪开。一个身着宝石色的劲装青年走了过来,抽出一张丰都银票撒向恶鬼。 那鬼也不多计较,拍拍屁股起身,将银票详细辨认后叠好塞进里怀,走了。围观的见没有热闹可看,鬼潮很快就散尽了。 那白衣人还站在原地徐徐摇着折扇,青葱五指凝如白脂美玉,冲江凡微笑着颌首。 江凡立刻迎上去,作了一揖“多谢兄台解围,兄台面善得很,请问尊姓大名?” 那白衣青年抿了抿嘴,也不说话只是眯着桃花眼向他笑,江凡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白衣人唰的一展纸扇,上面朱红色四个字“在下袁九。” 9 9、第九章 七彩楼 那人站在市集最繁华处,向江凡微笑,江凡便觉得哪怕不是在这荒山野岭,既然是繁华如长安,这样的人物也是最好看的。 一时目眩,眼前的人变成了重影,江凡摇了摇头,更觉得眩晕,站立不稳向前倒去。猛然被江昊拎了脖子捉回去,而那人作势来扶的样子,看在江凡眼中是如此善解人意意体贴至极,顿时生了亲切的心思,连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了几分。 “多谢兄台仗义相助,敢问兄台府在在哪里?等我们回去以后便打发人来送银票。” 袁九一展折展,笑得淡然,身边那个宝蓝色劲装男子仿佛是他的随身仆人,初始一言不发,只冷冷的睨着江凡,听他要送银票来,哼了一声“区区小钱我们家主人不会计较,不用还了。”袁九那边立刻展开折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权当是交个朋友。” 江凡脸上泛起层红,萍水相逢的受了这么大的好意哪能就这么承着?诚恳的表示一定要还,那人只徐徐微笑。 那仆人不是个好脾气的,气哼哼从地上捞起一只千斤灵兽抡起抗到肩上,那蛮牛皮糙内厚,还没死绝,四蹄被捆绑着,在那人肩上哼哼着粗气,喷出一团团幽蓝雾体。旁边劲装人似乎等不得,迈开大步先走了。 江凡摸摸脸颊,觉查这人非但不喜欢自己,还极其讨厌。 江凡自幼出家为道,道观里长大,颇有几分查颜观色的本事。当年香客们喜他面善,师傅夸奖他会逢迎,升仙后上下打点,攒得不少好口碑,除了江昊还没有人这么讨厌过他。 江昊,其实江昊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当年江昊住处与道观毗临,两人常隔着道墙攀谈。那时江凡年纪不大,观里分派下来的肥皂、洗脚石常被大道士们分刮;得了香客们常下的好物什,先是孝敬给师傅,后来便常常藏好送给如意。有一次得了个带玉坠的香囊,被师兄们抢了去,江凡一时气恼与他们争吵起来。江昊知道后,特特为他讨了公道,将那两个年长他许多的师兄们暴打一顿。 再想到刚才江昊剑光笼罩下只顾着害怕,现在回想,莫名的心底升腾出些暖意,江昊到底是向着他的,就如同自己见不得他有难般,一瞬间的犹豫就挺身迎了上去,几百年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当时的江昊还不是现在的江昊,维护他的样子与这人倒颇有些相似,这人似乎因为袁九才极不待见他。 江凡忍不住回头看江昊,发现江昊也在看他,两人眼神交汇,都看出对方的意思是将计就计套袁九的底细。 蓝衣人抗着异兽行走如飞,并不多话。袁九想要说的话,全都展在扇面上,江凡觉得他不是有难言之瘾就是天生有疾。 江昊上下打量着袁九,袁九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冲他微笑,江昊默然不理,却对前面的随从微微颌首。袁九折扇合拢后指向蓝衣人,再次张开,上面瞬间换了字样“这是袁福,我的奴才。”然后用扇子打那人肩膀,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袁福倒也不恼,撤回身形横在江凡与他之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家主人有座七彩楼,就在附近,可否上楼一叙?” 江凡看了江昊一眼,见江昊剑柄轻点,示意他答应。江凡立刻笑得春光满面“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路走去,早已不见那赵老汉的踪影,江凡虽然记挂也只得暂时作罢。而说的那座七彩楼,就是他们见过的“高升客栈。”墙体泛着七彩纹饰,楼外华丽无双,楼内也富丽堂皇,金雕钢铸楼梯扶手上都闪着镏金光。与外面听到的热闹场面不同,里面楼内饮酒者廖廖,门前更是空无一人。 每一层楼举架都颇高,阶梯便有五六十级,黑砂石砌成的台阶敦厚坚实。有眼眶乌青的店小二晃了上来,几碟糕点一壶清茶,四人围坐灯下,地下只余一对人影。 江凡赞过景致又赞袁九品味,把袁九捧得心花怒放,袁九眼里的江凡虽然相貌丑陋了些,但是在座四人,也只有他能谈一谈,因为属实会说话,也愿意同江凡多讲。 袁九白袍一展,折扇挡在鼻下,微笑着冲江凡眨眼,雪白的扇面上写面“过奖”两字。淡青色隶书,行笔飘逸秀美力道苍劲,上面隐隐飘着墨香,奖字最后一划显然还未干透,倒像刚刚写上去的。 袁九写得慢,江凡也不急,两人一见如故,一个说一个写倒是相谈甚欢极其投机,唠得如火如荼时,江凡便问他师从何方。袁九也不遮掩,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技艺。 袁九说他自幼父母双亡,几个哥哥虽然对他亲厚有加,只是常年出门在外谋生,只他一人寄养在伯父家。他便师从伯父。 伯父虽然是一方豪富,只是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年纪稍长后便搬出来独居。袁九本就惧怕轮回之苦,便苦修技艺,机缘巧合之下再偶遇高人点拨后自此便修心养性,如今修真五百年已是半仙之体。 “在这里开善堂,渡阴魂,是为自己积些功德。” 江凡见他坦然,在袁九问及姓名出身时,便直言相告“我叫江凡,是离此地八百里远处的洛阳土地。”话未说完,桌下就挨了江昊重重一脚。 袁九挑眉看江昊,折扇上现出“这位是?” 江凡刚才被江昊猛然一踢,咬到舌头,不敢说真话,大着舌头介绍“这是我弟弟,江昊。” “不愧是已修成仙体,贤昆仲果然风姿卓约。” 江凡脸孔晒红,连连摇手“我还不行。”往常他自谦的时候会在“我不行”之后再加上一句“我家内弟那才是真正的人物。” 如今不等江昊再抬脚,自己就将舌尖咬了一下,把话吞了回去。 江凡话说一半,袁九将头靠过来,低垂视线故意错开江凡带羞愧的脸,半探过身子嘴唇擦着江凡耳廓,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 他故意说得模糊不清,江凡自然更加费劲,勾着听仔细侧耳“你说什么?”袁九噗的笑出声,江凡只觉耳内传来阵阵哈气。只见袁九,手指沾茶在桌面上写了个字。低头细看那字迹,精致的字体如同旋转着的花蕾,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他却不识得,认真辨认去,那字便像飞舞的蝴蝶变着花样的旋转,江凡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发晕,桌边几个人都变得摇摇晃晃模糊不清。 江凡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江昊,这边被袁九勾了下巴过去“怎么?不认得呀?”江凡侧过头看袁九,两人鼻尖相碰,江凡神思迷茫,只觉呼出的那口气尽被袁九吸进嘴里。 江凡后颈发梗,想要举手又无力,想转身又扭不动脖子,想叫江昊微微张嘴,力息再被吸走,根本叫不出声。袁九笑眯眯的看过来的样子,看似热情备至眼含笑意,可是那眸底时而透着股森冷,不经意间闪出来,令人觉得脑后阴风阵阵。 袁九借故与他亲近,自呼吸间吸食精气,江凡被憋闷得差点昏厥过去。意识迷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芳香,那是袁九身上佩戴的香囊,刚才他还在疑惑为什么会带气味这么浓裂的香袋,忽然间辖然开朗,原来是为了遮挡身上的气味。 江凡微闭着眼睛,用力一嗅,终于吸进来点气力,脖子向后仰了仰,鼻孔上扬,避开袁九的封闭,终于吸了口气。 刚才被香囊蒙蔽没留神,如今靠得近坐得久了,江凡便闻到袁九身上隐隐传来龙气。可见这人身份不同,并非什么大富之家出来修行的公子,想必是有来头。 不等江凡发难,袁九又靠上前来“江兄?” 江凡一滞,屏住呼吸。袁九推过一碟绿豆糕“江兄,尝尝我们楼里的糕点,是请了江南的师傅特意调制的。”顺手拈起一块,递到江凡嘴边,江凡伸手接了过来,只一味对袁九微笑,不敢张嘴。 袁九见江凡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脸,羞赧的转过身用折扇半挡在鼻底,目光流转里,早就瞥见江昊脸色渐呈铁青。袁福的自不必去看,也知道会是怎样。 江凡在袁九注视下不得不拈起那糕点慢慢送到嘴边,刚要张口,肘间被江昊不经意的碰了一下,糕点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成粉状。 江凡长出一口气,有点感激的回头看江昊,结果被江昊狠狠瞪了一眼。 从上楼以来一句话都没说的袁福,阴测测问了句“江大官人看来是不喜欢吃糕点。” “他不是不喜欢美食,是更喜欢美色。”江昊笑着接过话过,探过来低声骂江凡“你个招锋惹蝶的,我只知道你喜欢如意漂亮,原来漂亮的男人你也喜欢。”江凡被误会得莫名其妙,一时委屈想解释又不方便。 也知道袁福不是一般下人,从他对袁九的态度,指使周围人的气派上,就可见一般。三人喝茶,他也能陪坐,而且袁九时不时的还会为他亲自斟上一杯,就可以看得出来,颇有些身份。 但江凡挨了欺负总要撒火,袁九路数他搞不明白,江昊他不敢,只好对着这个非人非鬼的家伙耍威风,沉着脸“呃~”了一声不做回应。 袁福哪受过这种怠慢,飞过眼镖一记,脚下来踢,半路上被江昊拦住化解了去。两人在桌底较劲,袁九像没看见一样,只托住下巴,笑眉笑眼的看江凡。“那你喜欢吃什么?” 江凡刻意坐得笔直与袁九拉开距离“我还不饿。”“咕~”有人腹如雷鸣。 江凡瞪大了眼睛看袁九。 袁福收了招式,赞许的对江昊点头“江通判果然有些本事,有机会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江昊难得遇上棋鼓相当的对手,乐得应承。 江凡趁机冲江昊挤眉弄眼“他怎么知道你是通判的?”江昊瞥了他一眼默默喝茶,这个二子,还用问?人家早就把他们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江凡与袁九大眼瞪小眼,傻笑一场,把糕点推到袁九面前“袁兄不必客气,请先用吧。”袁九撇了撇嘴,似乎是不怎么喜欢,示意江凡先吃,他的饭还要等些时候才好。 江凡侧目,果然是大家公子,竟然有自己的膳食。想到鬼市的来历,便问袁九是如何做善事增进修为的。 袁九晃了晃眼睛,纸扇折叠又展开,一时没回答。 倒是袁福对江凡道“我家主人天生有疾,口不能言,不宜过于操劳,江大官人有什么不明的,可以问我。” 袁福自己踱到临街的窗口,向下望去,下面的祭台已搭得七七八八。“江大官人,你看。这市集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凡一怔,那哪里是人?“是鬼。” “对,是鬼,冤死鬼。” “这集市每天都有吗?” 袁福笑“地府鬼市一年才两次,易货易物,没有银钞就算是去了也没用。虽然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金钱这个东西带着也没用,可是干干净净的到了了阴曹又几个是不受苦的?” 不等回答,袁福继续讲解“你看,他们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相互交换的都是些低贱的物什,图的不过是个糊口。虽然清苦了些,总比在枉死城里滞留的鬼魂要好一些,那些,若是不受教化一意孤行,每日都要受比较之苦。” 阳世间的比较,指的是苦主告人,被告若称冤枉,地方官常将其羁押待查明后发解,这期间,若是苦主三五不时来催诉,县令便将被告提审出来,比较一番,笞杖数额不定,只为让苦主心安。 而阴间的比较则更苦一些,“没有家人捐寄衣物,又遭地府辑拿,每次被抓住身无分文连通融鬼差的人事都没有,只得干受。他们何苦来的?魂来魂往,几世光阴,恐怕也只有他们心心念念记挂着前世那点恩怨,不见报应誓不罢休。” “我知道的一个小老儿,虽日日诅咒仇家终身无后,眼看着他孤独终老,可是人死之后阿没坠阿鼻。祖孙三人命终要有人偿,含恨滞留此地不过也要出口恶气。鬼判大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可是玩笑话?凌口渡孙大福存银子在阴间二箱抵其罪孽,想必不是谣传吧?所以,像我认识的这个老汉的遭遇不见得就少吧?” “人命贱如草,生时孤苦无依,死后穷困潦倒,仇怨不得报如何心甘情愿的往生?就算是许他投生到好人家,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家主人慈悲心情,会全了他们心愿,他们自然也知恩图报,虽然该受此魔难,只是凡事都有个缘由。我家主人说,既在这里修行,就想造一方福荫也算修得功德一件。有了这鬼市,他们维系温饱之余就不会为祸人间,你说,这算不算得一件大好的事?” 江凡沉着脸微微摇头,看似挑不出错处,但是并不认同,设律法为的就是平衡,难免会有些人钻空子,但是私设鬼市是违犯律条的。这位仁兄恐怕还不知道,旁边那位江昊素有江铁面之称。 正在这时,店小二晃上来贴着袁九小声报“是时候了,洛阳赵周文已经在外面候着多时了。”洛阳赵周文,正是那老员外的名字,听到他的名字,江凡的耳朵不由得耸动了几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10 10、第十章 私设刑堂 江凡竖耳着朵留意楼外声响,屋里几个人自然也都听到了,只是神态各异。 楼外似乎聚集很多人,声响也从最初的轻轻议论演变成吵嚷,似乎在为某事争执,几欲攘臂,情形与之前围观江凡不尽相同。 袁九咂嘴,啪的一声展开折扇“真是,这帮穷鬼,一刻也离不得人。”向江凡与江昊歉然“我去去就来。” 袁九脚步轻快的走了,不像是遇到棘手事,倒像等待多时的欢欣雀跃,一副“终于来了”的样子。 袁九施施然下楼,余下三个人一时静寞无声。 江凡偷眼看江昊,见他脸颊紧绷,知道小舅子在生气,悄悄推过去盏茶至手边。 江昊扫了眼茶蛊,再看江凡。江凡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往后缩了下/身子。 他们情态江福看在眼里,鼻底轻轻一哼,站起来踱步。 江昊本来就是问三句答一句的人,现在更是一言不发。袁福又是个没耐性的,看似拿他们当座上宾,其实没有一只眼睛瞧得起。爱气就气,随他去,根本就不做理会。 江凡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自以为是个讨人嫌的,便垂下眼皮也一句话不说。 袁福刚才那副说词貌似有理,其实不尽然。 人世间的恩怨帐,一笔笔都有记载,逃不脱也赖不掉。业缘这种事,一天不多一个时刻也不少,数或有增减,也不过是今生债来世偿,前世愿今生还,这才能生生不息造出浮世百态图。 六道轮回里早就注定的,既不是才富五车气贯星夜的旷世绝才,也不是扭转乾坤的大贵人,还能逃得掉惩处?没有恩怨哪来的轮回? 一个小员外,或者有几个闲钱的土豪又算什么?就算是一品大员下来,也要看品格如何,称称修为,积福多少。折算抵消一番,哪怕是运数平平,来世也仍会做官。 中人多,上人少,骨格清奇又不激越行事的人上人更是难得。大奸大恶,自有惩处。春秋时白启坑杀降俘,落魄而死。数百年后,田间被雷击死一牛,肚腹间仍有白启字样。可见现世报不能抵消罪过的,要支取几辈子福气偿还,怎一个惨字了得? 阳间律例与阴司法章有所不同,杀人非但偿命,主谋者罪重一倍。若是遇到家里子孙败财,妻妾偷人,倒是算一种报应,现世报罪罚抵减若干。内中折算规则既有法理亦有情理,机关与门道不是一言就能覆述的,冥界约束鬼役的律条,也不是他一修真的门外汉可以明了的。 江凡觉得这个袁福什么都不知道,指手划脚的既聒躁又没有道理。方外人应不问世事,先清杂念再认真修行,一味的在红尘里打转,性情中来去,是大忌。 袁福趾高气昂的在那里,他以为他是谁啊?别说是他,就是鬼判手执判笔用算盘一笔笔算来都不敢准保笔笔不误,他就能天下公平?没有增减赔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就算再有福祉,也是强词夺理。有心谋求的福祉,薄得像纱,吹口气,就噗的一声破了。 他们两个看着不像平衡个中的修修人,倒像是圈了块地的土霸王。 因为袁福对江凡不待见,江凡也对他腹议不止。 三个人各自转着心思,暗中悄悄相互打量。 袁九说去去就来,一时不见回转。江昊不说话,袁福也是个不爱应酬的,枯坐一晌便不再相陪,起初还在楼梯口踱来踱去,转瞬就不见了。 屋里就剩江凡江昊两个,江凡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脸上被抓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乞丐鬼撞到的地方像散了架一样,每个骨头缝都泛着酸疼。 江凡浑身无力,想要起身,撑了几次桌面也没站起来,头晕目眩着打晃。两腿直哆嗦,桌子上的杯盘被镇得嚓嚓轻响。 江昊自江福离开后,便起身在楼内踱来踱去,看似无意的打量,其实各处已查看详实查看。满眼尽是镶着龙纹脚踏祥云图,盛香灰的香炉也是镶着猫眼的描金。 查觉江凡有异,江昊走过来,贴着耳根问“你怎么了?” “江昊,你扶扶我。” 江昊冷眼看了他半晌,还真的掺扶,江凡站得不稳,歪歪斜斜的靠在他肩膀上“袁九有问题。” 江昊扭过江凡的脸,仔细打量,江凡笑得比哭还难看,咧着嘴告状“他刚才吸我精气。” 江昊脸上的表情纠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木然。 “傻子。”江昊托着江凡下巴渡了口气给他。 江昊中气十足浑厚有力,江凡调息一下便耳清目明。 外面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像骤然加大的议论,却听不见袁九半点声响。江凡好奇,握着江昊的手,两个相携而出,在围栏处向下探望。 下面似乎正在举行法事,垒起一坐高台,层层叠叠离地三丈有余。江凡倚着栏杆探出大半身子,正下方便是那个擂台,赵周文独自站在台子正中央,黑压压的鬼魂聚在台子三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 袁九也在,他坐在场边的交椅里,脸上兴趣缺缺,盯着半空中某一点,张嘴打了个哈欠。桌上摆着副半新不旧的茶盏,袁九时而端起来凑到嘴边,时而用茶盖轻轻拨拉飘浮的叶片,并不喝。 腥红色地毯辅就的台面上印着双龙戏珠的暗纹,赵周文就踩在那珠子正中央,垂着头,两手置于身侧,好像斩首台上身着白衣脖子后面插着名牌的囚徒,只等午时三刻一声令下,那个斩字既期待又害怕,神情呆滞了无生气,身子却不可抑制的在微微发抖。 临死前的压抑气息,这种味道,江凡十分敏感,是死人才会散发出来的。 人活着全凭一口气,中气亏则鬼侵,阳气盛则鬼怪远离。 本就是死魂的赵周文,散发出这种气息,不是好征兆。似乎连身形都比旁人浅淡了一些,,显然离魂消魄散不远了。连袁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挑剔,时不时的剜过来一眼,带着抱怨与不满。 江昊眉头一皱,看见赵周文,心底竟然升起种熟悉的悲伤。 而江凡也微微侧头,几百年前,他也曾看着某人变得薄薄一层,那影子浅淡而又模糊。 其实这么久了,连那人原本长什么样子,江凡已经记不清了。 空落落的场子旁边悬着一个八丈高的旗竿,紫竹精制,粗节宽枝,壮实有力。几个佣人状的鬼役在那竿脚忙来忙去。 不见袁福的身影,倒是袁九坐在椅子上,两脚踩着横铖,实在百无聊赖,便手里拿着一根牙签悄悄的剃牙,舌头扁圆,时而扫过前面一排门牙,强打精神扫视下面。他目光所及,议论声渐小。 这场面怎么都觉得心慌,尤其是看不见袁福。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哄浪,然后一浪高过一浪,有人遥遥指向天边,只见天际滚滚阴云,里面隐约夹着道祥光。江凡只见一团物什向这边奔来。 精怪气数不同,显现的雾气也不一样。同样是黑云滚滚,妖的里面不会透着这种光茫,江凡还看不出它的本原,倒是经常捉妖的江昊咝了一声倒吸气。 等那黑云渐渐近了,江凡才看出浓烟滚滚处竟然包裹一道蓝光,蓝光中央站着一个人。是袁福,押着个人飞将而来。 袁福速度极快,不多时就踏步而下,将云朵一脚踢开,将押着的扔在擂台上后一屁/股坐到场面交椅里。这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若不是紧盯着他,江凡也看不出来。 围在台下那些鬼魂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再作声,在他们看来,袁福比袁九更可怕一些。刚才只闻耳边风声大作,便是一道光劈在台上,等回过神,才发现,袁福稳如泰的坐在袁九身旁。 一片跪倒叩拜,袁福撇着嘴角说着不屑的话,“没见识的小民。”到底还是得意的。 袁九笑吟吟的递过来碗茶,袁福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润了一口“茶凉了。” 再扭头看向委顿成一坨的,哼哼冷笑“他竟然想跑。” 袁九展开纸扇掩嘴轻笑“我们这地界,他能跑到哪里去呢?不过是白费力气。” 袁福哼哼冷笑,看向地面那人。 地上那人耸动着肩头颤抖,好一会才缩着脖子一点点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下面,见是一众幽幽晃动的鬼魂,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下面立时放水。 围观的鬼看他这么窝囊,一起落井下石的起哄。那人被吓得在地上拱动着倒退,他身上绑捆了三道绳索,被捆得像个棕子,身上的肉勒出一道道横纹,随着他的颤抖也上下颠动着。 这时,站在一边的赵周文忽然叹了口气。哑着嗓音问他“胡经纬,你还认得我吗?” 被称做胡经纬的人,觉得声音十分耳熟,缓缓抬头看向上方,回想了半晌,挤出一个笑。 “哎,你果然没认出我来,我是赵周文啊。” 胡经纬恍然大悟,立刻调动脸上表情,忽然想起这人已经死了近五十年了,不由得一僵。继而想到自己也死了,见到鬼并不奇怪,又略略放松下来“赵大哥啊,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 赵周文摇头叹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长寿,109岁才死。” 胡经纬觉得这话说得实在不怎么好听,当年两人是邻居,赵周文家的庭院正对着胡经纬家的后门。 胡经纬是当地大财主,对这个孤苦无依的寡老颇多照顾,有一年过中秋还特意请了周围几个孤老一起,内里就有赵周文一个。 生时这人对自己也蛮客气,现在死了倒装这副样子,让人郁郁不满。他们二人不同宗也不同族,胡经纬自觉自己做事没刻薄过赵周文,沉着脸闷声不响。 胡经纬到底是个历练过世面的,活着时候的当然不怕得罪赵周文,现在死了,人生地不熟的,只认得他一个,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翻脸。“赵老哥,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这话听得胡经纬毛骨悚然“等我?怎么讲?” “这是刑场,你来这里是偿债的。”袁九等得不耐烦的皱眉,站在场边嚷嚷。 赵周文哈着腰慢慢蹭到胡经纬耳边“我等你下来报仇。我们有杀子之仇。” 胡经纬吓得一哆嗦“开什么玩笑?赵周文你老糊涂了?你儿子客死异乡,孙子是被霸王周给害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寻那恶霸周的毛病你找我做什么?” “算了,赵大哥,我想我们是有误会的。”胡经纬半跪起来,两膝着地,匆匆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众人目光焦集处,心里焦躁不安“我不和你多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你离不开了。” 胡经纬瞪视着赵周文。 赵周文悠悠道来“这就是你该偿债的刑场,做过的总要还。” “刑场?什么刑场?我没害过你儿子,说实话我连你儿子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赵周文仰天长笑,“是啊,你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敢要了他一双手。” 赵周文的话是有来历的,当年他还活着时,恶霸周口舌生疮,全身溃烂而死。众人都说他横行乡里的报应,家里人忌讳他死得怪异,又因妻妾争房产田地不均,便将院子间隔开来,贱卖给几户人家。 有一户人家里有老人,忌讳院子里有桑树,便让人伐了去。 是夜,赵周文梦见孙子同来,孙子哭诉死得凄惨,央告他于枯井中起出尸骨,好去投胎。儿子只一味跪拜磕头,意为不能尽孝,赵周文见他两袖着地,闭着嘴不讲话心里颇觉怪异。 被梦惊醒后,急着找人去起尸首,果然于枯井中等到一罐骨灰一具白骨。 恶霸周得了天遣,事当年闹得四邻皆知,胡经纬也知道的。 “本也没想到会是你,直到有一年,去你家赴宴,当时中秋,我触景伤情多喝了几杯,误闯仓库,看到一只手做的烛台。” 胡经纬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起来后来与赵周文交恶的缘由了,那仓库里藏着他一个惊天秘密。那天领着下人找到赵周文时,赵周文正捧着那个烛台发呆,当时他劈手抢了下来“这是千年老树根做成的,你也想偷不成?” 当时只以为赵周文恶他冤枉自己,没想到,天下事竟然这么巧。 “那手虽然断了一指,我却认得,是我儿子。我儿子是断掌,掌纹只有一条线,而且小时候受过伤,手背上有一道疤。” 胡经纬吓得冷汗直流,这事,可能还真是他做下的。 胡经纬年上四十仍无子,曾有个游方和尚替他算过,说他做恶太多,命中注定无子。为此胡经纬发誓行善,辅路建桥,不惜一锭金一锭金的做善事,花了足有百金,偏房一小妾终于生了个儿子,他爱若至宝,极尽宠溺。 赵周文较胡经纬年长几岁,胡经纬的儿子却与他孙子年纪相若,胡经纬为了给儿子求功名上下打点费了不少心思,终于把人送进长安临泽书院。与同学交恶,被公然欺负。 那几个人都是当朝权贵的公子,先生讲学时就公然冲进来,操着砍刀与铁棍,当他是奴隶一样乱砍乱打。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差点落下残疾,对方见他不死,扬言要弄死他们全家。 胡家只是有些钱财而已,可不敢和对方硬碰,胡经纬虽然是苦主一方,仍然带着礼物上门挨家挨户赔理,不见理彩,便转而巴结上宫里的一郝公公,求他通融在春中斡旋。 郝公公有怪癖,恋尸,说是缺一个烛台,人手做的就好了,还特意端详了下胡经纬的手“真是双富贵好手啊。”吓得胡经纬瘫在地上“白净倒是白净,可惜上了年纪,皮肤糙了些。” 胡经纬肝颤之余不遗余力的把那么一只手,碰巧在饭店吃饭时偶遇一跑堂的,觉得那手倒是蛮好,遂动了心思。又知道他是外乡人,便觉得有机可乘,暗中计较让下人去勾搭那跑堂的泡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后,胡经纬出面替他偿债,只说要一双手做谢礼。不然,当场就砍死他。 那人正是赵周文的儿子。 赵家儿子常年经营珍珠买卖,手部皮肤较一般商人要好很多,甚至堪比达官贵人。可惜工匠在制作时碰掉一根手指,而且那手细看还有瑕疵,幸好当时要了他一双手,便将另外一只精工巧做送了上去。 怕那跑堂的走漏消息,给了他一笔钱财之后,毒哑了他。 再后来,为了儿子的事很是忙了一段时间,几乎倾尽家财才算保得一家老小平安,这点小插曲早就忘到脑后。 不成想,现在报应到了。 胡经纬冷汗潺潺,犹自辩解“这不干我事啊,你应该找那个郝公公报仇才对,你儿子的手现在还摆在他房里呢。” “人哪,”袁福看了袁九一眼。“留给你磨牙怎么样?” “真的?”袁九两手垂在下巴处,炯炯目光看向袁福,上半身靠过去。 袁福晒笑一声。 袁九立刻蹦起来,大声吩咐“来人,抬我的磨盘来。” 不多久吱嘎嘎一阵响,几只鬼从西北角推过来一方大磨,肩拖手推,一个个喊着号子,不多时,就推了过来。 胡经纬哀叫着被人拴在旗杆上,倒挂着脚朝上的吊了起来,在脚心处点了簇火苗,头塞进磨盘里,下面每磨一下,旗杆就向上升一节,胡经纬的魂魄被接得细细长长,顺着磨槽流出来的油都接到一个小盏里。 脚心焦烤着,火苗急簇,终于接够一盏油时,袁九将油盏置于他火苗上烤灸,油盏里飘出来的腥臭,刺鼻难闻。 所有鬼魂都用袖子堵住鼻孔,唯有袁九凑过去,一点点吸食了。 这一顿袁九吃得特别久,胡经纬的哀嚎也始终不断,终于剩下中间短短那一段,袁九才餍足的下来,了个饱嗝,“剩下的部分,切成片炸成臭干子,留着我明天打牙祭。” 袁九磨着牙晃到赵周文面前,“好了,轮到你了。你的仇我为你报了,你怎么报答我呢?” 11 11、第十一章 地牢 赵周文当年吐干心血抑郁而终,临时之前发誓,就算做鬼也要报仇。如今心愿已偿,了无牵挂,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营营而生所为何求? 荣华富贵是空,恩怨情仇也是空,仰起头,直视袁九,心底原本的恐惧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袁九用舌尖剔牙,表情森然“你怨不怨?” “不怨。” “那你是不是自愿的?” “心甘情愿。” 袁九欢欣至极,一鼓作气,抱起赵周文向上抛去,赵周文仰面朝天,水平旋转数圈后,渐渐慢下来定在半空中。 之前袁九吸食胡经纬精魄时,底下叫好声不断,众游魂都觉得畅快至极,好似在台上的那个就是自己的仇家。现在一个个又都垂头丧气哀声不断,甚至有妇人捂住脸低声呜咽。 他们与赵周文非亲非故,交往有限,情份颇淡。现在哀伤不已,不过是物伤其类,想到各自将来的下场触景生情罢了。 江凡一直留意赵周文,从他与胡经纬辩论时,便觉得老人身上阴气渐重,或许不至于那么快就魂消魄散。袁九吃胡经纬精魄时,江凡就蠢蠢欲动就想要出手,现在轮到赵周文必然要搭救一番。 江凡手抓栏杆,正要翻身一跃,忽然被江昊扣住肩头按了下去,还来不及吃惊去看江昊,就与赵周文眼对眼看了个正着。江凡一怔,赵周文自然也看到他了,与之前急于转架祸事找替身时不同,赵周文忽然冲江凡微微一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淡色,浑浊目光中闪过一丝人的光华,并且缓缓的摇了摇头。 魂是本原,不经遮掩,第一次见赵周文,便是木讷、胆小、贪便宜怕惹事的一簇魂,现在终于不再是行尸走肉般木然,却不求救援。 江凡急了,蹭的站起身想要再去捞救。肩头被江昊按得牢牢得,甚至有几分疼,江凡惊诧的扭头看江昊,只见他额角有青筋跃动,握住剑柄的手背手筋节暴突。 江凡心里十分不安,从那一团团鬼火出现开始,就是故意勾引他们入鬼市。明知他们身份,私设刑堂也不避讳,就算胡经纬罪不可恕,一寸寸凌迟那人的魂魄,也是冒犯。显然是在挑衅,意图就是为了激怒他们。 以江昊刚正不阿的性格,就算是对着一群妖魔鬼怪也必定要收了他们不可。 果然,江昊咬牙切齿“他们就是这么积阴德的?今天非收了这两个妖孽不可。” 江凡手心盖在江昊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江昊,我们从长计较。要不要搬救兵?” 江昊以前就因为性格激突惹过祸事,这是袁九的地界,强龙尚且难压地头蛇,况且他们在明,对方在暗,暗箭难防啊。那些爪牙,指不定就有一两个有本事的,小水沟藏龙卧虎也未尝不可。 江昊闭了下眼,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我有分寸。”握着诛妖剑的手紧了又紧。 袁九终于吃了个心满意足,拍了拍肚皮,朝楼上看一眼,惬意中还着几分志在必得。 围着看台的鬼潮渐渐疏散,显得擂台孤零零的刺目。几个鬼役在拆卸磨般,袁九仰头看过来,隔得那么远,对江凡盈盈一笑,江凡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袁九看他的眼神,尤如对着美味佳肴发骚。 有些人初始冰冷漠然,越是频繁接近就越觉得亲近,比如江昊;有些人初见亲切,越处却越冷淡,比如袁九。那森冷已经渗入到骨髓中,就算荡漾着满心欢喜,也不过是猎者看猎物的心情。 江凡心里愤恨,他是一方土地,就算卸任,也要为百姓做主。他的人他的地界上出的事,自然应该由他管,虽然胡经纬也曾经是他保举过的,但是两条魂魄就这么没了,总要讨个说法。 袁九舔了舔唇角,回想刚才吸的那口精气美味至极;江凡眨了眨眼,忌惮他是个吃人的妖怪。 两人遥遥相望,生出的不是情愫是戒备。 远观不如近视,袁九噔噔噔窜到楼上,身子一软躺在桌角冲江凡暖昧而笑“江兄,我忙得要死,你却躲在这里看热闹。” 袁福紧随其后,四个人相对峙立,形成两股不相融合的气场。 袁九啧了一声,展开折扇“这是怎么了?” 不等江凡说话,江昊便拉着他脖子,转腕,将人扭到自己身后,唰一下抽出宝剑,“你引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袁九哼哼冷笑“不过是想要结交个朋友而已。既然这么不识抬举,袁福,不必客气,上。” 袁九后退几步闪在袁福身后,江昊冷笑“原来你就是这么结交朋友的?说吧,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袁福双手抱臂沉吟不语,袁九眨着大眼睛,神色忧郁一脸无辜,意思分明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袁九直直看向江凡,不动声色的施法,袁九身形未动,江凡眼仁里的袁九却越靠越近,是幻术也是巧技。江凡觉得笑盈盈的袁九更加可怕。偏过脸,微微缩了下脖子,躲过那吹过来的一口气。 袁九总想在江凡脸上吹气好蒙了他心窍,挡在前面的江昊不容他施展,剜了个剑花轻挑向上,斜刺过来。江福举刀欺身来挡,江昊本就不是冲袁九去的,中途立刻转向迎战袁福。 袁九走至江凡面前,展开折扇“江兄,今夜已晚,不若到舍下暂住一夜可好?” 江凡摇首面色冷淡,手在袖子里握成拳状,指甲抠住手心掐出团血了,化了个字诀“我们昨天出门仓促,今日必要回家的。” 袁九俯视江凡,虽然满眼都是不舍,压迫意味十足。“江凡,难得你我一见如故。” 江凡不由自主的回避他视线,嘴上客气的推辞,他不敢离袁九太近,袁九靠近一分,他便向旁边躲一分,无路可退抵在围栏时,便一踅身,转进厅内假装喝茶。 一旁江昊与袁福斗得难解难分,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叙旧”话不断,一方坚留,一方坚辞,几乎要为此翻脸。 五彩楼所处位置,是山谷中最凹处,宜生宜长宜循环。楼内摆设皆按五行八卦所设,应阴阳互补相生相克之理,稍有差池,便会步入迷局。 袁福仗着地势熟捻,越打越顺手。江昊在过招中既要留意脚下机关,又要随时变换八卦,换算生死门,还要留意江凡情形,一时占不到上风。 江凡时而看袁九一眼时而分神看袁福,这两个非人非鬼的家伙,身上所佩香囊一时遮掩了气味,到底让江凡看出他们来历。海里出身,而且大有背景,这里自成体系,不用虾兵蟹将用鬼众,不知道起的什么心思。 “江兄必是怪罪我刚才没有作陪,让你受了委屈?” 袁九咄咄逼人,折扇上遍是朱砂字,看得江凡眼睛发痛。这血腥腥的是在吓唬谁呢? 心里打怵,不再和他虚与委蛇,“袁兄太客气。”江凡忽然将桌上杯盏扫过来,借着画好的血诀,扑向袁九脸面泼过来。 袁九偏头躲了一下,那字诀烙在肩头,火烧火燎的炙痛,激得他哇哇大叫,张开两手扑过来抓江凡。 江凡早有所防备,既然是入虎穴探险,就没想过会顺利撤退,此时不逃更待地?一矮身躲了过去,嘴里大叫一声“江昊~”便向楼下飞奔而去。 结果跑了两级台阶,脚下便一空,人兀自向下坠去。 江凡心中暗叫不好“完了,中了埋伏。” 忽然身子向上被人拎着后劲提起来,袁九迎面袭来,招式在眼前变幻,江凡卸了他半边力道堪堪躲了过去。 是江昊,在江凡叫他名字时,便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现在将江凡就势夹在腋下,单手撑住护栏,翻身跃向下一道楼梯。 在他一起一跳间,袁福与袁九同时拍出一掌,又同时落空,两只掌印在空中相对一震后,两人亦翻身追了下去。 袁福脚程快,正拦在江昊面前,手握成拳袭向江昊面门。 江昊身形向后仰,避过拳锋,就势向后翻踢腿,脚尖点向袁九面门。 袁九侧过身躲避,探手为爪直袭江凡。 江昊将江凡拎到另一侧,扫膛腿划向袁福下三路。袁福两腿站稳,脸上微笑,意要生生受他一脚,看他究竟有多大本事。 江昊避其锋芒趁他下盘用力时,改踢为踩,手按住江凡肩膀为支点,另一脚横踢袁福头颅。与此同时袁九手中折扇点向江昊背后命门。 江昊踢到一半脚风变化,改踢为踹,袁福侧掌横到面门前挡住攻势。江昊借力抓着江凡向后飘移,同时手腕将腰间剑柄下压,剑尖正好打在袁九折扇上,将折扇削了个粉碎。 三人招式来往间变化变转千回。 江凡只见三条人影在眼前换来换去,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在他身上摸了又摸,而且不止一双,腋下、腰间、臀后,甚至裤管里,都有人探查,痒得他哈哈大笑。 袁九嫌他笑声刺耳,在他腰际踹了一脚,江凡整个人便横着飞了出去。刚刚落地,脚下楼板翻转,将他翻了下去。 江凡大叫“江昊~” 江昊一把提住江凡后颈,像拎着猫一样再将他往上提。 袁福与袁九对视一眼后,袁九折扇横扫江凡颈间,袁福抬腿下劈直袭江凡头顶。江昊一松手将江凡丢了下去,拔剑与袁九袁福战成一团。 江凡一直向下坠,半晌,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江凡半坐起身,揉揉摔得酸麻的胳膊,举目向四周打量,像是个地牢。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上方落下的又一人压趴。 黑漆漆的屋顶,露出袁九一张脸,桃花眼微眯嘴有微翘笑得煞是好看。 袁九声音嘶哑“江兄想必是看不上我们这处所,此处虽然狭小,我诚然热心留宿,不妨将就一晚。” “你,你会说话?” 袁九笑意更深,黑漆漆的屋顶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江凡还没缓过神,便被江昊踹了一脚。 “这是什么东西?” 江昊三两下将身上的米黄色丝线扯将下来,桂花糕练化的捆仙索,他就是被这个破玩意给扯下来的。 12 12、第十二章 交心 江昊三两下将身上的捆仙符扯下来,那丝线七零八落,被揉成了几段。 江昊瞪江凡。 江凡委屈着揉屁股,江昊踹他时脚下用力不小,蛮疼的。 江凡心生戚戚,江昊每次欺负他时,他都会想起从前的事。 当年江昊还是一团鬼气时,他二人采药时差点被鬼王抓去塞牙缝。是江凡抱着他一路奔,拼着把老命才躲过一劫。几次险被鬼王大嘴咬到,江凡都没甩掉怀里的瓷罐。跑掉两只鞋,赤脚走了三十里路,才找到归途。 江凡吸吸鼻子,一想到从前吃过的苦,就想哭。 江昊见他缩成一团,在那里委委屈屈的抽噎,心里有些不忍。刚要说些安抚的话,外面传来轻微声响,立刻屏息不语。 像是衣料摩擦墙壁时发出的,竖起耳边细听,那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有人在监视。 江昊微皱眉头看向江凡,有心让他闭嘴,又觉得委实有些对不起他,便用脚跟踢了江凡一脚,力度近乎轻柔,“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江凡被欺负惯了,立刻觉查出这话里的示好意味,还有那近乎亲昵的举动,赶紧摸了摸内眼角,把挤出那滴眼泪蹭走。 江昊于江凡就像是个稀罕物,藏在家里宝贝了多少年的宝贝疙瘩,捧在手心怕摔到,含在嘴里怕化掉,就算惯出一身坏脾气,拿出去说给别人听时,也是长脸面的。威风八面的江通判是自己小舅子,这是跑也不跑不掉的事实,江凡每提起江昊,甚至一想起江昊,不觉得脸上有光。 江昊从一团混沌不清的气变成现在人模人样够体面的后生,江凡总觉得这里面有自己的功劳,江昊对他好一点,便立刻屁颤颤的套近乎回应。于是带着讪笑问“那你摸我做什么?” “你说什么?”江昊嘴唇抿成直线。 江凡手里扯着一截残线,脸上表情拧巴了一阵,貌似有些难为情,用手略略一碾,手中丝线便呈粉末状脱落,是块桂花糕。 “有人摸我,我是顺着那人手腕捋到腰际才缠的线。” 江昊脸上毫无尴尬神色,反而一副嫌弃模样“不务正业,你也就会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江凡羞恼又惭愧不已,脸色变红,那红像润染在宣纸上的彩墨,自耳根红到脑后。这确实不是神仙该会的技艺,是篱笆架下修练成精的黄蚯蚓教给他的。 那时江凡百无廖赖,见那蚯蚓每天爬来爬去,穿过两道土路绕过一弯水沟特特转到月老祠去,担心他过路时被车碾到,便挑了他过街。 黄蚯蚓是个沉默寡言的馋嘴家伙,时有路人经过,挎篮里带着香甜美食,他便在那人鞋底粘个记号,化沙土为线,拖出长长的痕迹。那线绵软柔韧,尤如蚕丝般透明,引着它慢慢尾随过去饱餐一顿。 江凡无聊时便顶了芭蕉叶用草根逗弄蚯蚓,那蚯蚓精苦不堪扰,而且江凡总是挑他午睡时过来,某天被骚扰烦了,一怒之下教了他这门手艺,打发江凡去一边练习。 这种手段在江昊类眼里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笨蛋,我一直拎着你和人打斗,你糊涂了吧?”江昊嗤之以鼻,绝不承认。 江凡是胡乱中拣起一块糕点顺手化成线,想也没想就这么贴过去了,没想到丢了手艺,最后还带累江昊和他吃苦,羞得眼皮都跟着泛红,强打精神轻咳两声岔开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方方正正一间小屋,没床没被无桌无椅,像监号多过像客房。 江凡咋舌 “还说款待我们呢,没想到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们表面那么光鲜,其实也穷得缩手缩脚,不比那帮乞丐鬼好多少,没有被褥也就算了,想喝口茶水都没有。” 四周墙壁渐渐显出了点形迹,好像上明下暗的格子窗,映着不知何处透来的光,发着灰蒙蒙的颜色。忽明忽暗的犹如萤火虫屁、股后面的光,一亮一亮,那格子窗也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坐在屋子里竟然莫名的觉得心神安宁,也觉得那光美得异常。江凡冲那光发了一会呆,回来神来,见江昊木着张脸正看他,便尴尬的笑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是不是?” 江凡总是拿捏不好和小舅子相处的尺度。江昊离得远时,他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总想摸一把抓一下,就好像自己家的宠物,非得搂在怀里揉搓一番才算真正的好。忽然离得近了,又觉得有些别扭,两个大男人席地而坐,独处一室,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昊不答,好在江凡也习惯了自言自语,见他不响应,便喃喃念叼“你说困着我们有什么用?” “一没钱二没权,就算是绑肉票,也勒索不来多少银子。我的薪俸有限得很,”打量一下江昊“其实你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 “再说了,我们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不对,我是没得罪过,你就说不定了。” 江凡想起那些听来的传闻,不由得替江昊担心“那帮前辈当面不说你什么,不是真的就认可你。这些老油条坏着呢,生前宦海沉浮死后在阎王面前做秀,你不要太把他们的话当真。” 江昊哼了一声,江凡见他并不气恼,就开始掏心挖肺的剖白“这话也就是你我才肯说的,我是你姐夫,咱是自家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外人看起来该怎么想?那些人只是不告诉你,看你笑话而已。” “同僚们都说你是铁石心肠,踩着自己的姐夫扬威立信。我倒不是说我自己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你看你那几位当通判的,谁拿自己家里人开刀了?还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前几天曹通判家的外甥穿了件白狐皮的大衣,说是他姨父剿狐窝时留下的。我们家呢,正相反。” “江昊,我不是抱怨你不给我置狐狸皮大衣,我也不需要那个东西,我有灰鼠皮的也蛮好。我也不是说灰鼠皮比狐狸皮好,狐狸皮多暖和啊,我说这没别的意思,就随便一说,我真的不是管你要,我说的是个道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说是不是?”江凡探身子过来,一张脸几乎蹭到江昊鼻子底下。 “江昊,你好好看看我,姐夫其实也一表人才,拿出来不至于丢人现眼,你再替我吹嘘一下,我们两个双剑合壁,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江昊偏着脑袋看江凡。 江昊少有这么听他说话的时候,江凡愈发来了兴致“你如今是很风光,可是将来呢?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万一,就比如像今天这样,得罪了什么人,姐夫我又没没权没势,怎么救你?” “姐夫我一个土地,好歹管着一方水土,就算调用阴兵,都要向上呈报,你说如果没得官做,赤手空拳的,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看开点,不要以为我是要攀附你,为了要提升什么的。你也别以为我是一心想当官,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你? 朝中有人好做事,我们相互有个照应。有我帮衬着,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万一有什么事,好歹我是你姐夫,总不能看着你挨人欺负,你说是不是?” “扑哧,”外面偷听的人憋不住笑出声来。 江昊看了眼忽明忽暗的影子墙,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瞅向江凡“真聒噪。” 江凡静了一晌,见外面没了动静,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与江昊头顶着头,江昊以为他要和自己商量什么计策,抬起眼皮认识聆听。 “江昊,姐夫和你说的是好话,其实你的心思我多少都明白一点,你嫌我没本事,帮不上忙。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看,刘嫂子家的二狗子,大家都说他将来成不了器,不是也给管事的当差,拿着外放的银子花销?他那一项就是往年他们家三年的收入。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说你得罪的人那么多,老话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打盹的时候被人家抓了小辫子怎么办? 听说上界天将因为撞破铜鼓被贬入界河做妖,天天受刀劈斧砍火舌侵蚀之苦。这才多大点事,哪至于遭那么大的罪?还不是官老爷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定成怎样就怎样?和他平时与人不睦大有关系。” “闭嘴。”江昊轻喝,一口气尽数喷进江凡嘴里。 “内弟啊~就算我闭上嘴,你也出不去吧?” 江昊挺直腰板,唰的一下把诛妖剑握在手里,江凡立刻抱着头蹲到墙角告饶“我错了~有话好说,不要随便拔剑。” 江昊的诛妖剑是秦广王赐的,那剑是开天辟地时终南山下孕化的一截神铁,被老君收在八卦炉中历炼七七四十九天,造成神器,是剑中至宝,有慧根有灵识无坚不摧。 江昊不理他,抽出剑后一跃而起,冲着刚才笑声传来的方向砍将下去。 顿时四周墙上有黑灰色暗影灵动起来,墙壁像被激活的灵蛇般,瞬间变得晶晶闪亮,犹如擦得锃亮的镜面。 “当”的一声,江昊的剑气被尽数反射回来。 诛妖剑像是砍到了更坚硬的东西,火花四迸,一片更刺眼光芒折了过来。 江凡“呀”的一声大叫,只见江昊从上方直直摔下来,在半空中江昊使了个鹞子翻身,单膝着地跪落在地面上。 江凡立刻凑过来,十二分的关心“江昊,江昊,你怎么了?” 江昊看向自己的右肩,上面裂开个三寸有余的伤口。 江凡心疼的按住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那是什么东西?我看到里面有东西在游。” 江昊轻轻摇了摇头,扫他一眼,江凡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昊肩头“这伤口真身,如意知道了非心疼死不可。” 江凡连忙从身上搜出止血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然后尽数涂在江昊伤处。 江昊闭着眼睛滋了一声,显然疼得厉害,江凡悄悄伸出手指在剑身上弹了弹“你这剑怎么连主人也反蚀?” 江昊与诛妖剑之间早有泣血联盟,如今被剑气所伤,剑身上也隐隐裂出一道龟纹,江昊凝重的打量四周“不干它事。” 江凡哀声叹气的揪头发,十分苦恼。 江昊默然站了一晌,忽然说“你不用想那个赵周文。” 江凡啊了一声,他最初确实是有些气江昊不救赵老头,后来一连串发生那么多事,他现在只着急江昊的伤处,还没来得及去想赵周文。 江昊知道他心里因为老员外有点别扭,干脆盘膝坐好,五心朝天,一边打坐一边开解“赵周文死意已绝,真正的看破红尘,不想再入轮回做人了。 