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此山中》 分卷阅读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只在此山中》作者:大熊吃小米 简介 听从好友的建议到乡下提前享受退休的生活,没想到莫名其妙拥有了听懂动物讲话的能力,虽然只是单方面能听懂并不能直接交流,但是生活也在笑与泪中细水流长下去…… 第1章 入乡 落日余晖洒满大地,十月末的晚风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背对着夕阳的江河因为维持着一脚踩在长板凳上的动作时间太久导致四肢有些麻木,脑门儿上居然出了点汗。 远远看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走近了可以听到他在断断续续的唠叨:“你这么豁达怎么反而让我觉得我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人面兽心的家伙呢……” 夹杂着鸡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生亦死死亦生,生死才有更替才有轮回,这些我都懂,可你真的不用那么死心塌地的劝我啊……” “咕咕咕咕咕咕。”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早死还是晚死,总之是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才叫好的死,死得好……”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谁知盘中鸡,多少鸡心泪,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处理你的身后事,鸡头鸡屁股都不扔,鸡毛做成鸡毛掸子!” “咕咕……” “怎么又哭了啊,不是你说死就那么一回事吗?死了还能去见你的初恋情人……” “咕咕咕!” “啥,你说你还有老婆孩子?” “咕咕!” “可你不是个小母鸡吗!” “咕咕咕咕咕咕!” “我、我、我没有绅士风度不知道关爱女性?刚才是谁要死要活伸着脖子要死在我的刀下的?” “咕咕咕咕咕……” “你说啥?哦,还要再考虑考虑啊,那——” 西边院墙上的狗尾巴草动了动,隐藏在草丛后的huangse动物两只圆溜溜的黑豆眼闪过一丝讥笑,而后一转身溜下院墙。 过了一会儿,院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走了进来,巴掌大的小脸上绽放着如春花一样绚烂的笑。 “窝看着你三过小时嘞,不会撒就别撒嘛。”但是他一张口就是一股带着浓浓口音的方言。 江河装作没有听明白:“你说啥?” 男子嘁了声,鄙视道:“连个鸡都不会杀。” 江河作势要把鸡和刀递给他,男子却不动声色后腿了几步,江河翻了个白眼。 “答应我,来世你做鸡,我做人,偿还这一世我对你的恩情,再见了,北鼻,哦,永别了,mylove……鸡魂一缕随风去,人鸡之情成绝唱,香消玉殒鸡不再,咕咕咕咕咕咕咕——” 江河真想仰天嚎出声:“你只是一只鸡而已,真的不需要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旁边的男子又嘁了一声,说:“反正是一只鸡而已,装作听不懂就好了,反正说的又不是人话。” 还要怪他咯?能听懂鸡讲话又不是他愿意的! 时间回溯到四个月前—— 古话说言多必失,这话用在江河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他小时候曾多话到奶奶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步,长大后虽然有所收敛,但他直来直去地习惯了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悬崖勒马是什么意思。 出入职场也快两年了,江河还跟个刚毕业的愣头青一样,啥也不懂,可能还不如没有毕业的学生。农村出生,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文化程度低又粗枝大叶,待人接物的那一套什么心得也没有传授给他,人情世故简直如同白纸一样。 说他智商低吧,小学到高中都是班级前十,不能算蠢吧,以前也没觉得人生寂寞如雪处处得罪人啊。 一切的弊端是从上大学时开始冒出头的。 省会城市的大学,各个地方的同学都有,但还是省内人居多,本市的人也不少,他们宿舍四个人中有两个家就在市内,一起出去玩时美女帅哥叫得不知道有多随意,他却总是面对陌生人时怯生生得像个三岁小孩,连去麦当劳点个餐都犹犹豫豫的。 说白了点就是只敢在熟悉的环境里放飞自我,胆子小眼界低,以前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你土我也土,没有谁会在意,到了大城市里,在意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觉出点异样来了。 说话语速快,另一个说法就是不过脑子,每每和别人讨论的时候都会有旁人在一边说:“江河你怎么像在吵架一样啊。”男生们心也都很大,笑笑闹闹就翻了页不会再提,他却慢慢开始为此深思。 改吧,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啊,那就尽量少说话咯。 然而,对他打击最大的一件事是毕业实习的时候,面试的时候是老板亲自来的,他因为第一次面对权威人士,心里实在是太过紧张而说不出话来。五十多岁的中年老板很是看不上他,非但没有立刻让他出去,还继续问了一堆他的出生籍贯等查户口一样的问题,江河磕磕巴巴回答了,对方又要看作品,不到两分钟的ppt没看完就啪地拔出了u盘。临走时他对江河说:“连话也不会说的人谈什么能力?” 因为这事,同去的几个同学都没有在那里实习,他认为是自己拖了同学的后腿,后来虽然找到了一家相对合适的,他却始终忘不了那一天的经历。 毕业两年后的江河明白过来,过于自卑导致的不自信还有一连串的副作用。 上学时大家都很单纯,他的生活圈子也比较狭窄,有了固定的朋友就不怎么和外界的人接触,工作了就不一样了。社会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三观不同的人比比皆是,很多他认为不符合正确的价值观的事情别人却当做理所应当,争论不可避免,分歧越来越大,太过敏感以至于也时常误伤旁人。 虽然不自信,可是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自傲,他在发觉上级似乎对他很不满时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辞职,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人格有缺陷的人。只要他依旧是这样的性格,就算换了地方也不会好到哪去吧。 去年的年终奖因为他绩效考核没合格而没有,今年上级又故技重施,上半年的年中总结给了他一个d,部门他垫底。拿到绩效考核表之后,他的情绪只是有几分低落,中午吃饭时上级又装模作样地跑来恶心他,问他要不要尝尝他的外卖,他因为心情不好就直接拒绝了。一堆人在那起哄说老大被嫌弃了,虽然大家都是开玩笑,他却觉得自己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下午上级看他的工作图时重重的说了一句:“丑死了。”他就彻底崩溃了,连着两个晚上睡不着,第三天终于找了个人来吐槽。 江河有个大学同学叫张云德,和他不是一个专业的,毕业后考了教师资格证回他们老家当了一名语文老师,除了他,江河基本上没和其他同学有过联系。两人并不经常交流,多数时间是江河发条微博张云德给他转发点赞,但是只要张云德一问他近期过得怎样,江河保准朝他吐苦水。 听了江河一晚上的抱怨,张云德问:“你究竟哪里得罪他了啊?” 江河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还在实习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他安排工作找我谈话问我有没有意见,我不太感兴趣就实话实说了,但他还是安排给了我。那段时间心里很苦闷,他给我提意见让我用他的方式,我有时候会辩解几句。” 张云德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 江河说:“我也知道工作是工作兴趣是兴趣,但是干嘛要问我的意见又对我的意见视而不见?少说话多做事的道理我也懂啊,可是整个办公司里死气沉沉的像个坟墓一样。谁都知道工作时不能带入个人情绪,毕竟他也是我的上级,可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让人心里不舒服,从来不说满意,从来都是不好不好不好,改改改改改,最后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我就觉得既然看不上我的审美,干嘛还要用我啊。” 他一激动就有些语无伦次,张云德只是问他:“那公司其他人呢?” 江河说:“大家都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我也不清楚。” 张云德说话也比较直,他说:“会不会就是你的问题了?你太相信自己了,但其实根本达不到要求。” 江河好半天没有再回复他。张云德猜想他肯定在暗自生气,于是又说:“也可能是你不适合那样的工作,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是以设计为主吗,本来你就不爱做设计,既然待不下去了就另谋出路吧,反正你们公司也就十几个人,发展前景也不怎么样。” “可是我能干什么啊,现在工作都不好找。”江河耷拉着头死气沉沉的。那边没有消息发过来,江河才又慢吞吞地说了实话:“其实,最主要的大概还是因为我说过他是直男癌吧,抛开工作,我确实很讨厌他的观念,抄袭只要能成功就值得夸耀,小孩子犯错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学校,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和他说话,但他又爱在下班后没话找话,我都给堵回去了。” 张云德:“……”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以为私人问题不会上升到工作上。你说的也没错,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实力,所以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两年待在公司我也没什么乐趣,又不能给老板赚大钱,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失业了。又没有攒到钱,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无家可归。