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1-2部完结]》 分卷阅读1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寄生(parastisu) 一种生物从另一种的体液、组织或已消化物质获取营养并造成对宿主的危害,更严格地说,寄生物从较大的宿主组织中摄取营养物,是一种弱者依附于强者的情况。 然而,寄生物与宿主如果产生了协同进化,常常会使有害的“负作用”减弱,甚至演变成为互利共生关系。 楔子 裴明昊从一幢25层楼高的建筑物顶跳下,在生还率不到千万分之一的物体运动规律下毫无意外地落到地面。 这是一幢盖了五六年还未完工的烂尾楼,工地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建筑材料和垃圾,裴明昊就像一个装着水泥粉的破麻袋摔落在这片晦暗、肮脏、灰尘遍布的角落里。 按照裴明昊的个性,就算跳楼自杀也绝不可能像另外一些人那样,从市中心灯火辉煌的唐城大厦顶楼自由落体,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豪华而万众瞩目的谢幕。裴明昊活着的时候,就连进那种门口站着侍者和保安的大楼都有点腿软,更何况是一心想死。 裴明昊的身体现在就像一具开始溶化的泥塑,产生了奇怪的变形。他的骨骼多处粉碎,内脏也几乎全部破裂了,暗红的血霎时间泉涌而出,染红了一大片砖土,如同顽皮的孩子猛然将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拍破。他的颅脑也受了致命的撞击,只剩下一小部分神经电流还在灰质白质的神经回路里盲目乱蹿。 基本上,裴明昊可是算是死亡了。他现在的濒死状态维持不了几毫秒。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说是“听”,是因为那股神经电流直接进入了大脑中已经无法运转的听觉神经线,强制性地接通了他即将消失的意识。 [你希望‘死亡’吗?] [是的……不!我还不想死!不想永远消失!不――] [人类总是这样,出尔反尔,浑浑噩噩,不论怎么进化,仍然是依靠本能活着的低级生物……既然你不想‘死亡’,就把生命体给我吧,我会让你‘存活’下去。] [……] [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让你‘舍不得’吗?肉体,精神,还是你现在仅存的、我一离开就将马上消亡的意识?] [……我明白了。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与其让我的尸体在垃圾堆里腐烂,直到几天后臭味终于被人闻到,几个警察围过来鉴定身份,然后直接扔进火葬场,不如就给你吧。至少让这副身体活下去,让‘裴明昊’活下去……] 外来的那股神经电流输入的信息中断了。 一根像蚕丝般洁白细长的丝线状物体蜿蜒着爬上他支离断碎的身体,从后颈第一节脊椎处缓缓地钻了进去。 城市夜空的月亮又大又圆,却黯淡无光,酷似某种动物灰白色的尸骸。临近大楼勉强投射过昏黄的光线,映在砖瓦堆上的一团黑影剧烈地震颤、抽搐、突起、凹陷,不断变化成各种怪异至极的形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寂然不动了。 这是繁华城市中某一处人们不屑一顾的角落。 1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糟糕透了。 满身血污、头发纠结,棕色的毛衣和蓝色牛仔裤裂着好几条破口,粘满了灰尘。我游荡在不算偏僻的街道上,就像个疯子或酒精中毒的流浪汉。 我可以把寄主的身体修补得很完美,重整骨骼、连接肌腱、血管和神经、修复内脏……但是对非生命体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却没辙。我甚至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法清理掉,希望面前不要突然出现个警察,把我当嫌疑犯什么的抓起来,那样会有点麻烦。 好在现在是凌晨三四点,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我一路适应着这个新躯壳,摇摇晃晃地爬进街心公园的喷泉里,把身体上的血迹和灰尘冲刷干净。在这过程中,偶尔路过的几个生活作息时间异常的人看了我几眼,很快走过去了。――那种眼神就好像看到别人家的水池里爬满了蟑螂。不过我无所谓,甚至有点感激人类对自身相关之外的事物漠不关心的本性。 我在喷泉边沿的瓷砖上坐下来,浑身湿嗒嗒的,但是既不觉得难受,也不冷。我习惯这种潮湿阴冷的感觉,甚至喜欢它。我开始读取宿主存于大脑神经中的咨讯,关于这个世界、人类社会、城市、生活……等等,还有这个身体以前的所有经历。 这非常简单。人类的脑容量很大,但他们不善思考,也不懂得怎样更加合理地开发利用。 就像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叫做“裴明昊”的人。他毕业于f大化学系三年了,一份正式工作都没有找到,倒是被非法中介公司骗了五六次。家庭情况很简单,贫困,父母双亡,有个哥哥在国外,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联系,生死未卜。他之所以产生厌世的念头并最终付诸行动,主要是因为从大二开始相恋了六年的女朋友最后还是抛弃了他,跟一个有钱的商人订婚了。他不甘心地跑去找她理论,毫无悬念地被狠狠羞辱了一番,于是万念俱灰。 一个懦弱的可怜虫,我想。他这一生唯一做过勇敢的事情,就是有胆子从25层高的楼顶跳下来。――其实8楼就足够了,这样衣服也不至于破得这么厉害。 总而言之,这个叫“裴明昊”的青年又一次验证了我对人类的看法: 弱小、无知,并且永远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而我不同,我一出生就知道为什么活着,并且始终不渝地朝那个目标努力。 微弱的晨光撒向这座城市,和公园喷泉边上的我。高楼密布的城市,看不到太阳是如何从天际升起的,它如同命运的转折点一样突如其来。 我发现衣服逐渐被风吹干的同时,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奇怪声响。差点忘了,现在我的宿主是个人类,他需要不断摄入食物来补充热量,以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我开始摸身上的口袋。 一小叠零碎的钞票、半包湿漉漉的香烟、一个打火机、一小串家里的钥匙,没了。 钞票粘满了血迹,又在喷泉里浸泡了不少时间,已经沤烂到无法使用了。 我觉得越来越饿了。 又摸了片刻,我从挂在脖子的黑绳上拽下一颗圆润的珠子。对着阳光看,半透明的圆珠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里面有些絮状与针状的沉淀。是颗水晶,人们好像管这种水晶叫“绿幽灵”。我的脑中闪过一条讯息:这是“裴明昊”的前女友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对于我来说这只颗普通的矿石,很多星球上都有。我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来了,用宿主所学的专业用语来说,化学式sio2,属六方晶系,硬度7,比重26,折射率154―155。 不能吃。 我学着人类的模样叹了口气,神经末梢却感到一种轻微的颤动。 这是通常被人类称为“预兆”的,一种非常敏感的神经活动,人类本身基本上不具备,却传得神乎其神。对我来说,这是本能,类似于吃饭睡觉。 一个八九岁左右、圆滚滚的小女孩背着书包从我身旁走过,我叫住了她。 “小姑娘。” “干吗?!”她很警觉,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向她摊开手掌:“你看。” “……哇,好漂亮的绿水晶!一定很值钱吧?” 人类对“钱”这种货物流通中的代替品一直有着非常狂热的渴望,这我很清楚。只是没想到连他们的幼体对此都具有这么敏锐的触觉。我想这大概是他们的本能。 “你想要吗?” “想……可我不认识你!你干吗平白无故给我东西?我们老师说了很多坏人会伪装成很温和的样子给我们东西然后把我们骗去卖掉――” 小女孩突然反应激烈起来,声音尖锐得像在耳膜里用小刀划过玻璃。 跟人类打交道往往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再年幼的人类也不例外。 开始有驻足围观的人了,我立刻截断了她的尖叫:“当然不是白给,你得拿口袋里的东西来换。” 小女孩一愣,终于闭嘴了,胖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币。 “你是说用这个换?” “没错。”我把那个叫“绿幽灵”的珠子递给她。 “只卖一块钱?”她还在狐疑中。 我没理会,从她手上直接拈起硬币,走开了。 “阳光照耀我的破衣裳,我就站在街口东张西望。” 脑中忽然自动浮出了这一句歌词。看来这个宿主的幽默感很低级。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对着头顶逐渐强烈的光线眯起双眼。硬币从我手中划出一个条圆润的抛物线,而后在水泥马路上飞快地滚动起来。 白线、黄网、车轮、阴井盖、许多人走动的脚…… 我愉快地盯着那枚肆意滚动的硬币,最后看着它撞在一个人脚边停了下来。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性,西装革履,长相……说实话,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分辨人类的长相。我觉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不同性别、年龄的可能还比较容易区分一些。其实这不能怪我,假如让人类来分辨同一品种的猴子,我想他们也觉得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人不同。我根本不用“看”,就能认出他来。 他和我一样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我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不明其意的微笑。 他也在微笑。 我走过去,跟他面对面,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虽然不属于同一类,但是都没有低等到像人类那样,需要依赖不可靠的声波来彼此传递信息。我可以跟他直接通过宿主的大脑神经脉冲进行交流。 [你看起来混得不错。]我“说”。 [你看上去倒是挺惨的。虽然不是同类,但我还是愿意帮助你,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寄生者已经很罕见了。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他“回答”。 [是的,我需要一个――]我从他脚下把硬币捡起来,晃了晃,[这个。] 他看上去有点吃惊,好像我的回答出乎意料,不过还是从钱包里摸出一枚硬币给我。 [谢谢。]我转身就走。 [等一下――难道你就不要其他的什么……比如说更多的钱之类的?] 我转过头看他。我想他大概是在人群中生活得太久了,连思维方式都跟人类很相像。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起来,好像刚才说了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很愚蠢的话。可怜的家伙。 我有点同情他了,走过去用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我还要一样东西。] 我把他手上的早餐抽走了。 那是一块咬了一口的汉堡包,不过没关系,我现在饿极了。 我兜里揣着惟有的两枚硬币进了街旁一家小小的福利彩票站,把钱递给老板。 “我买一张既开型彩票,什么种类的都可以。” 老板鄙夷地扫了一眼我的打扮,还是收下了钱,朝旁边的大箱子努了努嘴。 我把手伸进去,拿出我碰到的第一张彩票,用指甲刮开兑奖区。 “……末等奖,运气不错。” 老板咕哝着,给我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 当然不错,这样我就不需要什么公证手续和证件登记了。我连回家拿证件的车费都没有。 我决定先回家(就是“裴明昊”住的那套简陋的小单元房),准备好一切证件,明天继续来拜访这位老板。 用不了几天,他就将成为这座城市的名人,到时会有无数彩民络绎不绝地涌入这家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店,疯狂地购买彩票。 不过这与我无关,我既不想得到谁的感谢,也不想被人围观。我去办领奖手续的时候,要求媒体不得泄露我的真实姓名。 两周后,我带着一张信用卡飞往澳门。 信用卡里有一千五百万人民币。 但是远远不够,我至少需要10亿。 美金。 2 对于赌徒、猎艳者与享乐者们而言,澳门无疑是个天堂。它具备了所有繁华而靡乱的大城市气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里拥有数不胜数的大型商场、酒楼、夜总会、桑拿城、红灯区、秘密俱乐部……你可以尽情吃喝嫖赌抽,享尽人类的感觉器官所能承受的愉悦的极限。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 我对以上的任何一种感官享受都没有兴趣。但是为了确保不被赌场门口的保安赶出来,我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修剪了发型(我坚决制止发型师在我脑袋上染各种奇怪的颜色,我喜欢纯黑。因此听见他无声地嘀咕了一句‘老土’),并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间豪华套房。 沐浴后我对着镜子刮胡渣。我看见镜子中宿主的身体,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只是太单薄了点,肌肉线条淡淡的。我开始努力回忆“裴明昊”曾经看过的服装杂志,上面的男模特好像个个肌肉贲张、身材完美――但是我实在无法区别这一个与那一个之间有什么不同,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进一步改造身体的念头。――其实这个身体用起来挺舒服的,反应神经灵敏,系统协调性也不错,各个部分之间健康而充满活力地运作着,至少能顺利地使用三十年以上。这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吹干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按部就班地穿上那套刚买的铁灰色西装,打好领带。全身镜中映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身影,看上去像个含着银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这样的败家子形象我很满意,它在赌场里泛滥得犹如罐头里的沙丁鱼,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我拎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离开了酒店,打车前往澳门最大的赌场。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赌场里嘈杂的声音。钟声、电子音乐、硬币撞击金属盘的脆响,混合着人类急促的呼吸、懊恼或欣喜若狂的低叫……把箱子里的澳门币全部兑换成筹码后,我希望速战速决。 百家乐、廿一点、轮盘、法国轮盘、番雄、大小、摇银机,项目多得令人眼花,但我只对转盘有点兴趣。38格红黑两色的轮盘,庄家的抽红率是526,也就是轮盘每转100转,就有526次输掉的机会,比掷骰子输的速度快4倍,但是赢的利润相对也非常可观。 这种纯粹物理运动与几率计算的方式对我来说没有丝毫所谓的“运气”成分可言,你只要稍微计算一下投掷的力度、轮盘的旋转速度及其相对产生的各种作用力就行了。不过光凭目测对人类来说相当有难度,他们已经很习惯依赖大型计算机了。 这种游戏虽然简单,但还蛮有意思的。 我小试了一盘,然后开始放开手脚。 几个小时的时间,筹码在我面前像骨质增生一样疯狂地堆积起来,严重影响了我的视线,我不得不叫了两个侍应生把一堆堆的圆片挪到地上去。 我所在的轮盘旁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他们瞠目结舌地盯着我,好像我是哪个星球的异形入侵地球后被逮住关在笼子里。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彪形大汉们用无线电不间断地联络着,眼神闪烁地朝我这儿飘过来。 我想差不多是该收手的时候了。反正今天我只是来体验一番的,明天我准备飞往美国。 筹码兑换了无数沓澳门币,装了满满四个手提箱,我懒得去数到底有多少。 走到门口的我被三个彬彬有礼的保安拦住了。 “裴先生,我们老板非常佩服您精湛的赌技,所以诚邀您前往楼上的贵宾休息室喝杯茶。” “这算什么,额外服务吗?” “您放心,我们老板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见识一下您无与伦比的赌技而已。恳请务必赏脸。” 我想就算我不赏这个脸,直接走出去,他们也未必能拿我怎么样。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我那敏感颤动着的神经末梢告诉我,“可以”选择上楼。 贵宾专用电梯一直爬升到十三层,而后“叮”的一声停了下来。我被领一间精致豪华到连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都相形见绌的房间里。 保安们迅速退下去。我孤立地站在诺大的房间中央,旁边是一组看上去就让人坐着不想爬起来的沙发,但我没看它们,我盯着房间最深处的地方。 在落地窗前那组背光的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或许实际年龄更大一点,我无法肯定。他有一头纯黑的短发和相同颜色的眼睛,这跟我多见过的大多数人黑中带棕、褐的发色与瞳色不同。至于容貌与他其他同类之间的区别,我不太分辨得出来。他的身旁站着两个铁塔似的保镖,雕像一般面无表情。 “请坐,裴先生。” 他沉稳地说,声线低沉浑厚。 我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在尽量合乎礼仪的范围内将我的身体摆成最舒适的造型。 “我现在既不想喝茶,也没空吃夜宵,”我直截了当地说,“但是我知道在消除你的疑心之前,无法离开这个房间。所以请你抓紧时间。” 他轻笑了一声,听上去更像个带着嘲讽意味的鼻音。“我喜欢跟裴先生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这省去了许多浪费在无聊的客套与试探之上的时间。既然彼此心里都有数,那鄙人能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一问――裴先生觉得,对于一个从未在澳门任何一家赌场露过面、在各国赌界中也完全没有半点记录的二十五岁年轻人,竟然能够做到一百七十五圈转盘,每一盘稳赢不输,原因是什么?” 看来他在这几个小时中一点也没闲着,把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我不仅有点好奇,他知不知道“我”曾经从25层楼顶跳下来的事?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佩服我的赌技呢,还是怀疑我出老千?”我毫不客气地反问。 “或许我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你拥有特异功能。”他暗含讽刺地回答。 我冷笑起来:“很可惜,这种说法很不科学。” 我清楚人类的劣根性,他们习惯把所有以他们目前为止极其有限的科技无法作出解释的现象,统统归为三个字:“不科学”。 这个男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九成九是在怀疑我出老千。 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我的脸和身体上划过来划过去,不过我敢肯定他不会有任何斩获。 “既然裴先生的赌技如此精湛,不好好见识一下也太失礼了。”他动作优雅地朝身前桌面一抹,不怀好意地挑了挑唇角,“在一副扑克中找出黑桃a,对你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紫檀木桌面,扑克牌整齐细密地排列成一行,底朝上。 确实易如反掌。 我的手指沿着一张张牌底缓缓抚过,感觉一道咄咄逼人的目光聚焦在我的指尖,要是中间塞进一面放大镜,它们可能已经燃烧起来了。 手指移到最后一张牌面,停顿了一下。 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定力过人。 我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我靠他太近,已经超过了人类对陌生个体心理距离的最低防线,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有些沉不住气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地轻微收缩着。 他做了个微不可察的手势,保镖们瞬间又恢复成了两尊雕像。 我的手指从他西装的领口间伸进去,隔着薄薄的衬衫,指尖传来温热硬实的触感。这是一副比我现在这个躯壳更加健康、结实,也更加充满活力与生命力的人类身体,我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想把面前的这个身体据为己有! 虽然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指下的身体却在那瞬间绷紧了。 这个人类的直觉强得异乎寻常,如果打他的主意,可能会有点麻烦。 我基本上放弃了这个自寻烦恼的想法。 有点兴意阑珊地抽回手指,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 黑桃a。 “真是了不起!我现在不得不对裴先生的超凡能力表示由衷的钦佩了。”他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掌,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解。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解读人类细微的表情变化并非我的强项。 “过奖了。既然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当然可以。”他递来一张白金名片,“如果裴先生愿意的话,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我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何远飞。 “裴明昊。”我说,“不过我没有名片可以交换。” “哦?”他的语气流露出三分不解与好奇,火候拿捏得恰倒好处,“那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裴先生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无业游民。” 我自认为回答得很真实,不过我猜想对面那个男人绝对不会相信。 果然,他摆出一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不会勉强”的微笑。 “既然这样的话,我这里有一份前景非常可观的工作想介绍给裴先生,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饵开始垂下水面了。 “愿闻其详。” “裴先生应该知道,全澳门的名赌场几乎都是我旗下的娱乐公司经营。”他慢条斯理地轻扯着鱼杆,“由于近几年澳门博彩业的壮大,我们急需像裴先生这样身手不凡的优秀人才,不知裴先生对加入我公司发展有没有兴趣?” “这个……”我故意迟疑了片刻,“能否让我考虑考虑?” “没问题。如果裴先生做出决定,可以按名片上的号码打给我,我随时恭候你的回答。”他微笑着握了握我的手,志在必得。“我派人护送裴先生回酒店。” “不用劳烦何老板,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没有坚持。 我全身而退。 回到酒店的房间后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 我小睡了几个小时,然后往民航中心打了个电话,预定一张明天飞往美国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何远飞撒下的鱼饵很诱人。而且我相信如果真的加盟他旗下,前景不止非常可观。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种方法收效甚微,耗费的时间也太长。 我的目标非常明确。 10亿美金。――我想得到的东西最少也要这个数才有希望。 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期限。 得到民航中心的确定回复后,我又倒头大睡。 但我万万没有意料到的是,我还是低估了人类大脑的思维能力。――某些人类。 这一点小小的疏忽给我的未来所带来的,几乎是灭顶之灾。 3 傍晚时分,我来到澳门国际机场,轻装简行。在赌场赢得的所有澳门币已经兑换成美金,存入瑞士银行的私人帐户中,大约有八百万。 我在贵宾候机室的落地玻璃前最后俯瞰了一眼这座沐浴在夕晖晚照中的城市,忽然觉得它是一个体积巨大的多细胞结构生物,就像海绵,或者血吸虫。不同的是,它比海绵更没心没肺,比血吸虫更具有侵略性。它始终挥舞着长满吸盘的触角,吞噬一个个自动送上门的猎物,然后不断扩展自身的领地范围。 登机提示已经响起,我转身离开落地窗。一个身材高挑的空姐将我领向密封的登机桥通道,到了机舱门口,她笑容满面地摆了个“请进”的姿势。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脸上闪闪发光的微笑很碍眼。 后脚刚踩进机舱,舱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份已经尊贵到可以一个人独自霸占一架客机了。 面前的男人在真皮坐垫上翘着长腿,盯着我的双眼微微眯缝着,一副君临天下的架势。 我觉得他有点面熟,于是开始在庞大的大脑信息库中搜索着与他外形特征吻合的那一条,大约花了两三秒的时间,我才认出他来:何远飞。 “何老板。” 何远飞的脸色阴沉下来:“裴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有的事。”我打着哈哈,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因为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是在美国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帮忙,这才不辞而别。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何老板多担待。” “哦,这么巧?” 何远飞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刚好我也要去美国办点事,就顺便用私人座机送裴先生一程吧。裴先生,你看如何?” 我能说“不用”吗。舱门已经锁定,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一分钟后即将升空,我现在的状况只有一种动物可以形容:瓮中之鳖。 我被这个人类混蛋阴了! 他查出了我登记住宿的酒店,监控了我的出入电话记录(大概是利用服务生装了窃听器之类的),还买通了机场的空姐,偷换登机通道把我骗进他的私人飞机。 可能还要更早一些,在赌场的贵宾休息室里他就看穿了我的缓兵之计,表面上不动声色,阴暗处将触手布置成天罗地网,然后一举成擒。这条奸诈的深海老章鱼!b49d3d0草沉:)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或许我在对于人类的评价中还应该再补充进一个词: 弱小,无知,但足够狡猾。 目前我必须先考虑的是,怎么从几千米的高空、完全密封的机舱里安全脱身。我计算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沮丧地发现,可能性是零。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机行事。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我说,“把刚认识的人拖进自己的飞机作陪大概是何老板的兴趣之一。不过作为旅客,我想我有权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儿。” 他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晃了晃,“两个。一个是洛杉矶,另一个是太平洋上只有靠经纬度才能标识的某处海面。裴先生,你可以二选一。” 他竟然敢威胁我! 一种少有的情绪开始在我的大脑皮层形成,迅速堆积。 人类管这种情绪叫“愤怒”。 “我两个都不选!”我冷冷地说。 他身旁的两座雕像突然复活了,以迅猛无比的动作擒住了我,把我按倒在他脚下。我猜我的胳膊差不多被拧成麻花了,这很疼,但我可以忍受。 他用意大利皮鞋的鞋尖挑起我的下颌。我现在所处的角度很糟糕,视线困难地越过他高耸的膝盖,正好对上他居高临下的、像黑洞一样没有丝毫反光的瞳孔。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他冷酷地说,“你没有第三种选择。我最后给你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在这张合同上签字。否则――” 他恰倒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我感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顶在了太阳穴。 是消音器。 “我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破例,哪怕他是天才。” 我在假设中飞速计算着我的后事。子弹嵌进颅骨后,我那可怜的宿主的脑浆将像烧烤一样瞬间被炸开、烫熟,不过我自身肯定安然无恙,然后连同宿主的尸体一起被抛下几千米高空,落进大海。运气好的话,我会碰到一两条大型的鱼类或什么的进行寄生转移,费劲力气游到海岸边,重新回到土壤层,静静等待下一个合适的人类寄主。这一折腾,可能又要耽误掉我好几十年的时间……一切都托我面前这个人类男人的福! “时间到。”罪魁祸首宣布,“跟我友好道别吧,裴先生。” 何远飞,你去死。 “给我笔,我签字。” 我漠然坐在座位上,从圆形舷窗望出去,白茫茫的浮云在机翼下聚散飘荡。那些水分子不论怎样改变形态,云、雨、霜、雪,本质却永远是h2o,就像我一样。前排那个男人正因为奸计得逞而心情愉快,如果他知道新招纳的部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估计他颅骨里的那部生物电脑得死机好一阵子。 空姐殷勤地问我需要什么饮料,我一言不发,脸色臭得像刚签了卖身契的倒霉鬼。 最令我生气的是,我确实就是那个刚签了卖身契的倒霉鬼。 我在肚子里把地球各国语言中所有咒骂的词汇全都慷慨赠送给了我的新老板,包括赞比亚的通加语。 从私人停机坪坐上一辆黑色加长的凯迪拉克后,我的新老板给我下了第一道指令。 “我们现在前往four seasons hotel,十点钟要和一个重要的客人会面,在那之间,你把自己好好收拾清楚。” “我觉得我看上去已经很清楚了。”我摊了摊手,做出无辜的表情。我想“裴明昊”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西装革履、油光水亮过。 “我指的是你的脑子!” 何远飞漆黑的眼睛盯着我,“到时坐在你对面的,是号称拉斯维加斯赌王的史林格兰特?埃得森,你觉得胜算如何?” “没发生的事只有老天才知道。” 其实我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不想这么早让这个混蛋舒心。 他开始陷入沉思,额头上蹙起一两条细纹,不久后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朗的微笑:“我相信你能赢,裴明昊。” 我可不相信他。对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哪来的什么信任,这不符合人类的本性。八成是他的攻心之术。他想在我面前当个好老板,把我收服得死心塌地,可惜我不可能是个好员工。 “你得告诉我事情的始末,我才能尽力一搏。” 他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去年我的人和埃得森玩了几局,他意犹未尽,跟我约定今年一决雌雄,就是这样。” 鬼才信。 赌桌下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牵扯到双方相当大的利益。不过这与我无关,我只要不出纰漏地扮演好下属的角色降低他的戒心,然后寻一个机会溜之大吉,彻底摆脱他就行了。 “如果我替你赢了赌局,有什么奖励?” 他有点意外地怔了一下,“你还真是直率,想要什么?” “美金。” 他脸上泛出了点晴色。一个对某方面有强烈需求的手下总是比较好控制的,而我乐于将自己的缝隙暴露给他。 他马上填了张支票给我,“这里有50万,如果你表现出色的话,我再奖励你5o万。” 真是大手笔。 “多谢。”我收好支票,“遇到善解人意的老板是件幸运的事。” 大概是和宿主融合的时间渐长的缘故,我发现自己辨别人类长相的本领有所提升。尽管还分不清美丑(以人类的标准),但是一些显著的外貌特征已经可以注意到了。 史林格兰特?埃得森看上去大约六十多岁,个子很高,脸上瘦得有棱有角。他有着冰冷的灰色眼珠子和一个尖如鸟喙的鹰钩鼻,现在正用一方纯棉手帕擦拭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红心8,q。”我把手中的牌翻在桌面,淡淡地说,“又是天牌。” “好了,到此为止吧埃得森。一场游戏而已,不用太在意,我们可以明年接着玩。”我的顶头上司笑得亲切可人。 埃得森抿紧了他那又薄又瘪的嘴唇,脸色难看无比。 我准备起身离开,他忽然叫了一句:“等一下!” 何远飞挑了挑眉,“亲爱的埃得森,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是一年一次。” “赌注三倍!” 埃得森斩钉截铁地说,目光中闪动着赌徒们共有的固执与狂热。 “三倍?好主意……” 何远飞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来。 一连三个小时了,我的腰坐得有点酸。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100万美金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我不情愿地坐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顺势拉伸一下开始僵化的腰椎间盘。 埃得森额头上忽然一滴汗都不见了,松弛的皮肤上露出了一丝阴鸷的微笑。他吩咐手下:“叫威廉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了我对面,脸色苍白,长发披肩,像个男性版芭比娃娃。 他拿牌的手稳得不像人类。 在接下来的十局里,我四输六平。 情况很不妙。 我自认为没出什么差错,但是对方算牌的能力强得惊人,总能抢在我之前一步。这不正常,这绝不是属于人类该有的能力! 何远飞坐在我旁边,他的拳头在桌下握得很紧,青筋毕露。看来这“三倍赌注”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大东西,如果输了,我想他会一枪崩了我。 埃得森若有若无地微笑着。这只老狐狸,一开始发现技不如人后就开启了双重保险,还故意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上一盘赌局的输赢,只要赢了这一盘,他一本万利。 我的怒火被他引燃了。我现在很生气。 我会让他知道,惹怒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面名叫威廉的年轻人在专心算牌,我在专心算他。人类的生物电会释放出磁场,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在我看来,它们处于鲜艳的红色与黄色之间,形状非常迷人。我用欣赏的眼神从威廉的脚趾头看到了头盖骨,然后恍然大悟。 可爱的小骗局。 我居然差点上当了。 我看威廉的时候,何远飞投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我没理他,起身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我在经过威廉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被椅子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地扶在了他肩上。他就如同丢进滚油的活鱼,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 “抱歉。”我坐回座位,拿起牌,微笑着说:“我们继续。” 威廉面如缟素,眼睛像死鱼眼珠子一般黯淡无色。他拿牌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开始全力反攻。我现在甚至可以理解为什么人类的报复心那么强。 因为复仇确实是一件令人感觉喜悦的事情。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埃得森使劲揪着一头稀疏的白发,神情惨不忍睹。 电梯里,何远飞忍不住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只要验收成果就行了,”我回答,“至于方法嘛,这是个人隐私。”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威廉的大脑里被硬性安置了一块微电脑芯片,而我借扶上他肩膀的瞬间,用一股强大的生物电流将那块芯片烧短路了。 我希望那个可怜的家伙下半辈子不要弱智得太厉害,我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了。 4 我泡在豪华酒店顶层的室内温泉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水温恰倒好处,蒸得身体懒洋洋的,进行过特殊灯光处理的温泉浴池波光迷离,像一大碗水蓝色的热果冻。 过高的温度会使我的神经处于松懈状态,我有气无力地仰躺着,双眼微阖。 身边水声哗然,有人进了浴池,坐在我身边。逐渐熟悉起来的生物电流,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 何远飞。 他可以算是除了宿主以外,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类了。虽然我到目前为止还不能精准地描述出他的长相,但不可否认,他是我看得最久、也最眼熟的一个。我猜他在人类的审美眼光中是个美男子,因为昨晚被他推给了我的那个女人瞪着他怀里搂着的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 “昨晚那个你不满意?听说你连一根指头都没碰。”他问。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我分辨不出人类的美丑。更何况就算再美丽的雌性猴子,你也不会对它有什么“性趣”。人类是一种雌雄交配才能繁衍后代的生物,可我不是。我和我的同类们不需要伴侣,也不喜欢群居。我们的新陈代谢极其缓慢,通过不断更换宿主,度过漫长的生命,所以也没有繁殖后代的必要。当然,如果碰到危急情况,我们也可以自体分裂繁殖,新生的不是我的后代,而是“我”本身。 不过我不会告诉身边的这个男人,就算告诉他,他也绝不会相信。 “我比较喜欢东方的。”我随便糊弄他。 “昨晚那女的是日本人。” “我有民族仇恨情结。” “我会交代阿杰今晚给你安排个韩国妞。” 他到底想干吗,非要逼我跟他的异性同类交配吗?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睁眼看他,一脸不悦,“不管哪个国家的都别塞进我房间里来。”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如同我跟威廉对赌那时一样。 “难道……你喜欢男的?” 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跟人类沟通很困难,这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现在这男人又让我产生了进一步的充分认识。 “随你怎么想!”我爬上岸,摊在白色躺椅上,浑身湿淋淋的,空气对流中皮肤的温度持续下降了不少,很舒服。 “你放心,性取向的选择属于个人权利,我不会干涉部下的隐私。”男人自以为是地说着,走向躺椅旁的圆桌,取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饮料,顺手把另一杯递给我。 哦,那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宽宏大量,老板。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过玻璃杯嗅了一下,放回去。 “我不喝含乙醇的东西。” “为什么,你酒精过敏?” “唔。”其实也不是过敏,摄入乙醇会令我产生一种非正常反应,神经兴奋,快感增强,感知觉发生扭曲,甚至出现幻觉。类似于人类服食迷幻剂后的症状。有些寄生者非常喜欢这种东西,我对此嗤之以鼻。我习惯冷静、清醒地思考,讨厌一切仅仅为了愉悦感官的放纵。 他嘲弄地笑起来:“不抱女人、不喝酒,甚至连赌博都像做计算题一样不带感情,要不是对金钱的狂热喜爱,我简直要把你当成修道院里的苦行僧了!” 他又说错了。我对金钱并不喜爱,只是需要。 “拥有多少钱才能让你感到满足?” 今天他有点奇怪,问题很多,神情也过于温和。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表面成熟稳重、内心冷酷奸诈的的一贯形象。 “多少钱?” 他继续逼问。 我喜欢清静。看来我不满足他的好奇心的话他就不肯放过我。 “最少10亿。” “最少10亿!看来你想添置一艘航空母舰。”他朗声大笑,一口灿白的牙齿很晃眼,大概是因为它们太少晒太阳。 我懒得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回房间了,老板。”最后两个字我故意咬得很重。 他看上去像是默许了。 我披好白色浴巾,光脚踩过浴池边沿的水迹,冰蓝色的波光映着我的皮肤,越发显得苍白没有血色。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何远飞在我身后突然出声。 我脚下一滑,险些栽进浴池。这个人类男人阴险、无聊,外加纠缠不休,我很想把他丢进浴池里淹死。假如我有这个能力的话。 “如果你肯真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 “你从埃德森那里赢到了什么?” 他很识相地缄默了。 人类也好寄生者也好,没有谁愿意将性命攸关的秘密与别人分享。我无声地冷笑着,离开了温泉浴池。 四个男人把我堵在了更衣室里。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相比起来我显得瘦弱又纤细。 场面看上去有点像四只老鹰抓小鸡。 两个黄种人,一个白种人,还有一个黑白混血的,但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勃然大怒起来:“婊子养的!别仗着老板罩你,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老子进公司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居然敢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跟你姓!” 听上去像是何远飞的手下。不过我不记得何远飞什么时候“罩”过我,更想不起我怎么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而且我也不需要谁跟我姓。不可理喻的人类。 “麻烦让一下,”我对他说,“你挡到门了。” 不明白这句话中哪个字激怒了他们,他们凶暴地咒骂着,像四条疯狗一样朝我扑过来。 他们不止“给我点颜色看看”而已。拳头落在肚子上的声音很奇怪,有点像漏气的橡胶袋。疼痛这种神经知觉对我来说并非无法忍受,一般来说,对于人类愚蠢的挑衅行为我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但是如果威胁到寄主的生命机能我就不会坐视不理了,我还不想失去这个身体。 有一只手卡在我的脖子上,我往那噗噗跳动的脉搏里输入一股特殊的电流脉冲。那是一个神经指令。这只手的主人骤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脊背重重砸在墙面上。他浑身颤抖,双手遮在脸前胡乱挥舞,似乎想阻挡空气中看不见的凶器,发出孩童一般尖锐的哭号:“……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了,爸爸!” 我给他大脑下达的指令是:重现记忆神经中最痛苦的往事。 他完成得很好。他面前那个看不见的继父会继续对他施暴,直至他的神经负荷不住过于强烈的冲击而昏厥过去为止。不过我一点也不同情他。 其他三个人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的同伴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发疯了。 当更衣室中回荡着的哭喊与哀嚎消失的时候,门被人猛地踹开了。 几个保镖冲了进来,然后是我的老板何远飞。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地上深度昏迷的四个人,最后停留在我脸上。我看见他脸色铁青,目光冰冷得像零下196度的液态氮。 “泰林,”他一个一个指给我看,“上届拳王争霸赛的冠军。格林克斯,跆拳道黑带六段。陈利、郑国强,特警部队退役。就算是最优秀的国家特工,同时对付他们四个也很难占到便宜――现在我听你解释,你是怎么把这四个人撂倒的?” 我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让他们的神经统统搭错了线吧。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跟他拜了把子后转身杀了他全家。 他的保镖们拥上来。我的手臂上感到刺痛,有一些液体注射进了我的静脉血管,我侦测出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混合了甲氧氟烷的乙醚,效果超强的麻醉剂。分量再多一点的话,我可怜的寄主的肝肾和呼吸系统就全毁了,这是哪个白痴人类医生配的,比例不对…… 身体昏过去前,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幽魂般飘过。 “我生平最恨两种人,卧底和双重间谍。” 这关我什么事。 我“看”着他们把“裴明昊”的身体扛了出去。――这么描述好像不太准确,应该是我和“裴明昊”的身体被一起扛了出去。 他打算把“裴明昊”怎么样?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掉?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体就这么毁掉的话,我就把他的身体抢过来! 5 我和我昏迷的身体被弄进了一间看上去像医学实验室的大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电子仪器,从天花板到地板一律雪白,亮得晃眼,我怀疑在这里待久了会得雪盲症。 保镖们把我的身体粗暴地丢在一张结构复杂、体积庞大的金属椅子上,用两边的皮质扣带牢牢绑紧。这种椅子让我想起了行刑室处死犯人用的电椅。我的颅骨、心脏、脉搏与身体重要关节部位被放置了电极,通过许多根传导电线连接在几部大型仪器上。 何远飞站在我前方不远处,两手抄在西装裤兜里,冷冰冰地看着。 他想对我的身体做什么?电击实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他应该换部功率更大的仪器,否则我担心它们很快就会短路。 一个年轻人类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仪器前面的转椅上,穿着白大褂,戴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看他脸上的神情,跟何远飞很熟络。 “又是一个走霉运的家伙。”他打量了我一番,露出的微笑让我想起“裴明昊”以前看过的漫画中的变态医生,“上次那个fbi只撑了半小时,希望这家伙别那么不济事,毕竟这种娱乐机会不多。” “把他弄醒,然后马上开始。” “这恐怕有点麻烦,因为麻醉剂超量,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中。――你给他注射那么多干吗,放倒一头老虎都绰绰有余了。” “你别管。” 何远飞停顿了一下,有点焦躁地说,“想办法把他弄醒。” “你好像很着急,”医生玩味的眼神在镜片后闪动,“为什么?我记得以前你比我更享受这种过程。是不是因为这个家伙……比较特别?” “把他弄醒!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好吧好吧,看来今天你比较容易生气。” 我感到一股强电流从脊柱冲进大脑,刺激着脑核的觉醒神经。“裴明昊”的身体马上就要清醒了,但我不想控制他。我的“预兆”本能告诉我,现在最好不要待在他的大脑里。我把本体缩成最小化的状态,小心地避开每一个神经元。让他们折腾“裴明昊”的身体去吧,大不了我再换个新的。 “裴明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耷拉在椅子上。 “他的大脑神经已经醒了。”医生说。 “给他注射逼供药。” “pcp还是lsd?” “两种都注射!” “看来你对我们的老板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嫌疑犯先生。”医生对我的身体咕哝,愉快地执行了命令。 两种精神控制药品被混合注入我的身体,顷刻之间在大脑和中枢神经产生了强大的效果。目前这个身体思维混乱、感觉迟钝、判断力和自控力严重下降,完全符合诱供、逼供要求。 “可以开始了。”医生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 何远飞静立不动,像是在极力调整着呼吸,而后猛地拉过椅子坐上去。 “你的姓名?” “裴明昊。” “身份?” “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员工。” “你的真实身份!” “f大化学系03届毕业生。” 何远飞转头吩咐医生:“加大注射量。” “确实很特别……”医生挤压着注射器里的空气,饶有趣味地笑着,“比上次那个特工有趣多了。” 又一份逼供药注射进来。我那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伤,细胞中的染色体被大量杀伤,记忆力与抽象思维出现了部分障碍。人类对待他们同类的手段一向很野蛮,如今我算是亲身体验了。如果我是个正常人类的话,现在恐怕已经疯了。 幸亏我不是人类。而且,我现在确定了,我讨厌人类。 非常讨厌。 审讯还在无耻且无聊地进行中。 何远飞第n次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也第n次回答了他同样的答案。 他脸色白里透青,牙齿紧咬,盯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活吞进去。我忽然觉得快要疯掉的那个是他。 他提出再一次加大剂量的要求时,医生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问到答案!” 何远飞咆哮道,“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身体恐怕无法再承受精神类药品的毒副作用了!” “没关系……如果他是卧底,我就杀了他。如果他不是,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他!” 医生再次摇头,“不能再增加了,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除非你想把他变成一具尸体,或者植物人。” 何远飞颓败地支着前额,一脸失魂落魄。 “你想听听我的结论吗?”医生自顾自地说,“他刚才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是无辜的。” “那么该怎么解释在更衣室中发生的一切?我那四个手下都是受过特殊专业训练的,身手超凡,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换作是你杜衡,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打到人事不醒吗?!” 医生沉默了片刻,说:“我承认对于此无法作出科学合理的解释。但是有一些资料可以给你参考一下,你过来看。” 他把何远飞带到仪器屏幕前,“这是他经过放大后的大脑电位讯号,也就是脑电图。目前他的脑电波活动微弱,而且紊乱不堪,这是因为大量摄入精神控制类药品造成的。” 很遗憾,这个人类医生说得很不准确。如果我还控制着宿主的大脑,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他们也看不到,因为我的脑电波活动会强烈到把他的仪器烧出黑烟来。 “而这里显示的,”蹩脚医生指向另一个屏幕:“是他的人体磁场和生物电磁场。看到了吗,电磁波动异常强大,几乎要超过正常人类的范畴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目前国际医学界对此也没有充足的研究,只能说,他与常人不太相同,可能……”他看了何远飞一眼,“你有没有发现他具有某些比较特殊的……能力?”633bb10e怎时奏难:)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他性格乖僻,但头脑很好。”何远飞低声说,“他是个天才。” “但不是什么特异功能对吧。”医生意料之中地笑了:“当然,从人类学角度看,他的情况还是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他可能某些方面比常人优异,但你别指望他是超人,或者蜘蛛侠。” 那是因为我已经尽力收敛本体的电流活动了,不然他的仪器还得报废一台。 不过这不重要,我生气的是,他的类比水平低得让我无法忍受!我知道人类的电影一向喜欢胡编瞎造,且不论那个明明就是普通人类还动不动就顶起一整架航天飞机的红内裤有多么可笑,被蜘蛛咬了一口就基因突变的杂交品种更是荒谬之极。但我跟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是纯种的! 这是严重的人身侮辱。可惜我现在没法抗议。 何远飞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看来他还是比较接受这个白痴人类医生的结论。 “再看看这个你可能会更清楚些。这是那四个人的身体检查表,他们的身体几乎没有受到外力撞击的伤害,主要是大脑出现了某些暂时性神经脉冲紊乱,类似于思维错乱或是幻觉什么的,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医生抖了抖手上的几张表格,再次露出了变态的微笑:“人类的潜在能力真是深不可测呀,这就是我当初选择人体医学的原因之一……” 你感慨你的,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人类! 何远飞把我的身体弄得半死不活,又无法使它恢复如初,这个男人好像是专门为了给我找麻烦而生的。修补染色体、恢复大脑部分瘫痪功能……我忙得不可开交。血液里充满了药物成分,我花了不少工夫才将它们过滤出来,通过汗腺排出体外。 好像有一条热毛巾在我的额头、脖子上擦拭着,我希望他能换成冰的。 我睁开眼睛,何远飞拿毛巾的手僵在我胸口,慢慢缩了回去。 他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有趣,混合着欣喜、恼怒、懊悔……还有许多我无法辨识的非常细微的人类情绪,但他却极力压制着,不许它们通过脸部肌肉显示出来。 这种神情让我忽然很想打击他。从精神层面上。 “我无罪释放了吗?还是保外就医?”我装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其实我只是疲惫,我的本体消耗了太多能量,还来不及补充。 他垂下眼睑,不敢看我的眼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声调和语态。我发现他是人类中难得的精神强韧的那一类型。 “要喝水吗?”他答非所问。 我没理他。 他自发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水,看看我,又放下杯子,把我的身体挪高一点,再把杯子递过来。 一系列动作显得笨手笨脚。他看上去丝毫没有照顾病人或伤员的经验。 “喝点水吧,你流了很多汗。” 这一句话又勾起了我的新仇旧恨。我用我所能调动的最凶狠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就算恨我,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把水杯的边沿凑到我唇上。 “恨”?这种比较高级的人类情绪我还没有学会,目前我掌握的只到“愤怒”和“厌恶”这两个档次而已。 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属于哪一种。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让我觉得更加疲倦。 没有情绪才是最好的情绪,我用人类的身体生活得太久,几乎都忘了这条真理。 我开始喝水。只喝了一口。因为我发现纯净水只能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却不能消除本体的疲惫感。 “c12h22o11。”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但我反应过来了,这是宿主的专业。人类一般只认识物体的名称,而非本质。 “蔗糖。”我指了指杯子里的清水,换了种说法。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往杯子里倒了整整三大罐蔗糖,水溶液变成粘稠的半透明色,我一口气喝光了它,又开始往杯子里倒糖。 何远飞看得目瞪口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下子吃这么多糖,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继续倒。 他以为这是谁害的!我的本体损失了大量的能量,这些糖份远远不够,再不补充摄入,我连控制身体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不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去叫杜衡!”他慌张地跑去出,险些踢倒了椅子。 在我印象中,他平时极少露出这种慌乱的神情。有时看他面沉如水的样子,我想就算那天是我把消音器顶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可能依旧还是那副德行。 对此我能做出的结论就是某个人类自我评价的:人类是种善变的动物。 不过这与我无关。 我已经喝了十六、七杯糖浆,正准备消灭最后的三罐蔗糖。 很快我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6 “没关系。血检结果出来了,很正常。”名字是某种中药的人类医生对何远飞说,“他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要记得定期来做复检。” 鬼才会再去他那间色素缺乏的实验室。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背上长耳朵的白老鼠,要不是碍着何远飞,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好好研究一番。 “病人有要求静养的权利,现在能不能请两位出去?”我下了逐客令。 何远飞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吧,杜衡。”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嘴角勾起了可疑的弧度:“这样可以吗,何总?会让我觉得他才是老板哦。” 这家伙在挑拨离间。我跟他有仇吗? “你再说一遍。”正牌老板一字一字淡淡说道。 “啊呀,我是说,最好现在给他做一个比较详细的全身检查……” 何远飞把他拖了出去。门“砰” 的一声甩上,我的枕头在床上跳了两跳。他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寻仇的? 说起来,何远飞最近不太正常,尤其是看我的时候,眼底燃烧着一簇幽暗的火焰,冷热交加。我知道无论那种人类语言,“幽暗”跟“火焰”的意思都丝毫搭不上边,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至于“冷热交加”,我想大概是一种新型疟疾的前期症状。总而言之,感觉有点诡异。 我很想说一句“这与我无关”,但是自从出现这种症状之后,何远飞在我身边出现的几率是以前的45倍。我不知道他突然哪来这么多空闲的时间来检查我在病床上干什么和药及时吃了没有,但我知道目前我单独行动的机会大大减少了,这也意味着我重获自由的日期将被无限制延迟下去。 我必须做点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这一个月,我花了点心思搜查了他的办公室,想找到我的那份卖身契(我可不想在人类法庭上跟谁对簿公堂,那太可笑了),但我发现那里只是个幌子。我相信如果人类的办公室连缴税报帐都滴水不漏,那只是为了应付一些来自政府的突发检查。我知道何远飞从事的交易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他一定有一个存放重要资料的秘密办公室,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签的那份合同也属于“重要资料”的范围之内。 我得进一步博取何远飞的信任。我不想利用他做什么,但也不允许他利用我。我们本该是两颗运行轨道相隔几十万光年的行星,天知道是怎么撞击到一起去的。不过既然相撞了,如果有一颗注定要毁灭的话,我希望是他。 夜幕低垂,空气又湿又闷,充满了沉甸甸的水分子,一场大雨随时都有可能倾倒下来。 半夜里我被云层与地面之间的强烈电场惊醒了。每厘米超过一万伏特的电场强度令我全身的生物电都发出了剧烈警报,神经脉冲在无数亿个神经元之间极速狂奔,传递速度连我都无法控制,我的磁场完全紊乱了。 是雷电! 对于人类来说,它只是一些耀眼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可是对于我而言却是致命的武器。我的生物电流比人类活跃上万倍,这导致了与雷电电场之间的共鸣,一亿到十亿伏特的闪电电压很容易像磁铁吸引一样击中我,届时我会连自体分裂繁殖的时间都没有,我的生命将永远终结。 以前一到雷雨天,我就躲进深深的地壳,待在安全的花岗岩层。可现在包裹着我的只有宿主的身体和一床薄薄的棉被。 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劈下,发出轰然巨响。我可以感觉到积雨云层正缓缓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移动,像一张准备笼罩我的死亡之网。我本能地恐惧着,发出人类听觉无法接收的高频率嘶叫。 我发疯似的跳下床,把所有的床单被褥丢进最远离窗户的角落,浑身颤抖地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个茧。 “裁决之剑降临在你的头顶,落下,或是等待。” 宿主储存在大脑中的信息仿佛在恶毒地嘲讽着我,我狠狠捏住它,把它掐死,管它来自于莎士比亚还是基督耶稣。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死亡之剑。 “你……没事吧?” 一个人类声音说道。 “……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所以没敲门就进来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敲了门我也听不到。 “你发抖得很厉害……害怕打雷吗?” 关你什么事,滚回去睡你的觉!想陪我烧成焦碳吗? 那人强硬地将我脸上的被单剥开。他的脸在我逐渐散焦的瞳孔里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何远飞。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被任何生物看到,尤其是人类。 “滚出去。”我用尽全力说道。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 “滚!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半跪下来,抱住了我。动作很轻柔,但是力道很大。隔着被单我感觉到来自人类身体的热度,那不是我喜欢的温度。 “别怕,我在你身边。”他低声说。 我不需要他。我只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点。 一个只属于我的空间。 “和我说说话好吗?”他说。我不理他。 “要不就你听我说?” 等待了很久没有回应,他开始自说自话。 “以前我有两个手下,他们不仅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兄弟和朋友。成子头脑很好,像你,负责打理公司对外的事项;阿乾手段灵活,我让他负责一些……”他停顿了一下,很快接了下去,“一些隐秘的业务。他们跟随我很多年,出生入死,我信任他们就像信任自己的双手。所以直到成子用手枪对着我的心口的时候,我都不愿意相信他背叛我的事实。我们曾经是那么知心的兄弟,就像亲生的一样……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那时阿乾把他的命给了我……我亲手杀了成子之前,希望听他说一句他恨我,可是他却说,他从来就没有恨过我,这只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一开始他就是个卧底……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这种欺骗比被杀更痛苦,因为你会发现,你自以为拥有的东西、以为可以交付感情的人,原来是空,是无,连影子都没有……” 他低沉的声音穿透轰然的雷声,像一束我完全没兴趣却不得不接受的神经电流一样传入我的大脑。 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希望得到我的安慰吗?对于人类之间的感情这种复杂多变、极其不稳定不可靠、甚至没有任何痕迹与规律可循的东西,如果连人类自身都不了解,我又怎么能体会?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安慰或信任。”他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点: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亲手杀了你,而且不会让你死得轻松,我会把在你身上尝到的每一寸痛苦,全部都还给你!” 我当然不会背叛他,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我们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甚至连细胞构成都不一样,即使这两个世界擦肩而过,我跟他也永无交集。 况且,他也杀不了我,顶多毁掉我的宿主的身体。对此我毫不在乎,人类的身体,要多少有多少,包括他的那一个。 雷声逐渐停了。云中电荷正缓慢而坚定地散去,我想我安全了。 我在他的怀抱与墙壁之间,但我离他有一千万光年之远。 我是安全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正紧抱着我靠在墙角呼呼大睡。我用脚尖把他踢醒。 “放手!” 他清醒时对我没心没肺地笑,因为我手臂的肌肉被他压得麻痹了,暂时不听神经指挥。我洗脸的时候不得不接受他拧好的毛巾。我倒不知道他公司的福利好到可以免费享受老板的私人生活服务。 我跟他共进早餐的时候(虽然我很想把那盘极其愚蠢的、被摆成笑脸的培根和盘子一同扣到他脸上,但我毕竟还是忍住了),他漫不经心地对我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现在没有好奇心,可是他可以逼我有。我不得不从善如流地问:“是什么?” “埃德森输给我的东西。”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打算、还是已经把我当成心腹了? 我不知道原来我具有如此平步青云的本事。如果我是人类政客的话,晋级一定很快。 送到眼前的机会就要抓住。我正一步步接近目标。 “好。”我说。 7 “你从埃德森手里赢来的,是这个?” 我花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才从头扫描到尾,不太确定地问。 洛杉矶长滩港的风挟着湿润而腥咸的海洋气息和阵阵鸥鸣向我拂来,我为了使仰望的视线不受阻碍而用手指撩起被吹到额前的黑发。 我的面前是个庞然大物,通体洁白,镶嵌着淡淡的青色,我可以想象当它灯火通明的时候,表面流转着的翡翠冻玉般透润的光泽。 “很美吧,这就是‘亚特兰蒂斯’,”何远飞用称赞的语调说,眼睛却看着我,“目前世界最大的豪华游轮。16万吨位,360米船体,可以容纳6400名乘客以及1300多名船员,总造价13亿美元。它拥有独立的制动、饮水和废物处理系统,设施完善的程度更是无与伦比,――第一次见到上面的攀岩场和高尔夫球场时,连我都惊叹不已。你知道吗,有人说,这艘船就是一座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动的海上城市。” 难怪他当时那么爽快地给我100万美元作为报酬,这跟他赢得的赌注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尽管这艘游轮看上去宏伟壮丽、气势惊人,我还是替那13亿美金感到可惜,如果不是花在只为满足人类永无止尽的享受欲望的奢侈品上,而交给我处理,我会让它们的用途更有意义。 “‘亚特兰蒂斯’,人类失落的文明吗……了不起的游轮,只是名字不太相称。”我冷淡地说。 “或许吧,不过那不重要。”典型的商人式的狡狯微笑在我的老板脸上一闪而过,“重要的是它的真正意义不仅仅体现在奢侈的造价上。” 对他的说法我并不吃惊。 “因为其中另有玄机。作为旅游公司,购置一艘游轮连上帝都不会起疑,关键是,它是否够大、够牢固、够隐蔽。” “答案既简洁又准确,像你的一贯作风。”他眯起了漆黑的眼睛,愉快地说,“你会知道它的真正用途的,因为以后我会把它交给你来打理。目前我们要面临的是两天后的一场盛大宴会,几千名来自各国的商人、政客与社会名流将汇聚于‘亚特兰蒂斯’。届时我会隆重地向他们介绍你,我新任的公司副总裁,裴明昊。” 最后那一句大概就是人类报纸上常说的“爆炸性新闻”,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吃惊。他的做法很不合常理,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时候升职成了你的副总裁?” “就在我刚才宣布的时候。” “我有权拒绝在莫名其妙的任命书上签字。” 他看着我的黑眼睛里第一次泛出了亮光,像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黑耀石。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明朗,坚定,仿佛要穿越一千万光年的宇宙空间,朝我伸过来―― “做我的翅膀吧,明昊,我们一起飞,飞到天上去。” 我想,没有哪一个人可以抗拒他此时热烈执着的眼神、具有无比煽动性的姿态和话语中巨大诱惑。那包涵着财富、权力、尊荣的巨大诱惑,散发出物质与精神混合的馥郁香气,吸引力超过了任何一个黑洞。 ――对人类的吸引力。 何远飞,我会飞到天上去,但不需要跟谁一起。 我微笑着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和掌心灼热的温度,感觉他手背上激动的轻颤。 我身体里某一部分敏感的神经末梢也在激动地轻颤,催促我登上这艘神秘的游轮,它们不断地絮絮低语:“……就在里面……等着你……” 属于我的东西。 上流阶层的宴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嘈杂、无聊,以及暗流涌动。 我端着伪装成葡萄酒的蜂蜜水跟无数个陌生面孔碰杯寒暄后,终于彻底厌倦了那种纯利益的应酬与职业性微笑。人类总是把仅有的短暂时间中的一大部分,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如同乞丐挥霍着兜里的硬币。 我寻隙溜到了船尾的甲板上,尽量做到神鬼不觉。后背倚着栏杆,双眼微阖,终于可以享受新鲜的海风和遥远的星空了。 “裴……明昊,真的是你吗?” 一个颤抖的声音划破了我难得的清静。 我不满地睁眼,望向前面的人类。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说的是中文。 她用一副白天见鬼的眼神看着我,满脸震惊。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宴会中见过的上千张面孔,很快找到了与她吻合的那一张。不过我们没有说过话,她一直坐在角落里。 她站在我对面,手指紧张不安地绞着酒杯,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走过来。我决定等她先开口。 “……我刚才看了很久,可就是不敢确定……明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还突然成了澳娱的副总?”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跟“裴明昊”相识,可我在以往的信息资料里找不到跟她吻合的那一条。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她浑身一震,紧咬住鲜红的嘴唇,眼眶湿润,颤抖地说:“……明昊,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知道,我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妈妈那时又要动开颅手术……我努力过了,可我真的承受不起那一大笔医疗费……你说过要帮我,哪怕去借高利贷也要把钱凑齐,可我不想我们一辈子背负沉重的债务而活,不想让这种人生毁了你也毁了我……”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裴明昊”相恋六年的前女友任雨。我之所以对她没有印象,是因为宿主某种强烈的意识修改了储存在记忆神经中的信息,刻意将她的容貌消抹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不论是由什么样的感情因素造成,这都是“裴明昊”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答应延续他的生命机能,没有替他的感情或意识善后的义务。 “这位小姐,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对我都没有意义。我希望能将彼此当作两个今天刚刚认识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我要回房间去了,晚安。” 我朝她微微颔首,准备离开船舷。 脆响声中,酒杯残骸在甲板上滚了两圈,红酒洇了出来。她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泪流满面,“明昊……明昊……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那天对你说出那种话,确实是我太过分,但我不是存心的……是他逼我一定要跟你做个了断……明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究竟是我刚才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还是人类的理解力水平开始进入退化阶段?我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纠缠下去。 “你――”我刚一开口,她的脸猛凑过来,然后吻了我。 我愣住了。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冷冷地飘过来。 任雨惊惶地推开我,踉跄后退了几步。 “没有。”而且这是你做的第一件值得我感谢的事情。我转过身,平静地对何远飞说,“我正准备回房间。这位小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我会顺带叫医务人员过来看一下。” 任雨突然失声痛哭。 “用不着!”她反手抓着栏杆边哭边喊,声嘶力竭,“我好得很……用不着你管!” “裴明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她抬起泪迹纵横的脸,无比清晰地吐出这句话,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转身离开了甲板。 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一滩泥沼里。铺着地毯的通道在我眼前毫无规律地扭曲着,变成了无数个多边形的碎片,我进入了一个正负交接循环变幻的时间,无数彩色光谱碎裂成微小粒子在我眼前盘旋飞翔,我能看见它们的波长,7700埃的是红色,3900埃的是紫色……我甚至能听见各种各种的声音,中子衰变、细胞分裂、行星诞生……我漂浮于无限的漆黑的宇宙之中…… “明昊,你怎么了?!明昊!” 我努力看清何远飞的脸,他的胳膊正搀着我的身体,使我不至于坐到通道的地板上去。我被他接触到的部位轻微地刺痛着,产生了颤栗一般的快感…… 我正极力与体内的非正常反应对抗,压抑兴奋的神经,尽量保持神志清醒。我甩开他的搀扶,扶着墙壁慢慢起身,“……没事。”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又骤然松开。他的手冰凉,就像我现在正贴着的墙壁一样,烙在我滚烫发热的皮肤上。冰凉的感觉,非常舒服……“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正处于意识错乱和感知觉扭曲的飘飘然状态中,类似人类服食了迷幻剂后的症状。 那个女人的唾液里含有乙醇。 大概只有一两毫升,但是浓度很高,看来药性颇强。而且这种症状无法强制消除,只能等它的效果自然消退。叫医生来我只会更麻烦。 他扶着我进入最近的一间客房,把我放在床上。 “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可以了……”我闭上双眼,低声说。无法控制自我的感觉很糟糕,不知道那些嗜好乙醇的寄生者大脑里究竟在想什么! 四周安静了下来。 对抗的意识一松懈,神智就开始模糊,无数幻觉包围了我,产生了一种深度梦境般无法描述的神秘感。宿主的身体仿佛脱离了我,成为外界环境的一部分,我想把它抓回来,但它的燥热感使我浑身无力。我渴望一种冰凉的、潮湿的感觉…… 真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搁在我的额头上,带着微薄的湿气,我一把抓住了它。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我沿着那种令人舒服的触感摸索,像沙漠的旅人拥抱绿洲的湖水…… “……明昊,快放手,不然……” 这是什么声音,也是幻觉吗? “……你在玩火……” 我不要火,我想要冰。 冰凉的感觉顿时覆盖了全身,我抱住了它。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黑暗、冰冷、潮湿,但是非常安全、无拘无束……我怀念一千万光年之外的自由。 寄主的身体上传来一些疼痛感,但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幻觉的一部分。我隐约感到何远飞在旁边,离我非常近,或许就是他造成的。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控制不了这个身体,就暂时寄存在他那里吧。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8 当我终于能重新控制宿主的身体时,第一反应是这辈子绝不会再接近半滴乙醇。平时我就连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中,潜意识也始终保持清醒,这次意识错乱的糟糕体验让我深恶痛绝,我宁可直接被一道十亿伏特的闪电击中。对我而言,失去自我跟失去生命没什么区别,而后者还更干脆痛快。 幻觉中的时间感是扭曲的,我猜测现实时间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或者更多一些。 一个人类黏在我的宿主的身体上,胳膊和腿紧紧缠绕过来,脸上的神情像一只饱得快要撑死掉的章鱼。 何远飞。 其实人类的体温偏高,要不是大脑比较发达,我更愿意选一条蛇做宿主。一个人类身体就已经够勉为其难的了,两个赤裸地挨挤在一起的温度简直让我无法忍受。 偏偏他还在我的肩膀上舔来舔去。我很想提醒他,不管他再怎么咬,我也不会变成烤全羊。 “离我远点!” 他置若罔闻,甚至抱得更紧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了,笑吟吟地看着我的样子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开始反省自己对人类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宽容了。如果遇到脾气暴躁一点的同类,他现在已经被锉骨扬灰,连一条染色体都不剩。 我抓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往脉搏里输入一股神经脉冲。他触电般全身剧震,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缩回了四肢,但是强烈的麻痹感足以让他难受好一阵子。541e曲一醒:)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我开始快速检查宿主的身体。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损伤的话,我一定会击昏他,谋杀他的意识,再把他的身体抢过来。好在除了一些轻微的皮下出血和韧带拉伤,以及肠道里残留着不属于这个身体的体液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捡了条命,坐在床另一头挑眉看我,微带着怒意,“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好像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他。 “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把他的指控轻飘飘地拍回去,“我有时不太控制得住力道,尤其是心情恶劣的时候。” 他一愣,像是想起了我异于常人的地方,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明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对话?为什么要互相伤害?你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10亿美金以外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你去关心。你知道吗,大部分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冷漠得令人心寒,就好像在看大街上随便一个什么人,或者是一只猫、一条狗……不,还不止是这样!我甚至感觉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留住你眼神的焦距,你的视线穿过这一切,究竟看向什么地方?!”他越说越激动,愤怒与焦躁开始在他的脸上堆积,“该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两个小时前你还在诱惑我跟你上床,抱着我就像抱着你的全部渴望,可是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你他妈的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不喜欢我碰你的话就别来勾引我!不爱我的话就别给我希望!” 我安静地听着。虽然我可以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却不能理解沉淀在话语中的、交织混响的人类感情,它们的成分比我见过的任何物质都要复杂,无法分析,更无法制造。何远飞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伤咆哮的动物,可我医治不了他的伤口,因为我甚至不知道他伤在哪里。 或许还有个办法,就是把纠缠在我们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除干净。这样他就不用烦恼,我也没有困扰。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遇,就像两颗不知为何偏离了轨道的行星,现在必须回到各自的行程。 “你的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我语调平淡地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做出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不在我的意识控制之内。我刚才意外地摄入了点乙醇,不过症状不是什么酒精过敏,而是意识错乱,就像你们人类喝了……迷幻剂。” 他脸上血色尽褪,漆黑的眼睛大睁着,嘴唇颤抖。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痛苦绝望的表情,好像下一秒钟就会爆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怒吼,或是哭泣。 他开始机械地穿衣,步伐僵硬地走到门口时,语言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打开门,然后背对着我说:“那个女人有一句话说对了,‘裴明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冷,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洗个热水澡。不,或许只要温水就够了。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出了客房直奔电梯。 至少今天之内,何远飞不想看到我,而我也不想碰到他。 电梯在最底层停了下来。接近舱底的一层,面积与上面的十四层相比明显小了很多,但高度增加了。船员一般拿这里当仓库,堆放了许多材料和杂物。我之所以会怀疑这里,是因为目测出它的实用面积与图纸上的建筑面积有些偏差。我猜何远飞的秘密办公室就在这里,不过这里堆放的货物会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假象,一般人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找到了那个比圣母的棺材藏得还隐蔽的密室入口。那里有好几道锁重重把守,磁卡、密码,指纹、虹膜,就差没用dna检测,到目前为止大概只有何远飞能安全通过这些关卡。我没办法弄出跟他相同的指纹与虹膜,只好用生物电流把密室的电脑控制中心连同报警器的芯片给烧短路了。 里面的空间约有三百平方米,分为两个部分。外间像一个资料室,我烧了抽屉的电子锁,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我的卖身契,用碎纸机铰了个粉碎,毁尸灭迹。其他的秘密文件我没有任何兴趣,纹丝未动。 里间设置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大柜子,每个柜子都有整齐地排列着由电脑控制开关的暗格。由于中心电脑当机,我很容易就可以把它们抽出来。 我有点好奇地打开手边最近的一个银色金属小门,想知道何远飞到底在暗地里做什么非法买卖。 暗格里一块薄薄的芯片被小心地放置上底座上。我盯着它扫描了许久,才认出这是美国军方发明的最新型“病毒固化”军用计算机芯片。只要把这些带着陷阱的小家伙插入武器系统中,由外国的武器制造商运送到到潜在敌对国家去,一旦双方爆发战争,不知就里地使用了这些武器系统的国家就倒大霉了,只要一个远程命令,飞机、坦克、潜艇等等装备中的电子系统就会统统染上病毒,整个作战指挥中心也将全部瘫痪。我不禁有些齿冷,人类为了屠杀同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来何远飞是把美国军方的高科技产品偷贩到其他国家去,难怪cia、fbi什么的时不时老盯着他。大概他行事非常隐蔽谨慎,军方就算怀疑,也总是找不到证据。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 我感觉那个“属于我的东西”就在这里,但我找不到它。这里有成千上万个外形一模一样的暗格,我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扒拉过去吧。何况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到底在哪里? 我的手指沿着一排排灰银色的小门划过去。金属板上倒影出何远飞曾经摆在我面前的扑克,互相重叠着,整齐地排成一列,底朝上。他问我,黑桃a在哪里?你无法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无法用你五官的任何一种去感知,你只能用esp,“预兆”。超越视、听、嗅、味、触五大感觉之外的,第六感。人类其实也曾经有过这种超感觉力的,不过已经退化得所剩无几了。 指尖在其中一扇门前自动停止了。 找到了,黑桃a! 我打开最下面角落里的一道暗格,属于我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13厘米高,3厘米厚,呈金属圆管状,银白的表面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冰蓝色的冷光。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触摸它,如同触摸希望之光。 “别动!”身后“喀哒”一声响,像好几个保险栓被同时打开,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把手抱在脑后,慢慢站到墙边去。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就打爆你的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只手缓缓伸到脑后,另一手跟着举起……以迅雷疾电之势抓起金属圆管,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排柜子后面。 经过消音器过滤了的枪声在房间内密集地响起,我利用一排排柜子做遮挡,朝密室外夺命狂奔。 身后的枪声与脚步声随即追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何远飞的货,而是我手上这个神秘的金属圆管。 但我绝不会给他们。死也不。 管他们是谁! 我在堆满杂物的舱底曲折地奔跑,不断躲避身后紧追不舍的子弹,这感觉就像“裴明昊”最喜欢的好莱坞大片。我很久没有这么玩命地运动了,况且这个身体绝对跟“强健”、“彪悍”之类的词搭不上半点边。我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诅咒,千万别让我逮到这些混蛋人类中哪个落单的,否则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电梯门上的红灯闪烁不停,显示有人正从六层下降到地下五层。这该死的玩意儿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一颗子弹射在电梯门上,迸出一大团火星,另一颗则从我的左臂穿过去,报废掉了无数血管和一根主动脉,最糟糕的是控制神经被切断了。金属圆管从我的手中蹦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很远,我不惜把自己当成做圆周运动的靶子,奋不顾身地朝它扑过去。 好在电梯在这时停靠下来,“叮”的一声脆响替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一通狂扫后,正在开启的电梯内门弹痕累累,我想里面的倒霉家伙已经成了蜂窝状,希望不是何远飞。 可电梯里居然是空的。 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时间,某处隐藏电梯的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喷吐着火舌的枪口朝那些蒙面入侵者毫不吝惜地赠送着流弹雨,舱内装置顿时被毁得惨不忍睹。 兵不厌诈,外加大手笔,还真是何远飞的做事风格。 对方只剩下身手极敏捷的四个人,三个顽强反击,一个利用枪弹掩护朝我冲来,一脚把我手中的金属圆管踢到半空接住,向底舱另一边的紧急逃生门飞奔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东西。 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哪怕要我破例,杀死人类。 “给我枪!” 我冲着何远飞厉声大喝。 一把德林格从空中抛了过来,我单手抄住,稳如磐石地平举着,将枪口从凌乱堆放着的货物的空隙间,瞄准了那个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 子弹从762长的枪管出膛。 我知道它将优美地飞过去在那个人类的枕骨上钻个洞,一枪毙命。 9 我丢了枪,走过去拾起属于我的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冷无机质的触感紧贴着前臂的肌肤,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宽慰。 保镖们正把舱内的遍地横尸清理出去。何远飞虽然对窥探了他隐私的家伙深恶痛绝,但还没有笨到未经审讯就杀人灭口。我记得他很喜欢玩那种名叫“till &he truth”的游戏,以精神控制药物逼供,“直至他们说出真相”。 用脚尖勾下一具并未受致命伤的尸体的面具,果然是服毒自杀的。 这些入侵者不是来自军方,军方的原则是人身安全第一。他们不是政府特工,是精心培养的“捕猎者”。所受的特殊专业训练可以令他们身兼数职,杀手、保镖、盗贼……是不逊于政府特工的多面手。唯一不同的是,不仅是技术,他们连性命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老板的私有物。 他们是谁派来的?幕后指使者对这个看似金属圆筒的东西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这东西是怎么流落混入何远飞的走私品之中的?无数迷团等待着我去解答,我要按原定计划走下去,或许过程会很危险,但我正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由露出了自寄生人类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期然抬头,看见何远飞正一脸震撼地盯着我,那种惊疑至极的眼神让我似曾相识。我认出来,那是人类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未知事物而产生的本能的排斥与恐惧。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击穿了一个洞,温热的鲜血正从破碎的冠状动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颗子弹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我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我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又要进行一次大修了。 “你……”对面那个人类男人嗫嚅着,似乎在艰难选择该使用哪一个类型的问句。 该到让他认清真相的时候了。 他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惊骇?憎恶?还是避之惟恐不及?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对人类的反应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我大概是受什么刺激了,或者乙醇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 “我不是人类。”我平静地对他说,吐气清晰,字正腔圆。 他脚下动了动,看不出由关节、肌肉与神经带动起来的腿部动作究竟是要朝前还是往后。或许就连指挥这一动作的大脑本身也不太清楚。我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他非常紧张。 直到他脚下又动了动,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几分钟。 我究竟在等待――不,在期待什么?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无法准确把握自己的意识。我想我的本体恐怕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可能需要一次自体分裂繁殖,重新诞生一个新“我”来阻止这种情况的继续恶化。 然后他缓缓地、不太确定地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我胸口涌出的鲜血。 当然不会是蓝色的。 殷红、粘稠、温热,跟任何一个人类并没有两样。这种认知好像令他的紧张感消除了一些。 “你……” 他会怎么问?[你是什么东西?]或者更糟糕,[你是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我似乎接收到了来自面前这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脉冲,虽然我万分确定,人类并不具备这种精神感应的能力。但是那束微弱却明亮的电流火花却历经我的每一个神经元传递进来,在我大脑中呢喃低语:……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会疼吗……一定很疼……我应该怎么说……你会回答我吗……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这是……来自他大脑中的意识流吗?他传来的精神脉冲支离破碎,但是……非常美。 “嗯,没事。”我微笑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长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难以分辨。至少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描述出他的容貌。 他很美。 “……要叫医生把子弹取出来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我现在只需要一些血液。” 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口,把手腕内侧凑到我嘴边。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 然后捧腹大笑。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笑过了,笑得肚子上的肌肉直抽筋,眼角都湿润了。 “老板,恐怕你得先去验一下血型,”我戳了戳他的手腕,“再找一根输血管才行。――我不是吸血鬼。” 他猛地把手腕抽回去,用脸上紧绷的肌肉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我笑着说:“可以麻烦你扶我回房间吗,如果让别人看见我心口开了个大洞还能一路走得气宇轩昂,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我把那颗变了形的铜弹从身体中弄出来,它击断了我的两条肋骨和右边的冠状动脉,幸亏没有直接轰进心房心室,不然修补起来更麻烦。左上臂的血管和神经也已经修复完毕,刚输入的1000同型号血液正在体内大大小小的血管里欢快地流动着。 身体损伤的情况比被逼供那次轻微得多,但何远飞还是坚持说我看上去精神虚弱,盯着我喝了七八杯糖浆。 我们非常有默契地对同一个话题避而不谈。 我想他即使接受了我不是人类的事实,要继续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也没那么容易。虽然人类的好奇心足以杀死一只猫,但他很明智地不问,以免彼此再一次陷入尴尬境地。 他开始转移方向。 “这个是你从我的仓库里偷出来的?我记得我的货物清单上应该没有这一项。是什么?”他指着我前臂上的圆筒问。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说得真难听。它本来就是我的,应该叫物归原主。”我抚摸着它光滑冰冷的表面,“这个啊,是‘弹簧’。” 他斜眼看我,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从“亚特兰蒂斯”号上回来的时候,那个变态医生杜衡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受伤的消息,非要来替我检查伤势。我一想到他脸上那伴随着闪闪发光的镜片的微笑,就有点毛骨悚然。我怀疑他也不是人类,只是比我隐藏得更深。 “别让他进我房间。”我提出待遇要求,“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 “他敢!”我的老板走出去门去。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模仿着他当时的语调,微笑自语:“时间到。跟我友好道别吧,何先生。” 我决定离开,去寻找答案。如果幕后的指使者真是冲着“它”来的话,我留在这里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远飞,我的路,不需要跟谁一起走。 好吧,或许我还有一点点私心,想报飞机上的一箭之仇。 10 我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跟何远飞说,我要去酒店附近的超市买甜味剂,但是不需要他的保镖跟随。由于上次游轮上的“捕猎者”入侵事件,他一直忙着调查内幕,连带对我的人身安全问题投入了过多无谓的关心。虽然我一直向他强调,没有什么来自人类的袭击会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他就是固执地摆出许多理由拒绝接受。 “我不喜欢看到你的身体受伤,哪怕一秒钟后就痊愈了也不行。所以我会给你安排两个最可靠的贴身保镖,你不许拒绝,否则就扣薪水。”他用老板的权力威胁我。 但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两座人类雕像紧跟在我身后。 “我只是去买阿斯巴甜,很快就回来。” 他埋头看调查报告,“那些‘捕猎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标识身份的物品,但是我们从其中两人的dna上找到了切入点。他们的dna资料被记录在军方关于s级雇佣兵的档案里,按里面的说法是‘极端危险份子’。看来幕后指使者大有来头,如果他们的目标锁定了你那个――” 他停顿了一下,别扭地吐出那个词,“‘弹簧’,我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你又坚决不肯把那个硬邦邦的护腕摘下来,所以――” 我觉得他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做铺垫。 “所以你目前处在非常危险的状况中,必须以人身安全为第一考虑要素。” 我叹了口气,“老板,我只想去直线距离两百米的超市里挑一款喜欢的糖。”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形状优美的眉毛挑了起来,“……半小时内回来。” “好。” 我说。 十分钟后,我抱着一袋糖从超市的后门出去,搭乘市内巴士。 两个小时后,我坐上了泛美航空公司aa76航班从洛杉矶起飞横越美国。 五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维吉尼亚洲的杜勒斯机场,我换乘巴士来到华盛顿市区。 我身无长物,只带了一张信用卡,里面的钱买两三座五星级豪华酒店绰绰有余。但我却在市区边缘挑了一套幽静的小型住宅,并且预付了半年房租。 当我在刚刚收拾好的房间里喝甜茶,顺道给窗台上的蚂蚁喂糖末的时候,不由开始猜想何远飞现在的表情。 他肯定气疯了。 我在自己的床上留了一张扑克牌,黑桃a。如果他看到了的话,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要找我。 这一个月前来狙击我的两个“捕猎者”都是杀手型的,我很想抓住其中一个活口,用我的方法问出他们的幕后老板,但是都失手了。 第一次是我经验不足,然后我知道了原来人类的指甲也可以作为挑断喉管自杀的武器。第二个伪装成房东雇的水电工,企图在我的盥洗台里安一颗威力不错的小型炸弹,当我以为已经制服了他的时候,他居然把脑袋里早已定时好的微型炸弹引爆了。他就那么确信可以和我同归于尽吗,这个炸弹狂魔。 现在是凌晨四点,人们好梦正酣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失手,一定要把正从窗户悄然潜入的第三个杀手一举成擒。 我正在淋浴间冲凉,哗哗的水声完全遮盖了他的行踪。 这次的杀手比前两个更加优秀,头脑冷静,身手敏捷,判断精准,最令我欣赏的是他做事的风格,不做目标之外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极其细微的动作。只有精神坚韧得几乎没有缝隙的人类才有如此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他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他这回的对手恰巧不是同类。 我没有关水莲蓬,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感觉他像豹一样轻盈的脚步逐渐接近,无声地将枪口对准我的后脑勺,保险栓早就已拉开,或许在完成任务以前,枪上的保险栓就从没关过。他轻扣扳机,隔着水雾朦胧的玻璃板在我的脑袋上完美地对穿了一个洞,消音器只发出很小的声响。 确信任务完成的一瞬间,他的神经有些微松懈。我乘机将手指按在他后颈脊椎处,“很棒的海市蜃楼,对吧。” 我想他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的大脑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他身上的所有装备以及衣物全部除去,并且检查体内是否装有特殊装置。而后把他的双手绑在床架上,打开灯,弄醒他。 他睁眼时那一瞬间的表情非常有趣,让我想起了何远飞。但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很快就被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和高密度的神经反应所吞没。我猜他受过极其严格的精神训练,以保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使跟深渊异形亲密接触都能面不改色。 但我不希望他在精神上对我过于防备,这样不利于刺探他大脑神经电流的波动。 “不要过于信赖你的眼睛,它只是个低端的光线传感器,很容易被光线折射与反射的小游戏欺骗,看见你以为是真实的东西,或看不见你以为不存在的东西。”我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看样子他听懂了,至少明白刚才击中的只是个光学幻景。他在人类中算是理解力与接受力很强的那一类型。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我想你也不希望一直躺在又冷又潮的地方。”我掠了掠额前的湿发,避免水珠落进眼睛里,浴巾把黑色的床单洇湿了一大片,“我不会杀你,但是只给你两种选择:由你来告诉我幕后老板是谁、抢夺这个东西的目的何在;或是由我进入你的脑缘系统,强行阅读记忆信息。我建议你选择第一种,因为人类的大脑比较复杂,即使我尽量避免冲击脆弱的神经线,但损伤的几率还是很大,你可能会因此而造成永久性的记忆缺失、情绪混乱,或是更糟糕,丧失部分行动能力。现在,你做好选择了吗?” 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但那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就像一块坚硬的玄武岩,以沉默与坚定对抗来自外界的一切打击。以人类意志薄弱与优柔寡断的本性而言,他几乎算是个异类,我不禁有点欣赏他了。 “看来你自动选择了第二种,那我们就开始吧。”我把手掌覆盖上他的额头,连续不断的神经脉冲通过大脑皮质的无数亿个神经元传递进去,延伸向脑缘系统的记忆处理区,寻找我想要的那部分信息。 他双眼圆睁,全身像经受电击酷刑般剧烈震颤抽搐,看上去痛苦不堪。但他的意识在极力抵抗着我的入侵,他自身的神经脉冲与我在每一条纤细的神经线上狭路相逢,像一扇牢不可破的大门紧紧把守记忆的仓库。 我有点失望。本来我不想对他的大脑造成额外伤害,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了。我增加了输入的神经脉冲强度,那扇大门就像汹涌的洪水大潮冲击下的砖墙,顷刻间分崩离析,他的神经线在根根断裂、神经细胞成千上万地死亡,我乘机大举入侵,全面占领他的记忆信息库。 ……不要伤害他…… 如同空中划过尖锐的弹道,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我的大脑中响起。 我警觉这并非来自我的意识,这是哪里来的?但我没时间管它了,我正在飞速浏览着那个杀手的记忆信息,就像暗室中的幻灯片,以每秒几亿帧的播放速度不停地一闪而过。在他隐藏得最深的那个部分,有些记忆信息如珍珠一般泛着微光,我想找的信息会在那里吗,我把意识的触角探了进去…… 一道眩目的白光骤然膨胀开来,爆炸后的冲击波席卷了我的大脑,无数记忆碎片落在我的神经上,像在我的大脑中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这些是什么东西? 凌乱、支离破碎,但是却闪闪发光……我的大脑像在播放一部乱七八糟的电影,镜头不停地摇晃着……我被邻居家的野小子打得满身是伤缩在角落,他在替我擦药包扎伤口……我受罚在卧室关禁闭,他偷偷打开门缝塞进几块巧克力……我遭到同学的奚落和辱骂后抱着他号啕大哭……我被人怂恿着从高高的栏杆上跳下来,他知道后摔了我一个耳光……我第一次勃起时慌乱无措,在他的帮助下知道以后该怎样解决性冲动……他在最后一次告别时拥抱着我说,阿昊,你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希望……记忆画面无休止地闪回,主角都是我和他…… 我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这场数秒钟的精神波动碰撞中,我的本体意识被宿主意识重叠了…… 我就是裴明昊! 可是这怎么可能!宿主的意识早已死亡,思维早已消失,这个身体的大脑里每一个细胞的物质构成我都一清二楚,这些该死的记忆和感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不是人类,却在这一秒钟被迫体验着人类所有的感情。 是的,那些像海潮般冲刷着我的神经的,是人类的感情!喜悦、悲伤、失落、寂寞、依赖、渴望……无数微妙而复杂的感情像分子式一样铺展开来,它们的成分根本不需要分析和制造,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一种绝对存在,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如何使用它们,根本不需要思考……它们互相交织互相融合,却又像金字塔一般层层堆叠,而处在最顶端位置的,就是我曾经在何远飞的话语中感受到的、复杂至极的感情,它能量的强大,远远超过了任何一种神经电流,就是因为它,我才在这个杀手的大脑中栽了个大跟头。这种感情,人类称之为“爱”…… 我把本体的意识从对方的大脑中迅速撤离出来,所有的记忆碎片像幻觉一样消失了。我还是我,宿主的身体依旧任由我随意操纵。刚才那场梦境般的感觉,仿佛是“裴明昊”残留在大脑最深处的某种感情的最后一次爆发。 或许那就是人类称之为“灵魂”的东西。 在对我实施了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报复之后,“裴明昊”终于彻底宣告死亡。 我以为摄入了乙醚而意识错乱的那次已经是最糟糕的经历了,没想到这次与人类意识的重叠,才是我遭受到的最具毁灭性的打击。 “……阿昊?!”那个杀手的意识清醒了,他无法置信地盯着我,似乎在寻找我与他记忆中那个幼小身影的重叠部分。然后他的眼神猝然发亮,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了手腕上的桎梏,狠狠抱住了我。 “阿昊真的是你!” 我不是裴明昊,但我知道他是谁,甚至经历了他与裴明昊之间的所有记忆与感情。 他是裴明昊那个浪迹国外多年、音信全无的哥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裴越。 “哥……” 我听见自己替裴明昊发出的呼唤。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发誓在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立刻抛弃这个该死的宿主的身体,并且连续进行两到三次自体分裂,把现在这个受到严重污染的“我”彻底销毁。 此后哪怕寄生在一条蚯蚓身上,我也绝不再找人类当宿主! 11 我换上干爽的衣服,随便擦了擦头发。裴越正靠在床头安静地抽烟。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五官轮廓深刻硬朗,神情冷峻,但是看着裴明昊的时候,眼神却很温柔。如果裴明昊还活着,以他那种软弱单纯的个性,恐怕很难接受他的哥哥成了一名职业杀手的事实。裴越一直都没有与家里联系,大概也是因为担心弟弟受到牵连。 对于我来说,他是杀手还是牧师都无关紧要。在“捕猎者”里遇到裴越确实令我始料未及,不过应该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不利影响。 我在床沿坐下来,盘算着该如何问他。 “我的老板,巴塞尔?考根。”他在指尖碾碎了烟蒂,忽然开口,“美国运输业大鳄,表面从事跨国海运,实际上是个军火走私贩,近几年来对各国的军事与航天航空方面的高科技产品尤为感兴趣。两个多月前,他从中国大陆的一个固体物理研究所里弄到了这个东西。”他瞥了一眼我手臂上泛着冰蓝色冷光的银白圆管。 “他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乘机截断他的话,追问道。 “不知道。验货时我也在场,听那些研究员说,以地球上任何已知元素做比对后,无法鉴定出这东西的成分,只能凭外观猜测是一种高密度复合金属。考根先生很感兴趣,说是要带回美国做进一步研究。” “那它的另一半部分呢?里面的……芯的部分?”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他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你知道?” “只是直觉而已。” “……另一半是个金属圆柱,已经被带回去了。原本完全相套合,还以为是连成一体的,想不到会在运送过程中突然脱落。”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是经历了一系列的意外与巧合,才流落到何远飞的货里。毕竟是吃一碗饭的同行,很多运输渠道和中间人是相通的,串货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几率很低。 我已经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你跳槽吧。” 他有点惊讶地看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我能听见那个无声的问号。 “这东西我不打算交给任何人。”我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冰冷,“任务没有完成的话,恐怕你就算回去也不好过吧,所以还是炒老板的鱿鱼好了。厌倦刀锋生涯的话就隐姓埋名,如果不想转行就去找何远飞,就说是我介绍的。” 如果是以前的我,只会跟他说四个字:“别妨碍我。”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人类的同情心开始泛滥起来了?记得我曾经很讨厌这个种族的。当然,现在也远远谈不上喜欢,只是厌恶感或许没有那么强了。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你呢?” “我要去巴塞尔?考根那里拿另外一半。”顺便帮他洗洗脑。如果他识相的话,只要把这件事情和裴越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就行,否则我会让他的后半生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裴越用一种深思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他熟悉的陌生人,“阿昊,你变了很多……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本来就是两“人”。我微笑道:“人总是会变的。记得你以前的愿望是当个刑警,不是吗。” 他也微笑了,只是笑容中泛着些苦味。“我帮你。”他坚定地说。 或许有个熟悉内部情况的人帮忙,里应外合也不错,只要稍微修改一下行动计划。 “你确定?” “确定。” 入夜的海风吹拂在我脸上,铁灰色的海浪汹涌着拍打海岸长堤,在阴霾的天空下发出阵阵哗响。一条十米宽的人工堤延伸向波涛中苍茫的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座宏伟的、拜占庭风格的城堡。 “只有一条通道。”我微微皱了眉,“如果涨潮的话,这条堤会被海水淹没吧。为什么不修高一点?” 裴越在身上装置好强光弹、催泪瓦斯与小型炸弹遥控器,仔细检查着每一把枪的弹匣,头也不抬地说:“涨潮时刚好漫到表面,还是可以通行的。我的老板管这叫海中漫步,认为这样比较有情调。” 情调?那是什么玩意儿?我看了看那条在海浪中显得岌岌可危的狭窄通道,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人类的想法有时真是匪夷所思。 裴越递过来一把黑色手枪,“德国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特p99,会用吗?” “没问题。”我感受着握把的流畅弧度,淡淡地说。 根据裴越提供的情报,未转手的货一般存放在地下保险库中,但那里防盗设施极其严密,设有多重守卫和陷阱,要想直接闯进去相当困难。我们的行动计划是,先由他将圆管交给巴塞尔?考根,考根一定会把它拿去保险库与另一半部分进行套合比对,那时他再出其不意地将两部分一起夺回来。这对裴越来说可能有些冒险,考根身旁一般有三个24小时贴身保镖,但我一收到他的信号就会马上进入保险库清除剩下的守卫,以最快的速度接应他出来。我相信以他的身手,即使同时对付三个“捕猎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走吧。”我打开他那辆汤加绿的陆虎range rover揽胜越野车的后箱盖,把最后一排的座椅折叠起来,准备藏身其中。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我回头,看见他轮廓分明的脸,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深凝视着我。如果我是一艘行驶在海面的帆船,大概会被他目光的旋涡吸卷进去。 “一定要去吗?”他低沉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看他。a7f8d4d夜之醒回上:)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要小心。” “嗯。”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他紧紧抱了我一下,很快放开了,拉开驾驶室的门。我钻进行李箱,把后箱盖扣下来。一片晦暗中听见42升 v8引擎启动的声音,车轮摩擦着地面飞驰而去。 裴越顺利通过了岛上的重重关卡,把车停在离地下保险库入口不远的一个隐蔽角落里,我纹丝不动地蜷在后备箱,辨认着从微型通讯器里传来的各种声音。 稳健的脚步声、电子仪器的提示音、开门声、嘈杂模糊的说话声……忽然,较一般男子声线更为尖细些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无线电波,带着一种舞台剧演员似的夸张语调:“越,看到你安然无恙地回来,真是令人高兴。” “东西我带回来了,老板。”裴越的声音如同速度均匀的打字机,平直无波。 “干得不错。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掉那家伙的?他可是个危险角色,毁了我两名好手下,为此我还心痛了不少日子。――你不会让他死得太轻松吧?” “我只在他脑袋上直接穿个洞。” “呵呵,跟那种家伙纠缠得越久就越危险是不是?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是。” “越,你很聪明。要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多谢老板。” “那么,打开箱子,把你的战利品亲手交给我吧。” 看来巴塞尔?考根是个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的家伙,哪怕面对的是他的心腹。或许他的多疑与何远飞的狡猾一样,正是他们在风口浪尖上生存至今的原因之一。 轻微的喀哒声,箱子被打开了。 “唔……每一次看都觉得非常迷人,多么具有残缺美的艺术品,就像米洛斯的阿芙罗狄德断裂的双臂,不是吗……越,你去保险库把另一半拿来怎么样?” “是。” “――等一下。”裴越的脚步声刚响起就被打断了。 “我差点忘了,另一半已经不在保险库里了。因为z先生又打电话来催,我就先把它搬上了飞机……越?裴,你在想什么呢,后背有点僵硬啊。” “没什么,老板。” “那就拿好箱子,跟上来。这次我想带你一起去。” 我猛地打开后备箱,按裴越给我的地图指示,朝小岛上的停机场狂奔而去。那里离保险库入口足足有大半个岛的距离,隔着数十栋建筑物,沿路来往穿梭着数不清的守卫与白炽探照灯,但愿我能赶在飞机起飞前到达。 一架灰蓝色的ch47d型军用直升机即将悬空,前后两个巨大的螺旋桨高速飞转,掀起的阵阵狂风吹动我的衣服猎猎作响。我奋不顾身地飞扑过去,凌空跃起,指尖扣住了黑色机轮上的轮轴。直升机逐渐远离地面,强大的气流刮得我睁不开眼睛,险些摔落下去,忙翻身抓紧机腹上的铁架,双脚蹬上机轮往舱门攀爬。 “……打开舱门……”我朝耳朵上的微型通讯器叫喊,声音还未出口就被强健的暴风吞噬了。 手臂上的肌肉开始酸痛发麻,裴明昊的身体绝对无法胜任什么体操运动员或是海军陆战队之类的,我可不想从舱门边被暴风吹到机尾,然后在钢制叶轮上切得连内脏的碎块都找不到。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将一束神经电流混合在无线电波中发射至裴越的通讯器,希望在何远飞身上产生的奇迹还能出现第二次。虽然奇迹出现第二次就不能称之为奇迹,虽然精神感应的几率在人类中低于十亿五千万份之一,但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让我抱有哪怕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吧…… 舱门猛然打开了,强气流呼啸着扑进机舱内,机身的晃动中一只手攥紧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圈住我的腰,一下子把我拽了进去。 舱门“砰”的一声关闭,我的手还来不及从裴越身上松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的太阳穴。 “欢迎光临夜鹰号,不速之客。”那个夸张如舞台剧表演的声音说道。 我的怒火在大脑皮质的每一个神经细胞上燃烧起来。 我痛恨被人用枪顶着脑袋,尤其是在飞机上。这让我想起了上回的恶劣经历,那是我第一次在人类极其有限的智商上马失前蹄。同样的错误,我怎么可能犯上两次?巴塞尔?考根,这个蹩脚三流演员死定了! 12 裴越在那一瞬间箍住了我的胳膊,把它们以一种看上去极端痛苦的姿势拧到背后,其实我几乎没有什么疼痛感。对于怎样将最轻的伤害用最狠辣的方式表现出来,他是专家。而且他确实很聪明。 面前的肥皂剧男主角正用一副获得了本年度奥斯卡奖提名的神情看我,翘腿坐着,两手在胸前十指交叉。巴塞尔?考根,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值壮年的成功商人,白色的西装领口内露出略嫌花哨的衬衫,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保养得体的贵族式脸庞不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带着十二分的充足分量。只有在那双深绿色的眼睛深处偶尔的浮动里,才能找到一种扭曲森冷、怀疑一切的阴翳。 “嗬,真是意想不到的访客,”他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眼神就像在满室的珍贵文物收藏中忽然发现了一个赝品,然后别过脸对裴越语调欢快地说:“亲爱的越,你在他脑袋上穿的那个洞呢,愈合了吗?” 裴越抓着我手腕的指头紧了紧。我几乎能听见在他冷硬如石的躯壳内,大脑高速运转所发出的声音。我不禁有点同情他了,天天面对像考根这样的人类,不死也得疯,原来他的高密度神经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没发现他使用了替身是我的错,老板。” 精彩的回答。但他那笑得如同保险推销员的老板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那可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越。身为‘捕猎者’却犯了这种低级错误,我本来应该狠狠惩罚你的。――但我又是这样的喜欢你,怎么办呢……这样吧,用你那把最宝贝的‘巨蟒’在这个假死者的身上咬出美妙的图案吧,就像那些颜色浓烈的中国锦缎上的花团一样,你看,很富有浪漫主义气息不是吗?” 裴越面无表情,甚至连唇角的细纹都没有一丝牵动的痕迹,他用拇指利落地拨下保险栓,将左轮手枪的枪口对准了我的胸口。 隔着衣物,似乎有许多非常复杂的情绪从9毫米口径的枪口丝丝脉脉渗进我的皮肤,愤怒、沉郁、痛苦以及憎恨……它们在手枪的另一端不断翻滚,犹如黑色的岩浆沸腾着泡泡……它们深沉而灼热,以至于我忽然有些担心容纳它们的那具看似坚硬的躯体,会不会骤然间由内向外爆裂开来。一种纯黑色的、仿佛白矮星爆炸般想要冲破一切空间束缚的强烈情感,就在这个拿枪指着我的人类男人身体内部激烈而压抑地喷发着,与何远飞眼睛里的纯黑色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各自闪耀着令人绚目的美丽光芒…… “砰”的一声巨响!突兀的枪声在封闭的空间中发出嗡嗡的回音。我的那些念头运转的时间只是他从瞄准到扣动扳机间的几毫秒。 子弹滚烫的轨道镝割过空气,消失在眉心的黑洞里,随即淌下来的血流像把那张脸分成了两半。帷幕落下,对面那个男人的生命在他所喜欢的舞台上终结,临死前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真是非常具有戏剧性的死亡。无论信不信任的结果都是背叛,无论如何怀疑与防备结局都是死亡,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的悲哀之处吗?我忍不住想露出嘲讽的笑。 但我没空冷笑。刹时间扣住那个枪口顶在我太阳穴上的“捕猎者”的脉搏,超强度的生物电流使他的神经脉冲暂时中断,我将他持枪的手往内一折,替他扣动了扳机。大量鲜血立即从他的腹部涌出,我想他的肝脏与脾脏已经报废了。 还来不及抽回手,复仇的火焰朝我喷射过来,裴越猛扑过来,抱着我一阵翻滚,子弹在金属壁垒上溅起点点火花。活着的“捕猎者”还有六个,一场机械与肉体的混战在几千英尺的高空中展开。其实也谈不上对死去的老板有多么忠诚,这些人的血液已经被子弹出膛与生命断裂的声音彻底点燃了,如同来自某种深渊的呼唤声在耳边不断催促着,享受血腥与杀戮的颤栗般的快感,这种快感让人类疯狂。我身边这个男人的血液大概也被点燃了,他老练而冷峭地瞄准、开枪,无论躲避还是进攻都没有半分张望与犹豫,像一台急速运转、计算精准的机器。他的棕褐的眼睛里沉淀着化不开的暗红血色,满溢出强悍的野性与杀气。那是属于野兽的眼睛。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人类就是野兽。他们是进化退化还是基因突变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只在乎那个银白色的金属箱子。它就放在考根歪斜的尸体的脚边,散发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属于我的东西。我利用瓦尔特p99完美的快速射击功能在前方织起一道防护网,然后翻身朝箱子一步步靠近。 陡然的失重状态中我感觉直升机正在迅速下降,驾驶室里的机师不可能不察觉机舱中的混乱,除非他是聋子。箱子在地板倾斜的角度下缓缓滑动,只差一点了,拜托……让我抓住它! 整架直升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像临死前痛苦的抽搐与颤抖,我想是大概是某颗流弹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钻进了燃气涡轮引擎或是什么鬼地方,它即将像一只中枪的大鸟从高空直直坠落下来,砸在海面上爆出升腾怒吼的死亡焰火。我可不想宿主的身体也一起当了它的陪葬品。 催泪瓦斯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呛鼻的白雾顿时弥漫了整个机舱。裴越重重地拉开舱门,呼啸的罡风下是一片蔚蓝无际的海面,离我们七八百米的距离――这距离还在飞速缩短中。 “抱紧我!”他在我耳边大声说,胳膊紧箍住我的腰,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气流尖利地冲撞过身体,降落伞立即在头顶打开。