就凭他今天的作为,灰飞烟灭这样的惩罚对于他来说并不算过。 命虽天定,也在人为,机数巧合或有更改,只因为相由心生,赵老儿抱着怨望,含恶气而死,心心念念的就是让那人偿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入轮回,且要受苦几世。想必他也是看透了。” 13 13、第十三章 避紫晶 江凡喃喃“命虽天定,也在人为。” 当年他师傅,也就是老土地,讲轮回报应时曾提起,屠户多无善终,又偏偏世代相袭,所以家里多供应着挡凶煞的神灵。饶是如此,偏好虐杀的向来不得好死,譬如虐狗的xx肠穿肚烂,虐蛇的xxx死时周身覆满蛇鳞,手背上尽是斑驳花纹。 江凡叹气,赵周文厌了做人,做鬼也只为讨一个公道。这一生下一生,他孤老而死,儿孙们许愿来世还。他家遭此横祸与前世刻薄有关,因为偿还过甚,所以来世还可再去讨债。赵周文偏偏要在这一世把所有的帐都算清楚,看来他是真的活够了也死够了。 江凡不由得唏嘘,真正的看破红尘,真正的心中无物,竟然就是这样默默无闻灰飞烟散的一个老鬼。 江凡一时犹如提胡灌顶,一时又糊里糊涂的觉得自己陷入泥潭,尤如在叉路口的旅人,没有人指点迷津,独自在那里挣扎不休。 悟,这种事,谁也帮不上忙。只看个人修为造化。悟透了,拨乱反正,便飞上重天更进一层;悟偏了,堕入魔道,天诛地灭; 江昊宁愿看着他混混噩噩糊涂一世,哪怕是埋没了也无所谓。 江凡急得满头大汗,忽然,江昊伸出一只手帮他理顺头发。江凡茫然的仰望江昊,任由他一下下摸头顶,有什么要自天灵盖冲突而出的东西一瞬间被压了回来,消失干净,而心里那些浮躁也渐渐平复。 江昊一下下轻缓的摸着他的头顶,眼睛里没有温度也并不冰冷,江凡觉得这样的江昊才是真正的江昊;无关之前也无关之后,如果说他们现在也是一世的话,这一世比生疏亲近,比亲密还有距离,刚刚好,很舒服。 这么多年来,和江昊在一起,唯有现在最舒服。似乎,忽然想明白怎么和江昊相处了。不用担心他发怒只静静的这么看着,什么都不想,就很好。 忽然回过神来,江凡又变成了之前的江凡,“江昊,你又流血了。”惊讶的大叫,扎着手不知所措。 伤江昊的是诛妖剑,那是止血草止不住的伤痕,正有血水顺着江昊的肩头淌下,划过臂弯湿透重衫,顺着手腕流下,有那么一滴自指尖正溅在江凡脸上。江凡的脸颊吸收了江昊的血水,慢慢晕染开来,显得脸上更多一分颜色,艳丽非常。 江凡连忙起身替江昊仔细包扎,江昊用余光偷眼打量江凡,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江凡细心的替江昊包扎好,江昊闭目养神,五心朝天运功疗伤。 江凡默默的守在一旁,渐渐的困不可支,委顿在地上缩成一团。 两人良久无声,室内只闻呼吸起伏。 又过了许久,外面又传来轻微的嚓嚓声,一开始有如耗子盗洞,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竟然是越来越近。 右侧墙上忽然有声响传来,一双手托着托盘选探了进来,然后是头,紧接着身子也挤了进来,是五彩楼上递送糕点的小伙计。 那人端着托盘面无表情的走进室内,径自站在江凡面前,将托盘放到地上,一字一顿面无表情“这是给你的,省得有人说我穷酸。”有如复述话语的人偶,口气像极了袁九。 江昊诧异的看着那人穿墙而来,又穿墙而去。 江凡也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眼睛的一幕,不由得站起身,紧跟在那人身后,那人穿墙而出,他出顺着墙缝往外钻,结果结结实实的碰在墙上“怦”的一声,额上拱起上包。 “哎哟~哎哟。”江凡疼得脑仁发疼,这墙真硬,像花岗岩一般,他的脑袋像撞破的鸡蛋,随着走路的摇晃,耳边便哗啦哗啦的鸣叫。江凡哭咧咧伸手向后方求助“江昊~江昊” 叫了几声忽然想起江昊也受了伤,两手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将脸贴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探索缝隙,结果那墙竟然像从来没有进来过人一样,严实得好像一体所成,再无半点缝隙。 江凡手掌啪啪拍打墙面“放我出去,放我们出去!”没有回应, 江凡在屋子里连捶带打,很是折腾一番,终于筋疲力尽,只有他的声音在囚室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一声叠着一声。 江凡不甘心,点了火折子在那人经过的地方照,墙壁就像镜子一样,也有一丛模糊不清的火折子在里面忽闪忽动,衬得火折子愈发的明亮,江凡喃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昊抿紧唇角“可能是碧紫晶。” “什么巾?” “避紫晶,东海龙王水晶宫里的避紫晶。” 江凡捂着额头蹲回来“疼~” 江昊腾出一只手替他揉额头“什么避紫晶? “避紫晶产在东海最偏僻的一小片海域,”是敖龙正宫龙后偶然发现的,不过是龙王龙后的玩笑,捉迷藏时发现,那一片在在暗处呈灰蒙色的晶片,不用捏法术,藏在它后面便遁去形踪无迹可查,如同穿了隐身衣一般。 “这晶体在灯下则色彩斑斓,宫人一时争相撷带。龙后将其炼化成瓦状,置于避署亭屋顶,人若在避紫晶瓦的屋里居住,冬暖夏凉,且修炼时气体集聚功力是往日数倍。龙王因感而发,将其制成盾牌由蟹将所持,可挡任何武器攻击,不但护身,还可加倍折射对方威力反击。” 一时间避紫晶名声大躁,天庭人人趋之若鸷。 江昊没告诉江凡这东西有多稀罕,那片海域一共就那么几片产避紫晶的海石,初始采集后便求之难得了。东海龙王一年百前曾制护心镜一块献于玉帝,那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块避紫晶。此物难得,江昊从未想过会有人拿它来装饰整间屋子。若说是为他们单设这一囚号,这手笔未免也忒奢侈了些! 江凡蜷缩成一团两手捂额。 “怎么了?” “还疼~” 江昊咋了下舌,拉开江凡的手,朝他额头吹了口气,肿起来的包渐渐变平。 江凡张着嘴诧异。江昊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同他亲近过。虽然姐夫和小舅子正应该如此,相亲相爱互帮互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既舒服又不舒服。这感觉混杂在一起,江凡无所适从了。 “看什么?睡觉。”江昊对着姐夫的呆相呵斥 江凡立刻老实的趴回去,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一只看江昊“你说,” “说什么?”江昊瞪他“快睡。一,二,三~” 江凡听话的闭眼,江昊数到三时,江凡果然进入梦乡。 江昊半闭眼眸不语,中指与拇指轻捏,慢慢调息。 渐渐的四周墙避变得漆黑,静谥得听不到外面一丝声响。 寅末时刻,江昊睁开眼,用脚尖轻踩江凡。江凡两手抱紧了他的脚,枕在头下睡得不亦乐乎。用手拍了拍屁股,挠了挠痒,披在身上的外袍被压到身下,翻个身继续睡。 江昊“咝”了一声,见自己的外袍被他委成一团,扯着袍角用力一抽,江凡被抖到半空中,然后重重跌下。 “啊~”江凡被摔得生疼,伸手去揉屁/股,趁他还没说出报怨的话,江昊连忙捂紧他的嘴。“别说话。” 江昊的手按在江凡口鼻处,江凡的鼻息吹在指肚上,温热湿润。 江昊将脸贴得极近,鼻尖碰着江凡的鼻尖,眯着眼睛轻声说“嘘!” 江凡噤声,半垂着朦胧的睡眼,江昊清淡的口气似乎透过手背已直抵唇齿间。 一瞬间江凡恍惚得失神,眼神怔仲“干,干”刚说了两个字,又被江昊按得死死的,只见那平时就寒着脸的家伙横眉立目咄咄逼人,似乎在无声的骂他“蠢货。” 江凡连连点头,唔唔着表示我知道了,江昊垂下手,江凡哑着声音问“干什么?” 江昊站起身抖开外袍披在身上,伸平皱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走到墙壁一侧,手掌沿着墙面滑来滑去。 江凡凑上前去仔细的看,原本平整的墙面上不见有任何机关。可是如果仔细再看的话,好像与昨夜又有点不同,现在看来,壁面上似乎有蝌蚪状纹理在下面散开。 江昊单掌贴附在墙面上,闭目冥思片刻,口中念念有词。手掌在墙面上慢慢旋转,忽然用手一抠,四指深深隐入墙壁里。 江昊脸上的表情略略放松一些,不再绷得那么紧,将另一只手也伸进墙缝里。 江凡大张着嘴见江昊把墙壁撕开一道尺余长的口子。 江昊肩头的伤口本已愈合,这么一用力,又有血丝渗出来。那墙壁像是感应到血水的吸引,竟然渐渐松动了一些,江昊抹了点肩头的血在裂缝处,那缝隙便扩得又大了些,江昊两手向外侧拉扯,渐渐裂出条缝隙恰好够一个人进出。 江昊点下颌示意江凡钻出去,江凡呆呆的看着眼前变化“内弟,你又流血了。” 江昊咝一声吸气,江凡连忙跑过去,刚要矮身又转身跑回来,蹲在地上端起托盘,将里面的糕点尽数倒进前襟里,系紧前襟兜好,又啪嗒啪嗒的跑回去。一弯腰,侧着身子半蹲下去。 江昊无语的冲江昊比口型“别磨蹭。” 江凡仰脸讨好的冲江昊笑,江昊的衣袖擦着他脸颊,江凡隐隐闻到一股清香,不由得抬头又看了江昊一眼。 江昊许是受了伤,正在用心支撑,于是双目微阖,薄唇紧闭嘴角微微用力,睫毛轻轻颤抖,江凡发现江昊的鼻梁着实挺直。因为江昊总是黑着副面孔对他,也不觉得江昊怎样好看,现在接触得多了,越看便越觉得这个内弟无论是品相还是气度都属一流。 当年江昊刚刚成仙时,江凡欢喜得比自己登了仙阶时还高兴,正值春天花会时节,便带着他为牡丹花神送礼,顺便见见仙界胜会。事过百年,不知道为什么,江凡忽然想到那花神看向江昊时的娇羞表情,不知是怎样一种心思。 江凡看江昊时,江昊也在看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呆货,低喝一声“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噢~”江凡立刻钻了出去,心慌不已,又被小看了,也难怪内弟不待见,有的时候江凡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拖油瓶。 不一会江昊也钻了出来,避紫晶又完全闭合,好像没有一丝缝隙。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本事?”江凡哑着嗓音问他。 江昊拉着江凡的手悄悄的走“嘘!” 避紫晶就像一个结界,外面是小方厅,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酒楼并不相同,草坯粗躁堆砌的墙壁上粘着一个半人半色的仆役,正是那个送糕点的跑堂。好像一副画般薄薄一片粘在那里,还打着轻轻的鼾声。 两人顺着摇摇晃晃的木质楼梯向上,摸索着行走,江昊小声解释“此时龙气最弱,结界防守不严,我也只是试上一试而已。” 上了一层楼梯,眼界豁然开朗,纱幔轻舞,格子窗外的景色一如荒郊野外,玉屏峰就立在不远处,清晰可见。 这里原本就没有什么五彩楼,夜间所见不过都是幻境,脚下木板间偶尔还夹着几根野草。 天光若隐若现,正是太阳未出时。 两壁厢里挂着各式各样的人物,好像皮影一样,有拿着酒杯喝酒的客人,有玩耍的小童两手抱着球,有垂头休息的妇人还有挑担的壮汉。一个个微张着嘴闭着眼睛,有流出口液的有呼声震天的。 层层纱幔间,隐约有人影晃动。 江昊与江凡隐起身形趴伏在一处柜处后面,小心的向那边张望。 只见袁九广袖随风飞舞,手里拿着竹杆挑起一副副皮囊晾在墙上,袁福则半靠在塌里,手里捏着个酒杯,两人说笑声隐隐传来。 14 14、第十四章 碧水潭遇险 “明明你是奴才我是主人,这些活计偏偏要我来做。”袁九笑着指责,语音嘶哑却别有一种婉转味道。 江凡觉得,袁九的相貌着实好看,在他见过的人里,这皮相,不说千里挑一也是百里挑一的。扭过来身看过来的表情带着种懵懂的天真,一点也不像吃人不眨眼的妖怪。 袁九脑后的白色发带衬得他脸色莹白。一瞬间江凡的心抖了一下,几乎以为那眼神是在看向自己。 其实袁九视力并不好,越是近天明,眼前物什越是觉得模模糊糊的,袁福的脸也好像大了一圈。打了个呵欠,慢慢抬起的手并没有盖住那张大嘴,连感知都迟钝了不少。 “是,辛苦主子了。”袁福依然躺在塌上,嘴动手不动,眼神慵懒姿态闲适。 袁九用竹竿来钩袁福,顶端的钩子正套住袁福的衣摆,往回一扯,袁福的衣裳便被掀起大片。清晨风冷,袁福摸了摸肚皮,顺着钩子一扯,将袁九拉至身边,腰九的腰带飘在他脸上,把面孔罩中,虚虚实实中,袁九的眼里袁福的脸就更糊涂了。 袁九将腰带扯开,嘻笑着向后退,袁福一扯手腕将人擒到眼皮底下,揭开面纱语气不咸不淡的问袁九“看你面包红润,晚上又去做坏事了?” 袁九眼光流转调笑依然“怎么可能?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去哪里又不是不知道。” 袁福呃了一声,仍然不爽。扫了眼墙壁上的那些皮影戏一样的皮囊“既然拘着他们的魂魄还留这副臭皮囊做什么?” 袁九立刻沉了脸“我喜欢。你又找不自在?” “不是说都给我?没有魂我要副臭皮囊做什么?还有,我数来数去怎么少了一个?哪里去了?” 袁福懒懒的松开手,顺着他肩膀整理衣袖上的皱褶“我怎么知道?我只说要护你周全,也没说还要给你当下人,又不是家养的奴才,难不成还要我洗衣、做饭、扛行李、倒夜香?” 袁九站起身用一起自以为凌厉的主子的目光看他,袁福不为所动,袁九用鞋跟踢塌脚“问你一句答十句,谁用你倒夜香了?那个人你真不知道去哪儿了?” 袁福搂过他的腰手指轻捏调笑“你的夜香我倒是不介意。” 袁九最介意别人与他狎昵,之前因为是袁福强自忍耐,现在气火攻心,不由得啪的一声甩了个巴掌拍在袁福脸上“别没大没小的不知道尊卑,平时我惯着你,长脸了是不是?死奴才,一天就知道喝,喝晕头了吧?” 袁福讪讪“你说过英雄不问出处,不应分三六九等。你还说,虽然是奴才,你当我一样是兄弟?” 袁九沉吟,袁福冷笑“原来你对人对己是两种尺度。”显然是动了气。 袁九转了下眼珠,连忙笑着安抚“说两句玩笑话,你还认真了?” 袁福冷笑“我早就该看透了你的,黑了心肝的家伙” 袁九嘿嘿笑着捉了他的手来回摇晃“我不是心烦吗?” 袁福顺势掐了他的手指,见指缝中有新鲜的人皮,咬牙切齿质问“你真的又去吃人了?” “没有。”袁九十指沾着血色。 “骗人。”袁福抓起来两只手仔细端详,脸孔瞬间阴冷,捏着袁九手指向后掰去。 袁九手腕被钳得死紧,手指向手背处弯曲,等得皱眉,连忙讨饶“不过是一个砍樵的,皮又老又厚,糙得厉害。” 袁福手上筋道不松,袁九大怒“袁福,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签了卖身契给我的。” 袁福脸上不阴不阳的笑“那就不要总是出去做恶。” “疼~疼~,袁福你先松开。” “吃了两个都不够嗯?还要去找夜食,昨天心情那么好?” 袁九疼得直哼哼,见袁福软硬不吃,索性发泼“少废话,快点帮我找回我要的东西。你以为我愿意像现在这样?” 袁福无所谓的松开手“平常你夜食九人,如今只食二三个,我看,没有那个东西挺好,丢了也未尝不可。” 袁九正揉搓着手腕,听了这话脸上表情顿时扭曲“袁福,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答应过要为我报仇。” 袁福长叹一声“其实有些事,你也太执著了。其实按尊卑来看,那人尊你卑;就功力讲,他上乘,你下乘。东海龙王的太子,你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弃几百年清修不顾,非要走这种偏门。” 袁九咬牙切齿“非扒皮噬骨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只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就好,别的事不要管” 袁九看了看天际“我要走了,你把这些东西收好,不要弄坏。” 袁福瞥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皮囊,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袁九转身之际,袁福叹息“我还以为你会放赵周文一命,” 袁九本就是个心大的,如今听了这话才明白袁福闹别扭是因为什么,立刻顿住脚步,脸上晒然,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 “没有。”袁福的口气显然是生气了。 袁九是个实心眼的,袁福说没生气,那就是没生气“那你失望了?” 袁福被气笑了“就你这水平,我哪里敢有期望?算了,你走你的吧。” 袁九双手握成拳状“我是想饶他一命的,但是我饿得久了嘛。”又觉得这种解释实在说不过去“袁福,你放心,跟着我这样的主子,早晚会出头的,虽然我现在人在浅滩,早晚会有出息的。”又觉得这话说得着三不着两,还是没解释到点子上,袁九越着急,越是语无伦气,还想安慰他,看了看天际,真的来不及了,“算了,先走。你别多想,我晚上再来。” 袁福什么都没说,看着他的背影快速飞掠而过,心底无力的长叹一声。 江凡看傻了,刚才这两人的情形,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如果是一男一女,倒像打情骂俏,两个男的,江凡不由得抖落一身鸡皮,真是太不自在了。 江昊见江凡有点魔魔怔怔的,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一下,江凡这才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用口型示意“我们快走。” 矮□子慢慢后撤,江凡四脚着地在地上悄悄爬行,江昊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晌,心里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两人换了另外一条路,去追袁九。 袁九跑得匆忙,不隐行踪,江凡与江昊一开始还小心翼翼隐蔽身形,后来见袁九渐去渐远,且只顾赶路两袖翻飞扒开身侧枝叶遮挡,穿林越水,一路上不曾回头顾盼,便放开胆子去追。 他们快袁九更快,只见身影飘忽几下绕过几丛参天古树,忽的就不见了踪迹。 “袁九在这里消失的,想必附近就有洞空。”江昊与江凡对视一眼后,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分开而行。 江凡仔细查探,山凹里崖壁上树丛间,不落一处细细搜索。 走来走去忽然发现这条路似曾相识,似乎是昨天曾经走过。侧耳倾听,不远处有哗哗流水声。江凡惊怔的站在原地,不会是有水怪的那个深潭吧? 江凡胆怯,一时不敢向前,他一天两宿未曾进食,一开始不觉得饿,如今一个人走走停停,时而看见树丛间的野果,腹中便咕咕乱叫,脚下脱力。 “找袁九虽然要紧,见到还要再打斗一场。”自己估量一番,顺手摘了几个野桑葚野樱桃,江凡靠坐在树根处休息,就着衣襟里的糕点吃了几口,吃饱喝足,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迹。 江凡隐约打起退堂鼓“现在去找那妖怪也未必找得到吧?”扯下一块衣襟做成手帕大小,把糕点包在正中间“江昊还没吃饭呢。”系了个紧实,拍了拍又按在胸口。这才喘了一口气,打量四周,忽然耳边隐隐传来呻吟声。 江凡毛发倒竖,那声音似乎离他很近,阴气阵阵,似乎就在身后。慢慢别过头,什么都没有,气息犹在。江凡绕着树转了半圈,果然,有一只鬼躺在那里,蜷缩成一团,正是集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市上撞过他的那个乞丐鬼。 那鬼神色痛苦,近乎昏厥状态,额头上大颗汗水向下滴落,他身上的破布支零破碎,布条之间露出来的肌肤下骨茬森森,胁骨、胸骨与腿骨折断处明显增多。 那鬼一边哀哀的呻吟,一边机械的往身上缠布条,只见闭着眼睛咬紧牙,每缠一圈便喘息一晌。每缠一圈,江凡便听到骨骼咔咔做响。那鬼显然是疼得厉害,手上却不见停歇。 这种情况江凡曾经见过,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每年死祭时,当年惨相便会一再重演。江凡用手推他肩膀“你怎么了?” 那鬼本是恶鬼,脸色极不好看,如今像散架一般经受折磨,淌出的汗水将衣服湿透几遍,虚脱得倒是有几分人的样子。 乞丐鬼暗叫不好,早就知道鬼魂反噬最苦,今年尤为难熬,咬着牙苦挨神魄也几尽消耗贻尽。昏迷中被人一碰,浑身肌肉立刻紧绷,心惊胆颤着睁眼,好不容易易将焕散眼神对焦,看清是江凡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恩人,救命~,求你把我移到背阴处。” 江凡抬头看了看天,平日里早该升起的太阳,现如今被淡淡薄雾遮盖,暗淡而又无光。也是这鬼走了运,若是往常,日光一出,百鬼尽消,由不得他再徘徊阴阳两界,从此魂飞魄散,世上再无此人此魂。 江凡将手伸到他腋下,拖动着乞丐鬼向树后挪动,江凡气力不大,乞丐鬼又极沉,每移动一寸便听到“嘎啦嘎啦”声响,手中骨架虚弱得好像脱散般。 江凡急得额头大汗淋漓“你再忍耐一下。”猫下腰,两手拉住他髋骨处,倒拖到扯到树阴后,那鬼被他拖得散了架,一条大腿和一只胳膊被树根卡住扯了下去,脖子折断,晃晃荡荡的悬在那里。“小心点,就没见过你这么冒失的神仙。去,把我的腿捡回来。” 江凡心中歉然,便支使得心甘情愿,颤颠颠的捡了回来替他接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鬼打量自己一身破烂,“算了,反正这身子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多一块肉少一块肉也不打紧。” 密林深处,一片榛树叶飘落在地上,正在仔细搜查的江昊动了动耳朵,凝神细听,倒提宝剑向来处狂奔。 江凡惊魂甫定,一边给散架鬼装胳膊,一边紧张兮兮的向后看“刚才有声音你听到没有?这附件是不是有妖怪啊?” 快散架的鬼忍着痛皱着脸,看远处雾蒙蒙的太阳“能有什么,只有我这个东西。”但愿今天是个阴天。“啊~”倒抽一口气,额头蹦出大滴大滴汗水,很快便连成片顺着脸颊哗哗直淌。 当年心系一线苦苦挨到天明,如今真是折磨,多挨一刻便多受一份苦楚。 江凡见那鬼将五指插到土里,手爪随着痛楚的侵袭骤然收缩“啊~啊”仰着头嘶声低吼,后脑一下下撞击着身后的大树,情形凄惨至极。 江凡禁不住想若是当年自己脚程慢一步被魔王所捉,或者先如意一步而去,顿时心中涌上无限悲痛。若自己没有位列仙班也只是一缕孤魂,恰又人间有所牵挂,想必也会如此吧?张口自舌头下吐出一颗内丹,然后在掌心渐渐涨大,那内丹便发出莹莹彩光,正是之前那颗琉璃球。 江凡盘膝而坐,运气推移,那球子飘浮近乞丐鬼身体,自丹田而起,然后慢慢在全身游走。如此滚动数圈,那鬼苦痛果然骤减,渐渐舒展眉头,然后惊讶的张大眼看江凡运功。目光盯着内丹不肯移动半分,“这是什么好东西?”起身要摸。 江凡低吼“不要乱动。” 江凡看似长得女气,端庄肃穆时自有一种威严。那鬼果然不敢乱动,见江凡渐渐收功呼吸吐纳,慢慢凑过来,不由得上下打量他“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他们在集市上有争执,江凡嫌恶这鬼粗鲁,乞丐鬼也欺他软弱。如今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鬼挠了挠后脑,将身上固定骨架的布条扯下来,自己动手咔嗒咔嗒将胸骨、腿骨接好,然后两臂向前用力弓起,后背紧绷,背部骨骼也完全整合,活动活动手脚后冲江凡抱拳“大恩不言谢。” 江凡淡然而笑“在下江凡,洛阳土地。兄台是哪里人氏?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我虽然是土地,也是一方神祗,你要是有什么冤曲,我定会替你做主的。” 江凡一副父母官样貌,那鬼自上至下打量江凡一番,想了想无耐的笑“果然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长得弱不经风,竟然还是一方土地,又如此仗义。其实,我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鬼席地而坐徐徐道来“我生前是此处向东三十里牛家村人士,在下牛一茗。” 牛一茗自幼父亲早逝,全靠母亲一力支撑家计,十岁时母亲病重不治谢世,才十四岁的姐姐为生计卖身葬母,带着他嫁到当地大户朱府为妾。 “朱家祖上有福荫,传了八代,仍是当地望族。我们姐弟两人本以为在大户人家受些气,也不过就是挨些白眼遭些嘲讽,总好过流落街头,温饱不济。” 哪成想朱家正妻善妒,翁姑刁蛮专横,进门二年有余姐姐受尽家法折辱,于是二人相约脱逃。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天刚朦朦亮,雾大风大,我们逃进这一片丛林。我在前面,姐姐跟在身后。”牛一茗声音嘶哑眼神暗了下来,仿佛当天情景历历在目。 “不小心误入猎人捕兽陷阱,我就这么去了。变成鬼以后,放心不下姐姐,魂魄刚入地府趁着无常看管不严,便逃离出来。结果在坑边只看到姐姐的细软行囊,搜遍朱家也不见有半点踪影,而牛玉梅这个人也再没有投胎转世。” 江凡不解“你怎么知道她没再投胎?” 牛一茗皱眉“我一直呆在下面,没见她来过。而且忘川河畔的鬼仆受了我的贿赂,有说过替我留意,几十年了,却从没见过这个人。” “或许你们错过了呢?” 牛一茗默然无语,他死得凄惨,身上怨气尤重,无法上天也不能投胎,在黄泉路上徘徊一心只惦着姐姐。自被袁九使了锢魂术劫持在这里,已经有两年没下去了,也不知道那鬼仆是否换过班,是否已经见到他姐姐。 “不管,我总要先查到她到了哪里,才能放得下心。” 江凡大为感动,当年还未成仙时,如意为了救江昊差一点许给人做姹女。一奶同胞姐弟情深,非寻常人能比。 江凡开动脑筋“若是过了奈何桥,总要有路引才能投胎,路引上需有城隍盖章,我有一个朋友正是城隍,可拜托他在文案中查探,便可知你姐姐有没有转世。你姐姐生辰八字告诉我,你人单力薄,或许有漏查也未可知,我若方便时定替你打探一二。” 牛一茗犹豫了一下,立刻跪倒叩头“恩人在受,请受在下一拜。”江凡面有愧色,连忙道“不敢当。”扶起牛一茗。 牛一茗目光灼灼看向他“恩人也要留意那袁九那厮,他专挖人心吸食你这样有修为的下仙阴气。” 江凡听到他提下仙两个字时虽然颇觉不爽,但是牛一茗好心相告,所言皆实,也无可挑剔,更何况他确实是个下仙。想到与袁九口鼻接近时有身软力乏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向牛一茗致谢。 牛一茗起身“恩人也不必谢我,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常言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身上有灵珠,那么就予了我吧!有了它我再不必受反蚀之苦,而且对修行大有进益,若有一日修成上仙想必也是我的造化。到时候不但能找到姐姐,还可以带着姐姐避居世外,从此安然度日。拿来!” 牛一茗探手袭向江凡前胸。 15 15、第十五章 江昊,救命~~ 江凡没料到牛一茗是这样的小人,当场石化。 江昊砍他他觉得情有可缘,再加上自家人护短得很,牛一茗凭什么? 直到牛一茗手指袭上前胸,划破衣物,指甲切到心脏上方的肌肤,江凡才警醒过来,一侧头翻滚到一边。牛一茗高个宽肩,虽然是个乞丐鬼,地府中历炼,就算常常饿着肚皮依然筋骨森森,手掌骨节宽大,指尖犀利如鹰爪般,掏得江凡心口泛疼。 江凡立刻求饶,口不对心“好汉~饶命!” 牛一茗嘿嘿冷笑,甩掉手上的破布“我不杀你,只要你乖乖的交出来,一切都好说。”乌云蔽日,正是他大有作为的时候,小小江凡还真不放在眼里。 江凡觉得牛一茗霸道得不可思议,向来敢这么任性的不是有大靠山就是无赖。 寻常鬼,找人麻烦讹诈财物时都要寻个由头,将来向长官申诉时也有理有据,哪怕是鬼判们心知肚明他们在设圈套,也得给个狡辩的借口。常言道光脚不怕穿鞋的,这种无赖最难对付,直挺挺的来抢,到了阴司面前,罪添一笔,他可怎么办? 牛一茗冷笑“你不用替我操心,我既然敢动你,就不怕那个,我连魂都不要了,还怕罚?”他们都是被袁九拘了去的,有今天没明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那个丑八怪给吃了,呸,我才不在乎。 ”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江凡无耐只好开打。 可惜技不如人,硬往上凑只有挨揍的份。 江凡是尽了心的扑腾,依然被欺负得够呛。牛一茗仗着灵珠疗伤,志在必得,两人气势不同,一个是小心招架一个是恶鬼拼命,几个回合下来,江凡便被牛一茗骑在身下。 牛一茗单手扣住江凡下颌,硬是掰开他的嘴,然后伸出手指向口腔深处探。 牛一茗鬼眼森森,江凡被盯出一身冷汗,紧咬牙关,晃着脑袋挣扎。 牛一茗的手指被江凡牙齿卡住,进不得也退不得,狠了狠心,向里深插。江凡紧张的死命扣紧下颌“咔”的一声,把探到嘴里的手指生生咬下一截。 牛一茗气急败坏,江凡被他气急败坏的眼神吓得抖若筛糠,呸呸呸,连忙把手指头吐出来,两手倒按在地上向后退,江凡眼角挂泪声嘶力竭“救命啊~救命!江昊~救我!” 牛一茗恨得牙根直痒“闭嘴~”单手掐住江凡脖子,将呼救声卡了回去,另一手握成拳,雨点般落在江凡眼睛上、鼻梁上、嘴上。 江凡一颗头被打得晕乎乎发胀,耳畔听到牛一茗咆哮“龟儿子,敢咬老子,揍死你!” 江凡恨牛一茗恩将仇报,悔自己心慈手软,盼江昊江昊迟迟不至,一颗心突突直跳。 牛一茗打一下,他便回骂一句。 江凡一开始还硬气的顽抗到底,心里发狠,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就算他打死我,我也不给他。打了数十下,实在抗不住,不得不求饶“好汉,饶命,我错了。” 牛一茗急火攻心,根本不做理彩,拳拳重击,打在江凡头上就像铁锤砸在西瓜上一样,只听到扑哧扑哧声响,一口气又揍了百余拳,牛一茗才甩了甩手缓缓劲。 江凡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暗自思量“牛一茗这鬼,不在乎礼仪廉耻,就算我把那灵珠生吞下去,恐怕他只会开膛破肚从里面挖出来。”想到那脏兮兮的手爪子在自己肚子里翻来捡去,江凡就恶心得受不了。求救不断。 一波打过后,牛一茗火气也消了不少,光着脚板踩踏在江凡胸前“服不服?” 江凡早就服了,连忙告饶。 牛一茗仔细端详了一下江凡,心里不由得暗叹,果然成仙就是不一样。哪怕是个小土地,骨骼也非同凡响。平常鬼遭这般打头早就被砸得稀吧烂,江凡虽然也面目全非,肿得像个猪头,竟然还能说话。 江凡缓过一口气,悲从中来,泪水涟涟习惯性报怨“我好歹也救你一命,常言道滴之恩涌泉相报。”想到袁九救了袁福一命,袁福就要给他当奴才签卖身契,不由得感叹自己命苦。 “救了你算我倒霉,也不指望给我立长生牌坊,你倒是说声谢啊!”江凡小声嘀咕“难怪你死得那么惨,原来是黑心肠再受八百年苦也不过份。” 江凡正戳在牛一茗痛处,气得哇哇大叫,两手握住江凡的手左右错力,江凡胳膊被他扭得像麻花一样,疼得呲牙咧嘴“松手!忘恩负义的家伙,松手。”牛一茗并不松劲,“你还敢说你服了?” 江凡是服也不行不服也不行,只好两脚轮流蹬踹,江凡别的本事没有,脚下功夫还不错,连环腿踢的频率不下于牛一茗落拳的速度。 牛一茗任他踢得胸腔嘭嘭作响,一张手罩住江凡面孔向地上猛推,江凡的后脑海被撞得生疼。 江凡是个爱美的,从他打理那两绺长髯就可见一般,今天被毁成这样,急火攻心被气得神志不清。手上失了轻重,浑浑沌沌中只有一个念头,弄死他。“我一个神仙,虽然是个下仙,好歹也吃着香火领着俸禄,护佑着一方百姓的神仙,敢这么羞辱我?弄死你。” “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牛一茗还真不怕他恐吓。 江凡涕泪横流,真是委屈极了,十指在牛一茗脸上东抓一把西抓一下,“等江昊来了,我让他收拾你。敢欺负老子,你活腻了。”将牛一茗的面皮撕成一条条的带下来。 牛一茗是个不怕疼的,硬熬,手上不错力的推江凡的脑袋,一下下往地面上磕。江凡被磕得头晕脑胀,暗叫不好,这要下去,先死的一定是自己。手指力道一偏,指尖划向牛一茗眼角。 牛一茗觉得眼皮发酸,这才略微放手。 江凡趁机翻到一边,连滚带爬的狂奔,胳膊刚才差一点被扭断,扶着地面上用不上力,一软,动作便慢了下来。 说时迟寻时快,牛一茗见他想跑,飞扑过来,踩住后背,大脚狠力一踹,咔的一声,江凡四脚着地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牛一茗对着江凡的后脑啐了一口“往哪儿跑?” 江凡现在是已为鱼肉人为刀俎,他一个神仙还真打不成鬼。虽然此仇不报枉为神,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也不晚,于是委屈求和。“壮士,别打了,你不就是要内丹嘛,早说我早就给你了。这又不是我的东西,带着它怪麻烦的,又累赘又碍事。” 牛一茗抬起江凡下巴,狞笑着掰他下颌,江凡微微向后仰头,将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轻轻甩向脑后,真诚的看着牛一茗微笑。“不劳大驾,我自己来。” 牛一茗用手掌煽他脸颊“臭不要脸,少耐花招,张嘴!”江凡顺从的张嘴,牛一茗眯着眼睛向他嘴里看去,原来那内丹就压在舌头下面。牛一茗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灵物,刚才还那么大一颗,说小就小,啧啧。” 牛一茗手指刚才被江凡咬断了,本来心绪不佳看到内丹一时兴奋,仰天哈哈大笑,手指伸向空中暴喝一声“长~”断了的两根手指涮的便长了出来。 江凡见那手指恢复如初,吓得大惊,这鬼死去短短几十年就有这种修为,着实厉害。牛一茗身上那股子执著劲,倒是和江昊有点像。江凡莫名的颤抖着向后躲,生怕晚一步,牛一茗的指尖便戳穿他喉咙。 牛一茗哪里容得他动弹,扣住江般下巴往前搬,刚刚贴近内丹,忽然觉得背后一股阴气迅猛袭来。真是一物降一物,牛一茗被那人禁锢已久,还未过招便输了心气,内胆也顾不得取,缩肩拱背,丢下江凡落荒而逃。 江凡眼见着牛一茗自眼前飞过去后,一片白色人影紧随其上空略过,惊讶的睁大双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英雄。”仔细一看,江凡也高兴不起来了,那人竟然是袁九。 袁九行走如飞,飘将过去,一掌拍在牛一茗后心,将牛一茗打飞在。牛一茗像块破布一样飞将出去,实在实的撞城一柱参天大树的树干上,一口血憋不住喷了出去。 袁九冷哼一声“大胆奴才,敢跑?看我怎么收拾你,收~”将牛一茗袖到袖子里。咬牙切齿的看袖笼里看了一眼,妈,的,敢骂我们是丑八怪,回去整死你。 牛一茗连晕再吓,瘫软在袁九袖子里装死。 江凡被牛一茗踩断了脊背,姿势别扭的抬头看袁九。 只见袁九神采飞扬,两手倒背站在他面前,心里替他可惜,白长了副好皮相,竟然是个吃人的妖怪。 袁九此时视力不佳,见江凡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误以为那是求助的眼神,得意的微微哈着腰“江兄,你怎么在这里?” 袁九扶起江凡,用力把他的头掰正,手指在脸上轻轻摸了摸,江凡脸上本就有五道淡粉色抓痕,又被揍得鼻青脸肿,愈加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哎,真可怜。”袁九笑呵呵的把江凡扶起来,半搂半抱的拥在怀里,自另一边衣袖中取出个小净瓶,倒出颗丸药送到江凡嘴边“吃吧!” 江凡一怔,小心翼翼的用鼻子闻了闻,又偷看袁九表情,见他偏着头也正用眼角瞄着自己,便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浑身肌肉紧绷,眼睛乱转打量着找什么样的借口推辞,结果一眼就瞟见袖子里的牛一茗疼得抱头翻滚。那袖中倒像别有乾坤,牛一茗似乎苦不堪言。江凡张着嘴惊讶“啊~他” 话未说完,袁九倒把手中丸药扣进他嘴里,替江凡合上下颌“快吃,这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 江凡在袁九的注视下不得不把那“灵丹”吞了几吞勉强咽下去。 袁九默默注视着他的咽喉,确定已吞入腹,才笑得妩媚“真乖。” 丸药果然有效,江凡可以明显感受到脸部疼痛消减,而被踩断的骨骼很也就恢复如初,至于被牛一茗手指戳来戳去早已划伤的口腔也不再疼痛。 江凡确定自己完全治愈,惊疑不定的看向袁九,袁九把他拉过来,上下其手一通乱摸。“这么感激的看我,我会当你要以身相许的。”江凡挺着身子不动,任他摸。当时在客栈时袁九、袁福、江昊三个人一起摸他,想必找的东西和牛一茗要的是一样的吧? 摸了一晌,袁九无功而返,大失所望,皱着眉凑到江凡肯皮底下看他。江凡怕他吸自己精气,向后躲了躲“痒”。 离得近,袁九倒看清了,只见江凡眉目如画,笑得怡淡,袁九一时竟然看怔了。 “没想到你,还挺俊的。”袁九目光有些朦胧,江凡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用手指蹭了蹭眼睛。 最初见江凡时,江凡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人”发现一个人的欢喜多过打量;在七彩楼与江凡攀谈时,虽然表面客气,心里怨恨十足,总是要算计他,而且最受不了江凡脸上那五道红痕,其中两道分别从左右眼皮上划过,贯穿整个脸颊延伸至下颌,真的是很丑。袁九忘了是自己勾引在先,只记得江凡贼兮兮的靠过来一脸色相,就像垂涎自己姿色的坏蛋。袁九吃过这样坏蛋的亏,所以见一看到江凡的脸,袁九就嘴痛。 如今的江凡虽然还是穿着一身破衣衫,因为相貌出众,虽然衣不遮体,却显得别有一种风采。 袁九脸上晒红“你可真俊。” 江凡皱眉,露出一个江昊常对他摆的嫌恶眼神,心想,这是个花痴。 昊撇给江凡的臭脸,向来是露骨的,袁九看不清,也没计较。江凡更确定,他不但是花痴,还是个傻了吧叽的花痴。 两人默默相对,江凡说不出来的别扭,再次道谢后左顾右盼“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家就在这附近啊,你忘了?因为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哪里怠慢到了,特特赶过来的。” 江凡一惊,难道他发现我们逃出来了。不动声色的向后移动“我家里是真的有事,我先回去了。改天请你喝酒。” 袁九笑着按住他肩头“急什么?让我看看你的脸。” 手掌顺着江凡脸侧摸来摸去,袁九贴得太近,江凡几乎目眩神迷,连忙眨动眼皮提醒自己勿要多看,微微别过视线“你那丸药果真有效叫什么名?” 袁九用指尖挑他下巴,眼睛就像两股深潭,江凡看得越久便觉得那眼仁越变越快,很快就把自己包在里面,他就像进到袁九眼睛中一般,眼睛渐渐聚成一汪潭水,四周山崖呈半圆型罗列,前方梯字形的山凹里木林次递排列。 袁九见他着了道,表面瞬间冰冷后再堆起笑容“百消丹,你若喜欢我送你就是。” 将净瓶置于江凡怀中,袁九用一根手指挑起江凡下颌,笑着对上他的眼“你怕什么?”江凡喃喃“没有害怕。” 袁九莞尔,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迷惑良家书生的狐狸精,可骚狐狸哪有自己的风采?袁九笑得得意,一张红嘴慢慢凑将上去,朝江凡嘴角吹气“你觉得我怎么样?” 袁九嘴唇快碰上江凡嘴唇时,江凡不由得混身一震,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竟然是江昊那张冰冷的脸孔。 江凡一把将袁九推开,低头喃喃自语“我得走了,真的要走了,不然又要赶夜路回家了。” 袁九冷不防被他推了个踉跄,大怒“也不看看你的长相,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我看上你了?” 江凡不解的看向他,说实话,刚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袁九看上自己了,难道不是?“对不起,我真的不好此道。”想到袁九和袁福打情俏骂的样子,江凡又抖落一身鸡皮“你要是只母的就好了。” 袁九呸了一口,“还母的,我看你真是欠收拾。”食指按住自己眉心,再睁开眼时眼眸颜色已变淡,悄悄使出了勾魂术。 江凡正盯着袁九看他要耍什么花招,一下被勾了个实打十,目光变直眼里只有袁九一人,心里再明白不能靠过去,还是不由自主的贴向袁九。 耳边似乎听到有人踩踏而来的足音,唏唏唆唆,似乎有衣物刮碰草地的声音,还有踩断树枝的声音。 江凡脖子变得生硬不听使唤,想扭转看向身后却分毫不能移动。 袁九软软的嘴唇碰到他的唇间,舌尖沿着江凡唇型描画,轻柔温热江凡心头一片灸热。想说“快走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袁九的舌头已在他口腔内游走,并且勾着他的舌头纠缠。 江昊的声音似远若近“江凡~江凡~” 江凡心智瞬间清明,心内大急要喊江昊呼救。江字还未出口,袁九呜的一声袁鸣,紧接着一掌把他拍将出去。 袁九好不容易勾到内丹,已经快要渡到自己口中,冷不防被江凡咬到舌头,已乎生生切断,痛极生恶,露出一脸凶相。“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软的不吃吃硬的。” 袁九拎着江凡衣领挥掌劈在他脸颊上,他那两下看似极轻,力道却是牛一茗十倍,江凡被打得神魂颠倒,几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打我做甚?” 袁九不解气,一脚踩踏在他胸头“看起来是个草包,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啊。说,你怎么会用内丹?”袁九气急败坏的是,那内丹他刚得到时,苦思不得其解,捂了年余才琢磨出个中门道,江凡一个臭土地这么快就能融会惯通,气死他了。 自己样样都比江凡强,江凡竟然比他还有悟性,他不信。袁九脚下用力,脚尖碾着江凡前胸。他踩的位置正是江凡被牛一茗撕破的胸口,没有衣物遮挡,小小红珠被踩得像烂樱桃般。 江凡“吼~吼~”着呼痛,两手握住袁九脚腕“英雄,脚下留德。” 袁九更怒加了三分力道“江凡,老实对你说,我就要那个灵珠。” 江凡兀自不住的点头“给你,给你。”暗骂自己倒霉,看来这内丹确实他无缘,要不怎么会平白就挨两顿揍。 袁九缩回腿“你还会什么?”气乎乎的用眼角看他。 江凡自叹命苦时,抬眼看向袁九哀求“我还能会什么?求你,抬抬脚。” 见袁九脸上忽然变色,江凡以为他又要发狠连忙托住袁九脚腕,含着胸脯“不要再踩了。” 结果眼前一道刺目日光闪过,身前袁九力道尽失,像被风筝拽起般飞着倒退出去。 原来江昊遍寻不到江凡踪迹,就知道自己遇到了鬼打墙,这鬼打墙并不是地府常见的那种,隐隐有水藻的腥臭味,熏得他头晕。江昊左冲右突,始终走不出那片瘴气,觉得自己如罩在华盖里一样四处碰壁。 于是,江昊闭五窍凝神细听,方圆百里的虫鸣鸟飞尽收耳底,其中竟然还夹杂着袁九与江凡的耳语,声音亲昵巧笑嫣然,江昊心头火起,腾然张开眼,一步步踏将过来,冲破重重结界。 应该是江凡与袁九所在处,不见一人,江昊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要蒙蔽他的视线,使的障眼法。遂抽出诛娇剑劈开云雾露出太阳,果然,袁九见不得光,立刻收了法术逃窜。 江凡紧抱住袁九脚腕,袁九行动迟滞许多,江昊挥剑劈下时,不得不奋气挣扎,照着江凡猛踹两脚,终于挣了出去。江昊的剑已经来到身边。 江昊剑快且寒气逼人,袁九躲闪不及,只得身子前倾,衣袖舒展举起手臂硬抗,本以为会被削掉半个肩磅,因为灵气相抵,只被削掉半边袖子。 袁九倒退着飞出去,江昊一跃而起,半空中冲他胸前狠踹一脚,袁九滚下山崖,咚的一声倒栽进深潭里,激起水花丈余。 被削掉的半截袖子带着牛一茗落在岸边的大礁石上。 16 16、第十六章 他和你很像 江昊冲着袁九坠下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决定先放那妖精一马。 江昊调转回来看视江凡“你有没有事?”只见江凡赖在地上,仰面朝天,一条腿微蜷支在地上,闭着眼睛哎哟哟直叫。江凡脑后发髻松散,有几缕飘在额前。脸上皮肤尤如新生,爪痕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两侧脸颊微肿。胸前衣服破了一块,他扶着胸口轻轻揉搓,乍一看不像疼极,倒像吃了春药。 江昊忍着怒气,走过来半哈着腰俯视“哪里不舒服?” 江凡哀哀叫痛,两个眉头时而紧簇时而舒展,江昊摇晃他双肩“江凡~江凡~”江凡的身体大幅摇摆,神智仍不清醒。 江凡被晃得头晕,眼神焕散的看向江昊,瞳孔里折射出来的全是袁九的影子。只见那人白衣飘飘回过头微微一笑,邪魅丛生。江凡不由得咧了嘴,也冲他笑着回应。 胸前被袁九踩踏时只觉疼痛异常,生不如死,如今用手轻轻揉摸,又觉得痒且麻,恨不得用指甲在上面刮一刮才能稍做缓解。 看到江凡眼仁里映出来的影子时浓时淡,心知肚明他是中了勾魂术,江昊还是气得劈了他两巴掌“这种小法术你都挡不住,你是成心想上当吗?” 恨铁不成钢的又往江凡身上补了两脚“几百年白活,让你贪图别人的东西。” 江凡被他打得左摇右摆,用手揉着被踢踹的地方,脸上依然挂着傻乐。 江昊气结,视线向下,看到江凡胸口的破洞里露出几近靡烂的樱桃,一口气堵在胸口。 两手拎起江凡衣领“起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江凡的衣服本来就七零八落几近条状,哪里受得了这力度,唰的一下整个前片都被撕了下来。 江昊怔了一下,干脆利索的替他把身上破布都扯掉,前后看视,见江凡身上除了踢打后留下的青色颜色并无异样,稍稍放了点尽。然后利索的抓住江凡肩膀,手腕略使法力,将江凡向身后掷去“你清醒清醒。” 江凡像被挑起的面条般,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着袁九坠落的那个深潭也掉将下去。“嘭”的一声砸进潭心,激起丈余高水花。那水花像漫天散开的银两,豪爽的泼溅到四周,甚至湿了岸边的岩石。 江昊双手抱臂,站在崖顶向下看去,只见潭里一片寂静,刚才掉下去的妖怪显然也是受了重伤,不敢再浮上来兴风作浪。 而江凡下沉后在潭里喝了几大口水,被呛得清醒过来,扑腾着将头露出水面,两脚用力踩水,单手抹了下脸,左右张望。刚才发现的事,他还记得一些,却像透过被油纸糊了一层的窗棱向屋里看,记是记得,总觉得有些模糊。山顶站着一人,显然就是江昊,而周围景色怎么越来越眼熟?惊觉自己就是在有水怪的潭中,江凡吓得啊啊大叫手足无措,在潭心胡乱扑腾。 江昊悬浮在半空中,冷眼看江凡无论怎样挣扎,并未移动半分,哼笑一声轻跃而下。“姐夫,你刚才做了什么?” 江昊踏水而来,每落下一步,鞋尖在潭面上便踩出阵阵涟漪,他广袖舒展神态惫懒,身影倒映在湖心,江凡只觉得这小舅子风采飘逸,天上难寻地下难找。 只是,江昊一叫他姐夫,江凡就心虚,总觉得江昊是要找由头收拾他。果然,江昊站在水面上俯视江凡一晌后,嘴角扯出个轻蔑的笑,把起脚,鞋底踩到江凡头上,足尖用力,将他踩到水面下。 江昊微眯着眼,看着水波下的人挣扎,好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乌龟一样,委琐而又渺小,心底涌现一丝悲凉。就是这么个东西,在身边围来转去,无论怎样对他,都一点长进没有。这样的江凡,别人或许会觉得可笑,江昊却觉得悲伤。 想当年,江凡刚成为土地上,身着官衣,头戴绛色头冠,两缕白色长髯随飞飘舞,配着张桃花脸,对于刚刚修炼,一天只能维持几个时辰人形的江昊来说,江凡是何等不同。哪怕是坐在门槛处,用指尖撕扯馒头外面那层皮,也姿态优雅。 可现如今,如同蝼蚁一样说被踩在脚下例被踩在脚下,不但妖怪打不过,连猛鬼都斗不起。江凡,就像曾经高高在上的贵胄忽然变成了破落户,肩挑不得手提不得,空余一副好皮囊。 江昊隔着清清的水面向下看,只见脚下白花花一片,江凡腰身线条起伏好像随风而舞的丝绸,四肢划动得毫无章法。江昊眉头皱得更紧,隐隐有心魔躁动,只将脚掌用了用力,又踩下去一分。 良久,江昊心绪稍宁,忽然见水下不见再有动静,江昊脸色猛的暗下来,对着那个四脚舒展好像爬俯在床上睡觉的身影轻喝“江凡。” 不见有回应,江昊移开脚仔细看下去,江凡已经昏厥,口中徐徐吐着水泡,渐渐向潭底沉去。 江昊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才一会就气息奄奄。吁出一口气,江昊跃身潜入潭底,利落的分开水流,到来江凡面前。 江凡脸色苍白,摊开四肢紧闭双目,唯有发带随水而动。江昊心中不由一窒,连连拍打江凡面颊,见他没有丝毫反应,便把江凡夹到腋下,尤如冲天飞鹞一般,带着他冲水而出。 江昊脱下自己外袍包裹在江凡身上,落在水面上时稳稳将江凡抱在怀中。垫在江凡腿弯处的手臂明显感觉到肌肤冰冷。鬼仙体温本就低,只是江凡气若游丝,想到他刚才渐去渐远的际象,江昊手腕紧了紧力度,有些后悔刚才猛浪了,若是把江凡的魂魄直接打回地府,再领出来恐怕就难了。 江昊将江凡摊放在岩边的礁石上,手掌贴着他肚腹向上推移,江凡头部微微抬起后再重重落下,仍然紧闭着眼,口中也不见有水逆出。 江昊揉捏按摩,不见好转。干脆把江凡翻转过来,抬脚照他后背猛拍。 “噗”一口水自江凡口中喷出,江昊紧绷的脸微微放松,或倒拎起江凡双脚,或将他肚腹摔顶在石头边缘处,或膝盖压向江凡后背,好一番折腾,江凡吐了个翻江倒海,才回过魂来。 江凡混身脱力,趴在石上凄凄艾艾的看向江昊“你来了?”没责问他为什么踩自己,只这三个字,说得无限委屈。江昊含在鼻子里的那声冷哼,终究没有哼出来。 江凡的样子属实可怜,嘴角下垂眼边带着泪水,“你把袁九收了?” 江昊忽然心有不忍,双手抱臂,脸上表情别扭至极“没有,跑掉了。” “噢。”江凡下巴垫在礁石上喘息,背影愈发脆弱。 “真是笨死了。”江昊低语,扶起江凡替他整理一下头发后,半抱在怀里“你好些了吗?” 江凡知道这个内弟虽然看不上他,似乎也不想要他活,却总是在自己命悬一线时及时出现,伸出相救。好些要说的话就都堵在嗓子处,咽了几咽终于咽将下去,什么都问不出来。