虽然我妈说老家的房子是留给我的,但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我爸妈辛苦了一辈子,二姐三姐还没出嫁,回去了肯定又要被人耻笑,说不定还有人逼着去相亲。” 大学毕竟相处了四年,两个好朋友之间差不多已经知根知底了,江河是家里的幺子,当年他父母四处躲避计划生育才生下了他。或许是姐姐多的缘故,江河从小到大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爸妈肯定是非常想要一个儿子吧”,虽然父母在外人面前从不承认重男轻女,但是从三姐幽怨的目光中他还是能区分出不同的。大姐二姐都没有读大学,一个是没考好,一个是不爱念书,三姐比较争气考了个名牌大学,在他们省会一家国企上班,离家不远,可她基本不回家,也从不像大姐二姐一样关心江河。 “我怎么这么无能呢……” 这话张云德早听了八百遍都不止了,他也不是很明白江河为什么那么矛盾,想要什么就去追求啊。 张云德把本来打的一行字删掉又重新发了一段:“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自暴自弃,我就觉得你很好。你不是喜欢画画嘛,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想做自由插画师,大城市压力大又不想回你老家,那么就来我老家吧,虽然穷了点,但是有房子,风景优美,生活节奏慢,可以让你提前过上五十岁时的生活。” 江河只问了两个问题:“有网吗?快递到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考虑了一个星期,恰逢房东提前通知他们要涨房租,而公司也要实行新的规章制度,增加了硬性的无偿加班规定,两相冲击之下,江河头脑一热写了辞职申请。 六月底,离职手续办理妥当,该卖的卖该丢的丢,他清空了在s市栖身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出租房。七月初退了房后,只提着一箱子生活用品到了位于边远山区某省的一个小乡村。 火车,大巴,公交车,县际班车……来来回回倒车,一路上又疲又乏,最后在从镇子转车到南星村的途中睡着了,这种小班车是不报站的,本地人都熟悉路,他之前提醒过售票员到了南星村提醒他,但是售票员忘记了,所以他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坐车坐过头了。 “南星村啊,早就到了,小伙子快下车吧!”售票员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催促他下车,他也是心急,下车时提着的箱子先他一步滚下了车,越是心急越是出乱子,好巧不巧的一个脚滑他整个人也从车子上栽了下去。 早上刚下过了一场雨,乡村的公路还没有完全修成水泥的,一到下雨天就坑坑洼洼的。行李箱在前头挡路,他栽下去时先是扑在行李箱上,前脚踩进一个泥坑,后脚被前脚一绊,整个人就从行李箱上翻了个跟头。 跌倒时眼镜掉在了泥坑里,又被行李箱压碎了一半镜片,剩下的一半也沾满了泥浆。 小车没有任何同情心地启动,然后绝尘而去,留下一个八百度的近视眼拿着一个破碎的眼镜站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路上风中凌乱。 手机因为来回转车在镇上时就没电了,一时谁也联系不上他,更别提根本没见过他而在镇上接他的张云德的表哥。江河在荒地里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决定按照车子走过的痕迹往回走,只要到了南星村就不愁找不到张云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不知道时间,只知道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吧,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排排白墙绿瓦的小房子,一条小路蜿蜒着没入村子里。 “南星村啊,不是这,你朝着那个方向走,不远,走个几里路就到了。”只是可惜,这并不是江河要找的地方,而村民们虽然对这个说着普通话但是不知道怎么掉进泥坑里的的外地人抱有好奇心,但还是好心给他指了路。 乡下人几里几里的说法很多时候都跟实际情况有所偏差,每个人跨步的大小不同,时间上也不能一概而论。而村民口中的“顺着这条路出去,沿着大路直走,看到一个三岔路口,走左边那个,那有条小路你不会走,往东南方向去,途经一个堰塘,再往东走,那边有个养鸡场,养鸡场的右边有条小路,顺着路直走就到了”听着就很头晕,走几步就天旋地转哪里都觉得是北了。 江河从小方向感就不强,小时候和姐姐们上山捡橡子还迷过路差点丢了,长大了又是一个基本不出门、出门靠百度的死宅,山区的农村毕竟和平原地带的不同,山高而险,路长又崎岖,前路漫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雨后的太阳尤其毒辣,知了在田间野地里地叫着,正午时分也没几个人在外面闲逛,他只能凭着直觉猜测哪个方向是正确的。路过不止一片田,绿油油的反正他近视也看不清都种的啥;岔路口也看到了几个,三岔五岔的都有,东边是哪边就不清楚了;堰塘没看到,看到了一条挺开阔的河;养鸡场也没有,河边倒是有一大群鸭子。 鸭子是散养的,没有人看管,四处都没看到主人,江河泄气地顺着路往回走,走着走着他居然被一座山挡住了去路。 路痴能痴成这样的人现在真的不多了。 山脚有一处开阔的平地,堆着些模模糊糊的草垛子,还有几块大石头,江河左看右看忽然觉得有点累,于是就去树荫下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坐着休息。 屁股还没坐热呢,身后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在砍树,他立即以为是碰到了救星,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大树下面有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在地上翻滚着,不停撞着树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眯着眼睛打算凑近了去看,然而所见的景象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五彩斑斓的是一只大鸟,而大鸟身上却被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紧紧缠绕着——这是撞见蟒蛇进食了! 再一仔细看,却见蟒蛇肚子中间鼓起了一块,似乎已经吞掉一个猎物了。 真是贪心!一顿大餐还不够!江河有点腿软,哆哆嗦嗦往林子外面退,他最怕蛇了! 彩色大鸟发出嘶哑的叫声,又凄厉又渗人,它的翅膀猛烈地扇动着,树叶灰尘连同它掉下来的羽毛四处乱飞,蟒蛇被它一下又一下撞到树干,却纹丝未动。 傻鸟!不知道越挣扎死得越痛苦吗!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彩色的大鸟就偃旗息鼓了,只剩下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抽搐不止。 大自然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律江河不是不懂,可理智是一方面,情感却又是另一方面。 他听说蟒蛇在进食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吞其他东西了,它的嘴巴已经脱臼了,行动也很缓慢,这只大鸟是有多点背才撞到它被它缠上的啊? 他要走不走很是纠结了一番,那大鸟就跟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猛地又动作起来,并且在朝他这个方向移动。他被吓得又后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瞥到旁边有一根长度大小都很适中的树枝,捡起来壮着胆子试探性戳了戳那条大蟒蛇。蟒蛇没动,大鸟倒是因为那一下跳起来扑腾地更厉害了,江河后悔不跌,莫名觉得那鸟比蟒蛇还要可怕。他丢了树枝就往林子外面跑,可不知怎么的旁边的树藤忽然像故意似的一下勾住了他的脚,他被硬生生地绊倒了。 而这时,被那大蟒蛇缠住的大鸟拖着沉重的身子半跑半飞朝江河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了过来,江河连滚带爬往旁边躲,却还是被一蛇一鸟砸到后背,沉甸甸的感觉顿时让他的心凉了大半。 更心寒的是,那大鸟不知道居心何在,竟然狠狠啄了江河脖子一下,江河痛得大叫一声,紧接着又被连续啄了好几下,还都在相同的位置。江河一片好心交给了白眼狼,顿时怒了,回身用力将那一蛇一鸟甩开。 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还发生了什么,江河眼睁睁看着蟒蛇和大鸟落地后大鸟忽然挣脱开了束缚,飞到半空中又急速下降,尖利的喙对着蟒蛇猛啄不止,一边啄还一边朝着江河吱吱吱地叫。 江河看了半天渐渐开始明白过来:这鸟是要他和它一起“啄”呀。 江河捡回刚才自己丢掉的那根棍子,对着那条蟒蛇猛戳了几下。 大鸟忽然用翅膀扇起一阵风,飞到半空中又要啄他的脖子,他这才发现大鸟啄那条蟒蛇也总是很精确地啄着同一个地方,蟒蛇的身体上已经被他啄出来一个洞,正往外面冒着血,看位置正是蟒蛇吞进的猎物那里。 江河觉得自己明白了,这大蟒蛇一定是吞了这鸟的同伴。 一人一鸟合力将那条大蟒蛇的身子弄出来一个大窟窿,大鸟一只爪子踩住依旧想要扭动的蟒蛇,另一只爪子在那个血窟窿里拨弄着,居然让它翻出来一团红通通的东西。 江河心想,坏了,都已经被蛇的胃液腐蚀掉了…… 那只大鸟又开始啄那团红色的东西,尖利的喙落在上面发出类似石头相撞的声音。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吧,那团红色被大鸟啄了个粉碎,当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闪着光的东西。因为太小,江河眯着眼睛也看不清。 蟒蛇已经一动不动了,江河觉得没自己事了,丢了棍子就要离开,但是那大鸟居然又扇动翅膀朝他飞来。大鸟像炮仗一样扑倒江河,沾着血的喙径直朝着他的脸而去! 江河“啊”的尖叫,一个冰凉带着血腥味的东西就被大鸟塞进了嘴里,他仰起头要吐出来,脸上又挨了两下猛踹。 大鸟看着江河把那东西吞咽了下去,往后一倒,摔在江河身上一动不动了。 江河干呕了几下没把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嘴巴里难受得不行,伸手戳了一下那五彩斑斓的大鸟,没什么反应,又看了一眼这一片的狼藉,心情无比复杂。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可要是从蟒蛇肚子里挖出来的东西呢?不过蟒蛇一般都没毒吧,他应该不会死吧。虽然不难受,但是好恶心啊。