但是由于超额载重、离海面高度不足,而且风速太大,几乎不可能安全着落。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顶多入水时造成双腿骨折什么的,我可以很容易地修复它们。可是裴越的身体很有可能会在这场坠落中严重损伤,因为无法得到及时治疗而彻底死亡。人类的生命总是这么脆弱,这个想法掠过的瞬间,我感到一种莫明的失落。 我试图挣脱他,使他减缓下降速度,反正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但他的生存几率可以大大提高。可是圈在我身上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牢固地锁住了我。 他对上我的双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痛苦。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那种黑色岩浆似的强烈情感的来源,他无法原谅自己将枪口对准了亲生弟弟时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在憎恨着逼迫他的那个人的同时,也憎恨着自己,同时憎恨着将自己一步步拉进深渊的、某种强大而不知名的力量。而当他发现这种力量不仅仅来自于外界,更来自于自己隐藏着的黑暗面时,更努力的挣扎只会带来更深的绝望…… 多可笑!裴明昊死的时候想活下来,而他的哥哥裴越活着却是为了寻找自我毁灭的途径,所以他成了“捕猎者”,并且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在哪一天终结。 无论如何,这都与我无关。可是愤怒与悲哀的心情却不肯轻易放过我,人类的感情就像传染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而后大面积无规律地爆发,不论如何一次次杀灭,依旧一次次变异出新的类型,顽强且不厌其烦。 我冷冷看着这个一相情愿做我的缓冲垫的家伙,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我在空中自由飞翔,划出清晰而肆意的轨迹,落进碧蓝海水的怀抱中。不远处,直升机终于在低空爆炸,如同白夜盛放着的黑色礼花。 我在冰冷海水中漂浮,这感觉很好,没有任何阻力与拖累,就像一只随波摇曳的水母般轻盈和自在。我甚至想就这么一直躺着,随便洋流把我带到地球的哪片陆地上,反正那没有丝毫区别。我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清净,但它总是很快就会因为某些自以为是的打扰而消失无踪。――那些打扰往往是来自于人类。 水波中传来大型轮船螺旋桨的声音,然后是快艇马达的轰鸣声,一双手抓住了飘荡在水面上的我,揽着我的肩膀拖上船去。 “明昊!明昊――!”熟悉的声音狂乱地呼喊,让人很难充耳不闻。他惊惶地摇晃我的身体,拍着我的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像那些白烂言情剧中可笑的煽情片段。 “安静!”我不耐烦地睁开双眼,看见何远飞略显憔悴的脸,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惊喜与愤怒交织的烈焰,“别妨碍我睡觉,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行!你好好睡!”他咬牙切齿地说,“敢情我大老远找来是特地为你铺床的!” 我懒得回应无聊的玩笑,指了指百码之外漂浮着的橙色降落伞,“拜托你件事,去救他。”停顿了一下,“――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13 醒来的瞬间眼前竟然掠过一片耀眼的空白。我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看清楚天花板上吊灯的形状。可能是因为一口气睡得太久的缘故,宿主的大脑在轻微地涨痛着,我缓缓吐了口气,感觉思维清醒多了,慢慢坐起身。 身上套着全棉睡衣,从头到脚清理得干净清爽,只是脖颈与胸腹的皮肤上残留着斑斑点点的淤血,虽然并不严重,但形状与颜色都眼熟得可疑,这大概又是何远飞的杰作。我怀疑他有点施虐心理和破坏倾向,尤其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太……稳定,不过在我看来大多数人类都是这样。 房门被轻轻推开,那个疑似病患两眼发亮地走进来,一连串的问句接连冒出,“你醒了!你整整睡了18个小时,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吃东西吗?还是先喝点水?”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先回答哪个问题,老板?或许你可以先编个号。” 他一怔,摇摇头后倒了杯水递过来,“你还是那个老样子,冷漠孤僻,牙尖嘴利,活像颗成了精的墨西哥仙人掌。” “仙人掌也没对谁发出靠近的邀请,”我喝着水,咕哝道,“可它们不会老是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 施虐狂先生忽然单膝支在床沿,一手撑着我脑后的床架,带着压迫意味朝我俯下身,另一只手抽走玻璃杯,黑眼睛危险地眯起,眼里闪着某种蠢蠢欲动的幽光。“听你这话像是在抱怨啊!当初是哪个王八蛋答应我半小时内回来,然后不告而别音讯全无的?买包糖他妈的给我买到美国的另一头去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逮住考根那条老狐狸的尾巴,千里迢迢赶来救你的?要不是我听见直升机爆炸的声音,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漂在海里当水母?!那个鬼东西就有这么重要,值得你连命也搭上?!”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的东西呢?那个箱子!” 他冷哼了一声,“放心,我还没把它丢到海里去,虽然我非常想。发现你的时候,你就一直死死攥着箱子提手,掰都掰不开,最后不得不打了肌肉松弛剂才弄出来。除了10亿美金之外,我还没见你对什么东西这么执着过!” 只要能把那个东西夺回来,别说水母了,寄生在草履虫身上我都愿意。我松开手,他的手掌却顺势摸上我的脸,“……明昊,别又露出这种眼神……看着我!看着我!我在你面前!我!何远飞!不是什么别的无关紧要的人,更不是可以让你目光随意穿透的玻璃!不许对我视而不见……你那该死的发育过度的大脑究竟在想什么?!”他低沉的声线些微颤抖,发出类似抽气不顺的声音,“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就在面前,伸手就可以碰到……”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很凉,但是干净柔软,”擦过嘴唇,“尖刻又骄傲的弧度,总是吐出伤人的话,但是沾上水湿漉漉的样子很性感……” 性感?居然把这种形容发情期人类的词用在我身上!我确定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严重缺陷。感谢宇宙他没接着说什么魅惑迷人之类更恶心的话,不然我哪怕空着胃也想吐点什么出来。 他一点一点凑近,染上了浓浓情欲色彩的乌黑瞳孔近在咫尺,急促粗重的气息吹拂在我脸上,“……我想跟你做……现在……” 做啥? “让我抱你……放松点,别这么僵硬……”他的手从我睡衣下摆伸进去,沿着脊柱往上抚摩,带来粗糙炽热的触感,“别紧张,把身体交给我,我会让你很舒服……” “我拒绝!”我按住他的胳膊,生硬地说,“发情的话就去找你的同类,异性同性随便你,但是别想打我身体的主意!”开什么玩笑,我好容易才弄到一副灵活好用的身体,才不会交给任何人! 他的另一只手摸进被单,扣住我的脚踝往下一拽。身体陡然滑落,后脑勺在松软的枕头上弹了几下,火热的人类身体侵略性地压上来。 “拒绝无效!”他的手在我身体各处摸索,逐渐移到我的双腿之间,指尖勾勒着隆起的弧线,隔着单薄的布料揉搓按压,然后将整个手掌包裹上去,“……就算你说什么意识错乱也好,那时候你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每一寸肌肤的颜色、每一声压抑的喘息,甚至连这里无助颤动的样子,我都记得很清楚……” 真是不好意思,我半点印象也没有。难道他还指望我对他的挑逗有什么反应吗?这想法真是太蠢了!现在这副人类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我的意识控制之下,包括那三条没节操的海绵体。 “你就这么想要我的身体吗?” 他的脸埋在我被扯开的衣襟里,吮咬我的锁骨,手上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我的脸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冷笑着。“非要坚持也可以,用你的身体来交换吧。”说起来,我觊觎他的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今天有绝佳机会摆在我面前,干吗不抓住呢? 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嘴唇叠上我的,开始扯衬衫上的扣子,“没问题,你想怎么用都行……” “不用那么麻烦。”我轻声说,同时手指爬上他的后颈,按在第一节脊椎处。 自我意识存在的情况下被寄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那种人类无法忍受的撕裂般的剧痛会让他们做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所以我往往寻找的是意识即将消失的宿主。不过看起来他应该不会在乎。 我会尽量缩短寄生转移的时间,替你减轻痛苦的,何远飞。 一根蚕丝般洁白细长的触角从我的指尖探出头来。那是我进行寄生时使用的体外交接器,它会像最坚韧的钻探,将我的本体和意识送入寄主的身体……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我吃了一惊。何远飞的动作僵硬在那里。床头柜的实木表面上,一个黝黑的弹坑正消散着丝屡轻烟。弹道擦着他的头发过去,我几乎能闻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两秒钟后他不知从哪摸出把p226西格手枪,一翻身指向敞开的门口。 与之争锋相对的是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那是裴越最心爱的“巨蟒”。它冷森森的枪口正对着何远飞的眉心,嘶嘶地吐着信子,除了它的主人,谁也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在什么时候出膛。持枪者虽然头部和腿脚都缠着绷带,却丝毫不影响稳如盘磐的手势与凌厉逼人的杀气。 “离开他。”裴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那是一片沉静的沼泽,却隐藏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残酷。 何远飞漆黑如墨的双瞳从准星缺口中冷冷盯着他。毫无疑问,裴越那职业杀手所特有的无视一切生命的杀戮气息正全面压迫着他的神经,但他依旧不动声色。这个男人自骨子里渗透出一种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掌控全局的强烈愿望,这使得他即使面对气势比他更强的对手,也不会落于下风。 “我不喜欢有人用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的口吻跟我说话!”他嘲弄地冷笑道,“在我的船上,居然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而这个人还是我刚从海里救上来的!原来现在流行的是这种报恩方式。” 他很熟悉也很会利用人性的弱点,如果对手不是裴越,现在可能已经在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内心不安中气势动摇了。 “我没要你救。”杀手丝毫不为所动地说。 “因此你就可以随意打扰我和我情人的约会?” “约会,”杀手的眼里掠过危险至极的寒芒,“还是强暴?” 何远飞扯着嘴角笑起来,他的左手故作亲密地环着我的腰,“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我可爱的宝贝儿。” ……已经到我忍受的极限了!这两家伙的荒诞剧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出去。”我淡淡地说。在没有得到预想中回应的三秒钟后,我的手指搭上了何远飞的脉搏,“既然你记性那么好,那种感觉应该还记得吧?” 何远飞火燎一般抽回手,愠怒的情绪在他的胸膛上起伏,而后浮上他的脸,“你――” “我再说一遍,出去,――你们两个。”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我知道该怎样使最轻柔的声音具有最强大的震慑力。其实我和我的同类们可以连声音都不用发出来就达到这样的效果,人类的神经不够敏感,却足够纤细。 两把枪犹豫了一下后,终于回到它们主人的身上。我希望他们走的时候能轻一点关门。 金属箱子就在窗边的桌底下静躺着,我看见它,忽然想起一件细小的事,它令我心里咯噔一响。 “等一下――” 散发着相互排斥气息的两个人同时回头,我望向裴越,“你能不能留下来一会儿,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房间的门猛地甩上,发出一声砰然巨响。 我换衣服的空档,裴越倚在床架上,开始安静地抽烟。我走到桌旁,开启箱子,“环”和“芯”正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冰蓝色冷光。 “你把它交给考根的时候,我在通讯器里听到他说,‘z先生又打电话来催了’,你知道是谁吗?” 裴越深吸一口烟雾,吐出来,“是买家。但又不是一般的买家。考根好像很忌惮他,我曾怀疑就连去中国大陆买这东西都是他的指令。” “指令?”我微微惊讶地挑眉,那个考根看上去可不像愿意屈居人下的那种人,“他是他的老板吗?” “应该不是。倒像是受他利诱与胁迫。” “利诱与……胁迫,”我在唇齿间咀嚼着后面那个词,“我得好好想想。谢谢你,裴越。” 他身体一僵。 “你叫我什么?” 我警觉自己犯了个漫不经心的错误。 “对不起,哥。我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到足以和你并驾齐驱的程度了。”我笑着,像一个渴望追逐哥哥脚步的任性弟弟,“以后我可以叫你越吗?” 我实在很不习惯使用人类对于亲属的称呼。我和我的同类总是独居,我们每个都是只属于自己的“一”。 他静静看我,看不出眼神里的情绪。然后他丢了烟,走过来拥抱我。从小他就不喜欢与人亲近,除了裴明昊以外。 “……无论怎样,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弟弟。” “是啊。”我微笑。 我并不担心裴越因此产生什么怀疑。对于人类来说,我的真实身份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这大大超越了他们正常逻辑思维的范畴。即使他感觉裴明昊的性格改变了许多也没关系,反正人一向是善变的。而且我敢打赌,在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证实之前,他绝对不会对自己最重要的弟弟问出关键的那一句:“你是谁?” 14 如果不算上何远飞每天的性骚扰,船上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那天的谋杀未遂事件也没有再度发生或升级。裴越的伤势正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恢复中,――本来也只是轻度脑震荡和胫骨骨裂而已,对他而言这种伤根本微不足道。当然,“一分钟也不想待在那家伙的船上”这种精神疗法可能也起到了一定的疗效。三周后他悄然离开,留下一张纸条,还有变态医生实验室里的满墙弹痕。――杜衡居然还四肢完好地活着,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给我的纸条上言简意赅地写着:“我去办点事。” 何远飞看上去很是松了口气。跟充满敌意、指不准什么时候在他脑袋上穿个洞的顶级职业杀手朝夕相处,他的精神压力相当大。 我在房间里摆弄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段时间我在玩一种叫炒汇和炒股的函数游戏,在每隔一个波段的变化曲线中截取最高点和最低点,然后投入资金就会成倍上翻,就像变相的赌博。当我心情愉快地在网上办银行转帐手续时,何远飞饶有兴趣地凑过来问:“赚了多少钱?” “零头不算大概有3亿吧。” “想改行当股神吗,”他小小地取笑着,“看来世界首富很快就要改姓裴了。” “我对无限累积金钱没兴趣,老板。”我合上电脑,顺便把他凑得太近的脸推远一点,“只有蜣螂才喜欢把粪球越滚越大,只要它们能看到的,不管需要不需要,统统搬回自己窝里,这是它们的本能。” “你这句话可是把所有人类都骂进去了,明昊,别忘了你也是――”他的话断在那里,像一台突然被拔了电源的唱机。他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如同把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管着的什么东西不慎摔坏了似的,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懊恼和惶恐。 我侧过脸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犹如跳动着幽暗的火苗一般,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真诚地说:“确实,我不是,虽然从外表上看毫无二致。何远飞,不论你怎样看待我,你看到的也只是‘裴明昊’这副躯壳而已。我有自己的思维方式与生活目标,这你是无法了解的,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就比如蛞蝓和雨燕、瞪羚和海鳗,你无法想象它们会在一起对吧,因为它们连生存空间都不同。假如你觉得可以对我投入人类的感情并希望得到什么回报,那只是因为我所寄生的人类身体使你产生错觉,而我总有一天是要抛弃这副躯壳的。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类,我知道!”他的手握紧我的肩头,声量不自觉提高了,有些焦躁地说,“你的大脑比任何人都发达,你能释放莫名其妙的生物电流,甚至心脏中枪都没关系,我都知道!但这又怎么样呢?你就是你,你就在我面前,有温度、有心跳,活生生的人!跟我说话,对我冷笑,用不耐烦的眼神看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没有哪一只蛞蝓或是海鳗之间能做到这一点!”他深深吸着气,似乎在努力平复着过于激动的情绪,“你还不明白吗,我爱的不是这副身体,甚至不是‘裴明昊’这个人,我爱的是你!是你!我管你是吸血鬼狼人妖怪超人蜘蛛侠铁血金刚深渊异形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 “‘爱’?”我摇摇头,忍不住笑起来,“这种人类情感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是的,我见过它,虽然不知道它的构成成分,但我体验过它的感觉,可那又怎样呢?那只是宿主身体中残留的感情余烬,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它就像一场台风从我的大脑里呼啸而过,留下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烂摊子而已!哦不,我不想再跟你谈这个字眼,它比台风更糟糕,简直就是一种超级病毒,所有中毒的电脑和人脑都得瘫痪,所有编写好的程序全都会变成一团乱麻。你知道我的宿主裴明昊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爱’,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而后这个女人不爱他了,于是他就从25层的楼顶跳下来!如果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最高级情感的话,那我宁可被十亿伏特的闪电直接击中也不想了解它!” “不!不是这样!”他无法抑制地叫起来,仿佛在终审法庭上为自己做着无罪辩护,漆黑的眼睛里像有烈火燃烧,“那不一样!我对你的感情没那么肤浅!天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你的,你他妈的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我!但我就是没法控制自己,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看你笑听你说话,如果你不想我碰你,我也可以尽量忍着……但是你不能,不能像隐形人一样从我面前一声不响地消失掉,就好像你从来没在我面前出现过一样!”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点期冀与哀求的意味:“你会留下来对吧?你会……会爱上我对吧?至少给我点希望,别这么残忍明昊……别这么残忍……”他挨近我,把头靠在我的肩窝上,亲吻我的头发和脸颊。 “每一个人类都觉得自己的感情比别人深刻,何远飞。事实证明,他们只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说实话,我看不起人类,虽然不像有些寄生者对人类抱有很深的敌意,但我真的不喜欢人类,他们自私、残酷、软弱、无知、贪婪、盲目自大,大多数都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伤害同类,自以为站在地球生物链的顶端就可以漠视和主宰其他一切生命。他们强者压迫弱者、弱者压迫更弱者,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施暴、屠杀、四处发动战争,然后在脖子上挂着秩序维持者的牌子并为此得意洋洋。真是令人讨厌啊。”我任凭他的吻在我耳际游移,冷淡地说。 “……那么我呢,你也是这样看待我吗?” “你觉得你跟其他人类有很大区别吗?不,何远飞,我曾经也讨厌过你。即使是现在,我也只是觉得你是人类中我比较熟悉的一个。即使你对我真的有那么些真挚情感,但我还是那句话,那只是我所寄生的人类身体使你产生的错觉。我很抱歉不得不像你所担忧与讨厌、并感到痛苦的那样,你自以为拥有的东西、以为可以交付感情的那个人,的确是空,是无,甚至连影子也没有。” “别说了――!”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像野兽临死前的哀嚎,他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拜托你!别再说了!” 一瞬间我的大脑里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划了一刀,这痛觉并非来自宿主,而来自我的本体。我是在同情他吗?同情会带来这样空荡疼痛的感觉吗?我狠狠甩了一下头,像是要把这个令我不安的不明增生物甩出脑海。我和他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马上就要解决了,或许我还要再下一贴重药。 “你确定你爱的不是‘裴明昊’,而是‘我’吗?”我轻轻推开他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那么,你愿意――并且有勇气看一看我的本体是什么样子吗?你要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考虑清楚,做好思想准备,因为以其他人类的反应来看,那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有些神经脆弱的甚至当场精神崩溃,以至于在他们有生之年连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恐惧得想把眼珠子挖出来。――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坚持看看你深爱的‘我’吗?” 他像一块大理石雕像般凝固在那里,圆睁着双眼,震撼而惊慌地看着我,仿佛前方是一道令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而他就站在悬崖边,必须在跳与不跳之间,艰难地作出选择。 “你准备好了吗?”我轻柔地问。 他翕动着嘴唇,许久之后,似乎就要开口―― 我的手机突然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在桌面上又蹦又跳。机械化而又熟悉的声音像一柄铁锤敲打着几乎凝滞的空气,它碎成千万片飘散了,于是他和我忽然间又找到了正常的呼吸。 我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电波那一头没有任何声音。 一片沉默。 但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压抑的呼吸声,心跳声,神经电流在大脑中飞速传递的声音…… “……裴越……越……是你吗?”我不确定地问。 另一端隐约传来模糊的暴怒的训斥,“说话!你这猪猡!”然后是踹踢重物的沉闷声响…… 我预感对着电话的一定是裴越,但他一声不吭,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好像又有个人把电话接了过去,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而平淡地响起:“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裴先生。你的哥哥就在我手里,如果想要他平安无事地回去,只要把我想要的东西还过来就可以了。” “你是谁?”我冷静地问。 对方轻笑一声,“何必明知故问呢,裴先生。不过我不介意亲口向你作一次自我介绍,我叫‘z’。” 是的,我已经猜到了,他就是那个“z先生”。裴越怀疑他,想去查探他的情况,而作为考根座机爆炸事件的参与者和生还者,z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抓住了他,并且打算利用他从我手里夺回箱子。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主动权在他手上。但他始料未及的一点是,裴越这个筹码的分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 我微微冷笑起来,“z先生,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把东西交给你,因为这场赌博太不公平,你想从我这儿赢走的,比我想从你那儿赢回来的要重得多。很抱歉,交易不成立。但是有一点希望你明白,裴越是我哥哥,如果他死了我会很不高兴,到时候我会把那个装着你想要的东西的箱子,从莫那洛瓦火山口扔进去,作为送给我哥哥的陪葬品。好了,我今天不想再和你交谈,再见吧。” 我断然掐了电话,把手机重重摔在桌面上。 “shit!” “裴越是你哥?”何远飞吃惊地问。 “不!是裴明昊的哥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很生气。”他的黑眼睛盯着我,露出一丝似欣喜又似惆怅的神情,“你关心他,虽然你不承认。明昊,你有人类的感情,虽然你对此嗤之以鼻。” “闭嘴!”我冲他怒吼。竟然把我逼到这步田地,他和裴越,包括所有的人类,都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15 我坐在窗前的藤木椅子上喝甜茶,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像一场行事仓促的暴动,被我飞快地镇压下去了。我在想下一步的行动。虽然绝不打算拿箱子去换裴越,但也不能对那个‘z先生’放任自流,我直觉他不是个简单角色,否则以裴越的身手,怎么可能轻易栽在他手里。不过在他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应该不会对裴越下毒手,我刚才在电话中为他留了一线余地。我只是说今天不想和他谈。接下来就看他的反应了,我得见机行事,步步为营。 何远飞沉默了片刻,问:“你会拿那个去换他吗?” “不!”我一口否认,啜了口茶,缓缓说,“但我也不会作壁上观。如果不解决这件事的话,那个z一定会纠缠不休吧,可能会很麻烦。” “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他微笑着看我喝茶的样子,“如果打算救他,我陪你去吧,虽然我们以前相处得不算愉快,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大舅子。” 大舅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你的脸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厚。” “那是我的优点之一。”他笑眯眯地说,为我半空的杯子里续茶。 从窗外望去,海天交接处沉沉地悬着一轮橙黄色的夕阳,斜照洒进房间,何远飞俯身的剪影镶在光线里,黑发上像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金纱,连瞳孔里都反射出流彩灿金的光芒。 “很美,对吧,”他转头望向窗外,“日落时分的大海,把一切都染上了绚丽的颜色。” “我更喜欢纯黑。”我轻轻放下茶杯,看着天际那个逐渐被大海吞食的生蛋黄,“但是,在这样的景色下喝茶,也算是件美事吧。” 何远飞回头看我,目光朦胧而深邃,然后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将嘴唇轻轻印在我唇上。与以往他吻我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纯洁、温柔、恬静……不带一丝情欲色彩的吻,仿佛想要安抚什么似的,初雪般轻柔地降落下来。 我想避开,又觉得没有避开的必要,正如我没有必要避开清晨的微风、黄昏的细雨、深秋的最后一片落叶与初春的第一抹新绿,那么自然、纯净的触感,在人类身上也可以体会的到吗? 他的嘴唇像来时一样轻轻离开,怔了怔,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 用得着做出惶惑的样子吗,这种单方面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你看上去显得很……孤独。” “孤独?”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大笑起来,“天哪,亏你想得出这个形容词……你听好了,所谓的孤独,是相对于群体生存的种类而言的。像我们这样的寄生者,要不是碰到意外,在漫长的一生中可能连一个同类都不会遇见,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如果独居的生活被打扰了,我反而会觉得厌烦。” “这是可以改变的。”他用肯定的口吻说,冲我露出信心十足的微笑,“我会让你改变的,相信我。” 这个人类的神经究竟是怎么长的?像海参腔肠一样一根管子通到底吗?我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偏执狂先生。” “你会发现这也是我的优点之一,亲爱的。” 第二天早晨,手机再次响起,我沉着脸,按下了通话键。 “裴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好极了,如果没有你的打扰,我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真是抱歉打扰了你的美梦,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你哥哥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强硬的家伙,真是了不起,一般人的话100伏特电压就足以致死,而他只出现了强直性肌肉收缩、心率失常和休克。对了,除了电击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些实验报告你想看看吗……啊,你看不见,没关系,我可以读给你听,你是想先听毒素抵抗性的还是疼痛神经反射的报告?或许你对外力击打损伤实验更感兴趣……” 一股凉意从我的脚底卷起,像藤蔓一般爬满四肢百骸,进入心脏,身体仿佛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柱,从内往外冒出刺骨的寒冷。这种感觉让我无比享受,并且近乎亢奋地微微颤栗着,如同有什么东西要从冰封的身体内部尖叫着蜂拥而出,而它们真的从每个毛孔中喷发出来了……天花板上灯管闪了几下突然四下爆裂,连接着电源的笔记本电脑与电视冒出黑烟,重量较轻的物体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颤着移动位置……整个房间内的磁场与静电强度强烈到几乎连墙体都无法负荷…… “出什么事了?!”门被人猛然撞开。房间内的一切顿时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一片狼籍犹如龙卷风过境。18dc弹幽:)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没事,只是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我站在满地报废品中对何远飞说,“麻烦你再给我一部手机,这部已经坏了。” 他走进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生气的话就尽管发泄出来,不要憋着。” “生气?”我微笑了一下,“不,只是想杀人而已。” 拨通了裴越的手机,我淡淡地说:“z先生,见个面怎样?” 华盛顿州。西雅图市。 夜晚的太空针塔如同圆盘状的幽浮架设在500多英尺高的细长金属架上,顶端荧光流转。在我看来,它的飞碟造型是人类对外太空智能生物充满向往的具现,尽管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却依旧用憧憬、调侃或是嘲弄的语气夸夸其谈。“嘿伙计,这可是我们西雅图的骄傲,――地球发生大劫难时,总统先生逃往宇宙的专用飞船!” 我提着一个金属小箱子,独自乘坐电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登上了太空针塔的观景台。今夜的针塔没有一个游客,只有各个角落里隐藏式摄象机背后的监视视线如影随形。我在阒无一人的观景台转了一圈,从直悬的铁梯爬上最顶端的了望台,夜风撩起黑色风衣的下摆,行云流水般翻卷着,发出猎猎声响。 脚尖刚沾到地面,一个冰冷中略带暗哑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大概是用了特殊扬声器的缘故,分辨不出来自哪个方向。 “一秒不差,裴先生,准时是个好习惯。” “待客时只敢出声不敢见面却不是什么好习惯。” “呵呵,只要交易能顺利完成,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老奸巨滑的家伙,你以为不现身就安全了吗?我暗自冷笑。 “既然这样,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裴越呢?” “我想要的东西呢?” 我把箱子一旋,箱口朝外架在手臂上,另一只手缓缓开启箱盖。一段银白色泛着冰蓝冷光的金属静静躺在箱底的黑色天鹅绒上,那是完美套合起来的环和芯。 对方发出了一声含混的鼻音,仿佛是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片刻之后,一道灰白的灯光在我正前方不远处亮起来,裴越反铐着双手,半昏迷地垂头坐在地面上。他看上去糟糕透了,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把箱子放在身后,往前走五步站着别动。十秒钟后,你就可以把他带走了。” 我没有按他说的做,只是仔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端详着前方灯光中的身影,是裴越没错,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微微眯起双眼,从头到脚扫描了他一番,从腰间拔出他给我的那把黑色瓦尔特p99,毫不犹豫地拉开保险,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子弹从他的心口穿过去,如同穿过水面上的倒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漾起。 “非常逼真的全息影象,z先生,可以打5分。”我举着枪冷笑,“但是下面你所看到的,却不是幻影。”话音未落,一道银白色的冷光被我用力投掷出去,在半空疾射出优美的弧线,外窗玻璃炸裂开来发出一声巨响,碎末飞舞的同时,银光像一只掠进幽深的酪梨树林的知更鸟,瞬间消失在太空针塔外乌沉沉的夜色与密密麻麻的街道建筑中。 “不――”我听到扬声器里传出一声变了调的悲鸣。四周气流的轻微变化中,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破裂的窗前,仿佛想要抓住滑翔在高空中的那道银光。我朝他扑过去,手指按在他的后颈,往延髓的中枢神经输入一股神经电流,它将导致人体的肌肉僵硬、心搏紊乱与呼吸暂时中止。不用几毫秒,他的身体将进入急性循环功能障碍造成的深度昏迷中。 我松开手,准备站起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狠狠扼住了我的咽喉,把我掀翻在地,指腹紧压住颈动脉窦。宿主的身体出现了反射性的血压下降与大脑缺氧,立刻休克过去。 怎么可能?!即使再强壮的人类,受到这样的神经电流刺激也不可能若无其事,甚至反过来制服我!我极力与外来打击争夺着身体控制权的同时,震惊不已。不假思索地,我由身体向外扩展开一个无形的生物电磁场网,其强度足以扰乱置身其中的所有生物的大脑神经,不料却结结实实地冲撞上了另一个毫不逊色的生物电磁场。 强大的电磁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空气中的各种气体分子无法承受粒子爆炸的冲击而快速连续碰撞着,释放出惊人的能量。电浆效应像幽蓝色的纤细光线互相连接起来的无数电光球,充斥了周围空间,噼啪作响。观景台的灯光瞬间熄灭,以太空针塔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的电波通讯骤然中断、电力系统完全瘫痪,如同被拉下了巨大的闸门,灯火通明的街区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感应到对方生物电磁场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他是我的同类!对于像我们这种数量稀少到几十年都不一定会遇上一个同类的种族来说,这还真是件难得的事。 我的瞳孔几乎缩成针尖大小,抓住他扼在我咽喉上的手,却无法撼动半分。他所拥有的寄主身体无论体格还是力量都远胜过我,可以感觉出肌肉与反射神经受到过极好的锻炼,强健程度与裴越不相上下。 [从你一进入电梯我就已经发觉了,我的同类。]他的神经电流对我“说”。 [所以你才躲起来不露面?] [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没想到你是个不懂有效利用资源的家伙。――这么孱弱的人类身体,你该不会碰到哪个就是哪个,根本没有进行优化选择吧?]他毫不客气地嘲笑我,[让我看看――修补过不少次啊,连宿主的意识都是自然消失的,你居然寄生在濒死人类的身上?]他发出了高频率的尖锐笑声,刺激得我的神经很不舒服,[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智力低下的同类!] [我只是对你所谓的优化选择没兴趣。为了寄生最强壮的身体,你杀了不少人类吧。]我对他的奚落反应冷淡。 他很是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人类对于我们而言只是些有着各种各样瑕疵的容器,他们的精神软弱得不堪一击,也只有躯壳有点用处而已。我倒是劝你赶快把这个残次品换掉。那个叫‘裴越’的人类身体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让给你,反正现在这个身体我用得还算满意,你看怎样?] [……我不要半死不活的,也不要二手货。] 他又一次讪笑起来,[放心,我会把他修补好,活生生的带到你面前。不过,空间跳跃动力装置你可不能独吞,对吧。要知道,坠毁在地球上的飞行器零件没几个保存完好的,那些白痴人类总是自以为是地用各种拙劣可笑的‘高科技手段’对它们反复折腾,结果把信息存储核全给毁了!真是无法忍受!这个星球其实完全符合我们的居住条件,却落在一群除了无限制繁殖后代之外一无是处的低等生物手里!暴殄天物!破坏规律!毫无存在意义!]他怒气冲天地总结着,愤恨地哼了一声。 虽然我见过的同类不算多,可还没见过像他这样喋喋不休和情绪多变,并且对人类的存在价值蔑视至极的。我猜要不是他不想破坏这个星球的自然生态,准会用中子武器的电磁脉冲把所有‘除了无限制繁殖后代之外一无是处的低等生物’统统杀光。我虽然不喜欢人类,对他的种族灭绝理论却不予苟同,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想得到空间跳跃动力装置的动机与我并不相同。 16 [如果你不妨碍我,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妨碍?哦不,当然不会,就算已经离开母星,同类之间不得相残的生存规律依旧不能违背不是吗。你知道我需要什么,而你要的东西,我也恰巧能弄到。]他意有所指,[既然如此,干吗不联手合作呢?] 联手?或许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省去我一大部分精力。如果目标一致又是同类的话,我不介意多一个旅伴。但我也不想过于信任他,毕竟与同类之间如何交流相处我们都不擅长,更何况我和他远谈不上意气相投。 [真想联手的话,就拿出点诚意来给我看吧。]目前为止,最重要的筹码在我手上,这是我唯一能牵制他的东西,尽管他确实比我强大。 [这你放心,准备好后我会去找你的。――我们的生物电磁场已经相互确认过身份了,只要你不拒绝我发出的电位讯号,要在这块大陆上找到你所处的位置并不太难。――在此期间,不妨关注一下人类的电视新闻吧。]他故弄玄虚地“说”着。 我们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彼此保持着一定的人身距离。 [那就下次见吧。] 我刚转身,他又叫住了我:[电梯已经停了,要我送你下去吗?] [不用了。]我淡然拒绝,走到玻璃碎裂的外窗边,纵身跃下太空针塔。 风衣被气流鼓起,在身后如同倒悬的尾翼,我享受着夜空飞行的快感,像一只俯冲下来的黑色蝙蝠。其实就这样坠落到地面也挺好,但是宿主的身体恐怕经不起再次大修了,我按下腕轮上的发射器,钢丝激射而出,末端的倒钩稳稳扣紧了塔身的钢架。我顺着钢丝下滑,矫捷地落在地面上,解去腕上的悬挂装置,坐上静候已久的跑车。 银白色的梅塞德斯amg cl65以45秒的百公里加速与610匹马力狂飙而出,穿越已经恢复通讯与供电的几个街区,在一条略显阴暗的街道上停下来。 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我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看见何远飞紧蹙的浓眉。 “怎么,没找到?”我大为紧张起来,大脑开始复核相关的所有数据,针塔高度、投掷力与角度、穿过玻璃产生的阻力、当时的风速……该死,到底是哪个环节的计算出了差错? 他欣赏着我忧心忡忡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露出微笑,把一管银色金属给我看。“唬你的,谁叫你老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与预计的降落地点只误差了十几米。” 那一刻我真有一种掐死他的冲动。 他钻上车,赖在副驾驶座上,“谈判进行得如何?” 我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他遇见同类的事。“基本顺利。双方各退一步。” “哦?依你当时生气的程度来看,我还以为你会把他好好收拾一通。”他的眼睛斜睨过来,目光锐利,“谈生意时,会在原先己方有利的条件下退让,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对方力挽狂澜,掌控了大局,二是双方发现了另一条互惠互利的道路。――刚才的情况属于哪一种?我猜是后者。你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眼前这个人类的直觉敏锐得惊人。虽然确定他不会知道事实真相,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随你怎么想。”我发动引擎,“这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向老板作详细汇报。” “……你过河拆桥!”我的老板恼火地指控道,“我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你居然连句实情都不肯说!” 我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的眼神在飞掠过窗口的光影中飘闪着,不知道脑子里又在盘算着什么。然后低头端详手中的金属,手指在上面仔细摸索,用极轻微的声音疑惑地嘀咕:“……弹簧?” 虽然何远飞经常弄得我不堪烦扰,但我还算度过了个把月相对平静的日子,直到一天早晨,这种表面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当时我正坐在餐桌旁看早间新闻。――因为z的那句话,我时不时都会关注一下人类社会的发展动态,虽然那些往往都很无聊。 abc电视台金发碧眼的女郎用清脆的声音播报一则新闻:“……nasa(美国航天航空局)昨天宣布,新一代光帆航天器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并定于今年8月底进行首次试航,这将成为世界航天航空史上的又一项创举。多年以来,动力问题一直是限制太空航行发展的瓶颈,液氢燃料不仅成本高昂,而且很不稳定;核动力的污染隐患又使人们对环境灾难的后果深表担忧,而近年来科学家致力研究的以阳光压力驱动航天器运行的‘太阳帆’装置将彻底解决以上难题,为人类的航天航空史开辟新纪元……” 何远飞用勺子轻敲一下装着橙汁的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了不起!不过依靠太阳能的话,不论怎么飞也只能接近太阳系的边缘吧,离外太空还远着呢。估计的热爱还得再被浇一盆凉水。” “……确实了不起,不像人类在短短几百年间能掌握的技术。”我盯着屏幕上的模拟航天器飞行画面,“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它是星际航行器的前身,将来活动的范围绝不止局限于太阳系而已。” “怎么说?”他饶有兴致地凑过来。 我用指尖沾着清水在桌面上画示意图,“按照你们爱因斯坦的理论,每一个质量巨大的物体都可以成为一个引力透镜,使其后面的发光体发出的光线发生弯曲,太阳的引力可使从遥远恒星发出的光汇聚并放大。另外再加上强力激光器、微波源与放置于宇宙空间中的巨型聚焦透镜提供能量,可以产生至少十分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一光速的飞行速度,理论上到达银河系的另一颗恒星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在餐巾上抹了抹手指,微笑起来,“离真正的星际航行还远着呢!以太阳系来说,如果要抵达更遥远的星际空间,必须穿越过一个特殊地带,靠一般意义上的‘飞行’,根本不可能实现。或许人类终此一生也永远无法领悟其中真谛。” 他不甘心地挑了挑眉,“别说得跟文明高度发达的外星人一样,无所不能先生。” 我正要开口,忽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何远飞吃了一惊,“你刚才有听到来客登记吗?” 我们所在的别墅,大门安装了智能辨识系统,会记录下来客的声音与相貌,传至房间屏幕,通过主人认可后,铁门才会打开。可是刚才电脑控制中心没有任何显示。 “没有。” 我大概猜到是谁了,只有他能完全无视大门的智能锁与花园中的监视系统,直达主楼。我起身去开门,何远飞的手则蓄势待发地按在了枪柄上。 门外站的人大约三十岁,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体格强壮、肌肉健硕,金棕色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相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五官轮廓非常刚硬,看上去有点像某个喜欢单手拿榴弹炮轰直升飞机的电影明星。我跟他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现在才将他的外貌看清楚。 “看样子你最近过得不错。”他用一种老熟人的口吻对我说,墨蓝色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某种不辨善恶的深意,毫不客气地径直走进来。 何远飞冷冷地注视着他,手里摆弄着一把银色外壳的“沙漠之鹰”,比起一般手枪,它的贯穿力大得惊人。 他看到何远飞时微微一怔,然后留意了我们的餐桌与客厅,惊诧而又讥讽地叫道:“你――你居然和人类同居?天,这真是全宇宙最荒唐的笑话!跟这种弱小、龌龊、毫无智商可言的低等生物一起生活,你的神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上次自体分裂时基因畸形了吗?”他激动得颧骨泛红,冲我咆哮,“你也沦落到跟某些自甘隐藏身份混在人类中生活的寄生者一样了?你完全迷失了本我!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人类又是什么!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我对他歇斯底里的情绪波动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不用理会他自然就会平静下来。但是何远飞可不这么想,他被他话语中莫名其妙的人身攻击激怒了,枪口直指非法闯入者,寒气逼人:“滚出去!” 不速之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开枪啊,然后我会让你看看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奇迹。你准会惊讶得目瞪口呆,或者像另外一些人类那样精神崩溃,这实在是一种有趣的消遣――” “闭嘴吧,z!”我一声厉喝。 这个罗嗦又情绪化的家伙简直比人类还烦人! “他就是那个z?” 何远飞的脸上满是冰冷与敌意。 “特里?泽诺,我这副身体的名字。”他轻蔑地撇过脸,似乎不想让视线在这个企图用武器攻击他的人类身上多停留一秒,然后对我说:“看到今早的新闻了吗,那艘造价10亿美元的光帆航天器,可爱的‘飞跃者号’?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只是交易品而已。”我冷漠地回答,“你混进了nasa?我就怀疑,依照人类科技发展的进程,这种航天器的制造成功至少是一百年之后的事。” 他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就因为施舍了他们一点低端技术,这些人类把我当成伟大的天才科学家了!他们还在做梦想着明天的星际旅行呢!如果没有空间跳跃装置,这种航天器连家门都出不了!――喂,你答应我的东西呢?可别食言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发现何远飞不露声色地听着,手指在枪身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我会带着它去找你,顺便把裴越带回来,现在你可以闭嘴了!]我直接向他发送神经电流。 [……你不想让这个人类知道什么?我们的交易还是你的小秘密?如果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他的意识彻底消失就行了。] [你要是这么做了,就永远别想拿到东西!]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对同类露出森寒刺骨的目光,他愣了一下,讪笑起来。 [放心,我不会为了个人类跟自己过不去,你就尽管护着他吧。只要你现在跟我签定契约就行了。] 按照母星上的规矩,一旦我们定下了某种约定,就让本体互相触碰一下表示绝不违约,对于习惯精神交流的我们来说,这种仪式虽然不太情愿却必不可少的。 我点点头。 何远飞似乎觉察到我们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不快地蹙起了眉。接下来他看到的情形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地朝泽诺派送了两颗玛格努姆手枪弹。因为我们的签约仪式在他看起来像个亲吻,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 那两颗大威力子弹镶在泽诺引以为傲的大脑里。修补宿主身体,他屡次嘲笑我的事,很快也得降临在他自己的头上了。 我忍着大笑的冲动把他踹出门去,心情好得不得了。 何远飞脸色铁青地瞪着我,枪一丢朝我走过来。 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想干吗? 17 何远飞盯着我,脸色不善。他的一只手握紧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抹去我脸颊上的几滴血迹。那是z留下的。他搓了搓指尖鲜红的粘液,“他不是人类!……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看来是瞒不过了。我想了想,回答他:“是同类。” 一阵呼吸困难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艰涩地响起,如同上好的瓷器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痕一般充满了悲伤的意味,“……和人类不一样的,相同物种是吗?你们有共同的思考与生活方式,所以可以是同伴,甚至是情侣是吗?……你向来排斥我的接近,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天性冷淡,可你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和他接吻!因为我和你之间横着一条名叫非同类的海沟,而你和他之间就他妈的毫无障碍,平坦得像亚马逊平原!”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怒火燃烧的痕迹,但一双眼睛里却黑沉沉没有一点儿反光,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危险的情绪,但它仍然在他的每个神经元上尖利地叫嚣着,试图挣脱理智的束缚,“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爱的?用人类的身体?你有什么感觉?会产生冲动、快感,既而达到高潮吗?” 我想告诉他的是,他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但他没给我开口的时间。 “人类身体的话,我也可以!”他低吼着,猛然间堵住了我的嘴唇。我能感觉他的手指掰着我的下颌,强迫我打开齿关,泄愤似的在我的唇上啃噬,我尝到了宿主血液的甜腥味,那味道并不坏。灵活温润的舌头滑进了我的口腔,掠夺与品尝着唾液与每一处角落,疯狂地追逐纠缠着我的舌头,热烈而绝望。 许久之后他离开我的脸,目光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在绝望与反噬之间挣扎不定。“为什么不抵抗?接受,但不回应,这就是你对我的心情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 我抿了抿唇上的血,有一种灼烧舌尖的刺痛感。正把我压在地板上的这个人类男人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存在,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物电流、磁场,他的质量、密度、温度、气味以及一切细胞的构成形式,但又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变数。――那些往往是来自于精神方面的、所谓的人类感情,它们就像无数缤纷的火焰一样交替或同时燃烧着,靠近时会有灼热与冰冷的感觉,例如现在。 他的身体火热而紧绷,流露出欲求不满的气息,紧贴着我的部位带着明显的性暗示。我对他的这类行为与其说是厌烦,不如说是无法理解。人类性交是为了繁殖后代,但我确定这在我们身上绝不可能实现,即使我是人类也一样。两个雄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以生物发展的进程来看,这是浪费时间的无意义行为。 “你想和我性交吗?为什么?这么做不会繁衍后代的,也没有任何结果。”我问他,不甚明了地看着他瞳孔中沉淀着的深深的欲望。 “为什么?”他笑起来,嘴角微微扭曲,看上去更像个悲哀的哭相,“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我不是同性恋,在你之前我和成打以上的女人做过爱,被你折磨得快疯了时候也试图跟男人上床,但是无论怎样都有一种不满足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填补这里――”他拉着我的手捶在胸口,“这里始终空荡荡的。你不明白吗?这种焦躁痛苦的渴望无关繁衍,甚至不完全是性上的,这是、是――”他哽咽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用合适的字眼表达。 但是我知道,有时候他不用说出口,我也能知道盘绕在他大脑中的某种情绪和思想。那一瞬间我有种奇怪的念头,我想拥抱他。而我的双臂甚至在没接到大脑的指令之前就环上了他的肩膀。人类过高的体温第一次没有让我觉得难受,真是匪夷所思,难道我的本体已经被污染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吗? 我想我正被某种能量强大的病毒入侵与吞噬中,在地球上、人类中,尤其是这个人类的身体里存在的病原体。我的免疫系统经过顽强的抵抗,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因为它们强烈、深沉、不畏打击,并且永不消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病毒污染源了。阻隔着人类无法想象的空间与时间的距离,我相信它对我的影响将逐渐减弱并彻底消失。 在那之前,我想我可以完成这个人类的某些愿望,作为对他这一段时间以来始志不渝地帮助我的补偿。 “我同意。”我认真地对他说。 他愣住了,有点茫然地看我。“什么?” “你想对我做的事。” 他的神情非常古怪,像是惊讶到无法置信。他的脸上至少变换了四种以上的表情后,我终于辨认出来,那是欣喜若狂,虽然其中混杂着不明显的阴影。 “明昊!明昊!你再说一遍――哦不不,你还是别说,就当我听错好了!”他紧紧抱着我,绷直的身体一动不动,语无伦次,“可我真的听见了,你说你同意……你愿意和我做爱?” “是。”我清晰地回答他。 “……天哪,这简直――”他没能再说下去,剧烈起伏的胸膛压着我,激动的喘息近在咫尺。他迫不及待地脱去我身上的衣物,以至于到了后面几乎变成粗暴的撕扯了。他吮咬着我的喉结,粗糙濡湿的掌心在我身体上充满情欲地摩擦,揉弄着所有敏感的地带,乳头、腰侧、大腿根部和性器。 我并不太清楚人类做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具体过程,尤其是同性之间,所以干脆交给他引导和掌控。被揉捏阴囊和套弄阴茎的时候,宿主的身体本能地颤栗着,有一种细小密集的电流流窜全身的感觉,这大概是人类所谓的快感。身体仿佛暂时脱离了控制一般,抽动、喘息,发出模糊的鼻音,我的意识则清醒和好奇地接收来自身体的各种反应,如同隔着布帘窥视外界。对人类而言那好像是一股由无数微妙的感知觉混合在一起的、欲死欲仙般的快感,尤其是射精的时候,快感像潮水涌到最高峰后的一片耀眼空白,令他们的大脑无法思考。――反正裴明昊的大脑本来就无法思考了。 宿主的身体像绷得过紧的弦突然松懈下来,在潮水的余韵中微微喘着气。何远飞的脸上却呈现出越发明显的急迫和压抑,肌肉在情欲的渴望和驱动下轻微痉挛,他分开我的双腿折叠在腹侧,手指沾满了粘稠的精液,按摩着肛门口的褶皱,小心地插进去。手指带来凉意与压迫感,括约肌本能地收紧了,排斥外物的入侵。“……放松点……放松,亲爱的……”他语不成调地安慰着我,手指抽动着。 我没什么好放松的,不放松的是宿主的身体。当然我可以控制那一圈括约肌,让它立刻松弛下来,但我更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我的本体饶有趣味地猜测并等待着。 他分外辛苦地用其余手指扩张着入口处的容量,指尖在肠壁上摸索,试探性地按压,当括约肌终于略微松懈下来的时候,猛地把自己的性器顶进去。 我看见他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猜想快感一定像汹涌的海潮将他彻底淹没了。他猛烈地抽插,兴奋地摇晃着身体,狠狠撞击身下的肉体,大口喘着气,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与低沉含混的叫喊,渗出的汗水滴落在我的皮肤上。我接收到疼痛的感觉,不过比起骨折、动脉破裂之类的轻微多了。 “……明昊……明昊……”他在唇齿间碾磨宿主的名字,但又好像是想穿透宿主的身体呼唤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精虫冲脑、意识发昏,他死死地嵌在裴明昊的身体里,享受着性欲带来的无限快感,并呢喃重复着他的名字,谁知道他真正在呼唤什么?反正不是我。 我没有名字。 人类的性交是个漫长的过程,并且间歇性地重复了好几次。运动地点从地板挪到沙发,又从沙发转移到卧室的床上,直到那个男人筋疲力尽地睡着了为止。我想他已经够满足了。 热水浴带走了身体上部分的疲倦酸软,我穿戴整齐,拨开一点窗帘的缝隙往外望去,夜色沉沉地笼罩着。 我走到客厅,用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z,我现在带你要的东西过去,不过我要亲眼看到它被安装进光帆航天器。” 另一端穿来愉悦的笑声,“没问题,到休斯顿航天中心来吧,你的新身体也在这里。――不过,我想未来的日子你大概不会需要他了……” 我对此表示赞同,并及时掐断通话制止了他滔滔不绝的发挥。我觉得比起我来,他更适合伪装成一个人类,虽然他本人并不这么想。 我回到卧室,去取保险箱里的小箱子。床上的男人含糊地咕哝了几句,翻了个身后没有动静了。 我忽然想到,他知道我彻底离开以后会有什么反应。这种明显不合适宜的想象力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弄得箱子沉甸甸的几乎脱手。我向他熟睡的身体附下身去,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告别的话语,可是就在这一刻丧失了语言能力。 可我总得说点什么,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说话的机会了。我痛恨z,为什么他过于旺盛的语言能力就不能分给我一点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到了只言片语:“……好好活着。” 那是宿主的记忆中曾经有人说起过的分别话语,我还隐约记得当时拥抱的温度和耳边的气息,[阿昊,你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希望……] 床上的人像在梦中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露出无自觉的不安神情。我的指尖轻抚过他额上紧蹙的纹路,那里如同大气旋涡般具有巨大的引力,但我终于挣脱了它,转身离开房间。 城市的夜景明亮而迷离,我走在通往目标的最后一层台阶上,――那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如今却不知为何心情沉重。 但我没有回头。我将离开人类行走的大地,在我眼前铺展开来的,是延伸到无穷无尽的天空。 18 得克萨斯州。休斯顿市约翰逊航天中心。 “明昊?裴……”访客接见处的小姐嘟囔着不太标准的中文发音,在一大叠资料里翻来翻去,最后对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预约来访资料里没有您的名字。如果您要见泽诺博士的话,请填好这张表格,我们会帮您安排具体的访问时间。” 我皱了皱眉。z这家伙搞什么鬼? “不用了,谢谢。”我转身走出大厅,准备再给z打个电话。 一个金色卷发的女人朝我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裴先生?――不,您不需要打电话,泽诺博士正在他的私人实验室等您。请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乘坐电梯,穿过走廊,拐了七八个弯,来到一扇门前。她朝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之后就离开了。z的私人实验室在整栋大楼比较偏僻的角落,而且他不希望我的名字出现在来访登记里,看来比起他漏风的嘴巴,大脑明显要谨慎得多。 我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一尘不染得像洁癖者的卧房,空气中充满杀菌剂的味道。