江凡坐起身,微微躲开江昊的手臂,懒懒的裹紧身上的外袍,扯出个无奈的笑容“是,我本来就笨,不好意思拖累你了。” 江昊脸上讪讪的,想要说点别的话岔开,他向来不善言词,语言锋利直中别人要害,要他哄人,倒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两人彼此尴尬时,隐约有呜呜悲鸣声传来,好像是远处的洞萧又好像是深水中的梵音,又有如同濒死的老狗企求哀告,声音有气无力凄凄惨惨。江凡移了移屁/股才发现,声音就来自身下,而他正压着袁九的衣袖。 江凡抓起那块被削掉的袖口,布下露出牛一茗。牛一茗虽然有袁九衣袖遮掩,但终究敌不过日光,被烘烤得浑身黑乎乎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本来面目,只露出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像两颗大葡萄一样嵌在变形的脸上。 本以为一时半刻便会魂消烟散,如今骤见阳光,更是被烤得呲呲做响,牛一茗感觉自己似乎从脚部开始就已经融化了。牛一茗张了张嘴,再也无力呼救。 “怎么是你?”江凡见他实在可怜,便将牛一茗压成片状收进里怀。江昊冷眼旁观眉头微皱,他对牛一茗这只鬼相当烦感“你救他做什么?这种东西,就应该直接灭掉,免得埋下祸端。” 江凡苦笑“生灵皆有定数,他该着有此劫,不过既有未了心事,我又是举手之劳,何必太斤斤计较呢?” 江昊不屑“烂好人,下次让他弄死你算了。” “他也是个苦命人,和姐姐相依为命却遭遇劫难,命丧黄泉仍然不忘亲,好歹也是个重情义的。” 江昊深深看了江凡一眼,江凡没说出来的话他像有灵犀般完全体谅。江凡是觉得牛一茗像他们姐弟才另眼相看的,自以为牛一茗和他姐姐,就像自己同如意一样,手足相亲。 江昊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这两天离得家远了,两个人在一起,他是自己姐夫的事实不去想就有点模糊。其实江凡总会因为各式各样的事想起如意,念旧,不忘过去,这都是好事,偏偏他反驳不了,听起来却别扭非常。 “还有,他那股子倔劲,我觉得他特别像你。”见江昊看自己,江凡连忙改口“特别像你小时候。” 江昊似笑非笑“我倒觉得像你,脸被抓成那样。” 江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他是山穷水尽才对我施毒手,其实资质不错,若是施善教化,他日或许能皈以正途。” 江昊斜眼看他挤出个“屁。”字,懒得再同他讲,“既然有心管闲事,想必是休息够了,走吧!还要赶路呢!” 两个人相互掺扶着跳离礁石,“我们往哪边走?”江昊指向他们夜宿的森林,昨天夜里看到的景致,与鹤鸣山植物迥异的土产,无论哪里都透着邪门,他们也是在那里被袁九引到玉屏峰的。 潭边有棵参天古树,隐约有妖气。江昊与江凡离开潭边后,树干枝桠处显出袁福的身影,手里拿着壶自饮,冷冷哼了一声。 山石葱翠,溪水潺潺。江昊觉得背后犯冷,立刻调转头再去看时,叶繁叶茂挺拔青翠,随风微摆间烁烁其华,树叶间哪里还有袁福的身影? 17 17、第十七章 树妖 江凡身心疲累行动便极其缓慢,江昊也不催促,任他慢慢前行,隔着一丈的位置吊在后面。 前面的身影裹在外袍里,愈发显得瘦弱单薄,江昊忽然喂了一声,江凡身形便小幅度颤抖了一下。 “江凡” “嗯?”江凡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以前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江凡定定的看着他的目光里面仿佛有什么,江昊快要捕捉到的一瞬那,那又圆又黑的眼仁里又归平淡,只映着江昊自己的影子。 良久,江凡轻不可闻的叹息,像在回答他的问题又似乎在喃喃自语“记得什么时候的事?” “成仙之前的事。” “你不记得了?” 江昊摇摇头“也不是完全i不记得。”“偶尔会有支离破碎的片断。” 江凡脸上难得的严肃,似暴雨后被激打的树叶摇摇曳曳,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江昊不由自由的伸手来掺,示意他坐到一旁的树根上。江凡抖了抖衣袍向后退一步,借此闪过江昊的掺扶,腰杆挺得笔直“以前不从见你问过,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江昊皱眉,以前曾听说成仙需入洗仙池的事,自以为洗却前尘往事,记不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知道那是数度轮回仍放不下心结,无法自行渡炼,阎王恩赐后才走的捷径,心里便微有小恙。 江昊自视甚高,自以为凭他的资质,不说出类拔萃也是高人一等的。而洗仙池,譬如地府冥主们就从来不去,周围的散仙还有许多鬼仙们也不进洗仙池,甚至在攀谈时都记得自己是如何成仙受谁点化,师承何方。 江昊一开始并不以为意,及至有人问起他启蒙恩师是谁时,江昊才一怔“我本是一团鬼气,吸食日月精华修炼成真。”此言一出,四周皆静。江昊后来才想起,既是鬼气,如何成鬼?隐约记得如意是他姐姐,江凡是他姐夫,自有灵识起便如此。 隐约记得江凡升仙前就住在自家隔壁的堂云观。至于他自己是怎样死的,江昊一点都不清楚了。假职务之便欲偷偷在宗籍司查找,屡屡未果,判官说“江通判来晚一步,虽然众人典籍可查,只是你的,已被秦广王调走。若想知道源缘,可自行找王。” 江昊之前对那“一魂两命”的说辞颇不屑一顾,若不是出自菩萨口,定会以为谁在故弄玄虚信口雌黄。就算菩萨亲自面授,也并不十分信服,现在倒是极想知道。可惜,江凡并不想说给他听。 江凡见江昊拧着眉头沉思,便四两拨千金的打发他“既然如此,那些事不要去想。”一瞬间凛然生威,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震得江昊一顿。江凡脸上的表情越发淡然甚至有些生疏得味道,江昊几乎以为这样的江凡是自己不认识的 很快江凡就掉转头去,避开江昊咄咄逼人的目光“好饿。” 江昊恶声恶气“你吃了那么多东西还饿?” 江凡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忽然觉得前方散落的手帕似曾相识“咦,这不是我的吗?”原来揣在里怀的那叠糕点,江昊扯掉他衣服时脱落到地上,幸亏包裹得结实并未散开。 江凡欢欢喜喜的奔跑过去,小心翼翼的解开包裹,细细点看,见糕点只略略松散轻轻松了口气“还好,可以吃。江昊,过来。” 江昊嫌弃的看了看那一叠糕点,碎得七裂八瓣,实在没什么食欲,“你还敢吃?” 江凡笑得毫无心机“我吃过,没有毒,这师傅的手艺确实好,不信你尝尝。如意最喜欢桂花糕,我再给她带回去些。” 江昊脸上颜色时红时白说不上是生气还是羞愧,“其实,我姐姐并不喜欢那个。” “怎么会?你是不是记错了?如意最喜欢了。” 江昊张了张嘴,没法辩驳,到底如意是怎么不喜欢的,他记不得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他进地府当差后,每次看如意,如意都会拿出碟桂花糕招待他,可是却从没见如意自己吃过。 江昊脑中空空无一物,越是想得多,头便会隐隐作痛。拧着眉忧闷,某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在灵识中一闪而过,细细捕捉,那影像便渐渐清晰,是一个身着粉色布衣的女子,住在他并不熟悉的砖瓦房里,膝上垫着块帕子,一边做女红一边说“你吃,姐姐不喜欢。”那女人笑起得腼腆羞涩异常可爱。 “这是什么?”江凡在草地上挑挑捡捡,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江昊撕烂,实在是不能再穿了。那衣服不远处倒着枚白色瓷瓶,拔下塞子,向里面望了望,又摇晃几下,显然有东西。倒出来一看,倒是认得的,是袁九给他的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连忙揣到怀里,其实袁九的东西也有几样是好的。 一时收拾妥当,两人继续前行,刚才被江昊劈开的乌云,很快就被推云童子合上,又回复灰蒙蒙一片。 江昊望了望天际“恐怕要下雨。”江凡回头看背后,一些路上总觉得有东西如影随行。认真看过去,又不见踪迹。 江凡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趴起来用袖子拍掉脚底板上的污泥,蜷着脚心咬牙站直。江凡的鞋子早就跑掉了,如今打赤脚走山路,时不时的被石子硌一下被树枝扎一下,已经伤痕累累,再不小心刮碰一下,着实疼痛难忍。 江凡无精打采的两只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借力,忽然眼前丢出一双皂靴,连忙扭回头看,果然是江昊掷过来的。 “穿上。”江昊干脆利索的吩咐,然后超过江凡走在前面。 江昊悬浮在离地面寸余处,如履平地般大步流星的往前赶。江凡微张着嘴惊叹,既是感叹江昊在善待他,也是羡慕江凡的本事。江凡是只会钻地的鬼仙,仙阶有序不能愈制,他这种级别,别说腾云驾雾驭风而行,就是像江昊那样行走都不能够。 抹了抹脸,套上靴子,江凡在地上蹦了两下,深觉还是官货好,虽然尺码大了些,比起自己跑丢的那双要暖和许多。 山中林兽稀少,虫鸣鸟中也极其稀少,走了一段路,江凡越走越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冲他后颈吹气。连忙快走几步赶上江昊,用眼神示意身后“江昊,你,感觉到什么没有?”江昊搭着眼皮看他“什么?” 江凡咽了咽口水,比比划划指向身后“就后面,后面。” 江昊挑眉“怎样?” 江凡掖在怀里的牛一茗此时哼哼唧唧呼痛,江凡用手在衣服外面轻压了压“没事,没事,不要叫。” 江昊皱眉“你以为是哄小猫小狗?他不是害怕,是不愿意离开此地。” 江凡鼓着腮帮不说话,大眼睛转向一边,不理会江昊的意有所指。 牛一茗休息一段时间后也攒了点气力,隔着衣裳小声建议“小人在这附近建有一所草堂,东南方向再走两里即是,恩人在那里稍做休息即可,小人也可以备好茶饭款待。” 不提茶饭还好,提到吃的东西,江凡方才想起自己饿了那么久,腹中也适时的咕咕作响。与江昊对视一眼后,加快脚步向东南方疾行。 几个雨点砸将下来,江凡用衣袖擦脸之余袖子总是会挂在旁边的枯枝上。江凡现在穿的外袍是江昊的,于是小心翼翼的把它从树枝下摘下来,如此数次,终于还是吱的一声咧了个破口。 江凡气恼烦躁的两手拍打两侧树枝“牛一茗,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不等牛一茗做答,江昊先顿住脚步哼的一声冷笑“不过是些草木精华,捣烂他们的树根看还敢不敢做怪。” 所有树枝似乎都骤然收拢起来,像是害怕后做出的抱头动作,两人面前闪出一条小径。 江昊冲江凡微点下颌,示意他先行,自己垫后。前凡走在前面,冷不防一根树枝横出来扫向江凡腰际。 江昊提起江凡衣领一跃而起,落到略宽敞地势后,江昊才发现面前耸立着一棵参天古树,而周围的枯草与树枝被平刮起,围着他们打旋。 江昊将江凡扯到背后,抽出斩妖剑。 江凡知道这是又遇到精怪了,与他背靠背紧贴,双手握拳横在胸前。 “说来也怪,我镇守洛阳数百年都没遇到妖魔,和你在一起倒常常遇到各式各样的精灵。江昊,是不是因为你有招妖的本事,才成为通判的。” 江昊怪江凡多事,咝一声吸气“是因为你抢了别人的珠子,才惹出这么多麻烦好不好?” 枯枝败叶越刮越密集,重重叠叠累加,百余米范围内竟然包成个球形。 江昊冷笑“不过是百年树精,还想耍什么手段?” 树精恨他戳自己短处,桀桀桀冷笑“江通判,你也不过三百年修为而已,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通天本事?笑话。” 江昊一跃而起挥剑下劈,树精舞动枝叶迎战。那树精的筋脉四通八达,被江昊砍断的枝桠亦能够自断处迅速生长出来,似乎有源源不穷的生命力,本是地下的根须也像扩散开来的鱼网纷纷破土而出。 江凡在他们两人打斗时,就被脚下的树枝缠住双腿不得走动,有枝蔓勾着他的胳膊向后反扭,还有枝条盘在他头顶时不时伸出尖端挖他耳洞或者挠他痒痒,江凡越是挣扎便捆得越紧。 还有藤条欲往江凡嘴里钻,见他牙关紧闭,实在不得入门,便弯成弧状敲打他面门,然后探着鼻孔向里面徐徐钻营。江凡心下着恼,大喝一声,双臂用力紧绷,枝蔓们断成数段哀鸣着纷纷坠落。 有跃跃欲试要探过来复仇的枝条被江凡用眼一瞪,便老老实实的又缩了回去。 江凡哼了一声,用气势震住四周蠢蠢欲动的小妖邪,盘膝而坐。股下的枯枝像涌动的波浪一样起伏,丝毫不耽误他屏气凝神。江凡本是土地,默念心诀后,气息与枝条相融。再次腾然睁开眼时,视线随着一根细弱的分枝瞄去,蜿蜒曲折,很快便找到较粗的支干,顺着支干穿越如同在迷宫中找到指路索引,又仿似在混乱的线团中一眼就找到主干命脉,江凡在地面上爬行,顺着那枝条一点点向树妖根基方向移动。 江昊在半空中不停挥舞利刃,待他落地时若干枝条纷纷坠落,树妖气喘吁吁“有两分本事!” 江昊撇着嘴角斜眼看他“你倒是拿出些真本事让我见识见识才好。” 树妖哼哼冷笑“对付你这种小角色还用大爷施真本事?皮毛足矣。”江昊不屑“你这样子连人形都没修成,丑人多做怪,找打。” 树妖双目充血,眼睑下的树皮皱得咯咯做响。江昊单剑撑地仰头哈哈大笑,一跃而起举剑下劈“死吧!”势必斩妖除魔。 树妖使出浑身解数,伸出若干树枝快速飞到半空中缠住江昊双腿用力下坠,江昊冷笑着挑断枝条,树妖闷哼,硬是冒着破功的风险开口,咬着牙一字一顿说话“你再好好看看。” 江昊低头扫视,哪里还有树枝的踪影,若干□美女正扒着他的腿自下向上攀爬“救救我,救救我,我好苦啊。”她们或美艳或清丽,无一不哀怨的苦苦相求。 江昊点头“好。” 挥剑而下,幻像消失,落在地上的是半截树枝“你当我怕这个?” 回头平扫一剑,另外一颗人头滚将出去,半截身子栽倒在脚边。 江昊心底一抽,只觉那背影有些不妥,擦亮眼睛端详,只见那背影单薄纤薄,皮肤白里透红,莫名的熟悉。倒在地上的无头尸首,腔子里血流如注,江昊一时心惊,紧抿着唇角顺着头颅看将过去,正是江凡。 江凡犹自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江昊气急,一口血噗的喷了出去。 “江昊~”江凡只是随意的回头一瞥,便瞧见江昊喷出一口鲜血,惊得失声大叫。而此时江昊面前,那树妖从正前方袭击,探出一只劲虬插在江昊胸腔处,好比大张的手掌在挖他心肝。 听到江凡呼喝,江昊屏气凝神,弓起背胸腔后缩,挥剑斩断树枝,扯出胸前的枝条掷在地上。 树妖哀嚎一声,抖动着断臂一般的枝条收将回去,顶部的包围圈收拢不住,现出尺余长缝隙。江昊抬头,乌黑色天空很快便再被藤枝渐渐遮盖。 再低头时爬上来的女人们消失不见,尽皆换成了江凡的模样,或衣衫半开或头发披散,或半蹲着身子用□蹭他腿部,或跪在他面前,隔着裤子含弄他的男物,水汪汪的眼睛或含怯或含情的看着他。 18 18、第十八章 幻术 江昊哼哼冷笑,用心语嘲讽树妖“江凡有这么好的身材?” 树妖学江昊样子哼哼冷笑,那劲壮枯木也变作江昊的模样,黑色衣袍一抖眼角含情望向他“你看到的不过是心中所想。是幻像也是心魔,哈哈哈哈。” 嗖的一声,树妖掌中一收,抓过一个江凡,抱在怀里,一边舔他脸颊一边冲着江昊示威。 江凡站在一边焦急的看着江昊,只见他与树妖凝神怒视,目光喷火手上却不再有动作。 那树妖粗鄙丑陋,圆滚滚的立在那里,却指使着枝条们一点点漫过江昊腰际。 江凡一时心急跃然而出,“江昊,小心~” 江凡露了真迹泄出气息,立刻被周围树枝围攻,层层叠叠缠绕,不消一刻便捂住口鼻绑住四肢封埋在树墙里面。 江昊仰头大笑,江凡的影像在眼前一一闪过,想起那个人微笑的模样,那个人哭泣的嘴脸。那个总是自称姐夫拿着长辈作派教训他的人,无论怎样冷漠对待,危难时刻都一跃而出,挺着单薄的身板将自己掩在后面。 江昊也想起自己与地藏王菩萨下棋时,有小童子布棋,菩萨与他对语数句后问江昊“刚才我们说的话,你有没有听清?”江昊虽然费解依然如实相告,“只听见十个字。八百年劫数,前途十万里。”菩萨颌首“那就是了。” 江昊紧闭双目,抬起衣袖擦掉嘴角挂着的血迹,又挥下一剑砍断江凡的头,江凡滚到远处眼流红泪“江昊~江昊~”明知是幻像仍然心痛,江昊生生憋住涌上来的一口血。 他自修成人形到现在不足八百年,自以为到时自有法子应对,天机不可参透箴语应验与否也不可知,江凡修仙至今,倒是有八百年了。 江昊心中一颤,强自拄剑支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江凡在意的?从他抱着自己被群魔追杀时?从他摸着自己的□轻轻吹气“不疼~不疼~”,指尖沾着蜂王灵药小心涂抹时?还是应该更早?更早,是什么时候?江昊记不得了,他根本就是无从记起。 早已查觉自己待江凡非同寻常,也早就知道斩断情缘方可有作为,本以为压在心底便不再生事端,他曾犹豫过,也曾费尽心机揣测那谶语,无论怎样都破解不得无法参透。 拜秦广王为师时,王说“我待你必与他们相同,严苛更甚,而我毕生技艺也会传授于你。江昊,心如止水,方才大彻大悟。” 江昊闭眼立下志愿,那孽障那前尘统统不要想起。再挥剑而砍,心脏绞痛异常。江凡坐在河边躺在大石头上体态修长,忽然睁开眼悠悠看他,这场面似曾相识又不一样,明知是幻像,忍不住却心口一窒。江昊那口血到底憋不住再喷将出来,正喷在自己的斩妖剑上,刀刃白光一闪,瞬间变得锋利无比。 江凡一开始见江昊被困在中央,急得奋力挣扎,可他越挣扎那藤蔓便缠得越紧。江凡定了定心神后使出金蝉脱窍的技艺,留下一双皂靴化做自己模样被埋在树墙里,本相光着两只脚隐藏气息顺着刚才看到的脉络向上攀爬。 越是接近树根中心部便越是闻到腥臭气息,比许世伯的脚还难以忍受。江凡用袖子捂住鼻子,摸着手边一蹦一蹦跃动的动脉,见那上面密布着恶心的脉状条纹,且触手粘腻异常,忍不住犯起阵阵恶心。 回头再看江昊,垂着头嘴角滴血,紧闭双眼好像挫败的枯叶随着树枝摆动而东摇西晃,而树妖的枝条已缠至江昊颈部。江凡再不顾不得许多,没有称手的武器,唯有趴□抱住树根张口咬了下去。 树妖一时疏忽被江凡潜到致命处偷袭,痛得哇哇大叫,百枝抽搐着回缩。 而被困住的江昊则时则猛的张开眼,眼中精光四射,无一丝懈怠模样,趁机飞身而出双手举剑向着树妖面目用力下劈。 江凡蹲在根部嘴里咬住树妖经脉并不松口,周围枝条初时麻痹般抽搐着瘫软,片刻后攒起力量齐齐袭向江凡。 江凡见他们尖端锋利带着杀气直冲过来,气势不可阻挡,心里着急,嘴下愈发用力,终于狠狠扯下一大块皮肉。 被江凡撕咬处咕咚咕咚反涌着黑臭的血水,而数百数枝瞬间抽痛着收缩后再次袭向江凡,带着恶狠狠的劲头,恨不得划破他面皮,穿体而过。 江凡连连退后,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含住的臭皮砸在面前的树枝上,那树枝似乎痛极抽搐着颤抖,而那数十根逼到面前的长枝条也刹那顿住了动作。 它们只消再往前一毫,首当其冲的那根便能扎爆江凡眼球。 江凡呆愣着看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树枝都像被冻结般,然后倏的一声尽数收将回去。 江凡跌落在地面上,周围景物变得如同先前一般,天上仍是黑沉沉乌云,却已不见树妖踪影。 江昊险中求胜,一招克敌,那树妖被江昊劈成重伤,只得收了法相,落荒而逃。 离江凡不远处,江昊也稳稳落在地面上,剑尖指地,心中气血上汹脑中杂乱无章,不敢再动一分一毫。有团轻雾在周围转来转去,江昊闭着眼不动声色。那雾气在他面前飘过,雾端轻抚他脸颊,见江昊不为所动更是增了几份妖气。 江昊耳边听见江凡爬起身唏唏嗦嗦的走过来“江昊,你怎么样了?” 传来江凡拍打身上灰尘捡起皂靴的声音“怎么把他放跑了,再补上一剑,那树妖必定魂飞魄散。” 呋呋吹气,好像鞋里进了脏东西,套上靴子的声音“不斩草除根会留后患的。”然后是双脚跺地蹦了几蹦“哎~你怎么不说话,嘿,江昊,江昊,别吓我,你怎么了?” 江昊眼前白蒙蒙一片,勉力睁开眼,此起彼浮尽是雾障,怨怪的看向江凡,他现在动一动都难,何况再补上一剑?而且隐约有破功失明的际迹。 渐渐的眼前薄雾稍散,有一团淡绿色的轻雾围着江凡上上下下打转。 藏在江凡怀里里牛一茗揭开江凡衣襟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外钻营,被江凡拍着头塞了回去,那青雾便拉成线状,也要往里怀钻去。 江昊心中叹气,江凡自从得了那个珠子,引来无数妖魔鬼怪还不自知,凭他的本事,抱着那个宝贝如同三岁孩童拿着元宝独自上街,谁人不眼馋? 闭上眼睛再睁开,江昊噗的吹出一口气,将那团雾吹散。视线清明,耳边仍然隆隆作响,虽然一度想过做掉江凡,什么此消彼涨通通不做数了,不管是谁的劫数谁的前程,都一了百了。想成为上仙便不能有情爱之心,可是一看到他吃了亏仍有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便忍不住要替他出头。 江凡走到近前才看出江昊脸色不对,除了刚化成人形时,江昊已几百年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虚弱模样,竟然呼出一口气后更是连脚步都站不稳。 江凡连忙扶着江昊坐下,将他两膝盘好,双掌贴着江昊背心默默运功,有纯阳真气输入体内,江昊心头一片清明,源源不绝热量在体内游走。 江昊低垂着头两边嘴角下垂成弧形,眼中无泪,只觉干涩异常,某一处又痛又暖,百般滋味在心头缠绕,那些英雄气慨曾经的豪言壮志,似乎已变得不再重要。自古英雄未遇时,都无大志,江昊也不能免俗,甚至一度想过只要两人还是这般相处,哪怕走不出这片迷津也未尝不可。 江凡好一番探查,奇怪江昊怎么会受这样的重创“一个百年小妖,还是个草树精华,怎么这么霸道?” 江昊无力搭理他,伤了他的正是江昊自己,那树妖不过是取巧引出他心魔而已。 江凡嘀嘀咕咕的抱怨“我见你被他缠住,就知道这家伙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臭得让人恶心。”想起那块咬下来的树皮,江凡不上得暗自干呕。从舌下吐出灵珠,“这是个疗伤的好东西,你等着。” 这灵丹既然能救牛一茗,自然也救得江昊,江凡自江昊身后提功运气,推着珠子按大周天行运。 江昊扯着嘴角轻笑,闭目感受热量滚滚而来,忽然皱紧眉头,运功抵制。刚刚输入的热气都尽数被抽了出去,不但如此,自身精华也缓缓向外流动,江昊浑身僵硬,像被人硬套了紧身衣一般,越收越紧,束缚处难受,好不容易回身啪的一声拍开江凡,只见江凡双手颤抖,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怎么回事?” 江昊咚的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江昊,江昊,你到底怎么了?” 江凡哭咧咧的搬起江昊的头让他仰躺在自己腿上,不停拍打江昊脸颊。他也是行运到一半时,发现有异常,那珠子像吸铁石般在吸收江昊灵力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吸纳了进去,甩又甩不掉,收又收不回来。“江昊,江昊~”这可如何是好? 这边乱成一团,那边牛一茗自江凡怀里再次悄悄探出头,满脸黑焦的盯着那丢到一边的灵珠,露出急切目光。趁江凡全付心神都用在江昊身上,被缩小至寸许的牛一茗费尽气力沿着江凡衣襟攀爬下去,气喘吁吁的搬起灵珠。 他也是刚刚受过创伤的人,仗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被江凡揣在怀里的那段时间修养生息,如今攒了好一把子力气,一定要好好享用这送到眼前的美食。 江昊的脸白得像张纸一样嘴唇微微发抖,江凡见他这副惨相,忍不住泪水涟涟,又是摸他命门又是捏他人中,口中只喃喃叫着江昊的名字。 用手背蹭走泪水,江凡四处张望,希冀有过路神仙搭手相救。余光里看到牛一茗将灵珠顶在头上,两手费力的扶稳,江凡吸了吸鼻子,把灵珠拿起来“果然知恩图报,没枉费我救你的心思,谢谢。”顺手将灵珠连带牛一茗一起塞到里怀。 江凡指尖碰到瓷瓶,心念一动,连忙抓出来倒出一颗送到江昊嘴边,穷途末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袁九的东西处处透着邪门,可是万一真的能救回来呢? 果然,一柱香的时间后,江昊张开眼,只觉头昏眼花,好几个江凡的脸在面前乱晃。江昊臭着脸皱眉,眼眸微张“那是什么?” 江凡摇头,既委屈又内疚,他委实不知道好好的灵珠怎么变成讨命珠了,自怀里掏出那珠子“你看看它是不是出问题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见牛一茗像纸片一样贴在上面,被吸成干状,张着嘴虚弱的“啊~啊~”用尽全力也叫不出声。 江凡惊异的把他从上面扯下来摊在地面上,江昊小心翼翼的端着珠子。江凡结结巴巴的解释“明明,早上还很好用,治牛一茗时还很好。”可是刚才治江昊时,就像反蚀了一样不受控制。 一时破解不透,江昊仍把它递还给江凡,双手捂脸,深深吸气,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树妖会幻术,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幻象? 19 19、第十九章 这是什么地方 江凡茫然的摇头,江昊微微沉了脸,果然只是他自己的心魔。 见江昊面色凝重,江凡不由得揪紧了前襟,想了想,张嘴吐出一截小舌头“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 那并不是江凡自己的舌头,虽然看似偏红,仔细看上几眼便分出差别,色泽更艳体积更小,只有孩童舌头般大,什么植物不清楚,江昊把它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味道倒是很清淡。两手用力掰开来,嫩黄色果肉引得人口内津液尽生,粘稠的汁液顺着裂缝流出来且香气四溢,貌似滋味不错。 江凡当年倒是常采集草药,江昊觉得他应该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江凡却挠头,有点不大确定“好像是不迷草” “哪儿来的?” “应该是上古神物。” 江昊侧目,噢?江凡还有这本事,知识如此广博?想想,他是土地,这地里长的作物,理应更明白一些,便稍稍释然。 江凡指了指不远处开着红花的芥草“呐,就在那边。”江昊展目望去,果然夹在草丛中的是这种作物,有的开着红花,有的结黄色小果,有的已然成熟红通通的和江凡含着的一模一样。 四周雾气缭绕,渐渐有淡去的迹象,因为树妖逃窜的缘故,原本杂草重生的地方也干净利落了许多,只积了层层枯叶,露在地表上的树根随着日影的移动显得更加沧桑。随处可见厚重的青苔,黑褐色石面背阴处、涯缝里、枯木中,色泽浓重湿润,至少积了一指厚,也只有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界才有这等景色。 江凡不由得感慨“没想到鹤鸣山竟然是块宝地,景色秀美灵物层出不穷,像不迷草这种东西我以为早就绝迹了。” 江昊侧目,刚才还阴云蔽日,妖雾一散,便有斑驳阳光照射下来,显然是午后光景。 距离牛一茗说的位置还有段距离,两人歇息一晌便动身赶路。江凡蹲在江昊面前,执意要背他。江昊照例推脱一番,见他诚心诚意要背也不好再拒绝,盯着那单薄的后背发了会怔,便老实的爬了上去。 江昊的剑之前劈避紫晶的结界时,就受过伤,刚才与树妖拼斗尽了全力厮杀,那伤痕又裂了尺许。趴在江凡背上,剑不得放,便轻轻拖着剑柄,时不时的在地面上点一下,给江凡借力。 江凡嘿嘿嘿着运气将江昊背成身上,江昊对于他来说就像小山一样,庞大且重,他虽小还是有把子力气,抗着江昊走了几步,竟然还能够走得平稳。视线一瞥,注意到那剑身上的裂痕,江凡心中一惊。“江昊,诛妖剑受伤了?” 江昊与诛妖剑是签了命契的,江昊在则剑在江昊亡则剑亡,江昊行走阴阳界近三百年,从来没有遇到到今天这种状况。江凡心里焦急,说的话便带着责怪的味道“把剑收好,这可怎么办?怎么才能修补好啊?” 江昊闭着眉头运气,丹田处有一股暗流汹涌,时不时的痛上一阵,咬着牙鼻底轻轻呼吸,随着每次吸气,隐约有种痛,痛时脑中便浮上一层幻影,显然他吸得毒雾不少“没事,王铁匠修得。” 江凡脚步一顿,王铁匠其人是出了名的吝啬,生前铸剑颇有几分本事,可惜一生未铸成一把好剑便含恨而死,在地狱泉眼处偶得炼火,不愿转世投胎,阴界官兵让他修补兵器,非出大价钱不可。 想到那让人纠心的修补费用,江凡不免又要唠叨一番,话是好话,只是太琐碎,江凡每见江昊,恨不得把一腔热情与关爱全都扑过去,正因为江昊始终冷着面孔不接,那爱护便累积叠加,愈发发酵得一发不可收拾。 “坏了就是坏了,总是要修的,就如同人生病了要吃药一样。” 江昊受不得江凡磨唠,咬牙切齿的贴着江凡耳畔轻言细语“无妨,并不破费,用你祭剑就好。” 江凡吸吸鼻子不再说话,小舅子总是这样,真是让人,让人,哎,将江昊背得更往上一些,哼哼唧唧语蔫不详。江昊无暇和他一般见识,只好假装听不见。 江凡走路时两手抱紧江昊大腿,自己屁股一颤一颤的,江昊就像坐在轿子上随着他一上一下的颠。 江昊前后晃荡着,内脏绞痛鼻底就是江凡的乱发,上面还沾着枯叶,想起刚刚修成形那段日子,诸事皆赖江凡。那一年江凡背着他从金鸡山上走下来,自己委屈得将眼睛鼻涕全数抹在江凡背上。 几百年如烟似梦,再回首前尘难觅。江昊内心深处裂成龟纹,瞬间大彻大悟,那种树生来专会释放一种雾气,吸了它就像磕了迷药一样,勾动心结。江昊负伤时一心只想着斩断树妖,那雾气便侵入更甚。 心中所想即魔障,就算下定决心,斩断烦恼,他对江凡仍是抱有幻想的,如同树妖所说,是幻像也是心魔。自性不觉,就算离得再远隔得更久,对他再冷淡,终究心底牵挂。 江凡弓着背驮着一个大男人,吭哧吭哧的走路,累得两耳通红额际频频出汗。江昊自后方打量他,江凡这样的人物放在凡间至多做个富贵散人,位列仙班亦是没有大作为的守成老实人,偏偏又是这样的江凡一而再再而三挺身而出挡在自己面前,没有骨血牵扯,不论是修来的福气还是还债的利息,何尝不是一种缘份。 牛一茗真是夸大其词了,他那个所在哪能算得上是草堂?明明就是两个草窝。 想必他不是第一次逃脱袁九的掌控,便挑选了一位地势略微低洼的所在,临时在土墙壁上掏了两个洞,一个睡人一个充做厨房兼放杂物。洞外面垂下重重藤蔓充做遮盖,若非刻意搜索,轻易不会留意到这个地方。 “牛一茗啊,想你做鬼都混成一个乞丐模样,哪里还有什么洞府,但是这个地方,属实太糟糕了些。”江凡有此不知所措的抱怨,这么狭小的地方让他们怎么休息嘛。 就在江凡皱着脸挑剔的时候,江昊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似简陋至极的处所,周围竟然会生有仙芝兰草也算是得天独厚修行的好地方。 江昊悄悄行气,那隐痛已渐渐消散,最初始误以为是百消丹的反蚀,现在倒觉得那丹药果然是灵物,毒气渐渐排出,虽然伤势并未痊愈,渐渐有趋好的迹向。 江昊当时处于昏迷,隐约记得江凡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便问江凡这丸药是怎么来的。江凡吱唔了一番最后如实相告,果然江昊脸色变得十分不好,江凡立刻又倒了一粒出来摊在掌心递到江昊面前“既然是好东西,也不要管他是谁送的,治病要紧。 江昊用白眼仁看江凡,见他把手心往前又送了送,想了一番,觉得确实没什么坏处,可以再试试,于是张开嘴自江凡手心舔走药般,仰起头“咕”的一声吞了下去。 江凡在江昊伸出半截红舌舔动药丸时浑身一颤,不自觉的掌心抖了抖,那被舔处麻麻热热的,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偷眼看江昊紧闭的双眸,越来越发现江昊相貌端正至极,他若是不说话总是这样一副安静的样子,那该多好。一想到那睁开的眼神里尽是看到自己的不耐与烦躁,江凡就有些灰心丧气。 江昊静气调息,随着运走行功,身周渐渐笼上一层白雾,那雾气由淡转浓,渐渐把江昊包裹起来。 数个时辰后,袭罩着江昊的白雾渐渐散去,当最后一丝雾气也自天灵盖吸入江昊体内后,江昊徐徐睁开双眼,觉得通体舒畅,竟然大好了。 周围静谥非常,而江凡就坐在外面为他护法,江昊心绪一动,此时江凡也张开眼,笑着问“你好了?” 江昊默然不语,只觉天上人间,若无从前也无今后,也很好。 正是静夜当空,两人相临而坐升起一篝火,牛一茗也趴了出来。 牛一茗自回到这里后,就趴到另一个草窝里,蜷缩在灶台下一动不动,干瞪着眼喘气,他所有修行几尽全部丧失,好不容易修养过来,正用手把脑袋揉圆,胸前的伤口没有之前那么面目狰狞,依然有断茬自绷带处支了出来。 江凡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江昊也奇怪他怎么会落到袁九手上。 牛一茗一肚子苦水正无人可诉,面前一个通判一个土地都是官,正是申冤的时候,于是双膝跪倒,两手支地行了个大礼“小人有冤情要诉。”他就算再看不起江凡,看在他有一顶乌纱的份上,还是希望他能助自己出牢笼,于是把那一年的事讲了个清清楚楚: 那一年,不堪受辱,他姐弟二人私逃,躲过府里的看守,走到预先留好的后门,两人一路狂奔,约有一个时辰后,后面就传来追赶声,遥遥见有人举着火把,还能听到狗吠。仔细听了听,声音里还有几个熟识的,吓得两人更是尽力狂奔。 姐姐缠的小脚跑不快,跌倒在地上后将牛一茗向前一推“你快跑,我走不动了,不要管我,我来拖住他们。” 牛一茗当然不肯“胡说什么?”拉过姐姐的手,将她包袱背在自己身上,一边拨打着前面一人高的草丛,一边小声安慰“这片岗后就是玉屏峰,过了那里就是沛县的地界”结果一脚踏空姐弟二人先后落在陷阱内。 是他用手托着姐姐将她送上坑沿,犬吠声越来越近,姐姐扒在上方不住的嘤泣“弟弟~弟弟。”伸手拉他,被牛一茗拍开,“你快跑,不要管我。” 姐姐不走,哭得哽咽“要走一起走。” “傻瓜,一起走都会被抓住,我在这里他们未必能找得到我,你先走,等过了风头,沛县东郊老槐树下见!”姐姐还在拼命摇头,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包括姐姐的哭声,牛一茗只记得自己张嘴劝说,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他自己已经听不清了。 坑底是专捕野兽的陷阱,布满了削尖的竹子,自跌落时,便自脚底扎穿,竹尖穿透膝盖,腿骨多处骨折。为托姐姐上去,牛一茗右手支撑竹尖,只有一只左手可以使力,腹背部均被扎透。 含着一口气硬挺,只想知道姐姐是否安全离开,只是之后的事却记不清了。“那之后我便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自己很轻,能飘飘荡荡飞出坑口了。后来看到一个砍柴的樵夫,好像是常去我们府上的王老二,我便坐在他的柴草垛上进了城。在阳间游荡一番,并没找到姐姐,后来又去了阴府,也没她下落。我觉得姐姐若是活着,总能打探到她消息,若是死了,念着我,她也总要到坑边来看看的,我便在这附近找了个窝。” 江凡感动牛一茗姐弟情深,替他掬了一把泪,江昊倒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同,偏着头想了半晌,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牛一茗,你说这附近就应该是你掉落陷阱的位置,可是我从碧水潭过来,照你描述的方位,你死时应当在碧水潭西南方向,怎么让我们向东南向走?” 牛一茗一怔,连忙撅了树枝在地上描描画画,时而箍眉时而思索,他画的碧水潭影像与江昊见到的颇有不同。 牛一茗最后将树棍立在地上辨方位,看着月影,江昊与牛一茗对视,他们都觉查出来有问题了。两人皆是一震,齐齐看向江凡“你看到的影子在哪边?” 世上有三影人,便有三影树,而这里无论是草木精华还是人站起来行走,都有三个影子,只是每人眼中看到的影子方向不同而已。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牛一茗后背直冒冷汗,袁九的本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一定没有能耐做出这么大结界,袁福呢?牛一茗微微摇头也否认掉。 20 20、第二十章 仙入魔 杀无赦 江凡不觉得人有三个影子有什么稀奇,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肚子应时的“咕~咕~”叫嚣。 牛一茗像不认识这里一样,再仔细打量周围景致,江昊问他“你看到的碧水潭在哪个方位?” 牛一茗指认了个大致方向。 江昊再问“这是什么地界?” 答“鹤鸣山。” 江昊看江凡江凡也看江昊,江昊挑眉,意思时这里并不是鹤鸣山,江凡也挑眉,意思是这不是鹤鸣山会是哪里? 江昊示意江凡去四周看看,江凡饿得七荤八素,问江昊“内弟,你看我做什么?” 土地被仙友们公认为最穷的官,只因为供奉微薄,有时两个馒头有时一碟桑果就打发了。其实个中有些微妙,因为供奉得人多,街头巷尾都少不得土地庙。 江凡每日巡街,挨个临时府衙坐上一坐,一天的零食就划拉不少,再加上他时不时的显显灵,求助个把许愿的人,他的香火与大神们比不了,在同僚中还算是不错的。 自从和江昊出来,一天五顿饭的待遇就再也没享受到过,他是神仙就算再饿几天也不打紧,就是向来吃惯了,到了饭点嘴里没有东西,习惯性的就头脑发晕,想要找个地方趴上一趴。 江凡觉得有气无力,若是有人煮一锅好吃的摆在面前该多好,比如江昊上一次烤的兔肉。 江凡看江昊江昊也看他,两人一时相住了。江昊咝的一声吸气,伸手去握诛妖剑,江凡吓得立刻抱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江凡委屈得涕泪横流,“内弟啊,你不会又想那什么吧?我们不是讲好的吗?暂时不杀我的,你还要带我去朱家集呢。” “江凡,你想太多了,一切意念皆由心生,气脉不足则杀意不重,杀意不重就算徒有其形也不能损伤根本。所以,江凡,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若是真心杀你,你还有命在我面前?” 江凡觉得江昊说得在理。 “江昊说“意念生于无形也灭于无形,看似虽然在下杀手,其实并没有要你的命。可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真心待我,你也不是没要过我的命。” 江凡腾的闹了个大红脸,他没计较江昊话里的机关,他口口声声说的是真心待如意,江昊是如意的弟弟,心里早就把他等同视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他现在在意的是江昊是否真的还在记恨他,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江昊啊,你还记恨着姐夫吗?姐夫已经认过错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实在是无意的。” 江凡急得要哭,如果江昊因为那件事一直误会他,他才会得心病。 那一年江昊随主上参拜太阴元君校对死籍,江凡听说他要去天庭,悄悄拜托小舅子“ 会不会就很巧的遇见月老啊?如果遇到他老人家,可不可拜托他在婚椟里查查,看看能不能写上点什么?” 江凡当年与如意虽然订了婚书,却是无线姻缘,所以有名无实。对江昊托底时江凡十分扭捏。 冥官去校对死籍是轮换制,鬼仙上天庭显得尤为难得,江凡把希望一心都系在江昊此次行程上,江昊虽然带着点敷衍和嘲笑,到底还是答应他了。 江昊应承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果然,回来时竟然告诉他“你多虑了,当年你们在地曹面前签了婚书,所以月老殿里也是结了红线的。” 江凡心里美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结果一回头就见江昊悄悄递给红头绳给如意,私语道“一端绑在那人腕上,一端系于自己。” 如意摇了摇头丢到一边“他心中有我,自然就有,不需要这个东西。” 江凡心里不是滋味,怀疑江昊诓骗他,他们都不提那人是谁,江凡自己却能猜个八九不离时。一时妒意上心头,也是气江昊要想法子拆自己的姻缘,趁他们不注意时把红线偷走丢掉。 如意曾问过他有没有看到放在妆奁盒子的红色发绳,江凡自然说没看到,江昊当时看他的眼神几乎要杀了他,江凡意气用事,也回了个白眼球给他。两人本就有ziwu,江昊又总是找茬支使他,江凡一堵气便在龙须面里下了点别的玩意。 江昊的口味他是知道的,从来不耍刁钻,偏偏要吃他亲手做的龙须面,还吩咐用几成熟的滚水什么样的配菜,江凡一时手欠,本想折腾得江昊上吐下泄几天就算了。不成想他是个缺魂少魄的,与“苦丹花”正相斥,面如死灰的硬挺了七天才还魂,如意当时抱着弟弟嚎哭“我苦命的弟弟啊!”江凡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煽自己几个嘴巴。 旧事重提,江凡心中有愧,把头垂在裆处,一再忏悔,又连忙起来查探周围,还带了好些野果子回来。 一夜无话,各自安稍。江凡与江昊睡较大那间草窝,牛一茗依然窝回灶台下。 江凡是没心没肺的人,就算再多烦恼,没多久便睡得香甜。江昊盘膝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 月明星稀,燃在空地上的篝火一没,便显得万籁寂寞。不多久,土墙上就暗出一片片暗影,那些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牛一茗心中有事,算计着这地界究竟有什么乾坤,睡得不踏实,外面一有响动,他便警觉了,揉了揉眼睛爬起身,向外张望,只见一群长相丑恶长着尖牙利爪的鬼怪们慢慢的围向江昊他们居住的洞穴,牛一茗捂住自己的嘴,大睁着双眼一动也不敢动。他住这里这么久,还没遇到过妖魔,现在成群结队的过来,究竟是为什么? 地底千余米处,暗无天日终年不见光,有一处所在如同蚂蚁的巢穴四通八达,只是支撑这些坑道的是千年古木的根须。 做为百年树妖,他本没有这样的本事,机缘巧合下蚕食一棵千年古树后才有所进益,这也是那妖怪不怕江昊的缘故之一。没想到一时大意,被人咬住了命脉。树妖恨恨然用拳重重击打座椅扶手,那个长相委琐举止粗鄙的土地,竟然上嘴。 他被江昊一剑劈中后元气大损,结果一时冲动,又能震得胸膛剧痛,趴在台几上猛烈咳嗽一场,几欲吐出心肺,肝肠寸断苦不堪言。 通道里筋脉乱颤,连带着地面的树林,纷纷飘下落叶。 “谁?”树妖扭头看向斜后方,单手撑在胸前厉声喝问,强忍着破功才憋住一口鲜血。 甬道里闪出一名蓝衣女子,脸上罩着在透明面纱,步履轻盈神态飘逸,一手提裙一手托着银盘,盘中放着炖蛊,鲜红一颗猪心在血水里翻滚着“主上,属下无能,方圆百里,都捉不到活人。” 树妖一挥衣袖,袖底探出枯枝若干,将炖蛊卷至半空中,嗤的一声吸食怠尽。 那树妖如同一个大号的被斧劈过的柴禾,顶部裂着丈余长缝隙,若干枝条撑在一侧如同人托腮沉思般悄悄打量这个婢女。虽然隔着薄纱,还是能看得出来出落得颇有姿色,下颌尖削眼角晦暗,虽说好看显然是福薄之人。“那一天,你探查那人伤势如何?” 女子跪趴在地面,双手垫在身侧,以额触地,四肢微微颤抖“奴婢,奴婢。”树妖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怕,本座既然收留你这许多年,就不会现在吸食你精魄。青魂,你说,本座待你怎样?” 被称做青魂的女子抬起头,两眼含泪“主上再生之恩,小女无以为报。”树妖微微点了点头,头顶裂缝处渗出鲜血,他哀哀叫着双手抱头,好一会才熬过疼痛,抽着气吩咐“本尊收留你,你也要放出本事来才行。”指点着散落在洞穴里的枯骨“难道你想同他们一样?” 青魂立刻埋首在地面上哀哀痛哭“主上,那一日,江通判属实受了伤,属下上去试探,几乎被他吹散,至今骨缝里仍时时冒着寒凉。”树妖吸了口气,那人果然有几分本事,可是那丹珠他也是真真想要。 “其实,”女人犹豫不决,“说。”“那日属下隐藏行迹,已查探到他们藏身地点,尊主,若我们将消息放将出去,坐收渔人之利岂不好?” 精妖沉默半晌后“不好,袁九那厮,我与他毗临这么久,他的手段我还是知道的。就算他受了伤”树妖想了想,欲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栽回座椅里,冲女子挥了挥手“你看着安排吧!若成了此事,我就允你自由。” “谢主上。”女子不再说话慢慢退将下去,在甬道口树妖视线不能及处,徐徐转身,脸上换了另外一种表情,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坑洞底下的枝蔓藤条,用手摸了摸,指尖虚点着做了个戳的动作,终究在离那勃/动的颈脉上方停了下来,轻轻的飘了出去。 巢穴深处树妖坐在一团红色中,隐隐传来怦怦心跳的律动声,缓慢而又迟钝。 同一时刻,牛一茗草堂处。 江昊眼睛眯成一条缝,在他周围群魔乱舞,原本还在坑洞外隐藏身形悄悄缩小范围的精怪们,见他没有动作一个个都涨大胆子靠近。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长着獠牙,看样子不是野猪精就是老虎精一类,还有硕大的乌鸦落在外围树枝上,抖落羽毛时不时的用喙梳理一下,视线却始终不离江凡那个草窝。 江昊瞄了眼诛妖剑,身后江凡打着呼噜背对着他睡得酣畅淋漓,他穿着江昊的外袍,因为睡觉的缘故,那衣袍被委成一团,堆在腰间,江凡露出小半个屁股,兜裆裤泛着月白色的光。修长的大腿一条半蜷着一条直直的伸向下方,脚面光滑细腻,脚趾透着粉嫩。 江昊替他盖好衣服后站起身。挥剑摆丁字步站稳。 众妖在他起身的一瞬间,纷纷后退,让出数米的范围。 良久只见江昊摆出架势并非攻击,一个个又嘿嘿冷笑着靠近。他们都知道江昊是个狠角色,又觊觎着里面的那个东西,贪念在头上盘旋,鬼在穷途末路也要博一搏冒险。 常言道好汉难抵四手,反正他们妖多势众,就不信这个冥司通判可以以一敌众,吆喝着渐渐缩小包围,时不时变换步伐调整位置。 狼族的优势突显出来,西北角被他们封得密得透风。虎精尖啸着扑上,在距江昊还有米余的位置又弹跳出来,吠吠示威。 江昊嗤的一声笑出来,脸上华彩飞扬神情桀骜“来得正好。”将剑替换在左手,他右手边的精怪们怪叫着后撤,江昊单掌伸出喝了声“收”,退得最慢的野猪精被吸得连连向前。 它四肢着地梗着脖子较劲,冷不防被江昊一把扯住尾巴,惊讶的大惊双睛,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绝望着哀嚎出声。 江昊将野猪精抡起来在半空中划着圆圈,唬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外围的精怪们拿着武器吼吼着倒退。 江昊把野猪抛向上方,诛妖剑挥舞着划了个半圆型,剑一出鞘精华四射,诸魔均被施了个定身法,定在薄雾中动弹不得,个别妖魔能微微晃动头颅,却无法拔腿逃跑。树上的黑鸦嘎的一声大叫展翅而飞。 野猪精落下时被江昊剑尖一挑,便大头朝下四蹄摊向两侧做劈叉状,定格在离地面数米高处,上上不得下下不得,挣扎半晌只憋得脸红不已。 江昊的剑尖正比在它眉心处,灵力顺着剑尖徐徐汇了出去。当野猪精瘫软着摔到地面上,江昊大笑“天助我也!”他是受过伤的,若是平常,这些小魔再来一倍也不在话下,如今却要等它们一一靠近后,方才施出威力。 黑鸦并未逃走,而是转到江昊后方,趴俯在洞顶一边偷窥这方战况,一边用双爪不停的刨脚下土地。江凡睡觉的那个洞是在墙壁上挖出来的土窑,黑鸦平地刨土就相当于上房梁揭瓦。 江昊背对着它,施展诛妖剑,黑鸦咬牙切齿的看着江昊将那些同伴们,一个个用剑尖挑将出来,江昊并不一剑杀死他们,而是在炼魂,于是哀嚎声此起彼浮。 剑身有伤,需要吸食精魂才能治愈,于是一个个精怪短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的修为均被吸食干净,精血也随着剑尖直灌进剑锋,刚才还精神饱满狼精虎妖,如今只剩皮包骨头,大张着嘴倒毙在一旁。 江昊用手摸着剑身惊叹,果然上面伤痕渐小。 江凡张着嘴睡觉,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东西不停的滴在脸上,他拍手拍开,并不是蚊子,粘乎乎的东西拍了一手。 江凡扭着眉一脸不满半张开眼,只见一个满脸狰狞长着尖嘴的怪物冲他淌口水,江凡啊了半声“江昊~”昊字还没叫完,那个东西就被江昊吸了出去。 黑鸦噢噢叫着,被江昊甩了出来劈下一剑,砍掉一只翅膀。江昊哈哈笑着挑起地上的干尸,那皮囊们一一飞舞到半空中,被一削数瓣,江昊有心试炼诛妖剑,那尸体就如同满天飞絮般纷纷扬扬飘降下来,然后砸在地面上。 牛一茗看得心惊,这才明白鬼见通判都要避开一旁,还当他是个良善之辈,哪成想杀界大开明明就是个地狱修罗啊! 江昊摸着剑身呵呵感叹“不错,果然不错!”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扫视周围,惊觉尸体少了许多,竖着耳朵浑身毛孔扩张,身后传来唏唏嗦嗦声响,后颈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串凉气。 慢慢回转身,就见江凡半跪在地上,如饿死鬼投胎般大口咀嚼着碎尸,一手拿着虎腿一手握着狼爪,左一口右一口大块朵颐。 江凡的衣服不知道哪里去了,打着赤胳,上身未着寸缕下面只围着一条兜裆,两条大腿半敞着以膝着地,身后乱发纷飞,满脸皆是碎屑,肚腹明明鼓涨大如鼓,却依然撕咬着,如同面前放着百年不遇的饕餍大餐,恨不能全数收将回去。 摔掉在一旁的黑鸦挣扎着用受伤的肩膀支地,往角落处移动,江凡将头扭向它,丢掉手上的物什,向它慢慢爬去。 黑鸦惊吓得几乎要吐出苦胆,惊叫着“救命~救命。”江凡像没看到他般,眼仁灰蒙蒙的将它三两下反扭着翅膀将爪子盘成罗圈状,一把塞进嘴里。 那呼救渐渐变成闷哼,然后再无半点声息。 江凡的样子不是江昊所见过的,江昊定在原地暗自惊讶,眼看着江凡爬来爬去捡碎屑吃。那姿态丑极,也恐怖至极,窝在草洞里的牛一茗一时挺不住,嗝了过去。 江凡嗅到江昊的气息,鼻子在他脚面上拱了又拱,浑身软若无骨般顺着江昊的小腿向上,仰头看向江昊,眼睛里不见一物。 江昊手中紧握剑柄,剑身微微颤抖,发出蹭蹭的声响。额角渐渐渗出虚汗,秦广王训戒言犹在耳“仙入魔,杀无赦!” 江昊浑身筋肉紧绷,眼中渐渐渗出绝望。江凡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偏着头看他,百思不得其解,再无力攀爬,两手盘在他腰际固定,双腿却不能支撑,两人僵持良久,江凡只得放弃般跌坐在地面上。 