江河在河边洗了好几分钟的嘴巴,后脖子的伤口也简单清洗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后悔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是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他又走了半个钟头后,居然看到了一个堰塘。 有堰塘就有希望! “看到堰塘后,往东走几里,东东东……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太阳往西边落,这个方向是西……相反的方向……可是那不是我刚刚来的方向吗?” 江河在原地打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许应该是向东西方向吧。 一定是东西方向吧! “叮铃铃……”一串自行车铃声忽然划破旷野上只有一个人的宁静,江河大喜过望,几乎是扑到了自行车跟前。 即便自行车上的青年早就看到了站在塘堤上不停转着圈的人,见到此情形依旧吓了一跳,跳下车时心想:“这人莫不是中了邪?” 江河眯着眼睛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只觉得比他高很多,于是便叫了一声大哥。 “大哥,请问南星村是个方向吗?”江河指着他来时的路问道。 青年迟疑了一下,摇头说:“不是。”声音不高不低,挺好听的。 江河茫然地看着他,因为原本就近视眼,又出了不少汗,这时候眯起眼睛就更加没有神采,像个智障。 青年居然能说很流利的普通话,问他:“你要去南星村?”见他像是遇到救星一样猛点头就又开口:“南星村离这里还有几里地,我送你过去吧。” “谢谢!谢谢!” 从下了火车开始一路上听到的不是方言就是浓浓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江河本就很少出门,碰到人跟他讲听不懂的话要么就靠猜,要么就装作很懂的样子点头微笑,从不问第二遍,也不管别人到底是不是在骂他。这会遇到一个陌生人还能用流利的普通话和他交流,自然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拐卖他,把他当做了知己。 青年把后座上的箱子取下来,一边对江河说:“你脖子上流血了,我帮你擦一下。” 真好心,江河对他的好感蹭蹭上涨,伸头过去就把颈子亮了出来。 棉签沾了消毒水在伤口周围涂抹,消毒水碰到破皮的地方倒没有明显的刺痛,但是江河还是神经质地乱动,被青年一把按住肩膀:“别动。”淡淡的药水味弥漫在空气中,江河还能隐约感受到青年的呼吸。 随身携带着医用物品,难道是个医生吗?江河不习惯和人身体接触,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和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傍晚时分,北京时间六点整,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要出村报警的张云德居然在村口看到了江河的人影,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跑过来就对着江河一通乱揍。江河累得半死,虽然没看清,但是听清了张云德的叫骂:“死小子电话也打不通,我等了你一下午!还以为你失踪了!” 江河也是委屈的不行,说道:“你又没告诉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到你们村子这么麻烦,车坐过了,跑去问路都给我越指越远,要不是遇到这位大哥,我真的有可能失踪。” 南星村地处齐南县蹇营镇西南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三面环山,山上有规模不算大的梯田,一眼望去起起伏伏,中间还零星散布着一些房屋,江河眼睛看不清只能模糊看个大概。整体村落是沿河而建的,因为地形限制又呈上下阶梯分布,岔路多又蜿蜒迂回,如果不是有人带着走,江河一个人肯定是找不到这里的。 张云德还没说话,他们身后的青年先开了口:“我在大溪沟的水库边遇到他,他在那转圈。” “你小子!”张云德又狠狠拍了几下江河的肩膀,“再走就走到苗寨去了,被拍了肩膀你就在那做别人的上门女婿吧。你就不能乖乖在原地等着啊!”在江河又傻又楞的目光中,他对那青年说:“张槐,谢谢你,要不然这小子在这里失踪了我都不好向他家里人交代。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妈已经做好饭了。” 青年张槐摇头拒绝了:“不用,我回去吃。” 张云德拉着江河和他的行李箱往他家走去,江河问:“你认识那个人?” 村里铺着整整齐齐的石板路,因为才下过雨,石板上干干净净的,路旁生长着野生的花花草草,无与伦比的清新空气里夹杂着饭香。不知道谁家的小黄狗哒哒地跑过江河身边,留下一串“吃饭咯,回家吃饭咯,今晚有鸡腿耶~”的欢呼。 江河皱了下眉,听见张云德说:“他啊,是我们村的村支书,他爹村长是我四哥。” 可惜江河已经被小黄狗的叫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没空再继续问详细的,只摸着后脑疑惑不解:“你们村子里的狗会说人话?” 张云德摇头:“不会。” 江河又问:“那那只狗刚才叫了吗?”张云德点头,江河又问:“怎么叫的?” 张云德:“汪汪。” “老张,你家猫会说人话吗?” “不会。” “它好像不太欢迎我,说我又脏又臭……” “那赶紧去洗澡吧。” “老张,你家猪会说人话吗?” “不会。” “猪好像在笑你……” “你够了!知道你很兴奋,可是很晚了,能别玩了睡觉好吗?” “呜呜,你家老鼠好可怕,说要半夜咬掉我们的耳朵……” “……” 张云德是江河大学四年为数不多能亲近的人,在他面前江河不用压抑本性,两个土包子专业不同兴趣也迥然,但是在一起又能奇异地无话不谈。他知道毕业后江河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肯定憋了很多话没说,所以也就由着他说了一路的傻话。 可是江河知道他没有说傻话,他对天发誓自己每说的一句话都是真的,他好像真的听见了动物在讲话! 来到这个陌生村子的头一天夜晚,江河莫名其妙的得到了听懂动物说话的能力。 第2章 适应 张云德家里六口人,爷爷奶奶都在,他还有个妹妹叫张云美,他父亲在镇上杀猪卖猪肉,体型高大彪悍,大家都叫他张胖子。张胖子有个亲姐姐,就是张云德的姑姑,起先也是住在南星村的,后来她儿子结婚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就带着他们一家搬到城里去了。房子是张胖子姐姐以前的家,在村东边的河对岸,离张云德教书的南星小学只有几百米,不过这边不是主村落,靠山近出村子太远,所以没几户人家,离这栋房子最近的一户人家房门也上了锁,不知道主人是暂时出门还是也搬走了。 “我以后就住这吗?”去市里上配新眼镜耽误了一天时间,因为镇上没有眼睛店,县和市距离不远,镇上买不到的东西他们更愿意直接去市里,毕竟选择更多,回来后张云德赶紧就带江河来看了房子。 他们村子还属于那种新农村建设刚刚起步村民生活水平参差不齐的老式村落,不愿意出去打工的人依旧遵循着几千年来的农耕传统,稍有建得比较别致的房子掩映在参天的树木和低矮的瓦房之间,也被淹没看不到全貌。 判断一个地方是真穷还是假穷,单一的看个人或某个群体都是片面的,需要综合这个地方的交通、教育和整体的消费能力。目前来看,仅仅是交通就能拖一截后腿了,村里没有通往外界的汽车,出村的路狭窄又弯曲,拖拉机跟摩托车都不能并排行驶,是有一条宽敞的新路在修,但也只是连通到去往镇上的路边,而乡镇间的车都是私家运营,并没有规律的运营时间,出行全凭运气。烧柴做饭他能理解,毕竟他小时候也经常上山捡柴,但是村里多半的人洗澡连热水器都没装,更别提空调电脑洗衣机。很多在享受了城市便捷生活的人认为理所应当该有的,这里理所当然的没有。 张云德家境一般,他自己家的房子年年住人而且去年过年前才翻新过,他姑姑的这处旧院落看起来起码荒废了五年。院墙围着的空屋前杂草丛生,牵牛花紫茉莉和一些叫不出名的杂草在太阳底下没精打采的,仿佛不是很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推开院门,入眼又是一大片的野草,枯黄半死的居多,看起来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鬼屋。 “在这里可以拉学校的网线,村里的快递都是邮政寄到学校的。” “可是不太像能住人的样子……” 他一开始也考虑过到了张云德的家乡自己要住哪里,还想要是一直住他家里他家人会不会觉得麻烦,现在张云德这样一说,他心情稍微有些复杂地打量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着自己即将入住的房子。 “怎么不能住人?我表哥结婚时重新盖的,装修都花了不少钱,他们没住两年就搬走了,房子还新着呢。” 两人理解的新旧可能不在一个层面上。 江河的不高兴都挂在脸上,张云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不想住这,学校还有空着的宿舍,我们这学生不多,校长是我姑爷爷,我去帮你要一间来。” 感到自己让好友也犯了难,江河赶紧摆手说:“不用了,其实这里也挺好的。” 虽然野草不少,但还能看见院子里有两棵果树,结的果子看起来像梨,自生自灭居然还能长那么高大。院子外有一棵大槐树,一半的阴影投进了院子来,他们站了半天也没觉得多热。房子的外墙刷了白色的石灰,红色的木门挂着锁,门上的门神纸虽然褪了色但依旧完好。 张云德又将客厅的门锁打开,铺面而来的是岁月侵蚀后的沉重霉味,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画,落满了蜘蛛网和灰尘,红脸的寿星圆瞪着眼注视着搅乱这一屋宁静的不速之客。 江河啊地一声怪叫,差点被门槛绊倒。 张云德无语地望着他。 “要不我还是去找我姑爷爷吧……” 到农村来躲避世俗烦恼的热度开始有冷却的迹象,江河感到有些后悔,他其实很想说“我还是回s市吧”,又觉得辜负了张云德的一片好心,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会要是走了,那以后他再抱怨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认真倾听了。 “没事,我就住这里吧。”江河说。 张云德点点头:“你要是嫌太脏了,我先找人把墙刷一遍。” 张云德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找了人来整修房子。 先是给房子装电表重新通了电,把江河觉得小的窗拆了,减少了一个卧室,扩大了客厅的范围,之后给每个窗装上了铝合金的推拉窗户,墙面里里外外都粉刷了一遍白色涂料之后,又装了窗帘,看起来也不那么陈旧了。院子里野草拔光后又铺了水泥地面 ,考虑到以后可能会种点什么,还给砌了两个花坛。 