z在操作台前坐得笔直,眼睛盯着超大的液晶屏幕。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屏幕上不是什么飞船结构或是太空模拟图,而是人类基因组。我记得他向来对人类不屑一顾,怎么会有心情研究这个? “嗨,你来了。”他转过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请坐,亲爱的。我这没有准备待客用的沙发什么的,或许硬邦邦的金属椅子坐起来不是太舒服,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本来我该出去迎接你的,但我的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你看实际上――” “我还以为你对即将发射的‘飞跃者号’会更上心一些。”我打断他的话,坐下来,把箱子放在脚边。 “哦哦,那当然。它会准时、顺利地发射升空的,毕竟那是你――我们期待以久的不是吗。我们的目标很快就会实现了,是的,很快!”他墨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可不知为何我有种异样的感觉。 紧接着我明白了这种不安感的缘由,他的手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触碰了几个按键后,我坐的椅子的扶手上弹出两圈银灰色的环扣,将我的手腕牢牢钉在上面。我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脚踝也被扣死了。 “没用的,”他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你不会认不出来,这是钛,超强度的纯性金属。即使你释放电流也没用,它的熔点是摄氏1668度。” 被紧缚的感觉断不好受,但远远比不上被设计的感觉。我深吸一口气,抑制着愤怒的冷焰,它的中间温度已经低至零下。“你最好别说这是个拙劣的玩笑,否则我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违背规律的事!” 他笑得越发开怀了,而脸部轮廓完全不适合这种表情,以至于看上去像个精神过于亢奋的病患。“拙劣的玩笑?哦不,不,这么说太侮辱我的智慧了,你应该称之为完美的阴谋!是的,完美极了!阴谋、抢夺、谋杀、欺骗、背叛,多么美妙的字眼,它们在这个星球上泛滥成灾,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和作为旁观者的你不同,我更喜欢作为参与者和设计师,而我的作品一向非常完美,今天你会体会到的。” “……我以为你厌恶人类,现在看来你厌恶的是他们的劣根性没达到你的要求。” 他的脸迅速沉下来,阴冷中透着暴戾,“不要跟我提人类!他们简直就像没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婴儿,没成熟就干瘪掉的果实!他们有欲望,却没有满足欲望的能力;有野心,却没有追逐野心的手段;有企图,却没有实现企图的智慧,他们是不完全体,是残缺的容器、需要改造的躯壳!他们不需要作为摆设用的大脑,这些精神苍白浅薄的人类,只要依从我的意志就可以了。而我,可以赐予他们所缺乏的一切,我可以让他们更加强壮、聪明、充满力量!” 我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你指的是用寄生的方式,谋杀他们的意识?当然,你可以一个一个地支配他们,人类的数量有几十亿,每小时又会有一万八千个幼体诞生,我敢打赌直到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天,他们还吵吵闹闹地拥挤在这个星球上。” “这就是我需要这东西的原因。”他丝毫不受打击,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我带来的箱子。“你以为这是什么?超光速加速器?空间跳跃装置?都没有错!但你忽略了最基础的一点,它绝无仅有的构成物质,以及所具备的强大能量!你还不明白吗,我需要的不是成品,我管它被制作成动力装置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只需要原料!” 我惊愕,既而恍然:“你想利用――”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说出它的名字,因为这种元素不存在与地球,它是同时具有金属与矿物晶体特征的一种特殊物质,能产生改变粒子运行规律的强大能量。我把目光转向屏幕,现在上面播放的是细胞分裂的模拟效果。人类的细胞,以及我们的……z,这家伙疯了吗?! “你终于明白了。”他带着一种慈悲怜悯的口吻,“其实我很希望,遇到的是个智能相当的同类,这样我们就可以真正联手,实现这个伟大的构想了!不,托人类基因的福,现在已经不再是构想,实验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成果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了!多么了不起呀,我将改变我们整个种族的命运!从今以后,我们的自体分裂不再是一个细胞衰亡、另一个细胞顶替它产生,而是像人类胚胎那样,由一个细胞分裂成两个、两个分裂成四个、四个分裂成十六个……呈几何倍数无限增长!不同的是,他们的细胞无论如何分裂,最终只能形成一个个体,而我们不同,我们将迎来不计其数的同类的诞生!”他激动地手舞足蹈,“我们的种族将彻底摆脱濒临灭绝的境地!我们将繁衍数十亿、百千亿的数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宇宙高等生物进化的一个新阶段!而我,我就是这一切的设计者和主导者!” “你疯了!你想复制一大堆的自己吗?!”我忍不住高声叫起来,“我们的细胞无法承受多元分裂,基因会变异的!到时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育出什么样的怪物谁都不知道!你会把这个星球――不,把我们整个种族都推向覆灭的边缘!” 他露出了没有温度的微笑,似乎我的担忧毫无必要,“畸形也好变异也好,那又怎样呢?比起现在这样一成不变、甚至逐渐衰微的情况要好太多了!――你为什么离开母星?难道不也是在寻找另外一种生存的方式吗?回去的目的,不是作为下一次旅程的起点吗?其实你比任何一个同类都躁动不安,却偏偏装出冷漠正统的模样,你这个彻头彻尾的虚伪者!” 我被他刺得哑口无言。是这样吗?寄生人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我身上就发生了许多其他同类一生都不会遇到的事情,是因为我骨子里的不安分,和潜意识中追寻着某种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吗? 他吐出一口长气,拎起箱子放在平台上,“最后一步了。只要改变存储核里的信息,它就不再是动力装置,而成为能量放射器……” 我绝望地看着他打开扣锁。 箱子底部的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段金属。银白色,但没有反射出冰蓝的冷光。 只要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是这个星球上最常见的金属之一。 铁。 他的身体僵在那里,双手像得了震颤麻痹综合症一样抖起来,短暂的震惊后,发出了愤怒至极的嘶叫声。“……你……你骗了我!” 我的震惊程度并不下于他。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把它收藏得很好,几乎寸步不离,甚至连带出门之前都觉得没有检查的必要。可我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尽管受到了打击,但我的大脑却越发冷静地运转起来。是谁?是谁有能力,并且有机会偷换掉了箱子里的东西? 所有的推论都指向一个目标――何远飞! 我怎么忽略了呢,这个异常狡猾的人类,始终都会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留一招后手!瞬间我的脑海里掠过一张张画面:他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它;在车上他摸索着它,疑惑地吐出“弹簧”两个字;他饶有兴趣地听我解释空间航行;z脱口说出空间跳跃装置时他若有所思却刻意隐藏的神情……还有他那该死的、格外敏锐的直觉!我怎么会忽略了呢?就像当初在飞机上被他瓮中捉鳖时一样的手段! 这条奸诈的深海老章鱼! z缓缓转身,表情像一座喷发着岩浆的活火山。“你把它弄哪儿去了?”他杀气腾腾地问我。 “我不知道。”我漠然回答。我确实不知道。 “难道你还想说不是你干的?!”他脸上的肌肉全数扭曲了,尽管套着人类的身体,现在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人类。 “我确实这么想。” 他爆发出一连串的咒骂,难听得我不想用文字记录下来。当他把这一通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以后,又开始冷笑起来。他离开房间,片刻之后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管针筒,里面透明的液体被摇晃出微小的气泡。 “你喜欢这东西吗?平时有服食过吗?”他语气轻柔地说,像是跟朋友谈论院子里花草的长势,“这是好东西,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我们飘上云端,连意识都融化在甜美的幻境里。到那时你会发现,没有任何一个秘密需要费劲心力去保守……试一点儿怎样?先十毫升?” 我的脸色开始发白。用尽全力挣扎着,却半点也挣不开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针筒里的乙醇注入我的身体。 那种叫我狠不得自我毁灭的感觉将重新降临,比上一次更迅猛、更难以抗拒……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意识逐渐模糊错乱,一股神经电流入侵了我的大脑,我拼死抵抗,但力不从心…… 我不能、绝不能让他知道―― 不能让他知道什么?…… 19 我仰面漂浮在浅蓝色的海水里,波浪在耳边温柔地涌动,发出细碎而不知所云的呢喃。身体就像被遗弃的布偶,顺着水流四分五裂地朝不同方向而去,精神毫无负荷地松弛着,在半睡半醒间懒洋洋地蠕动。隔着海面上一层水蓝色透明的薄冰,灿白的太阳散射出模糊的光晕,在我眼皮上荡漾着……灿白、眩目的…… 我猛然睁眼,正对上天花板上灿白眩目的的灯光,空间感扭曲的后遗症在头脑里带来旋转后的眩晕,好在意识终于清醒过来了。 陷入幻觉太深,生物钟有些紊乱,无法感觉出现实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按照药效计算,至少是在20个小时之后。我发现自己依旧被禁锢在钛合金椅子上,z已不见踪影。不知道失去警戒后的记忆神经出卖了我多少,但他肯定已经从中获取到想要的信息。他去找何远飞了! 不论他是否已经找到他,我都不能这样束手无策,我必须夺回空间跳跃动力装置!我用尽全力挣扎着,试图一点一点移动椅子,靠近控制台,但它竟然是被钢轴固定在地板上的! 该死,难道我只能用唯一一种办法脱离桎梏了吗? 被迫抛弃宿主的躯壳,用本体离开这个房间,然后随便找一个人类的身体重新寄生。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只不过“裴明昊”的身体将终止一切生命机能,成为一团被微生物分解而逐渐腐烂的尸体。 寄生者往往视宿主的身体为己物,能用时很爱惜,不能用时则毫不在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抛弃“裴明昊”的身体,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与不想换掉用习惯的漱口杯之间有没有共同联系。可是目前情况已经紧急到足以将我对这具身体微薄的爱惜之情彻底粉碎的地步,我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垂下头,交接器洁白纤细的触角从后颈第一节颈椎处悄然探出头,在空气中试探性地挥动了一下……8675c0而曲水窗:)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阿昊!” 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冷硬的声线中含着担忧与隐怒。 我蓦地抬起头。实验室最深处的门被打开了,裴越出现在门口。他站得笔直,身体绷得很紧,蒙在单薄的深色长袖t恤下肌肉起伏的弧线相当明显,脸色不太健康,但比起一个多月前在全息影象中看到的状态要好得多。他的双手戴着手铐,中间的铁链已经被弄断了。 “阿昊,你没事吧?!”他朝我冲过来,眼神与任何一个关心弟弟的哥哥毫无二致。 从他的神情语态中,我无法断定他是否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也许他才刚刚打开门,也许交接器细如棉线肉眼难以察觉。我猜他应该没有发现,因为就算他的理解力与接受力再超乎常人,也不可能对这种在人类看来显然算是诡异的现象无动于衷。 “没事,只是动不了。”看他在椅子的环扣上又撬又砸,我说,“不用白费力气,是钛制的,高硬度高熔点,子弹都轰不开。” 他一拳狠狠砸在上面,棕褐色的瞳孔直视我,隐藏其中的情绪像杯子里尚未融化的咖啡末,颜色黯淡地转着圈,片刻的沉默后,他语调生硬地说:“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愣了一下,不由微笑了,“别这样,越,我还没有堕落到自暴自弃的地步,只是很多事情必须寻找一个最有效率的方法解决。――看到那个控制台了吗,上面有很多按键,你能不能按我的指示来操纵它?” 他默然注视了片刻,眼睛从我身上移开,走到控制台边,把手放在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按键上,依照我的口述准确地操作着,动作简洁而坚定,毫不拖泥带水。 “……什么都没了。”他看着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雪花麻点,拧起眉心。 不,还有人类眼睛不可视的电波。“那是一段二进制密码,我可以试着破解它。”我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接收空气中的讯息,轻声说,“00101110010100111100……” 寂静的房间中,我的声音像细弦上拉出的乐音,搭配着轻微的触键声,无质感地飘浮着。如同一个即将消失的半透明幽魂,“啪”的一声响后,束缚解除,生命波动也随之消失。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麻痹的肌肉有些不听神经指挥,被压迫的毛细血管又开始恢复流通,之后神经末梢大面积地刺痛起来。我深吸了口长气,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裴越两三步跨过来把我抱住了。他用的力道太大,我想我的胳膊和背上大概会留下勒痕。 “阿昊……” 我觉得他有话想对我说,但接下来只是长久的沉默。其实我可以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去看那些沉淀混杂的情绪,但我不想那么做,他有不想把那些思绪用语言表达出来的理由和权利。这个人类是我唯一无法深入探究的存在,我入侵过他的大脑神经,阅读过他的记忆信息,但我依旧无法完全了解他。他的思想就如同他的身体,沉默内敛,包裹着坚硬的外壳,在外力打击下毫无罅隙,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由内部无声而激烈地、核裂变般不顾一切地爆发。 但现在不是研究他的精神构造的时候。 我挣开他,往实验室门口走去,“我得去找何远飞,z盯上他了。”拿回被他偷梁换柱的真品,――或许现在已经落在z手里了,但愿我还来得及。 手腕被一把攥住,我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我们偷袭巴塞尔?考根的那一夜,凉薄如水的月光洒在汤加绿的越野车上,他拽住我,看我时旋涡般的目光,只是比那时增加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郁与落寞。一定要去吗,他的目光在问。 我露出了个极淡的笑容,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垂下眼睑,松开了手。 “我帮你。”他坚定地说,声音沙哑干涩。 简单的三个字,与当初一模一样。 但我这次不想答应他。这是我和z之间的争斗,没有一个人类有能力、有资格介入,包括何远飞。 “不,这件事我必须自己解决。”我对他摇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余地。 撇下裴越,转身走出实验室,午后刺眼的光线让我觉得过于耀眼,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乘坐电梯离开这座不过几十米高度、却像是立于地球最高点的大楼。它的每一根钢筋之间都灌注着人类有限却不断发展中的智慧,我第一次感觉,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从这里将开启一条通往浩瀚宇宙的通道。 路过大厅时,看见墙上红字闪烁,显示离飞跃者号发射日期还有三天。 我抬起腕表,按下倒计时键,时间具像化成黑色数字的形式开始一分一秒流逝。 72小时。 何远飞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我联系不上他,只好一处一处地方找。 西雅图的别墅里空无一人,凌乱得像美国坦克们逛过街后的伊拉克。 洛杉矶的办公大楼,各部门有条不紊地运作,没人知道老板去了哪里。颜色惨白的实验室里,杜衡看见我心情很是愉快,“……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考虑一下跟我共进午餐吗――” 我扫了一眼他指间尤带血丝的手术刀,转身就走,把他的后半句话甩在门后。 “亚特兰蒂斯号”早已不在长滩港,据说半个月前就行驶在加勒比海的旅游航线上。 第二天深夜,我来到了澳门。这座城市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各大赌场门口人流不息。但还是没有何远飞的身影。 他在哪里?我仿佛看见他动作优雅地将扑克牌底朝上摊开在桌面,不怀好意地扯着嘴角:在一副扑克中找出黑桃a,对你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黑桃a在哪儿?我在哪儿?人海茫茫,来找我吧!来追逐我吧!他狡黠而得意的笑声在我耳边回荡,半秒钟也不肯停歇。我一脚踢翻十三楼贵宾休息室里的那张茶几,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这个该死的人类混蛋,我这一生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当初没有及时谋杀他的意识、抢夺他的身体,所以现在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他和自己。 我滑落在柔软的沙发上,舒展四肢,试着闭上眼睛。他到底想要我怎么样?看不见,听不到,没有气味,无法触碰、磁场远离……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感知觉的联系,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我用手臂压住前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好像睡着了。我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在地球上以人类身份生活以来的无数画面,像不断按下快门的摄象机镜头一样从我眼前飞掠而过,我被凌乱不堪的光与影的画面碎片包围,它们无处不在,无论朝什么方向伸出手都能触摸到它们冰凉、温暖或是灼热的温度。我辨认不出方位,只能任凭直觉奔跑,可是无论如何奔跑,它们都如影随形……我像撕扯纸片一样撕碎它们,像砸破镜面一样打烂它们,这些是我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只有彻底消灭它们,才能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空间中,找到出口的亮光…… 有一片流动的画面飘落在我眼前。 何远飞看着我的黑眼睛里第一次泛出了亮光,像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黑耀石。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明朗,坚定,仿佛要穿越一千万光年的宇宙空间,朝我伸过来―― “做我的翅膀吧,明昊,我们一起飞,飞到天上去。” 我狠狠扯过它,毫不犹豫地撕成两半―― 犹如一瞬间的心电念转,一个想法凭空降临在我的大脑,来无影踪。我及时抓住了它,一个来自四维空间的预兆! 我惊醒过来,在沙发上腾地坐起身。 我知道何远飞在那里了! 就像无限循环的梅比斯之环,无始无终,因为它的开端即是结尾!这个怪圈多么像某种无法抗拒的宇宙规律,超新星膨胀成红巨星,一场震天动地的大爆炸,而后在废墟上又重新诞生一颗新星;人从某个地点出发,绕了一大圈,最终又要回到这个地点来! 我急急奔向机场,何远飞的私人飞机正停驻在那里。 还有十七个半小时。 我还来得及,在光帆航天器升空之前赶回休斯顿航天中心,找到何远飞! 休斯顿的夜阴霾密布,黑沉沉的云层遮蔽了整片星空,高空气流像粘稠的胶水,艰难地流动着,气压低得令人喘不过起来。 我向休斯顿发送了紧急迫降信号,获准之后降落在跑道上。向联络员丢下一句机械故障,躲到机场角落去,拨打何远飞的手机。 几声等待音后,手机接通了,我深吸口气按捺住满胸怒火,“你在哪里?” 对方愉快地轻笑了一声,“亲爱的,想我了吗?我也想你。” “别说废话,我的东西在哪里?” “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就为了那个东西?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 “有。”我冷冷地说,“马上还给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发出一声幽然的叹息,“来主楼顶层平台吧,这件事必须做个了结,我等你……” 我“啪”地合上手机,朝灯火通明的大楼走去。 头顶的夜空乌云低垂,阴沉沉的没有半点亮光,大气中充满潮湿的水汽,密云不雨。 20 利用从z的实验室弄到的id卡,我通行无阻地来到顶层天台。 一推开门,就看见背倚在栏杆上的何远飞。藏青色的西装,两手抄在裤兜里,长腿略微交叉地放在一起,烟头红色的一点光忽明忽黯地亮着。我记得他平时很少抽烟。他神情专注地看我,四面投射过来的灯火余光中,漆黑的瞳孔越发显得深不可测,他的目光骄傲而沉静,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似的悲壮意味。 “把东西还给我。”我抢先开口,打破笼罩在我们之间的怪异气氛,它比现在低气压的沉闷天气更令人感觉不快。 他松开口中的半支烟,用鞋底碾得粉碎,“你还是那样,说话像刀切似的生冷,没有多余字眼。以前我以为你不擅言辞,后来才知道,你根本就是对交谈的对象不屑一顾――对我,以及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对语言这种交流方式。” 他停顿了一下,我没有接他的话茬。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不能再浪费在没有意义的言谈上,我希望他快点把想说的说完,然后提条件,做交易。 他似乎也不指望我做出什么回应,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其实我很早就产生怀疑了,直到z来访时吐露了那个关键的字眼,就像揭去遮蔽其上的最后一张幕布,把完整的真相呈现在我面前。――你收集金钱,但看它们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废纸,因为10亿美金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艘航天器的交换品,连工具都谈不上。这块金属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听到‘空间跳跃’这个词的瞬间,我明白了你为什么称它‘弹簧’,确实很形象,这不正是科幻小说中所谓的‘虫洞’吗,在宇宙空间的结构中用强大的动力撕开一个裂缝,将相隔遥远却相互关联的两个点连接起来,让飞船以光速从中通过到达目的地!” “那么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关于你的真实身份,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不想去知道。因为我无法确定是否能面对这样的打击,于是我下意识地采取了自私的自保办法。是的,完全可以说是自私,一相情愿地将人类的情感倾注在你身上,利用你所寄生的人类身体产生的微薄影响强迫你接受和回应,甚至潜意识中希望你就是‘裴明昊’!你说的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我爱的不是这副身体,甚至不是‘裴明昊’这个人,我爱的是你’,但我却没有勇气接受真实的你。那一天你说要让我看你的本体,我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仓皇和恐惧。我对你的爱首先是建立在被我否定了的、‘裴明昊’身体的基础之上,因为眼睛看到的是人类,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不同的物种!” 他一口气说完,仿佛耗尽全身力气似的,发出一声疲倦虚弱的叹息。 我依旧沉默,面无表情的沉默。 他的黑眼睛像是混合着逼迫与哀求紧盯着我,“……明昊,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就不能对我说说话吗?哪怕短短的几句也好!哪怕是指责、咒骂,冲过来揍我也好!” “你是不是需要听点什么,才能安慰此时失望的心情?如果是的话,抱歉我没有时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人类的声音可以冰冷到这个地步。我实在厌倦极了这些反复无常的人类情绪,就像这个男人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以前是企图捆住我手脚的障碍,如今那条绳索反过来束缚了他自己。 我冷眼看他,忽然露出一丝轻柔的微笑,“请你把东西还给我――然后,所有的矛盾都会彻底消失,你将永远不必忍受这种痛苦挣扎。来,把它给我……” 如同被什么蛊惑了似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段金属筒,缓缓地递出,神情痛楚而茫然。我凝视着追逐了多年、如今近在眼前的渴望,平静地接了过来。――我以为这会让我产生喜悦感,或者是一些欣慰,哪怕只是松口气――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大脑里一片宁寂,死水不波般,平静得令人发怵!这表示什么?我已经彻底摆脱那些复杂至极、烦不胜烦的人类情感了吗,就像被硬生生扯断的电线一样,可是连一簇微弱的火花都没有爆出来?这种反应并不糟糕,但却让我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指头抽搐似的动弹了几下,握住手掌中冰冷而无机质的触感――下一秒种,手腕被紧紧箍住,在一股大力的拉扯下,我往前扑去,栽进对面男人的怀抱里。 他发了疯一般,胳膊死死勒着我,我听见身体内的骨骼被外力挤压而咯咯作响,胸口被压迫得难以呼吸,与对方身体接触的皮肤下,毛细血管一片片断裂。不过我想他也舒服不到哪儿去,简直就像两颗重重压轧在一起的核桃,他似乎打定主意死不放手,除非听到彼此坚硬的躯壳碎裂的声音。 “……不!不能放手!因为我还是觉得痛苦……”他的声音震颤着从喉咙深处挤出,在空气里摔得四分五裂,“只有一个办法能免除痛苦……让我的思维消失,不看、不听、不说、不想……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任何回忆,失去意识,不再生存……死亡!只有死亡才能将它彻底消除!对,只有这样!杀了我吧!杀了我!!” 我困难地吸着气,感觉两副胸膛在急促的起伏下彼此撞击。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论他所谓的、愚蠢至极的“爱”是否真实存在,他都觉得痛苦,甚至痛苦到宁可自愿结束思想和生命的地步?我生生打了个寒战。这种毫无任何外在形式、仅仅依靠神经脉冲传递、除了让人类有限的智商变得更加有限之外一无是处的东西究竟具有什么样的能量?扰乱磁场?摧毁意识?让人类无法控制大脑神经而做出不被任何有形或无形的物质压抑的、像原子核爆发一样疯狂的举动?我想我应该对此表示点惊讶之情,但我连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感觉。 “我不提供额外服务。”我的声音同样没有波动,“放手。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他的身体保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紧抱的姿势僵硬在那里,像拧得过紧而骤然绷断的发条。我开始考虑是不是弄晕他,或者用神经电流刺激使他肌肉与关节放松。 这时我听见了身后一声嘲讽的口哨,然后是z那满含怒意的、带点神经质的声音:“你总是能带给我意外的惊奇,亲爱的同类,虽然现在这副情景实在令我很火光。你拒绝接受堕落深渊时我伸出的援手,并且甘心越陷越深!” 何远飞绷紧的全身在霎时动了起来,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大型猫科动物嗅到空气中危险将至的气息而做出气势骇人的应对举动。他一手将我揽开,借助这眨眼间的掩护拔出手枪,将冷森森的视线和枪口一齐对准了出现在门口的身影。 z对他手上的武器视而不见,只把怒气腾腾的脸对着我:“到现在你还跟人类纠缠不清?!该死的家伙,要不是碍着母星的规定,我一定会消除掉你!” “你可以当那条规定没有任何约束力,这里不是母星,不会有审判。”我冷漠地回视他。 “哈,哈哈……”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忽然不明其意地笑起来,脸部迅速切换成愉快的神情,“好极了,你现在这种眼神!我非常喜欢!我终于感觉到一种同类的气息了,不仅仅是物种上的相同――你应该明白――是精神上的共通,现在的你完全有资格成为我的同伴了!” “是吗,可惜,你没有资格。”我说,“――不要挡在我面前。” 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忘记计算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才产生了如此可笑的判断?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竟然愚蠢地错失了得到一副更强壮的身体的绝佳机会!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从来就没有!你和我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他往前跨了一步。同时何远飞手里子弹出膛。它滚烫的弹道贯穿了z的头颅,从他的左眼射进,估计是从顶骨与枕骨交界处的人字缝冲出来。他的眼球整个爆裂了,像颜色混杂的涂料泼洒在脸上,暗红的血不断从那个冒着热气的黑洞中涌出。 这一枪虽然对他的本体没有构成任何威胁,但却对宿主的身体造成了一些无法修复的损伤,而且还是他目前为止最满意的身体。他脸上的肌肉像被不可见的力量拉扯而彻底扭曲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愤怒!被他向来蔑视的低等生物挫伤了自尊与傲慢的极度愤怒! 他继续往前跨步,这一次的目标是何远飞。 何远飞将弹匣里的所有子弹填入对方身体,却依旧无法阻止那个恐怖生物的来势汹汹,他举枪的手愣住了,错愕不已。――虽然心理上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的非人类身份,但眼前血淋淋的冲击力却不是大脑想忽视就可以无动于衷的。人类的感性成分往往会毫无道理地压制住理性,特别是当他们面临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事情之时。 我一把推开他,拔枪,顶开保险。 z看我的眼神像看疯子,鲜血覆盖下的脸露出大约是耻笑的表情,“你想用这种东西对付我?不可救药……” 我不为所动地扣下扳机。 三秒钟后,他的笑僵死在脸上。 “确实不在一个档次。”我看着他挣扎摇晃、双膝发软的庞大身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想到这是麻醉枪。虽然子弹里填充的不是麻药。” 他的双目开始失神,但被理智死死拖拽住的意识还能发出声音:“你――是用乙醇!” “那是你送我的,我当然要加倍回礼。报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只可惜我现在没有快感。”我朝他又射了两枪。 他抽搐着,瘫软在地上。 有一滴液体忽然落在我的脸颊上,冰凉冰凉的。 我抬头望去,泼了墨汁一样的阴霾夜空没有风,厚重的乌云已经无法负荷沉甸甸的水汽,它们互相撞击融合,颗粒越变越大,随时将以倾盆之势倒下来。我能感应到积雨云中的正负电荷在不断加强,逐渐孕育中的电流正准备击穿空气,撕裂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以六千到两万度的高温发出耀眼的强光。 雷雨云正在快速形成、扩大,紧接着,将是被我们的生物电场像磁石一样强烈吸引下来的,一亿到十亿伏特的致命雷电!高楼的顶层天台上,毫无遮蔽物地击中,像利箭射穿靶心! 我脸色刷的白了,本能的恐惧顺着神经曼延全身,双脚却像捆在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何远飞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旋及抓着我的手腕往楼道门口拽。 “等一下――”我试图挣脱,“不能把z放在这里,很危险――” “管他去死!”何远飞拖着我,头也不回,恶狠狠地说。 脑后陡然袭来一阵凉风,一瞬间我的神经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可是被何远飞抓住的手腕延误了我的反应,我的后颈被人狠狠掐出,像掼玩具一般用力摔了出去!那是足以制人死命的力道!我被剧烈的震荡弄得天旋地转,身体像被摔得七零八碎似的发出一连串闷响。 z的手掐在我的脖子上,血肉模糊的脸近在鼻端。 “你……” 整整三十毫升的乙醇,他居然还能保持自我意识,甚至附诸行动?! “很吃惊吧!对于乙醇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你,当然无法理解我对它强大的免疫力。你知道吗,最早的时候,只要一毫升就可以让你尝到飘飘然的快感,等到服食的药量逐渐加大,几十毫升也不过只带来短时间的幻觉而已。”他咬牙切齿地说,温热粘稠的血液滴落在我的脸上。 z,我没有料到他是寄生体中的乙醇嗜好者! 21 “我可以当那条规定没有任何约束力,这里不是母星,不会有审判。――这可是你说的!”z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紧,我听见颈椎咯咯作响,喉管在强力的挤压下发出类似气泡破裂的声音。他准备毁掉我的宿主身体,紧接着,毁掉我。 是的,我应该想到,虽然他游荡在母星之外的时间并不长,但和我不同的是,他可以真正挣脱生存规律根深蒂固的束缚。他天生具有破坏和重建的能力,他是我的同类中最不像同类的一个。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更像他所彻底鄙视的人类。 如果让他知道我在想的这些,他准会气得发疯,然后毫不犹豫地杀了我――虽然目前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就在我以为宿主的大脑和呼吸系统停止了工作的时候,他松开手,去拾取掉在我手边的动力装置。――大概他觉得依照这样的身体质量,我现在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它时,我骤然出手,抓住z的胳膊,一脚把它踢飞出去。 银白色的金属筒在地面飞速滚动着,撞在何远飞脚下。“带上它离开!”我朝他喊道。 这个白痴人类置若罔闻,依旧呈直线运动向我冲过来。动力装置被他踹了一脚,改变运动方向朝天台的边缘滚去,眼看就要穿过栏杆与地面间狭窄的缝隙掉落下去。 z发出一声狂暴的咒骂,抛下我以惊人的速度朝它扑过去,从栏杆间伸出手臂,在它即将自由落体之前抓住了它。 电光石火之间,一条黑影从栏杆外的平台边缘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喀嚓一声轻响后,z的手腕被牢牢扣在了栏杆上。 那是一副闪着金属光泽的手铐。 黑影撑着栏杆,矫健地翻身跃上天台,动作像只奔跑跳跃中的黑豹,流畅而充满野性的爆发力。 “裴越?”何远飞从地上扶起我,吃惊地说。 裴越连眼角都不抬,一刻不停地从全身口袋中掏出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零件。z正在竭尽全力地挣脱铁制手铐,链条在蛮力的拉扯下铿然作响,而后在超强电流产生的高温中开始发红,变软…… 另一边,一架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在裴越手中逐渐组装成型。 z终于扯断了铁链,转身扑来,只要指尖触及到裴越的身体,哪怕只是一丁点,也足以让他即刻毙命。――其实他只要像太空针塔那次,扩展开强大的生物电磁网,光是电磁冲击波就可以令对方的神经混乱甚至爆裂。但现在雷雨将至,细小的闪电亮光开始在云层间游蛇般划过,z不敢冒这种风险。 延误的几秒钟时间给了裴越唯一的机会,他被严酷训练过的身手发挥到了极致。他将火箭筒扛在肩上,无须瞄准,扣动扳机。 我看见他的肩膀因为子弹发射瞬间的后座力猛然震动,同时一声巨响被惊雷声吞没。雷电终于不可阻遏地撕裂了空气,由高空逐渐向云层与地面之间转移。眩目的亮光遮盖了弹药爆炸时的火光,z那副异常强壮的人类身躯被榴弹产生的冲击波击中并反弹出去,砸在通往楼道的水泥墙面上,热浪掀起滚滚烟尘。 庞大的身躯摔落在地面,冒着黑烟,像一堆看不出形状的焦碳,算是彻底报销了。 我听见何远飞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的声音。雷声越发迫近,已经没有迟疑的时间了,我挣开他的怀抱,朝泽诺烧焦的尸体走去。动力装置可以承受强力与高温,应该不会造成什么损坏,但我必须小心的是―― “裴越――”我失声叫起来,“不要靠近他!!” 但是来不及了!裴越那杀手特有的、谨慎确认死亡的习惯驱使他抢先一步走上前去。他靠得太近了,超过了与寄生体之间的人身安全距离! 我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但还是差之毫厘。 一道闪电划过夜幕,亮光中焦碳般的尸体突然探出无数条惨白的丝线,像箭一样直射而出,眨眼间包裹住裴越的全身。白色细长的交接器彼此缠绕着,在他身上快速游动,从背部整条脊椎骨上钻了进去! z!他的本体果然还活着!并且以最迅速也最惨烈的的方式对任何接近他的活物进行寄生转移! 裴越的身体扭曲折叠成诡异的角度,发出令人不忍卒闻的叫声。我简直无法想象他现在的痛苦达到何种程度,这就是我从不找意识存在的生物寄生的原因,更何况z使用的手段粗暴至极,为求在最短的时间完成寄生,他在最大程度上具现化了本体,同时使用了所有的交接器。 像由无数奇形怪状的零片拼接在一起,又互相吞噬、融会、变形,最终整合成一具人类的身体,面前的人影恢复了原本的轮廓,缓缓转过身来。 裴越看我的目光充满冰冷而憎恨,同时燃烧着惨毒的怒火。 我知道裴越不会用这种目光看裴明昊,哪怕只是裴明昊的躯壳,绝对不会。 我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般清醒,他已经不是裴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他是z。裴越的意识已经消亡,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够在我们寄生之后还能保持独立的思维意识。无一例外。 我的同类伸出手,冷酷地钳制住人类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他的手指像死人一样僵硬冰冷,只要稍微用力,我的宿主的脖子就会像一根小树枝“啪”地被折断。他忽然扯着嘴角露出笑容,这笑容与他的目光极不相称地温和,使得整张脸像个制作拙劣的滑稽面具。 “……对于我们这种不合群的生物来说,遇见同类是一件充满希望的倒霉事。亲爱的,这结局或许不是你我乐见,”他柔声说,“但是我们避无可避。” 那一瞬间,我感应到来自头顶天空的强大电流,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速度,飙风一样肆意奔腾,摧毁一切阻挡。 裁决之剑终于降临了,我想。 而后,我丧失了意识。 “……明昊!明昊!” 非常熟悉的声音和呼唤方式,熟悉到令人觉得不耐烦。我品味着意识清醒后的第一个感觉,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我睁开眼皮,正对上何远飞白里泛青的脸。然后才发现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我吊在十五层高楼的顶端,紧贴着冰凉粗糙的水泥外墙,之所以没有自由落体,是因为何远飞半挂在栏杆上,一只手紧攥着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正抵着我的脉搏,湿漉漉地渗着冷汗,手背上青筋毕露,肩关节随着我的晃动发出咯咯脆响。 状况看上去有些不着头脑。 我努力搜索了一下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一些由神经脉冲输入大脑的信息碎片隐约显现出来,大概是当时电场过强的缘故,它们模糊且支离破碎,难以读取。 “明昊……”何远飞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的唇色发紫,脸上满是冷汗,“把另一只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有这必要吗,我不解地看他。即使从这里摔下去也要不了我的命,顶多把宿主的身体摔散架而已。反正这身体也禁不住大修了,干脆乘机换一个。 “放手。”我淡淡地说,“关节脱臼了吧,你明知道我不会死,干吗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从忍痛的神情里挤出一个笑容,该死的令我很不舒服的笑容,“我知道放手了就会永远失去你,不放,死也不放。” 他的偏执症状一如既往,无可救药。 “上来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雷声一直在响,马上要下大雨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使我改变了决定。我朝他伸出手,然后被吃力地拖上去,翻入栏杆里。 暴雨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丝毫不讲究循序渐进地倾泄下来,我们很快全身淋透。何远飞闷哼一声,在栏杆上把脱臼的肩关节顶进去,拉起我就往门口跑。中途我在两具炭化的尸体旁停下脚步,四周的地面残留着雷击过后的焦黑痕迹。 “裴越。”我低声说。还有z,他们的生命波动彻底消失了,没有了精神活动,肉体只是一团纯物质构成的焦脆遗骸,体内水分因电流产生的高热被瞬间蒸发。 “别太难过……”何远飞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并不伤心难过,只是觉得空虚,像漂浮在宇宙中,四面八方都是不可触摸之物的那种空虚。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抚摸着被雨水浇湿的尸体,它在我的指下坚硬、沉默,但是非常温柔。 像裴越。 我目光茫然地望向何远飞,似乎在向他求证什么。 “……裴越突然把你推过来,用的力道太大,你翻过栏杆差点摔下去。幸好我在旁边及时抓住了你,然后一道闪电劈下来――” 何远飞的声音消失在雨水的冲刷中。 像破碎的镜子被一片片拼起,我突然清晰地阅读出那段模糊零碎的神经脉冲: [……阿昊,即使只留下半个灵魂、半个肉体,你也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全部希望……] 裴越,他什么也不说,但什么都知道。某种毫无理由却坚韧隐忍的力量使他在对抗z的寄生时,硬是保留了一丝自我意识,虽然那将使他的身体承受更大的痛苦。 结果正是这一丝意识救了我。 我起身离开的同时,知道自己终生都无法忘记这个人类了。 楼道里洇开一团团水迹,我笔直地朝前走,在窗外肆虐的电光中脚步平稳。恐惧感不知被抛到了何处,我好像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想让它一直走下去,永不停歇。 “明昊!”何远飞拉了几次不见成效,终于恼火了,一把拽过我,用力摁在墙壁上,“裴明昊!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 动力装置因为受到雷击,里面的信息存储核已经完全破坏了,而这个星球上缺少将它修复的工具,我想我得继续寻找。千百年来,像我这样把飞船坠毁在地球上的例子并不少见,但是我无法确定是否能找到另一个合用的空间跳跃装置。我又要度过一段漫长而流离的寄生生涯,直到下一个目标出现。 “既然这样,不如暂时留在我身边。”何远飞漆黑的眼睛看着我。 “以什么理由,‘爱’?”我露出嘲弄的表情。 “是的。我想我终于弄明白了,我爱的既不是‘裴明昊’,也不敢说是无法了解与想象的某种外星生物。我爱的是,以人类的外在形式存在的你。” 多么狡猾的答案,就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那是你的理由,与我无关。” “你也有的。因为我害得你无法实现心愿,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把一腔怒火好好在我身上发泄一通就走,不觉得遗憾吗。”他微笑着,显得无比真诚的样子,“其实我的提议对你没有什么妨碍。反过来,如果被无情地拒绝的话,只要你还在地球上,我就会不死心地追逐你纠缠你,――你很讨厌麻烦事,对吧?” 他的表达方式很令人讨厌,但是说的有点道理。他给我找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比起将来一直被他纠缠不休,不如就近察看。 “你说的暂时是多久?” “我想想……五十年差不多吧。” 五十年,对我来说并不算长的时间。或许我能在这期间寻找到另一个动力装置,继续我未完的旅程。在此之前,不妨和这个人类一起生活吧。 我微一点头。 他兴奋得两眼发光,凑过来不停亲吻我的嘴唇,手摸进我的衣服里。 我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前提是不要对我做出什么无聊的事情。” 他皱着眉,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亲爱的,你不能怎么残忍……这是很不人道的,会对我的身心造成严重伤害……” “随你怎么想。” 天亮的时候,暴雨终于平息了,温润的天空一碧如洗。 我走在机场平坦宽阔的跑道上,眯起眼看着从我脚下穿越而过的白线,它们执着的轨迹沉默而明晰,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 “看,飞跃者号发射升空了!”何远飞指着不远处,对我说。 我仰头望向远茫天空,看见一朵明亮的白日烟花。 d10e10d错都古走瘦:)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bbs】 尾声 许多年后。 何远飞欲言又止了很久,终于对我说:“……明昊,我想看看你的本体。” 我从书本上抬起眼睛,睨了他一眼。一般来说,这种诚意不足的请求会被我完全无视,但今天我的心情还算不错,打算劝他取消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 “你有没有听过白熊王子的故事?童话书里的。王子娶了个心爱的公主,嘱咐她不能在夜间看到他的容貌,但是公主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于在某天晚上用蜡烛照亮了他的面容,结果王子将永远无法摆脱女巫的诅咒,必须终生以白熊的样子生活。公主追悔莫及,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永远不能改变了。” 他有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这不一样,我做了充足的准备……我不会后悔。” “是吗?”我看着他有些忐忑的神情,放下书本,“如果你坚持的话,不妨让你看看吧。” 五分钟后。 对面的人类男人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像皇帝新装发布会上那个可怜的诚实孩子:“……我什么都没看见……” “啊,难道我没跟你说过吗,人类的眼睛是个低端的光线传感器,很容易被光线折射与反射的小把戏欺骗,看见你以为是真实的东西,或看不见你以为不存在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很显然,我的本体人类的眼睛看不见,虽然是确实存在的。你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寄生时使用的交接器,不过我想你应该对它没兴趣了,我也没必要显露出来。” “可是你说过,看到你本体的人类往往会无法承受而精神崩溃,甚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恐惧地想把眼珠子挖出来――亏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心理准备――” 我不禁微笑起来。 “我骗你的。” ―end― 寄生 第二部 新的目标,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写在前面的废话: 影视界三大真理之一:续集往往比不上首部,终结者除外。 既然如此,俺为嘛还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大概是被某人每天每天“温柔的s m你”催文大法打败了吧 || 这篇写了开头后一直丢在那里,两个月没动静,如果某人一直忙下去没空催,估计又要坑了。 干脆端出来让大家催,逼自己彻底断了惰性玩乐的念头。。。但愿有效 ||| 恩,总之,没有存货,更新不定(要看rp会不会爆发),请大家多多担待。。 ps:催文请温柔地 再ps:某人俺爱你~ 楔子 晦暗僻静的巷道,雨后积水的地面在路灯下闪动着青白的冷光。 “目标位于前方200米,运动时速76公里,完毕。” “收到,完毕。” “目标接近,a组准备捕捉,完毕。” “磁暴电圈开启,准备捕捉,完毕。” 短暂的沉寂后,蓝紫色幽光乍然爆起,将凄厉的尖叫笼罩在网状电弧中。 “捕捉成功,完毕。” 数条黑色身影从夜巷中浮现,把落网的猎物团团围住。 电网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名四肢抽搐的年轻白种女性,腹部高高隆起,散乱的棕色长发遮盖了她的面容。 一个手持生物电探测仪的黑衣人上前,将她从头扫描到脚后,数据输入pda,很快调出了相关资料:“孕育型寄生体,目前处于幼体阶段,无法确定成熟时间。信息库没有详细数据。” 他身后的男人点头:“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品种,拿标本瓶过来。” 一针大剂量的镇静药注入年轻女人的身体。手术刀划破高耸的腹部时,她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直到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从体内被剥离,她才像癫痫发作似的,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脱去粘血的橡胶手套,黑衣人谨慎地将寄生体封瓶后装入密闭箱,语调轻快地说:“搞定!可以收工了吧,我还饿着肚子呢。” 他的同伴之一望向地面,湿漉漉的乱发缝隙中,露出女人圆睁的眼睛与不停蠕动的嘴唇――看口型,发出的音节应该是“我的孩子……” 他一怔,像被这副画面冲击到视觉神经似的,迅速别过脸,问道:“队长,这女孩怎么处理?” “寄生程度54,”中年男子一双严肃锐利的黑色眼睛从pda屏幕上抬起,“与寄生体融合过半,删除宿主。” “是。”他垂下眼睑,听见同伴离去的轻微脚步声。 血泊中的女人绝望地呜咽起来,酷似某种失去幼崽的母兽的哀鸣,不知为何,竟令他产生了与职业规定不符的感情波动。 “……对不起。”他短促地说,用自己也听不见的音量。 一声沉闷的枪响后,深夜的巷子重新恢复了晦暗与僻静。积水中的鲜血被再度下起来的雨冲刷得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颜色。 这是繁华城市中某处人们不屑一顾的角落。 1 我以20公里的时速在一片漆黑的荒原上奔跑。 军绿色的路虎卫士越野车被我搁置在一块巨大岩石后面。即使将照明设备全部关闭,引擎发出的声音仍可能在数百米外惊动全副武装的士兵。 我不得不使用人类最古老的交通工具,尽管它的动力与耐力都糟糕到一塌糊涂。 不过15分钟,肺部就火辣辣地烧灼起来,心脏像一台超负荷的水泵出现了急性缺血的症状。我估计依照“裴明昊”的体质,再跑个三五分钟,因心脏骤停与脑血流中断而猝死的几率在90以上。 所幸离警戒关卡不远了,我停下脚步,用最短的时间将血液循环与呼吸频率调整到正常状态。 眼前是两百米的黑暗。 夜视这种许多野兽都具备的能力离人类已非常遥远,虽然他们自诩为进化了的高等动物,但进化的只是永无止境的欲望与复杂多变的情绪。过度依赖科技产品的结果,是真正的生存技能反而退化殆尽。 闭上眼,我开始用生物电流激发所剩无几的视杆细胞的活力,调节角膜与晶体的曲率,将瞳孔像猫科动物一样极力扩大。 再度睁眼时,夜晚世界展示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貌,一切清晰可辨,包括守卫手上枪械的型号。 但我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这些美军士兵配备着红外热成像仪,如果直接进入他们的视野,我想我肯定像团燃烧的人型火球一样醒目。 我没法把宿主的体温安全地降低到与周围物体一致――人类作为恒温动物,体温降低6摄氏度就会进入休克状态。只能消耗本体能量,吸收人体释放出的红外线,以避免被对方的探测仪发现。 其实还有更聪明、更高效的做法。 抛弃这具孱弱的躯壳,寄生在某只冷血动物――蛇或者什么的身上,靠近后随便偷袭个士兵,得到的身体都比目前使用的这具强上十倍。 但我还不想这么做。 我不得不承认,“裴明昊”对我而言有点特别,不仅仅是用习惯了的原因。他见证了一段波澜起伏的寄生经历,以及一种匪夷所思的人类感情。 一种可以分析、无法理解,并且向某个人类做出承诺,以这具身体体验五十年的感情。 至于五十年后――好吧,我并不认为我会老老实实、倒霉无比地在地球待上五十年,这也正是我冒着与某个大国敌对的风险而采取行动的原因。 潜过关卡,继续往前奔跑了两公里,我再次停下脚步。 空气中充满高速带电粒子与各种光子射线,强度与数量远远超过正常的野外环境,越往前,辐射程度就越强。 如果这一片荒山野岭里没有泄露的核工厂,那就是我找对地方了。 全力释放生物电磁场的感觉很畅快,类似人类运动时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兴奋感,如果是在城市里,我还得顾及他们的电力系统、电波通讯会不会全盘瘫痪,而在这里,我可以为所欲为。 扩散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幽蓝色电磁网,光盾似的罩在身体外部,我朝电离辐射的中心源前进。 一路上看到不少高温导致的焦黑痕迹,很快,我看到了它――目测直径十二米、高度约六米,算是小型的。与大气层剧烈摩擦产生的高温并未对外壳产生任何影响,高速坠落时的重力与松软的土壤则令它有半个陷入地表,在周围形成一个陨石坑般浑圆巨大的凹陷,方圆百米内因为高温与强辐射成为一片不毛之地,没有任何地球生物能在这样的条件下生存。 看起来像是其他星球的产品,但既然能抵达太阳系,基础的空间跳跃装置应该是不会少的。 按捺住神经末梢激动的轻颤,我耐心观察目标――上面有一些身穿抗辐射服的人员在攀爬走动,稍远的坡地上搭了一座灯火通明的活动房,像是个临时指挥部,旁边的军用卡车上几台发电机组为他们提供照明电源。 被人捷足先登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我怀疑,依照人类低到可怜的科技水平,恐怕在短时间内连舱门都摸不进去。 对此我势在必得。 悄然潜近,我动了个简单的手脚,让发电机组彻底罢工。 场地里彻亮的光柱整齐地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听见有人高声呼叫的声音,拎着应急强光灯的检修员匆忙朝这边过来。 趁他摆弄设备的工夫,我毫无阻碍地进入这艘失事搁浅的飞行器内部――如果它的主人还活着,但愿不是攻击性太强的种族,说实话,我不怎么擅长星际外交。 20分钟后,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结束搜寻,出来时两手空空。 如果从宿主的母语中找个成语来形容里面的情况,我想最接近的应该是“家徒四壁”。 动力装置、控制台、能源舱……包括驾驶者(我找到生命体的活动痕迹,但没发现尸体),核心技术全部被洗劫一空,飞行器等于只剩个空壳。 从飞行器坠毁到现在,还不到八个小时,究竟是被谁拔了头筹?应该不是外头忙忙碌碌、进展龟速的军方研究人员……我一边思索,一边走上坡地,打开活动房紧闭的门。 房间里只有一名身穿辐射屏蔽服的高个子男人,正埋头研究桌面上的图纸,大约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发电机故障怎么还没修好?你去叫他们动作快一点,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总部,叫他们再送两台过来。” “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而你也不是我老板。”我说。 他猛地抬头,看到我的瞬间,脸上露出震惊至极的神色,隔着封闭式头盔仍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他厉声叫道,提起桌面的应急灯对准我,“天哪,你没穿防护服――这不可能!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学着人类的样子耸了耸肩,“这不重要。我只想问清楚一些情况,然后就离开――不用拿枪对着我,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我自觉说得真诚,可惜对方并不相信,用训练有素的身手朝我连开三枪。 望着胸前呈“品”字形的血洞,我颇有些恼火。不论是谁,辛苦奔波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还要面对神经兮兮、充满敌意的人类。 就算我有修复宿主的能力,也不想频繁地增加工作量。 我没什么耐心地闪身逼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堵住枪口。 伸手覆盖在他的前额,我用神经脉冲强行读取他的记忆信息,这可能会损伤脑缘系统,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 他扭曲了面部肌肉,遭受电击般剧烈抽搐,看上去痛苦不堪。 半分钟后,他像条被抽去骨节的蛇,软绵绵地滑落。“抱歉,如果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会温柔一些的。”我对地板上昏迷的人说,赶在被惊动的士兵围攻之前迅速离开房间。 我有气无力地躺在草叶茂密的荒野上,怀里抱着一罐蓝梅夹心的太妃糖。 过度使用本体能量的后果,是神经松懈疲倦,累到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弹,我需要大量糖分来补充。蔗糖是不错的选择,但自从我发现商店的货架上有数以百计的糖果品种,就热忠于把每个口味都尝试过去。 懒洋洋地剥了几颗糖丢进嘴里,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等待即将到来的通讯轰炸。 果然,不到一分钟,手机就连蹦带跳地响起来。 我按下通话键,听见接通的那一刻,对方深深吸了口气,像在按捺满腔的强烈情绪――不过,也可能是为更强烈的爆发积蓄肺部含氧量。 “……你在哪?”我的老板兼同居人何远飞先生问。 他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说话,但我似乎听到了其中咬牙切齿的愤怒。 “北纬39032°,西经119166°。” 那一头沉默了。我估计他正趴在卫星地图上使劲找那个小得可怜的点儿。 30秒后,他火力全开地咆哮起来:“内华达州!该死的,你还能再多给我点惊喜吗?八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共进晚餐,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出去拿个东西。结果呢?转眼跑到另一个州去了!而我居然还傻乎乎地等你回来把剩下的一半吃完!”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表达有什么问题――的确只是“出去拿个东西”而已,但仍尝试着安抚暴跳如雷的老板:“没关系,如果晚餐冷了,回去后我可以热一下再吃。” 结果他好像更生气了。 “不是晚餐的问题!你要去什么地方,至少跟我打声招呼吧?别每次一在新闻里看到陨星、ufo之类的鬼东西就给我玩失踪!” “这些新闻多数是造假,媒体骗取关注率的手段之一,我明白。不过这次倒是真的。” “也不是新闻的问题!见鬼……你的思维模式能不能尽量朝人类靠拢一些?” “我已经很努力了,老板。”我据实回答。活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像个人类。 他无力地吐了口气,语调低落下来:“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我?” 他的声线有些干涩颤抖,我听出一股悲伤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迟疑了一下――我确实想走,不止离开他,也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星球,但不知为何,没有立即说出口。 “找到那个什么空间动力装置了?”他声音阴沉地问。 “不。飞行器是个空壳,里面的东西被人偷偷取走了。我‘问’过在场的军方负责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他略作停顿,把声线调回惯用的冷静频道,但掩盖不住其中一丝窃喜的波动,“既然没找到,就快点回来!等一下,开车太慢,你就在附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的公路上等,打开gps,我过去接你。” 我答应了,把手机塞回口袋,抱着空了一半的罐子继续吃糖。 作者有话要说:写在前面的废话: 影视界三大真理之一:续集往往比不上首部,终结者除外。 既然如此,俺为嘛还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大概是被某人每天每天“温柔的s m你”催文大法打败了吧 || 这篇写了开头后一直丢在那里,两个月没动静,如果某人一直忙下去没空催,估计又要坑了。 干脆端出来让大家催,逼自己彻底断了惰性玩乐的念头。。。但愿有效 ||| 恩,总之,没有存货,更新不定(要看rp会不会爆发),请大家多多担待。。 ps:催文请温柔地 再ps:某人俺爱你~ 一份该死的包裹 2 消灭了整罐太妃糖后,我觉得状态好多了,开着越野车回到公路。 两小时后,一架小型私人飞机降落下来,在路面上滑行了数百米后缓缓停住,何远飞走出舱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变了脸色。 “你受伤了?严重吗?”他冲过来,伸手触碰我浸透血迹的前胸,随即解开衣扣查看伤口,“是枪伤……怎么还没愈合,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受损脏器已经修复了,子弹卡在骨缝里,要先取出来。”我拉开他的手,感觉掌心又湿又凉――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紧张。 “飞机里有没有医生?” 他摇头,皱眉道:“我应该带一个来的。” “没有也无所谓,”我朝他微笑了一下,“你会玩镊子夹小钢珠吗?” 不论是开枪还是挖子弹,何远飞的手都很稳,直到把变了形的弹头逐一丢进盘子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起身换衣服时,看见他整个后背都汗透了,衬衫湿漉漉地粘在精练的肌肉上。 “真不觉得疼?”他沉着脸看我。 我指了指脑袋:“你是指这里的神经反应?当然疼。但并非无法忍受。” 对面漆黑的眼睛里有种一闪而逝的情绪,由于太过细微,我辨认不出来。他接着追问:“那么让你无法忍受的是什么?” 我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失去自我,或自由。” 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嘴角扯出一个不知是嘲弄还是自嘲的弧度:“如果是这两样,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强迫你。” “就目前遇到的而言,的确没有。” 何远飞慢慢仰起脸,盯着白色的机舱顶,仿佛陷入深思。许久后,他恨恨地嘀咕了一句:“有时我真想掐死你算了……” 这句很可能是实话,但我猜它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倒不是因为相信这个人类男人对我的“爱”――就算这种感情当真存在,对它的稳定性与时效性我也报以彻底的怀疑。