江昊微微松了口气。二人一时相对无语,只闻彼此喘息。 良久,江凡向着牛一茗那个方向爬去,弓着腰四肢着地,脸色苍白如同鬼魅。 江昊抬头看看月色,明亮无双。 江昊嘴角紧抿“滋~”的一声,倒转宝剑,用剑柄砸晕了江凡。 21 21、第二十一章 妖精会再来 江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天井里发现一眼土井,直径不过一巴掌宽,洞口横放着个竹筒。那是牛一茗用来取水用的。江凡觉得新奇,牛一茗这里地方真是五脏俱全,排水沟、引水渠、土井、包括大米白菜竟然应有尽有。 一想到牛一茗被太阳烤得变形,又被水怪内胆熨成那样,江凡就忘了他之前恶狠狠的凶相,觉得怪可怜的,想给他和江昊准备顿丰盛的早餐。 江凡昨天就想好好洗漱一番,只是斗了个树妖江昊又一身的伤,实在来不及。现在猛然看到一口井,立刻心花怒放的奔了过去,三两来将竹筒放到底,提起筒水哗哗嗽口。 江凡觉得自己嘴里有股子腥臭味,就像吃了屎一样,无论怎么洗涮冲着半空中呵出一口气,还是带着浓重的恶臭。他实在忍无可忍,四处寻了草药划拉香叶片然后嚼在牙床上。 江昊一宿未睡,如今坐在一边打坐,暗中睁开一只眼看他。 背着光的男人嗽口嗽得认真,还左顾右盼找了柳条枝劈开然后一点点擦牙缝,隔着重重藤萝,那背影愈发显得出挑。 他能看到江凡,江凡看不到他,似乎这种注视数百年前就曾有过。 又想起昨夜的怪异现象,江昊忽然觉得心绪烦乱,低喝一声后站起身“你起来了?” 江凡回头看他,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昨天咬的那个树精哪里是妖怪,简直就是臭大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他是不是长在臭水沟里的?香t第”走到江昊面前冲他面上呵出一口气,江昊秉住呼吸一时脸红成一片,江凡见他这个态度,心灰意冷,果然是臭不可闻,丧气得几乎要垂下泪来。 江昊半张着嘴斜眼看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凡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拧着眉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否认“没有。”大清早的口感就不好,心情太差了。 江凡只穿了个兜裆裤,叭嗒叭嗒光着脚走了几个来回,洗过牙擦净脸束起头发,伸手摸了摸胸前,才发现未着一物。他自己的衣服早就七零八落,只好展开江昊的外袍抖了抖,像展开面旗帜般在半空中划了道弧,衣服上激起的灰尘在半空中飘浮,江昊静静的看着他做这些琐事并不说话。 江凡哈下腰,两手撑地活动活动筋骨后,左右手各操起一只皂靴啪啪的互相拍打,从床垫子上扯下几团草塞在鞋膛里,然后套在自己脚上使用的跺了跺“内弟啊,这鞋我穿着是真舒服。” “内弟啊,你想吃什么?蘑菇汤好不好?” 江昊惊悚的看着他“你,你还吃得下去?” “呃~蘑菇汤确实口味寡淡了些,要不,我们打点野味来吃?” 江昊皱着眉几欲做呕,昨天晚上他眼见着江凡吃了不少野味。 江凡摸摸鼓胀的肚子,又在上面拍了拍“可能是昨天喝了太多水,胀的慌,想再吃点东东压一压。”江凡可怜兮兮的看向江昊,昨天可是江昊说是让他“清醒清醒”灌了个水饱,他差一点就成为水鬼。 江昊不由得扯了嘴角笑笑,有些事江凡不知道也好。抬头看了看太阳,离晚上还有时间,今夜不妨再试试。 牛一茗昨夜吓得晕死过去,再见江凡害怕得腿肚子都在抽筋。可是江凡起得早,又里嗦的同江昊讲话,他想装不清醒都没有办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狭小的草窝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啪的拍了下额头,从炉洞里捡出一个油纸包,然后贴着墙边向江凡的方向蹭了过来。 清早的太阳并不足,牛一茗是个怕光的,一不小心被太阳烤到脚面,便滋滋冒黑烟,呲牙咧嘴疼得难受。他小心翼翼的托起油纸包顶在头上“土地爷爷,这是小的孝敬您老人家的。”江凡打开一看,里面是套灰布衣裤,虽然布料粗鄙了些,好在是没上过身的。 江凡大喜过望,以为牛一茗经过昨天一战对他和江昊有了新认识,暗自得意,这才是野鬼对神仙的态度嘛。 江凡呵呵笑着接过衣物,转过身对江昊咬耳朵“看到没,义主有忠仆,牛一茗这只鬼,你也知道的,初见时蛮横无礼粗野至极,经我身体力行教化之后,方一日就大有进益,连礼数都这么周全。你还说什么来着,弄死我,怎么可能?” 江凡抖开衣物发现虽然是短衣衫,针脚精巧的很,像是出自女子的手艺,穿在身上竟然贴服得很,像是为他量身订作的一样。再美滋滋套上江昊的外,江凡觉得自己又英姿飒爽了 江凡打扮利落后将油纸包最下层的散鞋拿出来比划了一番,竟然比江昊的官靴还大了半码,摆放到江昊脚边“你试试。” 江凡大喜过望觉得牛一茗可以算是他的人了,既然是他的人他就更要好好调理,更周全的照拂才行。于是,江凡撸胳膊挽袖子直奔牛一茗的草堂跑去,要大展身手。 牛一茗蹲在门口正悄悄偷看,见江凡过来,吓得连忙又缩了回去。江凡半趴在洞口,探头探脑的看进去,见牛一茗的住处比他们那窝显然境要差上许多,更觉得孺子可教。“你别怕,有我在,给你把太阳遮一遮就好了,你出来。”江凡越发露出和蔼可亲的面貌。 见牛一茗呆呆的样子,江凡自舌下吐出灵珠, “我给你疗伤。” 牛一茗吓的啊的一声大叫,掉头钻进草席底下,脖子以下都露在外面瑟瑟发抖。 江凡拉着牛一茗的裤带把他拖至门口,牛一茗嚎叫着“救命~救命啊~”声音凄惨至极,江凡连忙拍他后背,就像给一只受惊的小兽顺毛表般,“你放心,这回不会把你吸干的,我想过了,上次一定是时辰不对,午后本来就不是修炼的好时辰。” 牛一茗说死也不让他练手“求求大人饶我一命,您还是先救治江通判吧!” 江凡回头看了江昊一眼,江昊是自己人,若是再出什么问题,自己心疼不说,他非吃了我不可。对牛一茗的说辞是“他伤势没有你重,一定要先治你才好。” “牛一茗你相信我。 这次一定没事”江凡信誓旦旦。牛一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不相信上仙,牛一茗命如草芥,昨日上仙肯施援手,在下已感激不尽。使用灵珠肯定消耗神力,牛一茗心内愧疚不已,万万不敢再劳上仙动手。” 牛一茗一口一个上仙的叫着,江凡越发得意,若是不治好他岂不是对不起这称呼?极真诚的要将牛一茗拖将出来。 牛一茗激烈的抵抗,抵死不从,江凡手上被抓出好几条伤痕。两人一番撕打下来,不像是活命倒像是寻仇。 江昊见他们闹得实在不像话,扬声问江凡要不要喝汤。 江昊在江凡胡闹的时候已经煮了锅现成的吃食,香味四溢,引得江凡跑将过来。江昊的手艺不亚于如意,江凡在心里暗赞,悄悄的想,如果江昊是个女的,性子又不这么阴沉,一定惹人喜爱。 江凡扭回头看牛一茗,那草窝上的藤蔓在他们翻滚撕扯中被扯得破败不堪,如今只足以遮挡上半部。洞穴里的牛一茗双手抱臂凄凄切切,好像被占了便宜的黄花姑娘啼哭不已。而江凡则仿佛是不遂心愿的土匪,一脸意犹未尽。 牛一茗哪里敢迎视他的目光,蜷起腿缩回到灶台底下,将周围的稻草全部扒拢到自己身上盖住,只留个黑漆漆的头脸在外面,时不时的吸进一口鼻涕“呃~呃”着抽咽,头部随着动作一仰一仰的,真真委屈至极。 江凡觉得诧异,看来牛一茗只是样子蛮横而已,其实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百年树妖就把他吓破胆。 江凡同江昊打商量“江昊,我们去朱家庄之前先回家看一下好不好?” 江昊动作一滞,回家?他怎么敢让如意知道江凡变成这个样子?万万不敢带这个祸害回去。江昊黑着脸看他“你知道家怎么回吗?” 江凡愣了一下垂头不语。 江昊又说:“袁九是个什么来历我还要查一查,不能留着他在这里作威作福。香t第”江凡点头称是,“我觉得牛一茗从昨晚知道这里像个迷局一样就变得不同,有些魂不守舍。” 一时饭毕,江凡自动自觉的将自己与江昊的碗收好放进锅里,舀来一筒清水蹲在土井边洗涮。他好歹是个神仙,平时在自己的府地里内有如意,外有鬼役,并不亲事家务,如今和江昊在一起,这些活计大包大揽的做起来也并不觉得难为情。当年在他还是凡人在观里做小道士时,这些杂活没少干,虽然几百年没再动手,手上皮肤保养得细嫩白滑,涮起碗来仍然有模有样,末了,还将抹碗抹布投了个干干净净,顶在一旁的竹竿上。 米色抹布随飞招展,像个破败的小旗帜,津津有味的抖落着一身落魄。 江凡做活计时,江昊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那双手,隐隐约约有个影像浮到眼前,篱笆墙后倩影卓绝,花叶间一张芙蓉面,双手垫在下巴处,“你这是在做什么吗?”面孔模糊不清,雌雄难辨。 江昊巡了地界回来以后发现江凡正在午睡,与其说是午睡休息不如说是晕倒正确切。仿佛走到一半就那么昏过去一样,江凡上半身陷在草窝里,下半身两腿分成个人字仰面朝天。 江昊最初以为他出了意外,探过手去摸鼻息与命脉,发现平稳绵长,便拨拉江凡两下,江凡随他的力度而摇动,活像个没魂的布娃娃。 江凡夏天常发火,别人睡得香时他睡不安稳,总要拔火罐扎针灸才能睡过去,现在睡成这样十分可疑。江昊仔细端详他的面孔,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望向牛一茗的草窝,牛一茗在洞口晃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昊皱着眉看江凡,忧心忡忡,交给如意一个和妖怪差不多的东西?就算过了如意一关,到了地府可怎么交待,不是妖物也变成妖物了。 山里昼短夜长,很快晚上就到了。 江凡两手揉脸,迷迷糊糊的转向一边,大大的张着嘴“啊~哈~”打了个大哈欠,眼前像被罩了层雾般看不清,朦胧胧中有个人影坐在他的床席上,依稀知道那个是江昊。 “江昊,你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凡探手要摸江昊额头,被他躲了过去“要不要再吃点百消丹?” 江昊心中有事,目光恍惚,并不应答。好半天,才身体向后倾,如同游魂归来一般,“你说什么?” 江凡拍胸口“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呢。” 江昊轻轻翻了他一眼“我只是发现有处界碑有些不同,明天我们一起看看。” 江凡自然满口应承,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梦里贪欢一晌,这一天就过去了,总有点光阴虚度的感觉。“江昊,若是我们也在这里修行该多好?” 又是月满星稀,江昊升起一团篝火,牛一茗见江凡走将过来,哈着腰向江昊的方向靠了靠。与其说是给他腾位置,不如说是在避瘟神。 江凡探头探脑的看,只见火堆中放着几个蕃薯,外皮烤得焦黑,江昊正用树枝翻个。 “这是什么啊?おe”江凡口水欲滴。 江昊瞄了眼他的样子,只见江凡两手缩起来垂在胸前,半哈着腰,好像个直立的呆兔子,心中一惊,莫名的就觉得他和袁九有点像,挑起一块蕃薯掷过去“你要不要吃?” “好啊。”虽然有些烫手,江凡用袖子垫住,时不时的来回倒手,边啃边吼吼着吐气。江凡的做派与以往习惯大相径庭,江昊正襟危坐,不时看向他一眼。 现在的江凡特别能吃,早晨江昊小口吸溜着粥,江凡一碗就已见底,一锅粥他自己就吃了大半锅,还将碗底锅底刮得干干净净,最后又冲着江昊的碗流口水,江昊无奈又扣了小半碗给他。 江凡啃了几口怀里的蕃薯,发现牛一茗和江昊都没在吃,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吃?”江昊摇头,江凡掰下来一小块,递给牛一茗“给你。”牛一茗连连摇头,向后退去。 江昊见他吃得七七八八,方才说“江凡,昨晚有妖来袭” 江凡手中的吃食吓得啪的掉在地上,大张了嘴,“我怎么不知道?” “不怪你,昨天太累了,不过是几只小妖,我也没惊动你” 江凡满脸自责“我可能是太困乏了,让你受累了,你刚刚受了伤的。哎” 江昊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移了移。“我猜他们吃了亏,今晚还会再来。” “那我们怎么办?”江凡惶恐不安的向四周看,剩下那点蕃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江昊,要不,我们走吧!” 见江昊定定的看着他,江凡挠耳挠腮的在地上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投降“好吧好吧,你是通判,你要除暴安良,我今天舍命陪君子。” 江凡一股做气撩起衣襟盘膝坐下,三个人守着篝火,一时静默无语。都有些严阵以待的样子。 良久,江凡吭哧了两声,然后委屈的看着江昊,江昊一直在注意他的表现,泻药剂量下得颇大,是时候该有反应了:香t第“江凡,你怎么了?” 江凡脸上扭曲了几下,声音极小:“我想出恭。” 江昊与牛一茗对视了一眼,牛一茗颤抖着伸出手指向茂密的树林后:“平常在那里解手。”江凡站起身走了两步,犹犹豫豫的回头看江昊,见江昊冲他点头,便放心的去了。 渐渐的江凡隐没在草丛中,江昊看了看天色,一团云彩自月娘前飘过,月亮依然明亮,子时刚到。 良久,唏唏嗦嗦的声响传来,有人提裤带,然后是匆匆的脚步声,江凡自草丛后露出身影“吓死我了,刚屙了一泡,就见地上有截白骨,吓得我差一点把屎坐回去。” 那堆白骨是江昊清晨时埋在那边的,如果细看,上面还有江凡的牙印。 牛一茗彻底的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扯过一棵大芭蕉叶子盖住自己的头脸。 江昊则慢慢拔出诛妖剑,站起身迎向江凡。 江凡身后鬼魅层出不穷。 22 22、第二十二章 白骨女 江凡在江昊拔剑的一瞬间就顿住了脚步,颤着声音叫“内弟~” 紧随江凡身后的头狼已经将前爪搭在他肩膀上,江凡因为全神贯注的在看江昊,无暇分神回头,扁着嘴一脸委屈,你又想杀我,几个字呼之欲出。 江昊扯着江凡衣袖将他拖过来甩到身后,用剑气逼退头狼。 斩妖剑划出半弧型,正好圈出一个结界,把他二人罩在里面。 外面老虎精、野猪精、狼精、狐狸精,还有乌鸦精,一个叠着一个都挤压在结界上,最下层的鬼怪被后面的同伴压变了形,依然用泛红的双眼逼视江凡。 结界如同一个铜铙罩在上面,江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妖魔鬼怪,一时闭不拢嘴“江昊,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妖精皆是前一晚兽族同类,江凡吃了他们族中精英,今晚是约齐特特来报仇的。 乌鸦精们落在顶部,纷纷用喙狠啄结界。咚、咚、咚、咚,铿锵有力。 江昊环视周围一圈,发现并无破绽,于是步步向江凡逼近。 江凡被江昊的气势逼得步步倒退“江昊~” 江昊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脸急切,再不动作恐怕又来不及了。单手擒住江凡脖子“江凡,张嘴。” 江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下意识的说“不!” 刚一开口,江昊二根手指便探进嘴里,江凡刚想合拢牙齿,一想到这并非牛一茗,而是江昊,又咬不下去。两齿虚咬着江昊手指,呜呜着摇头。 江昊把江凡拎到眼皮底下,恶狠狠的瞪视他“你敢咬?” 江凡改咬为含,两眼几欲滴出泪水,含糊不清的问“内弟,你要做什么?” 江昊也不答,一掌向上抚过江凡咽喉,江凡觉得自丹田生起一股热气,那热气自下而上徐徐升腾,五胀六腹鼓胀得难受,鼻孔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热量。 江昊大拇指用力掰开江凡下颌,探进江凡嘴里的手指不停扰弄,江凡的眼睛越张越大,情悚的发现,他们此时情形极似牛一茗掏他灵珠时的场景。 江凡一时委屈无限,江昊要过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没有给过,在五彩楼趁机摸他恐怕也是为了找这灵珠吧?江凡一时心灰意懒,朦朦胧胧中便失去了神志。 江昊在江凡眼睛变色的一瞬间怔了一下,见那眼球上的颜色愈发变得灰蒙,暗叫不好,勉强撤回手指,江凡牙关便紧紧闭上并且左右磨动,一副饿极了的神情。 结界里没有妖魔鬼怪,只有江昊。若是江凡发起疯来,江昊可没把握在不伤他的前提下还填饱江凡的肚子。 天色尚早,若不趁现在解决,这一夜有得纠缠,江昊狠下心来,扭过江凡脖颈将他揽在怀里,低头含住江凡的嘴唇,用舌尖撬开江凡牙关,在他唇齿间游离。 江凡大睁眼睛,里面瞬间露出清明,惊惧的两手向外推江昊,结果被江昊紧紧搂住后背按揉进怀里。 江凡的心像被车轮撵过一般,呆愣的看着江昊的脸。袁九和袁福那暖昧的场景又晃过眼前,难道,难道江昊也是好男色的?江凡觉得心都在颤抖。 江昊眼角轻眨,好像在微笑,江凡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只觉得江昊盯着他的眼神妩媚至极。 江凡急促的呼吸,“内~”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江昊卷了舌头好一番悱恻缠绵,江凡一颗心七下八下,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眼睛飘向上空,只见一个个恶魂凶神般在看他,黑鸦们有次序的轮流猛啄某一点,结界随着野兽们的冲撞,发出巨大的震动声响,江凡惊惧怕却不害怕,这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一样,手渐渐攀上江昊腋下,几乎要做一个抱的姿势。 虽然呼吸不畅,好在也不是太难熬,江昊的头发拂在脸上激起心底一丝异样,江凡几乎要沉溺其中时,猛然被江昊推开。江凡倒退一步正好靠在结界上,背后是成群的狼妖。 狼妖们被江凡的挑衅惹得发飚,不过是一层罩子而已,竟然敢贴上来示威,头狼冲将过来用身子猛的撞击结界,它弹跳于一边后,后面的狼群有次序的发起一波波攻击,背后被撞得嘭嘭直响,震得江凡心脏泛痛,江凡亲眼看着江昊自口中吐出灵珠。 江昊举着内丹冲他笑:香t第“我也发现这上面有梵文,只是凌乱混杂排列无序,分不清是什么意思,你是照着上面的提示做的吗?难为你拼得出来,果然是有悟性的。” 江昊显然是在夸他,又像是揶揄捉弄,江凡不觉得脸上发臊,只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一手拳在胸头,前一手垫在身后支撑,若不是如此恐怕早已跌坐在地上,原来,江昊,只是要这个。 虽然明知道他是要这个,早就应该知道他要的是这个。 江昊笑得灿然:“江凡,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若我们将它丢掉吧!” 江昊将灵珠向上空抛去,一瞬间结界消散。 诸妖愣了一瞬间后,无一只再向江凡寻仇,心有灵犀般一齐向上空冲去。 江凡坐在地上,惊诧的看着群魔争珠,而江昊的背影莫名的就让他心痉,那头发束得齐整随夜风而飘,人影融于夜色之中,却掩示不住身上的灵动风采。 江凡愣愣的看着,内心轰鸣不已。 诸妖相互踩踏挤压。 一只黑鸦始终在队伍前面冲突,它头顶的毛发已被扯了个精光,忽然身子一顿从中间撕裂开发。老虎精嘴里含着内丹跳出外围,不期然被埋伏在一旁的狼妖探了爪子自口中夺走。虎精大恼,愤而咬掉它一只臂,狼妖发狠,两脚齐上,在它肚腹上刨了个大洞。 这边虎精将掉出来的肠子往回塞,那边野猪精已夹着风声冲将过来。 与此同时,潭底深处袁九啊啊大叫,披头散发疯了般要往上冲,袁福一时按捺不住,被他窜将出去。在袁九冲破湖面的一瞬间,袁福解开腰带抛出去缠住袁九,狠狠一扯,袁九便从湖面重重的摔将下来,将宫殿地面砸了个大坑。 袁九挣扎着哀叫,两副爪子在地上抓出十道指痕,袁福扯了衣带将他拖将到脚下,袁九倒退着向后一路上在柱子、墙壁,地面上留下抓痕无数。终于滚到袁福脚下,袁福一转身坐在他背上,将袁九压了个十足十,然后扭开酒壶往嘴里倒酒。 “啊~啊~”袁九的惨叫不已,袁福充耳不闻。 江凡大张着嘴巴看向四周,各种妖魔的肢体像雪片一样自天上纷纷坠落,一片腥风血雨中江昊嘴角牵起一丝笑容,邪媚丛生,让人不由得害怕。 江凡一直不舒服的胃总有异物向上反涌,紧皱眉头憋住气仍然控制不住恶心的感觉,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将出去。从喉头里倾倒而出的秽物,像团浆糊一样烀在地上,江凡无意中瞥了一眼,被骇得四肢抽搐,那里面还有前一夜未消化的兽皮与碎骨,“呕~呕~”恶心得他泪花四迸。 江昊眯着眼睛朝向鬼怪密集处飞将出去,一团青色鬼气与他擦身而过。 江昊半空中回转身,用袖子一卷一抖,将那鬼气掷将出去甩在槐树上,鬼气半空中打了个圈,然后虚虚晃晃的吊在那里。 江昊哼了一声一眼看过去,那团青色鬼气便隐遁身形消失不见。 江昊瞄了眼江凡,这又是一个年头虽浅修为颇深的小妖,以江凡的本事应该不至于一败涂地,快速的思量一番遂放心冲入重围。 江昊长啸一声,惊得众兽胆颤心寒,有几只被吓得直接自天上坠了下去,胆小的避其锋芒,胆大的冒险夺珠。 江昊并不急着伸手抢夺,只用剑身将灵珠打飞,然后纵身形一起一落间,诛妖剑寒光四射,或炼魂或斩妖,大开杀界。 江昊杀的痛快,余光时不时的留意那团青气的动向。 昨夜他将遍地尸骨掩藏得甚好,只怕这些兽族遁着气味追来,特特加了封印,偏偏被人翻找出来。这青气较昨日午时试探他时浓郁了许多,显然不是一般角色。它现在吊在树下晃晃荡荡,气体膨胀收缩间好像一个椰型的马蜂窝,不知道一会儿又会变身什么模样。 江凡一边哭一边流眼泪,吐得太过难受,心肺都跟着受苦,几乎要将内脏吐将出来,那污秽恶心的气味仍然挥之不去。 江凡气喘嘘嘘的半扶着腰蹭到树根底下休息,目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所及处,唯有江昊的身影上下翻飞。 这时有人跳至江凡面前,是一个青色女鬼,江凡抬头看她泪眼婆娑,女鬼则冷冷的质问“你是谁?” “啊?”厉声厉色对上仙说话的鬼怪,最近都让他碰到了,江凡瞪着眼睛“你又是谁?” 女鬼打量江凡一番,满眼质疑,两手抓了江凡的外袍,唰的向两边扯开。 江凡是童子鸡,和如意只拜过堂并未圆房,乍一见这么生猛的女鬼着实吓坏了。他不是不懂风情,只是恪守夫道“女侠,非礼勿视。” 女鬼诱人吸食阳气的有,像这种敢挑逗神仙的少见。 女鬼鄙视的看他“你也不照照镜子,说,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江凡冲一旁挑挑眉 “别和我挤眉弄眼的。” 江凡冲牛一茗蹲守的方向又努努嘴,女鬼并不领情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江凡吹胡子瞪眼睛要发飚,女鬼揭开面纱半哈着腰“哈~”的一声喷了口阴气在江凡脸上。 青色女鬼看着单薄,她大张着嘴跨坐在江凡身上,把江凡压得仰面朝天,江凡只觉得身上被放了个千斤的磨盘。 那女鬼见江凡目不转睛的看她,便轻抬手指挑起面纱,面纱后面露出的是一张骨骼面孔,空洞的双眼里并没有眼珠。江凡吓得连连蹬地倒退,“你是谁?别过来。” 女鬼骑在江凡身上,并不见移动半分,下巴脱臼般一动一动的“快,告诉我,你是谁?” 江凡被她贴着面孔以这么暖昧的姿势压住,自以为碰上了个女淫虫,八九不离十是要被她采了花,他还没那个过呢,就这么和女鬼睡了,太可怜了。这么一吓也哇哇大叫“丑八怪,离我远点。” 女鬼一只骷髅手按在他胸口:“你说什么?香t第”她最恨别人说她长得丑,小的时候就有街角的算命先生说她命浅福薄,克父克母克夫克子,于是就算她如花似玉自觉美貌非凡,也被街坊邻居笑话长相刻薄面目丑陋。 女鬼五指纤细得像筷子一样,硬梆梆撂在江凡胸口处,江凡并不舒服,还觉得心脏怦怦向外直跳。 江凡张着嘴大叫“啊~江昊~救我~”正在这时空中飞过一物正塞进他嘴里。 江昊刚把珠子打飞,就见江凡含着灵珠变身,两眼放光扑向女鬼,压在她身上笑得诡异。 江昊心中一惊,江凡弄到的这个珠子怪得很。若是没猜错,应该是每日子午显性,午时含睡,子时觅食,非一般恶鬼能抗衡。 江昊连忙一口气干掉数个鬼怪,纵身飞将过来。 江昊动作麻利,几乎未有停顿,飘至江凡面前还未站稳,江凡便回身五指划将过来“哈~”如同野兽般冲他吼叫着示威。 江凡指锋尖利,戳向江昊面门。江昊敛住剑气并不想伤他,身形向后倾斜,倒退飞出去从容避过。 江凡恶狠狠瞪向江昊“别~惹~我。” 江昊见江凡眼中颜色红中泛紫几欲滴血,口中唾液垂溅直往下滴,暗叫不好,今晚显然比昨夜要来得凶猛。 江凡口水滴到女鬼面目上,女鬼呸的一声吐还回来,江凡不再理会江昊,一心看向女鬼,心里眼里只有她,爱惜至及的捧起女鬼的头往嘴里送。 江昊站在不远处,拇指与中指掐出一个弹丸噗的一声飞出来,正打在江凡面颊上。弹丸看似小,挫力无穷,江凡被打得头向后仰了过去。怒吼吼看向江昊,江昊看向别处,似非他所为。 江凡额上鼓起一个鹌鹑蛋般大小的包,将女鬼紧紧搂在怀里,拖着她向后慢慢移动,眼睛瞪着江昊防备。 江昊见他越躲越偏,怕他隐身进树林,于是连连弹出数团鬼气化成弹丸直袭江凡,江凡左闪右避,嘴里低声发出唔唔怒吼,好似要护住嘴里食物的土狗。 那女鬼也不甘示弱,被江凡像块抹布一样拖来拖去,早就晕头转向,一时心急,张嘴在他胸前用力咬将下去。 江凡两眼爆裂般啊啊大叫,那女鬼咬得真不是地方,正是被袁九曾经踩踏蹂躏过的位置。 江凡仰头大叫时,江昊再次贴将上来,单掌下劈袭向江凡后颈。江凡正巧看到他身影移动,被劈晕过一次,长了教训,一手去掰女鬼下颌,一手画出道道厉气,射向江昊双目。 女鬼如同六足龟般极有耐力,一旦咬住便不松口。江凡无耐,只得暂不管她,两掌连连拍出阴气,频频向江昊攻去。 江凡这个样子,江昊一时近不得身,虽然不想伤他,但是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江凡划到,不一时,面颊上已带伤痕,衣袖与下摆处也有多处撕裂。 江凡正饿得抓心挠肝,被江昊惹得发飚,啊啊大叫着头发冲天飞舞,在地面上卷起一层层破叶,一起袭向江昊。 趁江昊分开拨乱间,两指用力捧碎女鬼下颌,捧住女鬼的骷髅头张嘴就要往下咬,女鬼抓住他双手死命挣扎也抵抗不住江凡神力。 女鬼“啊~”的惨叫一声,江凡牙齿正镶在她头骨上。 牛一茗自他们厮打时就蹲守在一边,时刻变换着方位偷窥。见女鬼与江凡咬在一处,便大喝一声丢掉芭蕉叶,自后方冲向江凡,两手死死勒住江凡脖子向后用力。 江凡被他撞地个冷不防,回头一看,见是牛一茗,不由得大怒,江昊他打不着,收拾牛一茗还绰绰有余。 江凡两眼放光,就着向后仰的动作抓过牛一茗,扭着他脖子凑到嘴下。牛一茗两手抓紧他,像根茧丝一样姿势别扭的裹在江凡身上,两脚踩着江凡后腰,两手掐着他脖子双臂扯直,以图拉开距离。无奈他法力不强,被江凡越拉越近,眼见着那一夜屠谬场面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牛一茗心急如焚。 牛一茗正岌岌可危时,那女鬼探爪向前袭向江凡前胸,手指插在他心口处“收~”殷红心脏向外怦怦跃动。 三人扭做一团,江昊剜了个剑花冲将过来。 江昊剑势凌厉,直刺女鬼后心。女鬼感觉背后阴风狂怒,连忙收了招式,向斜刺里躲去。 这边江凡刚好扯下牛一茗,顺手砸向江昊,然后拉过旁边女鬼手腕“咔”的一声扭断女鬼手掌,那手掌如同江凡的延长臂,恶狠狠扇向江昊。 江昊连忙收招,接住牛一茗旋即放置在身后,这时江凡再次袭将上来,两人战在一处,江昊冷不防被骷髅掌在脸上狠狠拍了一下,心里发怒,于是变换招式,虚虚点点频指江凡多处要害。 江凡是水来土掩,招招全部接下,女鬼手指五根很快便被江昊尽数削断,只剩一只单掌在手,江凡气急,将手掌撇在江昊脸上,两手抓着头发发飚,红着眼睛冲江昊吼,江昊也冲他“吼~~”的一声吼回去。 江昊的狮子吼震耳欲聋,江凡懵懵中觉得似曾相似,迷茫的看着周围,神智混沌一片。 江凡被江昊震得一时怔住,很快呆愣数秒后抱住江昊臂膀张嘴向下咬去,他饿得急了,咬住便不松口,被江昊一顿老拳打得鼻血直流。 江凡耐不得揍,松开江昊手臂又缠在他身上,捧住江昊的脸嘴对着嘴的猛力吸气。 江昊在江凡靠上来的一瞬间,如同被击中要穴般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灵气自鼻息间传递出去,江昊才猛力挣扎。 江凡好不容易得逞,怎么舍得让他挣开,紧紧抱住江昊,两手指甲陷在他臂膀肌肉里,如钢锥扎了进去疼痛入骨。 “嗯,嗯”江凡舒服得自鼻孔喷出暖暖气体,江昊则板着脸,额头斗大汗珠顺着脸颊滚淌。 若说江凡的身体以前是柔韧十足,现在只是硬绑绑如同硬木,江昊闭着眼睛忍耐,江凡自变身后力气也大了许多,若是现在使唤招法两手向前大力错开,江凡必会被震成碎片如同破裂的石块飞将出去。如何能既不伤他又不损耗自己?江昊眼中精光一现。 江昊屏住呼吸,江凡“唆唆~”着用力,无法怎样都吸不出来,江凡心里着急越发紧紧扣住江昊,江昊紧闭着眼睛直挺挺向后倒去,江凡便压在他身上,使唤了方法钻营,终于把舌头伸进江昊嘴里,刚一吸,唆的便被江昊缠住他的舌头,刚刚吸走的灵气又被尽数收了回去。 江凡哼哼着要吸,还是吸不出来,反而被江昊吃得死死的。江凡大哭大闹眼泪溅在江昊脸上,用拳猛力打江昊腹部,江昊一口血喷在他嘴里。 江昊的血气又逼得江凡几次清醒,那眼中忽然现出的哀痛表情,不一时又被冲成迷雾。 江昊两脚曲在胸前,将江凡踹了出去。江凡急速再次冲将下来,江昊躲到一侧借力压在江凡后背上,江凡起身而跃,江昊紧紧粘在他背上,如同后天嫁接的龟壳,两人一起跌将出去。 江昊自后方压制住江凡,双臂紧紧钳制住他,江凡怎样也甩不掉他,各上方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翻转身体用自己的重量抵着江昊重重砸向地面。 一下下,把地面砸得吭吭做响,江昊默不作声,生生承受。 江凡火大,干脆向上飞冲,然后在半空中中翻身,硬生生向一棵冲天大树砸去,江昊借力使力用了巧劲,接连转换身形,江凡面朝石壁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江凡哀哀直叫口中呼痛,自己的力量加上江昊的重量几乎将他内脏挤爆。 江昊抬头发现他们跌落的位置,正是牛一茗那个草洞洞口,顺手扯下藤萝,念了咒语吹口气,牢牢捆绑住江凡的两只手,江凡啊啊大叫着,显然痛苦异常。 “啊,疼。”渐渐的,江凡不再闹腾,足有半个时辰后,他脸侧蹭着地面,弓起身子,慢慢磨蹭着呼痛。江昊感受到身下的躯体渐软,疑惑是江凡回来了,从侧看过去,果然眼中红色消散。 “啊?”江凡拧动手腕动不得,左右看看惊觉四周怪异现象,回头看江昊:“江昊,我们怎么了?”江昊贴着江凡脖子看去,只见江凡满脸委屈眼中含泪,双手也被勒出血痕来,江昊立刻坐起身给他解开束缚,香t第“江凡你记不记得?” 江凡揉了揉手腕,冲江昊摇头,眼神瞬间变得沌顿,两手曲成爪状猛的将江昊扑倒。 江昊的剑就插立到一旁,剑身靠近妖气便嗡嗡作响震动着跃跃欲出。江昊用尽气力才按住江凡脖子让他跪趴在地上,江凡扭过头来眼角泛红带着泪,吼吼着痛苦嚎叫,江昊单膝压在他身上,江凡两手向后无论怎样都爪不到他,急得用力挠土,身体两边不久便被他抓出两道深沟。 江昊自后方压制住他,一条腿挤进江凡双膝中,将他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江昊附身趴在江凡耳边“江凡啊江凡,难道你也要像袁九一样日食九人才能餍足吗?” 江凡清明一时又糊涂一时,江昊抱着他的脑袋向地上咣咣砸去,无论怎样砸都不昏厥。那作祟的灵珠不到时辰,是不会敛了气息缩了法相的。 江昊脸上闪现一丝不忍耳边传来江凡“呜呜”悲鸣,江昊内心某处碎裂成千万片,比自己受了刑罚还要难受。 江昊将额头顶着他后颈,似劝慰江凡又似乎在对自己说“再忍忍,再忍忍。” 江凡渐渐安静下来,嘤嘤啼哭声伴随着江昊的轻浅细语。 江昊搂着他,手臂一刻也不敢放松,江凡时不时的拱起屁/股要把他掀翻下去,也不能够,唯有唔唔低鸣着悲叫。两人叠在一起,一黑一白,好似暗夜里开放的白昙花。江昊将手臂横在江凡胸前,眉锋随着江凡的表情变化时松时紧。 另一边女鬼青魂诧异的看着牛一茗,视线在他眉目间流连,仅剩的一只手向牛一茗那灰败的脸上伸去,半路上被牛一茗紧紧抓住手,牛一茗疼惜的两手抓住青魂那单薄细瘦的手骨,嘴唇抖动数下才叫出声“姐姐,是我。” 月华无限照将下来,一个白色骨骼与一个黑焦男鬼拥住一团,姐弟两人抱头痛哭。 23 23、第二十三章 该来的总会来 牛一茗姐弟见不得光。日升之前,牛一茗捡回姐姐的指骨,寻了野鸡窝掏来一只蛋,用蛋清仔细的将指骨断茬涂抹好,然后一点点的粘贴。 “姐姐莫动,这方法牢固得很。”牛一茗握住青魂的手,示意她躺好。 青魂脸上遮着面纱,她容颜俏丽眼波流转,视线在弟弟那烤焦的手掌上转了一圈后,噙着泪水,“弟弟,让我好好看看你。” 牛一茗抬头冲姐姐憨笑,青魂仔细端详那面容,虽然长得高了壮了,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模样。 牛一茗现在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混得不好。 青魂哽咽“你怎么会在这里?本以为你早就投胎去了,曾托人查过你投了什么样的人家,我去看一眼也安心,谁知道,碾转得到的消息,竟然是转世簿上没有你的名字。” 牛一茗憨憨的笑,对着姐姐的面容极柔和“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过得好不好,一直留在阴间打探你的消息。” “我也是。” 青魂视线在弟弟脸上徘徊,怎么看都看不够,弟弟又瘦又黑,活脱脱一个乞丐。“我给你做的衣物怎么穿在别人身上?”半是嗔怪半是心疼。 牛一茗毫不介意的笑“总怕把那衣料磨坏了,一直不舍得穿。而且我的样子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有的时候自己对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来,怕你也认不得我,便把那衣物藏了。若不是借给那土地老穿,你我姐弟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认。” 青魂微微点头“说得也是,那衣服是我亲手缝的总认得的。” 青魂摸着弟弟脸颊,嘴角紧抿,她生前受尽冷落,唯有这一个亲人在旁边,虽然无法倚重,相互安慰总好过一人生受。弟弟是她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长大成人了。 青魂当年嫁过去是妾,婆婆当家尤其刁钻,老太太法眼通天,在她进门的第二日就知道新纳的小妾命格不好,对她很不待见,吃穿用度缩减,也不让儿子去她房里。 丈夫是孝子,救她本是义举,既然母亲大人说晦气,便绝不做出格的事。本也不图她什么,纳妾也好当成下人也好,都无所谓,母亲怎样就怎样,他并不太管后院里的事。青魂虽然看起来赏心悦目,可是并非国色天香,周围又娇妻美妾成群,不几日便把她忘了。 青魂见不得丈夫的面,侍奉婆婆跟前时婆婆又嫌她碍眼,有一次因为青魂提及弟弟入学的事,婆婆嗔怪她败家摔了药碗罚跪在地上,瓷片铬得膝上出血。丈夫请安时瞧见方才忆起府内原来还有这么个人,代她略为通融:“母亲既然看她嫌烦,不若就让她下去吧!”过后即悄悄命人送来药品与衣裤,好歹还念着点情份。 常说一入候门深似海,那不是候门也深似海,下人苛责管事的冷眼旁观,唯有丈夫的一点怜悯令青魂觉得还有一点盼头。衣服的样式偏素,弟弟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便巧手改成了弟弟的尺寸,下襟还接了颜色相似的布料。 她命苦,自觉拖累了弟弟。丈夫的可怜爱惜终是有限,某一次暗渡陈仓缔结珠胎后,又被正妻所妒,一碗打胎药下来,再不能成孕。婆婆知道后,非但不充许丈夫探望,亦撂下狠话:香t第“那是个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东西,你若再挨近她一次,便没有我这个妈。” 想起那几年姐弟过的日子,虽然不至于温饱不济,境地却苦中尤苦。如今重逢,青魂免不了泣泪一番。 当年事不堪回首,心灰意冷后姐弟相约脱逃,事败后两人又相继而亡,青魂不愿再入人世,只为吃过的苦头太多。心中唯一惦记的,唯有弟弟牛一茗。 因为指骨太细碎,所以并不容易粘接,牛一茗愁眉不展,青魂恨江凡歹毒,虎视耽耽的留意这边,想知道那通判想怎么收拾他。 江昊抱着江凡苦挨一夜,第二天一早,江凡清醒过来,竟然忘了大半,记忆只到青魂变成骷髅吓他。 牛一茗姐弟惺惺相惜时,那边江凡高举着两只手,向江昊神神秘秘的低语“你觉不觉得?牛一茗越来越古怪了。” 江凡十根手指上都缠着布条,他昨夜不停的刨弄土地,血淋淋的弄得像十个棒槌。如今吃饭穿衣乃至洗脸全要仰仗江昊,江昊搭着眼皮将粥塞进江凡嘴里“吃。” 江凡摇头,嘴里含着粥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手上脸上身上伤痕累累,五脏六腹也不舒服。想到昨天被丑女吓得晕过去自己也觉得丢脸。 早间洗漱时在水里照映发现脸上斑斑驳驳,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江凡觉得异常委屈:“江昊,我是你姐夫,长幼有序,上尊下卑,你不能总这么欺负我。”江凡指着额上的大包控诉。 江昊侧脸让他看自己脸上的掌印“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江凡惊诧“是我打的?” “江昊,我怎么会平白无敌打你,你记错人了。”江凡端详江昊的面孔,那指痕太清楚了,自然而然的将视线调向青魂那个草窝,这里四只鬼,只有那一个是女的,而且骨节分明。江昊是马眼睛吗?就算调戏也不能找那样的啊。 “你是猪。”江昊几欲被他气得吐血,也不争辩只用眼角看他。 牛一茗身披蓑衣钻了出来,沿着密林行走,虽然江凡纳闷这不应该是他出行的光景,可是牛一茗既没与他二人打招呼便隐了身形悄悄遁去,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事,虽然心思缠绕,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到。 江昊要寻一处僻静的地方修炼,江凡在林中寻了个看似清幽的空场,为了给他护法,还在稍远一点的巡视。 江昊盘膝而坐雾气蒸腾中额上的泪滴越来越多,本以为树妖释放的毒雾早已清理干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调息时总会有幻像出来作崇。江昊嘴唇紧抿,眉峰处拧成结。 江凡大略巡视了数圈发现并无异常,还在溪水中上游处发现一处浅滩,几只胖头蛇尾的龙鱼摇头晃脑的游来游去,这个东西大补的,江凡立刻挽起袖子搬石头垒成个围墙,单留一处缺口静悄悄的守在那里。 这厢边江昊似乎看到江凡站在水里,高挽裤角,半哈着腰,似乎在狩猎又似乎只是那么站着。他打着赤膊,时而嘟嘴时而做作发怒,时而又面露喜色。江凡身体细瘦,皮肤又白,发起怒来一张婴儿了也不显得恶眉恶眼,那胸头两抹嫣红衬着垂下来的乌发,若隐若现,时而撩拨着某人神经。 江昊心中一动,胸口一股气逆流上涌,强自镇定心神才能压下六七分。 再睁开眼时,就见江凡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两手用力绞拧着衣服,身后一片白雾,那背部的肌肤莹润透白。 江凡回眸一笑,江昊眼前便跃出被树妖施法相困住时的情景,那妖怪变成自己的模样舔着江凡耳廊看着他说“幻像即心魔。” 江昊微微低头,那溪水已涨至他胸腹处,明胆是小溪流,掀起的浪花却如同海中的惊涛般,高卷起来嘭嘭的拍打在他身上,每一下都重似千斤。 江昊凝神,明明知道身陷臆梦,却好像自己与那妖怪置换了位置,一下下舔着江凡耳窝,然后抬眼看向这边。唇舌间的触感逼真异常,迷离中自有一种诱惑,江昊胸中万千气流奔涌翻转,血脉贲张。海水已淹没头顶,他仍呼及吐纳,渐渐沉于海底,明明知道不可以,却偏偏坠入其中。 江昊看见自己冲江凡招手“来,你来。” 江凡笑着并不动,眼角眉梢带着春意,半弯着腰一下下投洗着衣物,裤角卷到小腿,脚尖踩在水里,后半个脚跟露在水面上,俏生生立在那里。 不肖一时,江凡又走到面前,人对望无言,江昊一把将他扯进怀里,用内力替他蒸干了衣服。江凡笑魇如花扭头看他,朝他脸上轻轻哈气,与那记忆中树丛后闪现的桃花面重叠,“你做什么哪?”一样清脆的声音,江昊心脏怦怦直跳。 看着江凡跨坐到自己身上,扭动着腰肢:“江昊,我后背痒得很。”江昊便将他紧抱在怀里,两手绕在背后轻轻抓挠,一眼望过去,便跌进江凡的眼眸里不可自拔。 江凡抬头看他,咧嘴一笑,带着几分傻气。江昊用手托了他下巴,拇指在江凡唇瓣间流连,越拨弄那两片越发嫣红,唇红齿白间让人目光留连不已,“我要告诉姐姐,说你看别的女人。” 江凡涨大眼睛瞪圆了嘴巴,江昊看着他笑着贴上去,将自己的舌头探进他嘴中。 所见即是所想,江昊不确实自己是因为中了瘴气之毒,还是心魔复发,一面告诫自己勿要再深入,一面又蠢蠢欲动的想若是突破这一关,自己的修为必会更上一层。因为尚能把持,便一再留连那唇齿着的温软清香。 想到江凡历来所为,总是对着如意笑魇如花,江昊将脸埋在江凡颈侧,半是嗔怪半个怨懑的侧过脸看他。 江凡侧脸线条柔和得让人想一再轻薄亲近,此时的江凡似乎也在回应,正笑盈盈的凝望着他。 江昊抱紧江凡调整好他的坐姿,让他两腿盘在自己腰后,而江昊则慢慢的自裆下掏出分/身,几不可闻的在江凡耳边轻轻呵气,下面的物什便涨大了一圈。 布料间那殷红柱体慢慢靠向江凡下方入口处轻轻磨蹭。 江昊与江凡脸颊相贴,轻语呢喃“你口口声声说怕我姐姐担心,三番二次要回去,你回去做什么?” 江凡闷哼一声,微微向上抬臀,江昊双肩箍住他,那玩意的头部刚刚探进去分毫,便已感受到里面火热异常吸引着要更进一步。 江凡微带惊讶的看着江昊,面色潮红眼含委屈,又带着几丝媚意“不~要~” 江昊已经一点点挤进去,好不容易顶弄三分之一,被他夹得难受,呼呼在江凡耳边吹气:“你再让我进去一点,我便不对如意讲。你忘了吗?昨夜你在我身下扭腰摆臀,可是淫/荡得很。”自己压着江凡,抑住他反蚀的场面又晃过眼前,只觉得那姿势果然都暖昧许多。 听到如意的名字江凡眼睛一亮,手扶着江昊的肩,莫名的看着他,唯有这种样子,最让江昊心疼。 他是注定要做坏人的,狠了狠心咬着牙顶了进去。 江凡哎呀一声,江昊略做停顿,用手揉着入口处,江凡咝咝吸气,幽怨的看着江昊“你不会说。” “为什么我不会?你沾花惹草,风流不断。一出门便勾搭上袁九,一张桌子上坐着,偏你二人贴得近,嘴对着嘴在做什么勾当?” 江凡被撑得难受,那拉着长音的哼哼声听在江昊耳中异常妖娆。 听到这样缠绵声响,江昊心旌摇曳开始大力摇晃,将后面半句“我待如意之心有如昭昭日月”堵在江凡喉间,不听便当做没有,江昊声声轻唤“江凡~江凡~” 江凡呼呼喘气,哀哀叫着江昊的名字:“江昊,江昊~江昊,江昊~江昊,这是犯戒。” 江凡不停的悄声忏悔,江昊瞪他:香t第“你就是妖魔,我降你只有利于修炼哪来的破戒的说法。”下面用力一挺,全根而入,陷进去的分/身如同进入融融洞府,温暖异常。 占有他尤在其次,看着怀里人眼孔猛然张大,再垂下将头靠在自己肩上,挂在身上还不忘收紧双臂,一声声叫着“江昊,江昊。”如同危难时刻他只会想到自己一样,江昊胸中便涨满充足感。 江昊把江凡扑倒在地,将他两腿架在肩头,抽/插动作愈频率力度便愈猛烈。 “让你叫~再叫~” 江凡像猫咪一样“啊~啊~哈哈~”声音萦绕不散,如同有人在拿羽毛撩拨江昊心肝最痒处。 银荡旖旎的不是江凡,是幻像,江凡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江昊心中所想所愿,也正是那压抑多年之魔。 平日里江昊只敢摆出冰山面孔对着他姐夫不冷不热的嘲讽,绝不敢有任何暗示调侃逗弄,一方面既喜欢他的庄重痴情,一方面又恨他懵懂不开窍。 肖想他又的接近他,因为这替身人偶并不是江凡,江昊便使尽了手断折腾直到他哀哀告饶,江昊皱眉“江凡,为什么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 下方被撑开几欲裂开,江凡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江凡,若我只是一口气化来的,为何记得你,记得姐姐?” “江凡,你那样护我周全是因为我们之前本就有孽缘,还是你爱屋及乌,因为我是如意的弟弟?” 声声问询自然得不到回答,身下的江凡所能给的反应只是江昊凭了解拼凑出来的江凡所有的表情。 江昊越想越烦躁,越动越猛,心绪大乱闭了闭眼稳住气息。那崩溃的感觉顺着咽喉上涌,鼻孔泛酸,天灵盖处有气体拱动几欲冲脱而出。 江昊渐渐压制不住体内那逆流真气,扑倒江凡瘫在他身上,江凡便像个晒太阳的猫般一下下挠着他的后背。 江昊嗓子眼里咕噜一下,像煮红的虾子般既然无处可爬,便搂住怀里躯体尽情放纵。 嘴舌缠绕间江昊觉得自己的灵识像要被什么东西吞没一般,再也不受控制。身体渐渐变轻,意识渐渐模糊,像脱了线的纸鸢只想奔那温柔乡去,哪怕溺毙其中,是江凡也就无所谓。 在这紧要关头,忽然有股纯阳真气注入,如同天空忽然破裂一个口子,所有的东西都被风吹走,像纸片般一一掠过,虽然身体还不能动,心头已渐渐清明。 江昊郁在胸中的一口气缓了过来,脸色渐渐回转,睁开眼,江凡就坐在对面,赤/裸着上身,和跨坐在江昊身上时的样貌一样,不同的是盘膝面面而坐,且难得的认真。“江昊,你刚才在想什么?” 江昊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尴尬不已,脸上讪然。 “你差一点走火入魔。” 江昊垂头“嗯。”他知道,若不是江凡救治及时,自己已陷入那团白色雾障中无法自拔,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江昊,你有没有历过劫?” 江昊猛然抬头,江凡一脸严肃,衣带尽解,打着赤膊,腰间束着涤带,头顶上部只盘着一小圈头发下部尽数散开,披在两肩。 他面若敷粉眉目如画,却如同壁画上的观音像般不容人半点亵渎。 江昊再垂头心虚异常,晃了晃脑袋,江凡两手置于膝上。 江昊忽然挺直脊背,闷声问他“你历过?”带着些不确定。 “每百年一次。” 江昊曾听阴司里的人说过,天劫来时逃也逃不过,躲也躲不掉。曾有人学蛇族冬死夏生之法蛰伏,结果于昏睡中被天雷劈死。 江昊终于明白,为何江凡每年秋至时都要来看他。有一年江昊遇了点波折竟日不回,江凡就日日来候,在殿外等了他一旬。江昊除妖浴血而归时看到他站在那里,当时只觉得有人一衣带飘飘站在那边,心里异常温暖,如今想来,那人想必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只为看自己一眼是否安然才放下一颗心,当时江凡只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了一句“你回来了。”现在想到个中感概千万,江昊不由得心绪异动,再次调息才强自压下。 江凡心心念念怕他有闪失,他却从未想过江凡何时历劫,凭他的资质是怎样经过来的。 江凡盯着江昊瞅了半晌,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我们回去吧!” 江昊默然不语,良久,便随他而动。 24 24、第二十四章 千年树精(上) 回来的路上,江凡意外的救了一个人,是牛一茗。牛一茗虽然穿戴齐整,依然被太阳烤得几近焦化。若是不细看,还以为那是一截烧焦的枯木。只见他精神委靡,一双眼半睁不睁,好像是惫懒至极,实则是在生死线上痛苦煎熬。 江凡一时好心便挡在他面前。 牛一茗被再次塞进江凡怀里时,悄声对江凡说“江土地,你是好人,但是你身上的珠子不是好东西。” 江凡怔了一下,回头看江昊,只见他不远不近的坠在身后,只轻轻噢了一声。“你自己白天独自出行,是不是想给你姐姐找疗伤的草药?” 牛一茗嘿然,他最初始看上的是江凡的百消丹,以他对江凡的了解,若是能力所及必然会全力以赴帮忙,他们姐弟都这般模样了,江凡还不拿出来一定是有为难事,所以想施展些苦肉计,哪怕只剩一颗,也想求他予了自己。可是如今,求助的话一时又说不出口。 牛一茗说的话令江凡内心震颤不已,自从含过那个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挨揍,江昊看他的眼神较平常极为不同,而且连自己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都不知道。含着那珠子时会有那么一时半刻的糊涂,但是瞬间饱胀的强大感,又是那么的诱惑。 江凡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着自己成为上仙,不断的增加修改步步攀升,可是自从分了一魂出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那种晋升的修为,也就心灰意懒了许多。有时想想,以自己的资质,能够保全土地之位实属难得,还稳稳守着个洛阳城,真是奇迹。 早就死心塌地的认命,在发现灵珠上有梵文那一刻,再次死灰复燃。果然贪念害人。 江凡回头对江昊说:“你先回吧,我去取鱼。香t第”几条龙鱼在鱼腮处被串了草绳,吊在树枝上,晃晃荡荡中身上的鳞片泛着五彩光华。 江凡记得,江昊小的时候是很喜欢吃鱼的,可怜吃不起,如意便买了鱼头拆烩。那时他们邻近,只见如意系着围裙升了火,忙里忙外,江昊就站在一边眼巴眼望的看着锅。想想就觉得好笑,明明已经过了几百年,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时候江凡也还小,总是被隔壁的鱼香蛊惑。 江凡不由得感叹,果然是老了,最近总是爱想以前的事,难道大限要到了吗? 至于这珠子,江凡想来想去,自己当真留不下它了,自怀中掏出灵珠绝别般仔细端详,那珠子长得实在好看,流光盈彩的,就算是摆成台面上或者拿在手里把玩也是好的。终于叹息一声,啪的丢在水里。 牛一茗神线随他而动,有那么一刻几乎要飞跃出去,将珠子找回来塞进嘴里。 若是有了那个,他就不再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恶鬼,他就不是个连日光都要担心的怨魂。 