江河着重布置了客厅,反正在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客人,所以就把客厅规划了两个区域:靠窗有阳光的地方画画工作用,铺了地毯,摆了专门订做的书架和长桌,当然还有一个准备在冬天晒太阳看书的藤椅,作为客厅的地方则是听了张云德的建议买了一套沙发茶几,他原本是不想太过破费的,但是装饰好了看着也挺温馨的。 村里天然气还没普及,用煤气的只有一部分,很多人家里还常年备着干柴,江河不可能自己上山去拾柴,要不然还不如直接回老家种地,煤气他也害怕,所以把厨房也整改了一番,把原先的旧灶台填平,买了电磁炉等直接插电的电器,没有明火厨房也干净,拉个玻璃门一挡,外间又可以当饭厅。 几个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江河心满意足的开始整理小的物件。 “你到底还买了什么啊?我都不好意思去拿快递了。”大包小包从学校往江河的新家里拿包裹,张云德头上的汗就没干过。 江河正在往墙上钉无痕钉,头也没抬地说:“一些小东西啦。” 相框贴纸玩偶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做什么?”张云德随手打开一个包裹看了看,嘟囔着,“我还有课,先走了。” 拆快递没空搭理他,江河直冲他摆手叫他快走,价值观不同暂时没办法继续做朋友。 除了洗衣机空调和电视,房子里的基本家电都在镇上买了。在城里由于各种原因限制,江河住的地方也仅仅只是能住而已,而在这里,虽然还离自己的想象有一点差距,但他努力想把这里布置地像生活的地方。 一切收拾妥当后,江河从张云德家里搬了出来,正式搬进了新家。 一个人太孤单,张云德拉了一堆好友给江河那里增加烟火气。张云德性格开朗,亲戚和朋友遍地,当晚江河的小院子坐满了人。江河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方言,虽说如此,但他们也都照顾他说着普通话,可因为彼此不熟悉,他一晚上也没跟人说过几句话。 张云德举着酒杯揽着江河的肩膀对大家说:“江河是我大学四年的同学,人很好,以后就请各位兄弟多加照顾了。” 大家纷纷表示一定一定,江河注意到他斜对面的青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了打量着自己,不禁有点疑惑,也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跟在座的其他几位比起来,这人好看了不止一点,瘦削的脸,英挺的眉,眼睛还是桃花眼呢。 “张槐,”张云德特意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江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听见他又说,“要特别谢谢你,上次要不是你,这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以后村里有什么事情,只管说!” 那个好看的青年抬酒杯,隔空和张云德碰了碰:“嗯。” 原来是他。江河看着他仰头喝酒,形状优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脸上莫名开始发烫。 送走了张云德的朋友们,热闹的房子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夜风习习,漫天的星星自天幕上倾泻而下,蛙叫虫鸣声中,整个村子在大山的包围下渐渐开始沉睡。 习惯了城市里的夜生活,这么早就安静下来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 江河也是在农村长大的,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并不觉得新奇,只是他家是在一条省道的边上,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那的条件也渐渐好了起来,南来北往的车夜里有时会比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天还要频繁,闪耀的车灯和马达偶尔会在他失眠的夜晚加重他的烦躁。 像还在做梦一样,江河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就要在这住下了。说心里不失落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这里有山有水有房子有网络有快递,不用担心交房租挤公交如履薄冰受上级的气,但他还是想念大城市的交通便利和娱乐的多样性。 人嘛,总有多愁善感的时候。而人生,也是有舍才有得啊。 心中安慰着自己,打开电脑想发条微博,网页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张云德说这周末帮忙拉网线的人才有空。 没有网,那就睡觉好了。此时正是七月份的天,闷热是一定的,因为有风扇倒也还好,半夜被蚊子咬醒才是最痛苦的。 “啊,怎么就忘记买蚊帐了?” 迷迷糊糊听见房顶上的瓦片动了动,因为实在太困了,他以为是老鼠就没有在意。 第二天早上学校的广播声没有吵醒江河,他一直睡到了上午十一点,昨晚的剩饭剩菜还有很多,他打算热一下就凑合当午饭。中午躺在沙发上看了会书不小心又睡着了,醒来后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不知道想干嘛,也不知道能干嘛,最后拿起速写本干脆画起了速写。 以前由于工作内容的原因,上班时他画画的时候并不多,非工作时间又想开小差追追剧打打游戏什么的,其实接过的私稿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梦想是很完美,现实却是很残酷的,他不能盲目乐观,不努力一点的话等他回老家时怕是连路费都不剩。 刚起了头没画上两笔,外面就有人敲门。 “你就是小德的同学?我听说你打算在村子里长住,这房子你买下来了?”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站在门外,顶着烈日,一脸严肃。 江河不知道他是谁,也没听张云德说今天谁要来,一时说话有点磕巴:“我是他同学,只是暂时住在这。” 那人点点头,又说:“那行,过会儿我让张槐送一些东西你给填了,在我们村得守规矩。” 江河听到张槐的名字,不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只见他虽然头发白了点,但是身形高大,五官深邃,眉宇间不仅有沧桑,还有一股凛然的正气,面无表情的样子比张槐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猜想这应该就是南星村的村长、张槐的父亲吧,于是连忙点头。 村长特意来找这个外乡人,只说了两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江河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晚上问了张云德之后才知道他有一条腿装的是假肢,以前出车祸给车轧了,他不喜欢出村,也不喜欢村外人,所以才会来警告江河。 “父子俩看起来好像,那个张槐是不是也不喜欢村外人?”江河深深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捏了一把汗,还以为到了农村就自由自在了。 张云德笑着说:“张槐倒是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他从小就是那样的性格,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你跟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他的好了。哈哈,不要一有点事就觉得天要塌嘛,大家互不干扰,规矩什么的连我都不知道呢。” 当晚睡觉的时候,江河又听见房顶上有动静,隐隐约约还传来说话的声音:“黄爷爷,今天又来了啊。”说的是方言,离得太远听不太真切。然后一个同样是方言的声音回答:“昨天把你揍皮实了,今天倒是乖巧,等你黄爷爷办完大事,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接下来说话声音就更听不清了,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在办大事。 “唉!还是没有蚊帐!” 这样过了几天,周末时张云德找人把网线接好了,晚上也终于有了蚊帐,但是他晚上还是会被一点声音吵醒,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会梦见一只比猫还大的老鼠要啃他的脚。 “好高,快放我下去,呜呜……” 周末学校不会放广播,才早上八点,江河还完全沉浸在睡梦中,忽然听见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脸上挨着一片热乎乎软绵绵的绒毛,他记得自己的枕头和被子都是没有毛的啊。 “这似神马,可以次啵……” 带点湿气的东西碰了碰耳朵,而后听见“嗷呜”一声,耳朵被咬了。 “啊!”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张云德接住被江河吓得掉下床的小黑狗,憋了半天的笑终于爆发了出来。 江河捂着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一眼先是看到张云德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然后才看见他怀里的小黑狗。那小黑狗耷拉着耳朵,圆溜溜的眼睛上面刚好有两撮土huangse的毛,眼珠子和周围的毛融为一体,那两撮毛倒像是眼睛一样,原本这样已经很逗了,它额头正中央居然也有一点黄。小黑狗整个毛绒绒的,憨态可掬,极为可爱。 “我姨妈家的小狗,刚满月,送来给你作伴。”张云德晃了晃小黑狗的肉爪子,豪气干云地说:“哈士奇咱这边弄不到,中华田园犬尽管挑!” 江河喜欢小动物,尤其喜欢狗,狗里面最喜欢就是哈士奇,可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他养哈士奇的愿望都没能实现。张云德知道他关注了很多和哈士奇有关的微博账号,所以第一眼看到这只长相和哈士奇有一分相似的小狗时就决定抱来给他。 “次哒?”小黑狗湿漉漉的小眼珠子瞪着张云德,舌头伸出来直掉口水。 可是虽然都有三把火,但这小黑狗也仅仅只是有哈士奇的傻气,一点也不英俊,形成不了那种反差萌。 “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傻里傻气的,以后就叫二傻子好了。”他试着在张云德不注意时和小黑狗交流,不过小黑狗不是咬他的手指就是歪着脑袋发楞,显然是听不懂他的话。虽然有些气馁,但江河还是满心欢喜,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只狗。 “没文化!”张云德一脸嫌弃地说。 “在文学系大才子面前,谁敢说自己是个文化人?” “你看它头上有三撮毛,不如叫三火吧。” “不要,就叫二傻子!” 