这玩意儿就像电脑病毒,平时看着是个普通文件,一旦发作变异就会具备可怕的杀伤力,所幸的是,只对人类有效。 实际上,是因为我知道这个星球几乎没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除了强雷电与更高文明的侵略性物种――对前者我比从前更加谨慎,一般会提前躲避,而后者,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在地球上遇见过。 至于人类,比如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即使在他的同类中算是比较强悍的,我也从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有时我甚至会百无聊赖地预想,当某一天这个男人的大脑中名为“爱”其实不过是多巴胺分泌的化学反应过了保质期,他或许会再次把枪口顶在我的太阳穴上。如果我们之间维持的和平友好的局面分崩离析,我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他的强健身体据为己有? 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直视我,“你在打什么坏主意?”他语带警惕地问。 我的本体蓬出一簇微小的神经电流火花来表达对他直觉准确度的惊讶,而反映到宿主的身体上时,只是一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 “你在眼神里冷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倨傲地抬了抬下颌,架起长腿,一拍身旁的坐垫:“坐过来。”他命令道。 既然产生怀疑,为什么还要叫我近身,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因为无聊拿我来消遣,我不介意跟他虚以委蛇一番。 按他的要求坐下,我摆出公司小职员通用的嘴脸:“老板,请问有什么吩咐?” “吩咐?有――”何远飞侧过脸,纯黑的眼睛戏谑似的斜着我,“不准用牙咬。”紧接着,他用右手抓住我的后颈,吻了上来。 他的唇舌带着不容反抗的掠夺意味,而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激情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人类是可以随时随地发情的动物,但我并未发现之前短暂的对话中有什么刺激到他性兴奋神经的地方。 或许他是在以这种方式确立我们之间的主导地位,就像雄性野兽在地盘上四处撒尿散播自己的气味一样? 如果是这样,我不能让他以为我是处于下风的那一方。 我不知道回吻是不是应该像他那样又舔又吸,但作为一个出色的模仿者,我敢肯定在强度与持久力方面比他有增无减。 被我压倒在沙发上时,他发出了一声诧异的鼻音,试图把位置翻转过来。 我坚决不能够让他得逞。据某个人类心理学家说,身体姿势也是体现支配者与被支配者的途径之一。 经过一番漫长的较量,我发现宿主的大脑出现缺氧的征兆,不得不松开来换气。 何远飞的胸口在急促的呼吸中起伏,手掌沿着我的脊背一路滑向腰下,低沉沙哑地轻笑道:“宝贝儿,你今天热情得出人意料……想不想试试在一万英尺的高空做 爱?” “不想。”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打算起身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 他用双臂搂紧我的腰身,不死心地继续说服:“你不能总这么拒绝我,亲爱的,做 爱是情人之间的乐趣和义务。” “义务?我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你挑起了我的性致,就有责任平息它。再说,我们曾经做过,你也享受到了□不是吗?其实这事并没你想象中那么麻烦,只要点个头,其他都交给我就好……” 就算他舌灿莲花,我仍然对与人类□这种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行为兴趣缺缺。 而且对他说的“曾经做过”我必须申明一下:达到性□的是宿主的身体,这是神经刺激下的本能反应,与我无关。我的本体并不具备人类那样的生殖系统――即使有,也不支持异种□。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纠正:我们不是情人,只是同居者。 我看了看手表,对他说:“飞机十分钟后降落,或者你想让人见识一下老板被手下压在沙发上的情景?” 何远飞失望地叹口气,悻悻然放开了我,点了根烟来中和浑身欲求不满的气息。 回到洛杉矶的别墅时,是上午十点左右,还赶得及吃一顿不算早的早餐。 我填饱宿主的肚子,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直接爬上床,准备补回一夜未眠的觉。 刚躺下五分钟,何远飞径自打开房门走进来,脱了浴袍钻入被窝,从背后抱住我,□的胳膊圈在我腰上。“空调开太冷了。”他拉高棉被,小声地抱怨。 从对方皮肤传来的体温令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为什么他不是冷血动物?我用手肘顶了顶他,“怕冷回自己房间睡。” 他没有回答,一条腿跨过来,手上抱得更紧了,下巴搁在我的颈窝,细暖的吹息拂在脸颊,如同宣告占有权似的把我圈在怀里。 不够凉快,但很安静。 于是我睡着了。 直到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即使进入熟睡状态,我本体某一部分神经末梢仍然保持着警觉,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便激活起来。与之相比,这个人类宿主的身体反应就迟钝多了,我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指挥着它从疲倦中彻底清醒,起身准备去接听电话。 一只手握住我的肩膀按下去,回头一看,何远飞醒了,表情还有些惺忪,带着点鼻音说:“我去接,你继续睡。” 他披上睡袍走出卧室。虽然宿主的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但我觉得接着将要发生的事情不容错过――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我从不抗拒这种用人类的话说叫“预兆”、“第六感”的本能,于是也披了件睡袍跟上去。 电话是门卫室打过来的,说是有个寄给“何总裁”的重要包裹需要签收。 很快,经过扫描确认无危险品的包裹被送进来,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上面没有填写发件人的相关信息。何远飞拎起包裹掂了掂,兴趣缺缺地丢到一旁的茶几上,转身对我说:“怎么起来了,也不多睡会儿……还是说,先来点睡前运动?” 我没有理会他拙劣的语言性骚扰(尽管他本人称之为调情),走过去拆开了那个包装得相当严实的包裹。 里面只有一张光盘。 “……你邮购的新g v?”我朝何远飞挑了挑眉。 他厚颜无耻地回答:“等你把电脑里的那些看完,我再给你拿新的。” “用不着,我已经把它们当垃圾文件删除了。”明知没什么效果,但我想还是必须再抹杀一次他的侥幸心理,“就算你把万维网上所有的g v都塞进我的笔记本里,我也不会对生殖器和肠道的活塞运动感兴趣――和口腔也一样。” 无视他几乎恼羞成怒的表情,我把那张可疑的光盘塞进电脑,一段录制好的视频跳了出来。 背景是一个堆满各种仪器的、类似实验室的房间,墙壁雪白得晃眼。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坐在转椅上,镜头非常清晰地拍出了他清秀斯文的正脸,只是脸上镜片闪动着一点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我觉得这人的长相,连同那副无框眼镜和嘴角边翘起的若有若无的弧度都非常眼熟…… 两三秒后,我从庞大的大脑信息库里搜索到与这张脸吻合的一条:“变态医生杜衡。我记得他是你的部下兼青梅竹马――你们俩是这部新g v的男主角?”我按了一下暂停,转头问何远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发绿。 “‘青梅竹马’不是这么用的,我跟他只是朋友。”他很严肃地对我解释,“而且我也没有某个明星那种自拍的爱好。当然,如果你喜欢,我们不妨尝试一下?” “我没兴趣,建议你换个搭档。”我一口回绝,取消暂停,坐到沙发上继续看。 视频里的医生托了托眼镜,阴郁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这是我两周前录制的。远飞,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失踪或是死亡了。” 何远飞一怔,咕哝道:“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 “两周前,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入侵我在洛杉矶的私人实验室,抢走了一样重要的研究成果。”医生刻意挪了挪镜头,好让我们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实验室看得更清楚些。 “那是我辛苦三年,失败了无数次后好不容易才成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心血结晶!没有生理残疾、没有免疫缺陷、没有基因变异,血含氧量和生长因子浓度完全正常,心脏、胸腺、脾、淋巴腺……所有器官都发育良好,就像神明借助我的双手创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医生看起来有些情绪失控,挥动双臂咆哮起来,“而那些王八蛋居然把他偷走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夺回来!这伙人既然能放倒守卫闯进实验室,一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也许是受什么组织或势力的指使,我知道一直有人垂涎我的研究成果……不管怎样,我决定追踪下去,直到找到他们,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为止!” 医生深深吸了几口气,情绪似乎稳定了些,神色变得格外阴沉,“离开前我交代助手,如果跟我失去联系超过两周,就把这张光盘寄给你。我很清楚,一旦你知道我这几年瞒着你在偷偷研究什么,肯定会骂我疯狂、变态或者更难听的词,但这回你必须帮我。” “还有你,裴明昊,我知道你具有与众不同的特殊能力。”医生移动了一下视线,仿佛真的穿透屏幕盯住我似的,露出一丝扭曲的微笑,“而且,你是不会对自己唯一的亲哥哥袖手旁观的,对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噌地一下站起身。如果他指的是“裴明昊”的哥哥裴越的话,那么所谓的完美作品―― “没错,正是你脑中想到的。记得你们坠机落海的那次吗,在船上我收集了他的细胞和□。”医生笑得既变态又邪恶,让我很想穿越屏幕,一脚踹在他脸上,然后把他的颈椎扭断。 “我克隆了裴越。”他用一种令人牙酸的尖锐声线宣布道。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视频结束了。 黑暗中的寄生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前几天考完试,又出了点急需处理的事情,所以耽搁了。。 俺会努力更,保证不坑! 3 “这家伙在撒谎。” 室内一片短暂的沉寂后,何远飞开口道。 他坐在沙发上,架起腿,脚踝压在膝盖,从睡袍叉开的下摆内露出结实紧绷的浅麦色肌肤。近来他很喜欢这种坐姿,按照我对人类心理的解读,这是个体现强烈支配欲与自信的姿势,同时带着明显的性暗示。他把头朝后微仰,枕在沙发背上望着我,漆黑的眼睛并不见一丝慌乱,如冬夜的水面般深邃。 “你的意思是,杜衡并未失踪,这是个骗局?”我不动声色地问。 “那倒不一定,他的眼镜反光了,我看不清眼神和表情。”何远飞耸了耸肩,“只能说,他的话中有不合逻辑的部分。照目前生物医学水平的发达程度,克隆并不算什么遥不可及的技术,尽管对人类胚胎的克隆被联合国禁止,我相信还有不少官方与私人的实验室在暗中进行克隆人的研究。也就是说,杜衡的研究成果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具有让人冒险抢夺的价值。” 我向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那是你们对自己过于高估了。人类的克隆技术还存在极大缺陷,且不说成功率有多低,那些侥幸出生的实验动物也全部死于器官异常或早衰,更别提真正意义上的克隆人。如果医生掌握了这项技术最关键的核心部分――修正基因缺陷,那么他的研究成果将把人类的生物医学水平拔高一大截,因而被人盯上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么说,你相信杜衡的话,打算插手这件事?” 我略作考虑,答道:“我想去医生的实验室看看。” “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与我无关’。 以前你可都是这么敷衍我的,这回居然转性了?”何远飞挑高了半边眉毛,脸色阴沉下来,看上去似乎很不爽,“为什么?因为牵扯到的是裴越,你名义上的哥哥?哦不,连名义上都不算,只不过与宿主有血缘关系而已,别跟我说,连世界毁灭在眼前也漠不关心的你,会对他有什么兄弟之情!” 何远飞的自问自答很无聊,但有一点他说对了,这个由人类统治的星球是生存还是毁灭,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既不想趁火打劫地朝它丢超级武器,也不会弄条诺亚方舟帮它繁衍生息。我只是个没有归属感的过客,在广袤宇宙中旅行,为逐渐衰微的种族寻找另一种生存方式,如此而已。 至于面前的这个人类男人,为什么会在忽然激烈起来的声线中,流露出掩藏不住的一丝窃喜,以及更多的嫉妒,我怎么知道。 当然我也不想耗费精力向他解释,为什么必须去一趟实验室,人类所谓的第六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解释他也理解不了,正如爬行动物无法理解如何直立行走一样。 我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转身把何远飞丢在客厅,我立刻回卧室更衣,准备外出。 何远飞追上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语气隐含怒意:“你又要去哪?” “实验室。” 他皱起眉,盘算了一下,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不需要搭档,更没必要接受监督,这只是个人私事而已,老板。”我使劲掰开那只力道强劲的手,试图说服他打消这个给我添麻烦的念头。 “这也是我的私事,既然老朋友求援,我当然不能弃之不顾。” 我敢肯定这句话十有八九都是水分。从头到尾,我就没看出他对那个变态医生有什么关切之情。“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依何远飞在商场上的作风,我猜这话套在他身上正好用。 “那好,你我各行其道,互不干涉。”我甩开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车子发动的时候,一道人影撑在敞蓬的车门上翻越进来,身手矫捷地落在副驾驶座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个男人偏执的程度一如既往,无药可救。 “这件事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一旦牵涉其中,可能有生命危险。”我警告他,并非危言耸听。 “亲爱的,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真令人感动。”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捏着我的下颌凑近亲吻,另一只手也顺势挤进腿间。 “当我没说。”我努力摆脱那些章鱼触脚一样纠缠不休的手指,嘀咕道,“等你死了,我刚好可以废物利用。” 杜衡的私邸离洛杉矶的公司总部不远,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就到达了那栋白色建筑物的入口。从外表上看,它与邻近的住宅没什么区别,就算进去过的人也难得知晓,房子底下那三层占地惊人的隐藏空间,正是世界顶级的生物医学实验室之一。 我跟何远飞走进阒无一人的房子,电梯已经停了,只能步行到地下层。 实验室大门紧闭,路上没有一个守卫。开启供电系统,何远飞通过指纹与虹膜辨认系统打开大门,进去后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原本穿梭忙碌的助手们也不见踪影,只有满地凌乱的仪器在白炽灯下沉默地泛着金属冷光。 整个实验室如同一处废墟,我们四下检查了一番,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连监控录象也被销毁得干干净净。 “这里毫无线索,我们去找那天在场的守卫与助手,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从荒无人气的房子里出来后,何远飞说。 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我很怀疑这办法徒劳无功。在地下层我闻到清洗过的血腥味,如果这起抢劫案由我指挥,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或许这么说对人类有些冷酷,但他们自相残杀的习惯与效率与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打算开门上车,本体中某处敏感的神经末梢陡然悸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我顿时停住动作,感受它轻颤的频率,领悟它想要表达的含义…… “怎么了,明昊?”何远飞把跨上车的腿抽回来,疑惑地叫我。 我慢慢转过头,盯着斜后方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巷。 说是小巷有些勉强,不过是夹在两栋建筑物的高墙间的一道缝隙,充斥着灰尘、虫鼠与不见天日的阴影,一个硕大的垃圾筒堵在前面,更是令来往的行人避之不及。 “你在看什么?”何远飞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垃圾筒?” 光用眼睛的话,当然只能看到一个垃圾筒。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小巷里面,蛰伏在黑暗的最深处,而能否把它引出来,正是事件能否继续追查下去的关键。 心念电转间,我骤然生出了个主意,甩上车门,拔腿朝道路旁边的商店走去。 “明昊!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别老是故弄玄虚!”何远飞追上来,表情不快,语气生硬。 我猜他非常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对这种侵犯他的支配欲与掌控权的行为深恶痛绝。按理说身为下属这时应该讨好一下老板,但我现在时间紧迫――虽然刚才很快就把注视的目光收回来,但难保不会打草惊蛇。万一让它逃掉,这条线索恐怕就要彻底断了。 没有理会身后脸色阴郁的男人,我匆匆走进店门,对柜台边的小姐说:“我要买bra。” ――忘了说,这是家女性内衣店。 小姐朝我露出职业性的甜美微笑:“先生,是给女朋友买的吧,请问她穿什么型号,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呢?” “从最小到最大,所有型号、所有款式各拿一件,麻烦快点。” 在年轻女孩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我一指在店门口踌躇片刻后还是选择跟进来的何远飞,对她正色道:“放心,我的老板很有钱,会照价买单。” 至于何老板是怎样尴尬地顶住“再帅有什么用,原来是只超级种马”的鄙视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刷卡拎袋走人,这并不在我关注的范围内。我只需无视他的愤怒与威胁,把那包bra抖出来丢进小巷口的垃圾筒里就行了。 拉着何远飞回到车里,我做了个安静观察的手势,示意他看车窗外。 阴暗的小巷、静立的垃圾筒,十分钟过去了,一切全无异样。 阵阵热气喷在脸颊,耳边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除了把橱柜里的藏酒偷偷掺到食物饮料中,他对我无计可施,而自从经历过上次那场疏忽(为此我付出了在床上被他任意摆布一天一夜的代价),我更是加倍提高警惕,绝不让他有机可乘。 按住爬到腰间的不安分的手,正待反唇相讥,车窗外忽然有了动静。那个垃圾筒缓缓向巷内倾斜,像电影慢动作似的,悄然无声地倒在地上,然后骨碌碌滚了进去。 “来了!”我一拍何远飞的手背,催促道,“走,快截住它!”说着推开门下车,冲到小巷口,闪身钻进去。 何远飞也迅速跳下车,尾随而入,右手紧握着一把满匣的伯莱塔92f手枪。 巷子里又暗又窄,隐隐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前方传来几声oo的响动,何远飞用腕表自带的照明功能往前一探,黑暗中猝然浮现出一对形状狰狞的血红眼睛! 大惊之下,他条件反射地朝那双眼睛连开数枪,动作快到我来不及阻止。 “等等!”我攥住他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前伸出。 一颗明亮的电浆球在掌心聚拢,转眼间从网球膨胀到排球大小,兹兹作响地放射出无数条游蛇般的幽蓝闪电。 我曲了曲手指,电浆球先是向内压缩了一下,然后爆炸似的猛地喷发出来,整个暗巷瞬间被白中泛蓝的光线填满。 借助光线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前方几米处的血泊中倒伏着一只体型瘦长的动物,灰黄的毛乱七八糟地粘在一起,看起来像只倒霉的流浪野狗。 “枪法不错。”我很有诚意地巴结老板。 老板有点恼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并未因此打算给我加薪。 我耸耸肩,转头朝巷子深处沉声道:“出来!也许你能躲过子弹,但你躲得过电磁风暴吗?” 几秒钟的寂静后,一种类似婴儿呜咽的古怪声音,微弱而尖利地响起来。 何远飞把惊愕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墙角,喃喃自语道:“见鬼……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勾了勾手指,示意它近前来,“这是来自某个河外星系――你们的天文学家称之为玛菲星系――的高等智慧生物。哦,它也属于寄生体一类,而你刚刚把它的宿主打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前几天考完试,又出了点急需处理的事情,所以耽搁了。。 俺会努力更,保证不坑! 过往回放 4 “高等智慧生物?”何远飞狐疑地打量面前的寄生体,毫不客气地问,“你确定它不是一根头上顶着bra、底部切成八爪鱼形状的超大火腿肠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努力以人类的审美眼光端详了一下……好吧,确实有点像。 他的话音刚落地,对面的寄生体发出了一阵高频率的震颤声波,我知道这是它在用母语喊叫,但宿主的听觉器官难以捕捉。片刻后,像兹喳乱响的收音机终于调对了频道,一个界于孩童与成人之间、不辨男女的人类声音从它身上响起:“地球人,野蛮无礼的地球人!” 突如其来的愤怒指控令何远飞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它在跟我说话?一个……et?外星人?这算什么,幻觉?第三类接触?见鬼,这场面像一部胡编乱造的科幻电影!”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老板,你似乎忘记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跟外星生物接触过了。” “……是的,接触过,还很亲密。”何远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甘地嘀咕道,“可我从没把你当成外星生物看待……尤其是像这种的。” 看来对面那个寄生体的形态对他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冲击,以至于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由地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愿那个人类处女的私生子保佑他,不会因此对超市货架上所有香肠类制品留下心理阴影。 暂时把他撇到一旁,我朝正悄悄挪动着触手(也许是触脚)的寄生体伸出手,又一个电浆球在掌心凝聚,“我劝你放弃这打算,在我问完话之前,你跑不掉。” “只是问话,你保证?”它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触手末端向内卷起来,“呃,我是说,其实我是个和平爱好者,比地球上的小兔子还纯良无害,真的!虽然不知道你来自哪个星系,但我知道你肯定不属于攻击性强的种族对吗,还有你的人类朋友,他看上去真像个好人……” 它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不露痕迹地蠕动着细小的步子,试图朝黑暗中隐退,不料触手绊到地面上的突起,几乎跌了个跟头――那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身上被“好人”的子弹爆出几个骨肉模糊的洞。它看了一眼曾经的宿主的尸体,感光器的球面上漾动着一层层水润的光泽――我猜它要是人类,这会儿一准是吓哭了。 这个寄生体看起来的确无害又可怜,只可惜我的老板一贯铁石心肠,警惕性没有丝毫松动。他举起手枪瞄准,一副随时扣下扳机的样子,冷声道:“再动一毫米,我就把你打成火腿丁!” 寄生体保持着触手抬起的姿势僵在那里,又一次发出了呜咽似的尖细颤音。 “好了,只要你肯配合,我保证不会为难你。”我不得不出言安抚,以免这种神经过于敏感纤细的种族使出它的保命招数――假死,那样的话,我可能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刺激它重新醒过来。 它迟疑了一下,问:“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很简单,一段视频资料。我猜你在这巷子住了不少时候,”我回身一指巷口,“而这里正对着路对面的那栋白色建筑物,我需要两个星期前与它有关的一切信息,进出的人、停留的车辆、哪怕是只路过的飞鸟。” 它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好的,虽然这很消耗能量……我可以到旁边去,弄好了再给你。” “不,就在这里。”我坚决不允许它离开视线。 它卷起三只触手捂住头顶的bra,另外两只拉紧垂下来的肩带,极其委屈地说:“可那是我们的隐私部位……” 何远飞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枪口朝它一晃,面目森然地问:“打掉几根触手的话,死不了吧?” 寄生体尖叫一声,立刻把bra扯了下来。 在它酱紫色的光滑头顶,隆起两团半球形、透明晶体似的物质,内中仿佛连通了光源,荧光从半球表面的细密切面折射出来,无数光波粒子在空气中相互碰撞,极光似的笼罩下来。 何远飞目光惊叹地望着漫天雪霰般的奇景,但在我看来,这些只是速度极快的光子,如同一条逆流的时光河,在半空中铺展开来,五分钟前、两小时前、三天前、一周前…… 我目不交睫地盯着光子的运动轨迹,猝然叫道:“停下!就是这里!” 漫天的亮点倏地拉伸出细丝一样的光束,织网似的相互绞缠,又在眨眼间熄灭,巷子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宿主的视网膜还来不及适应光线的陡变,黑暗中突然亮起两道强光――那是汽车的车头灯,一辆仿佛凌空出现的黑色suv,正迎面直朝我们冲来! “明昊!”何远飞震惊之下,条件反射似的猛扑过来,一把将我推出去,可他忘了,这里是狭窄的小巷,就算力道大得把我镶进墙里,仍然在车身范围内。 于是,这一动作导致的后果是我被他像压核桃似的紧紧拥抱着,贴在墙壁上。 感觉到后背摩擦在粗糙水泥上的刺痛,我无声地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看。” 何远飞愣怔地抬起头,转动脖子:那辆车正停在我们所站处的周围。或许这么描述更恰当:我们就像从前引擎盖里长出来的两棵缠绕树。 “三维全息投影,很逼真对吧,”我轻拍着何远飞肩背上僵直的肌肉,让他尽快放松下来,好把我从桎梏中放出去,“不妨见识一下它们这一种族的看家本领,你可以称之为‘过往回放’。” 何远飞深吸一口气,心跳鼓噪的胸膛离开我的身体,移动一步,忍不住伸手去摸大腿边的车身引擎盖――当然摸了个空,看上去就像手指毫无阻滞地穿过金属板。 车门开启,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下车,其中一个年轻的白种男人眯起眼打量一下前方,转头跟同伴说了句什么。 “开启声波同步传输。”我吩咐道。 几秒钟的杂音过后,引擎轻微轰鸣声、低沉的说话声、搬动物件声……逐一响起。 “昆西、塞德尔跟我从前门进,其他人绕到后面,迅速下到地下层,控制所有出入通道,不能让一个活口逃出。”一个褐发黑眼的中年男人命令道。 “yes sir!”其余的人低声而整齐地回答,随即有条不紊地分工行动起来,一举一动中透着股训练有素的干脆利落,漆黑的身影很快就隐入夜色笼罩的建筑物里。 我绕着曾经停放在杜衡家门口的车子走了一圈,发现车身是加固的,玻璃是防弹的,连车牌也是伪装过的,至于车身内部,我不可能进得去,毕竟只是个投影而已。 无法确定这批黑衣人的身份。 只能等待时间流逝,实验室里的暴行完毕,等他们满载而归。 他们的动作相当专业与迅速。大约半小时后,这些人拎着大小不一的箱子走出院门,其中两人抬着一口椭圆形的、疑似培育皿的小型金属舱。 我盯着那口闪动银灰色冷光的金属舱,心脏猛一抽搐,兀然生出一股尖锐的疼痛。 这种情况不太正常,平时我会定期检查宿主的身体,除了运动机能糟糕了点之外,心脏等重要器官一直很健康,这种前胸压榨性的疼痛从未发生过。 我的大脑似乎霎时闪过什么:一簇电流,一点光,一个名字。 裴越。 裴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闪电般飞掠而过,连同那双棕褐色的、旋涡般充满引力的眼睛,连同血脉相连的温热拥抱,以及耳边深沉的低语:阿昊,即使只留下半个灵魂、半个肉体,你也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全部希望…… 我不禁揪住胸口的衣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不舒服?”何远飞扶住我的肩膀,关切地问。 我摇头,放下手。绞痛感在几秒钟后就消失了,快得像个错觉。而我相信这就是错觉,一种莫名的神经反应在宿主身体上的投影而已。 我控制自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这批不速之客身上,他们统一装束,个个表情淡然、目光冷漠,仿佛已彻底抹杀了感情波动的外在流露。 这很有趣。 人类明明是感情繁杂丰富的生物,偏要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刻意压制与磨灭情绪起伏,以为把自己弄得像机器一样冷酷无情,就可以提高行事效率,成为同类中的精英。 可惜只是表象而已。在我看来,他们就跟他们那些弱小无知的同类一样,属于尚未进化的品种。 至于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类男人,我侧过头看何远飞――他朝我安慰似的微笑了一下――这个男人,与他的同类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暂时抛开这个令人不豫的念头,我对消耗能量过度导致浑身酱紫色逐渐变淡的寄生体说:“停一下。” 像按下录象机的暂停键,画面卡在某一秒上,我指着前脚离地静止不动的一名黑衣人:“他的上衣口袋在振动,非常轻微。放大。” 口袋的那一块画面被无形的镜头抓了出来,放大,定格,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方形弧度。 “开启透视功能。” 口袋上清晰地浮现出一部手机,屏幕上蓝光荧亮,跃动着一个名字:莱恩?克鲁斯。 很好,线索终于连上了。 我转头对何远飞说:“你能不能查到,两周前全国有多少个名叫‘莱恩?克鲁斯’的人拨出了个移动电话?” 何远飞微微拧起浓黑的眉头,“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就算花力气去查,估计结果也是不计其数。” 我用指尖在影象的手机屏幕上画了圈,“叫‘莱恩?克鲁斯’的人不少,但我想,在两周前的周四凌晨三点五分二十八秒拨打手机的莱恩?克鲁斯却不多。” 何远飞想了想,说:“我可以找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查一下。” “……然后,可以了吗?”身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看来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我折腾得够呛。 我朝它点了点头,“多谢,你可以走了。” 影象瞬间消失了,偏僻狭长的小巷又出现在眼前。 寄生体转动感光器看了我一眼,似乎还不太敢相信我就这么轻易地放它走。在没得到任何回应后,它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触手在空气中兴奋地挥舞,迅速抓起掉在地上的bra戴回头顶,向后滑动。 “――等一下!”我心念陡转,突然开口叫住它。 触手再次僵在半空,我敢发誓,它肯定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假如它有脸的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还有与这批黑衣人相关的信息吗?” 它紧张地捂紧了bra,愤懑又惊慌地叫起来:“又要做白工吗?能量快耗尽了,总得让我补充一下吧?!” “放心,我会补偿你的。”我朝他安抚地一笑,瞥了眼它头顶的重要装备,“d cup,每种颜色各一件,怎样?” 触了电似的,它浑身一颤,立刻双眼发亮起来:“啊啊,是蕾丝边的吗?” “是的,你想要什么边的都可以。” 它几乎触手朝天原地转起圈来,然后像台亢奋的老式打字机一样语速飞快:“哦是的是的,我以前见过这些黑衣人,就一次,在一条跟这里差不多黑的巷子里。他们在追一个人类女孩,抓住她,从她肚子里掏出了一个……”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名词的使用,“非地球生物,寄生体,你知道的,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不过我不知道它是属于哪个星系种族的。然后他们把它带走了,那女孩也死了。”它边说话,边一点一点地悄然后退,最后一句话音尚未落地,已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我没有再阻止它。 这个消息出乎我的意料,令我很吃惊。 如果它所言属实,说明这批身份不明的人类很可能知道外星生物存在于地球上的事实,尽管绝大多数寄生者平时已经非常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那是一次偶然的暴力行为,还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猎杀? 我陷入深思,打算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新信息,顺便考虑一下,有没有必要重新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一只人类的手臂搂上我的腰间。 “亲爱的,我们先回去吧,”猎杀者的同类朝我微笑,在我唇上印了一个温柔的亲吻,“回家。” 绑架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呃。。。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耽误更新,俺对不起大家orz 然后俺会一直忙到12月8号,之间只能利用周末时间更新了。。 5 尽管那个bra狂热爱好寄生体抵抗住了巨大的诱惑,选择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后逃之夭夭,但看在它提供了重要情报的份上,我仍然在巷子里留下了一打许诺过的d cup蕾丝边,颜色丰富得足可以串成彩虹旗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洛杉矶同性恋大游行――至于它会不会回来取,那是它的事。 次日深夜,我从浴室出来,发现卧室里多出个异种生物。 何远飞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舒展着长腿很惬意地斜倚在我的床上。 对于屡次侵犯他人隐私空间这种有关道德修养的问题我已经懒得去计较,也许对某些控制欲过剩的老板而言,员工就是他们的所有物。但他能不能别擅作主张把黑色床单换成夸张的鲜红色?见鬼,再撒上几把花瓣摆成个可笑的心型它就像张标准的婚床了! ――照这个男人的性格,说不定下次真会这么干。 想到那副场景我忍不住一阵恶寒,恼火地准备过去下逐客令,如果他赖着不走,我就把他连同那条刺眼的床单一起打包扔出去! “头发太湿,这么睡明天头会疼。”他听见动静抬头看我,抢先说道,“过来,我帮你擦。” 一大块干毛巾飞过来盖住了我的眼睛,他趁机拉着我坐下,没轻没重地一阵乱揉。 我一把按住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多谢,现在我们可以回各自的房间了吗?” “我以为这正是‘我们’的房间。”何远飞不以为然地说,“好啦,别在意这些小问题,看看这个――”他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我。 上面是封电子邮件,简单地写着几个字:“科维纳西里尔路97号b区”,署名处画着一只掌心大小的蜘蛛,背上覆满细密的金色绒毛,修长的肢节泛着亮蓝的金属光泽,有种狰狞而鲜艳的美丽。 “蓝星,一种生性凶狠、喜欢追扑猎物的巨毒狼蛛。”我欣赏了一下,点了点那行地址:“这是什么?” “是10万美金。这头蜘蛛不仅毒,而且精通敲竹杠,但却是少数几个能自由出入国安部通讯监控系统的天才黑客之一。” 何远飞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窝火与无奈,我猜这与钱无关,而是因为像这种性质的交易无论如何主控权都不会在他手里。 “我查了一下这个地址,是一家私立精神病院――莱恩?克鲁斯并不是哪个人,而是医院的名字。b区是病房区,那个电话是用固定话机打来的。” 我从网络中调出这家医院的相关资料,“b区,我们要从百来个病患和员工中找突破口……病人打电话需要通过批准,当晚的医护人员也有值班表可查,这不难,我可以应聘义工混进去。” 何远飞点头道:“明天我也去。” “你在开玩笑吗?”我瞥了一眼他身上价值不菲的名牌睡衣,“就算换套乞丐装也挡不住你浑身上下挥金如土的优越感。他们会觉得你是个有怪癖的富豪,而非有钱的慈善家。” 何远飞笑起来,“我就把这句话当恭维收下了,”他厚着脸皮说,“明天你会见到我的。” “那今晚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分开?” 他用肢体语言作出了回答――把电脑丢在地板,慢腾腾地(我实在不想用人类文学作品中“充满诱惑性”之类的荒谬字眼来形容)脱去睡衣,大咧咧地占据了我的枕头。 这个极度自我中心的入侵者! “别一副捍卫领土的表情,亲爱的,”他笑吟吟地对我说,“床够大,不管我们怎么‘翻滚’,也不会掉下去的。离天亮只剩六个小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争论上不值得,对吗。” “……至少把这条恶心的床单换掉!” “真可惜,我觉得鲜红很衬你的肤色,尤其是□时……”他嘀咕道,“不过算了,黑白也很具有视觉冲击力。” 我想谋杀我的老板。 第二天中午,我穿着清洁工制服在精神病院的大厅里拖地板时,见到了何总裁――现在他的新名头是何博士。 名贵西装外套白大褂,装模作样地戴副平光眼镜,再持一份伪造证件,这个连精神病和神经病都分不清楚的男人就摇身一变成了“知名临床心理学专家”。 一名年轻的金发女医生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把他迎进办公室,开始谈话不到五分钟,就对他“正在撰写的临床心理学专著”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在我打扫过道的短短几分钟内,女医生已经描述了三个病患案例,变换了六种不同坐姿――她的紫色紧身裙弹力很好地一直往上缩,我怀疑照这个趋势下去,它将会成为人类女性服装史上一条最窄的短裙,或是最宽的腰带。 何博士貌似专注地听着,不时往笔记本里记点什么,在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恰倒好处的微笑,并假装对她“不慎”泄露的裙下春光视而不见。 办公室里这一对儿男的虚伪、女的无耻,堪称绝配,但我对撰写人类心理研究专著毫无兴趣,收拾了清洁工具准备走开。 “……还有个刚收治不久的女病人,我的头儿诊断她患有反应型抑郁症,另一位医生认为是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她要么缩在墙角整天不动,要么就是几个小时不停地哭泣、哀求、咒骂,有趣的就在于她所说的、或者说她相信的东西。她坚信在一条深夜的巷子里,有一伙穿黑西装的神秘男人――” 我蓦地停住脚步。 女医生眨着刷了一堆植物蜡的睫毛,朝对面英俊多金、风度翩翩的男人笑起来,“没错,就是你现在想到的,《黑衣人》里的那款造型――用电网抓住了她,从她肚子里活生生地剖出胎儿,用金属瓶子装走了。很有趣,对不对?像部好莱坞的惊悚电影,她的想象力可真不错。” “那么她的身上真有伤口吗――利器切割的那种?”何博士插口问道。 女医生收敛笑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不过是子宫肌瘤切除手术留下的,一道很专业的刀口,她的医疗记录上有登记。所以我的头儿才会认为她是受了手术刺激而导致精神创伤。” “我对这个案例挺感兴趣,”何博士微笑地合上笔记本,“如果可以,我想接触一下这位患者。” “没问题,她住23号病房,名叫歌西卡。哦,今天可能不行,下午已经给她安排了act疗法……” 我在办公室门打开前,拎着水桶和拖把迅速离开。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我接到了何远飞的电话。 “本来约了跟你共进晚餐的,很遗憾没法实现了。”他说,语气听起来确实像遗憾,但我不确定他这会儿是不是还沉浸在角色扮演的气氛里没脱离出来,“我怀疑那个电话是一个病患打的,不过今天没法跟她交谈,得等明天,为此我得请安排我们见面的医生吃饭……” 我可以确定的是,比起餐桌,那位热心的医生更想爬上他的床。 也许他今天一晚上都会很忙。 正好我今晚也有安排,不希望被他打扰。 深夜十二点,我潜入莱恩克鲁斯精神病院b区23号病房时,病床上的棕发女人正在镇定药的作用下陷入深度睡眠。 但我想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球在眼皮下频繁快速地运动,呼吸急促,冷汗渗出,眉心痛苦地纠结着。 她正在做噩梦。 这是个好机会,不安与无助的潜意识很容易就会接受外来指示,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将一丝微弱的神经脉冲送进她的大脑。 比起人类用语言或物体诱导,导致对方意识恍惚、感知觉歪曲的心理把戏,用神经信号激发、控制一个人的脑活动才是真正的催眠。 几秒钟后,她慢慢坐起身,神情木然、纹丝不动,病号服下的瘦削身躯像个苍白憔悴的幽魂。 我用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手机,放进她的掌心,继续发送指令。 她双目紧闭,手指准确地在键盘上按出一串数字,然后机械地举到唇边:“……卡维尔,是我,我逃出来了……我的孩子在叫我,我听见了……不,我知道他还活着,他被锁在标本瓶里,求我救他出去……他不是怪物,我知道他不是……我躲在公园树丛后面,怕医生们发现后把我抓回去……医院后门的小公园,是的……我等你来。” 电话挂断了,我拿开手机,她又直挺挺地躺回枕头上。 “今晚,你会有个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梦的睡眠。”我用指尖抚过她的眉心,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说,然后悄然走出房间。 半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雪弗兰从深夜空旷的道路上飞驰而来,停在离医院后门口不远的街心公园旁。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下了车,往晦暗的公园内走了几步,“歌西卡,”他低声唤道,“歌西卡。” 前方的树丛轻微抖动了几下,发出枝叶摩擦的沙沙声响。 “歌西卡,我来了。别怕,把手给我……”他半蹲下身,朝树丛后伸出胳膊。 “你好,黑衣人先生,”我牢牢抓住了那只手,很有礼貌地冲他微笑了一下,“你被绑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耽误更新,俺对不起大家orz 然后俺会一直忙到12月8号,之间只能利用周末时间更新了。。 &e 作者有话要说:6600字。。。一章顶两章了,所以大家就忽视俺的速度吧,汗。。 6 我开着附赠品雪弗兰回市区别墅,那个叫卡维尔的男人被我用神经电流击倒后扔在后座,这会儿还昏迷着。对他的相貌我有点印象,在“过往回放”的全息投影中,他正是抬着金属舱的黑衣人之一。从他身上,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凌晨一点半的别墅主楼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院子里的保镖们在路灯的照明下穿梭巡逻。 何远飞果然夜不归宿。 这样也好,本来我就没打算让他掺和进来――当初从10亿美金到夺取空间跳跃装置,都是因为这个人类男人而横生枝节,可以说要不是他强制插手,我的目标几年前就已经达成了。 将俘虏随意丢在客厅的地毯上,我半蹲下来,开始从头到脚搜查他身上的携带物。伪装成蓝牙耳机的联络器、格洛克手枪、备用弹匣、藏在腕表里的微电子芯片、插在口袋的钢笔型激光武器……这家伙一身超标准配备,连手铐也是用高硬度合金铸成,除了特制的钥匙,子弹也轰不开――这会儿它正铐在原主人的手腕上。 他的西装和衬衫被我扯得乱七八糟,正当我研究皮带上金属扣的特殊功能时,客厅的门被一把推开―― “我找了你整整五个小时,电话也打不通!见鬼,别老动不动就关机,上面没装追踪器!”何远飞扯着脖子上的领带结大步跨进房间,气势汹汹地朝我发火,“我还要说多少回,没人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可你在夜不归宿前就不能先打个招呼?你又想背着我干什么?!”他脸色不善地瞪了一眼地板上双手反铐、衣服凌乱的金发青年,磨了磨后槽牙:“找人玩s m?” 回来得还真是时候,少不了又得横插一杠……这男人简直就是为了给我找麻烦而生。我无声地叹口气,从俘虏的鞋后跟里抽出一只刀片,把这些七零八碎的物件用塑料袋一装,随手丢到墙角,起身说:“手机没电了。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没电?上次是谁拿着没装电池的手机也能接打得好好的!”何远飞怒气未消,似乎不打算接受任何解释,“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晚饭后就回来?” 我嘲弄地挑了挑眉毛。这点是我计算失误了,我以为超短裙美女加烛光晚餐等于□催化剂,作用至少持续到明天早上,否则也不会把俘虏带回别墅审问。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忽然卡了壳,怔住,随后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漆黑的眼睛深处仿佛掠过一道乍亮的幽光,“你不高兴,因为那个女医生……你在吃醋?天,你居然――终于产生人类的感情了?” 如果要评最不靠谱推理奖,这番话大概能拿冠军,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类一向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吗? 我不想就“有没有吃醋”或“感情能否跨越物种”之类的弱智话题跟他辩驳,这实在太无聊了! 不知道是不是把我的无视当成了默认,对面的男人逼近几步,眼神里激动与狂热的欲念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他看上去就像头饿得半死的野兽,恨不得将我连皮带肉生吞了。 就在这时,前一秒还昏迷在地板上的金发男人猛弹起身,撞开我斜冲出去,试图拿回被丢到角落去的钥匙和武器装备。 显然他早就醒了,一直思索着脱身之法,趁我们注意力转移时不失时机地发难。很可惜,虽然身手相当敏捷,但五分钟前我就发现他的生物电磁场颜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呼吸和举动可以伪装,大脑及各神经系统在传导过程中产生的电磁却无法藏匿――对此我早有防备。 我眼疾手快地揪住衣领把他掀翻在地。何远飞反应迅速地拔出手枪,顶在他的前额,寒声道:“别动,如果不想脑袋开花的话!” 他深吸了口气,不再动弹,异常冷静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我把手□外套口袋,居高临下地看他,捕捉神情与语调中的每一丝变化,“我知道你为一股庞大的势力工作,某个超级公司?军方?联邦政府?――是政府,某个特别部门对吧,卡维尔先生。”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拒绝开口,表情漠然得可以被编入“特工被俘正确反应”标准教材。 “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半小时后我们会知道一切。”何远飞微微冷笑了一下,“放心,你不是我招待过的第一个特工,也不会是最硬的那个。” 他掏出手机叫了几个保镖上来,把卡维尔拖出客厅。 我猜那个名为“till they tell the truth”的游戏又要开场了。我的老板一直对精神控制药品情有独钟,并且精通此道,除了之前在我身上彻底失败的一次,逼供效果似乎颇为显著。 何远飞去审讯室时我没有跟去。虽然鉴于我屡次不告而别的劣迹,他恨不得把我栓在钥匙扣上随身携带,但我用一句“作为曾经的当事人,我对逼供过程与结果已经非常清楚”成功地激发了他的内疚感,获许独自留在房间里。 “在我回来之前哪儿都不许去,再敢给我玩失踪的话你等着瞧!”临走前他恶狠狠地威胁我。 审讯结果出来前我当然不会离开,而在那个特工的装备里发现的一些有趣东西,目前我也不想被他知晓。 比如那支形状像钢笔的微型激光武器,原本我以为它的低能光束最多只能干扰破坏电子装置或致盲,但当我把笔帽旋转两圈后,被射到的墙面竟然急剧融化、汽化蒸发,向外喷射形成冲击波,在坚硬的混凝土上穿出一个洞,连里面的钢筋都烧熔了。 要是不考虑射程长短,我估计这小玩意儿能把一架直升机打下来。 根据我对目前人类科技水平的了解,这种高功率密度的激光束只有地面或太空基地,至少也得是机载、舰载激光炮才能发射,光是能源供应就需要一个体积巨大的“弹仓”。 这支袖珍激光笔的能源从哪儿来?微缩型的可控热核聚变电池?这比这颗星球当前的科技进程至少超越了一百年! 人类依靠自身力量绝不可能达到这种技术上的飞跃,除非…… 客厅外传来脚步声,我将激光笔揣进兜里,飞快地把酒柜拖过来掩盖住墙面上还在冒烟的大洞,我的老板刚好出现在门口。 看到我站在酒柜前,何远飞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想喝一杯吗?” “半滴也不想。”我一口拒绝,走到沙发旁坐下来,“他都招了?” “目前只招了一半。”何远飞坐到我旁边,“他承认是政府特工,51区下属的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成员,小组代号为‘delete’。”说到这他嗤笑了一声,“51区,听起来还真耳熟,跟拍科幻电影似的。我还以为他胡扯八道,加大药量反复审问后仍然是同样的答案,看来可能是真的。另外,他承认小组绑架了杜衡,取走实验室里的研究成果,但是对最重要的行动目的与任务内容始终守口如瓶。我想他大概受过反精神控制方面的训练。” &e……针对外星生物吗,医生为什么会被牵扯进去……”我沉吟道。 “我可以再加大药量,把剩下的一半榨出来。” “已经到人体极限了吧,再下去他会发疯,或者干脆自杀。”对何远飞的手段我早就深有体会,摇头说,“留着他还有用,剩下的部分交给我来处理。” 何远飞正要开口,一声爆炸的闷响骤然从地下传来,虽然强度不算大,震撼感仍然充斥了别墅内的封闭空间。 “……是审讯室!”他一惊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激活了桌面下的警报器。 整栋别墅顿时警铃大作,“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何远飞对我说,拔出手枪离开房间。 遗憾的是这项命令显然与我的性格不符。我不需要谁的保护,更不能让到手的猎物逃走。 我低估了那个叫卡维尔的年轻特工,没把他身上的装备彻底搜干净,而他在注□神控制药物后仍然保留下来的行动力也出乎我的意料。以他的身手,再配合尖端的杀伤性武器,恐怕外面的保镖不一定能拦住他。 院子里陆续响起了枪声。 我打开客厅的门走下台阶,正好看见几名保镖追着一个奔跑的人影开枪。 晦暗的夜色对我的视力毫无影响,我能很清晰地看见那个金发特工腕上弄断的手铐、散乱敞开的衣服,以及利用雕塑、喷泉与繁茂的花木作为隐蔽物腾挪逃窜、不时举枪反击的身影。 他已经很接近别墅大门了。 何远飞一定下了生擒的命令,保镖们的追击显得有些拘束,放不开手脚,照这样下去,他逃脱的几率在五成以上。 如果让他就这么逃出去,解救医生与裴越克隆体的可能性接近于零。而何远飞必会遭受到政府方面的打击报复,就算侥幸不死,他的产业与势力也将土崩瓦解。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卡维尔逃脱! 哪怕杀了他,彻底毁掉这条线索;哪怕事后再花十倍的力气重新追查,也不能让他活着逃出去! 我一边朝大门方向飞奔,一边摸出口袋里的激光笔。 一颗子弹射中了卡维尔的右手上臂,他在冲击力下打了个趔趄,枪支几乎脱手,耽误掉的几秒钟时间让彼此的距离缩短了不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击者,做了个非常细微的动作:扯下衬衫上的最后一粒纽扣,手指用力一弹―― 尖锐的预警信号混合着神经脉冲乍然狂飙,在神经元之间极速传递,我调动出了宿主身体的全部潜能,才将肌肉反应速度勉强提升到安全警戒线内――瞬间扑过去抓住了何远飞的胳膊,拽倒他向后翻滚。 一声震耳欲聋的剧响仿佛就在耳鼓里爆炸开来,无数土石碎块被抛洒到半空,噼里啪啦地砸在身旁。 等我能抬头看时,发现眼前的花坛炸飞了大半,地面上塌陷出一个大坑,来不及躲开的保镖们全被气浪掀翻,要么直接昏迷,要么在地上呻吟挣扎。 卡维尔已经冲到大门边,蹂身攀上雕花栏杆,受伤的手臂影响了身体协调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不妨碍他在几秒的时间内翻跃铁门,逃出生天。 我抽出被何远飞压在身下的胳膊,那支极具杀伤力的微型激光武器正被我攥在掌中,瞄准了铁门上的人影。 陡然间,卡维尔抽搐似的浑身颤抖,与肢体接触的栏杆放射出幽蓝电弧,游蛇般流窜,兹兹作响。三秒钟后,他松开铁门,直挺挺地摔落下来。 “大门和围墙上的铁丝网都安装了通电设备,220到1000伏交流电,可以通过手机发射信号,控制放电强度和时间。原本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何远飞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起身上前把无力动弹的特工拖起来。 卡维尔一头金发凌乱不堪地黏在脸颊上,全身湿漉漉的像从水池里捞出来,精神控制药物的副作用与这一段短短的逃亡路程,已经将他的体力透支光了。 而他的意识竟然还清醒着,抬头望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惊愕。 何远飞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脸色骤变。“明昊!”他痛极了似的失声叫道。 “没事,我会找到它的。”我淡淡地说,弯腰在满地土木碎屑里翻拨,“……在这里。”我捏住食指把它拎起来。 ――忘了说,这个血淋淋的东西是半只手掌,爆炸时不知被什么锋利物切断,还好最后找了回来。 能修复宿主的身体,不代表具有再生功能。 我又不是蝾螈。 房间里,两个男人眼神诡异地盯着我刚刚拼好的手掌。 “……不需要缝合吗?”何远飞帮我缠上几圈绷带,皱着眉问。刚才清洗伤口时他直抽气,好像断的是自己的手一样。 “不需要。血管和神经两个小时内就能对接完好,骨骼会慢一些,大概要四五个小时。”我找出一只黑色皮手套戴上,用来固定愈合中的左手。 “你不是人类……你是寄生者?”卡维尔盯着我,逼问道。难得他还能在如此狼狈的状况下保持冷静表情――为了杜绝他层出不穷的随身装备,何远飞把他剥了个精光,连双袜子都没留下,这会儿正五花大绑、筋疲力尽地躺在地板上。 “‘寄生者’,这是个好开头,我们继续,谈谈删除行动怎样?”我在沙发上坐下来,低头正对着他的脸。 意识到失言的年轻特工脸上掠过懊恼之色,随即像只大海蚌闭紧嘴半声不吭。 “不想谈工作的话,就说说被你们绑架的那个华裔医生吧,他被关在哪儿?” “……”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一个研究人体医学的医生,对你们能起什么作用?” “……” “好吧,换个话题,”我耸耸肩,“那个被你送进精神病院的女人,歌西卡。” 卡维尔嘴角紧抿,神色冷硬,但我察觉到,听到歌西卡这个名字时,他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松动。 “她曾经被寄生过,所以成了删除小组的下手目标,被追捕,强制剥离寄生体。本来宿主也会清理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背着同事把她救下来,偷偷送进精神病院,还伪造了子宫肌瘤切除手术的医疗记录,以免有人怀疑她身上的刀口,对吗?” “……” “很可惜,虽然你拼力想救她,过不久她还是会死。” 卡维尔目光凌厉地瞪向我,两腮肌肉紧绷,用力咬着牙。 “昨晚我在精神病院见到她,她很虚弱,生物电磁场全紊乱了。我顺手检查了一下,发现她的基因链正在崩溃,应该是受到孕育型寄生体的同化影响。她很快就要死了。”我像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般冷淡地告诉他。 “……还有得救吗?”他声音嘶哑地低声问。 “如果我出手为她修复基因的话,你也看到了,我的修复能力。”我举起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灵活地转动了几下,“而我的条件很简单,告诉我医生被关在哪儿,并对今天发生的事保持沉默。” 他冷笑起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寄生者?” 我叹了口气,“别老觉得所有寄生者都对人类不怀好意,所有外星人都梦想着侵略地球。至少我以人类的身份活得挺开心,你看,我有钱,有情人(我深情款款地搂住了何老板的腰,感觉到他因为过于吃惊而僵硬了一下),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要不是那个医生是他的死党,我才懒得管。” 卡维尔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我不会背叛我的职业。我违反规定救了歌西卡,因为她是个人类,不该成为我们与寄生体斗争的牺牲品。而你,我不能帮你,我有我的立场。” “不是帮我,是帮医生,虽然那家伙有点变态,但我肯定他是百分百的人类。”我耐心劝诱,“你看,只要一句话,你就可以救两个人。” 他再次沉默了。 我知道目标就快达成了,只需再施加一点压力――“给你选择合作的机会,是为了表达我的善意。当然,我也可以闯入你的脑缘系统,强行阅读记忆信息,不过有很大几率造成永久性的大脑损伤,甚至丧失行动能力。要是真出现那种状况,我会毫不客气地接收你的身体,反正成了植物人后身体对你也没什么用了。” 我朝他伸出右手,无数洁白细长的交接器从指尖探出来,在空气中蜿蜒蠕动。 他紧张地绷紧了全身肌肉,惊骇欲绝地看着这些仿若活物的细丝一派欢欣地朝他的皮肤爬去…… “等等,”何远飞突然开口。 卡维尔明显松了口气,近乎求助地望向他。 “虽然他长得还行,但我不太喜欢白种人,”何远飞一本正经地说,“你换了他的身体后,万一我提不起性趣怎么办?” “放心,亲爱的,你很快就会习惯的。”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从没觉得这个男人如此可爱过,他实在太上道了。 那个可怜的特工脸上一片煞白,像是快要晕过去了。在最后一刻他豁出去般叫起来:“好吧,我跟你合作!” “很好,”我朝他微笑起来,“如果你反悔,我会把这段录象寄到51区,你知道结果是什么。” “累。”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咕哝道。 “当然,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何远飞双手插在裤兜里,交叉着长腿背靠墙壁,一脸笑意地望着我,似乎心情颇为愉快。 “不,是从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其实我更想用直接粗暴的办法,夺取金发特工的记忆或身体,但预兆本能强硬地阻止了我,它告诉我,用这种方式把卡维尔掌握住,会有更大的收获。 “那么……”何远飞停顿了一下――他很少露出这种犹豫不决的神色,这个男人一贯自信心爆棚――接着道:“你说的那些,关于情人以及生活状态的话,真实度有几分?说实话。” 虽然这个问题很无聊,但我要是拒绝回答的话,他准会不死心地纠缠我一整天。 “一分都没有。”我按要求实话实说,转身走出盥洗室。 他追上来,沉着脸拽住我:“你说谎!” 我无奈地叹口气,用指尖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好吧,就当我说谎好了,现在我想睡觉,能不能麻烦你带上门?明天我还有事情要办。” “明天?”他皱了皱眉,“我希望你再等两天,我订的一批货就快到了。” 货?看他语焉不详的样子,大概不想太早告诉我,不过无所谓,我又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虽然他身手不差,在业余水准里算上等,但对方是势力庞大的政府组织,任何个人力量与之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 实际上,他只要肯袖手旁观我就感谢宇宙了。事实证明,每次他一插手,事态都会朝我所不乐见的方向扭曲而去,比如那个失之交臂的空间跳跃装置,至今想起我仍遗憾万分。 而这一次,我预感得到的东西会远远超过预计……这一次绝不能再被他搅黄! “等那批货到了,我跟你一起去。”他用该死的坚定语气对我说。 “你是老板,老板只要接收员工的工作成果就行了。”我试图说服他打消这个不祥的念头。 他冷声道:“得了吧,你从没当我是老板。” “那就做些更符合老板身份的事,比如说,在后台坐着?” 他用一双夜色般纯黑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像要从我的表情里挖出点什么内幕来。片刻之后,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你想单独行动?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很简单,”他利用身高优势,朝我压迫性地俯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精光,“跟我做 爱。不是那种冷淡被动、无所谓的接受,我要你主动地、热情地、享受其中地跟我做 爱。” “这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做每件事,都必须有明确目的,用宿主的身体□这种事,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我为什么要做。 “那你就别想背着我偷偷摸摸地打什么主意,我会寸步不离地盯着你。”他忽然放软了声线,用一种劝诱的口吻说:“我知道你对做 爱并不反感,只是觉得浪费时间。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花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换取十天半个月的自由,是不是很合算?” 作者有话要说:6600字。。。一章顶两章了,所以大家就忽视俺的速度吧,汗。。 关于暂停更新的欠揍公告 呃,由于俺陷入某种灵感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状态,眼下正以每天40008000字的速度挖新坑中。。。抱头 俺知道这样不好啊不好,可是“那个”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要知道井喷状态对于龟速的俺而言是件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填《占山》时俺都没喷这么高过! 于是,俺申请暂停《寄生2》几周,趁脑子里的东西还没遗忘之前赶紧把它喷出来。。估计等喷累了,也就回来填《寄生2》了吧。。再次抱头_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请暂时性忽略本文半个月一个月的吧。。 