只是再强强不过命,他纵然有心也浑身乏力,丝毫动弹不得。 江凡变身的场景着实把他吓到了,但是若是发狂的是自己,其实也无所谓。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食人人便食你,几百年的修为只要一步踏错,便前功尽弃。修仙之道寂寞如厮,堕落魔道虽然为人看不起,但是在一日便是一日的王。牛一茗吃过太多苦,急于想翻身,并不在于是否成魔。 江凡盯着在水中盘旋的灵珠,静默半晌后,啪啪踩水过去又取回来。“这么丢掉万一被哪条鱼吃了,一样是要成为祸害的。” 牛一茗忽然笑了,虽然错失良机有点可惜,可是这样也最好。东西放在江凡那里,便不会为祸为间。人品清明与否,只此一项就能看出来。若他是江凡,绝没有守着那么大一个宝贝还要把它丢出去的勇气。 牛一茗在人间装弱小到了鬼界耍臭无赖,他是苦苦挣扎才能得以存活。所以乍一见江凡这样无知又无能的草包神仙很是愤恨,偏偏这个人命好,不知疾苦,白白占了仙位不屙屎。 废柴如江凡很让他看不上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能透顶的窝囊气息。 可是如今想来,也只有江凡这样的人物才称得上神仙资质。他牛一茗就算再修一百年,也悟不到这种程度。放不下,舍不得,恩怨难消道行终究有限。 隔着层衣物,牛一茗看不到江凡的表情,沉思半晌,总算对老实人也厚道了一把,遂把前一夜与昨夜的事都讲与江凡听。 江昊并未离开,一直在路边等他,看到江昊的一瞬间,江凡心思莫名跃动,那人站在一片青翠间。周围白气蒸腾衬得旁边的仙芝兰草,越发显得出神入化。小小山凹有为有仙所以显得神秘莫测,那披至肩头的散发,称着那毫无血色的脸庞,果然好看,如同谪仙人物落在凡尘。 从一口鬼气开始及至到今天的成就,个中滋味难以一一表述。小舅子看不上他是一回事,江凡私下里还是以江昊为荣。 当年江昊自法华镜中窥到的影像,江凡也有见,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如同一个虚幻的理想,几乎有点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而现在江昊一步步攀升,奔波劳苦几百年,江凡似乎可以预见到江昊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他一定会成为上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江凡看着江昊的眼神,是如此欣慰,如同自家养的好儿女。 吸气吐纳,江凡满眼睛里唯有江昊,久久不错目光。渐走渐近,余光里看两人的倒影,树叶婆娑间两个影子靠得那么近几近重叠,日光斑驳中潋滟无限。良久,江凡双手抄在袖子里,终于收回视线。江昊,可如何是好? 江凡站在草窝外,一内一外一明一暗,江凡小心打量着里面朦胧的身影,久久不敢直起身,里面人影绰绰并不见向前移动,江凡小心翼翼的又靠近一步,贴着青萝植物,鼻底嗅了嗅,自有一种清香扑鼻:おe“牛姑娘,听说你受了伤?”藤蔓下部被轻轻撩起一条缝,片状的牛一茗被放在草窝里,江凡用指尖又往里推了推。 青魂见那白玉般指尖贴着青草座垫向里移了一寸又一寸,觉得刺眼非常,单掌握成拳状,江凡昨天变身的样子,让她不寒而栗,虽然现在温文儒雅,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目露凶光。青魂目光灼灼的盯着藤蔓外江凡的手指,只见那人袖了双手,“刚才发现了几条龙鱼,晚上我们喝鱼汤,听说这鱼有灵性,大补。” 青魂怔仲着顿住身形,传说中的龙鱼,他竟然说抓就抓住了?好像那只是寻常的泥鳅一般。 江凡只记得昨夜她吓自己,并不记得自己伤了她,因此更是内疚。百消丹左数右数也只剩一颗,江昊目前的状况,牛一茗的样子,青魂有伤,让给他们姐弟还是留给江昊,一时很难取舍,终究还是舍不得将百消丹送出来。 “今天晚上吃鱼,煲龙鱼汤,鱼羹煮白粥,你最喜欢的。” 江昊表情一滞,虽然看在江凡眼里仍是俏生生的,眉目间却挤出丝怨恨“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江凡微张着嘴吃惊:“怎么?你不喜欢?”也是,江昊早就不是那个守着灶台不错眼珠盯着锅里食物的穷小子了,鬼界混了几百年,如今又是冥司通判,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识过?巴巴的几条龙鱼而已,像献宝一样,恐怕还看不上呢。 江昊挑着眼角看锅里“就这么几条,熬汤都不够,哪里还有鱼羹煮粥?” “” 江凡频频看向草窝处。 “讨好人家也未必领情吧?已经请了三次了。昨天差一点弄死她今天又来讨好,有够贱。” 江昊莫名的坏脾气,江凡不知来自于何方,无话可说,越是极用心的给江昊炖了鱼汤,然后移到嘴边轻吹,再一口口喂他。细细摘了鱼骨拌在粥里成羹,江凡指上有伤,活动十分不便,江昊也不帮忙,只静等着然后张口。“我心有杂念。” 江凡只看他一眼,并不问江昊为何会走火入魔, “你还记得?” 江昊抬眼“记得什么?” 江凡笑笑摇头,“没什么,你再练功时,我寸步不离。” 江昊微笑“好。” 江凡觉得,以前的事江昊一定是不记得了。前一世,江凡常带着江昊去烤玉米,两个少年围着一丛火堆,江凡用钎子扒了红薯与包米“快一点,凉了便不好吃。おe”他烤一稞昊吃一稞,一连吃了八株,然后两人踩熄火堆悄悄的再潜回道观。如同哺育幼鸟的母鸽,只要看着江昊吃,江凡就觉得很高兴。 “百消丹只剩一颗了是不是?”江凡微微一怔,点头默认 江昊发号“给她吧,冤家易解不易结,青魂一弱质女流异界中存活不易。我还用不上。” 江凡抬眼看江昊,江昊没说他小气,而是不问便知道,江凡留着百消丹是给自己以防万一的。这种心思相通,曾经也有过,江凡默然无语,低点默默扒饭。 喝过鱼汤,江昊带着江凡去赔礼道歉。青魂姐弟靠坐在一起,青魂一见江凡就背过身去面墙而睡。 “牛小姐,神鬼是一家,我们都是自己人,望你海涵则个。”江凡对着草窝鞠躬。 青魂坐起身冲他冷笑“谁同你是一家人?我们可高攀不起这门亲。” “听说,昨天误伤了你。”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伤没伤过我,您忘了?” 江凡笑着讨好,偏偏又被人抓住巴柄,两人一来往,一时羞涩急得面红耳赤。只得做低伏小,说了无数讨好的话。一个神仙站在外面讨好一个鬼魂,虽然是江昊首肯的,却不由得斜睨过来,江凡对女人向来如此温和。 青魂也一眼眼上下打量江凡,这个神仙真的与旁个不同。 “牛小姐,我有一事问你。”江昊开口。 青魂立刻正色“通判大人在上,受小女子一拜,土地爷爷个性宽厚,小女子一时放肆了,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玉屏峰的事,我听小茗讲过,谢二位神仙周全我们姐弟二人,恩公有什么话尽管问。” 江昊与江凡对视了一下,江昊开口“实不相瞒,家兄本性天真善良,自得了这个珠子以后性情大变,让人琢磨不透。牛姑娘可知那灵珠的来历?” 藤蔓后面 ,女鬼表情犹疑着答话:香t第“这话问起别人,或许不知,我还真的知道内情。只是这里不是说话处,那树妖现在灵力虽弱,但是百脉皆通,许或就能听到。” “无妨。”江昊虽诧异一个百年树妖哪里来的这般本事,还是划出一道结界,将四人罩在里面。 女鬼摇头“这并不是他的本事。” 青魂咬着嘴唇回想。 那一年: 那一年青魂本想遵守约定直奔沛县,但是越走越疑心,终究放心不下,回去看视弟弟,无论她扒着坑沿怎样呼唤,弟弟都不见有响应,及至天大亮,阳光照现枯洞,发现弟弟死状甚惨。 青魂跪在坑边涕哭不已,红泪满面,没有弟弟她哪里还有盼头?泪尽心死,解下腰带系在一棵老树伸出的枝桠上,自尽了。 那颗树有千年之久,已然成精,青魂死后心心念念挂着弟弟,青魂是无福无罪的人,死后可以不往生,她滞留在这里,平日颇受老树精照拂“他怜惜我是孤苦女子,无依无靠,待我有如自家儿女一般。他老人家福荫,说我气数未散,我姐弟命苦,应承我要助我找到小茗,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 “现如今你们看到的这树精,他原本是依附于老树的一株藤蔓,年深日久,根茎才有海碗碗口般粗。老树精有善根且大度,是这里一方之主,当年既默许他在这里驻根便没想过要赶让他走。没想到那藤精修行百年后,悄悄扎进老树精根须里,吸食它精华气血。” “我来时,那藤精已成气候,老树精不过是强弩之末,我等本欲提醒,试探一二皆遭报复。其实他老人家也知道,只是这时再也赶不走那妖怪了。临卒之前许下恶毒咒怨附在内丹上,就算藤精夺走也百害而无一利。谁也没想到隔壁新上任的碧水潭潭主,竟在这个时候出手将灵珠夺去,树妖大怒之下屠戮树下生灵泄愤,因我是鬼是以捉将过来,每日里替他烧香、顶门、提铃打更、觅食,偶有不满便拳打脚踢大打出手。” 牛一茗轻拍姐姐后背安抚,青魂想起往日事抱住弟弟又哭了一场,江凡悄悄递了方巾帕放在草席上,青魂抽泣着用它拭泪。 “那潭主自得了灵珠后渐渐入魔,非日食九人方可。” 江昊皱眉“如何才能除去魔咒?” 青魂转了转眼珠“唯有替老树精报仇,他心愿方了,魔咒即消。” 江昊默然不语,青魂立刻急急的说“那灵珠本是修行好物,千年道行方才炼成,若是将它毁了,真真可惜。”见江昊看她,青魂立刻收回视线,蟾首微垂。她是有私心的,几次欲接近藤精,险被识破。她真的没有能力自己为老树精报仇,必要借江昊之力才行。 是以藤精让她去试探江昊时,她明知江昊有内伤也绝不冒险出击,而是夸大其词让藤精误以为江昊没有大碍。 “江通判, ”青魂跪在草席上,双手垫在额下施大礼“斩除妖孽,还望通判秉公执法。” 江凡急得连忙看向江昊,颇为担心,若是江昊以前的状况无太碍,如今他正在走火入魔的关节处,哪怕自己回去后会被定罪,江凡也想让江昊回去,有秦广王在,一定护他周全。 江昊抬手拍了拍江凡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牛姑娘放心,我既为通判,定不会留此妖孽。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宜,一时急不得。” 青魂一再顿首不敢抬头,从上方看去,正微微发抖,十指抓紧地上草皮“通判大人明鉴,那妖孽此时伤重,若是不收了他,只怕,只怕将来成气候,终成大患。”青魂背部一抖,似乎下定十足勇气,直起身抬头定定的看着江昊,恳求不已。 “呃~”江昊沉吟,江凡倒有些耐不住了,悄声向江昊说“其实那灵珠若想不破又有解,也有办法,可以到地藏王菩萨那里请他为其超渡。再说,此处妖魔成众,昨夜偷袭的那些鬼怪就不在少数,不是谁单凭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要回去请旨意调兵遣将来围剿那妖魔。趁这时间江通判也好好养伤,再者,你我临时起意出门,家里音信全无,总要让你姐姐放心才是。” 江凡边说边一眼眼的扫向江昊,既怨怪他逞英雄耍威风磨出一身的伤还想着往上拼,又怨怪青魂不识进退非要逼着他们兄弟上阵。 声音不大,青魂姐弟都听清了。 江凡这番说辞当然有理,青魂紧张不已,机不可失,万一他们走了就指不定何时再来。请说搬兵请将,哪里那么容易,那碧水潭主行凶这么久都不见有惩处可见是有靠山的,藤精做恶多年她就不信当地神仙没考究上报过,忽然灵光一现“其实当年老树精魂飞魄散时有一丝灵气向东南方飞去,那应该就是它的原形。若是找到它遗骨或会有破解的方法。” 江凡江昊对视,青魂又说“更何况江凡被魔物入侵过,身上还有余毒,以前见树精用精骨替他人清解。”这话半真半假,她并未亲眼的见,但是务必要留住他们,江昊默默颔首“那就有劳姑娘与我们一同去找寻,若是有苦主本人的诉状,在帝君面前本官也好交待。”青魂自是欢喜不已,一力应承。 江昊收了结界“牛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牛一茗私下悄悄问姐姐“茫茫树海,怎样才能找到那老树精?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循?比如它几尺几寸,长在土里还是生在树上?在河边还是深渊处?” 青魂摇头“当时情形很乱,树精与藤妖生死相斗,命悬一线,又有碧水潭主伺机而动,树下千万精灵奔逃,都似是一时间发生的事。只见一团清气奔这方向而来,当时并未留意,事后细想猜测应是那老树精。” “姐姐!”牛一茗由不得心焦“你诳他们?欺骗仙人尤其是冥司通判,你,你,你不想活了?”说到最后一个词,牛一茗把声音憋进喉咙里,偷眼看向江凡与江昊宿处。 青魂拧眉“那树是千年精怪,就算强弩之末,怎么会散得无影无踪?而且藤妖的心思,像我这样能力低微的末等鬼魂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怎么会不做准备?十有八九是脱了魂魄,求一线生机。” “那,他的样貌呢?还和以前一样吗?” “咳~”青魂长叹,“为了逃遁它打散原魂,凭一口真气聚拢形态,天地茫茫,一草一木一石一洼都有可能是装载它的器皿,哪有踪迹可寻?早已变了相貌,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你还能认出它吗?” 青魂思索良久,终于摇了摇头:香t第“不确定,只凭直觉猜疑,他身上的那气息我应是记得的,许是也许不是。只能看它的造化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不知何时才能报仇。” 牛一茗头张大了嘴惊诧,良久向江凡的方向呶了呶“那岂不是耽误了他们。” 青魂竖起手指比在唇间“ 嘘~” 第二天,天不亮,一行四人便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tv、mtv、jjtv给我这个机会在这发信息,感谢我的信息制作人及所有幕后英雄;感谢用了十年的老台式电脑;感谢转让宽带给我的朋友;更感谢在屏幕看读信息的所有粉丝们,恭喜你收到小竖谷阳全球限量版祝福一份,你可以回复“我爱你”至文下任一章节,也可以回复“我十分爱你”至文下任一章节,更可以回复“我十二万分的爱你”至文下任一章节;祝您“一生平安!兔年大吉!” 25 25、第二十五章 千年树精(下) 江凡在前江昊在后,中间隔着牛一茗姐弟,随着青魂指点一行向东南,路途崎岖,险中尤险,灵兽颇多攀树的长臂神猿奇花异草处处可见。越往深处走便越见奇观异景,令人不由得感慨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去处。 江昊给牛一茗姐弟各制了一件斗笠,那斗笠垂下来的纱巾直盖到脚面上,衣服、面纱、甚至鞋子上,江昊都用朱砂写了符咒,保他二人日光下行走周全。 青魂莲步轻移,一时用手提了裙摆一时又要轻撩面前的青纱,有时便顾上不顾下,或者踩到裙角或者刮碰到树枝,磕磕拌拌几次差点摔倒。 江凡走在前面,便双手搂抱了杂草树枝,给她辟出条小路,那反弹回的枝条几次刮在他的脸上下巴上,伤痕无数。遇到不好走的道路时,江凡也回转身来拉拽掺扶。 做人时,青魂是朱门大户里谨守训诫的小妾,受的教化是男女授受不亲,做鬼多年颇有点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大度,面对江凡伸出的手还是不自觉的脸红,犹犹豫豫着数度错开,终究还是的将手搭在他递过来的一根短树枝上顺势借了点力。 对着神仙发飚的妖魔鬼怪没有几个,她急火攻心才冲江凡发威,江凡非但不恼,还陪着笑脸做低伏小。虽然他不赞成来找千年树精,可是跟来后谁都卖力。休息时跑着跑后,又是烧水又是清理营地,还用大树叶接来清水,青魂小口喝着,看江凡在眼前走来走去,心襟一动,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着实清爽,大眼睛活灵活现,既体贴又知道疼人。 这么好脾气的神仙真是难得,青魂再看向江凡的眼神里不由得又掺进些其它情愫。 江昊问江凡过来时有没有看到界碑?江凡正在打绑腿,闻言回头看江昊,带着一脸莫名其妙“没留意啊!”江昊默然不语,那界碑高三丈,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蝌蚪文,四人从旁边经过,似乎只有他一个看到。 江凡图行走方便,下半身的打扮像个行脚僧人,那绑腿打得结实细密,以前当道士的时候这是他拿手的绑法,如今重新捆起来手法依然既快又好。倒是江昊盯着那裤角怔怔的看,隐约中看见花丛中现出一张桃花面,笑盈盈的看过来。 仿佛是某年某月某日,他正透过一方孔洞,看到院子那一面,一个小道士将脚踩在井台上,认认真真的打绑腿,江昊拧眉,后面的事和前面的事再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脑海中空空如也。 “姐,你要吃饼子吗?”牛一茗自里怀掏出大饼子,青魂接过,撕了一点轻轻咬上两口,果然辛苦,才半天,就累得吃饭嘴唇颤抖,万一找不到树精可怎么办? 如果数日都找不到,那两个神仙是不是要打道回府了?青魂忧愁的看过去,只见牛一茗又拿去分给江凡兄弟。 江凡抬头,见青魂看他,以为是女人经不得路途辛苦,累坏了,立刻摘了桑椹洗净送过去。 江昊眼角挑了一下,淡然无波的瞄了眼刚才江凡落在地上的饼子,缺口处被咬得支离破碎就像被狼狗撕咬过的破烂尸体,莫名的心中一窒,身体某处隐隐作痛。 以为是被压下的魔性在躁动,江昊深吸一口报,转向牛一茗,夸他有彗根,要切磋两下。江昊是借与牛一茗过招来修炼心底浮躁,于牛一茗来说是难得的指点机会,立刻跳起来摩拳霍霍,恭敬的抱拳。 “还好,多亏这斗笠。” 那边江凡用树叶装好洗净的桑椹献殷勤:香t第“牛姑娘,尝尝鲜果。”青魂瞄了眼江凡的指尖,面纱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探出柔荑拈起一颗放进嘴里,果然甜软易化熟得通透“在我们老家,这也叫黑玉果。” “黑玉果?真是好名字!” 青魂微偏着头,轻抿嘴角而笑“只是和我的闺名犯了一个字。” “噢,姑娘的闺名是?” “牛玉梅。”青魂生前常嫌自己名字土气,嫁入朱家后连朱牛氏的称呼都没得到,总是被她婆婆叫成“那个东西。おe”担惊受怕总疑心有一天会弄来牙婆把她卖掉,几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叫什么。不知为何,今日就是想告诉江凡她的名字,总希望这个人能记住。 “白藉香中会西子,玉梅花下现昭君,果然是好名字。”听到江凡夸赞,青魂一怔,脸上腾的更红了。 牛玉梅早就已经死了,青魂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衣服被刮破了,我帮你补补吧。” 江凡扭头看看自己的肩缝,是在拨挡树叶时拉扯坏的,这外袍还是江昊的。江凡遂脱下来“有劳姑娘了。”见青魂不好意思的偏过头,江凡笑意更深“牛姑娘心灵手巧,将来哪个男人娶回去一定是天大的福份。” 青魂敛了笑意,颇有点不自然,低声道“我是克夫克子的命,注定孤寡一生。”她说得可怜,又一副落寞相,江凡出口安慰“牛姑娘勿要多想,你前世坎坷今生一定能遇上好人。” 青魂自腰间解开一个红布巾,展开后,里面是几排针线,挑了颜色穿针引线细细密密缝去。“其实,只要和弟弟在一起,简简单单过活就行。” 江凡心有所动,不由得赞叹“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青魂笑“你们兄弟感情也很好。”隔着薄纱江凡似乎是见到他脸颊上有一浅浅酒窝,江昊讪笑伸手摸后脑勺“呵呵,是吗?你看出来了?” “当然,江通判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冷心不冷,那一夜为你遮挡精怪时就可见一般。” 江凡看了江昊一眼,见他正指点牛一茗修炼之法,微笑着颌首“那是自然,一家人嘛不分彼此。”江昊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相貌又俊美非凡,江凡自豪感油然而生,微微挺了挺胸脯。 “走了这许久,牛姑娘脚会不会很累?” “不累,只要能早日找到老树精,再辛苦些也无妨。” 江凡赞许女人贤惠“午后日头更盛,你和牛一茗行动不便,先在这里找棵大树遮阴,稍后,我和江昊分头再找,若是发现有树精迹象随时信号联络,你们再赶过去产,彼此呼应,你看可好?” 青魂羞赧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仙人安排。”他两人离得近,隔着层薄纱,青魂倒可以大胆的打量江凡,他本就长得清灵俊秀,又体贴温柔,时刻关怀照顾,青魂不由得感叹命运弄人。若是自己早年间遇到的是这样的良人,那该多好。想到这里,眼珠一转“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那天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鲁莽的人。” “那天?我,我做什么了?”江凡纳闷,自觉的想到江昊亲他的时候会不会被人瞧见,脸上腾的红了一片。女人脸上也涨得通红,她还从未如此暗示过某个男人。那天江凡骑在她身上抱着脑袋啃骨,明明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想来偏偏多了另一层旖旎风光。 隔着纱幔江凡偷偷打量她,心惊女人瞬间变得美艳,不由得夸赞“牛姑娘,人长得真漂亮。”青魂半娇半嗔的瞥了他一眼,“你昨天还说我丑呢。”江凡嘿嘿晒笑,眉眼都挤在一处。 江昊在远处咝了一声,于是啪的一声没有鸟飞过的天空落下一坨鸟屎砸在江凡的衣服上,江凡啊的惊叫,另一边的两人似乎并没看到一样,漠然置之。唯有青魂贴心的递过几片大树叶,江凡不好意思的躲到一边去清理。 午后分头行动,虽然仔细搜查仍然无果。 傍晚时分,江凡归途正遇江昊,两人错身而过时江昊只挑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自喻,都是没有收获。 两人一路无话,只在林中慢慢行走,江凡微张着嘴看江昊的背影,心情颇为复杂。江昊几乎走火入魔时,江凡强行入梦,看到江昊趴在那里做那种勾当。自家兄弟骑着个人偶撒欢,如同看到邻人院子里的小狗挨在柱子上磨鸡j,最初只觉得好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心思浮躁,太大意了,也太正常了。好多人都是因为修炼时看不破男女情爱,才走火的。 再细看,江凡惊得魂不附体,那面朝上的人偶的脸便是他自己的。而江昊的行动粗暴中带着肆虐,专制得如同暴君。联想到之前江昊对他的种种,江凡自心底恶寒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郎舅二人在林中穿行而过,树上有个顶着八品叶的参状精灵站在枝桠尽头随风摇摇欲坠,那枝条每摇晃一下,便离地面近一分。 那精灵通体焦黄,较人参粗比萝卜瘦,品叶下两道横线像上刻上去的眉眼,一时聚拢成皱眉状,一时又开悟般摆成八字形,两侧多出来的须子如人用手托腮般沉思,不久精光一闪,一步三蹦晃动着身形紧跟在他们身后。 江凡越想越不舒服,他们一行四人,就算有遐想,首当其冲应该是青魂才对,哪怕江昊同牛一茗混在一起,江凡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如同晴天打了道霹雳,从心里往外透着无力。 “江昊~” 江昊回头看他,江凡站在上一级台阶,江昊站在下一级,两旁树木成林,林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日。那古木多需两人合抱才能围拢,栖息在顶上的宿鸟振翅,啾啾声不断。路旁花影交错石笋斜出,石阶上苔藓光滑依旧,显然鲜有人走,一派芳草凄凄景像,远处奇峰重叠,烟雾缭绕,而江昊立在这景色中,显得发色更乌人也更靓。 江凡一时无话,两人静默,只闻得远处有幼兽呜呜低鸣。江凡扯了扯自己耳朵,再用指尖抠了抠眼角,虽然江昊那样不对,有些话实在不好直白说出口,尤其是这个还是自己的小舅子。 江昊依然在看他,江昊薄唇挺鼻,带着凉薄相,似乎天生就是副冷漠的样貌,没有睫毛的视线这样盯着他看,江凡不由自主的便心虚。一时走神,暗自感叹,这孩子越长越走相,和以前大不相同。 那时候他们隔壁院子住着,江昊总是笑吟吟的看着他,隔着重重篱笆“哎,小道士,干什么呢?”他们真的是相当亲厚。如今这样定定的看着他,是亲非亲相是故非故样貌,中间总像隔着层什么。 江昊总是端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饶是江凡捧着颗热心肠,也不得不失落。 还以为他是瞧不起自己,哪成想是生了别样心思,如今一思量,江昊也不过是装出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内里活脱脱还是当年那个毫无城府的少年,单纯如故。 话到口边那些苛责的言词江凡便说不出来。 本来就是臆境,且江昊未必就知道自己已参详,江凡渐渐也就释怀了。只得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江昊啊,修炼之术千千万,不可图一时痛快走捷径用了那采补之法。旁门左道只撑得住一时,顶不了一世,万一受到反蚀,得不偿失啊。” “” “当年我未成仙时,街口炼汞食丹的那个王老员外不就是死在这马上风嘛!世人糊涂,不知疲惫的造鼎练术,哪知道这是要几分天份几分机缘几分修行才能成正果。” 提到这里,勾起心结江凡想起往事,不由得恨恨然:香t第“当年如意差一点给周家做姹女,周家祖上是屠户出身,虽然在他父辈时机缘巧合弃商从政捐了个里长,商人骨子里的势利,嗨,以前的事就不提了,这男女双修是要讲章法的。” “” 江昊依然望着他,眼中水盈盈一片,江凡几乎要被那眼神吸引得再说不下去。 “你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也没什么意思,姐夫不过是白嘱咐你而已。”若是往常江凡说这样的废话,江昊早就咝的一声然后用白眼仁看他,如今倒是若有所思的沉头想了想,然后噢了一声。“姐夫还有什么教诲吗?” “啊?”江昊又叫他姐夫?江凡一怔“没有了。” 江昊嘴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在江凡吃惊失神前便转身迈步向下。背对着他的身影传来问询“姐夫,现在的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江凡嘴上一紧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小子什么时候会读心术了?江昊半侧过头看他,仍然是几不可察的微微一笑“我不会什么读心术,只是不记得从前了。” 江凡脑子嗡嗡做响,江昊总是骗他,搞得他草木皆兵,每一个无心言语都像含沙射影。 “青魂说那树精凭一口真气聚拢形态,四处找载体寄生,天地茫茫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是它转生后的样貌,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既然也是一口气化来的,是不是也像那树精一样?其实我连姐姐是怎样嫁给你的都不记得了。” 前面走的身影虽然挺拔,江凡却觉得江昊身后笼罩着一层哀愁。 “那是因为我诚心诚意啊!” 江凡不敢再想,当年在牢狱里看到江昊时的惨像,如意大雨中跪在周府前猛扣门环,那戴在腕上白玉镯断裂数段。每触及往事,心脏深处便隐隐抽痛。 江凡又何尝是动过修行心思的人啊,就算老土地一再入梦劝诱“年轻人,你根骨奇佳,若是愿做我徒弟,将来修成上仙,嘿嘿~世间还有哪样比这更妙的事?再上香的时候,只带两样供品,苹果摆左边香蕉摆右边,老夫就知道了。” 江凡皱了皱鼻子摇头,果然是老了,总会想起当年,那陈年旧事便像本糊涂帐,一页页摊开看了很是头痛。当时的他们,如同在困境中左冲右突的昆虫,急得满头大汗也不见出路,何其艰难,算了,江凡叹气。总算是过去了~ 他们二人回来,青魂已补好衣服,针角细致得几乎不见痕迹,与原来无二,不由得多看了青魂一眼。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子,无论是女红还是法术样样信手拈来,若是辅以时日,修为必属上乘。 四个人围坐在一团,在地上用树枝推演沙盘,江昊说“我兄弟二人踩踏过的地形如下,东南方林海茫茫,一眼望不到头,今天也不过只寻访了视线所及十分之一的面积。”江昊圈划出一片区域,牛一茗点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青魂,而江凡与江昊也对了一下眼神。 四个人无声的交流,青魂冲江凡挑眉“那个东西跟着你们回来了。” “我知道,一路上我与江昊走它便走,我与江昊停他便停。看样子是善非敌,我们不敢打草惊蛇,把它引回来让你认上一认。” 青魂立刻背转身在怀里掏弄,将针线一一抽出,露出红布一角示意“需要用到这个。” 江昊点头,牛一茗侧身挡在姐姐旁边,树上参形精灵伸长脖子向这边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两道线状眉眼又皱成一团。 也不知道那四个人叽叽喳喳在商议什么,不多时,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那个伸了个懒腰“你们慢慢商量,我走得乏了,先睡一觉。”便向他这边走来,那精灵立刻将自己藏在树后,用叶子遮住身形。 隐隐听见有女人对他讲“你睡归睡,宝贝可要藏好了。”江凡答声噢,然后拍了拍胸前“我藏得极妥当。” 精灵自树叶间露出眼睛,探头向下看,只见那三人依然围在一起,小声说大声笑。而树下这人,将外袍脱下后垫在树根上枕了下去,不多时,微微响起鼾声。 那精灵蹲在树上不动,而江昊三人仍说说笑笑,尽是些江湖奇闻。 江昊公干颇多,走南闯北见识也广,说到哪里哪里有半身人,只长单手单脚一臂一腿,在二人合一方能行走,左右半边配合默契,平时摆臂抬腿与常人无异,只在快撞到树上时才从中间分离。 有一次他出门办事,道路狭窄,对面的半身人便自中间分离,左右身体各贴着两边墙壁给他让路。 牛一茗听得兴致勃勃:香t第“常见海外仙岛志上有记载,不成想竟然是真的。” “还有更奇的,鸟人国的人制作风车海船是出了名的能工巧匠,谁成想他们只有一只手,我家里就有一个自鸟人国带回来的置物匣,三寸大小,足有十七层,每一层的外壁上都制有仙志传奇的图案,且是镂空雕琢,极其别致。” 那参状精灵嘁的一声轻轻吐出两个字“无聊”然后像人一样伸出两只长须如同摆动手臂般一前一后摆动,在枝干上蹦蹦跳跳,无论它怎样窜来窜去,那三个人都视而不见自说自话,精灵哈的一声欢呼“隐身术成了!” 参形精灵兴高采烈的往下蹦,快要落在江凡身上时,身形一顿,便停在半空中,然后轻飘飘的站在他肩头。 那精灵自江凡身后探头探脑的看,好奇他怀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宝贝。上上下下打量,伸长了须子向下碰,还是触不到胸襟,江凡又像死了一样怎么都无反应,只一味的睡。那精灵干脆扒在他身上,弯下大半个身子几乎将头塞进江凡怀里。 “嘿嘿,可算捉到你了。”精灵被江凡捏得吱的一声大叫,喷出一股黄色汁液射到江凡眼睛里。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好多爱~~真高兴~~ ps:昨天的约会在辩论中结束,本来是很happy的一天,电玩、台球、吃饭、水果捞,结果看电影前两个人因为讨论让子弹飞而上升到社会架构的讨论,全方位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与社会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竞选机制、党派互抵、乃至社会细节问题。回来后向好朋友诉苦,好朋友说我不是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夸夸其谈,不是因为觉得他思想幼稚,男人都有幼稚的一面,我不能以欣赏崇拜的眼神看他,是因为我不爱他。 这是神马的一天啊?我怎么觉得我的生活比小白文还雷人呢?我心里有点堵得慌~ 我要病入膏肓了~呜呜呜呜~ 26、第二十六章 报仇(上) “啊,这是什么东西?江昊,江昊,救命,我瞎了。”江凡紧紧捏住手里的精灵不放,江昊与青魂几乎是飞跃而起向这边扑过来。 参状精灵再挤出一波汁液射向江凡,用叶子左右开弓啪啪猛打江凡嘴巴:“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与此同时,青魂、江昊与牛一茗叠罗汉般齐齐压在江凡身上。青魂眼疾手快用红布兜住参状精灵:“江凡,松手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江凡身上有灵珠,那灵珠是树精自己的内丹,气味相吸,它懵懂中任由本性一路相随。 那精灵万般变化,长潜于无形中。若是凡人别说抓住,碰一碰它便遁得无影无踪。县官不如现管,但凡草木精华,骨子里都有些惧怕当地山神与土地,江凡又是个愣的,抓住他生怕他跑了,用了狠劲。 参状精灵天真烂漫的以为真的有新奇物什可看,不想被个看似好骗的家伙骗了,恨江凡诳骗自己,又气他下手不分轻重,非要报复回来不可,一时动作慢了,便被青魂裹住抱在怀里。 牛一茗斗笠甩到一边也顾不得去捡,兴奋的看向青魂:“姐姐,是他吗?” 青魂将它抱在怀里眼神笃定,分别冲他和江昊点了点头。 江凡两手在半空中抓挠:“啊,我瞎了,我瞎了,我看不见了,江昊,江昊,你在哪里?”江昊拉起江凡,将他半抱在怀中,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没事,无大碍。” “我看不见,眼睛酸。呜呜~”江凡眼睛酸胀得狠,眼泪哗哗直流,忍不住用手背去蹭。 江昊捉了他双手,“不要乱动,还是让我来吧!”江昊扒了他眼皮用舌头一点点的舔:“不过是姜汁而已,没有什么。” 江凡眨了眨眼皮,眼前的人影忽远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朦胧,晃了晃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渐渐变得清晰,江昊的脸就贴在咫尺之间。江凡脸上一晒,腾的红了半边。视线别到一边,见青魂抱着团红布里面裹出个参形,江凡隔着红布拍它:“让你使暗器。” 精灵吱的叫一声抗议:“坏人,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在红布底下扭着身子挣扎。 “你又是谁?”江凡恶声恶气的质问。 “我是参精,你个瞎了眼的忘八,我是八品叶的参精,钟山山神是我家祖师,你敢囚禁我,我祖师来了扒你的皮。” “参精?啊呸,”江凡见他说得有趣,被逗得噗哧一乐,“就你这样的还参精呢?哪株参长成你这个样子?五大三粗的还须子乱飞,顶着几个萝卜叶子满身喷姜汁,你说说看,你是个什么怪物?信不信我把你切成片腌成缸里?等到冬天拿出来,噢,正好做咸菜吃。” 精灵忽然没了声音,看那布下的形状,好像是在揪着自己的叶子遮脸。江凡等着他反驳,只见他吭吭哧哧不再吐出半句言词,几个人皆诧异不已。 江凡一语说中参精心事,成精多年,漫山遍野游历也没见到一株与自己相似的人参,他也疑心自己是怪物。 祖师爷说他是得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孕育而生,正因为生得非凡所以将来是做大事的。可是那些参都笑他,这个看着面善的土地老也笑他,太坏了,涕涕。 四个人听到他嘤泣面面相觑,江凡不好意思的拨拉自己的耳朵,瞪了江昊一眼。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过是想逗逗它而已,哪成想它当真了,都是和江昊在一起时间久了,才学得嘴巴这么毒。 青魂隔着布料轻拍精灵,用脸蹭它后背,那参精渐渐止了哭泣,也用头来蹭青魂脸颊。 江凡颇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后颈。尴尬的找其它由头化解,撩开红布去看参精:“你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参精抬头,晃着叶子就近煽了江凡一个嘴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乱说。” 他那力度打得江凡不痛不痒,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神仙一而再再而三被煽巴掌,多少有点难堪。江凡揉了揉脸,干脆坐到地上:“那你说说你的来历,我听听。” 参精眉目又挤在一起:“我现在懒得告诉你。” 他只记得自己成形时便是这样,当时拇指般大小,叶子也只有两品。 江凡使尽浑身解数说服,树精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两人一来一往的拌嘴,颇有点胡扰蛮缠的味道。 “那你说我是什么变的?” “你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变的,我知道你是什么变的?” “老子就是参精,你孤陋寡闻,见识浅薄,白长了一双大眼,那招子放在你脸上就是额配搭,你个睁眼瞎。笨参精一呼百应,惹恼了我叫来参子参孙们,一起往你脸上射汁,还腌我,我先腌了你。冬天我把你切成一截一截的,下白米饭吃。香t第” “嗬,长本事了,你不找你祖师爷给你撑腰了?还参子参孙呢,来来,叫出来一只半只的我看看。” 江昊晃头,面前这两位,一个是有千年修行的精灵一个是数百年道行的鬼仙,如同市井小儿拌嘴,互相攀比,看谁更无赖一些。 参精明显占下峰,于是改换策略:“哼,笨参精法力无边,收拾你们几个还绰绰有余,就你们这几头蒜,都哪来的乱七八糟一堆鬼,还敢说我是妖精呢,看看,咱们五个站一起,四个没影的,早晚收了你们。” 裹在红布里的精灵皱起线状眉眼,扭动身躯连踢带踹像襁褓中的婴儿。 “哼哼,既然知道我们的来历,还不老实一点。既然你说你是参精,好那,我问你,人参大补你大补吗?” “我怎么不大补?” “那我尝尝。” 树精刚要挤汁,江凡捂脸扭头钻进江昊腋下。青魂把差一点跃身而出的树精按住,抱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你们不要吵了。不是就不是吧!” 牛一茗自背后拍了拍江凡肩膀,那意思是你反正也没有威仪,不要太纠结这些东西。 江凡轻声哼哼蹶着屁股把脸埋在江昊腋下,江昊不动声色,目光在那半翘的臀/部来回扫视。 精灵窝在青魂怀里安静了许多,“我要晒太阳。”青魂仗着江昊施予的咒符而且临见顶着烈日坐在阳光直射处,怀里的参精果然不再说话,舒服自然的伸展枝叶与根须,就算隔着层红布,也能猜到那懒洋洋的样子,“你们这些小精小怪,要求我做什么啊?” 青魂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它:“不做什么。只要你好便好。” “那别拘着我。”青魂也不拘着它,参精落地就跑,一下便没了踪影。 江凡连忙用手来按,到底迟了一步,整个扑倒,十根手指挫在地面上,插了一手的灰尘。江凡忍不住埋怨青魂,“好不容易抓住的,你怎么把它放跑了?” 青魂叹气:“它没有解悟,就算带他回去,也未必能派上用场。” 那精灵一遛烟跑了个无影无踪,四人面面相觑,青魂无耐的笑:“真的走了。” 江凡拍拍身上的尘土,叹气:“算了,歇也歇够了,我再找找它看。” 几个人分头行动,满天星斗也没有参精的踪迹。准备夜宿这里,升起篝火,牛一茗与江凡猎来几只野兔野鸡。 青魂饭后讲起她和弟弟幼年的趣事,江凡也讲起江昊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劣迹,青魂掩嘴偷笑:“做兄长的自是不易。”再看江昊还是一副庄正面孔,“真想不到江通判年少时也如此活泼好动。” 江昊虽然没有搭话,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原来那人都记得,淡淡的看向江凡微微翘起一边嘴角。 几个人相谈甚欢,不期然远处晃回来一个小身影,冠大体瘦,是走了又遛回来的参精,大剌剌往那一坐:“你们吃什么呢?怎么不去抓我?” 虽然天色黑暗,那精灵一身脏污还是看得清楚,尤其在右额角处还贴着片膏药,如同打着补丁。 “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搞成这样?”青魂诧异不已。 参状精灵眉眼下方有个小点皱了皱,像是撅起嘴,声音闷闷的:“下午走得匆忙,在土里钻来钻去,不小心撞到花岗岩了。” 江凡揭起它肋下一片破皮,里面露出白嫩嫩的果肉:“其实你是一颗萝卜对不对?” 那精灵两道眉皱在一起做出要挤姜汁的样子,江凡立刻躲向一边。上半身靠在江昊身上,笑嘻嘻的看着参精:“好惨啊。” 参精冲江凡吱吱示威,青魂把它抱在膝上,掏出手帕一点点清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参精扭动着身躯,声音越说越低:“碰上犀牛怪了,咬我屁/股。”江凡觉得那条线中间好像冲自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江凡越发觉得好笑,扭头笑向江昊,见江昊正低头看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相处得久,江凡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眼尾微微的弯了弯。 如同有电流窜遍全身,麻痒痒的,江凡轻咳一声半坐起身。他这个内弟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这样一个正经的人,甚至有的时候冷冰冰的。没想到他还有不良癖好,有想到那个人偶,脸上还是那么一副表情,江凡受不了的晃了晃头。 参精舒展枝叶,任青魂一点点擦拭,牛一茗舀了碗清汤喂它,吃饱喝足后,那参精便窝在青魂怀里打滚,又在她胸前猛嗅,抬起头舒眉展眼的望着她:“其实我是认识你的对不对?” “咳~咳~”江凡轻咳,挤眉弄眼的看江昊,那意思是你看,小个子还没开窍就学会吃豆腐了。江昊顺着他的视线正盯在青魂胸前,四人注视迫得青魂不好意思起来,参精却毫无知觉的休了又嗅。 “你想起来了吗?”青魂试探着问。 “没有,只是很熟悉,你身上有母亲的气味。” 青魂苦笑,她那个像病秧子般的丈夫倒是曾留给她一个儿子,被大夫人强灌下打胎药的第二日便排出一个已成型的男婴,那眉眼皱成一团,面目好像参精般,可惜她命中注定无子。おe“我克夫克子”她曾对老树精说过,老树精抖动枝叶沙沙作响,树荫外晴天好日,老树精对她说:“青魂已死,不要再为前世所困。” 可是那算命先生如同下咒般的命批是如此准确,不由得她不信,青魂如同痴了般手指在参状精灵的面目见来回描画:“那你可愿意做我的儿子?” “姐姐?”牛一茗瞠目结舌,怎么可以对恩人说这样的话?而青魂面色凝重又不像在开玩笑。 参状精灵将身侧的须子团在一起,曲着根部,像个人抱臂盘腿坐在那里,满脸纠结:“说说以前的事吧!我到底是什么来历?” “嘿你,”精灵冲江凡点了下下巴:“你一洛阳的土地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你越界了知不知道?你们不点卯的吗?你不在怎么办?”江凡笑:“自是有人替我应卯你不用管,还是先弄清楚你自己是谁吧!” “哼,我自生来便如此,当然是天地间的灵物,不过既然人有前世今生,草木精华想必也是有的,祖师爷也说我是有来历的,那你们就讲讲吧!我想知道!” 江凡不由自主的和江昊对了一下眼神,江昊冲江凡一笑,江凡愣住了。忽然觉得江昊这一笑眼含情眉含俏,这份流光溢彩若是对着哪个女人,江凡心头一窒。 青魂把树精的身世讲完,于树精来说没有记忆的事,如同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你们要做什么呢?” “你内丹上面的咒怨要解除,你的洞府也要夺回来,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那一片生灵着想,它们久受荼毒,总盼着何时才能出头。那里被藤妖弄得乌烟瘴气,终日不得安宁,简直是天怒人怨。” “好,不论是为了谁,替天行道义不容辞。我们走吧!” 牛一茗按住树精:“这事还要从长计议,我们要周详安排一番才行。”然后看向江昊。 几个人计较一番,决定由青魂探路,他们随后而至,杀藤精个措手不及,青魂说:“出来多日,为免那怪物生疑,我也必是要回去报到的。” 牛一茗也自告奋勇要随行,江凡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热血沸腾的一再讨论细节,暗自感慨,江昊真的是个人物,指点间安排得恰到好处,令人心服口服。忽然,几个人的视线齐唰唰的看向他。 “嗯?做什么?”江凡回头,自己身后再无他人,于是左右顾盼,不明所以。 江昊咝了一声:“你是饵啊,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第二十七章 报仇(中) “啊?” 青魂为他释疑“那老妖受了伤,轻易是不出洞的,他疑心又重,不是我觅来的食物一口都不碰,这几日想必等得心急了。我们走地洞下去 ,树精和我们一起,为分散他注意力,需要你在上方行走,只要你送到他嘴边,他才敢冒险出来一试。”青魂握紧拳头用力向前一击“到时候 我们就捣毁它的老巢。” 江凡嗖的跳起身大叫“为什么是我?”睁圆了眼睛无辜的看向他们,他还记得那藤妖身上的腥骚气息,那冲鼻恶臭想一想就做呕。还有那 千千万根差一点就要扎爆他眼球的枝条,把他封在树墙里想从身上孔洞穿进体内的怪藤,噢,不。“江昊,我给你疗伤替你换药,还背着你走 山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忘了小的时候我是怎么救你的?” 三人各看各处,都不理江凡。 “啊?”江凡恨不得冲到江昊面前质问。 参状树精斜着眼睛看他“你急什么,不是还有我嘛?” “你和我一起?”江凡觉得哪里出了遗漏。 “你是饵你知道不?我和你一起去算什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那有你和没你有什么区别。” “本参精” 江凡看向青魂求助,青魂垂下头,微微撩起的眼皮,眼中流光溢彩,那意思竟然还满怀期待,似乎江凡出马自会有救世般大作为。 调转视线有再看牛一茗,牛一茗瞪着眼睛回望他,那意思再明白不过,除了你还能有谁?你个废物。 江凡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依靠着江昊肩膀失神喘息“江昊啊,你怎么想?” 江昊替他顺了顺头发,视线扫向发顶“你放心,有我呢。你还不相信我吗?” 江凡无耐,只得依计行事。 江昊化树枝为腰带,隐去形状系在江凡腰间,“若是有难,你扯一扯这里我就将你收回来。” 江凡点头,扁着嘴一步三回头“江昊,你一定要救我。” “放心。” “啊,你们离我那么远,能不能照顾到我啊?” “必会的” “腰带会不会断?”江凡扯了扯,江昊腾的一下把他收回去搂在怀里“你信了?”江凡脸上红了一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青魂带着树精潜到洞穴入口,江昊的影子渐渐变淡,牛一茗本来就黑仍然顶了芭蕉叶的帽子坐在一旁守住洞口望风。 暗夜无声,偶尔几只夜鸦嘎嘎叫上数嗓,远处山风呼啸着在山谷里徘徊发出尖啸,碧水潭的水流声时远时近,江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 中慢慢行走,边走边轻声呼喊“哎,你在哪儿呢?” 衣摆飘飘,有东西在他脚底下走,发出倏倏声响,如同蛇类爬行,江凡止步,那声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凡迈脚,倏倏声又起。 一根藤蔓在江凡小腿处试探,然后虚套个套子摆在不远处等他往里面踩。 江昊三人行进在地底通道,青魂小心翼翼的指点着墙壁上如同血脉般分布的管状干枯型根脉,示意那是藤妖精血不足的征兆。因为担心参 状树精的彗灵被发觉,江昊将他藏在里怀,那树精并不老实,时不时的探出一根须子感测地底潮湿,时而探出个头左右晃动。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最底层密室,并没有看到藤妖,空空荡荡的空间里,参形灵精挤着鼻子嗅啊嗅的。气味十分熟悉。 “主上~”青魂站在洞口脆生生的叫,眼中精光四射打量着洞穴里,竟然空无一人,那老怪往常这时节必是坐在它宝座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哀嚎。 “属下参见主上。”青魂涨大胆子,再叫一声,就算自认为底气十足,那尾音还是微微发怯。往前走了数步,高大的顶棚空空荡荡的洞,墙壁上架着松油火把滋滋燃烧着,总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青魂自己的回音在洞穴里飘荡,沿着各个小洞口,四通八达的直至所有分穴,仍然不见响应。 参形树精叭嗒一声自己跳落到地面上,环顾四周,松油灯旁的许多枯枝蔓条唰的瞬间抽回,就像晾干的牛蹄筋萎缩成小小一块干在那里, 如同灰尘般挂在墙壁顶上,然后啪的一声掉落下来,贴着墙根蹭到洞边,一遛烟的随便找个出口就窜将出去。 参精个头虽小,气场尤在,那筋脉还有与藤妖一伙的草萝精灵都快速退散。有一个草垫子上面辅满灵草仙苔,自动自觉送到参精脚底下, 做伏首贴耳状。参精只瞄了一眼,它就像做了错事盘般成个卷缩到角落里,兀自瑟瑟发抖。 他们在藤妖逞雄时,一开始时迫于无耐身不由已,后来见无神o压制,也无天兵来剿,都以为老树精魂飞魄散再无所依,便渐渐的向新主投怀送抱卖笑求荣,阿谀奉承辈倍出。无耐那妖精喜怒无常多疑又善变,即便是最得宠的藤萝类一个不满也会被分成数断,所以正主回归,竟无一人通风报信。 江昊一边查找藤妖命门,一边伸手摸了摸腰带,那里始终没有反应,担心着江凡,轻轻用手扯了一下,地面上的江凡便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堪堪栽倒在地上。