渐渐接受了现实之后,江河试着让自己的生活欢乐一点。一大早和张云德斗了半天嘴,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张云德走了之后,江河把小黑狗举到头顶威胁道:“你叫不叫二傻子?不叫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猫!”小黑狗眼泪汪汪被江河好一通折磨,放到地上后两条后腿还在连连打颤。 晚上江河听到了小黑狗不知道和谁在抱怨:“那个两只脚的怪物太可恶了。” 有个尖细的声音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咬死他。” 小黑狗满腔愤懑地说:“我现在就要开始练习,我要把两脚怪的拖鞋咬烂,让他明天早上没鞋穿,还要把他的沙发咬破,让他没地方坐,还要……” 那个尖细的声音带了点遗憾:“可惜黄爷爷没能成功,不然……” 江河没听清楚,因为小黑狗叼着他的拖鞋开始狂放地撕咬,只能听见它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的清梦又被一阵鞭炮声惊扰,他蒙着被子等鞭炮声停止,还没等到结束呢,大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不可能是张云德,他会直接翻墙,其他人又不认识他,不可能一大早来敲门。江河以为是村长又来让他填表了,赶紧穿上衣服跑去开门。门打开后却见到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青年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对圆溜溜的眼珠,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不远处一处房子门前,有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男子一边放着鞭炮一边往这边跑来。 江河摸不清状况,摸着后脑勺问:“你有什么事吗?” 瘦小男子笑着说:“我是你的新邻居,我叫黄衫。” 黑衣男子到了江河跟前时鞭炮刚好放完,他裂开嘴憨厚地说:“我叫熊雄。” 说的是普通话,字正腔圆的,江河上学时都没听过这么标准的,他更加莫名其妙。 黄衫接着说:“以后请多多关照。”熊雄跟着重复了一遍。 “你们是刚搬来的?”江河问。 黄衫说:“黄江村发大水把我们的房子冲塌了,我和我表弟熊雄就先搬到我三爷爷的旧屋来了。喏,就在那里。”他指着刚才熊雄放鞭炮的大门前,说话时始终带着满面春风般的笑。 他长得可以说是很可爱的,虽然他身后的熊雄身高接近两米像个黑铁塔,但是熊雄就像江河院子里的二傻子它哥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 “外乡人要先找村长登记哦,我也才来不久呢。”江河好心提醒,免得村长又要亲自登门来警告他们。 黄衫朝他作了一揖,谢过他之后又客气了好半天才带着熊雄回去。 二傻子把江河的速写本拖到地上还在上面撒了泡尿,气得江河要拿扫把打它。 二傻子一边跑一边叫:“两脚怪你不要太嚣张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江河把二傻子扔到大立柜顶上,看着它在上面没头没脑地乱转就是不敢往下跳,拿手机拍下了它的傻样。编辑微博,点击发送,然后就去做早饭了。 第3章 惊吓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一个月,江河没有卖掉一张画,卡上的余额却见天的减少。 江河不是村里的人,没有田没有地,连一把小葱都要花钱买,而每次去买菜,蔬菜地的大婶都会笑眯眯地一直往秤上加他不爱吃的菜,本地人大多都有菜园,买菜的人不多,淡季的时候蔬菜卖不好的经济来源就靠着些为数不多的不种地的人来填补空缺。他本来就不怎么会和人相处,又加上语言上毕竟有点不通,后来出门的次数就少了,本来也是不怎么勤快的人,不做饭也可以在网上买速冻食品泡面啥的。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只有一个人吃饭,瓜果蔬菜却消耗得极快,买了不到两天的一箱零食,刚一开封就见底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云德的本意是让他来乡下避世的,并不是说让他辟谷,他虽然也时不时接济一下他,可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于是张云德给他提议说让他自己在屋外那片空地上种点什么,而不争气的他用锄头挖了两下地就扔下锄头不干了。 “亏你还是农村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真给你家祖先丢脸。” “我上了高中就怎么没干过农活了,毕业后除了上班连门都懒得出,这一个月都没下雨,地上那么硬,你让我怎么挖得动。” 江河吹着手心刚刚被磨出的水泡,委屈得不行。 小学虽然放了暑假,但是张云德要给几个基础差的学生补习,所以也没时间帮他。 “这样吧,我找几个人来,你出钱,他们出力,先把菜地弄出来。” “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来种田的。” 农村人都是看天吃饭,连天高温不下雨,菜地需要人们从很远的地方挑水去浇,张云德下课后就经常去菜地里忙活。而村里卖菜的只有一家,恶劣天气也不只是单独给一家带来不利影响。 张云德把顾虑和江河说了,江河别的没想,就只说:“老张,你以后还是别往我这里拿东西了,你家里人也不少。”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张云德一片好心哗啦碎了一地,脸上有点红,说道:“当我没说。” 江河的本意是不想再麻烦张云德,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会饿死,可当张云德从以前一天三次在他这里露脸到一连几天都不再光顾他这里的小院子,他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人在异乡,孤身独处,本就清冷寂寞,好好一个朋友就那么被自己三言两语寒了心,江河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人格缺陷的口子越来越大了,以后该怎么办啊?江河快把头顶的毛都薅光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扛着锄头出了家门。 门外的范围太广了,也不好打理,江河多数时间还要画画,肯定照顾不来。但是院子里不是有两个花坛么,面积也不算小,他喜欢吃新鲜黄瓜,可以种几颗,小番茄似乎也不错呢。江河等太阳落山了,就又扛着锄头跑去门口,又累又热挖了小半个钟头才装了一盆子土。 “你做什么呢?”从大槐树上探下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把江河吓了一跳。 “挖土啊。”看清了是熊雄之后,江河端着盆子往家里走去。 “挖土做什么?”江河端着空盆子出来后,熊雄又问。 “种地啊。”江河说。 “是因为你家没菜吃了吗?”看见江河点头,熊雄也点了点头:“那等你种好了我再来偷。” “嗯——诶?”江河猛得抬起头,却见一道漆黑的人影飞快从树上滑下来,三两下蹿回他自己家门口,噌地一下就蹦到院墙里去了。 “啊!”难怪他老觉得自己家的东西总是无缘无故变少,原来是被邻居偷了。江河挥舞着锄头去找邻居理论,开门的却是黄衫,笑吟吟地问他有什么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河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红润,憋了半天才说:“你表弟熊雄呢?。” 黄衫笑着回答:“上厕所去了吧。”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江河觉得他肯定是在心虚,于是语气强硬了点:“他偷了我家东西!” 黄衫一脸不可置信,嘴里回应着:“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我和我表弟一直安分守己,从不做鸡鸣狗盗之事。” 江河已经听到熊雄说过偷这个字眼了,所以不信他的话,说:“你们偷我家菜了,还有水果和零食。”不然他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吃那么快? 黄衫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领着江河往他家院子走去:“不如你自己来看,我家缺什么。” 黄衫家的院子可真大,像个迷你的百草园,一畦畦的蔬菜颜色鲜艳得可爱,青笋,豌豆,小白菜,大白菜,生菜,菠菜,胡萝卜……黄瓜丝瓜和长豆角从架子上垂下来鲜嫩得喜人。 江河知道自己错怪他们了,讪讪地站在一边,一时间觉得肩上的锄头重得要压死人。 熊雄从黄瓜架后探出头,疑惑地问:“咋个嘞?”口音中莫名带着一种不太熟悉的方言。 黄衫笑着说:“没什么,误会一场。”末了对江河说:“你家里肯定闹老鼠,以后可要把东西藏好啊。” 从黄衫家出来,天已经变得有点暗了,江河两只手掌都酸痛无比。邻居家种那么多菜,要是能分一点他就好了。他认命地继续挖着土,毕竟异想不会天开,不劳不会有获。 二傻子风一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着江河的裤脚一直汪汪叫:“两脚怪,饿了,饿了,饿……” 江河轻轻踢开它,道:“不好好看家,每天就知道吃,今天晚上不抓两只耗子,明天别想吃饭了。”再挖一盆也差不多该做饭了,出了门刚放下盆,就看到张槐推着自行车从门前的小路经过。他低下头继续干活,二傻子追到门口,站在门槛上威风凛凛地像一家之主。 “两脚怪快干活,干完了给本大爷做饭!” “做你妹!大爷你妹!你从哪学来的?” “我不吃饭了,要吃西瓜,别种菜了种西瓜吧。” “种你妹!” 因为张云德不搭理自己,江河把心里的愤懑都发泄到了二傻子身上,用脚来回推着二傻子打转。 二傻子也不干,追着江河的裤子咬。 二傻子的叫声吸引了张槐的注意,但是张槐推着自行车过了桥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文文弱弱的青年一手端着盆摇摇晃晃的,伸脚把小黑狗从门槛上踹了下去。 晚饭后,江河洗完澡坐在院子乘凉玩手机,在淘宝上搜蔬菜种子时,越想越不对劲,按照常识,种子光发芽就需要一到两个星期,生长期缓慢的可能要两个月才能成熟,而且不同季节种不同的菜,大白菜这个时候才刚刚下种吧?虽然在大城市里到处都是反季节的蔬菜瓜果,但这里可是四季分明的乡下啊。 他觉得很不正常,自己有可能被骗了——但是眼睛看到的还能有假吗? 二傻子神经兮兮地在院子里追着一个从树上掉下的果子跑来跑去,一扑一咬,果子被它甩飞出去,它蹦起来跳到果子旁边,小肉爪子一下又把果子踢飞了。 二傻子喝到:“不许逃!臭老鼠!” 江河:“……” 晚上江河画了二傻子和一堆长着眼睛鼻子的梨子小怪物对峙的场景,凌晨三点钟发到了他的微博上。