最后,无耻地打个新文广告,感兴趣的筒子可以看看,不感兴趣的请无视之: 双螺旋(无限恐怖同人) 三小时与十五天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默念: 无射没坑品 无射又失踪 无射真找抽 无射…… 好吧,无射新婚回来了。 米娜桑,让我们继续(前面情节忘了?没事,其实俺也忘得差不多了。。) 三小时与十五天,从数据比对上来看,确实很合算。 我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发现唯一的难度在于“主动地、热情地、享受其中地”这部分附加条件――这些都是带主观色彩的词汇,也就是说,判定的标准不是我能做到什么程度,而是他怎样才满意。 要以对方的口味为标准吗……真麻烦。 “同性性行为的话,你偏向口/交还是肛/交?”我问。 何远飞整个愣住了。“……什么?”他无意识地接口。 “回答问题。” 很快从大脑短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的脸上浮起古怪的笑意,手指从我的衣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下摆探进来,沿着后背的脊线来回摩挲,“两个都不错,可以复选吗。” “体位呢,偏向哪种?” 他的眼睛几乎像白炽灯下的黑曜石一样折射出光来,用体温不断攀升的胸膛贴紧我,耳语声低沉而沙哑:“我偏向一种一种试过去……” 也就是说,搜索范围一点也没缩小。 我无声地叹口气,“明白了。我要先睡六个小时,劝你也去睡一觉补昨晚通宵的份。” “没问题……”他搂着我的腰把我往床边带。我确定刚才那句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右手的骨骼还需要四个小时才能长好。” “在床上你用不到它,我保证。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用缎带把它绑在床头栏杆上避免压到……哦,你不喜欢缎带?那么,皮带?我觉得那会有点勒。” “以前我没发现你有性/虐的爱好。”我被他健实的身躯压得陷进床垫里去,有些呼吸困难。这是种很糟糕的情况,我指的不是胸闷气短,而是被压制、被主导、被……入侵的感觉。 是的,被入侵。从肉体以及精神上。 这个人类男人总是想方设法、锲而不舍地索取我的身体,但我很清楚,客观上说,这具苍白清瘦的身体不论对异性还是同性都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这个男人是藉此途径,想要入侵我的精神世界――按照人类热衷的说法,或许该叫“灵魂”。 我的“灵魂”。 可笑,这个虚无缥缈的字眼对我来说只是神经脉冲传递的本能反应,对他而言,却代表着冷静、淡漠、神秘、强大的异能,以及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自由。他就像被磁石吸住的铁针一样追求着我的“灵魂”,因为它的成色与他所有同类包括自身的完全不同。 他如此狂热与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入侵与同化我的“灵魂”,甚至炮制出大量名为“爱情”的病毒,以此为绳索,想要将我从不同的位面空间拉过来,与他紧紧捆在一起。却没有意识到,即使他的妄想成功,情感病毒把我的“灵魂”感染、变质、毁坏,这个披着“裴明昊”躯壳的生物确实会如他所愿地终生相伴,但这个生物,已经不再是“我”。 “我”将从宇宙中彻底消失。 而他,再也不会见到一直以来追求的“灵魂”的成色。 得到即失去。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不明白?与其事后懊悔,不如趁早放弃自己偏执的欲望。 但我知道,就算把这些都跟他说明白,他也不会就此放手。人类要是具有这种自控能力,早就进化成更高级的物种了。 好吧,我承认,我始终无法信任的,并不是这个叫何远飞的男人,而是人类本身。 “你又走神了!” 压在我身上的男人用手指捉住我的下颌,漆黑的瞳孔有些恼火地盯着我,语调中带着对某种情绪的极力克制与一丝挫败,“像正常人那样做个爱,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其实就技巧性而言,一点也不难。 我感觉到他身上膨胀勃/起的部位正蓄势待发地顶着我的小腹,同时开始回忆那些被他硬塞在我的笔记本电脑里的g/v画面……似乎处于受方的无需付出太多体力,只要发出酥麻入骨的呻吟、露出欲死欲仙的表情,以及把身体像杂技演员那样扭成各种柔韧性十足的造型就行了。 这些简单至极,我会比g/v里的所有小受们加起来还要出色,他想要怎么折腾我都能奉陪。我能控制体温、费洛蒙分泌与每一块肌肉的细微运动,让他从性/交中获得肉体所能承受的快感的极限,多少次都可以,直到他的感官无法负荷这种刺激为止。 当然,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这是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 我开始用未受伤的左手一颗一颗解开他胸前的衬衫扣子,看见何远飞脸上的恼怒忽然怔住,继而转换成一个出乎意外的神情,超过24小时没有休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危险地慢慢眯起,令我联想起某种攻击性十足的大型猫科动物。 湿热的手掌握住了我的胯/下,他用暗哑的声音一字一字道:“明昊,你硬了。” 准确地说,是海绵体充血。我想要是照习惯这样回答他,八成会破坏目前的气氛和我刚刚营造出的皮肤发热、呼吸急促的效果,这时他需要的是一个更有情趣、充满性挑逗(或是挑衅)的回应:“三十分钟后,如果我还有力气干别的事,那时就轮到你被绑在床头了……”我凑近他耳边低语。 他背上的肌肉明显一颤,随即动作粗暴地撕开了我的衬衫,“想都别想!我会让你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如我设想的那样,这句话成功地挑起了控制狂的征服欲,尤其是在他知道我完全有能力说到做到的情况下。 他真把我的右手绑在床头栏杆上了,用的是自己的领带,在一次更换姿势时不小心压到它之后。何远飞发誓说听见骨裂的响声,我告诉他断骨愈合得差不多了,凭他刚才的力度根本不可能压裂。但这个男人再次发扬了独断专行的老板作风,以至于最后的半个多小时看起来简直就像s//m色/情专场。 总之,最后他满足得可以立刻去死。在他堕入沉睡前,我用手肘捣着他的腹部提醒道:“别忘了,十五天的单独行动,没有监视,没有追踪,没有电话,没有保镖。任何事不许插手,如果食言的话――”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到时采取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你身体的使用权就归我了。” “没问题,”他挪动着找到一个舒服的侧卧姿势,把下巴搁在我的颈窝,迷迷糊糊、毫无防备地回答,“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想他还没明白过来我的意思,“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践诺了?” “我可以不插手,但你要带上我订的那批货,过两天就到,你全得都带上,那样我会放心点……51区、‘delete’、克隆、裴越……妈的这世界就不能消停点……杜衡这混球,回来我非狠狠收拾他……”何远飞嘴里嘟囔着,手臂圈紧我的腰,呼吸很快变得缓慢低沉。 他瞬间就睡熟了。 我所剩无几的好奇心则被勾了起来:何远飞如此看重的那批货,究竟是什么? 我起身时,何远飞还睡得很沉。我并没打算叫醒他,穿好衣物走出别墅。 外面是个晴朗的早晨,这一觉足足睡了13个小时,我活动了几下宿主的身体,感觉浑身的骨节缝里都传出一股快要散架的酸麻感。现在我更加确定,不运动与运动过度,都是人类短命的原因之一。 我开走了车库里颜色最低调的一辆跑车,半个多小时后就飚驰到科维纳市西里尔路97号,莱恩?克鲁斯精神病院的红十字在艳阳下闪光。 轻车熟路地进入b区23号病房,昨天被我们释放的俘虏果然在这里。疲惫不堪的年轻特工正握着一只惨白枯细的手,脸色凝重地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棕发女人。看到我开门进来,他迅速把手抽回去放在后腰,摆出掏枪射击的警戒姿势。 我没理会他的条件反射,走到床尾静静看着虚弱至极的歌西卡。 年轻女人从青白枯槁的皮肤里透出死亡的气息,那个尚未成熟的寄生体光是在孕育阶段就会带给她无法忍受的疼痛,一旦出生,她的生命将成为第一个祭品。 尽管如此,这个人类女人仍然称它为“我的孩子”,为孕育它而耗尽心力,为失去它而痛不欲生。 说实话,我无法理解这种来自血缘传承的感情,就算是为了种族繁衍,这种凌驾于生存本能之上的感情也浓烈得过了头。这令我想起何远飞所谓的“爱情”,同样偏执和愚蠢到不可理喻。 “她撑不过三天,”我对卡维尔说,“或许就是今天。” 卡维尔脸色铁青,表情如石雕般坚硬。他并没有失态,只是从眼神深处涌出一种颓然而尖锐的痛苦,这种痛苦因为我的冷漠反应而显得更加绝望。 “救她,让她活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她比任何人都善良和坚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将脸埋进手掌,从指缝里发出颤抖的喉音,“救救她,求你……求你了!” 我对这两人的过往没兴趣,但我会救歌西卡。与卡维尔的哀求无关,我只是想要她继续生存――这个偏执的、愚蠢的、跟何远飞一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人类,我想要延续她的生命。 从病床边的药品车里翻出一支一次性注射器,我把针头深深刺进太阳穴,艰难地抽出一点儿液体。针头拔出时我有点站立不稳,不得不扶了一把床尾的栏杆。 “……那是什么?”卡维尔望着针管里少得可怜的几滴液体――它似乎是淡蓝色,又似乎是水银色,对着光线仔细看去,又仿佛全然透明到根本不存在。 我没搭理他,上前抬起歌西卡细瘦的胳膊,拍了拍皮下浮凸起来的青紫血管。 卡维尔一把攥住我拿针筒的手腕,半是恳求半是威胁地叫道:“你得告诉我那是什么!” 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的钳制,努力克制着本体的不适――对人类而言,大概像连续发了几天高烧后的虚脱,宿主的大脑仿佛在颅骨内盘旋,一股深入骨髓的乏力感几乎让我想要立刻进入深度休眠。 卡维尔仍固执地抓着我,那眼神好像我准备给这个快死的女人下毒,或者更糟,把她感染成某种形态恐怖的外星怪物。“拜托,在你动手前,告诉我那是什么?”他绝望得像要哭出来。 我无声地叹口气,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是来自我本体的原液,一种非常活跃的生长因子,我们用它来重组自身基因链,以及修复宿主机体损伤。它具有高传输性和亲和度,不会改变人类dna中的遗传信息,所以用不着担心你的女友会变成异形或铁血战士。” 卡维尔看了看昏迷中的歌西卡,又看了看针管中的不明物质,慢慢松了手,咬牙问:“我能相信你吗,寄生者?”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 “……好吧,动手吧。”他吃力地说道,使劲揪了一把湿漉漉的金发,听天由命地栽进椅子里。 注射后不到五分钟,监护仪屏幕上原本微弱单调的线条骤然紊乱,血压、心率、血氧等参数毫无规律地疯狂跳跃,机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一群医生护士如临大敌地涌进来,将我们撵出了病房。 年轻特工惊疑不定地抓着门框还想再挤进去,我扯着他的衣领拖进走廊尽头的清洁室,把他推倒在靠墙的木架子上,“冷静点,医生能搞定,你想进去帮倒忙吗?” 一堆洗涤剂、刷子、塑料水桶吭里哐啷地掉下来,他被砸得清醒了些,扶着木架起身,绿眼睛紧盯着我,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酷表情,“如果这是个阴谋,我会亲手杀了你和你的情人。”他一字一顿地发誓。 所以说,人类真是一种不识好歹的生物,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冒着元气大伤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的风险救他的女友。用力揪起他的衣襟,我冷冷道:“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寄生到你身上,到时你就不用关心任何人的死活了!” 卡维尔像头猎豹似的弹跳起来,左手肘狠击我的脸颊,同时右手飞快探向后腰。在手指触到枪柄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神经脉冲袭击了他的大脑中枢,被电击的刺痛与麻痹感令他猝然瘫软,背部猛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我曲起膝盖顶住他的小腹,一手抓紧他的手腕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探到他的腰间去摸手铐。他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见识过这家伙对电击与药物的超强抵抗性,我不想在这个三平方米不到的窄小房间里马失前蹄。 身后忽然传来几声轻响,反锁的门被打开,一个拎着水桶与拖把的中年男人杵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地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地板上的我们。几秒愕然后,那张臃肿的脸上露出了然与嘲弄的神色,“小伙子们,这里可不允许随意挥发荷尔蒙,你们干嘛不去找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比如说车厢,或者小旅馆?” 卡维尔深深吸着气,试图从麻痹与眩晕中挣脱出来。面对这个目光猥琐、语调暧昧的清洁工,感觉人格受到严重侮辱的金发青年愤然叫起来:“你没长眼睛吗,我全身上下哪里看着像同性/恋?!” 是该脱身的时候了。 我拽着卡维尔的衣襟,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走吧宝贝儿,到车里继续。” 在确认歌西卡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并奇迹般地出现好转后,卡维尔关上手机,脸色稍微晴朗了些。 “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我们的合作事项了?”我坐在副驾驶座上问他。 年轻特工腮帮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说:“只是把那个叫杜衡的医生救出来。如果我发现你另有企图,我会向上头汇报一切,但愿到时你有跟全美国――不,全人类作战的觉悟!” “什么企图?统治地球?拿激光炮轰掉全人类?”我嘲讽地撇了撇嘴角,“别把你们科幻电影里的臆想强加在我头上。” 卡维尔发动了汽车,片刻的沉默后,他注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低声说:“难道寄生体不是来跟人类抢夺生存领域的吗?如果没有企图,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星际外交申请,又为什么要伪装、渗透到我们中间……有些寄生者真的很像人类,像得令人不寒而栗。有时我会忍不住想象,如果某天早晨我醒来,发现在院子里割草的邻居、送包裹的快递员、超市里的售货员、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甚至睡在身边的人都是寄生者,这是一幅多么毛骨悚然的场景!” 那么,他认为寄生者该怎么做?乘着扎满彩带与气球的ufo,边抛洒橄榄枝边降落在联邦政府规定的区域,然后朝美国总统伸出友谊之手说:“你好,我们是来进行文化交流的和平星人”吗? 为了眼前的利益,人类甚至连赖以生存的母星都可以破坏,在这个星球极其有限的历史中,毁在人类自己手上的文明不计其数,更何况是外来文明。这个对同类都能毫不留情地进行杀戮的、极度排外的种族,也太高估自己的兼容性了! 我学着人类的样子耸了耸肩,不置一词。 卡维尔转头看了看我,略一犹豫,问道:“你的情人,那个叫何远飞的男人,见过你的真实面目吗……我是说,你的本体?” “目前还没有,虽然他曾经提过这个要求。” “如果他看见了,你觉得会怎样?” 如果他能看见,会是什么反应……震惊?恐惧?厌恶?排斥?还是习惯性地挑起眉峰,波澜不惊地说:“亲爱的,这造型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 “那与我无关,”我冷淡地回答,“建议你直接去问当事人。” 卡维尔嗤笑一声,“算了吧,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你碰过的地方全都剁掉。在刑讯室里,他给我下药的架势,就好像你没接他电话全是我的错。那家伙是个醋劲十足的控制狂,我可不想去自找没趣。” “好吧,至少我们有一个看法是相同的。”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谈正事吧,医生被关在哪里?” “一个外勤基地的研究所里,我可以给你基地地图,在我的临时住处。” 我想了想,问:“你的临时住处有糖吗?” “什么?”他怔了一下。 “糖。蔗糖、奶糖、水果糖、太妃糖、棉花糖、棒棒糖,什么糖都可以。” 他神情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呃,我不能确定……冰箱里应该有巧克力,好像是……跳跳糖口味的?” “行,这方面我不挑食。”我说。 卡维尔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转头继续看路,“……糖星人?”我听见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猜他一定是少年科幻漫画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默念: 无射没坑品 无射又失踪 无射真找抽 无射…… 好吧,无射新婚回来了。 米娜桑,让我们继续(前面情节忘了?没事,其实俺也忘得差不多了。。) 人形凶器 “等一下,明昊。” 我的手搭在玄关大门上,回头望向坐在客厅沙发里边喝咖啡、边看报纸的何远飞。 这两天我一直往外跑,也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换做平时他一定会不爽地发作起来,偷偷往我口袋里塞追踪器,然后在我最不希望被人打扰的时候坐着他的私人直升机从天而降。而这两天,他竟然一点不良反应也没有,自顾自地打球、钓鱼、健身、享受音乐和美食,偶尔处理一下公务,悠闲到反常。 我从没发现他有如此信守承诺的时候。虽然信誉是商人最看重的东西之一,但毫无疑问,我的老板是个奸商。 “什么事?”我带着点警惕问他。 他将目光从报纸边沿抬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放心,只借用你二十分钟。我刚接到电话,说订的那批货到了,一起去顶楼看看如何?” 认识近五年,我对他的说话方式已经很熟悉了,最后那句绝非征询,它的实际含义是“就算你不想,我也会硬把你拖去”。 鉴于微薄的好奇心,我没有挑衅何总裁的权威,跟着他上了顶楼。 这幢别墅的屋顶有一块相当大的平台,作为直升机起落之用。现在,一架墨绿色的重型运输直升机正在掀起的强大气流中缓缓降落。我认出这是一架uh60m黑鹰,目前美国军方武装直升机的宠儿。 “你走私清单里的新商品?”我问何远飞。 他摇头笑道:“这玩意儿体型太大,要冒同样风险的话,我宁可去走私‘战斧’block 4型巡航导弹。” “别告诉我,你打算让我用导弹去轰51区的外勤基地。” “当然不,你需要一些更灵活机动、更具智能的武器。”他微笑着示意我看打开的直升机舱门。 从舱门内跳出一个穿黑色紧身衣、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足足十二个,像临危待命的士兵一样端正地站成两排,身上是披挂齐整的防护背心、携行系统、导航装置、冲锋枪、手榴弹、远程狙击步枪、枪挂榴弹发射器……甚至其中两个还携带着单兵肩射“毒刺”导弹! 何远飞这是打算发动恐怖袭击还是武装暴动?我很无语。 此时何老板却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把一个小职员叫进总裁办公室,丢一箱美金在他面前,然后抿着红酒漫不经心地说:“这是给你的年终奖金。” “长官,你这是要我去阿富汗打塔利班吗?很抱歉,我没有服役的义务。”我淡淡说道,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他抓住。 “这些人不是士兵,”何远飞把我拉到身边,顺势搂住了我的肩膀,“也不是特工、间谍、保镖、杀手――是它们的综合体,我想你在几年前已经见识过他们的能力了,记得吗?”他把嘴唇贴在我的耳垂,呢喃道:“他们是‘捕猎者’。” 捕猎者! 这个词如同一阵劲风呼啸过脑海,无数与之相关的记忆信息被卷上半空,雪片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抢夺空间跳跃装置、狙击、刺杀、高空枪战……这些捕猎者们头脑冷静、判断精确、身手不凡、手段狠辣,一切只为完成任务。他们是冷酷的人形野兽,精密的杀人武器。 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在封闭的营地接受最严苛的专业训练,合格后被当做昂贵的商品卖给有需要的富豪与政要,长年累月的洗脑在他们的神经錾下烙印:“服从即生命”。 他们是雇主的私有财产,只要雇主一声令下,他们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自杀。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同时也是背叛者。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组织;他挣脱精神与药物的洗脑亲手枪杀了雇主;他硬顶住被活体寄生的极致痛苦;他为了想要守护的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他叫…… 裴越。 我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来自宿主心脏的不同寻常的悸动感,与大脑深处某种真切的疼痛。 有时我强烈地想要换掉这具该死的宿主身体,比如说现在。因为它始终不肯老老实实地当一个漱口杯,当我从这杯子装的清水中被迫品尝酸甜苦辣等等各种口味时,我真的很想将它人道毁灭。 或许我真到该进行一次自体分裂繁殖的时候了。 新生的“我”会自动筛除体内所有感染与变异,包括机体与精神上的。 那时,我将彻底摆脱何远飞,摆脱裴越。 摆脱这些该死的人类情感! 我决定就在救回医生和裴越的克隆体之后。克隆只能复制一模一样的肉体,裴越的“灵魂”早已消失,但这无所谓,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们两清了! 何远飞对我的漠无反应似乎很失望。但事实是,在他有意无意地提起裴越时,如果我没注意控制,宿主身体产生了情绪波动,他又会露出明显的不满。 这个男人的心理有时很莫名其妙,我懒得去捉摸。 他松开我的肩膀,上前几步,脸色有点阴沉地扫视过整整齐齐的两排队列。 十二个人,九男三女,肤色不同、体型各异。 看清最后一个身影时,何远飞挑剔地皱起眉头,对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的一个穿黑色紧身短裙的混血女性说:“在购买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讲价,但你们必须拿出最精锐的捕猎者。那个小鬼是什么意思,”他朝队伍末尾那个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是不是还要给他准备奶瓶?” “实际上正相反,何先生,他是当前兽营中最出色的捕猎者。不过,如果不合您的心意,退货也完全没问题,我可以作为替代品,您觉得怎样?”年轻的混血女人带着得体的微笑,语声柔软地回答。她有着巧克力般的深色皮肤和一头卷曲的棕褐色长发,身材姣好、脸蛋甜美,微微翘起的嘴唇十分丰满,不论以人类哪个种族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审美观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何远飞玩味地从她修长的小腿打量到饱满的胸部,轻笑一声,“很吸引人的提议。可惜,我宁可要奶瓶,也不要花瓶。” 对方丝毫没有露出被言语冒犯的不快,仍然甜笑着道:“那么,祝您购物愉快。有任何售后问题,可以拨打这个电话。”她从胸口抽出一张小纸条,动作轻巧地塞进何远飞的衬衫口袋,而后转身像只黑猫一跃而起,矫健而敏捷地蹿进直升机的驾驶舱。 “黑鹰”离开了,面对一整打原地待命的捕猎者,我无奈地问何老板:“如果不带上这些人形凶器,你是不是又要开始盘算该怎样把我的计划搅黄?” “这话听了真令人伤心,亲爱的,你知道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他一脸的情真意切。 难道他还指望我相信这种鬼话,在他这几年至少三次故意破坏我寻找新的空间跳跃装置的机会之后? 当然,每次事后他总会无辜地宣称:“亲爱的,这是个意外,我只不过想助你一臂之力。” 这个男人既狡猾又虚伪,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谋杀掉他。 “好吧,我会带上他们,只要你这次能信守承诺,把手牢牢揣在袖子里。” 会议室里,遥控窗帘自动闭合,一张庞大复杂的三维建筑平面图被投影在雪白的墙壁上。 “这是军方的一个外勤基地。”我对围桌而坐的捕猎者说,“日常驻守人员约125人,其中37个是纯技术人员,其余都配有杀伤性武器。基地有两个进出口,五栋主要建筑,最北边这栋的二到四层是个生化研究所。这次行动的目标,是解救一个被绑架的医生,并带走他的研究成果。” 我点了点屏幕上杜衡的照片,以及一张根据记忆绘制出来的电脑图像,上面是一口椭圆形的小型金属舱,“这是研究成果被抢走时的样子,现在无法确认它被放在哪里,无法确认内容物是否还在里面,也无法确认内容物的形态。总之只有找到医生,才能获取相关信息。” “我会乔装混进去,在内应的协助下先找到医生,其他人在车里等我的指令,必要时冲进去制造混乱,让医生有足够的时间顺利逃离。就这样。” “就这样?”坚持要留在会议室旁听的何老板不满地挑起眉,“我怎么感觉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武器们完全没派上用场?” “本来就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搞定。”我毫不客气地答道。 何远飞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你的能力,明昊,但你每次不以为意地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心情?那是身体,不是可以随便换掉的衣服!” 在我看来,宿主的身体跟衣服没什么两样。 “反正事后我会把它修好。”我说。 何远飞眼底怒火簇动,咬着后槽牙道:“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就算一秒钟后痊愈了也不行!难道你要我对他们下令,时刻当肉盾围着你挡子弹吗?!” 如果他因为一时抓狂下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命令,估计这些捕猎者也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想到那副愚蠢的景象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好吧,我会带一个进去。”我做出了让步。 “一个太少,至少带一半。” “不行,目标越大,暴露的风险就越高,最多只能一个。” 何远飞恼怒地瞪着我,最后表示了妥协,指了指房间中体格最为强悍的捕猎者:“带上他。” 我摇头,指着靠近角落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说:“他。” 何远飞皱起眉,“为什么选这个小鬼?” 因为esp,超感官知觉,一种被人类称为“第六感”的预兆,在我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这批捕猎者中,最强的一个。 但我没法让何远飞理解这种微妙的神经活动。 我的老板盯着我,固执地需要一个解释。 我想了想,转头对捕猎者们道:“看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了吗,黄色表示所有需要身份验证的门,红色表示监控探头和固定岗哨的警卫,绿色表示房间里有通风口等可以逃生的通道。现在我要求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记牢所有标注的位置,好了告诉我。” 话音未落,所有捕猎者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三维平面图,几乎可以听见他们大脑里思维高度运转的声音。与此同时,一个身影站起来说:“我记好了。” 这个黑发黑眼的亚裔少年把平面图上数百个标记完整无误地复述了下来,何远飞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只花了三秒钟,你就全记下来了?” “不,总裁,”少年冷静而驯服地回答,“从副总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开始记这些标注了。” 何远飞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培林。” “好吧,你可以选他。”何远飞朝我抬了抬下巴,“跟我回房间,说说计划的详细部分。” “这些琐碎小事交给员工就行了,老板不用事必躬亲。” “老板对员工的一切有知情权。” 不容反驳地被拉回房间,门一关,他就把我按在墙壁上疯狂亲吻。 “计划汇报。”我把头别开。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他把我的脸掰回来继续亲吻,从皮带里扯出衬衫下摆,手指沿着脊背摸下去。手腕被我抓住从衣服里丢出去后,他恼羞成怒地指控:“这两天你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很忙,老板,在你钓鱼的时候我要做目标调查和准备工作。 “衣服上带着酒味,你明知道喝了乙醇后的反应!” 在卡维尔家乱七八糟的冰箱里找巧克力时,我打翻了半瓶没加盖的啤酒。 “那个小鬼很吸引你吗,在顶楼上你就一直看他!” 培林吗?或许有一点在意,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确认记忆库里没有这个人的资料,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大概是宿主的视觉神经出了点问题,有空我要对宿主身体做个详细检查。 在他给我罗织更多罪名之前,我从墙壁和他的双臂间挣脱出来,淡淡道:“如果没有其他训示,我可以走了吗,老板?” 何远飞垂下眼睑,攥紧了拳头,片刻的沉默后,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走吧。” 在我转身把手搭上门把时,他从后面袭击了我,胳膊像铁箍一样用力圈住,胸膛紧贴在我背上。 一个令人喘不过气的拥抱。 ――我说喘不过气,是因为被勒住的肋骨压迫到了肺叶,让宿主本来就不够强壮的呼吸系统雪上加霜。 “别受伤……”他把脸深深埋进我颈后的发中,含糊地低喃,“即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的胸膛淌过一股古怪的热意,与贴在后背的另一具身躯一样,不是我喜欢的温度。 但这次我没有立刻挣开。 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微笑起来:“我会小心使用,尽量不把它弄伤。”见他仍没有松开的意向,只好又加了一句:“我保证。” 他慢慢放开手,又恢复了那种沉静中略带调弄的语调:“有欺诈前科会降低保证的可信度。” “彼此彼此。” 伪装型入侵者 现在我穿着衣领沾有蛋黄酱的方格衬衫、松松垮垮的休闲裤,戴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斜跨着运动品牌的电脑包,名字叫林德?肖,身份是某个电脑软件公司的专业维修员。 即使没有多少人类的审美观,我也能看得出这身行头土到掉渣。 这是卡维尔一手打造出的视觉效果。 “技术宅的穿衣打扮总是有些不搭调的。”年轻的特工解释道。按他的说法,在it界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已经不稀罕了,有交际障碍的宅男才是藏龙卧虎的所在――他的fbi同僚抓过的顶尖黑客中,十个有七个都是这种造型。 被大门口的警卫拦住盘问时,我磕磕巴巴告诉他我是应邀来处理电脑障碍的,并给了他一个基地的内部电话。 他照着号码回拨过去,接电话的当然是卡维尔。简单询问了几句后,这个没多少职业忧患意识的警卫给我开了绿灯――也许他觉得我只是个腼腆无害的良民,也可能他们在本土和异国都光鲜了太久,感觉良好地认为没有人敢对一个戒备森严的军方基地动什么歪脑筋。 他一边用id卡和电子密码刷开大门,一边愁眉苦脸地说:“最好你能快点解决,小伙子。我们的服务器从昨天就开始神经短路了,所有电脑一开机就死命重启,整栋楼里都是见鬼的硬盘报警声,电脑技术部的那帮家伙人仰马翻地折腾了个通宵……” 他们的技术人员当然搞不定,这个病毒程序是我花了一笔相当数目的美金,从一个叫“蓝星狼蛛”的国际顶级黑客手上买到的。 上次追查手机信号来源时,何远飞被他狠狠敲了顿竹竿。 我利用何远飞电脑里没有删掉的联络方式联系上蓝星。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到病毒,我任由他狮子大开口,款项一次性付清,用的是何远飞上次跟他交易的银行账号。 当然,当事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何老板财大气粗。 “我会搞定它,这世界上还没有我搞不定的电脑。”我尽忠职守地扮演着一个语言乏味而又自傲于专业的技术宅,“主机房在北边那栋的六楼是吧,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那个警卫突然叫道,“这个小鬼也跟进去?”他狐疑地打量着尾随在我身后,拎着个硕大工具包的培林。少年顶着个据称时尚潮流但在我看来更像星云爆炸的发型,刘海乱七八糟地遮住了眼睛。 “呃,这是我的助手……好吧,他看起来是小了点……其实他是我侄子。你知道现在的孩子多少都有点叛逆,逃课啦打街机啦什么的,”我有些尴尬地对警卫比划着手势,“令学校和家长很头疼。但他跟我学了不少东西,我敢说他的水平不逊于任何大公司的电脑技术员,如果我再多给他点实习的机会。将来他总是要在社会上谋生的……你知道,所谓的家庭责任。”我耸了耸肩。 对方感同身受地点头:“可不是,家庭责任嘛,不然除了自己的三个孩子,我干吗还得养着老婆兄弟的儿子?你是个不错的家伙,”他拍着我的胳膊赞许道,“上去干吧,出来的时候我请你喝咖啡――速溶的。” “干得不错。只有在伪装的时候你才更像个人类,这令我忍不住期待,其实我们可以在卧室里玩cospy……”进入电梯后,我听见蓝牙耳机里穿来一声低语,浑厚中微带暧昧的语气有种该死的耳熟。 何远飞! 这个人类总是言而无信,我就知道要他遵守承诺比草履虫进化成高等智能生物还难。如果他这次再搅黄我的计划,我一定会杀了他。我向母星发誓! “闭嘴,下车,然后回去钓你的鱼!”我翕动嘴唇,把声量控制在不被人察觉的范围内。 “别生气,亲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的,我的手一直揣在袖子里。”他一派悠闲地说,“但你不能剥夺我坐在后勤车里视察工作的权利,我是boss。” 我深深吐了口气,抑制住想要对他进行语言以及肉体上人身攻击的冲动,“那就请您安安分分地坐在真皮椅上,把通讯线路让给需要干活的员工。” 他快意地轻笑一声,掐断了这次通话。 电梯“叮”的一声在四楼停靠下来,一拐过等候厅,就看见通道尽头两扇紧闭的金属大门。通道内的三个身穿迷彩服的士兵在看见我的瞬间就举起了微型冲锋枪:“站住,身份验证!” 我本来可以无视他们手中的低端武器,直接走过去,用生物电流将他们击昏。 这种方式既简单又高效。 当然作为微薄的代价,宿主的身体会多出几个弹洞,对此我并不是很在乎。 准备行动的一刻,我忽然想起何远飞的要求――在我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后,那几乎变成了难得一见的恳求。 “别受伤……即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甚至记起了他过热的鼻息吹拂在后颈上的感觉。 ……算了,反正修补起来也麻烦,就爱护着点用吧。 我朝卫兵们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是纯良无害的物种,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并且无比配合军方行动――即使他们两个拿枪顶着我的要害,另一个极其粗暴地把我压在墙壁上搜查是否携带有武器。“我只是个电脑维修员,是你们的人叫我来的,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用紧张的声音大叫。 搜查后一无所获的卫兵将我从几乎被嵌进去的墙壁里拔/出来,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冷道:“主机房在六楼,这里是禁区,马上离开!” “没,没问题,我这就走!”我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转过身去,一颗微小的电浆球在掌心迅速生成。 眨眼的工夫它就扩张到网球大小,在轻微地噼啪声中猛地朝四周喷发出去,剧烈的粒子运动覆盖了整个狭窄的空间。炫目的电光消失后,地板上躺着三具深度昏迷的卫兵躯体。 我把他们拖进电梯,弧光闪烁的指尖触碰了一下控制面板,瞬间烧毁了供电线路。电脑主板的纠错功能立刻运行,防护钳牢牢夹住电梯槽两侧的钢轨,将它卡死在半空中,以防坠跌或冲顶。 没人能上下,也没人能打开――在他们的电梯维修工赶到并排除故障、恢复运行之前,我早已完事离开。 碰了一下耳机上的通话按钮,我淡淡道:“四楼a区突破,切换a1号监控器画面,时间十五秒。” “收到。”耳机里传来瑰拉的回答与微弱的键盘敲击声。她在远程控制和渗透方面很有天赋,在捕猎者中偏向于间谍型。之前她成功接入监控室的主机,复制了所有探头的拍摄画面,在需要的时候,用那些无人画面在短时间内混淆监视人员的耳目。 “二楼a区突破,切换a1号监控器画面,时间十秒。”少年清冽的声音紧接着加入进来。 培林只比我多花了几秒时间搞定二楼入口处的守卫。我不得不承认,“他是这批捕猎者中身手最好的一个”是种低估,实际上,这个少年大概是我所见过的人类中身手最好的一个,可以与裴越一较高低。 由于宿主那令人遗憾的运动神经,我在十五秒时间堪堪用尽之前,才跑到通道尽头,报销掉金属门的电子锁和报警器,进入这座深藏在军方基地中的研究所。 比起外头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研究所里技术人员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我甚至要尽量控制力度,不在他们的身体上造成影响生命机能的永久性损伤。 当我见到久违的医生时,他正对一团血肉模糊的不明物质爱不释手。 他用沾血的白色橡胶手套轻抚它,右手的手术刀划破表皮粘膜,用尖嘴镊夹出一点儿组织物,放入装着水解剂的瓶里迷恋地端详,嘴里嘟囔着,“漂亮的新陈代谢方式……高能键释放出的自由能令人惊叹……” 从这副自得其乐的场景来看,被绑架的医生似乎根本不需要解救。 我用指节敲了敲操作台的金属台面。 杜衡手捧玻璃瓶,转头看我。三秒钟后他推了推眼镜,轻笑起来:“哦呀,救援队终于来了。” “你在光盘中说的,裴越的克隆体在哪儿?”我单刀直入地问。 医生朝我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花一两句话关心一下我的安危,毕竟我们曾有过一番不错的交情。” “不错的交情”指的是给我注射/精神类药物逼供,以及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我弄上解剖台吗?谢了,我半点也不需要。 似乎对我的冷漠反应早有预料,他耸了耸肩说:“算了,在这方面不能对你要求太高――可惜我们的老板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他的余生会因此好过一些。” 我对评论老板的私生活毫无兴趣,如果医生还不改掉他阴阳怪调、说话跑题的毛病,我不介意在获取想要的信息后,重新把他丢给军方。 “在、哪、儿?裴越的克隆体。”我再次追问,语气中透出一股缺乏耐心的威胁意味。 医生恋恋不舍地把瓶子放回桌面,“好吧我马上进入正题――我被他们抓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见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这个基地里,被交给另外两个基因组学专家。军方似乎对这项课题很感兴趣,人类胚胎实验成功后,他们又让我研究一些古怪的东西……很古怪,我觉得那些应该是生命体,但在既有的概念上又不尽相同,非常令人着迷……”他一脸深情地望着手术台上那团类似腐肉的东西,目光狂热得像个坠入爱河的青春期少年。 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培林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持武器安静地站在我身侧。 “带他出去吧。”我吩咐培林,“如果有什么奇怪举动及时制止――这家伙已经变态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了。” 捕猎者拽着医生离开后,我拎起地板上一个昏迷的研究所工作人员,强行读取他脑缘系统中的记忆信息。几秒钟后,我丢下他,寻找新的目标。 裴越克隆体的情况不明令我产生了莫名的烦躁,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一个一个“问”过去,直至某个知情人吐露真相为止。 人类孱弱的神经使他们很难保守秘密,多亏这个缺陷,我在七分钟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裴越的克隆体――对军方而言则是人类克隆技术走向成熟的标志、伊甸园的第一个造物亚当,被郑重地安置在一个全智能电脑控制的培育室里。氧气、温度、湿度、营养等一系列指标在智能电脑的调节下始终保持在最适宜状态,军方似乎对他的成长时间及阶段是否有别于普通人类颇为好奇。 现在,我在培育室里,警卫在门后的地板上,智能电脑在冒烟,裴越在培养皿里等待重见天日。 培育室中央的平台上,椭圆形金属舱正在保温灯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微光,几根颜色各异的管道从它的边缘延伸出去,另一端连接到电脑调控装置以及氧气、营养供给箱。 我走近金属舱,隔着一层透明的强化玻璃,凝望里面那个小小的生命体。 他已全然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看着他,有那么两三秒钟的时间,几乎失神。 很快正常的思维又降临在宿主那不可靠的大脑里,我在台面上输入“问”来的密码,玻璃罩咔嚓一声微响,缓缓开启。 我弯腰抱起他,就像二十七年前他弯腰抱起我一样――我知道那不是“我”,但裴明昊的潜意识与我的本体又发生了该死的瞬间重叠――小心翼翼地将他举到面前。 柔软的、脆弱的、对外界毫无所知的人类幼体。 一个沉睡中的婴儿。 我抱着他,来不及产生更多的感受,整个房间光线猝然黯淡,血红色的警告灯连同凄厉的警鸣一起闪烁起来。紧贴着原有的培育室大门,一块庞大的、厚度将近半米的合金金属从天花板迅速降下,严丝合缝地封闭了被入侵的空间。 与此同时,无数脉冲火花从我的神经末梢向每个突触极速扩射――那是一个突如其来、充满危险信号的预兆! 我在宿主身体所能反应的最短时间内,向侧方猛然纵身翻滚出去。 一声巨响附骨而至,在半秒前我所站立的地板上炸开一大团白烟。巨大冲击力造成的凹洞仍在继续崩裂,尘埃落定后它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小型陨石坑。 如果我刚才还站立在那里,毫无疑问宿主的身体此时已成为坑底的一层焦黑灰烬。 我不知道原来人类已经开始流行在婴儿室里安装粒子束武器了。这玩意儿足以让地球上绝大多数的已知物质化为齑粉。 不知自己躲过一劫的婴儿仍在我怀中沉睡,他的生命体征稳定,大概是因为某种麻醉剂的效果,并未被外界的致命袭击惊醒。 耳机里传出何远飞紧张而急切的追问声:“那个爆炸声是怎么回事,明昊?杜衡已经被安全救回,无论有没有找到裴越的克隆体,你都给我快点出来!” 我当然也想尽快脱离战斗,带着个人类婴儿就像戴着一副束手束脚的镣铐。 但前提是,我得破开半米厚的超合金大门,以及干掉四个悬浮在空中、威力惊人的奇异飞行器。 它们的形态怎么看也不像地球的产物。 黑洞效应 毫无疑问,这是个早有预谋的触发型陷阱。 只是对人类来说,即使最顶级的特工或杀手,用这玩意儿来对付他们都算得上暴殄天物。 我曾经在某艘星舰的护卫舰中见过类似的小型机甲飞行器,梭形外壳采用硬度、耐热与抗腐蚀效果都极为出色的特殊合金,内置的荷电粒子炮在质子加速器的加速下,以每秒将近30万公里的速度发射高能定向束流。 舰队上管它们叫“可爱的小清道夫”,但我敢发誓不论对地球上的任何一种生物或非生物,这东西都是个与可爱完全搭不上边的超级杀器。 由于是在分子层面上破坏目标,单纯的实体防御全无意义,就算是地球上号称最坚硬的物质,也会被粒子团高速撞击产生的能量瞬间蒸发。 人类也在研究此类粒子武器,但照他们的科技水平,我估计至少要一百到两百年时间,才能有实质性的进展,还得为粒子加速器提供体积庞大的场地,例如战舰之类。至于我眼前这种体积小巧而威力超强的粒子武器,据我所知,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能源可以提供它的动力,核能也不行。 而现在,它竟然出现在人类的一个军方基地里,外壳铮亮能量十足,攻击程序被重新编辑过,绝非坠落飞船里的拾荒品。 我对人类失控的科技进程并不关心,却因此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杀鸡焉用牛刀”,那么这个陷阱专为谁而设? 我隐隐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但此刻已不容我多想,高速粒子束如同流星般向我砸过来。只是本体的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我可以毫不困难地闪躲开每一道攻击,可宿主那连预兆都无法拯救的运动神经严重拖了我的后腿。 “选择了一个在人类水平线以下的糟糕宿体而导致阴沟里翻船”――如果因为这种低级失误,我会被其他寄生者嘲笑致死。 我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将生物电磁场释放到空间能承受的极致,在宿主体外扩张出一个幽蓝色的球状电磁防壁,数道带电荷的粒子团即将击中球面时,受到高磁场的影响而被迫偏转了方向,擦出闪电似的炫目白光与我错身而过。 没有一道粒子束能击中我,它们像被水流牵引的叶片,贴着我的磁场表面轻盈地滑走。 飞行器外壳上的黄色提示灯疯狂闪烁起来,电磁防壁大大增加了内核处理器对弹道解析的难度,虽然它没像人类电脑那样冒着烟报废掉,但已明显看出攻击迟滞的痕迹。 我抓住时机从裤袋里掏出一支钢笔状激光武器――没错,就是从卡维尔手上缴获的那一支。 即使是半米厚的铂铱合金大门,在高功率密度的激光束下也开始融化、汽化蒸发,冲击波喷发过后,门上出现了个刚好供一人进出的圆形缺口。 我怀抱婴儿,从那个缺口跃身而出,随即听见电子警报声在整栋大楼尖锐地回荡:“最高级警报,极度危险生物入侵,全员立刻撤离!重复。最高级警报,极度危险生物入侵,全员立刻撤离!” 非但没被“清道夫”清扫掉,反而破开合金笼牢的举动触发了基地的最高级警报,对此我并没有身为“极度危险生物”的自觉。高度紧张的士兵与惊慌失措的技术人员从我面前跑过,朝基地的两个出口涌去,我一点也没有对他们出手的念头。 一般来说,只有在自卫的情况下我才会攻击人类,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抹杀他们的生命。 每条通道亮起的红色警示灯下,都出现了一个从120开始迅速减少的数字标志,我知道那是基地出入口完全封闭前的倒计时。 我得在倒数完成之前离开这个基地。 但穷追不舍的机甲飞行器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它们急速掠过通道,气势汹汹地将弹道纠正后的粒子束朝我侧方的某个定点丢来,企图在经过磁场的偏转后仍能精确地击中我。 它们的智能水平比我预计的还要高一些。我担心要是它们的内核处理器“聪明”到懂得去除粒子束中的电荷,转化为中性粒子炮,电磁防壁对它们就失去作用了。 更糟糕的是,在缓缓闭合的基地入口,我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捕猎者冲了进来。 这算什么,拯救大兵瑞恩吗? 何远飞最终还是没能相信,我可以独自搞定这里的任何突发状况――当然,宿主的身体八成会被轰杀成渣、彻底报废,但这无关紧要,反正我也打算再次分裂繁殖,之后的“我”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用的身体,开始一段全新的寄生生活。 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人类所谓的“关心则乱”,何远飞似乎总是不肯让我的计划顺利实现。看到捕猎者们奋不顾身地冲过来对机甲飞行器展开火力攻势,我无声地叹口气,不得不将电磁防壁扩大到可以笼罩一整打人数的规模,相应的,本体能量流失的速度也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我撑不了多久。 得想个彻底解决的办法。 “抱着。”我将怀中熟睡的婴儿递给培林。他怔了一下,停下武器,有些疑惑地接了过去。“把他安然无恙地带给何远飞,告诉他,这是裴越的克隆体。”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培林的表情整个僵硬了。 我知道对于人类而言,这种突如其来的僵硬表情往往意味着另有隐情,但眼下不是追究内幕的时候。 “出入口已经封闭,但对捕猎者来说不成问题。”我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马上走,现在!” “是,副总。”他条件反射地应道,与同伴匆匆交换了个眼神后,在火力掩护下迅速离开。 本体能量已降至30以下,我转身对其余捕猎者下了第二道命令:“停火,关闭联络器!” 尽管早就发现手中的武器对半空中那些奇异的飞行器几乎无法造成任何伤害,捕猎者们仍沉着冷静地反击,听到我的命令后,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火力稍顿,伸手关掉了联络器。 刚才为了耳根清净,我在何远飞开始咆哮起来时就关掉了自己的耳机。这会儿通讯全部中断,我猜何老板一定在后勤车里对着话筒大发脾气,因为在行动之前,我就要求他对捕猎者下达一个指令:行动中,以服从我的命令为优先。 “现在,听好了,下面的话非常重要。”我对捕猎者们正色道,“在我说完之后,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要你们带上‘裴明昊’,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基地。记住,在20分钟内必须为‘裴明昊’接入体外循环系统,如果超过半小时,告诉何远飞,直接处理掉吧。” 从眼神里可以看出,我对自己的第三人称叫法令他们觉得有点诡异与混乱,但捕猎者“绝对服从命令,不该问的事绝不多问”的优势很好地体现了出来,我不用再耗费时间向他们解释: 人类大脑在缺氧46分钟后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加上我的修复能力,最多把这个时间延长至2025分钟。如果何远飞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把车飚到医院或是把医院搬上车,就等着给“裴明昊”举行葬礼好了。 “就这样,开始吧。”说罢,我旋即瘫软下去。 离我最近的捕猎者――从体型上看最强悍的那个黑人大汉,名叫莫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的身体。 “晕过去了吗,精神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西塞莉微微皱起她那纤长的棕红色眉毛。 莫顿用手指撑开眼睑看,随即测了一下颈部的脉搏,不死心地又俯身贴在胸口听了听,最后面色铁青地回答:“不,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他死了。” 捕猎者全体陷入了沉默。 异常凝重的空气中,莱斯特最先反应过来。这个银发灰眼的冷峻杀手面无表情地提醒同伴:“还剩19分25秒。” “撤。”莫顿打了个手势。霍然醒悟的捕猎者们默默咀嚼着方才收到的古怪指令,飞速撤离基地。 “清道夫”并没有追击他们,它们并不像人类一样,依赖不可靠的视觉确认目标。 在我散发出的生物电磁场中,它们知道攻击目标从未消失,也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机甲外壳上的黄色提示灯又开始疯狂闪烁,内核处理器已经运行到极限,去除电荷的中性粒子团从加速器中脱膛而出,高能定向束流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以每秒接近30万公里的亚光速向我袭来。 在甩掉了累赘的我的本体面前,它们以为自己还有胜算可言吗? “那是……什么?上帝啊,那是什么?” 地面在接连不断的闷响中摇撼起来,即使远在千米之外也能感觉到那股剧烈的震感。掩护科研人员逃离基地的士兵们纷纷回头,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 在拉近的视野中,他们能清晰地看见,被钢铁壁垒牢牢围住的整座基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在掌心的纸团,伴随着不时闪耀而过的雷鸣电光,由四面八方向中心点压缩,仿佛漏斗中的流沙一般,向漆黑的深渊坍塌下去,化为虚无。 “重力坍塌……那是个黑洞!”一个技术人员惊恐而绝望地尖叫起来,“天哪,一个在地表形成的黑洞?!它会把我们这个星球全吞进去的!” 站在旁边的男人紧握住她的手,情绪似乎要稳定一些,“甜心,冷静点,你看它已经开始停止坍塌了,是一个微型黑洞,不会把我们都吞进去……这太不可思议了,我猜有什么东西,在基地内部造出了一个奇点……所幸的是,坍塌视界似乎只限于整座基地范围之内,虽然不知道地球会不会因此胃穿孔,但我想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下个月婚礼的如期举行。” 这个男人有着讨人喜欢的性格――但愿何老板在看到我的“尸体”时,也能如此幽默与乐天――我顶着临时宿主的身体从他脚边溜过去时心想。 裴明昊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循环、肺在呼吸,但从临床医学的死亡标准来说,他已经死亡超过一个小时,完全依靠人工仪器来维持胸口起伏的假象。 何远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抓着裴明昊的一只手,将蜡白冰冷的手背搁在下颌,寂然不动地凝视他,脸色看起来比病床上的那位更像个死人。 期间金发女医生已经进来过一次,轻声细气地请求撤掉体外循环系统,“人死不能复生,放手让他安心去吧。”她语带怜悯地劝告。 何远飞回之以刀锋般凌厉的眼神和杀气腾腾的一句:“滚出去!” “我知道你会回来,”在女医生悻然关上房门后,他继续凝视雪白床单下的躯体,絮絮低语,“明昊,我在等。” “你不会让我等太久吧?”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对人类而言,活着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已经好几个小时,明昊,你太慢了!” 我想提醒何老板,实际上我离开这具身体才一个小时,颜色单调的空间令他产生了时间感混淆,可能某些过于动荡的情绪也是原因之一――但目前寄生的宿主并不具备完善的语言功能。 或许我应该快点回到原宿主身体里去,才能避免眼前的场景就跟拍狗血肥皂剧戏似的,令人无法忍受地往煽情和苦情方向一路滑去。 我悄然潜近时,何远飞仿佛有所感应地转头望向墙角:“……是你吗,明昊?” 老板,你该做的是投诉这所医院的卫生状况,而不是露出这种又惊又喜的表情――那不过是一只蟑螂! 我趁他转头的空档,将无数细如棉线的交接器钻入病床上的身体,安静而利落地完成了宿主转移。 迅速检查了一下,还好,体细胞还没有衰竭到无法修复的地步,我又开始干起了自从寄生在这个名叫裴明昊的人类身上后,干得最为熟练的活计。 半小时后,我在重新开始震颤的脑电图波形中睁开双眼。 “――明昊!”床边的男人失声叫道,一种乍然怒放的狂喜如烟火般从他脸上迸发出来。他不自觉地抽了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听起来像某种含义不明的叹息,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我的掌心覆盖在他额头上。 “糖。”我吐出一个字,累得想要立刻休眠。 “在这里,”他从床边的桌面上取来一个装满糖浆的玻璃杯,“我叫人运来了几十上百箱,堆在隔壁房间,各种品牌各种口味都有。” 接连灌下七八杯糖浆后,我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特地给我准备的吗,真是奢侈,可惜我不是蓄电池,没有能量储备功能。” 他轻笑道:“没关系,就算你吃一颗扔一箱,我也不会破产。”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你会不会破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立刻离开医院,我们都会上明天的报纸头条,我敢打赌大标题一定是‘死而复生!见证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奇迹’。” 好奇害死猫 入夜时分,我回到何远飞位于洛杉矶的别墅,进门就看见杜衡穿着套白色休闲装,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沙发上看新闻,丝毫没有被暴力绑架后的心理阴影。 “嗨,来看这个,”他头也不回,把手掌伸出沙发背招了招,示意我们看电视屏幕――那不是电视台播放的新闻,是一条网络信息配上一段有些模糊的视频。 “或许这事儿你们已经知道了。有够匪夷所思吧,那座军方外勤基地整个儿消失了,连水泥渣都没剩,原地出现了个深不可测的天坑……政府全面封锁了这件事,有人刚好用dv拍下了当时的场景后上传到网络,虽然只有十几秒,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他按下暂停键,冲过去指着图像的中心点:“看这里!这是个奇点!就是它引起了重力持续增强,强到超越物质本身承受的极限时,所有物质都向这个点无限坍缩……太漂亮了!一个完美的黑洞!可惜体积太小,蒸发得太快,否则我们的卫星就能拍到世界末日的奇景了。”医生得意洋洋地解说,好像那个微黑洞是他的杰作一样。 何远飞无法置信地盯着屏幕上那段循环播放的视频,又回头看了看我,最后捏着眉心低声感叹:“你带给我的心理震撼从不封顶吗?一个黑洞……天知道下次是什么!亲爱的,除了对我,我想你对这个星球都得更温柔些才行。” 比起另外一些具有侵略性的寄生者来说,我觉得我已经算是温和派了。当然,偶尔在处理麻烦或情绪波动时,我可能不太控制得住力道。 好在这个星球虽然外壳脆弱、质量恶化、文明落后但生命力颇为顽强――这一点倒是跟站在它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出奇的相像。 此时,这群生物中的一个似乎被触动了神经兴奋点,仍在喋喋不休地发表观后感:“你知道这段视频上传后第一个小时的点击率吗?超过两千万!所有人都在猜测黑洞是怎么形成的。有人说是天降陨石,其中含有某种可以制造奇点的物质,有人说是军方正在进行的某项秘密实验……但我更倾向于,某种生物――地球上未知的,或者根本就不是来自地球的某种生物――引发了这个黑暗深渊。”医生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指地望着我,嘴角带着可疑的微笑,用他惯有的诡异声调问道:“你觉得呢?” 我面不改色地耸耸肩,反应冷淡,“都有可能吧,谁知道。” 何远飞皱了皱眉,插入到我们的对话中:“杜衡,有那么多闲心管东管西,不如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在我修建的实验室、用我提供的资金、背着我进行国际禁止的克隆技术研究?如果因为一时发疯,我不介意让你清醒一点……” 面对老板兼青梅竹马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充满威胁意味的拳头,医生有点不堪回首地瑟缩了一下,立刻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呃,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搞技术研究的,对所研究领域的未知部分总是充满害死人的好奇心……实际上我觉得这么做对咱俩都有好处,你看,我得到了成就感,而你得到了大舅子,这叫互惠互利――” 我估计他再多说一句,黑着脸的何总裁就要把拳头镶到他脸上去了。 说实话,对于即将发生的暴力事件我非常乐见。 可惜的是,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何远飞深吸口气,按捺住眼底的簇簇阴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何总,他醒了,哭个不停……” 我听见线路另一端培林的声音,伴随着婴儿呱呱啼哭的响亮背景。这个少年一贯冷静的语调中透出几许罕见的无措。 何远飞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批示:“叫佣人去找个保姆来。”随后转头咨询我:“要不要先喂点牛奶?这小东西吵得我耳膜疼。” 鉴于牛奶和人奶的主要成分都是液态蛋白质,我想应该没有太大区别,于是点头。 他立刻吩咐培林:“冰箱里有牛奶,你去喂……随便你用什么工具,总之待会儿我过去时他得闭上嘴。” 医生忍无可忍地叫起来:“牛奶要加热!要用消毒过的奶瓶和奶嘴!他才三个月大,你们就没有一点育儿常识吗……算了,还是我去喂好了,真担心那些杀手会撬开他的嘴,傻乎乎地把一整盒冰牛奶灌进去!” 事实证明,捕猎们并没有医生想象得那么缺乏常识和举止粗暴。 当我们走进房间时,婴儿正在西塞莉的怀中安静地打着饱嗝。棕红发色的女人动作轻柔地抱着他,卸去了武器的右手抚摸他的背部,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不成调的旋律。 培林站在她身边,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指头,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婴儿柔软滚圆的脸颊。 发现有人进来的瞬间,他若无其事地飞速缩回了手。 “我的完美创造,诞生在我手上的杰作!啊,可爱的裴越,我的小宝贝儿~”医生带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咏叹调上前接过婴儿,手指在他脸蛋上亲昵地刮了一下。 然后他的表情僵住了。 仔仔细细地从头顶的毛发看到脚趾头后,杜衡愕然转向我们:“他不是裴越!” “当然不是,”何远飞不以为然地道,“裴越已经死了,无论多少个克隆体都不能取代他本身。”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医生脸色阴沉、呼吸急促地说,“我熟悉裴越的每个细胞,从胚胎成功发育的那一刻起。他出生时的形态,他的眼睛手指,甚至皮肤上的每一条纹路我都了如指掌。而这个――”他愤怒地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个婴儿是哪儿来的,但他绝对不是我的作品!” 这个婴儿……不是裴越的克隆体? 我不得不承认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吃惊。 虽然医生言之凿凿,但我想还是有必要验证一下,毕竟人类的神经非常之不靠谱,幻觉、暗示、催眠、传导阻塞……任何一个小小障碍物都可能令它们全军覆没。 “实验室离这里不远,可以做一个dna亲缘鉴定,用我的血样。”我对医生说。 在看到他朝我露出热烈渴求的眼神后,我立刻补充了一句:“只提供鉴定需要的微量血液,而且我会全程监督。如果你想顺道利用我的身体做什么奇怪的研究,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比对了y染色体上的24个str位点,8个不符,排除亲缘关系。”杜衡走出实验室,将鉴定报告单递给何远飞,“看吧,我就说他不是裴越。” 何远飞不太感兴趣地瞄了一眼,侧过脸观察我的反应。 果真不是裴越的克隆体吗……慢慢闭上眼睛,我开始捕捉大脑中浮现出来的信息碎片,它们如同萤火闪烁着点点微光,凌乱而暗合某种联系规律―― 单独隔离的培育室、触发型陷阱、来自异星文明的机甲飞行器、研究所里那团腐肉似的诡异生命体、被抢夺的生物克隆技术…… 无数信息碎片在我的神经里传递,彼此之间生长出因果律的丝线,如同拼图般渐次对接成型,并向未知的黑暗缓缓推进……我意识到自己抓住了冰山一角,而更大更隐秘的部分,还深藏在暗流涌动的海面之下…… “明昊!”何远飞关切地握住了我的肩膀,“你没事吧?” 如梦初醒般,我猛地睁开双眼。 他这是担心我会因为竹篮打水而失望到精神恍惚?完全没这个必要。 刚才只是一个预兆突然降临。 再说,自从认识他以后,我又不是第一次做白工。 “看来,我们都被骗了。从一开始,军方高层让外勤基地人员掌握的信息就是假的――至少关于裴越克隆体的那部分是假的,为了防止有人用精神逼供的方法获取到真实情报。”我理清了思路,尽量用详细明了的语言向其他人解释,“可以这么说,他们早就预料到有人会闯进基地,所以设计了那样一个九死无生的陷阱。至于医生,他只是放在陷阱边缘作为吸引用的饵料。” 医生很不满意地“啧”了一声,作为对打压他的存在重要性的抗议。 “而这个婴儿,也是他们掉过包的赝品,真正的克隆体根本就不在那个外勤基地。”