藤妖弓着身子冲他咧嘴露了一个级龌龊的笑,江凡皱眉,看到他额头那道刀劈斧刻般的裂缝血水汩汩而出,还混着或黄或 白的浓水,夹着腥臭气味扑鼻而来,恶心得江凡涕泪横流。 忽然那藤妖圆目双睁身体一沉噗的消失在地表下,江凡怔仲中一不留神被它的末梢枝条套住脚腕也扯了下去。 江昊双掌合十,喝了声“开~”两掌慢慢向两边拉,在他两掌中间现出一道小门,那个位置原本是个摆放火把的烛台柄,因为颜色有异, 江昊怀疑内有机关,果然不出所料。 暗门打开后,清晰的嘭嘭声传来,如同心脏的节奏。青魂大喜“就是这里了”忽然查觉头顶有异,仰面一看,天花板上正掉下来藤妖,呼 的一下将她压在底下。 江昊默默转身,面对着一坨枝条凌乱如同腮般虬髯般的妖怪,那藤妖几日折腾下来,身材较之前萎缩许多,以前竖起来如同柔韧牢笼般的 枝条也暗淡无光缺失水份,叶黄且干,一动便飘零些许,自头顶上时不时爬出的白蛆沿着它面颊徐徐向下。 藤妖见是江昊动了他的命脉更是大恼,它那伤口看着不怎么样,因为是诛妖剑所伤,所以不是一般仙草便能救治得了的,命息像剥筋抽丝 般日日被吸食损耗。 江昊挥剑来斩,藤妖展开枝条迎战,视线余光中瞟到站在宝座上四处观望的参状精灵,藤妖浑身一颤,使劲甩了甩枝条抖擞精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 参精皱着眉看它,这怪物它不认识,却从心底泛起厌恶,自进到这洞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自心底满溢而上。脚底板如同有热流般 ,徐徐向上传输翻滚。它周身白气充溢,由虚变实,就像个气球一样,带着它慢慢腾空而起。 藤妖跌下来时将江凡缠了个死紧,甩动枝条时江凡便如同飘零的落叶般随着动作四处挥舞,时而嘭的撞在天花板上,时而啪一声被甩到墙 壁上,江凡哇哇大叫。 江昊大怒飞身而起,挥剑来斩。 那藤妖嘴角边露出邪恶笑容,那根半粗不细的枝条灵巧的避开江昊,其它枝条如影随形缠上江昊腰际。 藤妖冲江昊挤了挤眼睛,余下的那枝条一挥,嘭的一下把江凡砸向地表,地上砸出个深深的坑,江凡脑后来发带只飘了两下便搭了下去。 江昊斩断腰际枯枝,大喝一声祭出灵力,藤妖哈哈大笑“来杀我啊,江通判。” 江昊挥剑劈了数下,他发现,这洞底像有个磁石般,发挥出来的灵力一半被吸走,砍到藤妖身上唯有半数,威力骤减。 藤妖底下压着的青魂,被一根根须往下扎,如同要在土里固定般眼前就要穿骨而过,青魂腾的一下变成团青色气体。本想就此游离开,回 头看了看那根下的身体,再也不是副白骨,好不容易吃了灵丹,不能舍了肉身。虽然那藤妖看她的眼神就像饥渴的猎物终于看到吃食般,青魂 还是一头扎回融进身体里,力抗那虬根劲枝,冲江昊喊“不要管我们,快去封命门。” 江昊一经提醒立刻飞奔而去,挥动诛妖剑挖向墙面,藤妖分出几根枝条去袭击江昊。江昊也不理,遂怒从心起,卷动昏迷的江凡连连抛向 顶棚,江昊也一心挖动绝不回头,藤妖冷哼,抛甩江凡的枝条更是使了几分气力。 江凡被撞得悠悠醒转,见江昊大半个身子埋在墙里,心焦不已。眼看着枯藤缠上江昊腿部,那没有叶子的枝条齐齐扎进江昊小腿,江凡急 得两手乱爪,十指抠进顶棚固定身形。 那夜自城隍屋里被江昊拎出来,匆忙得连拂尘都没带一把,没有称手的武器,只好靠五指左抵右挡。 那藤妖欺它软弱,缠着江凡身上的枝条越来越多,那些枝条如同百只小手般搜身,又有许多枝条探着江凡耳鼻眼口中要往里钻,江凡气恼 ,都是老一套。蒸化它们后,冷不防腰际被藤妖重重一缠。 藤妖将江凡举到眼前,看不到那灵珠只能闻得到气味,将江凡贴着鼻子蹭了蹭,蹭得他一身一脸的血水,才发现那珠子被江凡掖在腰间了 。那藤妖嘿嘿一笑,嫌麻烦也不去解腰带,只将枝条扎进江凡皮肉里,顺带要挖出内丹。 江凡疼得咝咝抽气,费力抽出手,先它一步取出内丹塞进嘴里,也不管是变妖还是变魔了,先解一时之急要紧。 不想他快藤妖更快,江凡还没咽下内丹,便被藤条撑开嘴巴,探到嗓子处去抓内丹。江凡想告诉它“你别欺人太甚。”一开口那枝条便又 挤进一根,噎得他眼框发酸。 而牛一茗在放哨时也被藤妖的尾梢给带了下来,此时悬在半空中如同黑碳一样炯炯盯着地面,眼见青魂有出气无进气,大喝一声,一时激 愤打通精脉,化手掌为两柄斧子就往藤妖身上劈。 藤妖无暇理会,取内丹要紧,而内丹精华忽然四射,体积越涨越大,卡在江凡嘴里,竟然出不来了。江凡眼睛惊爆,越睁越大,再这么下 去,会撑死他了。 江凡看向江昊哭泣,想叫他的名字偏偏叫不出口。 谁都没注意到这时洞内墙壁上正在渐渐变化,从一片灰白到呈像景物,那色泽也从浅淡变得越来越深,从半天星斗到日月穿梭,墙壁上景 色,是一只小树从种籽落地,到渐渐抽枝发芽,其叶灼灼,闪闪发光,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这是原来的树精的记忆景像,从壮年到中年再到重生还有那半蛇半人的山神手里拿着团扇点化。 参精闭着眼睛感受那画面带来的冲击,时而面部扭曲皱紧眉头,时而神情舒展嘴角扯出笑容,它看到自己的叶脉如同黄金般闪烁着智光, 看到自己从土里拔出根须晒太阳,抖上一抖然后又踩将回去,无聊时像人一样左右倒脚,寂寞时抖动枝叶随风摇晃。 它看到自己收留第一个生灵,树冠上被喜鹊落巢安家落户,晃动着眼睛惊讶。 它能感受到那棵树的每一次愉悦,能感受到仰仗它生长的每一个生灵的喜怒哀乐。 第二十八章 报仇(下) 江凡命悬一线,几乎要魂灵出窍,这时竟然觉得颈间的力度稍减,睁眼看藤妖,只见它满脸诧异的瞪向自己身后。 藤妖费力绞杀江凡时无意中也发现了墙上流动的画面,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惊悚。它看到自己一身败叶,枝干灰暗,叶脉叶片上若干小眼,那是被虫子蛀的,当时的它正在害病,苦苦哀求树精收留。 树精对它露出和蔼笑容任它攀附。 藤妖恼羞成怒,自它成为一方霸主后最不愿意承认的便是树精的存在,恨不得将那些过去全部抹杀。自以为是绝密的密闻偏偏展现在众人面前,落魄不说阴险反复令人不齿的行径也是它做出来的,这让它以后如何服众? 藤妖使尽浑身解数对付树精,无论使唤出怎样的招法,也穿不透参状树精周围那淡色光环。那如同金钢罩般的保护环,竟然密不可挡。藤妖圈起枝条怦怦击打,运足气力用脑袋去撞。 袭击树精不得法,藤妖便全力攻击江昊,枝条通通扎在江昊腿上。藤妖百虬尽展,一面将穿过江昊腿胫的藤条向后拉扯,一面加紧力度缠绕江凡的脖颈,青魂也不放过,支使其它枝条向下猛扎,至于牛一茗,跳来跳去惹人心烦,拍飞他。 江凡意识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游离,视线一刻不离江昊,盼着他飞身而出救自己于水火,没成想藤妖现在还不放过他。江凡怒从心起,江昊那两条腿都已经被它穿得稀巴烂,如同在寸把钢上打了九连环,一个窟窿挨着一个窟窿,竟然还扎? 江凡两眼通红,强自调整气息,把内丹硬咽了下去。 树精的回忆渐渐接近尾声,周身白雾慢慢吸回体内,白雾渐淡,那藤妖便趁机穿破防护,使了枝条缠住参状树精颈项用力的绞拧。 冷不防这边江凡腾的睁开双眼,一手揪住颈间枝条,双目瞪视身遭藤枝,如同火烧般炙得藤妖回头看他。 江凡哈的一声,自喉间喷出团气熄,那气如同煽动五行之火的蒲扇,平白在洞中窜出一团火焰袭向藤妖,燎得藤妖头部焦黑,像牛一茗般碳化。 “咄,你个大不敬的蠢材,屈屈妖物,竟然敢与仙人抗衡?”江凡疾言厉色。 “我把你个鸡毛神仙,敢烧你爷爷?”藤妖大怒。 江昊半趴在坑洞里,早已汗湿重衫,这地洞看来是藤妖精华所在,越是靠近中心便越是乏力,明显感觉到灵气在迅速流失。洞内打斗情形,江昊虽然目不能视,却感同身受般,好像伸手抓住江凡脖子的那一个是自己的原魂。 不远处就是藤妖的红色命脉,怦怦有力的跃动,江昊就像是送到它嘴边的大补药材,令它贪婪吸食。 江昊感受到那妖物变得越来越强,而他双腿绞痛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若不是他用剑横撑在洞壁上,早已被拉扯出去。 江昊正思量着如何摘取,藤妖那红色心脏便释放出稀薄气体,向他侵袭而来。江昊闭目凝神,这是藤妖的法术,致幻的雾气于人无害,只是勾动心魔尽出。 江昊身周红雾缭绕,看到江凡羞眉搭眼的站在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江昊微微低下/身,视线在江凡姣好的面庞上流连,然后腾的伸出一只手掐住他喉部。江凡不可置信的看过来,江昊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狂笑着大叫“杀了他,杀了他,他死了便一了百了。” 对,杀了他,那些迷惑那些不安便通通消散,仿佛看到姐姐落寞的坐在窗前单手托腮,满面愁容,仿佛看见姐姐强颜欢笑听江凡在说根本就不好笑的笑话。 杀了他,他和姐姐从此逍遥自在,姐姐也不必再念着欠他的情份,报那一辈子都报不完的恩,违背心愿只陪那个人到天荒地老。 江凡期期艾艾的用眼角看他,气息越来越弱,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滴得江昊心脏阵阵泛痛。 密道外间,洞室内,江凡被藤妖的枝条缠住颈项掐得灵魂出窍,举起手化掌为刃劈向那藤条,却心有灵犀一般知道那就是藤化借力转力,转换的是江昊的手段,江昊在里面定然搏打厮杀,江凡遂收了招闭着眼苦挨,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与江昊所见幻像一般姿势。 参状树精被打扰,面部扭曲着瞪向藤妖,他这一瞪与当年老树精如出一辙。老树精是藤妖心中一根刺,藤妖被他瞪着,后背打了个激灵,心底惧意上涌。 参状树精忽然瞥见青魂惨状,大叫一声“母亲”挤汁射向藤妖。 藤妖挥动一根枝条擦掉那浓汁“你人变得小了,玩的也都是小儿科。”话未说完,被喷射的部位便开始溃烂。 参状树精冷哼一声,前世的记忆他都想起来了,就算把面前的妖怪剁成千万段也难消它心头之恨。两精狭路相逢,均使出全力拼搏。他们势均力敌,越战越勇,不一时便使出原魂较力。 藤妖肉身无暇再顾及青魂与牛一茗,尽数压在江凡身上,层层叠叠将江凡包裹得如同一个茧蛹,自外面看不到他一丝一毫。 牛一茗见上空两团雾气纠缠,知道这是到了关键时刻,立刻挥动两斧飞身助阵。藤妖看也不看,反手抽出一枝插向牛一茗胸膛,原魂不比肉身,一旦脱了束缚,威力无穷。 牛一茗闷哼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 树精大怒“你敢伤我的人。”飞身而起撞向藤妖。空中白光与红光拧打成一团。 百余回合下来,树精发现自己渐渐力不从心。 树精重生后修成参形,如同投胎转世的人,一切从头开始,虽然经高人点化,功力毕竟不若从前。马上就要敌不住时,嘭的一下,江凡撕裂藤妖从他身体里穿插而过,满头满脸的血带着一身腥臭,与参形树精面面相对。 树精心中一窒,现在的江凡不正常,眼珠通红,犬齿外突,如同魔化。 江凡与参型树精对视了一下并未理会,顺手抓起藤妖脑袋,顺着那流脓爬蛆的头顶咬将下去,藤妖的精气顺着破洞被江凡吸食。藤妖两手抓头啊啊大叫,江凡皱眉“太吵~”拎起藤妖向上抛去,然后接在手里团成一团再掷向墙壁,他把藤妖把玩在掌中摔来摔去,不一时便将洞穴内壁砸出若干空洞。 此时的江昊唰的睁开眼睛,精光一现,瞪视着面前的红色命脉,仿佛看到外面江凡被藤妖折磨一下下抛向墙面砸向地底,江昊_目裂眦“啊~”大叫,威力骤增,奋身而起挥剑斩向那妖物,神志深处,知道清醒的一瞬间看到的是他与江凡两人衣袂飘飘相视而笑。 江昊将诛妖剑扎进藤妖心脏,藤妖顿时萎缩困顿,毫无反抗之力。 藤妖像块破布一样被江凡丢过来丢过去,后来变得枯萎一团被弃置于地上,呼呼喘着,只余一丝气息。抬头看参状树精正站在不远处,藤妖爬过来哀哀磕头,满脸青肿“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再也不敢了。饶命,饶命啊~您老人家大恩大德,放过我一马,我给你立长生牌坊,日日膜拜,夜夜诵经为您祈福,求你了~” 参状树精看了眼青魂又看看它,哼哼冷笑“留你不得。”将藤妖收在掌中,烧成灰,呼的一口气吹散。 江凡看着那藤妖变成碳状后与参状树精相视一笑,忽然想起什么,扑过去钻进洞里大叫“江昊~” 参精则跪到青魂身边,往她脸上徐徐吹气。 青魂勉强支撑起来,将身子靠近参精身上借力,一步一挪哭着叫“弟弟”探手去摸牛一茗的鼻息。 笼罩丛林许久的阴霾一扫而光,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微风吹过,树叶们沙沙做响轻声交谈着“真好,老树精又回来了。” 千年大树原本华盖如云,如今难得留出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地表上的主干随着藤妖的魂飞魄散也迅速变化。 没有法力维持的古树迅速现出原本模样,干枯得触目惊心。 倾倒断裂后,露出中空的树干。 几个人站在地表上,打量着那残败景像,照在身上的日光虽然暖,心底却泛出层凉意。 那是参形树精的前身凡胎,千年修为如今只剩这一截枯木,黑色根部已烂掉一半,上面的年轮若隐若现,残破的根部仍需十人环抱方可。 参形树精站在树桩上,脚下踩着灰黑色圆轮慢慢行走。 他宿怨已了,那身躯便自然倒塌。 前尘往事不堪不回,熬了千余年,渡过多少寂寞如烟的日子,苦苦修炼最后只化做尺余身躯。参形树精心中感慨万千,双手背到身后仰头长叹,眉眼中望见上方碧蓝天际。 可惜非常。 青魂与牛一茗姐弟相互掺扶着坐到不远处阴凉下。 江凡吐出内丹,掌心中那琉璃珠流光溢彩,也恢复本来面目。真正光华四射莹润无比,与早先所见颜色不同,上面的字符渐渐消失不见。 江凡将它递给参状树精,参精微诧,多少仙人求千年内丹不得,江凡得了竟然还要送还? 参精紧抿着嘴唇“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土地。” 江凡笑得眯起眼睛,“本来就是你的。”一派天真中透着神人风姿,参精不由得垂首暗自感叹“难怪我修了千年也不得人形,而他却能统领一方土地,果然悟性使然。” 参精积聚力量将灵珠运起,那内丹渐渐上升在半空中,逐渐放大膨胀,光芒四射,灵珠快速旋转,所照射区域草木皆生,原来一片死气沉沉的树林,枝繁叶茂百花齐放。 牛一茗与青魂身上的伤痕在目视下也快速痊愈,而江昊腿上的伤洞闭合后连伤疤都没有留下,江凡惊讶着张大双眼,不由得唏嘘“果然是好东西。” 那树精本来药草精华,生前无论是枝干树叶还是树皮,皆可入药,开花时采摘,花养容颜;结果时摘果,延年宜寿。连根须都是难得一见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袁九当初炼制百消丹时,就是用这树干残根做药引。 忽然参形树精眉眼皱成一团,噗的一声用须状手臂将内丹打飞。 那内丹顺着碧水潭方向快速飞去,江昊腾的张开五指“吸~”收了回来,那灵珠飘浮在江凡面前,上下跃动,里面光华像流动的水波纹一样,荡漾开来。 江凡将灵珠托在手里,问树精“为什么?” 树精气喋喋团手蹲□,他自出世以来只饮琼浆露水照日光吸月华,清气上溢,受不得一点混浊。运转内丹时,那里的浊气冲得他头昏眼花。 这是他的内丹一心向善也只念善,曾几何时,一身咒怨,吸食了多少无辜亡灵气息,树精心里难受,十分痛苦,他心地淳良终究是忠厚之辈“我要不得这个东西。” “这怎么可以?”青魂替他心焦不已。 “母亲你不必劝我。” 青魂面带愧色,福了个礼“快别折杀我了,你原本就是这碧林海渊之主。贱妾不自量僭越了,胆大妄为还要您多担待。羞煞人也。” 参精扶起青魂“我是认真的,我已重生,前尘往事休要再提,你不愿意认我吗?” 青魂目光深处闪了又闪,她怎么会不愿意? 参精托着内丹来到江凡江昊面前“恩人再生之恩无以为报,我再无福消受,这内丹送给恩人了。” 江凡挑了挑眉“君子不趁人之危,这本就是你的。”参精又往前送了送,执意不要。 日光中那琉璃珠光彩夺目。 青魂姐弟依靠在一起,齐齐看向这边,江凡回头瞅了瞅江昊,江昊摇头。 参精晃动着枝叶“将来我要做一代参王,等我名声传出去,让那些笑我的草参们无地自容。” 江凡弯下腰看着它“成为参王时,莫要忘了告诉我,我一定送上大礼一份。” 内丹因为用人的精血将养过,已不像从前一样剔透,知道主人不要它,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一点点萎缩,江凡在这外面摸了摸以作安慰,然后笑眯眯的对参精说“大萝卜,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要太较情了。” 参精瞪了江凡一眼,挺起胸脯,“不要。”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 参精摊开枝叶躺在年轮上晒太阳,“哎呀,又可以过逍遥日子了。” 江凡走到青魂面前,青魂抬起双眸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仁里有不一样的情愫在闪动,江昊虽然坐在远处,却被那目光灼得心中一动。 只见江凡笑盈盈的将内丹递给青魂“你代他保管吧!” 青魂小心翼翼的接过琉璃珠代参精向江凡施礼,忽然抬头看向江凡“上仙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江凡怔了一下,笑着叮嘱“你要好好修为,以你姐弟资质,他日必会大有作为。” 青魂微微垂了下眼帘,似乎有些失望,只是那光芒一闪便消失了,再抬头笑得淡然问江凡下面还有什么打算。 江凡回头看着江昊,轻声答“我要陪他去探查探查碧水潭。” 江昊似有感应般看着江凡,施施然走过去,交待青魂姐弟“碧林海渊是当年钟山山神出世之地,你们机缘巧合入道修为,务要潜心修炼,看守这片园林。”江昊是通判,有就地任免的权利,与江凡的私下赠予不同,青魂姐弟在这里从此以后名正言顺。 参精拨拉着自己新长出的品叶,那枝叶也从前所生不同,如同八角嫩芽只探出微微一角,参精知道,它虽像它但已不是它,用须子勾住江凡衣襟。 江凡半哈着腰“舍不得我?这里一花一草皆有灵气,你又有得上仙指点的机缘,当是多大的福份啊!若是有可能,真愿意修成你这样的精灵,无忧无虑,不为琐事苦恼,那该多好?” 江凡说得真心真意,参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千年炼物不贪,也没有攀升的野心,“你是一个好人,若是哪一天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我引荐你见我家祖师,我家祖师是最乐于助人的神仙,有他庇佑,上天入地,还没有哪个神o敢说个不字。他老人家,就算玉皇大帝还要给三分薄面,西方佛祖也礼遇敬重。” 江凡笑着摸他头顶“好,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别字~ 第二十九章 江昊丢了 江凡与江昊向碧水潭行进,郎舅无话,一前一后匆匆行走。 江凡发髻上的白色发带随风飘展,他身上还穿着青魂亲手缝制的衣衫,郁郁丛丛林荫道上称得那身影带着几分洒脱。 罕见人际的小径被杂草和青苔覆盖,几乎看不见原来的面貌,江凡挺直着身板显得极利索,在前面腾挪跳跃,辟出条小路。裤角在脚腕处扎得结结实实,如同行脚僧般,小褂的衣襟随风向上翻飞。 江昊时不时的抬眼看前面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眼角眯了眯,似乎多少年前自己就曾追随在某人身后。 坐在满是青苔的台阶时,江昊捶腿,江凡也伸出手来替他揉捏。 江昊见他一脸关切,不由得目光流转,“你怎么不扯绳子?”以江凡的胆小怕事,江昊觉得他会如惊弓之鸟般遇事便求救,怎么被藤妖扯着脚腕拖下去时,反倒没了声响。 江凡脸上讪红“事出突然,哪里顾得上。”他一时惊疑两手慌得着划拉周围,看有没有可拉扯的物什,忘了腰间还扯着根绳子?江凡垂了头更加卖力的替江昊按揉小腿。 江昊是重伤,就算痊愈,那一场大战也消耗过多精力。地面的青苔都泛着潮气,滑得很,江凡一般掺他一边叮嘱“仔细滑倒。”仿佛是对着三岁孩子说话,“江昊,我背你吧?” 江凡一腔子呵护的热情劲,江昊承受多年,仍然看不惯。 江凡个子本就矮,站在下一级台阶上显得比江昊低了一个头。 江昊微微撇了下嘴角,江凡正以为他要嘲笑,不成想两片薄唇中吐出一个字“好!” 江凡仰头,那气息正喷在脸上,竟然带着点药草的香气。江凡怔了一下,便笑眯了眼睛,背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吧!” 江凡其实是乐于江昊依赖他的,在江昊还是面目不清,半是雾状半是人形时,江凡便背着他爬过一个又一个山包。 如意曾沾了丝绢轻轻为他擦拭汗水,心疼的劝说“修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不要太过辛劳。” 江凡对如意的贤惠念念不忘,江昊揶揄“我姐姐是担心你半途而废。”没成想这个傻冒还挺认真,日日夜夜陪着他修行。虽然回答出来的依然是“我待如意之心有如昭昭日月。”江昊还是觉得这姐夫对自己是有情份的。 江昊认真把这个爱护幼弟的机会送给江凡,真心实意的趴在江凡背上。两手环在江凡脖子上,微合双目养神。 江凡两腿颤抖着咬牙较力,才把他背了起来,那份量与年幼时果然无法比拟。江凡一步一顿,向前探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慢慢移步。脚下鞋帮深陷,沾了厚厚一层红土。 江凡额头青筋绷起,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所以没留到江昊此时在做什么。 若是他看到自己小舅子那如同守着餍耋大餐又舍不得鲸咽下去的模样必会吓得心脏抽搐。 江昊轻轻用下巴蹭着他脸颊,姐夫身上传来的微微汗气味,就如同那藤妖释放出来的红色幻雾,勾得人心旌摇觥 “姐夫~” 以前难得正式称呼他一声的小舅子如今常常把姐夫两个字挂在嘴边,江凡就算是累到脱水也能一鼓作气,平添许多神力,喜滋滋的扭回脸问“什么?” 江昊离得他近,江凡一回头嘴正蹭在江昊脸颊上,吓得江凡一惊向左边倾了下头,正扭到脖子也顾不上疼,刚刚蒸腾出的热气一下全变成冷汗。 还好江昊没有睁眼,江凡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笔直鼻梁,头微微向后仰,似乎在说梦话又似乎在暝想,显然没放在心上。 江凡不由得多看了江昊一眼,若他往常也是这副模样那该多好,一团和气,谁不想与他亲近啊?又想到那人偶,一时天上地上,一会冰里火里,江凡七上八下,家里有男初长成,果然难心得很。 同科土地刘宾和江凡交往颇密,私下说你小舅子板着个脸,想托他办事的人心里发怵便会自绝心思,这是通判们的本事。当时他犹不信,现在想来,或许是真的呢。心下欢欣鼓舞,江昊总是在紧急时刻为自己着想,就不枉自己待他的一片心思。 “姐夫,你是不是喜欢青魂?” “啊?”江凡热到一半的心又骤然惊了一下,“内内内弟,这话可不敢乱讲啊。” 江凡紧张得吱唔起来,江昊在如意面前就如同皇帝老儿跟前的御史,一言敌他百言。都说枕边风好使,他这枕边人却不如小舅子一个眼神。江凡自觉已经小心谨慎得不敢越雷池半步了,怎么又惹上这是非误会?可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不等江凡解释,江昊又说“我看那姑娘挺喜欢你的。” 江昊声音极轻,似乎喃喃自语,配着周围时而传来的鸾凤低鸣,倒是极有意境,江凡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其实也看出点眉目,得意了一下又不由得叮嘱江昊“可不要对你姐姐讲起呀,虽然我绝对没有掂花惹草四处留情,但是瓜田李下总要避嫌的,其实我只是见他们姐弟可怜” 江昊笑“ 怕什么,我又不告诉姐姐,和我说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江昊睁开眼,那样貌并不阴柔却比袁九更媚惑,一时间晃得江凡动摇不已。江昊的头发下垂在江凡耳边晃荡,骚得他连心肝都发痒,于是在江昊诱哄之下,江凡说了老实话。“那姑娘长得属实是美,只可惜命不好。”正是对青魂心生同情方有好感,那姐弟二人真不容易,想当年他和如意带着江昊,也是每走一步都艰难,物伤其类。 江昊凡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袁九拘着那么多怨魂,还有那些鬼众确实让他很介意。撇开青魂姐弟与江凡商量探潭的方略。 江凡也有点见识“那潭主来得好巧,藤妖谋划那树精不是一天两天,他偏生在最后一刻赶到出手?这个地方乌烟瘴气,之所以无人问津,想必不是那藤妖有什么后台,而是那碧水潭主大有来历。”两人所见略同。 那一个水怪,想到原身长成那样,袁九笑盈盈的脸又浮到眼前,江凡晃了晃头,太可怕了。 “难怪人家会找你麻烦。”似乎感应到江凡所想般,江昊撇嘴“你那时被袁九迷得”江昊翻了江凡一眼,就算他不承认,江凡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对待青魂就呵护有加,那袁九虽然是个男的,因为长了张女人脸,江凡就和人家套亲近,不提勾魂术,只这一节就让江昊暗自气闷。 江凡脸上臊红“那个时候我是身不由己。” 不等他再作解释,江昊眯着眼睛向前t望了一下,碧水潭近在咫尺“既然来了,你就下去探一探吧!” “我?”江凡扭过头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江昊。罢了,江昊刚刚又受过伤的,必是不愿意下的,谁让他是姐夫呢。 江凡怕水,凑着水口左看右看,总觉得会浮出层水草里面露出对铜环大眼,由心底打怵。鼓足勇气,两手扶在岸边,探出大半个身子向水里看。怀着戒备心的四肢着地,头向前倾晃了一晃,潭下显出自己的倒影,波光波光粼粼中挤碎了影子吓得江凡嗖的一下缩回身,再探头看看,水下几尺清可见鱼,再深一些虽然看不大清,却显然是没有什么浮游的庞然大物。 江凡趴在大石上如此观望,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江昊几乎以为他要跪在那里化成望夫石。自后方打量过去,江凡的腰身细瘦,肩部平直,小衣襟短打扮勾勒出来的身形更显出份伶俐来。那裤子包裹着的屁/股显得越发浑圆,让人生出要踹上一脚的冲动。 江昊微微张嘴,喉间略有干渴“你行呀?” “行。当然行。”江凡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其实强自镇定,站起来跳了跳,双手握拳给自己加力。拆开裤角卷起在小腿处结扎,褪了鞋子脱掉小褂,用发带将头发缠得紧了又紧,活动活动身躯后,实在是无事可做没有理由再拖,便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脚在水里趟去。 “江凡,” “嗯?” “你若是碰见袁九,不要逞强和他斗,将他引到岸上就好。”江凡撇嘴,他以为自己是他江大通判哪?见到袁九当然是要跑咯,难道还等着他请自己吃桂花糕不成? 白皙小腿完全没过,没有踩到底,想也知道那潭有多深,还是不死心的往下探了探,两手扶住大石,倾着身子,水没过大腿,仍是探不到底。 江昊双手抱臂目光如炬,这就么直直的望着他,那没有睫毛的目光中就算没有胁迫也是胁迫。江凡偏生出无名压力,叹了口气,一松手栽了下去。 江凡下去得匆忙,闭着气息挣扎了一会后睁大双眼飘在水中打量周围。 他的失望是从牛一茗和青魂口述后开始的,无论怎样剖析,水怪与袁九都像是一个人。想要为自己辩驳,他不是很看重相貌的家伙,但是就连皇上都有嫌钟馗长相丑陋的时候,他一个小小土地,实在没有办法不介怀。 长成那样,着实是过份了些。常说丑妻近地家中宝,若袁福和袁九之间暖昧情愫是真的,将那人供在家里,真的是避邪的好物什。 江凡在水里吹了两口泡泡,为自己的不厚道自责一番,神灵所生其物异形,修为在己夭寿在天,若是当年江昊长成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哎,他也是一样会养大的。 江昊凝聚气息双手置于膝上,身后现出一朵大大的红花,花瓣繁复富贵堂皇,郁郁馨香,正是那多情的牡丹仙子曾悄悄赠予他的花蕾。花瓣纷纷飘零在潭水上空盘旋向四周扩散,扬扬洒洒飞舞的红色花瓣遮天蔽日,如同彼岸的曼珠沙华,只是带着少了那份哀怨凄婉。 花瓣在空中盘旋后形成八卦图案,再向潭边四角分散,林中不同角落亦布置有红色花瓣,从上空看下去,正是个完美的天罡阵。 江昊微微睁开眼,感觉着阵内气息涌动充沛,收了法相,用衣襟擦了擦汗。他与江凡属实没有力量再来一场大仗,只好用这种困顿手法。 江昊盯着水面静待江凡出来,想到那人战战兢兢在水底行走,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挂上一丝笑意。 江凡自口出吐出一股水,用手背揩了揩头脸,水润的面庞晃得江昊眼前一亮,“底下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丛海草,几只鱼虾,几只王八,别说妖怪,连鬼影都没有一只。 江凡也曾怀疑底下有个水晶宫什么的,哪怕是座小谭也应该有洞府才是,一而再的找了几圈,连道缝都没找到。江凡胆子小,总是疑心水草里会挤出大眼怪,看到红色的龟壳在海石之间拱来拱去,都能吓得他胆颤心惊,但是一口潭沉了底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再眼大露神也不至于错过机关。 江昊又睇着他不说话。见江昊起疑,立刻拍胸脯打了包票再探个来回,仔仔细细的将内洞壁与地面都扫了个来回。返而复去,几次三番在水里进进出出,东摸西看,珊瑚林立,大河蚌张开的嘴里可以看见碗大的珍珠。把潭底每一块石头都摸过了,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入口。 常言道灵山多金玉,这潭底气脉充裕,江凡不念避水诀也能行走如常。将这些统统告诉江昊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都没了主意。江凡发现江昊的眼形很漂亮,眼弧较长,瞳孔漆黑如同黑濯石般莹润。他相貌本就端正至极,配着挺鼻阔口,一双薄唇加上削瘦脸庞,日光遴遴中有不容侵犯之感。 前世的江昊是个倔脾气,虽然平时热情勤快为人和气,邻里口碑极好,遇到事情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这一世的江昊虽然总是冷着个脸,似乎对谁都不满,其实已妥协许多。阴司里晦暗勾当不少,能安身立命到这个时候,也算是一点本事。 想当年,他们住着街里间壁,意气相投心性相当,朴实中自有一份纯真,以为一是一二就是二,就算权贵只手遮天也不能黑白颠倒。见识过人间炼狱再看地府里刑罚,倒觉得阴司比人世还要公平几分。 百年往事不过过眼云烟,怨恨随着仇人得到报应而渐渐消减,相守在一起的唯有如同家人般的如意和江昊,哪怕是强换来的,这缘法也是大福份。 江凡想得出神,觉得这芸芸众生中,总有人牵挂,或者总是牵挂着谁,才不会太寂寞。 猛然江昊站起身,黑色衣摆遮打在江凡脸上,柔软至极的触感似曾相识,仿佛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场景,时间太久了竟然记不得了。那衣摆飘然而过,江凡回过神“你去哪?” 江昊无耐的看他“还是我再去看看吧。” 江凡颇为忸怩,他真的仔细查探过了。不过也很难讲,想当年他还是小道士的时候就有些糊里糊涂,有一次,把佛尘落在灶台上,回去转了一圈哭得双眼通红“我找不到。” 江昊进屋则一眼便看见“这不是摆在这里?你是非要劳动我方肯罢休是不是?”带娇带嗔,明明阳刚身,却胜似女子。 那表情无耐至极,与现在如出一辙。 他已不再是他,过去的那些事想必江昊都忘了,或许本就不该记得。 明知不可能,江凡总是想在江昊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 想当年他们窝在一起斗蛐蛐时,江昊说要怎样发奋图强,将来科举后当大官让百民都叫他青天大老爷,家里里里外外摆满万民伞。“你呢?”面对江昊的大作为,江凡不由得也暇想万分“我,将来接师傅衣钵,让最有钱的大善人给观里的神像都镀上金身。” “你的身体行吗?”江凡的顾及是有道理的,江昊想了想,也立在那里不动,脱了原魂出来。江凡拍手叫好,走了两步江凡又转回去,抱住江昊的身体往树林里拖“你就直挺挺的立在这里,终是不太好,深山野兽多,万一哪个来喝水,看到你的身体再吃了怎么办?还是先把你藏好吧。” 江昊汗颜,旁边连只野兽的足迹都没有,想必是偶有不懂事敢犯近,也被那水怪捉去塞牙缝了。 江昊看着江凡费力的把自己拖到树上,将两个膝盖盘好,扯了树枝草叶子往他身上盖一层压着一层,半面树同乎都被他摘秃了,倒是把江昊遮了个严严实实,只余个脑袋露个外面,活像是两脚朝上连于头的嘘。 小姐夫一片好心,累得衣裳后背上满是汗渍,江昊不忍心打击他,又舍不得自己被折腾成这样,只好扶额呲牙提点“万一有蛇来怎么办?”巨蟒常盘于树,这古林里保不齐就有吞象吃彘的。 江凡愣了愣“是啊,”用袖子擦了下额头,微簇眉头“也无妨,这山上草药多,刚才我悄悄的从老树精那枯木上拆了一小枝。”自里怀掏出断枝,呼的吹燃,像香头似的围着江昊燎了燎,那味道是驱赶五毒的。“我觉得它的味道和袁九给的丹药很像。”江昊看着认真薰香的江凡,微张着嘴诧异,“你怎么总是,”总是什么?江昊想不起来,有些话似乎要冲口而出“你总是这样顺人家东西。”那话似乎是自己说的又不像是他说的。 江凡趁着江昊不备,捡起地上几朵花,夹成簇别在江昊耳上,抱着双臂端详一番,江昊闭着眼睛如同熟睡一般,忍不住又想伸出指头捅他脸颊。江昊无异于是他养大的,就算嘴巴刻薄心性冷淡,也依然疼惜爱顾,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江凡自己看着暗乐,江昊人已走至潭边“咝”了一声倒抽气要发飚,江凡立刻挺直腰板赶将过去 江昊阴沉沉的扫了扫卡在树丫上的那个自己,又眯着眼睛打量江凡的背影,心底闪过好几个念头,等这事了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报答他,不扒光了亵/玩一番,就对不起姐夫这番好意。 江昊将原魂附在诛妖剑上,江凡底气十足,有江昊在身边别说一个袁九,就是袁九和袁福一起来,他也不怕。 江凡背剑下水,两人摸遍潭底,果然不见有入口,连疑似机关都没看到,真真蹊跷。 潭底有只玄龟探出鸟头,见江凡去而复返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瞪着眼睛看他,江凡捡起一只海螺丢了过去,砸在玄龟的红背壳上,乌龟往旁边躲了躲,敛了虺尾与头颅。 江凡想到城隍许世伯那层层老茧的脚后跟,就想同这玄龟借一块龟甲回去用用,那老龟不干,探出头来啄了他一口,王八咬住东西轻易怎会开口?江凡一根手指几乎被它咬断,将它甩开砸在珊瑚死上终于敲晕过去,方才脱身。 上岸以后江凡一边脱了衣衫拧干,一边问江昊“若说没有入口,当初那水怪是怎么出来的?还有,你记不记得参萝卜将灵珠打飞时,它是直直冲着碧水潭来的,若不是你抓得及时,怕是又被他抢走了。” 江昊冷哼一声,抓取参精内丹时,他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在与自己抗衡,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松了劲道。 江昊打量四周,凝神捏指探查阵法,江凡将湿衣披在身上“江昊,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咦,江昊,你的肉身呢?” 江凡飞身上树,扒拉开枝叶,肉身踪迹全无。 江凡看着江昊阴着脸自面前飘过,在空中飞来飞去,他身形轻渺步伐迅速,只是脚尖轻点枝叶如履平地,不做任何停顿,却目光如炬检视得认真仔细,果然各处皆没有。 江昊广袖翻飞,停顿在空中的身姿洒脱江凡看着艳羡不已,小舅子黑得泛青的脸色让他不得不小心侍候。 “江昊,没找到吗?” 废话,小舅子脸上又黑了一层,江凡生怕那怒火波及到自己,连忙扒拉旁边的草丛,“这里没有。”再去看树洞“这里也没有。” 江凡四处找都找不到,缩头缩手的又蹭回来,一回头,江昊的原魂也没了踪迹,无论他怎么呼喝,江昊一点声息都没有。 江凡是真的发了急,双手紧捏诛妖剑用力摇晃“江昊~江昊~” 第三十章 袁九=水怪 江昊没有响应,江凡也探测不到他的气息,掐了指捏算,算不出江昊身在何方。 江凡拔出诛妖剑,双手紧握,飞跃起身运了气力向水面砸将下去。他不是剑主,诛妖剑在他手中只不过是略沉一些的铁器,饶是如此仍激起潭水数丈,江凡一下下拍击着,水波震荡越是到下方轰鸣声越响。 江凡站在潭边,手持宝剑严阵以待,手心渗出汗水,只等那水怪现身,良久,既没有水怪也不袁九。 江凡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它竟然是个耐得住性子的,索性叫骂开来。两军对阵叫骂挑衅的都是骂人高手,一边骑着马耀武扬威一边口出秽语,专挑刺人心肺的话讲,江凡无能,翻来覆去只一句“丑八怪,还我内弟~老子砸了你的洞府烧了你的狗窝。” 江凡骂一场战一场,用剑劈潭,震得潭下波纹震动,也没找到水晶宫入口。江凡不甘心,折腾至天黑那潭水如同死了一般波澜不惊,他搅拢得潭底生物纷纷跃出水面遁着上游逃窜,水怪却如同根本就不存在般,毫无踪迹可寻。江凡枯坐在大石头上,累得气喘吁吁,几乎疑心自己当初不是在这遇的险,若不是眼见袁九沉入潭底不再复上,江凡也不确定这潭中就有是怪物。 江凡手拄着宝剑坐在石头上皱紧眉头,若是江昊在身边他还有个主见,现在在这里枯坐着傻等也不是办法,看了看玉屏峰方向,江凡决定以身犯险,系紧腰带手提宝剑,直奔玉屏峰而去。 玉屏峰后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江凡相了一下方位,挑了块空场盘膝而坐,渐渐隐了气息。 夜幕降临,不远处果然平地起了一座高楼,无数鬼魂尽从楼中而出,然后开张布市,江凡坐在那里却无一鬼看见得。 看着那鬼来鬼往,一丛丛一众众,却不见江昊身影,江凡心焦如焚。 不远处五彩楼上,袁九凭栏而立,手中端着琉璃盏眼波流转四处观望,他看不到江凡,江凡却可以看见他。 袁九姿态洒脱,惬意盎然,江凡越是盯着他看便越觉得蹊跷,想了想,江凡决定进楼探险。江凡立身而起整理衣袖后冒然出现,吓得周围鬼众吃了一惊,楼上袁九也微露诧异,只是那表情一闪而过,稍后人便忽的隐进楼内。 江凡站立到七彩楼前摆丁字步,抬眼扫了一遍金字招牌,“高升客栈”那四个字笔势铿锵有力,如同挑衅般矗在那处。江凡冷笑,当然是高升,夜夜摆擂,魂魄升高入了怪物的口。 江凡抽出诛妖剑,起身跃起劈了他的招牌,声音震耳欲聋,那些出集市的鬼魂们,立刻凑上前,又不敢靠得太近,便在江凡身后稍远一些的位置圈出个半圆,个个伸长了脖颈,有认得江凡的,有不认得的,窃窃小声细语。 良久,店小二黑着眼圈晃出来,江凡藐了他一眼“让袁九出来。” 店小二不语,不多时,便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一般二贴着门边又晃了进去。“英雄,我家主人请你进来。” 江凡把剑背在身后,紧了紧剑上的佩绳,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中了埋伏,进还是不进?进去是龙潭虎穴,不进,看架势他又未必肯出来,而且江凡怀疑他把江昊藏在那个避紫晶里了。于是豁出去探险,气咻咻走了进去。 楼内也是一层层梯阁,只是幔帐飘舞,格局与之前全然不同,袁九半靠在贵妃塌上,手里挈了茶壶“江兄,一别数日,小弟甚是想念啊。” 江凡举手抱腕,脚下用力踩了踩,袁九这楼处处有机关,他提着口气小心说话“袁兄,让我好找啊!”明知袁九现在皮相的幻像,还是觉得他比那藤妖好看许多,最起码面目不可憎。 江凡还记得他伸的要掏自己丹珠的样子,被江昊一剑挥了出去想必也是受了伤的。 袁九咬着牙假笑,脸阴侧侧的。“江兄,你找我?那日我苦留你兄弟二人都留不下。好心为你疗伤,还送解药给你,你家兄弟一掌把我拍成重伤。”袁九无辜的咳上数声,“我胸口闷得很。” 江凡不与他多废话,“我家内弟呢?” 袁九瞪眼“我怎么知道?” “袁九。”江凡一步步靠近,好商好量“我家内弟得罪了你是他的不对,你拘禁了他,他已经得了教训,你让他出来,我教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袁九翻眼看房顶“我不知道你什么内弟,你们不是亲兄弟?我也没再见过那位江大通判,就是见了他,我绕路走还不及怎么还敢拘禁他,我哪是那位大人的对手啊?您可真抬举我。私押鬼域命官,这罪名我可担不起。江凡,你们兄弟走散了,你就该好好找找才是,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当我这里又是什么来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随随便便扣了屎盆子在我头上,想载脏陷害吗?我要你还我清白!” 袁九眼睛本就大,瞪起来气势十足中带着妩媚。不像发威,倒像发娇。袁九说得头头是道,江凡没有证据拿捏在手,硬说是他掳走的,也讲不通。想到袁九吸他精气为的不过就是颗珠子,江凡双往袁九身上靠了靠。 袁九防备着他突然出击,忽然觉得江凡身上有些气味相似,于是故技重施,两眼盯紧江凡双目“江兄,你身上的气味好生熟悉啊!” 江凡笑着点头,防的就是他的勾魂术,错开目光一探手自怀里取出一颗内丹。那内丹流光溢彩,与袁九原来丢的那颗极相似,袁九目不转睛的只盯着珠子看。江凡举着珠子在他面前移来移去“袁兄,这本是你的东西,我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你欢喜不欢喜?” 那珠子是江凡用一个烂苹果变的,又用老树精的残枝烧过以后薰出来香味,只能迷惑一时,维持不了太长时效,可是袁九显然被蒙骗住了,袁九眼睛都快突出来,一把夺过来爱不释手。“江兄,我最喜欢你的知情识趣。” 江凡靠他更近一步,抬手要捏他后劲,冷不防江下一松,袁九在他腰上又踹了一下,把他踹至下面。袁九得了珠子懒得与他周旋,扒着洞口向下面喊“江凡,你个臭土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我臭八怪,还要砸我洞府的事。哼哼,你那弟弟就是我抓了去又能怎样?你老实在这呆着吧!”啪的合上上盖,只留江凡在一天漆盖中静坐。 江凡叹气,一不小心又着了他的道,掉下来也好,借着避紫晶时而翻转过来的光芒,江凡把这“囚室”摸了个遍。本来就不是很宽裕的空间,如果有人关在这里一早就应该看到了,非但没有江凡的踪影,连线索都没有一丝一毫,这囚室是真正的空无一物。上次还有茶盏点心,这一次袁九像把他忘了般再没派人监视过。 没奈何江凡只得盘膝静坐等天亮。一直惶恐不安,生怕这一夜江昊又遭遇了什么不测,一直没看到袁福,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是他捉走的江昊? 江凡心绪不宁,像个迷路的蚂蚁一产,在避紫晶里打转。好不容易挨到破晓,避紫晶威力稍减,撕了裂缝出去,江凡隐了形迹,看到一堆堆皮影摊在地上,思想一番,抠了点地上的土和了酒水然后敷在脸上,念了几声咒语,那面皮和袁福倒有八分像了。 江凡把剑藏在衣服领子里,两手甩袖变成袁福的样貌迈步进去,袁九倒卧在地上,怀里抱着酒壶,里怀鼓出个大圆珠子形状,江凡伸手推袁九,清了清爽加快袁福的口音“袁九,袁九。” 袁九哼哼叽叽的看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哼,你不是生气出走了吗?你不是不认有我这个主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袁九两手扯了袁福的耳朵向两边拉扯,又用手捏他鼻子,哭骂出声“你个下作货色,不要脸的奴才,我给你饭吃给我活计,养出个祖宗。”袁九用手拍地,“有你这样的奴才吗” “那个江通判” “咄,少提什么通判不通判,就是阎王来了又能怎样?”袁九撒泼撒痴,用脑袋顶袁福胸口。 江凡被他顶得肺腹难受,刚想安抚两句,听闻外间有脚步声沙沙传来,江凡架开袁九两手“我们好好说话。”用手摸正脸上的模子。 袁九反而缠得更紧,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你说过的不论天涯海角都跟在我身边,你个小小奴才竟然敢变卦,呜呜呜呜。” 江凡被他蹭了一身眼泪鼻涕,实在挣脱不开,又急于脱身,便抬脚在袁九身上踹了一脚,袁九更是不依不挠,顺着腰际往上爬脸上表情扭曲且带着阴狠“我敢踹我?” 匆忙脚步越来越近,几乎是一步数尺的迈将过来,江凡刚刚挣脱袁九,就听耳边一声暴喝“你是谁?”喷了江凡一脸水雾,面上的面皮化成泥水哗哗下淌。 袁九怔仲的立在地当中,一会看看身边的泥人一会看看一边的袁福,酒劲还是没有醒过来,用手指指点点“你,你” 江凡将他拨拉到一边,嗖的一声遁地而逃。 袁九打了个嗝“咦,袁福,我真的喝多了,刚才竟然看到有两个你。” 袁福朝他啐了一声,“瞧你一身土腥味,你个不守妇道的。还不去洗洗。” 不顾袁九在身后怒气冲冲的叫骂,袁福遁着江凡气息一路追去。江凡是个脚下有功夫的,又是个守掌土地的鬼仙,饶是袁福天大的本事,一时还拿他不住。江凡几乎要跑断了腿,终于甩掉袁福又回到七彩楼,心里暗叫坏了,本想盯着那袁九怎么入潭的,如今晚了一步,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结果袁九睡死过去,大太阳透过纱帐正打在他身上,袁九显出了原形,四脚朝天怀里仍然抱着酒壶,一脚的腥臭,大大的鼻孔,呼噜声震天,正是那个潭里的水怪。 江凡被袁九的体积惊得一时不能动弹,胸口就隐隐泛痛,面皮也泛疼,他可忘不了袁九在他脸上留下的五道爪痕,就像被犁过的地一般。江凡定了定心神,端起一壶酒水泼在袁九脸上,袁九身上酒味更浓不见醒转。 江凡扒着袁九的鳞甲爬到他身上,鳞片被揭起时袁九也只是疼得哼了两声,尔后依然呼声阵阵。江凡想捏他鼻子,被袁九一口气吹倒,想抓他耳环,袁九侧过身把他压在身下,好不容易钻出来,江凡实在弄都不醒他。此处又不易久留,只好拖着袁九的尾巴扛在肩上往外拉。 江凡背后的诛妖剑靠近水怪后发出热量,把袁九灼得嗷的一声惊叫,袁九的声音响震山谷,江凡耳边嗡嗡作响,生怕他把袁福招了来,一较劲,抡起袁九,在半空中画圆圈,袁九在空中转了几圈,扫倒一片林木,只见眼前景物颠倒吓得他破声大叫“袁福~袁福~”树林山石被他撞者咣咣作响,江凡一听他叫袁福吓得不知所措,顺手扔出,江凡整个呼在玉屏峰上,把山体撞者晃了两晃,这才被山体滑落的碎石砸昏了过去。 江凡找出老树精的残枝,哆嗦着手把那残余的一小截树枝点燃然后用力扑散,就着自己的灵法把袁九和自己的气味隐藏。 袁九是个沉货,江凡一边拖一边休息,临近晌午才走出五里地,手边这货色自昏过去以后,无论地上的石子怎么铬也没醒这来。江凡累到脱力,靠着袁九满是磷甲的身体休息,袁九身上凉凉的,倒是消了些火气。江凡把手指抠在甲片里只听袁九哀哀切切的抽泣,仍不见醒,江凡着恼,不远处就是水声,碧水潭显然就在不远处,或许顺着溪流而下他们就能漂到下游,偏偏他就拖不过去。江凡就近转了一圈,忽然发现个有猎坑,与牛一茗形容的那种有几分神似,不同的是洞口大上许多,显然是想要猎狩大猛兽用的,比量了一下袁九的身材,差不多刚刚好。 于是江凡拖着袁九往陷阱走去,坑底竹签林立,江凡计较了一番觉得凭着袁九的皮糙肉厚,应该扎不死他,于是连拉带扯把袁九拖了下去。踹了下脚把袁九踹了下去。 “啊”袁九被尖部朝上的竹排扎醒,两脚支在四壁上两只前爪不停的抓挠。他体积大,刨下的土又掉了下去,竹签扎在屁/股上疼得他涕泪横流,哇哇大哭“啊~救命啊~袁福~有人欺负我。”啪,江凡一脚踩在他鼻尖上“闭嘴,再敢叫一声,我把你踹下去。” 袁九抿紧了嘴,抽抽嗒嗒吸气。 江凡悄悄松了口气,可千万别再把袁福召来,“说,你把江昊藏哪里了。” 袁九瞪着大眼睛期期哀哀告饶“土地爷爷饶命啊~我这就领你去关押江通判的地方。您先放小的上来吧!” 第三十一章 鼋九 江凡踩在袁九鼻尖上的脚微微用力,袁九立刻哀嚎“土地爷爷,我说的是真的,饶命,饶命~” 江凡耍足威风,才让袁九爬上来,为了防止他中途反悔,江凡要在袁九身上拴些东西。找来找去,发现袁九鼻孔中间原先是有洞的,正好可以把腰带穿进去当鼻环。 “袁九,原来你也是家养的禽/兽?”袁九两眼急得通红,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江凡连忙拍抚他后背不敢再问,怕他发起疯来挣脱开去,自己一时也驯不服。 江凡骑在袁九身上潜到潭底,果然下面是有机关的。在潭底正中央有块红色大石,围着它左转七圈右转七圈,再念上几声咒语,那石头上便现出一个门,上面书着“碧水潭洞府” 江凡牵着袁九小心翼翼走进去,里面不大,从上到下布满了避紫晶,浓度较之前七彩楼里更甚,果然是大手笔。 洞府里珠光宝气,珍珠、贝母应有尽有,中央辅着一张兽皮大床,江昊就躺在那白色皮毛上,双手与双脚都被套了镣铐。 江昊蜷了一条腿手指比在唇间,看将过来,江凡一时间惊怔住了,杀气满身的江昊难得的有些从容味道。 江昊面上神色平静,眼里微微带着笑意,撇掉嘴里正在吃的大海螺,拍了拍手自镣铐中缩了出来“你怎么才来?” 袁九惊讶得上前一步“你怎么能解脱?” 掉头再看江凡“你们两次从我那避紫晶里出来是用的什么法术?” 江昊冷哼一声,抖开衣袖“你真以为我是被你们囚住了?不过是借个地方休养生息。”步下兽皮,经过江凡身边,抽出江凡背后的诛妖剑。那剑抗在江凡背上属实大了些,江凡抽剑时因剑身太长,总是挑不回来,所以要背在身后双手用力上拔才可以,如今江昊只轻飘飘一抬手便抽了出来剜出个剑花,担在袁九颈侧。 袁九被剑气迫得浑身鳞片直立,立刻跪将下去“饶命啊,江通判,我虽然把你囚在这里,但是好吃好喝侍候着您老人家,没给半分委屈。” 江昊暴喝“说,你们是什么来历。” 袁九被江昊的诛妖剑逼得起不来身,放声大哭“大人,大人,饶命啊。” 江昊用剑尖拨弄袁九头上的角吓得袁九用手捂住头顶,泪眼朦胧,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尽含着委屈,向江凡求饶“我是鼋九,这个洞府的主人,我有海龙王颁的任命诏书,真的,我拿给你看。我还有任信。”