七点多手机提示音把他吵醒,打开一看是张云德的评论:“又熬夜/发怒,得找个人好好管管你了!今天我去镇上帮我爸卖猪肉,你有什么想带的?”江河赶紧让他给自己带点蔬菜种子。 好友主动跟自己和解,江河心情一下子好到极点,起床打算煮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便面吃,一打开橱柜,里面居然躺着一只硕大金黄的老鼠。 江河惊吓之余随手摸了一个盆子丢过去,大老鼠优雅地一闪身,蹿到柜子顶上,眼神轻蔑,语气高傲地说:“愚蠢的人类,见了本大仙居然一点礼数都没有。” 江河哪管它说的什么,要不是自己听得懂他讲话,他不过就是在唧唧唧唧乱叫。又丢了一个盆子过去,叫道:“原来是你这个家伙一直在偷东西!” “说什么偷东西,你不给本大仙上供就已经是大不敬了,还敢出言不逊。”大黄老鼠讥笑不已:“看你穷得像什么样子,肉都买不起,本大仙才不屑在这里多呆。” 它一直说自己是大仙什么的,江河再一仔细看,只见身子长长的,尾巴也很长,眼睛滴溜乱转像两颗黑珍珠,一脸狡猾和机灵,似乎是只黄鼠狼。这种小动物在农村一直不怎么受待见,江河小时候也只是在后院那堆木柴边看过几次被人惊吓而四处逃窜的身影,这还是第一次和黄鼠狼近距离正面相对。 他天生喜欢带毛的动物,以前还养过仓鼠和荷兰猪,眼前这只黄鼠狼虽然偷吃了他的东西,但他并没有特别生气,看着那小东西慢悠悠地从墙壁上的一个小洞钻出去,他只是笑了笑。 烧开水时,江河左想右想觉得自己昨天错怪了邻居,内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关了火找了几包没有开封过的饼干打算去给邻居赔罪,顺便借他们家一把青菜和小葱。 不远的一段路,江河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踌躇满志地敲门,过了很久门才开,一个正在打着呵欠的声音问:“谁啊?” 江河眼睛霎时直了,指着门内,上下牙床打颤:“熊……熊……”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好,也对眼前的景象说不出的畏惧,谁能告诉他这破村子里居然还有熊?! 那头大黑熊足有两米多高,站在门口就像一尊黑铁塔,江河不知道是因为他能听懂动物说话还是这熊真的能口吐人言,但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那尊黑铁塔愣了几秒,忽然上前揽住他,毛茸茸的大爪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本来就怕得不行,被捂住嘴之后又开始剧烈挣扎,然后那大黑个子直接抱起他把他拖进了门里。 院子里哪里有昨天看到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到处都是荒草和瓦砾,蜘蛛网遍布,还有一些明显不属于这个地方的食品包装袋。再一看拖着自己像拖一只鸡一样的外形是一头熊但是动作非常拟人的大黑个子,江河做了个明智的决定——装晕。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很明显那头熊也被这种情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毛爪子拨弄了两下江河的脸,见他完全没有动作,于是就把他丢在了院子里。 “你这笨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没想到会是他啊……” “就算不是他你也不该去开门,我们住在这里谁都不知道,你以为还是在山洞里每天都会有别的熊来串门吗?”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那……现在怎么办啊?” “算了,也是怪我,故作聪明跑去让他发现偷东西的不是你,看他的样子还是来给我们送吃的,似乎是觉得昨天错怪你了。他还没死,我们就不能对他动手,把他搬到门外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江河眼睛闭着装晕,但由于昨晚睡的少,居然开始打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听到有东西在讲话。 一个是不久前听到的黄鼠狼的声音,一个却是熊雄,他心里暗自想着,难道自己其实做了一个多月的梦,从他要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现实了?这房子只住了两个人,熊雄是刚才那头大黑熊的话,那么黄衫就是黄鼠狼了,都成精了,难怪能听懂他的话。 可是这俩动物一起的组合还对他有所企图,还在等他死,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 熊雄又把江河抱起来,一边说:“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取出山神石吗?” 黄衫说:“有啊,去找凤凰,就看他取出来还愿不愿意给我们了。” 熊雄有些不甘心:“凤凰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一个人类身上,这人类看起来还很不中用的样子。” 黄衫白了一眼他说:“凤凰不会比你蠢,没有涅槃前他还是一只山鸡,山神一死,几乎所有的山精灵怪都觊觎着汇聚着他的精魂的灵石,凤凰虽然抢先一步,灵力也大大受损,自然不可能继续独占着山神石,但他坏就坏在对这个人类的身体下了禁锢,要不是因为我们早就跟踪着凤凰,哪里还能知道山神石会在他的身上。” 乖乖,凤凰是什么鬼?山神又是什么鬼?如果是做梦,他可不可以现在求醒来啊。 熊雄把江河放到门口,还想再说什么,黄衫忽然急匆匆地催促道:“快隐藏起来,有人来了!” “江河……”醒醒这两个子还没说出口,就见原本躺在地上不动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张槐吃了一惊,站起来朝后退了一步。 “啊?”江河摸着后脑有些恍惚。 “你在这里做什么?”张槐看了看敞开的门,又看了看依旧坐在地上的人,疑惑不已,“门是你开的?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要做什么啊,就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人。” “前几年搬走了,现在没人住这里。” “那……”江河还想问有没有叫黄衫和熊雄的人填表登记,又想到在看到人过来时他俩急匆匆躲起来,知道肯定是没有的,于是就没有再问了。 张槐却问:“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江河摇摇头没说话,张槐倒也没强求,只说:“小八叔昨天说你的狗还没打疫苗,今天我来给它打。” 打疫苗为啥要村支书来?江河看着他还背着一个小箱子,又想到第一次见他时他给自己后脖子抹消毒水的事情,满脸都是疑惑。 “难道你是兽医?”把张槐领到自己家,看到张槐熟练地抓着二傻子给它打针又在打针后安抚着躁动想咬人的它,江河忍不住问。 “嗯。” 仅仅一个简单的音节,让江河的内心翻江倒海起来:“那你第一次见我时还要给我处理伤口?人和动物不一样的吧?” “大学时主修动物医学,但去上过临床医学的专业课。” 江河还是愤愤不平:“就算这样你也是个兽医啊。” 张槐解释说:“你放心,我给你用的是这个。”他把依旧哼哼唧唧叫着痛的二傻子放到地上,摘下一次性塑胶手套,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江河接过小药瓶:“聚维酮碘液,这是什么?” “碘伏,人用消毒的。有时候给它们打针时它们反应过激可能会伤到自己,所以会随身携带一些人用的消毒水。” 江河还要说一些暴露自己是个理科白痴的话,二傻子已经颤颤巍巍跑到他脚边开始咬他的裤脚:“他扎得我好痛,我要咬死你!” 没良心欺软怕硬,谁扎你你咬谁啊?说好的忠心护主呢?江河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抱起二傻子,摸了摸它眼泪汪汪的狗头,轻声说了句什么。二傻子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能从江河的语气里分辨出对它有利的讯息,于是就不再叫唤了。 而那边张槐已经收好自己的药箱打算走了,见江河还在揉狗头,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你的狗有点缺钙,多喂点骨头汤给它,火腿肠那些尽量少吃点吧。” 江河脸一红,心想自己已经够小声了,居然还是被他听到了,他的耳朵是比狗狗还要灵敏吗? “我自己都没有骨头汤喝呢……”在s市工作那几年虽然也是自己做饭,但他基本不做荤菜,一是怕麻烦,二是做的超级难吃,好像自从养了二傻子之后他俩就没碰过一丁点荤腥——火腿肠除外。 送走了张槐,江河打开电脑打算给二傻子网购一些补钙的东西,一下又花了好几百,他无比心疼地揉着二傻子的脑袋,恶狠狠地说:“我对你这么好,你可要知恩图报啊!” 二傻子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心情超不爽的狗大爷一口咬住了江河的大拇指。 第4章 忧患 作为一条优良的看家狗的后代,二傻子的成长充分说明了就算有基因存在也是有可能长歪的,撕本子乱撒尿爱咬人……嚣张至极,江河反思过自己作为它的主人是不是要更加有威慑力一些,二傻子就又闹事了。 和以往家里横不同,这次二傻子把行凶范围扩大到了门外。 江河只从门口挖了几盆土,花坛都没填满就胡乱撒了一些种子,而他的邻居却开始有模有样的在门口种起菜来。虽然只是暗中观察,但是江河确确实实看见了熊雄是怎样用锄头翻出了八小块四四方方的菜地,他还每天都浇水,不到一周就有绿芽冒出来。然后熊雄去砍了几棵带刺的树枝,把菜地围了起来,黄衫则不知道从哪弄来几十只小鸡崽,天天就见他一脸荡漾的笑着围着小鸡转。 他们这样,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江河觉得不对劲,让张云德问了张槐,张槐则说这两人的确是黄江村来的,以前这里的住户也确实是他们的亲戚。既然张槐都这么说了,江河也不好再怀疑,但他还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那两人。 江河家的院门一般都开着,有天二傻子从外面叼了一只死去的鸟雀爬到沙发上咬,弄得到处都是脏东西,江河骂了二傻子几句,也没怎么打它,它就哼哼唧唧离家出走了。往常它也会独自跑出去玩一会儿,江河也不在意,果然过了十多分钟二傻子就灰溜溜跑进了院子。 江河轻声嘲笑了它一句:“没骨气的蠢狗。” 二傻子倒像是听懂了,耷拉着耳朵呜咽了一声,也不知是还在生气还是抗议。江河正在约稿平台上发帖,暂时没功夫搭理它。 过了几分钟,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喊:“有人在家吗?”听声音是那个黄鼠狼精。江河顿时大气也不敢出,想让对方以为家里没人。 黄衫没有继续问,反而慢悠悠走了进来,见到江河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一勾笑道:“原来你在家啊。” 