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不知道他被藏在哪里,线索全断了……”杜衡在地板上烦躁地转着圈,“无论如何,我必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我想提醒一下,第一,他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我淡淡道,“第二,线索还没有断。那个参与了绑架行动的‘delete’行动小组成员卡维尔给我提供了错误的信息,要么他也被上头蒙在鼓里,要么他是个双重间谍――我估计前者可能性更高些――不管怎样,我会从他身上打开新的突破口。” 年轻的金发特工并不难找,尤其是这几天,他把业余时间全花在了莱恩?克鲁斯精神病院的康复病房里,几乎算是寸步不离。 我打开门时,他正和病床上那个棕发的妞儿吻得如痴如醉,就差没当场上演限制级。 出于人类的通用礼仪,我把门重新关上,然后用指节一下一下叩击门板,频率相同、轻重一致,直到他忍无可忍地冲过来拽开房门,恼火地压低声音叫道:“该死的电子敲门器――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类那样非礼勿视,给情侣留点隐私空间,然后用委婉一点的方式联系我,比如说打个电话什么的吗?” “我们之间只隔一块木板,没必要把简单的事复杂化。”我说。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最后挫败地叹了口气,“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跟寄生者讨论人情世故!”他回头对棕发女人交代了几句后走出来关上门,把我拉到走廊尽头,“我知道所有的锁对你都形同虚设,但下次能不能麻烦你在敲门前不要弄坏它?还有,离歌西卡远一点!” 我耸了耸肩:“抱歉,恐怕远不了,我的一部分还在她体内。” 卡维尔的脸色难看至极,片刻沉默后,他咬牙切齿道:“这一点也麻烦你不要再提起――你知道我在跟她亲热时要花多大的克制力才能不去想她身上有你的体/液?” “这与我无关。”我冷淡地说,“我来找你有另外的事,不是来为你的情感困惑做参谋。” 他深深吐了口气,非常不甘愿地问:“又什么事?在之前我们谈好的交易中,该干的我都已经干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可以让人予取予求的类型吗?!” “交易还没有结束。”我决定把他的失误夸大点,“因为你提供了错误的信息,导致我险些把命丢在那个外勤基地,而且,医生的研究成果至今还在军方手里,就是你们小组从实验室里抬走的那口金属舱。” “我记得合作项目中没提到这个,你只要求我帮忙搭救那个医生的性命!” “一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事。那个研究成果是医生的毕生心血,失去它他会去跳楼,这跟没救他有什么区别?所以交易还没完成。”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卡维尔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最后把脸埋在掌心里愤怒地哀叹,“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一步一步被你逼上贼船……” “你已经上来了,除了跟我同舟共济,别无他法。”我朝他伸手,露出一点儿笑意:“握个手?” 他一把打掉我的手背,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做成标本插在总部的隔离区里!” “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我轻笑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金属盒子,打开递到他面前,“告诉我这是什么?” 卡维尔的目光立刻被金属盒中鸽蛋大小的物体吸引了,他仔细端详了片刻,喃喃道:“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但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地球上的物质……像是某种晶体和矿物的混合体?散发彩色微光的不规则多面体……是我眼花了吗,它在慢慢改变形状!这玩意儿是生物体吗?” “不,它没有生命,至少以你们对生命的定义来说。”我扣上盒盖,“只是蕴含的能量太过强大,造成自身结构的不稳定,因而时常会微妙地改变形态。” “你在哪儿找到它的,那个外勤基地?” 我点了点头,没有详细告诉他,它作为动力能源被装置在机甲飞行器的内核中。“我以为你会知道点什么。你携带的那支激光笔,就是用它来为高功率密度激光提供能源的,虽然只有米粒大小――你应该也见识过了,那支笔的威力。” “我不知道……那支笔是上头发给delete小组的专用配备,他们说这是目前为止效能最高的科技产品,让我们谨慎使用……我不想把它弄坏,所以从没拆开看过。”卡维尔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军方正在使用能量极为强大且不稳定的外星物质作为能源?这怎么可能,政府方面从未透露过半点风声,连机密档案里也没有相关记录!” 我对他立刻抓住事物本质的能力表示赞赏,决定把他往真相的道路上再推一把,“事实摆在眼前,除了部分高层人物,所有人类包括你们这些特工都被蒙在鼓里。想想吧,政府疯狂捕捉外星寄生体,难道仅仅为了驱逐异类,维持地球和平?” “我们的确获得了一些外星科技产品并进行研究,但那又怎样?”职业自豪感受伤的金发特工恼羞成怒地回击,“一个文明总是在融合了其他文明之后才能迅速进步的!” “但代价必须在你们所能承受的范围内,否则后果你很清楚――毁灭,或被吞噬。” “危言耸听!”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由一个外星生物来告诉我们,因为人类企图染指外星文明而导致地球毁灭吗?” “我无法作此断定。但你不能否认,把原子弹交到三岁孩子手上,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他嘿然不语。 我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最后添了一把柴火:“难道你就不好奇,在51区总部的最深处,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卡维尔犹豫不决地望着那个装载人类未来文明发展或毁灭进程的金属盒子,盒面反射出的银光在他眼底闪动。 我知道他最后会同意参与我的新计划。 好奇害死猫。 同调 军绿色的路虎卫士越野车以270公里的最高时速飚驰在黑夜的洲际公路。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追在后面的车辆足可以排成战斗梯队。离我最近的是三辆特殊牌照的黑色suv,之后则轰轰烈烈地跟着一整串警笛呼啸的交通警车――这部分的数量在我持续超速、闯关、撞飞拦路警车后呈现不断增加的趋势。 我并不担心他们跟我比车技,这辆越野车是我亲手改装,而夜路于我而言更是像白昼一样纤毫毕现。我关闭了所有照明设备,再过两三个岔道口就能把他们全部甩掉。 麻烦的是,夜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 我把头探出车窗,看见两架ah1w“超眼镜蛇”霸占了制空权,炽白的探照灯如同舞台追光一样死死咬住目标,机头炮塔和外挂式导弹正不怀好意地窥视着我的越野车。 连海军陆战队的武装直升机都不惜血本地调用,“delete”小组还真给我面子。 不能再走高速路了,在直升机探照灯下我的车就像个闪闪发光的移动靶。我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冲下路基,在矮坡上空划过一道弧线后安全着陆。 荒野上的沟壑和碎石根本无法阻挡路虎的脚步,荆棘密布的草丛和水塘坑洼也不是四轮驱动的对手。只有那三辆黑色suv跟着我冲了下来,其余的交警车只能挤在路边扯着嗓子干嚎。 前方是片密林,路虎咆哮着一头扎了进去。 我一边目测着树干之间的距离,一边指挥越野车左突右窜,试图利用天然遮蔽物扰乱直升机驾驶员的视线,甩掉两道如影随行的探照灯。 两个小时后我钻出林子,拐上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路虎在没有丝毫光源的路面飞驰,身后的suv和直升机不见踪影,世界从此清净了。 前方出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倒塌桥梁,河水静谧地从残破的桥墩下淌过。 这是一条断头路,我想我可能是走岔道了。 油表快要见底,我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后厢去取备用汽油。 “――别动!”一片漆黑中突然有人喝道,听声音离我约有百米距离,“要是子弹打中你手中的汽油桶,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更多轻微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被黑暗中的潜伏者包围了。 这些像苍蝇一样无孔不入的“delete”特工! 仿佛午夜里乍然爆发的一团耀眼星云,磁暴电圈从天而降,一圈圈蓝紫色的环状电光将我连同越野车一起套住,无数细小明亮的闪电枝杈兹兹作响地垂生到地面,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弧光瀑布,绚丽得令人惊艳。 惊艳的同时,也是致命的危险。 “抓住它了!”一个特工难掩兴奋地叫道,“这家伙真他妈的棘手,差一点就让它跑了!” 从他们对磁暴电圈的信任程度看,我估计有相当大一部分寄生体毁在这玩意儿上。 某种意义上说,这可以算是一种人工闪电,但远远没有达到天然雷电那样一亿到十亿伏特的超高电压――后者对我而言是一击毙命的杀器,而这种磁暴电圈,不过是个稍微高级点的漂亮玩具。 我朝笼牢内壁伸出一只手,银紫色的弧光被生物磁场吸引,丝丝缕缕地流向我,如同无数纤长的游蛇在我的掌心亲昵地攒动,迅速凝结成一个令人类双目无法直视的电浆球。 强烈的光线照亮黑夜,电浆球冲天而起,精确地击中了半空中那个飞碟般不断旋转的放电终端,在碎片四射的爆炸中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磁暴电圈被它自己产生的能量破除了,而我,不过起了点导流和转嫁的作用。 “再见,黑衣人先生们。”我对捂着夜视眼镜泪流不止的delete小组说,转身走向桥头。只要跳下河,顺着水流趁夜漂游,到明天天亮时,没有人知道我会在哪里上岸。 背后一声极细微的动静,类似塑料飞镖划破空气的轻响。 我的脚步陡然顿住,缓缓转头,看见肩膀上插着一支麻醉枪弹的针头,尾羽在夜风中微颤。 一股糟糕透顶的酥软与飘飘然从神经末梢席卷而来。我的思维开始涣散,感知觉错乱,周围的一切隔着水雾般模糊不清,如同坠入光怪陆离的幻境。 手指在虚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我似乎碰到了越野车的引擎盖,金属的冰凉温度很舒服,在皮肤上造成微微刺痛的、战栗般的快感……但还远远不够,我渴望投身绝对零度的黑暗深渊,如果它能熄灭这股浑身涌动的、该死的燥热…… 理智极力想要清醒,身体却沉沦感官刺激无法自拔,这种类似人类嗑了迷幻药一样的感觉,无论多少次都不可能适应……我对即将到来的意识失控深恶痛绝。 诅咒这个酒精量产的星球! “你用的是什么,麻醉剂?这么简单就放倒了?” “不,是乙醇,这是他唯一的弱点――不然你以为我这两周都在忙活什么?这家伙是我见过的寄生体中能力最强的一个,为了打探情报我可是煞费苦心,甚至当过他的俘虏。” “我就说你这阵子有些反常,除了偶尔出出任务人都不知道跑哪去,组长还怀疑你有什么不良动向呢……这下放心了吧,头儿?” “闭嘴,昆西。还有……干得好,卡维尔。” 在神智彻底丧失前,我听到了一段声音失真、语调扭曲的对话,像来自一台调不准频道的老旧收音机。 刺眼的白光在我头顶不停晃动,我下意识地想伸手遮挡住眼睛,手臂上的肌肉却对执行大脑指令力不从心。 我眯着眼,努力从混沌中找回知觉和意识,发现四肢被合金锁牢牢扣在一块金属台面上,头顶是一盏医院手术台上用的无影灯。 “开始剥离寄生体。”一个不带任何感情因素的声音说。 几双隐蔽在白帽和口罩之间的眼睛围成一圈,居高临下地朝我俯视下来。 四个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生物系优等生看着自己实验台上正待解剖的青蛙。 “从哪儿开始,博士?”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语带恭敬地问道,“探测仪显示的生物电放射和热量分布都很匀称,无法判断寄生在哪个部位。” “的确非常罕见,之前我们见过的寄生体与宿主的融合度最高不超过80,而眼前的这个,却达到了惊人的93,也许还只是发展中数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能更完美地使用人类身体的潜在能力?” “以及,它找到了最合适的宿主。出于物种延续的本能,它会不断繁殖后代,以最快的速度占据寄生优势,最后披着另一个种族的外壳崛起――很不幸,那个种族正是我们,人类。” ……胡说八道! 这些所谓“专家”的白痴程度真是无药可救。 且不论我们这一族群的繁殖方式是单一性、非增长性的,由个体中分裂出“新我”来取代“旧我”,所以人类完全不必担心他们庞大的生育军团会被我们占去多大便宜。 更重要的是,我从不认为像人类这样软弱无知、贪婪自私、情绪多变、感性泛滥、又偏执又狡猾又欲求不满又死缠烂打的种族会是什么“最合适的宿主”! 半点也不! ――好吧,我承认,描述最后几个形容词时我想到了何远飞。 想起他曾经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亲爱的,你完全可以更像人类一点儿,其实这并不是件坏事,真的。” 当时我只是不屑反驳地白了他一眼走掉。 因为我知道,他始终无法理解,正如我始终无法理解他对“爱情”的执着―― 何远飞,对于我来说,如果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么事比乙醇中毒还要糟糕,那一定是……变得更像一个人类。 “先从腹腔、胸腔和头颅开始,这三个部位是寄生重点区。”那个自以为是的博士吩咐道。 我对这场“解剖外星人”的闹剧已经忍无可忍。 锐利刀锋即将触碰到宿主赤/裸的皮肤时,我冷然开口:“打扰一下,先生们,请问这里是51区的小绿屋吗?” 握着钛合金手术刀的手指僵住了。我估计这几个专家从来没有跟活生生的、意识清醒的寄生体面对面聊天的经验。 “――见鬼,它醒了!不是说麻醉时间至少24小时吗?!”其中一个失声叫道。 “按紧急按钮!快!它的危险等级评定是s级!” 他们连滚带爬到墙边去按警铃,之间的几秒钟足够我做许多事,譬如说,在这个看上去令人很不爽的实验室里搞点小破坏―― 炸裂灯管、烧毁仪器电路板、让轻量物体产生高频震颤像拍恐怖片一样自行移动……当发现稍微动一下胳膊在黑暗中都会爆出强烈的静电火花,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燃起来,这些专家尖叫得就像受惊吓的小女孩。 当“防暴部队”冲进来时,我的心情已经好转不少,并不在乎他们把绑着我的金属台面整个翻转过来,严严实实地将我锁进合金箱子里。 “抱歉,博士,看样子我们得先把他弄到隔离区去。”我听见金发特工熟悉的声音,“在我们找到更好的控制方法之前,这家伙还是待在标本舱里比较合适。” 黑暗、潮湿、寒冷……静静漂浮在封闭空间,有一种回到千万光年之外的母星的错觉。但我清楚其中本质的区别――自由。这正是我无法容忍任何有形无形的束缚的根源所在。 这里虽然黑暗却不安静,我的耳中依稀听见无数细微的声音――这么说大概有点人类化,实际上是,我的神经末梢接收到空气中各式各样的神经脉冲,这些信号唧唧私语似的重叠在一起,很难分辨它们的具体来源和含义。 隔着合金壁,我知道在外面漆黑广袤的空间里,还有数以百计的这样的标本舱,每一口标本舱里,都囚禁着某个来自地球以外的生命体。 渐渐地,我可以分离和辨析出那些神经脉冲的种类和强弱,以及它们所包含的信息与情绪。当愤怒、狂暴、仇恨、哀怜、痛苦、绝望、麻木……不可计数的情绪信息像垃圾山一样混合堆杂在一起,只会令人觉得反胃。 [……他们很吵,是吧?在这里就跟身处人群没什么区别。]一股神经脉冲清晰地接入了我的大脑。冷静、自制、强大、目的明确而毫不迷惑,那种异常熟稔的感觉……就像我的同类! 感应到我的本体蓬出一簇惊讶的神经火花,他停顿了一下:[是的,我想我们可能是同类……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同种族的寄生者了。]他的语调中似乎掠过一丝伤感,但这道微小的罅隙很快就被填平了,他的神经堡垒依然冷静而坚固。 我不想告诉他我前几年刚碰上一个,可惜是个有妄想症的狂躁型精神病患者,这会破坏我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和谐气氛。 [我辗转了许多星球,始终没有遇到一个同类,甚至开始怀疑我们这个种族是否已经灭绝,直到我来到这个星球。也许是地球的统治生物特别粗枝大叶的缘故,这里隐匿着种类繁多的寄生者,我想如果我一直在这里等待,遇到同类的概率要比漫无目的地在宇宙漂泊大一些――很高兴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为什么不出去?你知道这地方不可能关得住我们。]我问。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对于一个孤身的流浪者而言,这里和外面有区别吗?而且,前不久我得到了一个预兆,所以就毫不反抗地让人类抓进来了。] [什么预兆?]我明明知道这个答案,却不知为何充满异样的期待,希望他亲口告诉我。 [你。]他温和地说,[我会遇上你,我的同类,我一直在追寻的目标。] 我暂时关闭了脉冲交流。我想我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平复有些波动的情绪。 我并不像他那样,对有生之年找到数量极为稀少的同类如此看重。同类于我而言,没遇到很正常,遇到了是缘分――当然,z那次绝对是个孽缘。 但我不能像人类那样对他说:“嘿伙计,这事儿我可没你那么在乎!” 就算我们是一种自制能力很强的种族,也不能保证他在长久的颠沛流离终于心愿达成后听到这样的回答会不会情绪失控。 [现在你找到了,然后呢?]我重新接上他的频率,试探性地问道。 [……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有所保留地回答。 我轻触了一下标本舱的合金内壁,[抛弃宿主身体的话,破开这个出去没问题。] [不必弄出大动静,可以悄悄地――]他恍然道,[你才刚到成熟体,或者还差一点才成熟,是吗?有些沉浸在本能深处的知识,只有年龄再大一些才能慢慢领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现在,好好感应我的神经脉冲,哪怕是最轻微的波动,每一个高峰、每一个低谷……感受它、融合它、同化它……] 我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比协率振动更契合,比波长同调更亲密无间……水乳/交融、合二为一,或许只有这两个词才能描述万一。 我们不仅是自身,更是彼此。 双倍“自我”产生的能量增幅令我的本体在兴奋中战栗,完全不需要外来传授,本能指引着我的全部…… 分子、原子、离子……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在稳定而有规律地运作,在微观世界中,我成为调配每样乐器、每个音符的指挥家,控制着它们的结构与运行轨道―― 当这种美妙的感觉消失后,我发觉自己已站在标本舱外。 宿主的身体穿过了合金舱门。 准确地说,它们经历了一个从粒子融合到分离的过程,之后各自保留了原来的形态和本质。 [感觉如何?]我的同类语含期待地问道。 [非常……奇妙。]我还在回味那种双倍自我的感觉,[那个时刻,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他低低地笑起来,[以第一次的评价来说,你做得堪称完美。要知道,不是所有同类对‘同调’的接受程度都这么高,因为从某种含义上这意味着要敞开自己的一部分思维,双方都一样。这对于一些比较重视个人隐私的同类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会发生意识排斥。] [我没有那样的感觉,被侵犯隐私,或者意识排斥。]我说。 [所以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儿。]他愉快地下了结论,[我们在一起,能激发出双倍正常量的能力增幅。现在,轮到你帮我了,试试看,像我刚才那样“同调”,让我从这里面出来。] [我有更简单的方法。] 黑暗中丝毫不受阻碍地走出几十米,我停在一面合金舱门前,在泛着荧绿微光的液晶面板上输入一串密码。 密码通过,面板下方凹陷出一个圆坑。我把左手拇指放上去,一根极细的探针轻刺进真皮层,抽走了半滴血液――当然不是宿主的血,在拇指的表皮之外,我用指纹薄膜伪造了中空的一层,填充进一点点加了抗凝剂的血液。 那是卡维尔的血液。 “dna验证通过,”液晶面板上显示出一行提示语,“开启标本舱。” 银灰色的合金门在黑暗中缓缓开启,一股湿冷的白色寒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我的同类。 那一瞬间我有点好奇,他的宿主会是什么? 人类吗? 特工与野兽 银灰色的合金门在黑暗中缓缓开启,湿冷的白色寒气中隐约浮现出某种生物的轮廓,看起来不像是人类。 它的身形忽然一矮,我只觉冷风扑面,瞬间已被一股迅猛的力道向后压倒。 非常惊人的速度,以宿主的运动神经毫无闪避的可能性。 我没有对抗或回击,因为对方并无恶意,只是一种类似生理上的反应――我的同类的宿主应该是一只大型犬科动物。 我说“应该”,是因为近三米的身长与一米五的肩高让它看上去更像某种史前猛兽,恐狼或者剑齿虎之类。 它将锋锐的前爪搭在我的胸口,长而阔的吻部獠牙森然地悬在我的咽喉上方,一双暗金色的兽瞳像发现目标的捕食者一样盯着我。 我该庆幸它没把整个身体压上来――它看起来至少有三、四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准会把我的宿主踩出几个对穿的窟窿。 [抱歉,宿主的生理反应。]猛兽用与危险性十足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柔和语调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钩状利爪从我胸膛的皮肤上挪开。 我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坐起身,顺便把他下垂的尾巴从我腿间拨开,那些蓬松的白毛令人发痒。 [……纽芬兰白狼?我记得它们的体型没这么大,而且一个世纪前因为人类的屠杀已经在这个星球上灭绝了。] [差不多吧,原来只是一头普通的灰色狼犬,被我寄生后激发了返祖和异化现象。]他举起一条浅象牙色的前肢,示意我看关节处突出来的骨刺似的丛生物,那些东西就像利刃一样锋利,这令他的形态看上去越发接近传说中的恐怖巨兽。 [这样我根本无法隐藏在人群中,在那个预兆降临前,我本打算换掉。]他有些无奈地说,[你也知道,我们种族很难长时间使用同一个宿主身体,因为用不了多久,总会发生异化――也许该叫进化――不论哪种生物做宿主都一样。] 我低头检查自己的宿主,似乎并没发生什么异常,依旧是那个修补多次的单薄的人类身体。 如果这也是我尚未领悟的本能之一,或许我能像刚才那样,在“同调”的帮助下领悟它,但不是现在。 [你先离开这里。]我对他说。 [为什么不一起?] [我还有事要办。约个地点,完事后我会去找你。] 救出裴越的克隆体后,照计划我会进行一次分裂繁殖,而后更换宿主――当然绝对不会再找人类。 新的“我”应该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伙伴,至少在学会所有的技能之前,“我”需要他的指导。 而且到那时,“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一段乱七八糟的人类寄生史,以及一种更加乱七八糟的感情病毒连同对何远飞的所有感觉彻底埋葬。 “我”会在记忆信息库中留存那段寄生生涯,包括何远飞这个名字,但不是以当事人的角度,而是旁观者。 类似一次数据备份后的硬盘格式化。 然后所有的麻烦、所有曾经困扰我的东西――全部迎刃而解。 好极了! [在想什么?]巨型白狼形态的同类打断了我的思路,[你看起来有点……忧郁。] 忧郁?他居然用这种软弱的词汇来形容我,在我终于可以摆脱该死的人类感情、重新规划自由未来的时候!犬科动物的视力都这么差吗? 大概感应到我的恼火,他有些不自在地解释:[也许是我用词不当,我已经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很久没跟同类交流过了……其实我是想说,你看起来有点难过,像要扔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 我现在最想扔掉的是这匹没眼神的狼! [这里关不住我们,但待得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动身。]我面无表情地下驱逐令。 他像积雪荒原上的野狼一样抖了抖身上松软的白毛,[当然,在我确定一件事之后。] [什么事?]我不太有耐心地问。 从湿漉漉的黑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他伸出前爪把准备起身的我又按回地板上去,[告诉我,你是雌性还是雄性?] ――什么? 面前的这个寄生者,我的同类,居然询问我的……性别?! 接收到的神经脉冲信息非常清晰,绝无出错的可能,我在震惊中瞪大了双眼,思维出现瞬间空白。 “……你说什么?!”我失声道,完全没意识到此刻抛弃了精神交流,而改用不可靠的声波传递――就像我所寄生的种族那样。 [性别。]他对我的过激反应虽然不解,但仍沉静解释,[你知道我们一族的现状,已经濒临灭绝边缘。我希望你是雌性,这样我们可以马上交/配,延续后代。如果你也是雄性……]他对这个假设表现出了极大的遗憾,[没办法,只能结伴而行,继续寻找其他同类。] 我想我已经弄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繁殖方式。 他是像人类那样雌雄交/配的双性繁殖,而我则是无性别的分裂繁殖――我和他,并不是同类。 尽管神经脉冲惊人的酷似,但我们不是同族。 我不知道我们的祖先是否发源于同一颗星球、同一个物种,也不清楚我和他的族群谁才是谁的亚种,或者相似只是个巧合,但毫无疑问,他关于交/配延续后代的愿望在我身上注定破灭。 我的种族同样日趋衰微,但只要还有一个个体生存,就不会灭绝。 而他……我真心希望他能找到同族的异性完成交/配。 [给我你的回答,现在,拜托!]他用毛茸茸的前额拱了拱我的脖颈,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急切,[告诉我我们将成为情侣还是兄弟?] 很遗憾,恐怕两样都不会。 我敢肯定要是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一定会失望到情绪失控――顶着这么个野性十足的宿主身体失控可不是件好事,虽然我并不担心自身安全,但要是破坏力太强而引起51区总部的全面戒严,势必会给我的行动计划增添不少麻烦。 我既不愿意伤害他,也不屑于欺骗他,只能尽量委婉一些。至于利用“同调”对我进行能量增幅,也许正是他那个种族的专长,而非我的本能。如果他知道真相后不肯再涉及这个令我着迷的领域,尽管觉得惋惜,我也不会强求。 就在我斟酌用词的当口,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拉门开启的微响,像是一部电梯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一束灿白光线刺破黑暗直射过来,定在我们身上,极短暂的停顿后,奔跑的脚步声与枪身保险被拉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几乎就在同一秒钟,一连串子弹脱膛而出,我可以听见它们镝割过空气的尖锐声响。 子弹并没有射向我,而是在我身旁巨兽的雪白皮毛上绽开了几团血花。 白狼发出一声凌厉凶狠的嗥叫,我知道他并非心疼宿主受损,而是因为期待中的回答被迫中断恼怒不已。 他打算以一种最血腥痛苦的方式收拾开枪的不速之客――用野兽的爪牙撕碎那个人类的身体。 他绷紧四肢强健的肌肉,咆哮着从我身边一跃而起,仿佛一道雪白闪电掠过夜空,我知道那个人类就算把枪膛里的子弹全都填进他的身体,也逃脱不了被四分五裂的命运。 “――趴下,卡维尔!”我朝那人喊道,同时向即将享受到血食的白狼发出一股神经脉冲:[别杀他,否则将与我为敌!] 金发特工的射击频率滞塞了一下,显然这个要求与他平时所受的训练并不符合,但极短的迟疑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听从,紧握强光手电筒与枪猛地向前扑倒。 锋利的钩爪紧贴着他的头顶擦过,白狼迅猛而敏捷地落在他身后,龇着森冷的獠牙,发出充满威胁性的低沉喉音,脊背弯出优美的弧线,强有力的肌肉在柔软美丽的皮毛下流动,那是一种致命的凶暴与优雅。 “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卡维尔,放下你的枪;白狼,把牙收回去。”我对试图趴在地板上继续开枪的特工和试图在我阻止前就咬断他双腿的猛兽说。 [他朝我们开枪!]白狼冷冷盯着卡维尔,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吼声,似乎很想把牙齿镶进他的血管,[你认识他?别对抱有敌意的人类手软,他们不值得。]他劝告我。 “他只是太紧张,并没有恶意,是吧,卡维尔。”我边走近边说。 金发特工也看出了我们正在交流,虽然无法理解交流方式,也许他会误以为我能听懂兽语,但这无所谓。 “紧张?不,半点也没有,即使这头巨型猛兽把你压在地板上一副准备享用宵夜的模样!”他气呼呼地说,“要是你能提前点告诉我养了这么一只小宠物,就算你被啃得只剩骨头架子我也绝不会开枪!” “好了,这只是个误会。”我朝剑拔弩张的双方摊了摊手,分别介绍道:“白狼,我的新朋友。卡维尔……目前跟我站在一条船上。虽然不指望你俩握手言和,但至少别让谋杀案发生在我眼前。” [不论你打算干什么,别太相信人类,他们一贯背信弃义。]白狼怀疑而冷峭地睨了年轻人类一眼,轻蔑地转头用舌头去舔染血的皮毛。子弹被他的肌肉挤压出来,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卡维尔深吸口气,选择无视他,转头质问我:“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告诉过你标本舱装有警报系统,要是试图从内部打开就会触发,干嘛不乖乖待在里面等我过来,担心我会放你鸽子?” “问题一,商业机密无可奉告。问题二,这与信任度无关,否则我也不会设局让你把我抓进来,所以别露出这种委屈受伤的小狗眼神。” 听到“puppy eyes”这个形容词,金发特工看上去很想掏枪在我身上也开几个洞,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咬牙道:“那时答应参与你的计划肯定是我神经搭错线……现在跟我走小组专用电梯,‘冰井’每隔一小时就有警卫下来巡逻,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然后得先找一套衣服――这样光着屁股跑来跑去你不觉得难堪吗?” “如果你这么说是想激发我的羞耻感,完全没必要。”我抬了抬宿主的胳膊,“对我来说,这就是衣服。而且我会记得,是谁把我剥了个精光。” 卡维尔恨恨然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在电梯门口他拦住了白狼,“宠物禁止搭乘。” 白狼毫不客气地撞开他,傲慢地盘踞了大半个电梯,并朝他挑衅地龇牙,[看上去像他宠物的是你,一只被驯服的金毛串串。] 不知道卡维尔是看懂了他的表情还是意外地接收到了神经脉冲,总之我不得不在持械斗殴事件发生之前再次阻止。 “我绝不会让一头狼跟着!你以为这里是野生动物园吗?光是伪造你的身份就够让我头疼了,难道要我把它也伪装成一只迷你贵宾?”年轻特工火冒三丈地抗议,我怀疑再这么下去他会不顾一切地按警铃,然后把我们俩都送回标本舱里去。 “他不会跟着,出了隔离区我们就分道扬镳。”我安抚他。 [我现在对你要办的事很好奇,而且我相信能帮上忙――你确定不要我跟着?]白狼用尾巴像拂尘一样在我腿上甩来甩去,似乎这样就能让我改变决定。 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卡维尔,停止你的牢骚。白狼,把你的尾巴收回去。我再强调一遍,按原定计划行事,我不喜欢路线跑偏,也不需要意外的惊喜。” “……好吧,只要能把这头发育过度的野兽弄走,”卡维尔咕哝道,“否则我会重新把它丢回‘冰井’里去。” 白狼冷笑了一声,像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如果从犬科动物脸上也能看出嘲讽表情的话,我想应该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我转身背对他们,眼不见为净。 站在视野通透的玻璃电梯里俯视,标本存放室被称为“冰井”的原因就在我脚下――垂直的圆形四壁上如同鳞片般满是镶嵌其中的金属标本舱,无数曲折的台阶围绕着各层,每隔百米距离就有一部电梯供人上下,照明设备除例行检查外鲜少开启。这个禁锢空间就像一口庞大漆黑的深井,不断散发出阴冷与绝望的气息。 一个死寂空间,充满了始作俑者听不见的痛苦哀号。 那些死去与正在死去的寄生体的哀号。 人类永远听不见。 迟钝而敏感,软弱而残酷,所以我讨厌这个矛盾的种族。 隔离区 “这里是内华达州沙漠腹地,地面上卫星能拍摄到的空军基地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往下300英尺才到达51区总部外围。它就像一个深埋地底的庞大蜂窝,内部四通八达,‘冰井’就在最下层的隔离区内。” 卡维尔把平面地图铺在桌上讲解时,我正从更衣室的储物柜里拖出一袋私人衣物。 它的主人看起来体型跟我差不多,品味却糟糕透顶――黑色低腰皮裤、紧身短袖t恤和皮夹克,还有一双黑色直筒军靴――这家伙不是动作电影狂热发烧友就是哈雷机车爱好者。 我找不到比它更合身的衣服,只好穿上,外面披一件研究人员的白大褂,又从其他柜子里翻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希望能蒙混过关。 “我们现在从下往上走,绕过‘绿屋’出隔离区,然后这头狼就给我马上滚蛋。”金发特工语气不善地扫了一眼后肢蹲坐在地板上的猛兽,“它最好夹紧尾巴,如果路上弄出什么动静再被逮回去,这辈子就别指望离开标本舱了!” 白狼朝他嘲弄地甩了一下长而蓬松的尾巴,扭头对我说:[我对这个人类的可信度报以巨大怀疑,他看起来就像跟所有寄生者仇深似海,恨不得把我们一个个都钉成标本装进玻璃瓶里。] [只是‘看起来’。放心吧,我能搞定。]我走到桌边,看了看那张手绘地图,大部分区域只是模糊地勾勒了一下,只有通往出口的几条路线被箭头标明出来,备注上需要身份验证的关卡。 注意到其中一块灰色阴影覆盖的区域,我的大脑忽然把它和之前的某件事微妙地联系起来,“这个‘绿屋’,就是传说中只提供给你们每一任当选总统参观外星人和飞船残骸的地方?” “不止是传说,是事实。全世界都满怀神秘感地谈论51区:‘真相就在那里’,但没几个人有资格亲眼一见。”年轻的特工神色中隐隐透着一丝国家与职业自豪感。 “事实是,我走过一条繁华大街时至少会看见两到三个寄生者,大概只有你们的总统先生才认为自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我实话实说,全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在意他难看起来的脸色,“我只是想证实一件事,两周前,一艘小型飞船坠毁在内华达州沙漠边缘的荒野中,不到八个小时,飞船就被洗劫得只剩个空壳――那些内部装置和驾驶员是不是都在你们手上?” “没错。”他痛快地承认,“我们在第一时间搬走了所有可拆卸的内部装置,包括那些外星生命体的尸骸。而后政府再派出一些不明真相的士兵和研究员去做样子,以防止第一手资料被其他国家的间谍卫星获取。” “那些装置也被放进了‘绿屋’里?” 卡维尔警惕地盯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得到空间跳跃动力装置,如果它还没损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反正依照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不如转手给我,物尽其用。 [你准备离开这个星球?好极了,我保证会是个让你不觉得旅途无聊的好同伴。]白狼如同我的镜中影像一般反应敏锐。 “只是好奇,多问一句。”我朝卡维尔无辜地耸耸肩,“我对这方面的消息一直比较感兴趣,你应该可以理解。” “当然,你们是难兄难弟。”卡维尔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仍警告道:“别打什么歪主意,别忘了你的目标只是医生的研究成果。”他刻意把“只”字咬得很重,“我已经查明,那个克隆体在上层的一间生化实验室里,我们去取走他,然后我希望你能从我眼前永远消失。” “不想调查一下关于异星能源的事?” “那跟你没关系。”卡维尔硬梆梆地回答,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结。 他不想借助我这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寄生者的力量,打算以一己之力调查到底,揭露隐藏其中的黑幕与阴谋。 这个国家盛产个人英雄主义者――他们在电影里风光无限,但现实生活中往往是个硕大的悲剧。 “当然,就算你们给我颁发拯救地球荣誉勋章,我也不会为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浪费时间。”人类自己的星球,随他们怎么折腾好了,即使明天它就在爆炸中灰飞烟灭,我最多也只会隔着舷窗跟它挥手道别。 卡维尔收起桌面上的地图,“走吧,速战速决。” 走过一条长而曲折的封闭式通道后,金发特工示意我注意前方不远处,“隔离区出口关卡,我会用内线电话把警卫调开几分钟,然后将事先拍好的无人图像贴在监控探头上,你用我的id卡和dna验证开门。” 在他从口袋里掏手机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从旁边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内传来。 白狼侧着尖耳朵听了听,肯定地说:[寄生者。] 我点头,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似乎不久前在哪听过。 “怎么了?”卡维尔见我没跟上,转身问。很快他也听到了门内隐约传出的孩童啜泣般尖细的颤音。 那声响断断续续,伴随着调频误差似的兹喳杂音,“放我走吧,我保证永远不再出现……其实我是个和平爱好者,比地球上的小兔子还纯良无害,真的……” ――这台词比声音更耳熟,我想我知道被抓住的寄生体是谁了。 用卡维尔的id卡刷开门锁,我在他伸手阻拦前推门而入。 里面果然就是那间试图把我大卸八块的实验室,只不过这会儿只有一个研究员背对着我们站在手术台边。 我悄无声息地潜近,他的注意力被绑在金属台上那个长着五条触手、形态酷似超大根香肠的不明生物体吸引去了,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他手持针筒,正准备在那个生物体头顶隆起的透明球状物中取一点组织样品。我用指尖在他后脑的延髓部位轻轻一点,毫无意外的,他像个抽空了的气球一样瘫软下去。 “别节外生枝!”尽管已于事无补,金发特工仍恼火地低声喝道,“你非要在胳膊上贴个红十字然后一个个地救过去吗?” 当然不,我只做认为有必要做的事,不会为了目标之外无关紧要的事物浪费时间。虽然在预兆降临的那个时刻,我不一定能猜测出眼下所做之事对未来的某个阶段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但我相信自己的本能。 我解开金属台上的合金锁。 呜咽声已经消失了,章鱼香肠状的寄生体正以五脚朝天的姿势僵硬地躺在金属台上,寂然不动。一种骨骼般的灰白色从触手末端开始逐渐向下蔓延,看起来仿佛把百万年的时间浓缩成短短的几十秒――它正在变成化石。 这倒霉的小东西被吓坏了,我得在它进入完全假死状态之前刺激它清醒过来。 “需要bra吗,非常娇嫩的粉红色。”我忽然开口,吐字清晰、字正腔圆,语调蛊惑像保险推销员。 金发特工怔住,目瞪口呆地看我。 白狼伏下身,把脸埋进两条前爪里,似乎在忍笑。 “d cup,完美的半球形弧线。 ” 翘在半空中的触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轻薄柔软的花边,勾勒得恰到好处。” 重新开始恢复光泽的复眼难以忍耐地朝我这边转动,“……是蕾丝边的吗?”它声音颤抖地问。 “是的,蕾丝边。” 骨化的灰白色迅速退去,寄生体弹性十足地一跃而起,触手欢快地挥舞:“在哪儿在哪儿?哦哦,d cup蕾丝边!” 我微笑着捉住了其中一根触手:“又见面了,玛菲星系寄生者。” 知道被我欺骗之后它非常沮丧,但新发现很快又令它精神振奋起来。 “――这宿主太了不起了!你从哪儿弄来的?”它畏惧而仰慕地望着白狼,一副很想蹭过去又怕被咬成两截的模样。 我想起它似乎对犬科动物情有独钟,上次就是寄生在一条癞皮流浪狗身上,可惜被何老板乱枪打爆了。 “能不能让给我……我是说,当你打算更换宿主时,能不能通知一声,我很愿意回收旧货……”在白狼凛冽的眼神下,它的声量越来越小,最后瑟缩而害羞地蜷起了触手,捂住头顶的酱紫色球状物。 你可以寄生在任何地球生物身上,但已经有主的除外,否则就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战――这是寄生体之间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白狼完全有理由因此发动攻击,但他显然对这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对手兴趣缺缺,甚至懒得多看它一眼。 “打住,一切到此为止!”金发特工忍无可忍地发飚,我估计他的耐心已濒临极限,“出去开门,然后我要这头傲慢的野兽和这根搞笑的香肠统统滚出我的视线,马上!” [等一下,]白狼叫住我,[离开前,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这是个需要在表词达意上伤脑筋的麻烦事,我对此很不擅长,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难以放松的环境与并不宽裕的时间,我希望能把答案拖一拖。 [等我回去后。我们约个见面地点,那时我再告诉你。] [只是一个词而已,不差那几秒钟,]白狼稳稳地坐在地板上,似乎并没有马上起身的意向,[如果你不说,我会担心这个约定的真实性。]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卡维尔说:“你先去打电话,给我一分钟时间,顺便把这根‘香肠’带出去。”在他的表情更加恶化之前,我指了指白狼,换上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我得解决跟他之间的问题,就一分钟,拜托。” 卡维尔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最后吐出一口闷气,转头生硬地道:“一分钟。”随即拎起寄生体的一根触手将它拖出了实验室。 房间里只剩我和白狼,由于太过沉默,空气显得异常凝滞。我在大脑中组织语言,努力构思了四五种开场白,发现一个比一个更糟,不得不全部放弃。我从未像此刻这么渴望获得人类花言巧语、舌绽莲花的语言技巧。 [我们不是同类。] 最后我破罐子破摔,习惯怎么说就怎么说。 [……如果你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没必要用这么明显的谎言。]白狼纹丝不动地坐着,看起来跟几秒钟前没什么两样。但我发现那双暗金色的兽瞳紧闭了一下然后迅速睁开,就好像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某种疼痛。他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凝视惨白的角落,[在没得到你的同意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做,即使你是族群里的最后一个雌性。] [问题就在这儿,我不是雌性,也非雄性,我们的种族没有性别之分,也不依靠交/配的方式繁殖――我说了,我们不是同类。]我像下达法院判决一样冷静地说道,[虽然不清楚你的能力为什么会在我身上起作用,但我不会在本质性的问题上遮遮掩掩,即使会因此令你失望。] 白狼猛地起身,脖子与后背上的毛乍然竖立,本就庞大的体型仿佛更大了一圈。他的双唇向后拉开,龇出白森森的利齿,从齿缝中挤出被撕碎似的低吼――这是他的宿主身体即将发动攻击的姿势! [你早就知道,是吧!知道我们这个种族,知道我们的能力!]他凶狠地怒视我,周身弥漫出的敌意一触即发,[你接近我为的就是这个吗,就跟那些贪婪的掠夺者一样?!]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掠夺者”是谁,但我想目前的气氛不太适合友情提醒――要说接近,也应该是他先接近我,主动与我进行‘同调’的。 [说话!为自己辩解!]他在我的每一个神经元里咆哮,愤怒而不甘,[告诉我你对我的能力不屑一顾!]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为我所未知的事。 [我无话可说。] 那一瞬间,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一股深切的仇恨――是的,仇恨。它们渗入骨髓,代替血液在他的心脏与肢体内奔流,怒吼着试图找到宣泄口。 我的本体感应到巨大的威胁而在宿主体内不安地躁动起来。毫无疑问,他是我见过的寄生体中最强的一个,如果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非爆发不可,我对获胜的几率完全没有把握――也许我和他其中的一个会惨胜,但最有可能的是两败俱伤。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金发特工满脸不耐烦地推门进来:“你们有完没完?就算你以后把这头狼养在被窝里我也不想管,但现在,让它走!” 像呼啸而出的风暴突然改变了方向,一股白色旋风将他冲倒在地,眨眼间掠过通道,一声巨响,钢化玻璃门被撞个粉碎――要是那个幸运的警卫没被卡维尔调开,这会儿准被撞得飞起来狠狠砸在墙壁上。 白色风暴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卡维尔吃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咬牙切齿:“这头狼发什么神经!妈的早知道就该把它一辈子关在标本舱里!” 蠕动着触手的寄生体从他脚边小心而迅速地溜过去,一边嘟哝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边逐渐半透明化,像只紧贴墙壁的水母,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在场也没人顾及它,它就这么自我安慰地从空气中漂走了。 一群人脚步匆匆地朝这边涌来,我立刻退回实验室关上门,把场面交给站在满地玻璃碎屑中思索对策的金发特工。 “这是怎么回事,特工……卡维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米勒?” 问话的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女中音,中间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核实对方的身份。 “我也不清楚,长官。我从通道那头过来,正准备拿id卡开门――玻璃就突然炸裂了。”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长官。” “警卫呢?” “不知道,长官。” “找到他,调查他。”女中音语调冷硬地吩咐道,“另外联系这家军工品公司,叫他们提供鉴定报告,拿不出合理解释就中止所有订货合同。” “是,长官。”另一个男人声音应到。 “抱歉,让你看到了意外事故现场,特别探员裴。”虽然仍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但改换说话对象后,这个女性长官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刚才谈到哪儿了,我们继续。” “普雷斯顿将军说在上次的鸡尾酒会中,您的宝石蓝色礼服令人惊艳,海辛上校。” 低沉、浑厚,仿佛在大提琴共鸣腔中润过色的质感――这声线还真是熟悉到令人发指! “是吗,之前我还觉得那颜色会不会太亮了些……” 谈话声逐渐远去。片刻之后,一个身影拉开实验室的门钻进来,正对上贴在门后窃听的我。 卡维尔的脸色相当难看,我想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远飞?”我心怀侥幸地问。 他皱着眉点头。 “你说这里是地球上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之一,连我都必须用被俘的方式才能混进来!”我语调严厉地指责他和他那个名不副实的机构,“该死的,他会把我的计划搅得乱七八糟――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那你得去问问你的情人怎么跟国安局的普雷斯顿将军扯上关系!”卡维尔反唇相讥,“你没看到他的打扮,黑色风衣、墨镜,十足的特工派头,别在胸口的探员证就像真的一样――说不定它就是真的,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儿,由三星中将亲手颁发?有这么个手眼通天的情人,你还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更糟的是,他看见你了。他知道这阵子你跟我总是一起行动。”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敢打赌,他一甩掉那个上校就会回过头来逮我。” “就算是国安局特别探员也别想在这里进出自如!”金发特工停顿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承认:“不过,如果他持有上校盖章的临时通行证,24小时内除了隔离区哪儿都能去。” “……见鬼。”我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同上!”特工说。 背叛者 手机在卡维尔口袋里无声地振动,他掏出看了看屏幕,微微皱了下眉。 很干脆地应承了几声后,他挂断通话,对我说:“组长叫我过去一趟,可能临时有点事。” 我点了下头。 他望了望前方的通道,又看看我毫无变化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放心,“再向左拐两个岔口就是生化实验室,我知道依你的能力,带着克隆体逃出去完全没问题……” “当然。我们的交易可以到此结束了,再见,米勒特工。”鉴于他从不和我握手,我举起右手,掌心朝着他,前后动了动手指以示告别。 他临走前再次警告我:“拿到东西马上离开,别偏离航线,别节外生枝!” 我没理睬他,心里开始盘算是先去生化实验室找裴越的克隆体,还是先回隔离区找空间跳跃动力装置。很快我选定了后者――揣着工具找婴儿自然要比揣着婴儿找工具麻烦小得多。 回到隔离区入口,两个维修工正在安装新门,另外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旁边守着。我在白大褂兜里摸来摸去假装找id卡,然后指着十几米外的一扇门,一脸认真地问他们:卡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不能先进去拿,然后出来刷卡,然后再进去? 一个年轻士兵笑起来,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智商与情商成反比的书呆子,“现实生活可不像做实验那样一板一眼,博士(也许是医生?我发现这似乎是这里所有研究人员的统称),进去了还用得着再出来?反正门还没装好,刷卡也没用。” 我扶了扶眼镜,作恍然状朝他点点头,直接走进隔离区。 手术台边那个研究员还昏迷着,我估计以他的体质,没七八个小时醒不过来,就把他拖进柜子里藏好,取走了他的id卡和些微血液。 出门时,我朝不远处的士兵晃了晃手中的id卡:“真的不用按规矩来?”他们哂笑着挥手示意我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这么死脑筋。 那个研究员大脑里的记忆信息告诉我,两周前他们从坠毁飞船上得到的装置还放在防辐射实验室里进行结构分析。途中我遇到几个研究人员,在这个四壁泛着无机质金属冷光的庞大建筑里个个神情严肃而冷漠,对我这个面孔陌生的同僚似乎无动于衷,只淡淡点头致意后就按部就班地擦肩而过。到达目的地,验证开门,一路上顺利得有些出人意料。 几分钟后我找到了密封在真空容器里的空间跳跃动力装置。被我释放出来后,它以一种反重力状态悬浮在空气中――那是个拳头大小的极为规则的正方体魔方,在半空中缓慢自转,如同恒星般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我知道这是它尚未激活前的微缩形态,一旦以正确方式输入指令,信息储存核就会开始自动运行,内部零件向外辐射状弹出,像脱水物质被重新注入大量水分,它的体积将呈几何倍数膨胀到充满整个房间。 一个完好无损、型号先进的“弹簧”――这个星球上还有什么比它更迷人的吗? 我伸手将它紧握在掌心,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将它谨慎地收到皮夹克内侧口袋里,我准备原路返回到上层,带着裴越的克隆体离开这座地下堡垒。 “弹簧”归我,婴儿归杜衡。分裂繁殖、更换宿主、从nasa夺取一艘航天器――奔波数年,一切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偏偏有人就是见不得我功德圆满。 我用id卡和dna验证打开生化实验室的门锁时,那人先我一步,从内拉开合金门,带着阴谋得逞的笑意倚在门框上看我,“嗨,明昊。”他像身处自家别墅一样轻松地打着招呼。 我就知道承诺对他而言比沙漠里的水珠挥发得还快。奸商从不讲信用,口头指责纯粹是浪费时间。 “如果你妨碍到我,我就马上把你弄晕。”我从指尖腾起一小团噼啪作响的电光球,警告他这不仅是威胁。 “不,我不会妨碍你做任何事。”他立刻表明立场,“我不过是想找个离舞台最近的vip席‘袖手旁观’。”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找到裴越的克隆体后我就弄晕他,然后逃之夭夭。等他醒来,我已经顶着新皮囊奔向nasa的航天中心了。 他把我拉进来,反手关上门,然后取下我的眼镜,似笑非笑地说:“这东西不适合你,要知道过分浓厚的禁欲主义气息更能引发人的……” “兽性?”我冷淡地接口。 “我更愿意称之为激情。”他厚颜道,目光与手指一同移到我的白大褂以下,“噢,紧身皮裤、黑色军靴……亲爱的,你这是要用禁欲系与诱惑系的强烈对比挑战我的定力极限吗?” “你这是要用一堆性骚扰的废话挑战我的耐心极限吗?”我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何探员,别浪费我的时间。” 何远飞带着一脸欠揍的暧昧微笑抽回手,“不,是裴探员,我用了你的姓。” “这是你的伪装,还是隐藏身份之一?” “当然是伪装,我可是个老老实实的商人。”他鬼话连篇地说,“不过探员证倒是货真价实,昨天刚刚从国安局新鲜出炉,至少在明天作废之前,谁也不能否认我的特工身份。” “那个普雷斯顿将军给你开的后门?别告诉我你是他的私生子。” 他失笑道:“当然不是,我说了我是个商人,商人只谈生意。你也知道,偶尔我会接手一些……稍微大点的项目,要是没有普雷斯顿将军这种级别的老朋友,生意可不好做啊。” 如果“稍微大点的项目”指的是走私武器和军工品,那么频率就绝对不止是“偶尔”。我曾怀疑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怎么是瞒过中情局和国安局铺天盖地的情报网,原来是内外勾结、监守自盗。 想到一个国际军火商被逮捕时曾忿忿不平道:“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军火贩子是谁吗?是美国总统!”我不由哂笑,何远飞倒是找了个偌大的保护伞,想必每年被瓜分走的利润也是肥厚得惊人吧。 “这张51区一日游门票值多少钱?别买亏了,它还没法进隔离区。”我讽刺道。 何远飞也不恼,看着我轻声说:“花多少钱都值。麻烦的是,不光是花钱,将军还要求我必须给出一个能说服他冒这个风险的理由。” “‘我要去51区找一个被你们抓起来的外星寄生体’――像这样的理由?” “亲爱的,这笑话真冷。”他扯动了一下嘴角,“我告诉他,我有个十五岁的私生子,然后把钱包里的照片给他看――我和培林的合照,昨天刚拍的,被我搂着时那小鬼笑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不过无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对将军说,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给过他名分,也一直疏于照顾,对此我一直心怀内疚。如果一份他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能稍微融化父子间的隔阂,我愿意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他被你的深情表演打动了?” “准确地说,他被自己的同病相怜打动了。我事先调查过,将军有个花钱如流水的私生子,依靠他老爹的负疚感过着阿联酋王子一样极尽奢侈的生活。于是这位好爸爸一边感慨着对儿子无止尽的亏欠,一边在固定的利润份额之外又狠狠咬去了10。” “一头贪婪的巨鳄,当它认为齿缝清理干净以后,就会连牙签鸟也一口吞进去。你的忍耐力不错。”我耸耸肩,总结道。 何远飞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干我们这行的,总得学会与狼共舞,甚至化身成狼,不是吗。” 我不想跟他讨论人性与道德方面的话题,转而问道:“你的私生子呢?” “去找裴越的克隆体了。”他伸出手指在我下颌轻佻地捏了一把,愉快地说:“我只管盯紧你,别给我跑出太阳系去。” 说话间,培林从里面房间出来,低眉顺眼地往何老板身旁一站,“何总,都找过了,没看见……”他极短地迟疑了一下,像在选择措词:“那个婴儿。” 何远飞皱了皱眉:“刚才套到的情报有误?” “卡维尔也认为,裴越的克隆体就在这里。”我穿过更衣区,朝消毒区后面的实验室走去,“我进去看看。” 实验室里零星散布着几个研究人员,都戴着口罩在各自的操作间里忙活,我故技重施,在偏僻角落里拦截住一个,强行读取他的记忆信息。 “一小时前,有两个研究员把培育舱抬走了,走的是实验室内专用电梯。”我示意何远飞和培林跟紧点,在一处墙面按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一串看不见的密码。 光滑的金属地面发出轻微地嗡嗡声,脚下两米见方的地板猝然向下坠落。 隐藏电梯以每秒18米的极限速度下降,不多久停稳下来。走出缓缓开启的电梯门,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空旷的圆形房间,拱顶没有照明设施,四周像洞穴一样晦暗,远处的墙壁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个圆形洞口,里面黑黝黝的,深不可测。 “这地方有点古怪,在地图上找一下。”何远飞吩咐培林。 黑发少年在pda上调出从终端服务器下载的通用地图,搜索一番后,回答道:“未知区域,地图上没有标绘。不过照刚才的电梯速度和耗费时间计算,这里还在51区范围内。” “照深度看,应该是下层隔离区内的某处地方。”我沉吟道,“太过巧合,就在一小时前,裴越的克隆体被转移,就像有人一直监视着我们的举动,刻意要将我们引过来一样。” 话音刚落,一束不太强烈的白色光线从我们身后的高空中直射下来,如同凭空浮现般,房间中央陡然出现了个人影。 这人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稍长的黑发在后颈处随意扎了一下,清秀的五官在光线中看得纤毫分明,嘴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斯文的无框眼镜微微反光―― 变态医生杜衡! 他这时不是应该在何远飞位于洛杉矶的别墅里吗? “杜衡!”何远飞不解地挑起了眉峰,“你怎么会在这里?”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从口袋里抽出手,摆出一副拥抱老朋友的姿势,笑容诡秘,语调轻飘:“欢迎来到龙与地下城!刚才你们看到了我的新实验室,很不错,是吧?” “新实验室?”何远飞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开始为政府工作?” “吃惊吗?”医生嗤嗤地笑起来,“对哦,我一直忘了向你递交辞职报告,前任老板。” 如果杜衡是何远飞手下的普通员工,这只是一次秘密的跳槽,但作为老同学与青梅竹马,加上之前真伪未辨的绑架事件,这样的跳槽难免就带上欺骗与背叛的性质了。 何远飞很生气。从紧抿的嘴角、眯起的眼睛与略为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中,我能感觉到怒火正在他那深阻的城府中窜动,但这个男人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地将愤怒压制下去。 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支配欲不允许他失态,无论如何也要掌控全场的强烈意志令他在气势上从未输给过任何人。 他冷笑一声,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与倨傲,“我批准了,回头补交一份书面辞呈。” 反倒是医生怔了怔,“你不问我原因?不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原因重要吗。”何远飞轻描淡写地将对方的疑惑拨回,越发显得游刃有余,“这么多年交情,我自觉对你问心无愧,至于你有哪些另外的想法,你肯说,我肯听,你要是非要瞒着,那就尽管瞒着好了。” “究竟是我瞒着你,还是你瞒着我?”杜衡满面阴霾,不自觉拔高了音量,“我问你,裴明昊究竟是什么,你敢回答吗?你瞒了我多久?整整五年!这五年来除了他,你在乎过任何人吗?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连我在实验室里做了三年的克隆技术研究都不知道!每当我对他的真实身份感到迷惑,想找你谈谈,你眼底流露出的戒备与反感就好像我是你的敌人!就这样你他妈的还敢跟我提交情?”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属于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似乎在刚才几句话中挥霍一空,激动的情绪很快平息下来。“不过回头想想,我还是要谢你。要不是这样,在那些特工找上门的时候,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决定为政府工作。知道吗,这真是份绝好的差事――不,不止如此,这简直是造物对我的恩赐!第一次见到那些神秘的寄生体,我觉得一扇通向崭新领域的大门向我敞开!你能想象那种心灵震撼吗?” “一个完全超越普通人类认知的世界!”医生露出了嗑过药似的迷醉神色,“我就像站在广袤的宇宙中,无数未知生命体如行星般在我身旁游弋,那些神奇的基因组构成、美妙的新陈代谢方式,每一个细胞都令人目眩神迷!”他像站在生物学的最高讲坛上演说,带着一种狂热的熏熏然,“在见识过那个奇妙世界后,人类的身体对我而言已经不再具有吸引力,连同那些所谓的感情与之相比也显得微不足道!” “看到那些寄生体,我想到了你,裴明昊。”医生朝我微笑,眼中满是热切的欲望,“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我需要验证核实。所以我和delete小组合作上演了一出绑架案,牵引着你一步步接近。我想看看你的真正形态和能力极限,但无论我如何努力,你仍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惊奇与谜团。你知道吗,裴明昊,我现在最大的梦想,”他柔情似水地说:“就是让你躺在我的手术台上。” “说够了吗?”何远飞目光冷厉,面色森寒。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伤痛与失望,但它们比我预计中要轻微得多,或许对这两个各有执着的人类来说,之间的牵绊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深。他从长风衣内拔出手枪,拉开保险,将漆黑的枪口对准杜衡:“说够了就把婴儿交出来,然后闭紧嘴滚到一边去!虽然我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了杀你的决心,但打断几条胳膊腿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这回他倒是说了实话。 “裴越的克隆体,那也是个谎言吗?”我问。 “哦,当然不是,”医生不以为意地在枪口下轻笑,“裴越可是我的第一个完美作品!如果想要找到他,就从你正前方的洞口进去吧。一直往里走,走到路的尽头。不过,你必须独自去。” 我望向前方黯森森的洞口,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神经末梢,[别进去……别去……]它告诫我。 我的靴底在地板上摩擦了几下,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然后它抬起,向前迈去。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没有听从“预兆”的劝告。 为了那个叫裴越的人类吗?也不尽然。我想在我内心深处,被那些冷静淡漠无动于衷重重覆盖的最底层,埋藏着一些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东西――此刻它们正在骚动,在絮絮低语:你在追寻什么?在漫长沉寂的一生中,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存方式?你的潜能有多大?那些未知的黑暗地方,是否能激起你足够的好奇与勇气? 它们把一个个问题不断地抛向我,似乎在拷问我的“灵魂”。 深吸口气,把它们统统压制下去,我不需要来自任何人的拷问,包括我的潜意识。 我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决定后就不会退缩。 现在,我要从那个洞口进去,一直走到尽头。 