袁九东摸西摸在自己身上掏出一只方形白玉玺。 江凡接过来验看,是真的,递给江昊,江昊暴喝“大胆,做为一方水域主人你竟然私押鬼魂,谁给你撑的腰?” 袁九跪坐在一边哀哀告诉“我也是身不由己,自从得了那内丹之后,就性情大变。总是想要吃人,这真的由不得我。”袁九两只前爪并在一起做叩拜状“每日里我常后悔祷告,可是一到夜里就像被附身一样,自己控制不住。呜呜呜呜。” 袁九缩成那里像个山型的体积抽噎着抖动,江凡不由得心生怜悯,总觉得袁九大块头时比人形要良善许多性子也懦弱许多。江昊嘿然不语,如同走火入魔一样的场面他见识过,江凡有一夜就是那样,确实是身不由己。 “土地大人、通判大人明鉴,我家祖上就驻守这碧水潭,这潭往前数第四任主人正是我父亲,那个时候碧水潭还叫净潭,他是净潭龙王,我是他儿子排行第九。 江凡抬手摸上袁九头顶“其实你叫鼋九是不是?” 袁九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凡“他们都叫我赖头鼋,说我脑袋上长得的赖,谁摸到都会倒霉。”袁九抱住江凡大嚎。 “别吵,”江昊斜睨着眼睛看他们,袁九体积大整个扑在江凡身上,把他压个十足十。江昊把玩着掌中任信,那白色玉玺顶端用的是鼋头,龙尾缠在柱身上盘旋,这东西有些特别,不像是水域潭主才有的东西,倒像是级别不够的龙子才能掌握的。“那海龙王和你是什么关系?” 袁九用手臂擦干眼泪“我母亲与海龙王们是亲兄妹,我父亲守潭有功,得了上仙点化提拔,升为仙龙为玉帝守挈天华表。我母亲追随上任,我们兄弟几人便由伯父管教。” 这与他之前的说词多少有些吻合“你伯父是谁?” “东海龙王敖广。” 果然。 “我伯父是一方霸主自然要福阴我们,伯母待我们兄弟也不薄,兄长们长成后纷纷离开东海,不是被委任看守水域、布雨行云就是被佛主菩萨们点化,追随修行,总之是各有司职建树,唯独我” 袁九低头,勾起心事脸上恨恨然“东方龙王的龙太子,是我亲堂兄,理应照顾我,偏偏他总是欺凌我,其它兄弟都不敢和我玩,表弟堂兄们也不敢靠近,我上课的次数少识字不多,又没什么本事,才以现在才有职位。”袁九越说声越小,越说表情哀戚。 袁九想到被那个龙太子拖到床上说兄弟要相亲相爱,然后用下面的粗家伙撞地后面,疼得他嚎叫不已,因为自己不成人形,被弄脱肛了只能拖着两条腿爬行,一段肠子留在屁股外面,被其它兄弟耻笑。 袁九因为有难方之隐,所以哭得不能自抑,哀嚎更甚。江昊没想到他悲从中来会哭得惊天动地,江凡倒是有几分同情,他也是被江昊欺负过来的,知道受了委屈是什么滋味,袁九想必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江凡伸手摸袁九的头安慰“所以你说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袁九抽泣着点头,江凡被压在里面,不堪重负“你能变得小一点吗?”袁九施了法术缩成人般大小,仍是只鼋套着袁九原来的衣服。“摩昂是个偷生的,当年因为杀气重惹到仇家被分尸,伯父求了法仙把他元魂转世投胎,荡涤了锐气,将来要委以衣钵的。我本来就惹他不起,他又会装模做样,在伯父面前做出尊长爱幼的样子,单独面对我的”袁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是真的怕了,一边骂他丑,一边把他像奴才一样压在床上,因为不服,还在鼻子上穿了鼻环,骑在他背上四处遛达。 “伯母伯父被他瞒了过去,我也不好意思对伯父讲,只想等熬出了头也得个外放。” 袁昊冷哼“你那伯父母未必不知情吧?” 袁九瞪着大圆眼睛看江昊,几乎要哭出来。江凡立刻揽过他肩膀轻轻拍打“好了好了,然后呢?” “没成想,伯父每想委我差事,都被他岔过去,安排他的亲信或进下属上任,我连个奴才都不如。”袁九双拳紧握,白色手爪分外用力“于是我苦修技艺,机缘巧合之下再遇高人点拨,终于免被欺负,后来是我向西海伯父哭诉求情接了我过去,才得了这份差使。” “你说的高人是什么样的高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袁九侧头“是仙姑。” “哪里的仙姑?什么品阶?” 袁九哑然“她的穿戴和衣饰不是我见过的,但是教给我的一些法术,正好能克制住摩昂,而且她告诉我某日某日某刻上任会得某物,果然全都应验了。” 江昊黯然“你遇到的恐怕不是仙姑,应该是妖物,她指点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凡一一向袁九讲了那内丹的来历与去处,袁九眼睛曝裂“那我怎么办?我没了那个东西活不下去的。” 江昊喝哭什么哭,私下羁押仙人是个什么罪过,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我问你那袁福是个什么来历? 袁九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我路上捡的奴仆,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几乎要毙命于剑下,是我赶走强人,救了他。他是个有本事的,我这里的避紫晶都是他弄来的。” 江昊盯着袁九打量“按你的说法,袁福打不过的仇家都被你一一料理,应该是你比他有本事才对。” 袁九侧头“或许人多势众他打不过?或许他有伤在先?他当时也没说太明白。”袁九挠头,其实他自己杳幌牍还有这一层。 “你头上的是什么东西?” 江昊一问,江凡才发现,袁九头上原来别着只桃木簪子,正是自己原来的那只。袁九讪讪的摘下,递给江凡,“虽然伤了我,但这是个好东西。”递出去的手微微向后缩,袁九圆溜溜的眼睛带着渴切的望着江凡,江凡腾的脸红,觉得没有勾魂术的袁九更单纯可爱一些,虽然面相丑了,却更加良善。想到当初相遇,其实袁九也没有害他的意思,是自己看到这个大块头从水里冒出来,心急先下手伤的袁九。 “这个簪子你留着吧,就当做是我的赔罪礼物,当地我也是无意的。” 江昊咝了一声“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送人?” 听说是江昊送的,袁九表情讪讪的“我不要了。” 正在这时,洞府忽然晃了起来,像是个巨物一下冲撞过一,咣咣声响震天,江凡与袁九相互扶持,看向江昊“怎么回事?” 江昊唇角微微扯了扯“你们进来后我在洞外布了细界,有些人进不来了。” 果然袁福叫骂声阵阵“还我人来~ 第三十二章 结界外面江福显了原形,尾巴每扫过来,便冲撞着洞府的门首,避紫晶里天摇地晃。 袁福气焰一时锐不可挡,江昊问袁九“你这里还有后门吗?” 袁九摇头,江昊举手做下拍状威胁“囚禁通判,私设刑堂,就凭你犯下的罪过,我一纸诉状过去,别说你是海里的就是天上的,也一样进地府领责罚,到时候抽筋披皮就由不得你们两个,还不老实招来?” 袁九立刻把身躯藏在江凡后面,自己抱住尾巴,大眼睛瞪得圆圆得,里面还充了层水晕。“属实没有。” 袁九少年时读书少,条例也知道一二。也知道他和袁福这种作为是犯了事违了禁律的,至于多大的罪过还没想过,江昊说的扒皮抽筋真把他吓到了。向来知道袁福天不怕地不怕,哪成想惹了这样的祸事,既恨袁福带累了他,又不忍心让他陪着自己沾罪责“主谋在我,要算全算在我一人身上,不关袁福的事。” 江凡两手张开像护鸡崽一样对江昊求情“算了,没有就没有吧,许多妖精洞府都是没有后门的。” 袁九拼命点头“避紫晶是神物,一般人进不来的。我在你们手上,袁福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江昊撇了眼两个躲在一处的家伙“你才见识几个妖怪?”在避紫晶墙面上摸来摸去,找到最薄弱一处,两手插将进去慢慢向两边挣开,江昊把避紫晶墙壁上撕出个口子,“江凡,带他出去。” 袁九看得目不转睛,“原来你有这种本事?难怪你们前番能逃脱得掉!” 惊羡之后,袁九立刻想通这里面的门道,转而大怒“好你个袁福还告诉我这个东西密不可挡,原来是骗人的,这不就是个竹笼吗?” 不容他嗦,江凡与江昊架了袁九自斜后方杀出去。 袁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重点攻击前门,没想到三人自斜后方逃走,带着三串水珠空中将出去一路向上身后唯留气泡阵阵。 袁福愣了下神后立刻追将过去,尾巴在潭底用力一座,再弹起来整个身子窜得是他们数倍速度,眼看那三道人影快速飞窜,他追得更紧,张开大口用力一吸,便形成巨形水旋涡。 江凡与江昊在水中前行,越走越吃力。江凡回头一看,只潭海底一片混沌,完全变了颜色,黑漆漆仿佛深海旋涡,周围的水草石块还有珊瑚都动了起来,晃着圆圈的在四周打转。 袁福在水底威力最大,卷了龙卷风缠住他们往回拉,江凡被一层水流拖住了脚,那水流就像柔韧的藤蔓,缠在他脚腕处,越挣越是绞得紧。//再向后回望,后面黑漆漆一片只有两人火烛一样的大眼跟在下方,越靠越近,那烛光照得光了,才发现,缠在脚腕处的是须状水流,那火烛附近脸的开头还有头顶的角也渐渐显现。那怪物却不再靠近,或远若近的停在那处。 水势越发紧急,散发出庞大的威胁感连袁九都觉得不妙,拼了命的朝前扑腾。 江昊拎着袁九肩膀向水面上抛去,然后划转过来,用身体顶住江凡。江昊抽出宝剑转向须状水流挥动,那水流在剑气迫过来之时立刻松开,然后弹向江昊,江昊竖直剑身抵挡,剑体迸发出咣咣震动怕,江昊对江凡低语“你先上去,我断后。稍后我将它引出水面,你打它个出奇不意。” 江凡答了声好立刻撤离,江昊则两手握紧,挑选一处火烛冲刺过去,如果独得没错,那应该是袁福的眼睛。 袁福眼现金光,射出的锋芒纷纷向江昊刺来,被江昊一一化解。袁九张着大嘴呼吸吞吐,江昊挥剑神勇迎战,两人缠打到一处难分难解。 袁福与江昊早就生出较量一番的心思,于是各势均力敌的两人施神威,都尽了心去拼搏。 江昊有心把他引出水面,于是渐打渐退,两人从水里打到岸上,从岸边战到山腰。同时破水而出,江昊与袁福都现了人形,悬在半空中才看清,身着靛蓝色衣袍的袁福打扮较之前大有不同,不再是布衣布裤的奴仆而是身着蓝色铠甲,手挺一杆金头蓝樱枪。那枪间一晃,便抖出硕个一个枪花,袁福分神看向袁九“你怎么样?” 袁九见窜将出来的是袁福,立刻向前蹦了几步“我没事!你和他打吧。”袁九一心想看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抄着手立于岸边,大尾巴一甩好整以暇的坐□去。袁福平日里不服江昊,总是摩拳擦掌想要单独较量,袁九也是好看热闹的,见机会难得,拉了江凡坐到一边观战“我们谁都不帮,看他们两个较量,你说谁会赢?” 江凡可没有裁判的心思,觉得袁福大有来历且能耐非凡,目不转睛盯着他和江昊的一招一式,时而吸气,时而双手握拳,那根簪子在手里撰得紧紧的,以备江昊落了下风时飞将出去。 两道身影一蓝一黑,时而砸进水里,时而冲上林梢,时而在空中迂回激战。宁静躁热的鹤鸣山上空一时阴云密布,一时波浪滔天,一时又热洪洪的烤灼得人难受。 上空的云彩时聚时散,雷电交织中,袁九认真的看向江凡“你觉得谁能胜?” 江凡笃定答道“江昊。” 袁九十分不赞同“我认为是袁福。” “怎么可能?袁福落了下风。” “刚才江昊掉进水里,不也一样落了下风?”两人坐靠着戚戚交谈。 袁九想到刚才江昊的威胁,忽然问江凡“我吃的好些人,其实是无心的。你说妖怪哪有不吃人的?人也不一样要吃饭?我倒不是说我是妖怪,只是我吃了那个内丹嘛,内丹有些不干净,我才入邪的,可是这样的,算是我的罪过吗?” 江凡看袁九,袁九又戚戚哀哀的讲“以前我是憎恨堂兄,可是也没想过要把他怎样,只想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这个人,后来吃了那个内丹,才想把那条破龙扒破拆骨。”袁九十分在意江昊的威胁“若是告到伯父那里,其实,伯父也是很严厉的人。他恐怕”恐怕会把他锁在龙宫最暗无天日的深海囚牢里,让他面壁思过,那里又冷又饿还很黑,最可怕的是,那个摩昂总会悄悄去。 袁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其实拘着那些人是不对的,白日里我也时常祷告忏悔,呜呜~”江凡相信袁九现在是真心颇白,眼神清澈得如同能看到底的潭水,与之前那个阴狠的袁九判若两人,也正是因为个性善良,才泣泣而哭。 “其实,”江凡出言安慰,他也是个有罪的鬼官,等到回去,这把仙骨还在不也很难说,既是安抚袁九也是为自己开脱“人性本来就有善有恶,天之道,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老树精一心行善,所以内丹清扬剔透,陡生恶意也是因为身蒙大难,其实究其原因,老树精心生功利,当初藤精来投,本已觉查恶意,因为图一时名利心存侥幸才有后来的反额为主,鸠占雀巢。所以因果循环,善恶相报如影随形。一念决善恶善则天堂恶则地狱,有心生恶与无心造恶,前者孽海兴波坠无间地狱,后者因为情由可述知错悔改善莫大蔫。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你是无心之失且肯改过,应该能够转祸为福。” 袁九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江凡“真的吗?” 江凡点头“不是不可能的。” 江凡与袁九交谈时,半空中江昊与袁福也各自收招,袁福赞江昊机智过人,江昊赞袁福功力深厚,两人对对方的实力都心服口服,英雄惜英雄竟握手言合了。他们斗得酣畅时昏天黑地,后知后觉想起,这般大动作的异样,恐怕天庭查实,江昊顾及江凡,袁福在意袁九,于是两人达成共识收手不再战。一时都觉得对方是个对手,青眼相加。 袁福主动表示,七彩楼内拘押的魂魄将一一放出,并且吞出自己内丹在群鬼中行走一遭,对众鬼道“你们占了我的灵气,魂上有我的灵印,来世福禄都有增益,也会有个好结果,是否愿放下仇怨转世投胎去?”那些鬼魂久受压迫,本以为会魂飞魄散的不成想得了好前程,纷纷表示愿意。有几个苦大仇深的放不下心中愤恨,袁福问他们“可愿意随我修习仙道?”那几个人跪倒在地叩首表示愿意。 貌似皆大欢喜,袁福只愿江昊不再追求袁九之前的罪过。“至于之前那些人,是签了文书的,虽然有些巧言辩解,实在是两厢情愿。袁九,我会领回去好好责罚,看守他不再出来胡作非为。” 袁福以自身信誉担保,江昊默想许久,便点头同意不再追究。 江凡走到江昊身边,见他并没负伤轻轻松了口气。悄悄问他“你怎么就卖这个人情给他?你信得过他?” 江昊目光闪烁的问江凡,“你还没看出他的身份?” 江凡摇头,那边袁福走到袁九面前,袁九兴至勃勃的告诉他“刚才江土地说,我是无心罪责,就算地是了地府,阎罗王也会考查的。”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以原形面对,脸红耳臊,捧了尾巴蹲成一坨害羞。袁九十分不好意思,他从来没这么面对过袁福,就像脱了层衣服一样。 袁福微笑“袁九,那你可愿放下之前的仇怨,与我双休去吗?” 袁九大惊,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我是个丑八怪。” 袁福微笑,“我知道。” 江昊悄悄对江凡说“其实他技高一筹,若是袁福显了原形斗法,我不是对手。” 江凡惊讶的回头望他,这才想起来,自冲出水面后袁福一直以人形相恃。 “那他到底是谁?” “能大量使用避紫晶的人,可以压制一方地仙鬼仙,会超渡能布置雨还可布施福分的,你猜会是谁?” “不会是?”江凡惊讶的大张着嘴看向袁九,只见碧水潭水纹波荡,暗称得袁九越发鳞光白晰,眼睛更显得温润硕大,袁九两颊晒红,重重的点了点头。江凡不由得替他哀嚎一声。 江昊点头“你猜对了,他是东海龙王太子,摩昂。” 第三十三章 朱家集 江凡担心的看着袁九在那里跳来跳去。 袁九难掩兴奋之情,走过来悄悄的拿爪子尖钩江凡衣袖“你觉得袁福这人怎么样?”根本就不需要江凡评价,袁九红了脸自问自答“我觉得他其实还算是个老实人。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去双修,你说我去不去?”自然也不需要江凡回答,袁九摸着江凡手里的簪子“这个就还给你了,我不能要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而袁九是挥彗剑斩情丝的良人。 江凡看了看袁福,袁福正瞪着眼睛神情警惕的盯着他,江凡吞了下口水,斟酌词句。“袁福当然是个有本事的,资质不错后天又肯努力,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袁九听了这话脸上更是得意,江凡又偷眼看江昊,江昊正抱着双臂看他,江凡觉得还是应该提点袁九一些“袁福这人的根底你知道多少?” “英雄不问出处,管他是哪里来的,只要有志气就好。其实,”袁九靠近一步,两人头靠着头悄悄讲话“我觉得袁福的家底一定单薄,应该是贱民出身,我有问过他家事,他愁眉不展,我想就不要揭人疮疤的好。”袁九自己也有疮疤不能提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贱民?” “我遇到他的时候正落魄着呢,而且我算过他的八字,是穷鬼命,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一日就不会饿着他一日。” “那,龙太子呢?”江凡犹犹豫豫的看向袁福,只见袁福也立着耳朵凝神在听。 袁九重重点了点头“我想过了,怨怨相报何时休?再说,看过这么多寻仇的放不下又怎样,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堵一口气,却累得自己和身边人不得这生。我放他一马。”袁九决定不与摩昂一般见识,袁福与摩昂那种败类云泥之别,两人放在一起惦量,自然是愿意听袁福的,既然他不愿意自己去寻仇,不去也无妨。反正那条臭龙要是敢欺负上门,他有袁福呢,他不怕。他一个人打不过,就不信两个人还打不过那么个东西。 江凡为袁九捏了一把汗,把簪子别在他头上,不理会江昊的脸色“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送给你,当做是个纪念。咱们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沉吟了一下,江凡许愿“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或者,”江凡看袁福脸色也变得不善,隔空白了他一眼“你不想在家呆了,随时去找我。” 江凡握着簪子念了一通咒语,然后又传诵给袁九几遍,只到他记熟了,才说“凭着这个簪子就能找到我。如果,”如果他当时已经脱了牢狱之灾“如果我抽得开身,听到你念咒语,我也会立刻过来接你。” “如果我还在洛阳,一定保你周全,若是我不在,你可去找洛阳城隍帮忙,那是我好朋友。”许世伯为人仗义,江凡相信他一定会帮袁九。 袁九大为感动,他自幼便被摩昂欺压,没有自己的好朋友,所以立刻拿江凡当体己。“那我也送你一件东西。”袁九掉身回到潭底,不一会游将上来,打开一个大珐琅描金方匣,里面装着一把弯刀,刀鞘足金打造,上面镶着灵气十足的红、蓝宝石。这是某个身穿黄金甲的龙太子在某事做完之后,扔到他身上的。“那个垃圾的小白脸送给我的,我一直没有用,你不要嫌弃,东西是好东西,拿去防身吧。” 江凡不敢接,袁福的视线能杀死人,他现在虽然变了另外一番面貌,用着掩示身份的武器,任是谁都知道,东海龙太子摩昂用的兵器是两把弯刀。那刀柄一旋,刀身便如巨轮般划出两道彩虹,这可不是一般的宝贝。 袁福轻咳数声制止,袁九置若罔闻,一定要送给江凡,江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袁九举着剑扁嘴“你是不是因为我说这是垃圾货色给我的东西,你才不想要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袁福揣着手站在一旁,语气不阴不阳。“既然给你了,就接着吧。” 袁福向江昊使了个眼色,两人踱到一边讲话。袁福愤愤然隔空取来另外一把弯刀,私下递送给江昊“没有用单刀的道理,这柄也送他吧!” 江昊笑着回绝“江凡不懂事,让他先替我们保管,若是袁九知道你是谁后仍不后悔,我们原物送还。” 袁福一怔,呵呵大笑,手一挥,“我摩昂送出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这把就送给你吧。”也算是答谢他成全自己与袁九的谢礼,反正他近日使枪也使惯了。 另一边袁九大拍胸脯向江凡保证要好好修行,江凡更加担忧。不过他自己的事也毫无头绪,其实没有太多心思替人分担,各人有各命吧! 江昊问袁九,他是在哪里遇到的仙姑,仙姑后来向哪个方向走了。袁九想了想十分惊诧“是在我常常练功的后花园里遇到的。” 那个后花园被摩昂下了结界的,一般人轻易进不去。“我一直以为他是上仙来着。”袁九成日里私下祷告,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终于感动了神o,才来降下仙使来救他,那仙彩飞扬的仙姑面目慈善像菩萨,美貌绝伦赛飞天仙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啊! “她一直跟着我上任,我到任后还交待过我什么时候去什么方位会有收获,对了,他向那个方向去的。”江昊眯眼看去,袁九指的方位再往前走,正应该是朱家集。 看来朱家集不是一般的龙潭虎穴,袁福也查觉出来袁九有什么不对,他一路上追着袁九过来的,可没见过什么仙姑。 江凡问袁九与袁福有没有觉得这附近与原本的鹤鸣山有什么不同?二人一致摇头,没觉查出来有什么不同。他们本来就是后来户,况且江昊他们见到的异景他们全没在意过。 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闯一闯的,江昊瞄了江凡一眼,就是只为了这么个东西也要去走一遭。 江凡与江昊二人在袁九处稍作休整过后奔着朱家集一路走去,翻过两重山,隐隐望见朱家集上空一层黑雾,恶气上冲。江昊看江凡一眼,“要不要休息一下?” 虽然看到那场面还是有点腿肚子转筋。江凡还是摇头,穿过河边这片芦苇林就上官道了。 “你不饿吗?” 江凡摇头, 江昊紧赶两步,看他侧脸“你怎么了?生气了?” 江凡顿住脚步,他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袁九。”袁九没了作怪的内丹,少了阴狠,可怜巴巴往那里一蹲,袁福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呢。“我觉得瞒着他不好,双修是大事,神气交合性命相付,到时他知道那是摩昂,怎么得了?反悔可来不及了,对两个人的修为都有影响。我们这不是助纣为虐吗?帮着别人骗他。”对于江凡来说,袁九有点自己人的味道,袁福就像个外来的女婿,怎么看都不顺眼。 江昊冷哼“你管得也太多了吧?他们的事用不到我们插手,你看不出来吗?只有摩昂才制得了他。再说他什么都不会,从水里冒出来也能让你这个笨蛋给欺负了,离了摩昂会怎样?姻缘天定,就算是前世怨仇,结了红线也会走到一起。” 红线是江凡和如意没有的,他这姻缘如果是偷来的,那别人那里就会少一些,江凡心情有些惶恐不安,借来的无论是福份还是缘份,无论是财气还是福气,总是要还回去的。 江昊见江凡沉默不语,“怎么心疼了?你对那水怪还挺有感情的,你这个滥情的家伙。”初见袁九时就贪图美色,对着青魂也照顾得体贴入微,就算知道袁九是个水怪,还挡在面前护着。 江昊真看他越觉得刺眼。“你这样的对得起姐姐吗?回去看我说给如意听。”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中了术是酒不醉你你自醉,人不迷你你自迷。 江凡也生气,气乎乎走在前面,想到江昊的那个人偶“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也就只有你这种心里龌龊的人才会这么想。” 江昊冷哼“我龌龊?我怎么龌龊了?他那样和袁福在一起正好。” “好个屁,袁九有鼻环你知不知道,真的爱他护着他能给他穿鼻环,你们这些人别太自以为是了。什么玩意,谁不知道你转的是什么心思。对,袁福是挺好的,最起码他想什么他还说出来,怕的就是某人想一套做一套。”江凡上一眼下一眼的看江昊,看得江昊心里发毛,眯着眼睛回望他“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江凡刚要反驳,下一眯便被江昊抬了下巴两眼对着两眼,读心术。江凡向往后躲,已经来不及了,正被江昊看到自己压着个人偶在那里得意。 江昊吓得一怔,掐着江凡下巴的力度骤然紧了几分。那一瞬间,江凡以为他看到了杀意。 还没等江凡琢磨清楚,江昊冷淡的松开手“江凡,你还有什么本事一并施出来吧!” 两人此时位于芦苇荡中,旁边蒿草人余高,被风一吹轻轻晃动,江凡的心底也像有什么在摇摆一样,忽然觉得近在咫尺的江昊变得远了许多。 第三十四章 一只羊 “我没做什么。” 江昊冷哼,“不迷草是怎么回事?”江昊事后越想越觉得蹊跷,不迷草既然是上古神物,江凡怎么会知道? 江凡挠头,自怀里摸出本书,“应该是这上面记载的。”江昊接过来一看,是大荒山地志,上面记载的神物中有一样就是不迷草,江昊心里一抖,没想到江凡还有这种际遇,于是面色稍缓递还给他,“谁给你的?” “从你书柜里拿的。” 江昊惊讶的回头“怎么可能?”他确定他书柜里没有这种东西。 江凡张大眼看江昊,急切的解释,想证明确实是从书柜里拿的“是,确实是。” 江昊心中一动,勾着江凡说话,“在我书柜里什么位置拿的?” 江凡两手虚张,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说的是真的。”手一松那书被扔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大荒山地志几个大字如空虚这飞舞般被掀了过去,后面的纸张如同展开的画扇,紧随着一页页翻去,速度极快,江凡却像每一页都浏览过般,聚精会神的盯着它看,直到最后一页吹将过去,那书就着风势飞到天上。本来是有重量的东西如今像布帛一样打着旋儿飞舞,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江昊,江昊,你看见了吗?” 江昊抬头望天,看见了。那又怎样? 刚才风翻书页时江昊也在看,字都看不清,却直觉江凡都看懂了,他从来没发现江凡身上揣着这样东西,这人貌似平平常常,其实无师自通。江昊忽然心中一动,他走火入魔时,江凡看他的眼神十分值得商椎,江昊不动声色,“丢了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杂书一梧。”侧眼看江凡“我走火入魔时,你入梦看到的东西都还记得?” 江凡脸腾的一红“你知道了?我是为了你好,我也不想看的,只想去救你” 果然和猜测一样,江昊的眼神暗了又暗,“你什么时候学会入梦的?”而且悄无声息到他毫无感知。 “啊?”江凡后知后觉的想到江昊是在诓他,脸红到脖子“我想看便看到了。” 江昊心底如同投了石子的深潭一涟漪震到心底形成惊涛骇浪,扑头盖脸的压过来,他一阵阵眩晕。江凡的资质与悟性,若是他没猜错十个江昊也敌不过了,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藏着沟壑不显。 江昊心底挣扎不已,一时觉得他是机缘巧合赶在点子上,是傻人有傻福,一时又觉得江凡深藏不露韬光养晦是个高强的隐世鬼,一向自负的江昊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 江昊一时心灰意冷,越看江凡越不顺眼,占了天地精华先天灵力十足的他见过,没有一个像江凡这样揣着小心四处讨好,嚅弱不堪。江昊忍不住挤兑江凡,甚至想掐死他试试他的老底。“看到了又能怎样?你能怎样?”江昊用手拨拉江凡脑袋。 江凡被他拨得躲来躲去,揣着两只手蹲坐在那里死抗着挨欺负。江昊总不见停手,越拨力度越重。江凡本来就心神不宁,江昊又成心挑衅,江凡被他撩拨得动了真气,肝火上升想和他狠狠干上一架,回手去推江昊“长幼有序,你这是对姐夫的态度吗?” “不过是叫你两声哄你开心而已,你还当真了?” 江凡也生气,他似乎有心电感应般,知道江昊这是在嫉妒,不过是过目不忘而已,有什么好嫉妒的?江凡心里说不和小破孩一般见识,手上不依不侥,与江昊你来我往,你一拳我一巴掌,一谁也不先停手。推推搡搡后来都用了真功夫,两人打成一团,最后抱着滚在草丛里,一会江昊在上一会江凡在上,两人都揍了个不亦乐乎,江凡挥着拳头一边打一边吼“我早就想教训你了。”受了多少年的鸟气,进了朱家集还指不定能不能出得来,生离死别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暴打这小子一顿。 两人非要分出个是非高下,江昊并不让着他,靠一双拳头也能收拾江凡。“我也早就想打你一顿了。” 两人都累出一身汗,骂了骂够了,发泄得差不多了,不约而同的都松下力道。江昊眼尾微微下弯,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点笑模样打量江凡,“姐夫,你骑我身上干什么啊?看到我骑你,所以你不爽,一定要猥亵我找补回来是不是?” 江凡臊了个大红脸,嘴硬回道“猥亵就猥亵,你当我不敢啊?老实点,再动老子强/暴了你。” 江昊果然不动了,抬起一只手垫在脑后,“好啊,你来啊。”江昊神色淡然嘴角还带着笑,头发微散,旁边蒿草人高,被风一吹轻轻晃动,江凡的心底也像有什么在摇摆一样,江昊的目光没有睫毛遮挡直直的看过来,江凡忽然就胆怯了。心有杂念,下面的某根物什便不听使劲的翘了起来。江凡两手捂着裆姿势别扭的从江昊身上撤回来,背对着江昊坐在草地上,“不闹了,没意思。” 江昊也不说话,只看着他后脑意味深长的轻叹一声。 良久,江凡猛然回头,“江昊,我想起来了,那书好像是别人塞给我的。”江凡浑身一震,他想起来是怎么拿到大荒山地志的,他是看到赵周文时才去翻的洛阳志,然后,江昊把书送回去,这时他手上便多了这样东西,当时以为是江昊塞给他的,顺势便收了起来,现在细想想,倒像是有人自一边自然而然递送过来的,当时的鬼怪离他都很远,是什么东西送给他的? 讲到这里,两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江凡立刻跪坐起来默默祷告,人遇鬼是阴气重将死的征兆,鬼遇鬼怪事,那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江凡口中念念有词,上至玉皇大帝下至阎王殿,凡是比他官大的一个不落个个念到求到,一抬头,草丛里一双眼睛和他对上了,那是个细瘦的山羊头,如今蹲在草丛里,两只蹄子抵在下巴上,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江凡一惊那羊也一惊,两人各自向后坐去摔了个结实。 江昊眼疾手快,跳将起来冲进草丛里,抓着羊角把它拎了起来“你来得正好,本通判饿极了,拿你充饥替你超渡好不好?” 小羊立刻害怕求饶,“不好不好,奴家不愿被超渡,求通判大人饶命。我是朱家集上的,不是成心要捣扰二位修行,是无心路过。”蹄子遥遥指向村庄,朱家集上空的黑气渐渐向这边飘过来,江昊这才注意到它是个没有嘴的山羊,声音自胸腔发出来“我是受不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逃出来的,恩人哪,快救救我。” 江凡也看出小羊的蹄子上受了伤,“要不,把他放下吧。”小羊被江昊提到半空中吓得咩咩只叫,这时山道上马蹄阵阵。声音有远及近,仿佛只有一瞬间就来到他们面前,速度快得不像人。 江昊一松手,那羊跌落到地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吓得缩成一团蹭到江凡腿边要往他衣襟底下钻,可惜衣襟不够大,还盖不下他半张脸,那羊哆哆嗦嗦紧挨着江凡,浑身抖得厉害。 这时一匹高头大马冲了进来,马上坐着威风凛凛一个美男子,头戴华冠身着锦衣,此时手里执了马鞭,在草丛上方看着他们,态度傲慢轻挑,眼角上挑,眉尾斜飞入鬓,他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扫视着江凡与江昊“这是我的羊,难道是你们偷了它?” 第三十五章 老妖婆 小羊露在外面的屁/股瑟瑟发抖,一摇一晃的上面的毛发根根战栗。明明已经没有地方了,还顶着江凡的大腿越钻越用力。江凡展开衣袖把它盖住,手掌隔着衣襟轻轻拍打,一抬头问那人:“哪里标明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那人微微皱眉,略一思索,反而笑了:“你们二位游荡在这附近是做什么?看起来不像是本乡人啊!最近庄上经常失窃,与你们可有些干系?”说到最后一句时话锋一转,连神色都变得凌厉起来。 那人身后的地保立刻展开个圈形,把江凡与江昊团团围在当中。 江凡撇嘴,他这点疾言厉色算什么,比他还冷面的江昊总是丢脸色给自己,看了几百年早就看惯了,并不拿这点颜色当回事。 “你庄上丢了东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还说你是拦路抢劫呢,就不怕我报官吗?” 那人用鞭子抵住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两个,嘴角已咬得很紧,眼神透过布料盯得那只小羊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默不作声向来做壁上观的江昊反而开口:“你们多虑了,我们是来投亲的。” “噢,”那人侧了侧身子,眉峰高挑漫不经心的打量江昊:“投什么亲?找哪位?” 江昊言简意骇,“姓赵,做布匹生意。” 那人倒真的顿了一顿:“最近外乡人很多,姓赵的生意人确实留意过。”沉吟半晌,忽然换了热情嘴脸:“天色已晚,想必你们二人赶夜路也不方便,这时节即便是进了城,无论是找还是投店都麻烦。鄙人山庄就在不远处,鄙姓孙,是朱家庄首富,二位若是不嫌弃,今晚不妨在庄上不住一夜,明早再去朱家集可好?朱家庄离朱家集不过二十里路,极近的脚程,明日我再为你们备上两匹好马,倒也方便。” 江凡与江昊对视一眼,江凡也变换似的换上副笑模样:“只怕要讨扰主人家了。” “这也没什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那孙姓员外拢了马头,果然是要带他们回去。 那羊一听说要与孙员外同行,愈加惶恐不安,四个蹄子不停的躁动。江凡把它抱在怀里,上了车马也不放手,那羊便渐渐安静下来,只转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 江凡记得青魂许过她是许了人家的,对方就是朱家庄首富,姓朱,可不姓什么孙,朱家就算富贵散尽变成穷鬼也不应该是短短一二年的事。于是江凡向孙员外打听庄上都有什么人,孙员外自称孙契天,“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和几位夫人。我母亲一生良善,信佛吃长斋,最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如果知道我领了二位迷途客人回来,也定是极愿意的。” 外客不扰内宅,若他是好人家出身,借宿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身上妖气太重,冲得江凡直捂鼻子,私下向江昊递眼色,这人看着慵懒华贵,估计犯下的命案是袁九数倍,既然不是什么了东西,又不怕死的送上门,就顺水推舟过去一探究竟。反正一个妖也是收两个怪也是降,不但他们齐齐上阵,倒是一拨来了全收拾,省得再费力。 这位孙员外排场不小,一路将他们引到庄上,自后边角门而入,翻身下马,解去披风脱了外袍,换成小衣衫打扮拘了头发戴着紫金冠再出来,倒是有些大家公子风范。下人们捧上香苔,孙员外一边轻撇茶叶,一边瞄着江凡怀里的羊:“既然到了庄上,院子里有嫩草可以随便吃。”那羊像忘了之前的恐惧一般,又认得了路,一蹦就蹦了下去,欢欢快快的跑到天井里低头吃草。 江凡一开始还顾着看它几眼,后来见他左转右转一忽便没了踪影,想要起身去找,孙员外一挥手:“放心,亏待不了它。您二位先入席。” 桌上摆满素斋,有些像是动过一两筷的,有些原封不动。孙员外笑着寒喧,两位不要介意,“刚才正在酒宴中,临时起意中途离席,来人哪,撤下去换上新菜。” 然后对着下人吩咐:“去请我大哥与三弟来。”菜不见下撤,不一会儿外面倒是晃进来两个壮汉,个子偏矮的是个白净的精壮男子,不胖不瘦,微微有点肚腩,腰部被一个金色铬子打的腰带扎个紧实,挺首昂胸威风凛凛。另外一个脖子下面挂着金锁,黑脸膛,笑着说话时先瞪眼。两人眼睛都不小,瞪起来如牛似虎。其中黑脸膛的姓牛,是大哥,白净汉子姓苟,是三弟。 三人与江昊江凡报了名号,重新序了座位坐下,江昊只一眼就看出那两个物什的来历,他们与孙员外可大有不同,一般吃过人的精怪会有口臭且身上腥膻味儿难去,这两个似乎没伤过生,身上有些清爽气息。 席上五人谈起当地民风,牛哥说朱家集上民风朴实,苟弟却觉得愚民健讼,凡事都要过堂,小至针头线脑都要擂一下县太爷的大鼓,口舌是非又起不了大浪,平白坐在一处辩论,没有多少学问还总想假学究,装明白,最喜欢说教别人。孙员外笑着看他们两人辩论,一个说是非曲直有个说法没什么不好,一个说斤斤计较太没风范,孙员外问他们:“大哥,三弟,前几天小弟拜托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啊?” 苟弟挠头:“二哥,你有所不知,这些愚民难叫化啊,都是认死理的家伙。”牛兄了说:“你张罗的那个集会别说没有牵扯头,就是有了人坐在首位,他们还要观望观望,哪那么容易就凑成集会?看热闹的多,出力的少,这些愚民都喜欢虚张生势的。” 孙员外脸色不是很好,牛哥见兄弟不开心,便提议到园中赏月。 孙员外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我也是受人所托。”于是着人搬酒菜进园,又备下鲜瓜水果。不一会儿一个白净少年走了进来,两手撑着个水晶托盘,里面放着时令果蔬。这少年貌似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孙员外交待他什么,他便比比划划应承下来,身上穿着一袭白底海棠纹罩衫,一口钟里面是盖住脚面的月白底藕荷色的牙子绸裤,正盖在脚面上,一双紧口撒鞋将脚包成圆形。江凡与他对视,发现那眼神极熟,像极了袁九,仔细一回想与那小羊的样貌有七八分相像。 男孩做了个委屈表情苦着脸看江凡,走路一瘸一拐起的退了下去。孙员外睨了睨男孩背影又看了看江凡哈哈大笑:“江兄这是我家奴隶,不用管他。” 牛兄与苟弟似乎早已习已为常,不拿那男孩当回事。想着满庄没有一个是人,江凡也只好拈了果子递给江昊。倒是孙员外解释起来:“他父母就是贱奴,生来便没有名姓,而且脑筋不好,几天前的事总是会忘记。只有我肯收留他,赏他口饭吃,肩挑不得手提不得,只做些跑腿事,人虽然笨些还算勤快。” 江凡嘿色不语,孙员外又话中有话的挑着眉看江凡:“还是江兄提醒了我,自己的东西总要盖个印才行,就比如这奴隶,放着福不享总是想跑,今天在他后臀上打了个印,将来再走丢,就知道是我家的东西了。任是别人捡到,也要给我送将回来。” 江凡看不惯他刚愎多疑:“无论是痴儿还是野兽,其实都是有灵气的,你对他真心好,他也会知恩图报。你对他虚情假意,他当然要躲得远远的。” 牛哥听到知恩图报字样,立刻抬起头用舌头舔了舔手指:“以前听说书的,总会有面子讲书生救义狐的故事,上一次二哥说的恩怨报的故事还没讲完。” 孙员外连连摇头 :“其实这故事也并不见得有多好,江家兄弟是没听过的,我重新再讲一下也无妨。大家常听的段子无非是某家书生救了某个有灵性的狐狸之辈,那灵物化了女子来以身相许报恩。我们今天就讲一个有点不同的,也是书生的事,有一个上京赶考的收生,路过某农户时,见到一只快要病死的羊要被主人活埋,便当了吃饭的碗把那羊赎了下来 。抓药治病像对人一样医治,那羊也长志气,不久便痊愈了,一路上充当书生的脚力。” “这只羊可不是普通的羊,是个历世修行的羊,得了书生的恩惠,一路上便勤勤恳恳替他看守行李,为他跑脚拉东西,进了京城,书生读书他便站在一边安安静静,晚上,学着样子变成人形,辅床叠被,只可惜是个公羊,暖床也就只是把被窝捂热而已。” “一般人见到羊变成书童都要惊上一惊吧?这收生是个做大事胸中有沟壑的,知道这是遇上灵物了,便不动生色观察,发现是个良善的家伙两人也相安无事好好相处。几年后,书生落榜再考,终于一举中第,娶了相府家的小姐。新婚之夜又回到书房去睡觉,小姐发现他竟搂了只羊在做不转的事,于是勃然大怒,非要回娘家不可。书生被揭破丑事,怕丢了前程,便听那小姐教唆的,把羊拉到屠户那里去,羊悲鸣不敢上前,书生怒从心起,一刀宰了它,亲自扒皮给老婆做了只夹袄。” 席间众人都倒吸了口气,唯有江昊神色淡色,只瞥了孙员外一眼,依然扒手上的橘皮。 “天下事说不清,贪图富贵寡廉鲜耻的人,当世不报来世也要报,那人虽然是来报恩的,却不是要把一条命都任他蹂躏。也是合着那书生运气到了头,那羊皮袄后来被一个落魄的人得了去,那人后来也中了第,而书生官至一品后因为贪章枉法被后来这人奉旨抄了家,那羊也算借人之手报了一刀之仇。只是那书生因为罪孽深重,便被便罚为羊,世世任人宰割,且有口不能言,有冤叫不出。” 牛兄与狗弟做恍然大悟状,江昊冷哼一声,斜睨着李员外:“我倒是听说有一种神物,无嘴便能活,历世经劫可修练成仙,要做十世好人,才能修成这种羊形,可不是大恶人的样子。”李员外傲慢的斜视他,正要辩白,忽然园子另一角环佩叮当,走进一队女人。 江凡与江昊立刻站起身,正不知道要怎么回避,忽然旁边那几个人一乎都没了踪影。周围芳草萋萋奇花异朵,只他们两人干巴巴伫立在石桌椅旁,女人丛中有人轻轻低呼:“看,有外人。” 众星捧月般几个华服妇人围着一个老太太渐渐走近,那老妇人头戴蓝宝石护额,身着紫色元披,广幅寿字文夹衣,老太太长了副刁蛮嘴脸,从不正眼看人。见到江凡江昊,立刻伸也手指向他们,疾言厉色:“你们两个怎么进来的?管家婆子呢?女眷的地方外人怎么随便乱进?” 一瞬间,江凡觉得那妇人指尖漆黑,本已经是钩状的指甲又长了几许。 第三十六章 夜袭(上) 江凡下意识的去拉江昊,江昊回握住他,手心用力捏了一下。 这时一个修眉善目的男子自后方赶了过来:“母亲,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老妇人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没什么,只是有两个生客,不知道怎么到了我们的园子里,朱家的庄子也是能随便进的吗?”江凡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老太太伸出红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嘴唇油花花的似乎拿猪皮蹭过般泛亮。 后面的男人脸白体弱水蛇腰,面如满月眼似银星,只是印堂发暗。那人看到江昊与江凡时,轻轻抽了口气。江凡向前上了一步,想把江昊挡在身后,不提仿被江昊用手臂扯到身后,江昊冲那人昂首而立,那男子倒先笑了:“母亲,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本来在前宅做陪,想必是如厕时迷了方向。您二位怎么到这边来了,快随我去前堂吧!” 那男人态度和亲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行事,江凡和江昊还是随了他往外走,江凡觉得那老妇人盯着他背景在狠狠用力,像要把他们吞食进去般。 这个男人姓朱,边走边向他们介绍,“这园子是我的,我是朱家庄的主人,您二位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有仆人牵着一匹牛与一只狗向园外走去,见他们一行人后立刻停住脚步退到旁边,垂首低头:“朱少保。” 朱少保回头打量一下那两个蓄牲微微皱眉:“下次入了夜就把它们都拴起来。” 那只狗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呜呜哀鸣,还跑过来挨着朱少保的腿上下磨蹭,朱少保叹了口气,弯腰在他脖子后面轻轻挠痒,江凡注意到那狗腰间拴着个金色铬子腰带,牛的颈下则挂了个硕大的金锁。 朱少保引着他们一路前行,顺便巡视庄园叮嘱各位上锁,显然头人做派。院落重重,说他们是误闯进来的,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于是江凡坦言:“是一位姓孙的先生领我们进来的。” 朱少保轻轻噢了一声,若有所思。“今天晚上二位怕是走不成了。” 这话说得没来由,江凡觉得背后泛冷。墙角有只小羊背冲着他们正一点点啃草,朱少保亲自缆了绳子把他往外牵扯:“孙先生见你乱跑又要胡说八道了。” 朱少保把江凡与江昊引到前厅,命人重新摆席,吩咐仆人:“请孙先生上来。” “孙先生是何许人?”江昊出口问询。 朱少保端正身子面向江昊,“是我堂上讲学的先生,在下给小儿请的西席。” 江凡靠近江昊,悄悄说:“他身上有股子狐臭味。” 江昊低语:“他不是狐。” 怎么可能?江凡眼睛盯着那个抿得紧紧的嘴唇,朱少保嘴红齿白,虽然是副虚弱像,却越看越妖异。江昊用指甲尖轻捏他手背,提醒江凡不要太无理的盯视:“他那些姬妾中有一个倒是狐。” 江凡恍然大悟,再看向孙少保时眼里多了些许同情,妈是怪老婆是妖,真是可怜。 朱少保倒像是个对祸福转换颇有研究的,与江昊一来一往对谈中,倒是有些真知卓见,只可惜他身体不好,讲上一会便要靠向后面休息一番,仆人们又是端茶递水又是为他擦汗漱口,搞得旁人看着都替他难受。 朱少保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在庄上行走一圈便体力不支,盯着江昊看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江凡在一边看得极不顺眼。他们在厅前谈了一晌,那个孙先生终于到了,朱少保代为介绍,这个西席姓孙名问,字契天,正是那个领江凡与江昊回来的自称为朱家庄庄主的孙契天。 孙问故意呵呵而笑,向是与江昊江凡是旧相识般:“您二位是怎么遇上朱庄主的啊?” 那还用问?你们跑了我们自然就遇上了。江凡白了他一眼,不爱理会他,这人,白长了张尊贵面孔。 孙问自觉的向主人坦白:“今日在庄外与他们兄弟是初相识,只因为寻亲迷路,我想着老夫人,”他背对着江凡,江凡却觉得他是在向朱少保递眼色:“便将他们带回来。” 朱少保叹气,略带怜悯的看向他们,江昊端起茶碗假装喝茶,江凡直直的看回去,被看了个实打实,江凡忽然发现,但凡是动物化身的妖怪似乎眼睛都极漂亮,他自觉自己的眼睛算是大的,与袁九小羊怪乃至这位朱少保比起来,还是要逊色几分,悄悄看江昊,只见他淡然无波的在那细细品茶,似乎什么都没看到般。 朱少保常提的话题就是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好像暗示他们要逃跑一样,见两人无动于衷,于是安排在客房居住。 那只没有嘴的小羊,亦步亦趋的随着主客一直跟到客房,江昊拿着把草逗他在一这吃,时不时的拿手顺一下背部的皮毛,一瞬间江凡似乎年到孙契天眼中闪过阴狠,再看江昊心里也添了几分不舒服,江昊对着个妖怪如何温柔,虽说它也着实可怜,但是想到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江凡压在心里的委屈又隐隐犯酸起来。 孙问一直将他们领进客房,客房造型十分别致,曲径回廊设在屋子里面,弯弯转转,两厢边不是密密实实的纱帐就是屏风,转了几道弯如同在奇幻迷宫中走了一遭。江凡紧张的随在江昊身后,他被袁九那个七彩楼吓怕了,低声问江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江昊嗯了一声,看着前面领路的身影,孙契天手里契着烛台,灯光把他的影子打到两边,忽左忽右忽长忽短,贴着曲折往复的路径窜来窜去,如同粘在墙壁上张牙舞爪的璧画,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不安。 江昊悄悄问江凡:“觉不觉得身上冷?”江凡本就是鬼仙,自身阴气重,不觉得冷,如何江昊一提醒才发觉,这房间里的温度对常人来说是要阴冷许多。 好端端的一个客房,里成回廊就好几重,遮来绕去虽然貌似奇幻美丽,其实终日不见阳光,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老太太,也十分奇怪。” 江昊哼哼冷笑,如果他没猜错,那是个尸变的家伙,本身没什么威力,想必晚上是要到这楼里行凶的。 终于绕了进去,孙问眉开眼笑的为他们备了水倒了茶,活像个勤快的管家:“晚上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出了门左手边的客厅就是我居住的地方。” “劳烦孙先生了。”江昊留他略坐上一坐闪话家常,孙问倒是没推辞,从容叙话。 “孙先生不是常人为什么窝居在此呢?” 孙问笑:“江兄抬举了,孙某不过是一介书生,普通人而已。” 江昊不追问他的来历,倒是另有感兴趣的事:“孙先生的故事还没讲完。” “噢?” “孙先生讲的因果报应,那个书生变成羊后世世任人宰割,那之前那个羊仙呢?” 孙问皱眉:“哪里来的羊仙?” 第三十六章 夜袭(下) 远处传来梆子声,声音由远及近,显然临近夜半。江昊整了整衣衫,面带微笑:“我也给孙先生讲个故事好不好?” 孙问脸上闪过一丝焦躁后沉着应对:“愿闻其详。” “也是书生和神兽报恩的事,只是这话说起来有些久远。”江昊隔空开物,凭空扯出一个蓝本,孙问诧异了一下并不说话,江凡知道江昊拿出的必是一本地志。 江昊状若无异的翻着,就好像自书架上随便展开一本小说,展开看上两眼再翻页神态惫懒至极:“这话说起来就远了,好像还是上景帝在位时的事,有一个官至一品的大学士,据说卸任归宁时被天降神雷劈死。” 孙问不动声色:“小的时候我也听过这个故事。” “那人算不上是大贤人,空有名声而已,暗地里的勾当做得不见得就比别人少,只是赈济、砌坝,倒是公道着几分良心,也做下几件为民的好事,所以按命理不应该遭此劫数。” 孙问嘿然不语,如漆似墨的眼睛看着江昊。孙契天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江凡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一只脚稍稍迈出向前倾,提防着他突然冲过去抓走江昊手中的人物志。 