江河不知道对方想干嘛,一时也没吭声,只见黄衫伸出右手,掌心托着一只毛茸茸瑟瑟发抖的小鸡仔,江河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二傻子抖了一下。 黄衫慢悠悠的说:“我家小鸡好端端的在门口散步,你家狗跑过去就追,可怜的小鸡哪里见过那种场面,吓得躲的躲逃的逃,这还不够,你们家那小家伙还要吃它们,我出门时刚好看到它把这只小鸡吞进嘴里。” 江河瞅了瞅那只小鸡,又看了看缩在角落里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二傻子,内心虽然清楚对方说的不假,但还是像一般家长护着自己孩子那样问出了自己疑虑:“二傻子也只是一只小狗,它哪里能吞下一只小鸡?” 黄衫朝前迈了一步,二傻子忽然高声叫起来让他走开,可是它嘴巴一张一撮huangse的绒毛便从嘴巴里掉出来。江河不知道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傻子忽然像是有人要杀它一样不断地发出凄厉的叫声:“啊啊啊啊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为了不用继续听二傻子没什么意义的哭嚎,他赶紧问:“那你想怎么样?我赔你一只小鸡可以吗?” 黄衫却摇了摇头说:“毕竟不是你的错,小鸡也没死,就是腿折了,放回去我那里免不得又要和一大群小鸡一起推推挤挤,不如先放你这里调养着,等好了我再接回去。” 一只小鸡仔的价钱顶多几块钱,要是养一只鸡的话说不定要吃多少,他也没有养鸡的经验,万一养死了不还是要赔一只鸡吗,还浪费了他养小鸡的精力。这买卖不划算啊。江河皱着眉有些不甘愿。 黄衫又说:“我这鸡不是一般的品种,是焰翅锦鸡,不吃杂草只吃中药,一只可以卖几千块,养死了你赔我一只鸡,养好了鸡就是你的。” “没有第三个不养的选项吗?”江河仿佛已经预见到对方一定会伸出几根手指说着让他拿钱的话,所以很明智地没有再争辩。 黄鼠狼精一走,江河就开始戳小鸡的腮帮子:“快说,是不是那傻狗咬的你?”小鸡依旧瑟瑟发抖,没有发出江河能听懂的声音。江河逗弄了半天最后毫无效果,只能认命地开始上网查焰翅锦鸡是什么鸡种,一查就发现不得了了,锦鸡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虽然有人工饲养的,但是价格不等,有些确实要上千。没有查到焰翅锦鸡,他不知道黄衫究竟是在骗他还是其实就是那个普通锦鸡的另一个名字,有些头疼地拍了二傻子的小屁股一下,又揪着它的耳朵道:“你这只傻狗,又懒又蠢,还老是惹事,我可以退狗吗?” 二傻子狗傻但是有颗玻璃心,不知道是之前被吓到了还是现在被江河的话伤到了,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当晚不管江河怎么哄都不肯离开窝吃饭,第二天一大早,二傻子凄惨的叫声把江河吵醒了,江起床一看二傻子好像突然瘸了,两条后腿完全站不起来了。 张云德陪他妹妹去市里买东西了,江河找不到人帮忙,最后想起了张槐,他连续找了好几个人问路,最后总算找到了村长的家。 村长的家在村子最西边,张云远正蹲在门口抖簸箕,簸箕里是分离了的黄豆和豆荚,他身旁不远处则有一堆半干的花生。江河远远的看着,有点不敢靠近,他挺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怀里的小黑狗还在瑟瑟发抖,它以后要是都站不起了那多可怜啊,江河想着想着就决定豁出去了。 “你好……”江河壮着胆子问,“请问张槐在家吗?” 张云远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没事抱着条狗的,还觉得他神经兮兮的,大老远就看见他了,半天才见他过来,觉得他拖拖拉拉的,印象不太好,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找张槐啊,他今天一早上就去地里了,这会也该回来吃早饭了,你进屋来等等吧。”门里适时又传来一个很精神的老爷子的声音,一下就解救了正窘迫无比的江河,江河听了个模模糊糊的大概,知道是让他进屋,于是抱着狗就进去了。 “你这娃子看着眼生,是谁家的亲戚还是张槐的朋友?咋还抱着狗啊,不热吗?”老人头发花白,身材看起来瘦而硬朗,精神矍铄乐呵呵的,拿着一个筐子正在那择韭菜,看到江河进来就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小板凳。他跟村里大多数老人一样说话口音更重更模糊难懂,江河模棱两可地点了下头,坐下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见一个老人在那忙活,就要帮忙择菜。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江河没听懂就傻笑着应付过去,一边打量着这房屋的布局。 跟他现在住的一进大门就是院子的构造不同,几根原木的柱子将他们所在的前厅和院子分成了两个区域,前厅很宽敞也很通风,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竹床,似乎是老人睡午睡用的,上边还有一个破旧的蒲扇。里面院子不算大,左边小厅里码放着木柴,右边则是一口水井,值得一看的是每一道房门的两边都种着品种不一的花,居然还有绣球,粉蓝的颜色在清晨的光线下尤其养眼。 走的时候偷偷摘一朵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爸,你先吃早饭吧。”张云远进门把弄干净的黄豆装进一个纸箱里,瞥了一眼江河,见他在那一根根像是绣花一样的挑韭菜上的黄叶子,没忍住就手抖了一下,豆子全撒在地上。张老爷子嫌弃地说了句什么,令原本就对江河没有好感的张云远眉头拧得更深,不清楚他来找自己儿子有什么事,目前只想他早点走。 但是张老爷子回头就问江河:“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在这里吃个早饭?” “花……”江河还在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绣球花摘下来揣兜里带回去,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张老爷子呵呵一笑:“想要花?一会儿吃完饭给你剪一筐回去。” 江河红着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花还是长在土里最适合。” “反正长在那里也没几个人看,哄不来小姑娘,哄这么个小伙子也不错。”后面两句江河没有听清,然后他就被张爷爷给拉到厨房了。 一旁的张云远脸黑了又白,等张槐回家之后看到的就是自己爹独自端着个空碗在门口抽烟生闷气。 张槐在地里忙了一早上,提回来一篮子菜和一个南瓜,篮子里除了茄子豆角辣椒还有几个半大的红薯。江河看到红薯眼睛就亮了,他小时候超级爱吃烧红薯,长大了他妈就不种了,城里倒也买得到烤的,但他吃着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可眼馋没什么用,他找张槐不是来求人家施舍的,所以咽掉嘴巴里的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水,跟张槐说明了来意。 张槐接过二傻子看了看:“有点缺钙,但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可能是腰椎出了问题。”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听见二傻子嗷嗷叫起来疼地极为厉害一样。 张槐的爷爷在一边说:“这狗比别家的狗都娇气,是不是经常抱着的原因?” 江河红着脸否认:“也……也没怎么经常抱啊。”二傻子不仅叫还要逃离张槐的魔掌,可它后腿站不起来,别提有多委屈。江河又问:“那怎么办?” “我先给给它开点药,你回去有时间给它按摩一下,情况没有好转再打针。”张槐拿了几盒药,又嘱咐江河怎么喂给二傻子吃,末了又说:“暂时别让它多运动,不过要保证多晒太阳。” 最后走的时候张爷爷果然叫张槐剪了一捧花,江河虽然满脸不好意思,但回到家之后就把花插到以前买来纯当摆饰的花瓶里,还拍了好几张美美的图发了微博。 一周过去了,二傻子的腿没有丝毫好转,江河就又跑了一趟张槐的家,张槐给二傻子打了一针,又亲自给它按摩了腰椎,隔天二傻子情况有了点好转,能自己挪窝去吃被它拱出碗的狗粮,第二天一早它就能颤颤巍巍自己走路了。 接下来几天张槐都亲自去江河家给二傻子打针喂药按摩,二傻子渐渐好起来,又恢复了到处撒尿乱咬胡作非为的本性,江河恨得牙痒,心说就该让它瘫痪一辈子。 因为这几天见到二傻子只吃狗粮和钙片,张槐过来时偶尔会带点鸡蛋羹拌饭,以至于觉得自己被虐待的二傻子开始有投敌的倾向,一听到张槐的脚步声就撒欢一样跑去门口。 这次张槐也没有空手来,他提着那个江河眼熟的篮子,不仅带来了一大碗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还有两瓶腌好的韭菜和豆角。 “我爷爷做的,说是上次你帮了忙,他很喜欢你。”张槐说话一向简明扼要也不拐弯抹角。 江河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帮过什么忙,客气了几句见张槐没收回篮子的打算,于是就接过篮子连声道谢,又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张槐爷爷的好心,最后翻出一把还在s市画的但被买家放了鸽子的折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爷爷的扇子都烂了,这个你拿回去给他吧。” 夏天都快过去了送人扇子,这真有点让人无话可说,不过张槐倒也没拒绝,隔天居然又给江河拿了一篮子花跟红薯。 本来张槐给二傻子看病就没收多少钱,江河还收了他这么多东西,尤其是他看着那些明显被精心挑选过的花,莫名有点害怕再见到张槐。所幸张槐也比较忙,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心里头那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情绪全部消散之后,江河才开始计划烧红薯。因为没装抽油烟机,他的厨房是不存在明火的,灶台经过改装,也没有添柴的地方,思来想去,只能去门口烧。捡了一小捆干树枝,选了个背风的地方,用几块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小扇子一摇,优哉游哉的大有以前公司组织的野外烧烤的架势。 ——可不就是野外烧烤嘛,他提前让张云德在镇上帮忙买了几袋冷冻的鸡柳肉串小馒头,又准备了茄子土豆玉米棒子等等。 可惜张云德临时有急事不能来,一个人还是略微冷清了点。 江河挑了一个微风吹拂的傍晚,暮色开始下沉之后,四周只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听着它们在那里讨论怎么从江河手里抢一口东西吃,江河捡了几块石头先把它们都吓走了。