陷阱在那里,而所有谜题的源头也在那里。那里是拼图尚未完整的部分,是海面下的冰山。 欲壑难填 有人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里头看起来有些诡异,我跟你一起去。”他用枪口朝杜衡晃了晃,“你来带路!” 医生又把手插回白大褂的兜里,嘴角挂着静静的诡笑,“我说了只能他独自去。你可以开枪。” 何远飞真开枪了。 位置算得很准,从肩胛骨下方射进去,子弹洞穿身体伤势却不严重,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慑和削弱对手的作用。 枪响后,医生却没有应声倒下,子弹穿过他的肩膀如同穿过水面倒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漾开。 “是实时拍摄的三维全息投影,他本人并不在这里。”我向有些诧然的何远飞解释。 “这样安全系数比较高,我对何总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杜衡脸色阴沉地道,“但被人射一枪的感觉总归不爽,如果再不按照我的剧本演下去,我就把你亲爱的哥哥丢进医疗废物垃圾箱。” “你舍得?”我问。 “为什么不?我说了他是我第一个完美作品,这就说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裴越的克隆体并非独一无二,我掌握了全部技术,而且政府能给我提供任何人的基因。不过,现在人类胚胎克隆对我而言已毫无新意与挑战性,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医生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随你怎么处理,我无所谓。”何远飞攥着我的手腕根本不打算松开。 “我有所谓。”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枪口顶在何远飞的后腰,培林慢慢抬起了掩盖在刘海下的黑色眼睛,青涩顺服的神色在此刻从他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老练,以及不被任何外力所左右的桀骜不驯。 捕猎者所受的洗脑与精神控制在他身上似乎没有半点效果,他的神经坚韧到无懈可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超越了裴越。 他是个真正的叛逆者。 “抱歉,何总,请松手。”少年用礼貌的词汇与冷酷的语气道,“那个婴儿,我不许任何人对他的生存造成威胁。” “好极了,神来之笔!”医生打量着培林,得意洋洋地说,“我们合作,事后我把裴越送给你。” 我想对何远飞来说,今天大概是他这辈子里意外最层出不穷的一天,而这个男人竟还能将面不改色维持到现在,实在是功力深厚。 “你想得到裴越克隆体?为什么?”他冷静地问身后的持枪者。 “我想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杜衡推了一下镜架,露出玩味的神情,“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们是父子――裴越是培林的生物学父亲。” 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来核实之前脑中的隐约揣测。 “其实这不难联系,两人来自同一个训练基地,岁数相差合适,说不定他的母亲也是个捕猎者――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有真凭实据。记得那个赝品吗,裴明昊提供了血液让我验证两人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第二天,我发现实验室被人动过,虽然那人极力消抹痕迹,但他不知道,我有台隐藏电脑对所有仪器的操作都做了记录。我发现有两份dna鉴定并非出自我手,一份是陌生样本与套牌婴儿的亲子鉴定,另一份还是那个陌生样本,与裴明昊的亲缘鉴定――猜猜结果如何?”医生故弄玄虚地自问自答,“前者毫无血缘关系,而后者,是同一父系亲缘!我一直在思考陌生样本的主人与行为动机,现在真相大白,恭喜叔侄俩,要认亲吗?” 他等了好几秒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两道漠然无动的视线中有些悻然地耸了耸肩,“你可以动身了。” 何远飞脚下移动了一步,抓着我的力度很大,我想我的手腕会因此留下五道暂时性的淤痕。他背后传出枪身保险拉开的轻响,少年捕猎者的语气冷若冰霜:“别逼我,何总。” “回头见,老板。”我从腕间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轻声道:“黑岩沙漠的日落不错,你干嘛不上去看看?” 何远飞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是拿一双黑曜石般颜色纯粹的眼睛深深看我,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后微微点了下头。 我转身,朝前路未知的洞口走去,背后仿佛有道视线如影随形,直至我完全隐没于黑暗。 刚进洞时脚下仍是金属板铺就的平整地面,走了百米后,地面逐渐开始坎坷,似乎踩在无数坚硬光滑的鹅卵石上。四周沉寂如死,没有丝毫光源,就算我再怎么调节视杆细胞,像夜行动物一样扩大瞳孔,也看不穿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我决定放弃视觉和听觉,只凭直觉往前走。 通道漫长而蜿蜒,似乎一直在一个庞大深邃的空间里折来拐去。有些地方异常狭窄,几乎要侧身贴着墙壁才能过去,不知为何令我想起得了粥样动脉硬化的血管。偶尔触碰到两壁和顶部时,我发现那上面也像地面一样,充满凹凸不平的坚硬物质。 忽然想起皮夹克口袋里的空间跳跃动力装置,我把它掏出来,散发橘黄色柔光的正方体魔方仿佛一颗微渺的晨星,驱散了它周围的一小圈黑暗。 我看见到处布满了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突起,呈现出钙化般的灰垩色,这些增生物般奇怪的东西覆盖了整个通道的四壁――或许根本就没有墙壁,我所走的,就是由这些灰垩色物质包裹而形成的一段弯曲迤长、分支交错的腔肠――这个突来的联想令我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用手指触碰那些突起,向它们输出一股强电流,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连温度都没有升高。我甚至无法辨析这些物质的成分,只能肯定它们绝非这个星球的产物。它们应该是非生命体,却隐隐透着不怀好意的诡异气息。 [回头……出去……]预兆在本体神经元里的低语一路上从未停息,但这已无法阻止我接近真相与危险的脚步。 我继续前行,二十分钟后,前方依稀出现了黯淡的绿光。我收起空间跳跃动力装置,朝光源处走去。 通道的尽头也是个洞口,似乎开在高处,我俯视幽暗的下方,只见唯一的光源从一块方形镜面平台内散射而出,微弱得几乎随时会被周围的漆黑吞噬。 一个全息投影播放装置,似乎预留在那里等待特定的人去按下它的y键。 我估摸了一下高度落差,对宿主的双腿是个挑战但还不至于全无胜算,于是纵身跃下。 就地翻滚后起身,我发现宿主的右腿胫骨发生了骨裂,好在没到移位骨折的程度,修补起来并不需要消耗太多能量。走到那个泛着青白色微光的全息投影装置前,我启动了它。 光源上方的半空中,映射出一个与真人几无二致的三维图像。那是个陌生瘦削的中年男人,褐发黑眼,外貌普通,当他开口说话时,平板的声音与严肃的长相一样乏善可陈:“来自宇宙未知空间的寄生型生命体,你好,我是51区特别行动组‘delete’的负责人林肯?莫森。当你看到这段信息,说明我们已不得不启动了最后方案。” 我静静地聆听,并不打算打断或提问。因为这是一段内容早已拍摄好的信息,它像个忠实的影子使者,只负责传达,无法接收与反馈。 “是的,我们一直在观察你、评估你,从你踏进外勤基地的那一刻开始。到此为止,我们得出了结论:你是我们所接触过的寄生体中最具智能、最具攻击力,同时也是寄生同化和伪装程度最高的一个。评审会一致认为,你活着时所造成的威胁性远远大过于可能带来的收益。所以,没有交流,没有研究,非常令人遗憾,你必须被删除。” 家兔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猎豹的审判者,我不禁在心里冷笑。 “但在那之前,我想你有必要了解一下所身处的地方――也许称之为‘东西’比‘地方’更准确――我们管它叫‘灰巢’。二十年前,从一艘坠毁的宇宙飞船上,我们发现了它。当时,它不过卡车大小,像块枝杈繁多的珊瑚骨骼,经过多次研究,我们认为它是种由未知物质构成的非生物,将它搁置在隔离区内。直到有一天,它意外地溶解了一个被我们捕获的寄生型生命体――如同蜘蛛分泌消化液那样,溶解并吸收。我们才赫然察觉,它像从休眠期苏醒,开始了永不餍足的进食过程。” “它的胃口很大,对任何种类的寄生体都充满食欲,唯独对地球生物毫无兴趣,且长势惊人,你就是从它其中一根枝杈末端进来的,应该可以想象出它目前的大小。它的食量开始令我们觉得供不应求,担心一旦这个星球上的寄生体被消耗殆尽,它又会关闭新陈代谢,重新进入休眠期。所以,我们想到了一个直到现在才稍微成熟起来的技术――” 克隆。 那些在我大脑里散乱如拼图的碎片,终于被一条完整的线串连起来。 51区对捕捉隐藏在地球上的寄生体的热衷,与对掌握生物克隆技术的执着,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他们豢养了一头欲壑难填的吞噬者。 如果要我猜测他们的行为动机,我只能想到一个词: 利益。 千百倍于成本的、巨大到令人类铤而走险为之疯狂的利益! 我想我已经知道,这利益究竟是什么。 全息投影里,道貌岸然的执法者还在滔滔不绝:“让你知道这些的目的,是我们想进行最后的一项观察实验――在‘灰巢’中,你的反抗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完成溶解吸收?摄取能量超常的食物,是否能令它产出更具效能的代谢物?……” 我毫无耐心地将那个全息投影装置烧成了一块冒着黑烟的焦炭。 从报废品中我找到了意料之物――一个绿豆大小的、散发彩色微光的不规则多面体,类似某种晶体和金属的混合体。 就是这种不明物质,以它小巧玲珑的体积提供了匪夷所思的巨大能源。米粒大小可以产生高功率密度的激光束;鸽蛋大小就能驱动机甲飞行器的粒子炮,如果有拳头大小、篮球大小,甚至再大一些呢? &e”小组的负责人,一定很期待像我这样的优质食品,能让“灰巢”代谢出前所未有的惊人能源吧!说不定我将成为解决石油煤炭枯竭问题的大功臣,我不无讽刺地想。 可惜,我半点也不想加入“挽救地球能源危机”志愿者队。 走到这个黑暗空间的边缘,我用手指抠着凹凸不平的壁面往上爬,发现进入的洞口不知何时被封闭得天衣无缝。 “灰巢”嗅到食物的香气,开始蠢蠢欲动。 我只好跳下地面,继续寻找出路,盘算着需要制造多大的电磁风暴,才能在这头贪食鬼的肚皮上打穿一个洞。 就在这时,我感觉空气逐渐稀薄起来,顷刻之间,就像在海拔三四千米的山峰上一样呼吸困难。 “灰巢”正在迅速抽光氧气,企图将我逼出宿主的身体。 我得抓紧时间。将生物电磁场释放到极限,炫目的亮蓝弧光朝周身之外猛然喷发,足以烧融合金的强电流在接触到那些灰垩色的突起物后,竟没激起丝毫反应――它们被涓滴不漏地吸收了! “灰巢”如同一片饥渴的深不可测的沙漠,像吸收水分一样迅速吸收着能量,在那庞大多枝的身体构成的私人领域中,它无往不胜。 它是所有寄生体的天敌! 这结论对我而言是个毁灭性打击。我用尽各种方法,甚至像在外勤基地那次试图弄出一个微黑洞,但奇点还未成型就被吞噬了。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氧气将尽告罄,宿主的身体已无法维持正常运动机能,我让他平躺在地面上,绝望地计算起“灰巢”把我吃干抹净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七到八个小时吧,就我个人经验而言……]一个断断续续、极为微弱的神经脉冲从黑暗中传来,令我吃了一惊。 如果那也是个寄生体,作为“灰巢”前一次进食后的消化残留物,他已经气息奄奄到了随时都会意识消散的程度。 换句话说,他已濒临死亡。 而几个小时后,我也将步他后尘。 [……crack,你呢?] 我原以为他说的是“裂缝”、“破解”或者“强行进入”,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个自我介绍,难道这个快死的家伙打算把此生余热发挥在交新朋友上吗?寄生体性格之各异有时很令人无语。 我不想调动情绪去搭理它。 我在积蓄本体的全部能量,准备与“灰巢”博命一击――就算无法逃出生天,我也要报复性地给它造成一个印象深刻的创伤。 这时,另一股出乎意外的脉冲信息接通了我的神经,它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撞进来,像个不敲门就往屋里闯的蛮横之客,在我耳边嘲谑地冷笑:[栽跟头了,嗯?] 时空之蝶 [――白狼。]我立刻分辨出那种独特而熟悉的神经脉冲,并感应到他离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或许就在我头顶的那片沙漠上。 物质上的层层阻隔无法将这股信号减弱分毫,他跟我就像两台调频一致的收音机,一字不差地产生着共振。 [我猜你遇到了大麻烦。]他把“大”字拖得很长,用一种刻意的幸灾乐祸的口吻,[你的生物电磁场就像颗坍缩到极限的超新星,准备来一次超级规模的大爆炸。你打算以解体为代价,给这个星球开膛破腹吗?] [到时你躲远点就行了。]我好心建议道。 他却莫名恼火起来:[你以为我联系上你,是因为担心被波及到?] 除此以外能有什么原因?我还记得他冲出隔离区之前,那种恨不得咬穿我喉咙的眼神。[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他怒极反笑:[比起担心自己,我更愿意在这里看你怎么做垂死挣扎。] [随你的便,如果你非要拿望远镜偷窥别人家窗帘缝的话。] ]我冷淡地答道,同时加快了聚集能量的进程。“灰巢”已经开始从四壁与地面的凹缝间分泌出一种甜腥粘稠的液体,逐渐浸湿了宿主的衣服,我必须背水一战,将全部生命力压缩在即将到来的大爆发里。 [你这是什么反应!如果这个危机大到令你不惜引爆本体能量,那么它也就大到将你彻底毁灭。你必死无疑,知道吗?!]他火冒三丈,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他所陈述的这个事实。 我一时无法揣度出他说这话的用意,干脆不予理睬。 [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我能救你――假如你能打动我的话。]他用烦躁的语调说着引诱的内容。 我对他挤牙膏似的说话方式和闪烁不明的言辞有些不耐烦,[麻烦你一口气说完,我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座谈会上。] 他终于忍耐不住,挫败而懊恼地在我的神经上叫道:[打动我!该死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装可怜让我心软、假装做交易欺骗我、威胁我必须帮忙否则玉石俱焚……总之,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没必要再掩饰本性,告诉我你有多想得到我的能力,告诉我你跟那些怀着同样目的的掠夺者没什么两样!告诉我!] 我所能告诉他的不过是:[说完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了?那么闭嘴,走开。] [――你会死的!]他几近咆哮。 我平静地回答:[对此我从未畏惧过。] 那一端沉默了。 片刻后,白狼低低地笑起来,开始只是一两声咳嗽似的喉音,随后发展成了无法抑制的大笑。[为什么我早没想通呢……无欲则刚。]他语调干涩而轻柔地说,[对死亡都无所畏惧,贪婪又从何而来……你不是我憎恨的那一类,从来不是。] [那个……]奄奄一息的寄生体插嘴,[我不介意装可怜、欺骗你、威胁你……所以……能不能顺便把力量也借我一点?] 白狼冷冷道:[你还没死吗?] [快了……]对方气若游丝地答:[不过,如果能活下来……只要借我一点点力量,你们就会知道……我之所以叫‘crack’,不仅仅是因为单纯地叫‘crack’而已……] [不用管这个语无伦次的家伙。]白狼对我说,[你被囚禁住了?来吧,让我们联手破开这个桎梏。] [它不是个标本舱。]我提醒他,[它是个专门以寄生体为食的吞噬者。即使在我的全力一击下,也能将能量吸收殆尽。] [吞噬者?那玩意儿很难缠,寄生体一旦被它抓住,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不过,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它。]白狼气定神闲地说。一旦摆脱那些令他抓狂的情绪,他在我面前转眼间又变回了初见时那种冷静而温和的状态。 [该怎么做?] [喂它。喂到它撑爆为止。] [我不认为我有这样的体积。] [你还没算上我。我们的‘同调’能产生多大的能量,你还无法想象……上次的初试,因为担心你的承受力,我并没有开放所有的脉冲接口。]白狼在我脑中轻笑,[那么,有兴趣再来一次吗,彻彻底底的?] [乐意之至。] 事实证明,我对“同调”所能达到的能力增幅极限确实想象匮乏。 如果我在最后一刻没有坚决地断开神经脉冲链接,那简直就是个宇宙级别的暴力事件。 白狼看起来并不在乎把整块沙漠甚至半个州糟蹋成生命禁区,但我还得顾及51区里的裴越克隆体,以及正在沙漠上看日落的何老板――当然,这得在他能按我说的远离危险区乖乖待在地面上等消息的前提下。不过,我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安分守己的可能性。 我不太清楚自己现在身处51区的哪一个角落。因为“灰巢”的胃袋被炸得像个放进微波炉的生鸡蛋后,我拖着半死不活的宿主身体在黑暗与夹缝中摸索,遇到墙壁之类的障碍物就直接打穿,也不知横越了多少条通道。我想我大概已经走出下层隔离区了。 忘了说,我身上还多了个附着物。 那个叫crack的寄生体竟然大难不死,还死乞白赖地巴在我的胳膊上。它有着很强的变形能力,这会儿看上去就像一大片色彩斑斓的蝴蝶状纹身。 [离开我的宿主身体。]我威胁它,[你想向我宣战吗?] 它一边小心翼翼地汲取着我的能量,一边把脑袋搁在我手背上哼哼唧唧地哀求:[就让我巴一会儿吧,你知道,我快油尽灯枯了……等充电到能开机的程度,我立刻就走……我会报答你的,我保证!] 我对它的保证毫无兴趣,但它从我这儿揩走的油实在是少到可怜的地步,我也就懒得管它了。 在不知第几次轰开一堵金属墙后,透过大窟窿,我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从简陋的床板上鱼跃而起,先是震撼随即警惕而后错愕地瞪着我。 我扫视一眼这个窄□仄的房间,房门上至少上了三重电子及机械锁。“被关禁闭了?”我问他。 他咬了咬后槽牙:“临时关押,正准备转移到特殊监狱。” “你的长官给你定了什么罪名?” “叛国罪,还有反人类罪!”他忿然道,“就因为我希望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躺在婴儿床而非地下实验室的手术台上!” 可怜的卡维尔。他一直为所投身的事业与服务的国家深感自豪,如今却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精神打击,当我简略地告诉他有关“灰巢”之事后,被背叛的愤怒与幻灭的失望几乎将他的面部肌肉扭曲了。 沉闷的轰隆声与强烈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打断了他难堪的沉默。“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我对他说。 “那是什么?”他脸上的线条紧绷着,显现出一种索然而麻木似的阴郁。 “灰巢。从未受到过的重创刺激了它,它开始抓狂了,连带那些刚刚或即将产出的‘卵’――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金属盒子里的东西吗?我说过了,它蕴含的能量太过强大,造成自身结构的不稳定,因而时常会微妙地改变形态。一旦这种不稳定累积到临界点,结构上的失衡会令它像巴比伦塔一样瞬间崩毁。” “然后呢?这个庞大坚固的地下碉堡,连同冰井、绿屋、实验室、隔离区……所有那些不见天日的东西,都会一起崩毁吗?”他漠不关心地问。 “我想是。” 卡维尔在粗糙狭窄的床板边沿坐下,一脸厌倦地说:“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你最好现在就走。”我再次提醒。 他向后靠在冷硬的金属墙壁上,仰头看同样冷硬的天花板,似乎疲惫到一动也不想动的地步,“我觉得我的前半生毫无意义。一个养殖场的搬运工兼屠宰手?悲剧的是,上帝不肯在我老到快死之前才揭露事实。” “至少在后半生,你可以给自己找到点意义。” “比如说?”他的绿眼睛在眉骨下的阴影中斜过来看我。 “歌西卡。” “……是的,歌西卡。”他慢慢微笑起来,仿佛在回味阳光下某种甜蜜的东西。这样看起来,他还非常年轻,嘴角边尚未产生沧桑与苦难的皱纹。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反复念了三遍,他轻声说:“海明威至少有半句话说对了,虽然这世界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仍有值得为它奋斗的理由。” “原谅我到现在仍然不想跟你握手。”告别特工身份的金发青年站起身,对我说,他的动作已不再倦怠与艰涩。 “我半点也不介意。”我耸耸肩回应道。 然后他做了个出乎我意料的动作――伸出胳膊,像个老朋友般拍了两下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说:“再见,寄生体。”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墙壁的窟窿后,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个短暂的拥抱。 尽管他已远去不能听见,我犹豫了一下,仍低声答:“再见,人类。” “噢,这可真感人……”我胳膊上的蝴蝶纹身擤着鼻子嘟囔起来。 刚产生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我冷冷道:“要是你敢把鼻涕抹在我手背上,我就把你烤成昆虫干儿!” 震慑起到了良好效果,我上去的这一路,crack乖乖地闭紧嘴,一声也不敢吭。 地下的震荡感愈发强烈,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我脚步不停地穿越一条条通道,将途中擦肩而过、惊疑不定的人们甩在了身后,直至我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在离出口很近的地方,一个大厅里,何远飞那熟悉的背影首先撞进我的眼帘。培林站在他身侧,一手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手握着支9毫米口径的mp5微型冲锋枪。 在他们俩对面的,则是超过一打的守卫士兵与黑衣人,为首的那个脸色严峻的中年男人,正是“delete”小组负责人林肯。 而在这批人身后的半空中,竟还悬浮着一架梭形机甲飞行器! 转头看到我时,何远飞翘起嘴角笑了一下,“黑岩沙漠的日落,可以等我们回到上面后一起看。” 该死的,这个男人果然永远学不乖!就像在休斯顿航天中心的顶楼上对z开枪的那次,有时他真是强硬与无畏到根本不屑去审时度势的程度。 我不关心他用了何种手段将桀骜的少年捕猎者拉回到自己船上,也不想打听医生的下场,把逃生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纷争与杀戮上更是毫无意义。 “让开,我们各走各路。想要一起埋葬在这片沙漠里吗?”我对围堵者们沉声道。 “当然不,但这件事必须做个了结。”褐发黑眼、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固执地说,“我已经在隔离区开启了自毁系统,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寄生体逃出51区!” “好吧,谈判破裂。” 话音未落,我已在呼啸而至的弹雨中开启了电磁防壁,笼罩住身边三人。 弹头高速切割进磁场,被产生的电涡流加热,眨眼间融化成黄白色金属液体,而后蒸发在空气中。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我,手上的枪支也暂时性地哑了火。 我不在乎大开杀戒,唯一让我心怀忌惮的,就是那架能发射中性粒子束的“清道夫”。我的电磁防壁挡不住它。 “你们同时从两边冲到柱子后面,”我用眼角余光扫过大厅两侧的大圆柱,悄悄将一支钢笔塞进何远飞手里,“用激光干掉那架飞行器。” “你呢?”何远飞翕动着嘴唇低声问。 “我要收缩防线,将电磁场增强到极限,也许能挡住粒子炮……必须先毁掉飞行器,否则我们谁也出不去。” 培林咬了咬牙,突然将婴儿放进我怀中:“他在你这里更安全。”他说道,率先翻身冲出了电磁防壁。 “走!”我对何远飞低喝。 他极短地迟疑了一下,旋即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子弹又开始在空中横飞,他们两个很幸运,在到达柱子后面之前,没被其中的哪一颗射中。 “好像情况很危险……”我手臂上的蝴蝶纹身扭动了一下逐渐滚圆起来的腹部,焦急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差一点点……加油,crack,加油……” 我已经习惯了对它的抽风视而不见。 机甲飞行器外壳上的黄色提示灯开始闪烁起来,森然的炮口瞄准了我,粒子炮一触即发。而何远飞还没找到发射激光的机会,只要从柱子后露出半个脑袋,就会招来疯狂的子弹,他只有两支容弹量20发的半自动手枪,不足以压制对方。培林的状况比他好些,不时探出枪筒大面积扫射,为他牵制住部分火力。 “才充能13……短距单向的话,启动一次应该没问题……”crack在不断的自言自语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提高了音量:“试试看吧!” 与此同时,蝴蝶纹身的双翼从我手臂上振肤而起,无数色彩缤纷的闪光粉尘洒向半空。 周围的光线似乎在那一瞬间扭曲了,就像虚空中浮现出一面全然透明的镜子,从镜面的中心点开始,向四面八方绽出辐射状裂纹,随即无声地炸成碎片。 碎片以一种全然静止的状态飘浮在我身侧的空气中,如同被凝固的支离破碎的时光。在那些闪烁的微光后面,是浓重的、一丝光也透不进去的无垠黑暗,旋涡般充满着无法言喻的引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个……时空被撕裂的缝隙! “我说过了,我之所以叫‘裂缝’,不仅仅是因为单纯地叫‘裂缝’而已……”crack虚弱而得意地颤动着细长触须,“只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个生命体、单向单次通行。时间跨度大概在三十二……也许三十三、四年这样,我把不太准。反正这点时间对我们而言转瞬即逝,能让你摆脱目前危机就行。”它催促道:“快进去,快!别等它失效,我可没有足够的能量再来一次了。” 这是个天赐的绝佳机会! 穿过这个时空裂缝,我将回到三十多年前――没有“清道夫”,没有灰巢,没有“delete”小组,没有裴越,也没有……何远飞。我会对未来三十年将要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包括每一艘飞船坠毁在地球上的具体地点和时间!没有任何个人与组织知道我的存在,再也没人能妨碍我、阻拦我! 还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结局吗?我的寄生生涯,终于可以划上完美的句点。 粒子束在穿透电磁防壁时产生了极为短暂的停滞,我所要做的,只是趁机抛弃手中的裴越克隆体,跨进自由之门。 但是,就在那不足一秒的刹那间,我做了一件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直到此后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当时占据思维、控制动作的那家伙不是我,而是另一个隐藏在我体内的、无药可救的传染病患者。 ――我居然放弃了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任由粒子束击中宿主的身体,而将怀中呱呱啼哭的婴儿抛进了时空裂缝! 被冲击波向后撞飞时,我听见crack大叫着“oh,shit”,同时从我胳膊上死命弹了出去。 来不及发射第二道粒子炮,机甲飞行器在空中猛地爆炸,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何远飞终于成功地用激光笔摧毁了这架来自异星文明的强大武器。当他全然不顾被流弹击中的危险朝我冲过来时,我正怔怔地盯着半空中迅速熄灭的光芒。 像倒带播放一样,碎片重新拼合起来,裂纹从四面八方向中心点收缩,最后消失不见,透明的镜面淡化成空气,扭曲的光线恢复了正常。 时空裂缝关闭了。 抉择 黑岩沙漠的落日已沉至地平线下,天际只剩橘红灿黄的一带残霞。何远飞眯着眼睛欣赏,霞光为他漆黑的头发和瞳孔镀上了一层金色,看起来仿佛是他自身在散发微光。“可惜迟了一步,看不到夕阳了。”他回头朝我笑了笑,“我们下次再来――就明天,怎么样?” 我没回答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我身后,是被沙砾重重掩埋的51区,它曾经是这个地球上最接近真相的一个地方,如今却因自身的贪婪而成为了深埋地底的遗迹。“欲壑难填的吞噬者”――或许比起“灰巢”,人类本身更适合这个称号。 “明昊!”何老板很不满地拽住了我的手腕,“亲爱的,就算你不想来个死里逃生的热情拥抱,至少别冷淡到一声不吭。”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他皱起眉,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想去哪儿?”他警惕且担忧地问,“我跟你说过已经通知飞机来接,最多半小时就到,待在这里等要比在夜晚的沙漠里徒步安全得多,你觉得呢?” 实际上,我在夜晚的沙漠里徒步,比起两个人待在这里等,对他而言要安全得多。 是的,两个人。 crack临阵开溜,培林一待尘埃落定就追它而去。我估计他要是逮到那只蝴蝶准会把微冲顶在它脑门上逼它重新开启时空裂缝。至于白狼,利用同调炸开灰巢后,他说要下来帮忙,然后我再没见过他的影子。 方圆十里甚至连只蝎子或响尾蛇都没有――鉴于地下连环不断的爆炸,野生动物敏锐的警觉发挥了巨大功用,感到生存受威胁的它们在第一时间逃窜得不见踪影。 生存是第一要素。如果现在何远飞可以识趣地离我能多远就多远,我会感谢他让我的意志不必与本能作斗争――后者毫无疑问将会夺得压倒性胜利,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放手!然后留在原地等飞机。别跟着我,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我严厉警告,同时不惜付出手腕脱臼的代价也要把他甩开。 何老板不屈不挠地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腕,“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别再跟我玩‘我心里有数’或‘这与你无关’那一套!” “离我远点,你会活着,否则,你会死。字面上的意思,”我朝他冷笑,“明白了吗?” “说什么鬼话!”他带着怒意叱责,“有什么事不能跟我商量?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难道在你眼里我仍然和其他人一样面目模糊?就算你不信任全人类,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特别的看法?”他一把揪住我的衣襟拖过来,用拳头一下一下擂着我的胸膛,像要在坚硬的胸骨上击打出一个缺口,累积了不知多久的激动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这里!我觉得我一直被排斥在这外面,五年来几乎没有任何进展!每当我努力想要接近,就会被更大的反作用力推出去!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明昊,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漠视与毫不在意之下!你说得没错,人类就是一种永不满足的生物,我对你的要求不仅仅是留在身边五十年而已,我想要你觉得我独一无二,想要你的喜怒哀乐并非伪装,想要你变得更像人类,我想要――” 他猛地停住,深深吸着气,为负荷过度的肺部补充能支撑下一轮爆发的氧气。但喘息不定逐渐平息后,他没有再度爆发,而是缓缓松开了手。 带着一种精疲力竭的沉默,他的眼睛在这漆黑荒芜的夜色里近在咫尺地看我,里面充满了不甘心的悲哀与空荡荡的绝望。 “……我想要得到你的回应,明昊……我承认,没有那种爱情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即使有,它也绝不会长久。”他用沙哑的嗓音呢喃,手指在触碰到我脸颊的一瞬间慢慢地缩了回去,“如果这些愿望在五十年后仍然是泡影,我想我可能得在疯狂到想要杀死你或是自己之前,离开……” 他终于说出了我想要的结局,虽然之前大段的言情剧台词令我烦躁不堪。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说,他会离开。 “不用,你待在这儿,让我走就行。”我迫不及待地后退几步,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过来的表示,这才转身迅速离开。 这具身体的潜能被压榨到极限,我算了算自己在黑夜中走了半公里,已经是安全距离,便在一块奇形怪状的巨大岩石旁坐下,将脊背贴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 我一直在懊悔刚才的决定。一步步离何远飞越远,这种懊悔就越深,我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气去克制我的本能,才能让它不在全面接管我的思维后,回头去找他。 我无比希望宇宙降下一只生物,哪怕是沙漠蜥蜴也好,但周围是全无生命的死寂,连只甲虫也不肯爬过。 如果我因此被迫转入地表下休眠,而把裴明昊的身体和口袋里的空间跳跃装置贡献给路过的探险者以及闻声而来的警察,我一定会诅咒这个叫何远飞的人类患上失忆症,把他最为执着的东西忘个精光。 就在我闭上眼睛,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感觉到一团异常熟悉的生物电磁场正在靠近。 ……该死的,这个混蛋会让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克制付诸东流! 一道微型手电筒的白光照射在我身上,随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冲到我身边,半蹲下来胡乱摸我的额头和脸颊:“明昊!你怎么了?”他焦急而关切地询问,好像刚才暴躁地说要离开的是另一个人,“你的体温太低了,这不正常……我早该想到,那架飞行器射中了你!你说粒子束被拦住了是在骗我!伤到什么程度,能马上修复好吗……” “走开。”我不想睁眼,用这个身体仅存的微薄力气说道。 但他显然根本不打算听从我的警告,甚至变本加厉地凑过来,用颤抖的手指解开长风衣上的纽扣――那是我趁飞行器爆炸,在场众人趴下躲避冲击波时,从旁边一具尸体上扒下来套在身上的。 紧接着是一声极为明显的抽气,足足十秒的僵硬后,我听到了何远飞前所未有的骇然惊叫:“――明昊!天哪,明昊,怎么会……见鬼,怎么会……”他语无伦次,惊惶失措。 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黑色呢料能吸收少量血迹而不显眼,更多的血液被我拦截在萎缩封闭的血管内。所以他在解开大衣后,会霍然而清晰地看到一个空洞。 一个从胸腔以下,到髋骨以上的空洞。 皮肉、内脏和软组织什么早就被瞬间蒸发,庆幸的是,我在挨上那道粒子束前极力侧身闪避了一下,因而还保留着完好的脊椎和后背肌肉,否则要想把上下两截躯体暂时连接起来会更加麻烦。 “……修好它,明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简单至极,”观看到恐怖片现实版的男人脸色苍白地叫道,“在我面前修好它!”他甚至紧张地搂住了我的肩膀,将脸颊贴在我的脸颊上纹丝不动,仿佛那是个把生命力分一半给我的宗教仪式。 我觉得宿主身体里已经散尽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大概是人类说的回光返照。摇了摇头,我说:“办不到。身体可以修复,但无法再生――我说过了,我不是蝾螈。” 他贴在我脸颊上的肌肉抽动着,咬牙道:“那就换一具身体!我不在乎你寄生在谁身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么肤色都无所谓――就算不是人类――当然,那只是临时性的对吧?!我一定会找到个让你满意的人类身体!” “何远飞,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唯一的可选目标,”我轻声说,“就是你。” 他愣住了。 “我的交接器渴望破肤而出,向最近的生物目标进行寄生转移――这是本能。随着宿主生命机能的损毁,这种生存本能越发强烈,即使我能控制它,也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快点跑!离我能多远就多远,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跑!” 他动了动,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条拉到极限、一触即发的弓弦,然后试探性地、慢慢松开了我的肩膀。 就在我以为他准备抽身而退时,一个比之前更密切的拥抱再次降临了。 这个人类男人紧紧抱着我,像个明知前方是悬崖还非要往下跳的白痴,火热颤抖的气息吹拂在我颈边,“……我很开心,明昊,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在发疯――下一秒钟我可能会痛不欲生,就像裴越被z活体寄生那样;我可能会丧失意识,再也无法思考,但我现在真的很开心――我知道要和本能对抗是件多么艰难的事,即使是人类,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也会做出丧失人性的疯狂举动。但你克制住了它,为了我……我不确定这能证明什么,但至少我知道,如果现在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随便一个什么人,你不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是吗?” “……是的。”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何远飞,在这个星球60多亿人类中,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个。虽然本质上相同,可总有那么些细微的特质,使你区别于其他人类的特质――我还不太清楚是什么,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使你淹没于人海,我也不会认错。” 他肩背上的肌肉轻微地颤动起来,很快这种颤动扩散到全身,如同身处冰天雪地一样瑟瑟发抖,我知道这是因为情绪上无法抑制的强烈激荡而产生的生理反应。他强迫自己做着深呼吸,顷刻就把这股战栗镇压下去,发出近乎哽咽的喉音:“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他像个孩子般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情绪基本镇定下来,“虽然离我想听到的三个字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但我想这是个好的开端。即使在有生之年等不到真正的回应,但我知道,这个距离一直在一步步地缩小中,这样就可以了,明昊,这样就可以了……” “抒发完感慨了吗,那就快点滚吧!”我焦躁而不耐烦地催促,“还是说,你真的就这么想把身体送给我?” “……其实那样也不错,你拥有我的身体,而我拥有你的灵魂,你看,我们合二为一了。”他静静地看我,嘴角流露出些微笑意。我希望这是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但他接下来去话令我头疼不已:“说不定在你我的共同努力下,我会保留着个人意识,直到你转移到新宿主身上为止。” 这样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他太过低估我的本能,在它面前,所有的意志不堪一击。如果我执意抵抗,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就像一台硬件与软件产生强烈冲突的电脑,最终结果必然导致死机。除非……只有一种办法,能让我毫无芥蒂地接收他的身体,那就是在他的意识消散之前,让“我”先死去……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具身体吗,现在它是你的了。”何远飞温柔地诱惑我,像个想要以身献祭的邪教徒,“别离开,别消失,到我这儿来……” [人类,你还没有那样做的资格!] 一股突如其来的神经脉冲撞进我的大脑,我怀疑何远飞是不是也听到了这声不可能被人类听觉接收的厉喝,因为他竟然条件反射地举起手电筒和枪口,指向漆黑的沙漠深处。 一道白影飞掠而来,由于速度太快,在视觉神经中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残像。几乎在看到的同时,他已纵身跃起,高高地站在了岩石顶上。 “别开枪。”我立刻阻止了即将扣动扳机的何远飞。 “……即使它看上去像头惊悚片里的食人巨兽?”他疑惑而警戒地问。 “放下枪,他是无害的。”我试图瓦解他的紧张与敌意,“他跟我一样是个寄生者,我们在51区认识,我管他叫白狼。” 何远飞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扳机,但仍把枪柄攥在手里。 “你看上去糟糕透了,”我向后仰头,对高踞岩顶的野兽说,“我只是弄坏了宿主的身体,而你把自己的精神都弄塌了。” 白狼低头望了我一眼,暗金兽瞳在黑暗中反射出两点荧光。他的四肢蓄势待发似的绷得笔直,任由干燥的夜风将浑身皮毛吹得凌乱不堪,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种诡异的错觉,仿佛他已和脚下的岩石同化为雕像。 [……我找到了灰巢。]沉默许久后,他低声说道,[在那里,我得到了一段预留的信息――它的主人已被吞噬,临终前用特有的方式留下了一段精神波。这个信息告诉我:在逃离母星之后,她是他们种族的最后一个雌性体,如果在未来有同类能接收到这个信息,请原谅她在死亡面前拒绝使用同调挽救自己的生命,因为她已永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异族。‘像我们这样只会被掠夺与背叛的种族,还是不要延续下去好了’,她最后这样绝望地说道。]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是……” 白狼平静地回答:[是的,她是我一直在寻求的同类。如果我能更早一步找到她,或许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不得不接受事实――我的种族已经灭绝,即使我和另一些不知所在的雄性体还能苟延残喘几百年,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事实已不容修改。] 我沉默地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他人,而眼下的情况,更不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种族灭绝的原因。]白狼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应,他只想静静地述说,[我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你体会过的“同调”,能让对方的自身能量产生巨大增幅,但我们很少使用这种能力,除非双方互相认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该死的方式,能在我们不愿意时,单方面获得这种能力,那就是吞噬。吃掉我们,融合我们,同化我们,无数更高文明的掠夺者趋之若鹜地奔向我们的星球。] [你知道他们管我们叫什么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冷却凝固后的愤怒与悲哀,[――“升级补丁”。那是一场长久的暗无天日的种族屠杀,最后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族人逃离了母星……]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知道我与他并非同类后,会突然产生那么大的愤怒与仇恨――这令他回想起痛苦的过去。 站在岩顶的野兽重新陷入沉默。在东边天际逐渐升起的一钩残月下,他高高地仰起后颈,朝着繁星密布的夜空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般的凄厉狼嚎。 “这头……狼怎么了?”何远飞低声问我。他似乎不太想把这么个体型惊人的巨兽称之为印象中的狼。 “他在唱安魂曲,用宿主的方式。”我一边回答,一边抓紧实施我的小计划。时间非常紧迫,我必须赶在被本能控制之前――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白狼突然回过头,冷冷地说,[你想谋杀自己。你想进行分裂繁殖。之后出生的个体与你的基因毫无二致,但却拥有完全不同的意识和思维方式,这样你就不会对面前这个唯一的人类心慈手软。] [那又怎样,我有这个选择权。]我改用神经脉冲回复他。 [我坚决不承认之后的那个‘你’是你,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复制体。]白狼显露出了罕见的强硬姿态,[如果那个复制体是我讨厌的类型,我会撕烂他,连同他的新宿主!]他甩了一下蓬松的尾巴,姿态矫健而轻捷地从岩顶一跃而下,落下我身边。 [你到底想怎样?]我再度拦住了想要开枪的何远飞,对这头管得太宽的狼开始恼火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然后将巨大的头颅降低下来,平视着我:[我想要你永远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你不必分裂繁殖,甚至不必更换宿主,我可以修好他,哪怕只剩一个细胞,我也能将你的宿主恢复如初。] 即使是“同调”,也不可能具备无中生有的能力。我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用什么方法?] 白狼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我的头发,又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温和地说:[吃掉我,融合我,同化我。] “……你疯了吗?”我因为太过吃惊而失声道,“如果这是另一次试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他的舌尖扫过我的嘴唇,阻止我继续往下说,[绝大对数情况下,我们憎恨这种方式。但在特殊的、非常稀少的时候,我们会觉得这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在自愿的情况下,我们的意识不会消失,它会沉淀在你的潜意识深处,甚至是梦境中……我就是你,而你还是你……] [我坚决反对,不论你怎么解释。]我不容商榷地叫他死心。 [你这是想要剥夺我的选择权吗?与其孤零零地继续游荡个几百年而后死亡,不如让我尝试一下,为我的种族寻找另一种延续方式。]他将整个身躯紧贴着我伏在沙地上,尾巴弯曲着圈到另一侧,光滑柔软的白毛几乎把我包裹起来,[来吧,接纳我,让我们一同进化,看看等待我们的,是怎样一个全新的未来……] 我坚定地持拒绝态度。即使他真的是为了探索另一种生存方式,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要将自身与我融为一体的念头。 更糟糕的是,我的本能已强大到不可抑制。甚至连分裂繁殖都来不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根细如棉线的交接器冲破皮肤,朝几步之遥的何远飞激射而去…… 未完的旅程 我从浅眠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 耳边回荡着轻微的螺旋桨运转声,头上是椭圆形的金属拱顶,我在直升飞机里睡着了? 我似乎做了个梦――这相当少见,一般来说,为了避免睡眠期间脑细胞的额外消耗,我会刻意地关闭“做梦”这种非必须的神经活动。 但梦境里的景象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梦见一只巨大的、孤傲的白狼,站在苍茫沙漠中的一块岩石顶上,向着夜空发出悲凉而凄厉的嗥叫。 有人推开驾驶舱的门走进来,看到我的瞬间露出一丝喜色,连声问道:“醒了?感觉怎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需要什么?” 很耳熟的问话方式,连同他的外貌体型和生物电磁场我都觉得非常熟悉,并且下意识地认为应该是我的所有物。 “那是我的身体。”我朝他抬了抬下巴,冷淡地宣布。 他愣了一下,笑道:“哦是的,我曾经答应过。不过,我知道你比较恋旧,所以这具身体的所有权和使用权目前还是归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两三秒,才从大脑的资料库里调出他的名字,紧接着,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汹涌而来―― 何远飞。 我的老板、同居者以及(他单方面宣称的)情人。 整个外界仿佛擦去水雾的玻璃镜一样突然明晰起来。 刚醒来的那半分钟我有些思维混乱加上反应迟钝,就像意识里毫无预兆地多出好几倍内容,我需要花点时间把它们整理归类。 低下头,我本能地检查起当前的宿主身体: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只是太单薄了点,淡淡的肌肉线条。但用起来挺舒服,反应神经正常,系统协调性也不错,各个部分之间健康而充满活力地运作着,至少能顺利地使用三十年以上。 我记得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叫“裴明昊”。 当我刚得到它时,花了足足十个小时才修复好这个从25楼上摔下来的破水袋。之后又是多次的大修小补,药物中毒、枪伤、锐器伤……那几对可怜的双螺旋链子都快被我折腾得崩溃了。最近的一次更惨烈,差点被粒子炮轰成两截,我以为它已经彻底没药救了,然而一觉醒来,它又毫无瑕疵地套在我的本体外面,就好像刚从商店里买来的还未拆封的原装货。 我解开衬衫的纽扣,注视平坦的腹部,肌肉光滑且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丝毫看不出曾经破了个大洞的惨不忍睹。我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又理所当然地舒展开――修复与再生,不正是我们这一种族的专长之一么。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能力蛰伏在我的本体内,有些曾经使用过,有些刚刚才领悟,还有些似乎沉睡着,等待我去唤醒。 “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对面前那个人类男人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并递过来一杯热咖啡。 “什么感觉?”他用手指勾着杯耳,准备认真倾听似的微侧着头,视线落在我敞开的白色衬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衫内,嘴角噙着愉快的笑意。 “很难用语言描述。”我不受影响地拨开了摸到大腿上的一只手,它掌心的燥热不是我喜欢的温度,“打个不太切合的比方,就像有一台酷睿四核,有天发现自己变成了智能光脑,问题是它根本不清楚是怎么突然进化的。” 我的老板朗声大笑起来,“亲爱的,你的幽默感有所进步,这是件好事。”他笑吟吟地用闲得发慌的指尖骚扰我的胸口,“大概是有人给它升级了硬件……虽然对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觉得匪夷所思,但我想应该跟那头巨型野兽有关。记得吗,你本来打算接收我的身体――是已经出手了,我看到了那些雪白蚕丝一样的东西,唔,应该是叫交接器。” “然后呢?”我静静地问。对那段记忆我有些模糊,像是一卷被强力磁铁消抹后的录像带。 “然后情况更加诡异,从那头白色巨兽体内也射出无数淡紫色的交接器,和你的像两股光纤一样自动对接……我被拦在无形的结界外面(‘那是电磁力场,不是什么结界,老板。’我在心底默默纠正),没法靠近,手电筒光线不够亮,我看得不是太清楚……比你略粗一些,顶端开启时呈螺旋形,就像――” “就像这样?”我把右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朝上,一根丝绳如藤蔓般从皮肤下钻出,探向半空,顶端略微鼓成花苞状,随即分裂成几片螺旋状开启,仿佛一朵微小的淡紫色蔷薇在手心里瞬间绽放。 何远飞吓了一跳。他仔细地端详后,用手指试探性地触碰,似乎还想在顶端轻挠两下。 “别,”我抓住他的手指,把那根交接器缩回去,“它很敏感。” “有史以来最敏感的凶器。”他调侃我,“我很好奇,这是你的还是它的,或是它留在你体内的?” 我想了想,回答道:“至始至终,只有我。” “……那我看见的那头巨大白狼呢?”他疑惑不解地追问。 我朝他微笑起来:“那是你的梦。” 何远飞挑着眉峰思考了片刻,放弃道:“我决定不参与到寄生者的小阴谋中,你们那些幻觉、催眠、光线折射之类的把戏层出不穷,把属于人类的短暂时光耗费在那上面简直就是自讨苦吃。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他举止优雅地放下咖啡杯,动作粗暴地将我掀倒在沙发上:“合二为一――用人类的方式。” “我不介意你使用人类的任何方式,但别指望我会跟着一起犯傻,我是个寄生者。” “……明昊,你在硬件升级的同时,为什么就不能把软件也升一升?” 深夜的洛杉矶别墅。 我走进卧室时微微一怔,床单上多了个不该出现的东西。我上前拎起它的一根粉红色带子,敲了敲浴室的门。 放着带按摩功能的温泉浴池不用总是霸占我的淋浴间的男人打开门,湿漉漉的身体只围了条半掉不掉的白毛巾。 “这是你女朋友落在床上的。”我把它举到他眼前。 他的脸有点发绿,“怎么可能!这东西不可能落在我床上……不,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我收回手,仔细打量了一下,两边的带子被拉得有点失去弹性,“那就是一个老朋友来了。”我转身扫视一圈房间,最后把视线锁定在墙角的衣柜上,淡淡道:“如果你再开着门缝偷窥,我就放个电浆球进去。” 柜门猝然推开,一个长着五条触手的寄生体滚落下来。它用其中两条抱着头,怯生生地看着我手中的东西,委屈地嘟囔:“d cup蕾丝边……我的……” 何远飞披好浴衣走出来,边系腰带边皱眉:“又是这根香肠?” “我不是香肠!”寄生体恼怒地反驳他,也许是宿主被乱枪打爆的心理阴影还未消退,这股怒火怎么看都显得气势不足。 “哦,我没说清楚,是一根底部被切成八爪鱼形状的香肠。”何远飞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喜欢bra的香肠。” “我说了我不是香肠!我是高等外星种族!地球人,野蛮无礼的地球人……”寄生体泪汪汪地叫起来。 “你要把它弄哭了。”我对挟私报复的同居者说,“我不希望房间的地毯上满是酸辣汤的味道。” 何老板笑起来,耸耸肩表示玩够了。 “你来找我,有事?”我转而问寄生体。 它收住泪花,两根触手的尖端互相戳着,小声回答:“有事……你先把蕾丝边还我。” 我把它的宝贝丢过去。它立刻拽了套在脑袋上,情绪似乎好转不少,“有个非地球生物,寄生体,不过跟我们种族都不同,我在沙漠底下的房子里碰到它――那个破房子修得像迷宫,还一点都不牢固,我迷路了,差点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死,还好它把我拉出来。知道我认识你后,它就叫我带一段‘回放’给你……哦,它说它叫裂缝,这名字真帅气,其实我也有地球名字的,我叫――” “闭嘴,打开那段过往回放。”我忍无可忍地截断了它的话,指尖闪出一小簇电弧。 它触手一抖,猛地扯下了头顶的bra。 何远飞关掉身后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极光再次笼罩下来,无数光波粒子如同一条逆流的时光河,在半空中铺展开来,五分钟前、两小时前、十个小时前…… 漫天的亮点倏地拉伸出细丝一样的光束,织网似的相互绞缠,又在眨眼间熄灭,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渐渐的,两排黯淡的路灯亮起来,照着一条黄土压实的乡间小路,路旁尺把高的荒草在夜风中飒飒起伏。 一个穿着黄色高领毛衣和灰格子外套的女人,边着抹眼泪边从远处小跑过来,后面追着个身穿七十年代绿军装的男人。 “我跟你离婚,离婚还不成吗?你再找个生去呀!”女人哭喊。 “这说的什么话,我干嘛跟你离婚……生不了就不生呗,我又没说啥……”男人边追边劝。 “你没说啥,眼睛尽朝人家喂孩子的媳妇看了,还要说啥!”女人悲愤地指控。 男人无奈道:“我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 女人突然停住脚步,男人刹不住车,差点撞上她的背。 “……听到了吗?” “什么?” “婴儿哭声……没错,是婴儿哭声!” 男人侧耳听了听,“……好像是有哭声,在那边草丛里!” 两人趟进荒原,拨开草丛,果然看见一个裹着黑色男式长风衣的婴儿躺在地上呱呱啼哭不止。女人毫不犹豫地上前抱起婴儿,依依哦哦地哄起来。 “是弃婴吗……”男人摸了摸裹着婴儿的风衣,“料子真好,父母应该是个有钱人吧,为什么把孩子丢在这?还是个男孩儿。”他摸到个衣服上别着个硌手的东西,扯下来一看,是张塑料压膜的硬卡片,“写的是英文……是孩子的名字,还是父亲的名字?” “亚历克斯?裴……”女人拿过来,对着路灯眯着眼看,用不地道的腔调念道,“美国国家安全局特别探员?!”她的手猛地一抖,卡片落在地上。 男人也傻住了。 两人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急促的呼吸中,女人把牙一咬:“管他爸妈是美国间谍还是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去,把那张卡片埋起来,越深越好!” 男人还在发愣,被女人狠狠推了一把:“去呀!”这才讷讷地应着,蹲在草地上挖坑。 “这孩子也姓裴,就是跟我们有缘,我要收养他,把他当亲儿子。”女人恶狠狠地警告丈夫,“如果你敢报到民政局,我就跟你离婚!听见没有,裴建华?” “你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男人嘀咕道,起身把土踩实,举双手作投降状:“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贫嘴!”女人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晴朗了许多。低头把风衣拢紧些,她一边走回土路,一边温情脉脉地逗弄着那个哭泣的婴儿:“啊噗,啊噗噗,乖宝宝,你叫什么名字?让妈妈想想,就叫‘裴越’好不好,超越的越?哦哦,不哭了,回去妈妈给你牛奶喝……裴建华,你去买牛奶!” “啊?这时候?店都关门了啊!” “我不管,今晚你得把牛奶弄回来!买不到你就去借!” “……” 男女的话声逐渐远去,路灯也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影像结束了。 房间内灯光重新亮起后,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望向何远飞。 他朝我笑了笑:“这下可以放心了。不过,那个叫‘裴建华’的男人是你――”他顿了一下,改口道:“是裴明昊的父亲吗?” “是或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裴越的克隆体回到三十多年前,被你的父亲养大,然后成为捕猎者,最后救了你,杜衡再提取他的基因制造克隆体,克隆体又回到三十多年前……这是个死循环啊!裴越的本体在哪里,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何老板剔起眉峰沉吟起来,“不对,这是个时空悖论,就像那个回到过去杀掉外祖母,本人是否还存在,如果本人不存在了,外祖母又怎么会被杀掉的问题一样……” 我慢慢笑起来:“老板,你还是比较适合当商人,哲学家就算了。” 何远飞耸耸肩,“你不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 “如果裴建华不是裴明昊的父亲,那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我不以为意地答道,“没有哪一条时空定律规定本体和克隆体不能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就说现在,裴越死了,但他的克隆体可能还活着。也许某一天,在某座城市某条街道上,你会跟他擦肩而过――” 何远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样也不错……至少不会再有个超级杀手拿‘巨蟒’指着我的脑袋逼我要对你‘礼貌’一些。” “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对我‘礼貌’一些,我不介意去买一支巨蟒左轮。” “……明昊。”何远飞叹着气朝我走过来。 寄生体在他研究时空悖论问题时就悄悄地溜走了。 可以安静地睡上一觉了吧,我这么想着。结果还不到十分钟,门铃响了。 今夜的访客似乎有点多。 何远飞一脸不爽地走到玄关开门。能通过院子大门进来的肯定是保镖或是仆人,但这么晚还不识趣地来打扰老板,我估计这家伙饭碗堪忧。 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黑发少年站在门框侧边的阴影中。 “培林?什么时候回来的,追到那只蝴蝶了?” 少年阴郁地摇头。 当然,一个时空穿梭者如果那么容易被捉到,那它不是快死了,就是根废柴。 “不用追了,那个婴儿没事。”何远飞朝他颔首,“归队吧。” 培林抬起眼睛,浓密的刘海下,那双黑色俊秀的眼睛闪着锋刃似的冷光,“何总,我想离开。”他轻声说,“如果能得到雇主的批准,我就不用跟兽营派来的售后服务小队干上,那样会有点麻烦。” 何远飞玩味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你想要自由?要是我不肯放人呢,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寄身[12部完结] 作者:无射 怎么做?杀了我,然后亡命天涯?” 培林毫不退缩地望着他:“也许。但我会尽量避免这个结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也就是说,我还是有可能被你刺杀,是吗?”何远飞轻笑一声,“为什么不做个更好的选择――我可以给你自由,还可以给你名分。你是明昊的侄子,也就是我的侄子,在我这里,你可以活得像个贵族公子,何必再搅和到那些打打杀杀的危险里去?” 培林盯着他的脸看。发现这并不是个玩笑后,他似乎失神了一刻,而后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我知道自己这辈子要走的是条什么路,从我九岁时杀了第一个人开始……”他咬了咬嘴唇,第一次露出略带孩子气的恍惚与茫然,但那眼神只闪现了短短的一秒钟。 “那时,有个男人对我说:‘你杀过人吗?看过鲜血从身体里喷出的样子、听过中枪后人们的惨叫吗?小伙子,这只是个开始,只要杀了一个,就会杀第二个、第三个,你忍不住想杀人的欲望,很快鲜血和尸体就会堆满你的脚边,你没地方可站,只能踏着更多的尸体往上爬……告诉你,那比磕药还过瘾,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吗?’我知道他的目的是想让我放弃复仇,但当我想象到脚踩鲜血与尸体的那副场景,我就感到一阵战栗――兴奋的战栗!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了,我是天生该走上那条路的……黑暗与杀戮之路。” 少年微笑起来,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俊美与冷酷。他微微弯腰,朝何远飞鞠了一躬,如同从舞台上退场,向后隐没入黑暗,一切自然得就像从哪儿来,又回到哪儿去。 “他还叫裴越,如果你能找得到的话。”我站在何远飞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谢。”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回音。 夜风穿过庭院,捎来草木的清香与轻响,何远飞忽然说:“我们去庭院里,可以看到星空。” 繁星点缀的夜空很美,不论是从寄生者还是从人类的角度看,都是个值得花费时间去欣赏的美好事物。 “我们身体里的每个原子,都曾是星星的一部分,所以也许当我们仰望星空时,就是踏上了回家的路……”何远飞感叹道。 “哪部电影的台词?”我问。 他无奈地叹气,“你就不能给个稍微浪漫点的回应么……《gattaca》,看过没有?” 我摇头。 他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看看。” 我点头,另一只手伸进口袋。 那里有一颗真正的星星,拥有强大的能量,散发出橘黄色的微光。 我握紧它。终有一天,它会带我踏上回家之路。 ―end―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完结了撒花~~~~~~~ 这篇拖了我快一年还差点半途夭折的文!如果没有大家的用力抽打,就没有今天!泪目~~~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回帖吧,让我看看乃们的小爪子印也好哇~ 于是,下一个要撒土的坑是双螺旋么。。应该是吧 请大家继续用力抽打之!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