江昊像是对他毫无提防:“这位大官早年前的传闻颇多,总是带着仙幻色彩,传闻曾救过一只上古神兽。仙兽应承过他有一品福禄,便也真的有了一品福禄。早年间,这位大员倒是个满腹锦绣文章的人,可惜做了官重了名利,这方面的功课倒疏懒了,以致于没留下烩炙人口的佳句,确实可惜。” 孙问冷哼“世人常道,人过留名燕过留声,可名声终究只是身外物,清流不入世,入世不清流,多少真豪杰不见经传,像要离那般货色,空得名声又能怎样?唐人文章,世人也只知李白杜甫不认其它,名,不要也罢。” 江昊敛目:“也是一番见解,只是我推过他的命理,这人至少还有三十年阳寿。不知道为什么早夭。” 孙契天面色略显难看:“江兄想必对命理也是颇有研究吧?难道不知道,机械之心生于人,此消彼涨的道理?命是天定也在人为,若是一心向善歹命也有好结局,若是仗着八字为非作歹,业镜照录,命格自然变更。福禄都能有所增减,何况寿数。” 江凡仔细打量他们两人神色,平淡无波中刀来剑往。江昊是通判自然有提调阅览各地地志人物志的权限,只是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孙契天的。 江昊嘴角微掀,一瞬间江凡被那冷艳神情晃得失神,只闻江昊低声呢喃,仿佛在耳畔边轻语,不知道为什么江凡别来别有一种熟悉感。“我一直觉得那人与孙先生很象。” “江兄误会了,我不识得这人。” “果真不识得?” 孙问不答,沉色看着江昊。 江昊合上地志,摆弄自己指甲轻轻吹了口气,布满灰尘的桌面被吹出一道清晰纹路:“这人曾经救过一个神物,那是上古时遗传下来的祥兽,这种神兽与世无争,不吃不喝也能存活,只靠呼吸天地精华,便能感召上苍神旨。他们若是与人结契,便要报恩,下凡历劫亦因天赐福o,只记七天事,所以不为凡尘所动。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七年前无论是恩是怨都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是情是仇全然不记。” 孙问手指紧握成拳。“谁说的?” 江昊似乎并未留意般:“一品大员得了这样神物有如天助,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竟然扒了那神兽的皮,恩将仇报用九转乾钉楔入机要处,铆成一件羊皮袄。” 孙问哈哈大笑:“江兄,我们说的恐怕是一个人,世人传来传去,原本的事情恐怕也就走了样貌。” “是吗?是因爱生恨?还是求而不得?亦或神兽应承他的并未兑现?” 孙问啪的一声站起来。 “那人可能也自知罪孽深重,用自己三十年阳寿,换那神兽回魂,可惜那神兽再回魂,好像不记得他了。” 孙问目光咄咄的看过来:“江兄想必不是一般人,既然知道的这么深,那么我也不妨坦白对你讲。我就是那羊,谁说只记七年事?谁说不抛下恩怨就升不得仙?有恩报恩有怨结怨。当年为了留下我,他扒下我的皮,让我日日苦挨,如今我折磨他,只是因为前世是他负了我,我今天还回来而已,于他,业报早日结束,可脱离苦海,再不受畜牲道折难。” “如此说来,孙先生还是为了他着想了?” “当然。” “你还是十分在意他的。” “当然。” “你们前世诺言可会兑现?” “当然,我们前世有过许诺,不离不弃,我怎会负他?”孙问话语嘎然而止,而后悠悠道:“虽然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对他还是有情份的。” 江昊似笑非笑,全不放在心上。见过掩耳盗铃的,没见过这么自欺欺的。“我倒是对那个后来得了羊皮的人很感兴趣。” 孙问脸上罩上层黑。 “之后那人,和那只神兽又怎样了?” 外面敲过三更,孙问忽然变得焦躁异常:“能怎么样?那人取了功名,也升任一品大员,他参颏他的老师。像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早早就死了。他和那羊兽的业缘尽了,他败了,那兽自然也离他而去。” “福祸这种东西,借了总要还的。听说那人多添了三十年阳寿?” 孙问一跃而起,果然探手来取江昊手中地志,被江凡一掌拍到一边,江昊从容收纳起来,见江凡与孙问过招,站在一边揣着两只手:“人算不如天算。” 江昊一语中的,孙契天被激得毛发怒张,三人相持而立,外面忽然声音萧萧,孙问立刻收敛招式也不与他们多费话,转向便向外走。 虽然是不欢而散,江昊立刻扯了江凡隐去身形尾随在孙问身后。只见孙问越走越快,在回廊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没了踪影,江凡问江昊:“怎么办?”江昊掐指算了算,笑道,“没事,一我们先回去,一会他自会找来。” 江昊指尖粘着一截蓝线,学了七彩楼那些鬼化符的小技俩把在孙问身上粘了记号。 三更声响过后,江凡躺在床上,江昊盘膝坐在他旁边。两人静默不语。 不一时江凡便觉得昏昏沉沉,似乎有迷香自鼻底飘过,他带着参精的一截枯枝,虽然不见中招,却如梦似幻般似乎又回来了土地庙。 外面阳光正好,许世伯靠坐在墙角处抠脚趾,手指在趾缝中来扯,一块块角质脱落。江凡单手捂住鼻子:“你这个懒鬼,怎么可能那么久都不洗脚?” 江凡替他洗了一院子的床单和衣服,许世伯只仰头晒笑,胡子长得盖住面孔,本来的样貌分辨不清。江凡劝他收拾打理自己,暗怪难怪他那里诉讼最少,世人一见他这阎王样子,谁还敢辩驳。曾经有狂生烧了纸符与他辩论,他一现身把那人吓得昏死过去,再也不敢扶乩乱来了。 江凡一边打扫床辅一边絮絮叼叼说话,许世伯问他:“你小舅子的前程就这么定了?”江凡不无得意:“那是自然,他升任长安土地,如今也是有了功名的,将来若是再讨个土地婆婆或是找个有本事的姑娘双修,那就两全其美了。” 许世伯笑道:“那他前世的事还能记得一些吗?” “自然是不记得了,再说,都是过去的事,不记得也好。将来江昊有了出息,我和如意也清闲些。” “呵呵,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是吧?” “当然了,老许啊,我告诉你啊,这真是个包袱呀,哈哈,从此以后终于消遥自在喽。”啪的一声,忽然一个水瓢砸将过来,隔着重重床单,看到江昊阴沉着脸瞪他一眼。 那小子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刚刚上任怎么就回来了?江凡一时心窒,江昊的靴子上还有污渍,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一转身又走了。虽然表情生气,那眼神似乎十分伤心,江凡猛的惊醒,心跳骤然加速,刚才那些,不是幻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江凡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仔细打量才发现江昊正压在他身用手捂着他的嘴,“怎么了?”江凡唔唔着说话,江昊嘘了一声移开手,江凡顺着他视线看向窗外,外面一个硕大的影子飘飘乎乎正在靠近,先是在窗棱处闪了几闪,然后又来到门口,也不开门,那影子形状最初淡淡的渐渐变得清楚,似乎已穿门而过,及到走到床前,身形越发清晰,原来是个身上长满黑毛的僵尸,慢慢向他们靠过来。 第三十八章 朱家庄除魔 那僵尸越走越近,临近床边,用鼻子嗅来嗅去。江凡被江昊抱着缩成一团,一点点向里侧移动。 黑毛僵尸两手撑着床沿,半哈着腰,探出一只手指向床里划来划去,那指尖贴着江凡脚面蹭了过去,江凡屏住呼吸,动也不动。感觉陷在江昊怀里,越发的要虚脱了,梦中的场景他记忆犹新,那一年,江昊刚刚上任。 江凡与江昊都隐去了身形,僵尸尖着嘴勾着背坐在床沿上闷头思索。 江昊没有睫毛的眼睛盯着那僵尸后背,僵尸似乎略为所动,回过头来,盯着床角在看。江凡抬起手,轻轻遮住江昊的目光,江昊的眼皮在他手心处轻轻眨动,却没有避开江凡的手,江凡仔细看江昊侧面的线条,越发觉得英俊帅气中透着股冷艳美,像有什么东西直窜进心底堵得他难受,有些话想要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想说什么。 忽然孙契天推门而入,那怪物转头看向门外与孙问面面相觑,孙问脸上神色不定,他本以为会走出院落,也没想兜兜转转竟然回到这里。 孙问微微闭目,两眉之间渐渐开裂出一条窄缝,像是深深的皱纹,实则是天眼。孙问两手在空中虚悬,做了个抓的动作,忽然掌中多出一把宝剑。冲着江凡与江昊隐身的角落刺将过来。 江昊不避反而迎将上去,抱着江凡自剑侧堪堪擦过,手指在剑身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轻轻一弹,那剑锋便改了方向袭向黑毛僵尸。 尸变的朱老太本来自恃目以待,没想到孙问竟然是想要刺她,立刻吼叫着跳起身,与孙问缠斗在一处。 孙问虚晃一招,低喝“我刺的不是你,屋里有人。”江凡与江昊躲出去时,碰到垂下来的幔帐,那帘子一抖,朱老太也似乎有所察觉,目光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忽然看到孙问后面的头发动了一下,江凡以为她看到他们了,其实僵尸只猜疑而已,她冲孙问呲牙意指身后有人。孙问抬手给她一个嘴巴将她掀翻在地“你不信我?” 朱老太被打得口鼻歪斜,呸的一声吐出口唾沫,里面夹着一颗被孙问打下来的牙齿。朱老对也不管屋里有没有人,非要找孙问算帐,张牙舞爪冲他袭了过来。 孙问气恼“说你看什么看?我已经找来了,你有本事去找他们。” 一掌拍向朱老太后背“你个没用的烂货,给你吃那么多灵丹妙药,朱家集上上下下都被你吃光了,也不见有长进。” 朱老太口齿不清,说话混混沌沌“你每天都是要吃我儿一两心肝,我吃再多人有什么用?灵气都被你吸走了。” 孙问冷哼“是你愿意哺养他的,你大可不必供给。”用剑柄把朱老太拍飞到墙上“你不要在这里胡扰蛮缠,这两个货色你吃了可是大补的。” “我还不知道大补?你也别蒙我,这是两块难啃的骨头。你若是帮我,我们还是有福同享。” 孙问厌弃的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不然,我就把你那只羊抓来炖了吃。” 孙问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你敢?” 朱老太冷哼“我为什么不敢,你当我不知道,你送了三十年阳寿而它,又被它移送给别人,你不服告到阴司,非要索命,他不能升仙偿的就是你这债。如果我替你把它吃了。”朱老太舔了舔嘴唇,嘿嘿坏笑“你是不是就要回到阴司去领你该遥责罚?” 孙问噢了一声,做明了状“朱老太,原来你想做的是这个地方的应承啊,那也要看我家主人答应不答应。还有,你有没有命走出这里。” 两人互揭老底,江凡与江昊听出这朱老太的来历,她就是青魂的那个恶毒婆婆,为人性情狡诈阴损,坏事做尽福寿透支得一干二净,注定未来三世无子供奉冻饿而死。又是那个“仙姑”教了她破解的法子,把一家人上上下下钉死在墙上,做了法事便能做她“长长久久”的阔太太。 两人从内房打到外室又打到院落,孙问把朱老太打得落花流水,修眉善目的朱少保立在一边苦苦哀求“孙先生,手下留情,饶母亲一命吧!”孙问于朱家虽然是西席的名份,实则却掌握着供养大权,朱老太凡事受制于孙问,心有不甘,孙问嫌弃她办事不利,迟迟不能鼓动一众鬼魂去造反,借这契机彼此都想把对方铲除干净。 朱少保无论怎样哀求,孙问都不理会,于是朱少保用灵火燃了自己的魂魄,自身体里发出强光罩在孙问身上,孙问受不得那气压压迫,只得落荒而逃。 江昊与江凡显了身形,只见朱少保抱了老妇人哭泣“妈,你怎么了?” “我饿~我饿~” 做儿子的便伸出一只手让老太太啃,“母亲大人,是做儿的无能,不能再搜罗来食物。”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把儿子的话听到心里。 江昊一步步逼近朱少保,周围空气自江昊身周打出旋涡袭向身后房屋,那曲廊回转的客房便如同被风刮走一般飘零破散。 “你欠她的?”江昊眯着眼看朱少保。 “不欠。”朱少保摇头,他欠所有人的,唯独不欠母亲。“为人子当尽孝道。” “他把你变成这样你也不介意?”朱少保摇头,朱老头忽然似有所感,眼眶渗泪,江昊嫌恶的看着她,这老太太一生没做过好事,该有恶报,难得给了他个孝子。 江凡与江昊立在一旁,这时朱家豢养的另外一只狗颤颤跑了过来,经过江昊身边,就被江昊一脚踹飞。江昊生来恶狗,狠狠瞪一眼那物什,只见它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江昊比剑到朱老太面前,“听我一席话,速速回地府消你的业障,不然让你魂魄散。” 朱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活人,妖魔鬼怪一群,只有那母狗是个活物,刚刚产下崽,经不得踢,不一时便翻着眼儿死了过去,自它身上脱离出一只女子,长长吁出口气,瞪向朱老太双手比成钩状袭了过去,朱少保把她震开“你又来做什么孽?” 女子哀哀戚戚悬在半空中“我的夫啊,你不认得我了?”身后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甩来甩去,朱少保避开眼神不与她对视频“你天生善妒,害死我姬妾儿女无数,如今又想加害母亲?” 那女子正是朱少保正妻,听了这斥责,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吗”“没有。”他亲眼看见妻子被母亲一碗酒鸩死,“于是你死后就变成鬼去闹她?”朱双保双眼通红,若不是她去闹母亲,母亲也不会请什么仙姑来降鬼,万万不该招来那么个厉害家伙,是孙问找来一只母狗,把她魂魄困在那里,不得出脱。 “没有我,他们也会找上你母亲的。”正妻哀哀哭泣,“我在这狗身子里,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朱少保当然知道,可是他也很惨,一家老小被母亲活活钉死在墙上,她弄了一墙的人陪她,却一点悔意都没有。 “那个孙先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你如今脱了身形,能走便走吧。” “不,我们是夫妻,要走一起走。” 孙问嘿嘿冷笑“我这辈子是走不了,若是你能游过那条河,便逃了性命吧。” 妻子见劝他不动,犹犹豫豫渡到园门处,这样的丈夫活着时只听母亲话死后眼里也只有一个妈,不是个可以依脱的良人,离了他也罢。她是畜牲脱形,园子里处处都有法门,于她来说若想脱离,就要游过罪池。扑的一声跳了进去,那池水里她的冤孽正等着她,那些害过的丫环和姬妾,纷纷探出骷髅手掌要扯她下去,她占的是独宠却无子,活着时在这里人面前泼性毕露,死后都要一一报应回来。 江昊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看了一场大戏,闹闹哄哄却与己无关,无论是薄情的还是有情的,似乎都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有些人偏偏执著不放?江昊回头看江凡,江凡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我去找那只羊。” 于孙问来讲,那个或许也是他的命门。 江昊点头“好。”余光中苟弟自角度里窜将出去,咬住朱少保正妻后颈往岸边拖,呜呜着大叫“老婆~”罪池冤魂拖着它也一点点下沉。 江昊轻轻撇了下嘴角,径自走到朱少保母子面前,抽出诛妖剑,比在朱少保头顶。朱老太忽然如梦初醒般号啕大哭,朱少保闭上眼“母亲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来世你若不生养我,我也供养你。只要你还认我是儿,我愿意为你挡天遣,哪怕是灰飞烟灭。” 在朱老太哀嚎声中江昊毫不迟疑的落下了剑。 朱家庄一场血战,朱昊赢得毫无悬念,无数鬼魂自朱家集接应而来。从土里冒出,自池水中涌出,从门缝里一点点挤出来,无论是吊死鬼还是水鬼,无一不夺茳昊而来,朱老太一死,尽数而出,似乎处处有鬼做怪,又似乎背后有一个阴蔽在暗处的主人做阵,他们个个倾尽全力。 待至天明,江昊收拾干净,地上残骸累起数尺高,江昊才记起,江凡竟然一去不回。 39 39、第三十九章 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今天下班前活儿点,没来得及赶文~~~汗~~~ 江昊提着诛妖剑在朱家庄上上下下寻找,一颗心提在咽喉处,如同轻薄竹片漂浮在茫茫海中,上下没个着落。掐算着江凡的身影,遁迹而去,朱家庄上下死气沉沉到处一片狼籍,天际雷声滚滚,不待雨来地先湿,并无云处天亦低。 出了朱家庄一路向西,应该是朱氏祖坟处,只见坟堆中孙问身形涨大了数倍,双手扒着胸口仰面冲天嘶吼,那雷显而易见是冲他而去,江昊顿□形,“孙问你触了天怒。”余光瞟向四周,不远处,两个坟包之间,只见江凡躺在那里露出半边嘴角向他艰难的笑。 江昊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又能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于是向江凡慢慢移动过去,防备着孙问的同时打量周围。那只小羊莫名其妙的看着孙问胸口断裂,一颗心嘭嘭往外跳,顿住吃草的动作,它嘴的位置本是一条浅浅的直线,如今惊讶的圈成o型,肚腹深处仅来“咩咩”声。 孙问硬是把那颗心逼了回去,满眼全是小羊,“我问你,前世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小羊一步步往后退,四根蹄子颤悠悠的发抖。孙问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那现在的事呢?”那羊更害怕了,后蹄一顿,整个瘫倒在地方,将头脸往地上一下下的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孙问的眼神灰暗了一下,“若是有业镜照你一照,你就知晓了。”喃喃自语后又冷笑一番“那又怎样,前世我扒了你的皮,恨我还来不及。”满眼又化做柔情密意“为了你我上天入地,潜入牲畜道干尽天下大不韪”见那羊越缩越小的身影,孙问胸前裂口再次撕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我这也算是报应吧!” 江昊靠见江凡,发现他竟然被孙问从中间撕裂开,一半身躯在这里,另外一边被甩到一边正拼命挣扎。江昊大怒,欺身而上自孙问身后穿过,把他那颗心掏了出去,手指间紧紧攥住“你个敢诛仙的妖孽,天雷罚你太轻了。你看到没有,你的羊永远不会记得你。”那只小羊自两只前蹄间抬起头,像看热闹一样站在身跑到旁边,偏着头看看孙问又看看江昊,然后哒哒跑走了。 孙问心死,仰天长啸,天降五雷,终于把它劈得魂飞魄散。 大雨滂沱中,江昊把江凡紧紧抱在怀里“江凡,你等等,我来救你。” 江凡的两半身体被他勒紧在一处,江凡泪水滂沱着哭诉“江昊,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了。”他左右两边并未完全对上,两只眼一高一低,嘴角一歪一正,本来是可笑的样貌,江昊心底像泄洪般万千情感倾巢而出,以前想得明白的想不明白的如今都清楚了。 江凡抬起一只手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命中注定,我就应该有这结果,多活这几百年本来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终于要还回去的。也多亏是这样的结果,总比因为贪脏枉法被阴司惩处得要好些。” 江昊大哭“你不要讲话,我这就带你回去,王上一定有办法救你。”江昊哀伤不已,想起之前种种,想到这个人从此再也不见,心脏上就像被人戳出个洞般难耐。曾经毫不认真的想过要在朱家庄把江凡解决到,没想到一语成谶,带到临头他后悔万分。 江昊仰天长啸,忽然怀里一轻,再仰头时,江凡不见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官,头戴乌纱冠帽身着彩霞服,半盘着一条腿坐在仙鹤后上,身后彩带飞舞,江凡正置于她膝头。 江昊冷哼一声“做再多障眼法你也不是仙姑,我知道你是谁。” 果然那仙姑身形一换,就变成了个乌发乌眼的黑衣女子,笼罩在一团黑雾中面貌看不清楚。那女子冷哼数声“你知道我是谁?”她出声时江昊已欺身上前,化掌为抓。 女人抱着江凡躲过,身形一飘显在数丈之外“ 江昊顿住表情打量她,那女人一闪身形变消失了,江昊随她而去在后面一程程追 ,那女人边跑边哈哈大笑。“江昊你来追我啊。” “妖孽,你鼓动袁九囚魂,弄出这么个朱家庄冤魂,为的是什么?” “不愧是铁面通判,真是大公无私,不过,江昊,无论是袁九还是孙问,都不是能成气候的,我倒是看上了你。” 江昊默然 “江昊,你想要什么,我太清楚了,我都能给你,你可愿意归到我麾下?” “任你摆布?”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嗯,反正你不是什么仙姑就对了。” 女人笑得更加放肆。“当然不是仙姑,江昊,我们是故人。” 江昊眉峰一冷,刚一愣神女人身形在前面变幻,又窜出去好远,江昊微眯了一下眼睛,凝神提气再次追赶过去。 两人如同捉迷藏般天上地下,山上水里,穿来渡去,如两股旋风一阵紧似一阵。江昊恍然大悟“你就是当年试探我的那个仙姑?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哈,”女人放声大笑,江昊见她腋下夹着的江凡奄奄一息,重重垂着头,手脚无力的随着她动作摆动,江昊一颗心便左摇右摆不能平定。 江昊气盛,天空中便阴云密布如同大军压境般愈发低沉,黑衣女子抬头看了看天,面露喜色“江昊,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那女人兜兜转转,两侧景物快速后退,一片黑暗中冷哼如同缭绕在江昊耳畔“江昊,我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幽魂界,竟然被你打得稀烂,那些魂魄你拿什么还我?” 江昊咬牙切齿,对着面前闪来闪去的挥剑斩下,女人嘎嘎大笑,“江大通判只有这点本事吗?” 江昊感觉周围的景物似乎都动了起来,围着他打转且越转越快,似乎有股力量吸着他往地下缩去,呸的一声,江昊啐出一口唾沫,正中面前的黑影,那股吸着他的力量蓦的消失,面前女人身形渐渐显现,虽然相当不悦。 江昊嘴角微笑,弧度上扬“你当年试探我不会为的就是今天吧?”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都是因为你,坏我一世姻缘,江昊,你拿什么偿还?” 江昊被骂得莫名其妙,遇到这个所谓的仙姑时,他还刚刚修成人形,勤学苦练技艺。 某一日,江昊替江凡去取供奉,在洛阳城南的白陌巷巷口的土地庙,洛阳几乎每条街巷都有土地庙供奉,供品虽然平常,但是条条街道巡将下去,也是不小的收获,尤其是遇上富户人家,供品的成色也会好上许多。江凡三五不时每处停留一段时间,仍有些供品取回来不新鲜,江昊便自告奋勇挨处去拿取。 白陌巷里白丁多,穷人也不少。江昊取供奉回来的路上,路遇一老妇人在前面走,怀里抱的包裹中脱落一块金锭正掉在江昊面前。这一锭金看起来成色十足,也有百两重。江凡是个穷官,俸禄微薄开销却不少,这么大一锭金子极难见。那时节的洛阳,虽然也有豪富贵族,但是平民小户人家,一辈子下来能攒八百两金就是极限了。 江昊看着那锭金子摇头羡慕了一番,捡拣起来“老太太,你东西掉了。” 老妇从似乎耳背,听不见江昊呼喝,江昊咬得越急,她便走得越快。江昊只得跑将上去,硬将金子送还,老妇子赞美一番送一小锭金给他做谢礼也被江昊回绝。这是仙姑一试,试他贪念。 仙姑二试,试他嗔念。江昊归家途中,偶撞一妇人,手掌不慎摸到其后股。女人指着江昊鼻子破口大骂,上至祖宗八代下周重孙子孙女,“你个撞丧的小腌杂,一看就不是好货,贼眉鼠眼四处乱看,将来生出来的儿子也要世世为奴女儿代代为娼。”咒骂声不绝于耳,过路人都捂住耳朵听不下去了。江昊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仍没有跟这个凡人计较,大度的赔礼道歉后走他自己的路。 仙姑三试,试他色欲。第二天在江昊必经路上,江昊抓获一个为奸作科正欲奸/淫良家妇女的贼人,那小姐羞羞答答要报答恩人,江昊背转身去,“小姐,你还是快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再不然就你这又露胳膊又露肚子的样子恐怕还会再惹来一群色狼,到时候我可不会救你,我倒觉得你是好这个。” 说完江昊抬腿就走,而在他回来的路上,有一大户人家的女儿搭起彩楼正在砸绣球,那小姐似曾相识,就像是他救过的那一个。小姐羞羞答答把绣球掷将过来,江昊躲了三躲仍被砸中额头。周围众人把他拥将进去,老员外对江昊说,在下膝下只有一女,若是娶了我女儿,我名下所有家产都是你的,保你一世容花富贵。我家上上下下信道,将来你夫妇双修做对神仙眷侣可好? 江昊看了看天色“天晚了,我要回家吃饭,姐姐和姐夫还在等我,您女儿另谋高就吧!” 江昊话音刚落,那小姐与员外就化了原身浮到半空中,男人头戴玉冠,身着华服,仙髫飘飘,好像玉帝亲临。对江昊指点迷津,还掷下本书给他修习。而那仙姑则送他一把斩仙剑。其实那书无非是理义法教,并无任何诀窍和偷机取巧的门道,因为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帝王气息,江昊翻看这本书时就像听到师傅讲经般,疑惑处顿时释然受益非浅。至于那把剑,一百年后他也看得清楚,无非就是街头巷尾孩童们玩的小把戏般,毫无用处。 “我坏你一世姻缘?”江昊冷哼,“只因为我没接你的绣球拒了你求婚,你就送把破剑晃点我?” 仙姑脸上阴晴不定,忽然说“江昊,想要人吗?来拿啊。” 那女子夹着江凡闪到玉屏峰后,玉屏峰山峰光滑如镜,骤然放出亮光,把江昊定在悬空中。而那女人在旁边单手扶着峰侧,如同美貌仕女推着穿衣镜,“江昊,那前世的事,你还记得吗?” 江昊不由得看向镜中,只见落花纷飞,好像洛阳街道,渐渐拉近便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座道观,旁边则是一户院落。 “江昊,你前世也是姓江的,名字也是叫江昊。”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近时好像在身畔,远时好似在天边。江昊有点目眩,就他所知,地府只有业镜才会照出人前世。投胎转世时的鬼魂们上前去照上级照,前世今生因果报应历历在目。 玉屏峰里忽然一道影光照了进来,江昊再顾不得其它,如同被吸过去一般凑得越来越近,只看到如意正坐在院落里,在鬓角插下一朵花,然后捻了针线刺绣,她现在做的是一个扇面,江昊依稀记得那肩扇上绣的是芙蓉花,果然凑近看去,真的是芙蓉花。记忆就如同蒙了尘的镜面,越擦拭便越发清楚起来。 江昊回头看去,果然隔壁墙边,花草藤蔓处,一个小道士露出张脸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墙这边,视线一直盯着如意而看,而自己,仿佛是个穿青破衣裳的少年,就坐在如意旁边,无论他怎么看那人那小道士也不见错神看他一眼。 江昊微微叹气,胸口处有什么东西闷闷的不能自抑。他知道,那青衣少年就是自己,而那小道士则和江凡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拿模子雕刻出来般,只是看那活泼好动的眼神,推测年纪十六七岁。 “你们是新搬来的吗?” “你是谁?” 明明不过是一世情景,却如同快速播放的画本一样,虽然只是略略翻将过去,江昊却全然记得。 江凡悄悄自墙那边递过来的东西“替我给如意。” 只因他爱吃桂花糕,江凡像推着他家的小磨不停的研磨。 “你长得真漂亮,江凡,你不是道姑吗?” “当然不是,不信让你看鸡,鸡。”江凡利落的伸手解裤子,江昊红着脸按住他的手“我知道了,不必脱的。” “我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其实,你姐姐才是真的漂亮。” 有媒婆找上门,把如意气得轻轻泣哭,“姐姐怎么了?” 刘媒婆立刻迎将上来“江小官人,你听我说”说来说去,原来是有人要纳如意为妾。江昊怒极将她赶了出去,一回头见爬在墙头上的江凡正轻轻吐气,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 刘媒婆一事不成再次上门,这一次是要将如意说给许家做姹女。如意不怒反笑“妈妈,为我这事费了不少心思,只是我家弟弟还没长成,我对父母灵位发过誓言,把他抚养成人我才嫁人。” 过几日刘媒婆上让,“许家大官人,你应该是见过的。小娘子有一次去堂云观上香,和你走了顶头碰的那位官人,可还记得?”如意脸上泛起的红晕在江昊看来十分可疑。哪有人不愿做妾偏要做姹女的?江昊却直觉,她是乐意的,尤其是在刘媒婆说“许家官人说了,各此一女足已。” 江凡私下里对江昊说,总是来找师傅谈道的大官人,最近来得太过频繁,他好像对你姐姐有意思,虽然长得风度翩翩,但是人不可貌相,你可不能让你姐姐嫁给他呀。 刘媒婆跌跌撞撞跑过来“江大姑娘啊,司狱长刑大人看上你了。” 如意咬紧下唇拒绝,白色线帕在指间绞来绞去。 江昊、江凡与如意逛街市时,无意中与那施掌人间刑罚的屠户“巧遇。”那人对如意面般讨好,嫌江凡挡在旁边碍手碍脚,把人推到一边,江凡被他推了个狗啃屎,江昊立刻把江凡扶将起来,对着那人破口大骂。 那人脸色越是阴沉,江昊骂得便越狠,顺便连那人干过的阴损事,包括威逼如意欺压良家妇女的事一并讲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那人干脆扯了如意要走人,被如意甩了一巴掌后颜面尽失,先行退走。 江昊、江凡与如意一行三人回家,如意先迈步进门,江凡已回到道观,江昊后脚刚要迈入时,便听到墙边拐角处,有人低声唤“江小娘子。” 如意要出门看看是谁,被江昊拦住,把她留在院子里,自己向那处角落走去。 江昊心中一惊,前尘往事,想它又有何用,现在眼里看到的都是那女人夹着江凡,江凡折叠在那处,动也不动,江昊看着心疼,一口血堵在胸口,什么前世什么前程,只想把他救下来再说。 啪的一闪身,江昊冲着那仙姑冲将过去,仙姑被他袭了个措手不及,貌似慌张的把江凡往下一丢,江昊便随着江凡直坠下去,身后那女人咯咯笑声不断“江大通判,我们来日方长。” 那女人将江凡随便丢进一个山坳里,江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下滑下去,左右的捞住江凡两边,脚下不停踩着连环蹬,慢慢下坠平稳落地。 只是在下滑过程中,觉得那山壁尤其滑腻,好像浓厚粘稠的唾液般,蹭了他一身一脸,极不舒服。 江昊觉得站下物什软软的,立刻弹跳开来,几个起纵过后,又滑向更深谷底。觉得觉得头顶一处灸热,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半人半蛇的巨大山神,正眯了一只眼睛看他们,目光烛烛,吓得怀里的江凡也不由得“啊~”了一声。 江昊既惊又喜,喜的是江凡还有反应,惊的是冒犯了山神领地,而他们感受到的热浪正是山神的鼻息,那山神只需一张嘴就能把他们两个吞食干净。 江昊急得心口直跳,而那山神见他们二人下来忽然咧嘴一笑,口鼻间喷出一团火,江昊夹了江凡左跳右跳,躲开火焰,口里不断解释“我们是无意闯进来的,请烛阴大神见谅。” 那山神下颌垫在地上,无聊的看他们,“我知道,不干你们的事,这些事都是鬼姬弄出来的是不是?” 40 40、第四十章 “鬼姬?”江昊与江凡同时出声。 山神抬起脖子颈项来回晃动了,顿时山谷里光华四射,那山神闭上一只眼睛又睁开另一只,江昊满眼所见山花烂漫,周围地上长满灵芝仙草,硕硕果实数不胜数。 江凡抬手摸了摸身上粘着的粘腋,如同龙涎般,麝香扑鼻。他精神也好了许多。 山神头戴玉冠手摇团扇,他长得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眯着一只眼看将过来,透着可亲可爱。 “对鬼姬,她的名字叫罗刹女,江昊,你应该认得她的。”江昊茫然点头,罗刹女,秦广王爱女,一直寄养在天庭,六百年前玉帝亲自送归。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这位本应居清扬之所的上仙,竟然以上尊之躯亲临冥界,冥界皆惶恐不安。玉帝吐金口玉言,世间清扬与混浊本无贵贱之分,四海之内何处到不得。那修了几亿年的神说,历尽红尘方能堪破红尘。 听前辈说过鬼姬的排场,也听他们讲述上仙姿态,那华冠云集光华四射,万千鬼魂匍匐在地。江昊心底深处万各个主意纷纷冒头。见他脸上不停变色,山神脸上的笑意更深“鬼姬偷机取巧在结缝处养鬼。” “那您怎么不管?”像江凡这样二百五的也是难得。江昊深深吸气。 山神笑而不语,弯□子凑到江凡面前“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远处山凹传来女人的哭嚎,听起来悲切至极,江凡被引去了大半视线,脸上表情纠结“难道是您?”把鬼姬弄成这样的? 后面没吐出来的话山神也能领会,微微摇头,这上古神仙否认,他并没有对鬼姬做什么“这是魃的哭声,她每天都要哭上一次。”翘起指甲挖了挖耳朵,天天听,显然听得也腻烦了。 长着翅膀的麒麟,额顶珠玉的飞鸟,慢慢踱步的四不象,异世界里江昊与江凡如同进了桃源的路人,满眼尽是异景。江昊顿悟,难怪他们之前觉得鹤鸣山与之前不同,原来当时他们也正处于结缝处。 只是为什么以前看不到这样的异景,现在却能看到?传闻钟山山神远在大荒山。 江昊既惊又喜,惊的是状况远超乎他意料之外,喜的是这上古神仙是真不是假。即是机缘巧合,江昊当然要讨教些,可惜那山神站不了多久,便垂下头,“我最近困乏得厉害,年轻人,你们怎么出现在大荒山?” “大荒山?这里不是鹤鸣山吗?” 山神微笑“噢,原来现在叫鹤鸣山了?古时候这就是大荒山的所在。” 山海经志,大荒之中有山曰大荒山。”那里是日月出入的场所,与这地境绝不相同。 山神脸上的笑纹也渐露疲乏,“这圈出来的大荒山又全仗我一人之为维持。” 江昊瞬间理解,再多说也无异,初来时的惊诧退却,他也看出这山神有异,若不是因为这样,那鬼姬也不会在接缝处搞这名堂。“那她为的是什么呢?” 山神无可无不可的看着他,江昊一时脸红。山神睨了江凡一眼,嘴边挂着笑纹“你这位朋友看起来需要救治的样子。” 江昊立刻跪拜下来,恳请上仙援手。山神摇摇团扇,“我就勉为其难替你看视一番,其实,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福气,江通判,我要将他连接起来,还需要几样东西,你可为我找得?” 江昊连连叩首,保证一定会拿得回来,山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难倒不倒,只两样,一个是马革女尸吐出来的金蚕丝,一个是小经山上守山神兽眼睛里磨出来的精钢绣针。” 那两个去处江昊都不知道在何处,而且传说小经山空无一物,平地拔起,面滑如镜徒手亦不能攀岩,江昊心中一动“难道是玉屏峰。”山神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召来一匹神马在它头上插上不迷草,“你骑上它,便可到你想去的地方。” 江昊蹲□摸了摸江凡的脸“别怕,你在这里应无大碍,等我,我一定带这两样回来。”俯□在江凡耳边低声嘱咐,“听参精说这是他家祖爷,你在这里想必也会别有造化,自己省得些。我有些事还要回地府先去复命。” 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凡扯住江昊衣袖口“若是见到王上,只说我死了罢。” 江昊一怔,江凡一辈子最放不下的唯有一人,他宁愿如意以为他死了也不愿意拖累他们姐弟,江昊心尖上痛了又痛,“我斟酌着办就好,你不要操心。” 这边江昊急速回地府复命,私见秦广王,果然一通禀王上便召见了他。 江昊风尘仆仆健步如飞,王上于他既是恩师也如父亲长辈,朱家庄一事是王上委派他的,而鬼姬的行止,江昊心里沉了又沉。走到内殿才发现,与往日大有不同,平时的仆役侍者一个都没有,几可反光的黑理石地面漫延开去,压得人心底沉了又沉。 秦广王刚刚梳洗过,坐在镜台前任由判官替他绾上发髻。秦广王戴好搬指,伸手召唤江昊近前说话。 这于往日的江昊是殊容,今天却让它如芒刺在背。朱家集一事,江昊未提鬼姬只言片语,王上倒是问他江凡身在何方。江昊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隐瞒的,于是便说江凡在朱家集时被孙问撕碎了。秦广王掐指一算,但笑不语。 江昊立刻四肢着地,爬俯下代江凡求情,秦广王沉吟良久问他“江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曾私查自己命籍的事?” 江昊后背串起冷风,他以为王上不知道,哪成想一丝一毫都没有瞒过,当年判官说“江通判来晚一步,虽然众人典籍皆可查,只是你的,已被秦广王调走。若想知道源缘,可自行找王。”江昊揣测自己与江凡前世必有纠葛,当时心境与今日大不同,他正犹豫着要回话时,忽然一个小鬼手执业镜照将过来,江昊无所遁形,被照了个实打实。 秦广王声音幽幽“江昊,你想知道的事,今天都让你看个明白。” 那一年归家后,拐角处有人呼唤如意名讳,江昊叮嘱如意关紧门户后仗一时之气走了过去,哪成想被如狼似虎一般衙役拘了去投进牢狱。 司狱长冷笑连连,隔着栅栏看他“你倒是个有骨气的。”江昊坐起身冷着脸看他,集市上江昊对他破口大骂场景历历再现,啐了他一头一脸的唾沫,那人吊梢眼刀削脸,睚眦必报,江昊伤他颜面,他便要江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给脸不要脸,还以为自己是国色天香吗?不过是穷户女儿,我要她来她便来我要她走她便走,江昊,我要你好好看着,对我刑大人不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那姐姐也必会爬到床上求我上她,哈哈哈哈。” 江昊怒目圆睁,眼看着业镜中自己是怎样被人摧残,一边受刑时一边破口大骂。越是骂得大声那人便越是笑得阴狠“我好几年没啃过你这样的硬骨头了,好好,希望你能挺得久一点,我有得是手段要你受。” 那一夜电闪雷鸣阴雨阵阵,江昊看到如意哭嚎着去求许大官人,那许姓官人隔着道门在屋里走来走去,下不定决心,几次要冲门而去,被老家人拦了下人“大官人,您要三思啊,我们斗不起的。” 终于许家大门一夜未开。 江凡典卖了所有家当,捧着如意那断开的玉镯,猛砸当辅门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满面泪痕求人高抬贵手多给几两银子。用这些打点上下,终于进了刑司衙门。 那一夜鬼哭狼嚎,拔舌地狱的衙司也不过就是这般恶毒眼神,江凡亲眼见施刑手将自己绑在木驴上,三寸金钩探到舌根处,铁铬上嵌着咒语,剔除舌筋一寸寸将那舌碳化成灰。哭不得叫不得,挨到天明时终于见到江凡身影,自角门进来,一路上作揖不断,跪在那刑大人面前,恳请他饶过自己一命 。那刑大人用鞋底踩着江凡的脸“来得这样晚,我还当你们不要那人了。狗屎东西,我懒得再理,你愿意拿走便拿走吧!” 江凡自一进刑场便看到几只狼狗在拖拽一个物什,等到刑司们指向那边才看出来是江昊,江昊下半身已经被狼狗们吃得一干二净,肚腹处肠子被拖拽出去,那几只狼狗吃得饱了,便相互扯着肠子玩耍。 江昊看到江凡抱着他上半身哭嚎,而自己一时悬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悲切一时又好像躺在他怀里,露出一丝笑颜。哪怕江凡一辈子都看着如意,只这一刻为他留下眼泪也知足了。 江昊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狗如此厌恶,也终于明白,那一年,看到的在地府处刑架上被凌迟的魂魄就是刑大人。 做屠行的是阴损行业,为了不祸延子孙,每行每业都供有神仙以庇佑,而那人祖上供的便是二郎神,身后也纹刺有二郎显圣真君图,所以阴司提不得。 江凡摆阵召魂,于乱坟岗抱回江昊。江凡用了自己一魂换了他重生,滚钉板、趟火炉、琵琶骨刺穿后挂在剑顶峰上,告御状。二郎真君被其赤诚感动,将他亲自解救下来,许诺,那人若是到得地府,一切听凭江凡发派。 江凡受了重伤,无名无禄在地府乞食为生。如意感动江凡所作所为,与江凡结为阴婚,同搬到地府度日。江凡把江昊魂魄收在瓦罐内,每天带他去照月华,只等着那近千年一次的帝流浆来到,而华光闪过时,江凡把江昊双手奉了上去,那一逝即地的流浆,江凡并没有沾到半分。 江昊看着那人的脸与面貌,眼睛不自觉的流出眼泪。前生今生重合,江昊越发觉得心脏泛疼,单手紧紧按住左胸膛,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恨不得将它抠将出来才能舒服。良久缓过神来看着秦广王动了动嘴唇,手指处已沾满血迹,秦广王眼露不忍“江昊,你已误入岐途。”王上不等他发话,手指一挥,江昊身边便欠杵林立,忽然画地为牢将他圈在当中。 江昊被困守在那里,秦广王法力高强,任他左冲右突也冲不出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判官亲自来提“江通判,王上旨意,要你去转生。” “地府里通判换来换去,有走马上任的,高升的,有贬职的,您不要太喊冤,这些年与你共事,早已习惯了,不知道新来的通判又是什么样子。哎,等你再入地府时,也不知道记不记得我这故人了。王上是为了你好,才送你去,等你轮回几世,真正看得真切明白,或许修为与今日又大不同了。”江昊任他给自己戴了枷锁,深一脚浅一脚跟进在他身后。 六道轮回处业镜高悬,而自己一笔笔情债与魔魇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 江昊可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江凡还在大荒山等着他呢。江昊假做恭顺状,要给判官下拜,趁他不防备时袭了过去,将他打昏在地。搜出钥匙自己解了枷锁,江昊潜回秦广王寝宫外,发现王上出门还没回来,心中窃喜,翻身上马,直奔洛阳土地庙。 果然,如意还在等着他们,江昊甩掉缰绳,见许世伯自城隍殿里走出来,冲他一甩袍袖单手指鼻“别说你接到通辑令了。”许世伯讪讪将手中的画影图形收了起来,用指甲抠了抠鼻子。 江昊直奔正屋,甩手揭起门帘,屋外姻缘树上依然红带飘飘,屋内如意正在摆弄骨牌“你回来了?江凡呢。” “别的不要多说,快收拾东西,我们走人。”江昊捧起桌上的壶狠狠喝了几口“只捡紧要的拿几件,快走。” 回头见如意顿在那里,江昊大吼“姐,你还愣着做什么?” 如意放下骨牌,定定的看着江昊“前世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是,我都知道了。” 如意出乎意料的站起来,围在地当间转圈,大哭三声大笑三声“江昊,你我姐弟情份已尽。你自己走吧!” 江昊莫名其妙,远处马蹄阵阵,显然阴兵追将过来“如意,耽误不得,快随我走吧!” 如意双手捂脸“我走不得了,你自己去吧!我们从今以后再无刮葛,你的命是江凡给的,你我今世哪有怕点血亲?我在这里不过是等你一句话,我和你不亲了,你走吧!” 江昊想问她等什么话,外面情势紧逼实在等不得了,只得快步跑将出去飞身上马。 许世伯与江昊擦身而过,江昊听到如意哀哀切切“许大官人,你进来吧,多少年来你只为等他一句原谅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如意隔着半卷的竹帘悲切切的望着许世伯。“就算你不洗脸,第一眼,我也认出你是谁来。” 江昊无心听他们谈论,仗着一柄诛妖剑先去剑顶峰将那告御状的虎精救了下来,“你义弟是得道高僧,想必此刻在地藏王菩萨处受教;洛阳一事,我必会给你一个交待。” 江凡马不停蹄,即刻启程,却去找山神所说的马革女尸。 那边江昊困境重重,这边江凡坐在烛阴山神面前日日听他布道,魃的哭声一日哀似一日,江凡问山神怎样才能不让他哭泣,山神越发的一日较一日委靡,“当年与我同期的神仙们都不在了。” “可能神魂消亡?也可能天地万物皆是他们幻化,维持这异境,我越来越力不从心。” “当年有人对我说,大爱即无爱,无爱即博爱,可是天地万物或是离了我们照拂,恶多善少或善多恶少,平衡由谁掌控?” 江凡仰脸看着他,如同看到一个武林高手练功进阶时进入瓶颈,而凭他的悟性又帮不上什么忙。 “魃是旱女,当年黄帝请她下凡时说的是为苍生大业,结果她再也无法回转天庭,黄帝当年答应她天下凭她而行,结果她每天一处都民不僚生哀怨不止,皆上咒骂,所以只得”上古神仙们的故事,帝王霸业诓骗而已。 “祖师爷,我来看你了。呀,江凡你怎么在这里?” “咦,大萝卜。” 参精晃了晃品叶,江凡发现短短数日他又长出嫩芽来了。 参数也发现江凡有不对的地方“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是谁干的?祖师爷,你要替我做主啊,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个帮我斗败藤妖的土地。” 山神打了个呵欠,“小人参,来,挤点蒜汁出来。” 小人参拨拉叶子一脸害羞,眉眼微微拧结“祖师爷,我不会。”挤姜汁是他本性,挤出蒜汁,他还真没试过。 山神摇晃着团扇,“你试试,你是碧林海渊的主人,是我见过的最有悟性的草木精华。”参精得了鼓励,运气凝神,果然挤出蒜汁,山神沾了那汁液,把江凡粘贴在一起。“暂时先不要动,挨过几日,就好了。” 江凡满腹疑惑,却不能言语,小参精围着他们转了几圈又陪着祖师爷闲话一场后,“江凡,你等着我把这事告诉母亲大人。” 山神烛阴告诉江凡,若不是丢了一魂,他如今将有大作为。当年江凡只挑着蚯蚓过街那两只蚯蚓便修练成精,只分一魂给江昊,江昊就有这种悟性。叹息中,山神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江昊带了丝线与针回来时,转过玉屏峰,发现大荒山异域完全不见踪迹,而江凡还在那处等他,只是身边多了一只受伤的虎精“他来找我复仇,结果技不如我,屡战屡败,刚才摔下山崖被锋利山石刮破了肚腩。”江凡从容的自江昊手中接过针线替虎精缝合。 江昊站在一旁偷眼看他,只觉得江凡身上气息如华,多了几分清冷,显然山神消灭身迹前多有点化。如今的江昊不妒反喜,江凡有一分进益,比他得十分机缘还要高兴。 两人重逢本是喜事,不想鬼姬罗刹又跳将出来,把江凡掳走。“江昊,你敢去父王那里告我的状,哼哼,我要做的事,怎么可能会不成?”鬼姬要胁江昊替她去孽海深渊走一趟,那里是魔王地阶,人界大恶人都关押在那里为魔王吃食,江昊杀伐无数,只为她取一百颗九世恶人胆,又寻遍人间界,欲为她取一百颗好人胆。 江凡被罩在鬼姬结界内,每次只见江昊来去匆匆一身血污,却不见他看自己一眼。 这一天有人来送饭,竟然是袁九,袁九大咧咧坐在江凡身边,并鬼姬结界内布满避紫晶“那个恶女人,竟然欺负我。让她再也看不到我们好不好?” 江凡惊疑“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年到江昊?” 袁九甩尾巴“你个没人性的,你们闹那么大动静,玉屏峰都快裂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好不容易潜进来看你,还问我怎么来的。”袁九呕气“还有,我离家出走了,千万不让江昊告诉袁福我在哪里。妈的,我才知道他的真面目,竟然是”袁九满眼泪汪汪的,委屈着把头告向江凡求安慰。 袁九偷了鬼姬两颗果子进来,与江凡一人分食一颗“江凡,这是情果,是那个女妖精准备的,也不知道她看上了谁,我俩一人一颗吃了吧!听说,吃了它心爱的人就能喜欢自己了。” 看着袁九没心没肺的样子,江凡想自己最挂心的无非是如意,结果满脑子想得都是江昊,江凡闭目凝神,江昊,江昊。你为的是什么? 江昊将最近一件物什丢到鬼姬面前“你于有背景也逃不过罪孽滔天,你是主使,虽然人是我杀的,上苍绝不会不闻不问。” “江昊,你杀那些无辜的人时,也是这副腔调?”鬼姬不置可否。 “那又怎样?要索命只让他们来找我一人就好。” 鬼姬发现自己情果丢失,问江昊是不是他拿了?江昊否认,两人一言不合打将起来,袁九在结界里趾高气昂“同他没有关系,那个是子被我们吃了。”鬼姬大怒,向避紫晶冲将过来,正值月晦,那避紫晶结实得密不可分,鬼姬撞得伤痕累累。 天摇地动间,玉帝临凡“罗刹,没想到你一错再错。”鬼姬大哭“我就是学不乖,又怎样?你嫌我长得丑。” 玉帝将鬼姬贬至魔王处羁押,鬼姬化身成灰色大鸟恋恋不舍的被牵引至地府最深处。“你果然一丝情份全无。” “鬼姬,苍生万物一草一木,包括你,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彼岸处,江凡在左,江昊在河右岸。土藏王菩萨对江凡说“你资质甚好,当年玉清真王托我一事,算你今时今日将有大难,让我周全。江凡,你现在可以收回那一魂,这样全了魂魄修成上仙指日可待,而江昊所犯罪孽,也可尽数抹除。” “若是我把三魂七魄全予了江昊呢?” 秦广王问江昊“你所犯罪孽要受尽几尽磨难才能重新修行。”江昊说只愿换江凡一命。 彼岸,曼陀罗莎华纷飞,江凡消亡。 江昊看到自己坐在水边,用树枝在地上划下条条道道,当时他想的应是杀不杀江凡的理由,杀他的下面画着画条波浪,不杀那里只用树枝点了一下。这是什么,杀他的理由千千万,可是那不杀的一点已直入心肺。 1200年后,琼瑶玉宇,天庭为迎接新的上仙摆宴,江昊华服彩着,对着一丛草非哭非笑,“江凡你就算变成这般样貌,我也认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呼~烂尾了~这文从第一次发到大修再到现在,后期几乎就是把文案往上放。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章梗概无论怎么磨也写不下去了~ 悲摧的流泪~我对不起大家~ 可能是我对bg版的更有爱?那个是从现代开始往回写的~过一段时间会放上来~泪奔~这是我写得最不满意的一部,也是写的最累的一部~我想撞玉屏峰~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