他背靠的墙头上传来一阵声响,抬头看时只见两只幽幽的眼睛直盯着他,吓得他差点一脚将篝火踩灭。 “哼。”黄鼠狼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从墙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江河身边,江河拿扇子挡着不让它靠近,它只是轻蔑地看了它一眼,然后用爪子从火堆上扒拉了一串烤得差不多的鸡脆骨。 江河:“……” 这黄鼠狼也没有表露出要害他的意思,江河也就打算随它去好了,然而过了一会儿,那只大黑熊也从门里探出头来,瞅着四处没人,一个箭步就冲到火堆跟前,把江河刚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火腿肠给抢了。 江河看着这两个不请自来也不伪装的强盗,有心想翻白眼,可眼睛被烟火熏着实在没力气,二傻子早在黄鼠狼出现在墙头时就缩到江河腿下面,这时候抖得更加厉害,让江河不得不担心它的病情。 “要是再来两瓶酒就更好了。”黄鼠狼嘴巴一张一合对着半升起的月亮喟叹着。 江河心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还要喝酒。 这些天因为二傻子生病,张槐暂时成了江河家里的常客,江河也没怎么注意家里有没有再少东西,因此也几乎忘了他还有这么两个不是人的邻居,之前它们还伪装一下,这次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用原形出现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出于对自己的安危考虑,江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黄鼠狼似乎也看出来江河的不自在,也仿佛是突然恍然大悟,噌地一下就变成了人形,顺便用力拍了一下只知道埋头吃生肉的大黑熊的脑袋。 “不好意思啊,一时忘了化成人形。” 大黑熊嘴里塞着满满的肉,化成人形之后居然还保持着黑熊的脑袋。江河都要吓笑了,面子上还维持着处变不惊的姿态。 “再不吃你的红薯就要被烧成炭啦。” 黄鼠狼“善意”提醒,江河赶紧把火堆里的红薯拨出来,虽然烧得有点糊,可掰开了外面那层黑糊糊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外皮之后,里面的红薯肉软软绵绵的鲜香无比,正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原本是一个人的盛宴,莫名多了那两只妖怪,再好吃的美味在跟前也有点食不知味,江河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分钟,忽然一串烤得半生不熟还焦了的土豆递到自己跟前,抬眼一看,那大黑熊不知道什么什么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人样,正讨好地冲他笑呢。 “你们把肉都吃光了……”江河委屈无比,自己好不容易才奢侈一回,却连肉沫都没尝到。 “大不了我的鸡全都给你养。”黄衫嘻嘻笑起来,拍着江河的肩膀说,“熊雄种的青菜你也可以随便去摘。” “为什么啊?”问的不仅仅是摘青菜的问题,还有为啥他俩要盯上自己。 “我知道那天你根本没晕,所以我也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情况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更具体点就是,有一座山的山神死了,但他的精魂凝成了一块石头,因此拥有无限的力量,传说那块石头还孕育着下一代山神,不管是谁得到山神石都能主宰那座山,掌控山上所有生灵的命运,一夜之间,方圆百里的山精妖怪倾巢而出,纷纷为了山神石大打出手,山鸡精是最早拿到山神石的,可为了守住山神石它耗费了太多精力,最后居然被一只大蛇妖抢走了,我和熊雄本来是准备等它俩斗得你死我活时来个黄雀在后,没想到山鸡精居然把山神石给了你。山鸡精可能认为你是个凡人就不会在意山神石,还在你身上下了血咒,除非你死了,否则谁也没办法从你身上取出山神石,而凡人的寿命一向短暂,等它养好伤之后你大概也快老死了。所以我和熊雄打定注意要跟在你左右,确保你死了我们第一时间能拿到山神石。” 眨巴眼睛,这剧情为啥有那么点熟悉? “你们以前有没有被一个高中女生逼着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黄衫和熊雄大眼瞪小眼对望了一会儿,然后纷纷摇头。 江河也不禁感到好笑,接着说:“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过两年我要走的。” 黄衫捂着嘴不动声色地笑,熊雄说:“那得看走不走得了,山神石在你身上的事迟早会被其他山精妖怪知道,我们不杀生不代表别的妖怪也一样,那山鸡精也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的。” 江河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没搭对,脱口而出:“为了山神石的力量,为了成为无与伦比的大妖怪,你们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黄衫依旧在嘻嘻地笑,却将两手一拱作了个揖:“谢谢今晚的款待,天色不早了,我和熊雄先回去休息了。” 江河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他们,就是他能听懂动物的讲话是不是也和山神石有关,但是看着他们已经又变成了原形,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收拾一地狼藉的时候,江河恍然大悟:“吃肉就不算杀生了吗!虚伪的臭妖怪!” 第5章 意外 “你最近的画都很有童趣,是打算给儿童插画投稿吗?” 八月末终于下了一场雨,张云德背着一个背篓带着他的妹妹拉着江河一起进山去捡菌子。已经立了秋,山上也还算凉快,只是走了一路依旧出了不少汗。 “没有啦,都是画着玩的。”江河吭哧吭哧的直喘气,和硬要跟着来的二傻子一样,惹得张云美在一边偷偷笑个不停。被个小姑娘嘲笑,他感到非常难为情,一边红着脸一边把手挡在脸前擦汗。 张云德的话其实没有说错,他确实有那个打算。倒要感谢那两只妖怪,要不是因为对他俩心有怨气,江河哪里想得到让他俩在画里被二傻子欺负。想到他俩灰头土脸的样子,自己也不禁感到好笑。 “我看你都已经画了一系列了,主角都是二傻子吧,还挺好玩的,就是看的人太少了,回头我给你宣传一下。” 江河有点胆小他一直都知道,发图都只敢发到微博上,而他的微博关注好几年了都只是两位数。说了这些江河只是笑笑,没有过多的力气回应他。 张云德叹了口气便又说:“看你老是不运动,感觉都胖了一圈,在家宅着也不好,你得多出门走走,看看风景,也能多找点灵感。” 他们这里的山比平原地带的高,每一座大山就像一座孤独的岛屿,下了雨之后云雾环绕,远远看去虚无缥缈的,竟也有几分蓬莱仙境的感觉。近处郁郁葱葱的一片,鸟叫虫鸣相得益彰,一头扎进去就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二傻子在草地上撒欢,一身狗毛弄得湿漉漉的,骂它两句它接下来就钻进矮树林里叼两朵菌子出来。 一行人捡了一上午,满载而归。江河不怎么爱吃菌类,但也留了一小堆黄丝菌,张云德临走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张云美先回家了他才不好意思地对江河说:“江河,九月一号开学了我可能就不能经常陪你了,事情是早就确定好的,我女朋友在市一中,她说以后结婚要在市里买房子,我们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教书不倒贴钱已经算不错的了,去市里虽然是私立学校,起码工资高。” 江河越听心越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崩了:“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还有几天就九月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而且他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作为朋友的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情,真是太伤人心了。 “又不远,我也会经常回来的,而且五年内我不会结婚,我还是住在村里啊。” 看着眼前他收拾整理的房子,一件件物品都是按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长期生活的标准来的,既要保证舒适又要美观,杂七杂八却又井然有序地堆满各个角落,此时莫名有些碍眼,他好不容易压下的退堂鼓又砰砰砰地在心里敲响,更多的却还是难过。被好朋友背叛和抛弃,双重打击让他暂时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他不说话,张云德觉得更加抱歉,说:“别不说话,有什么意见你说出来。” 江河冷静下来觉得他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人都要往高处走。 “我没什么想说的,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住很久。”可是一张口还是怨气冲天。 张云德叹了口气,说:“你暂时先待在这里,等我在市里稳定下来你就去和我一起住吧。” 听他这么说,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似乎一直都是他在向身边的人抱怨索取着。情绪忽然低落,接下来几天张云德便每天都带他去山上玩,让他更熟悉周边的环境。 随着天逐渐放晴,空气里开始弥散着秋天的气息,山地起伏之间青黄交错,远远的村舍犹如毯子上的积木,错落有致。 张云德去市里之后,江河的作息开始像之前在s市的时候不规律,晚睡晚起,三餐精简成两餐或者一餐。有同学在网上帮他找了点事做,事成之后拿到了他辞职之后的第一笔稿费,这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兴致高昂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是就隔三差五地带着二傻子去山上写生。他把写生的图发到插画网站和个人微博上,收获了零星的点赞和一个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的留言。 正沾沾自喜时,却突然又有了状况。 因为那个虚伪的黄鼠狼精真的把那些小鸡全都送给江河了,江河每天日夜颠倒连自己都顾不上,照看小鸡当然会有疏忽的时候。某天中午喂鸡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鸡病恹恹的,隔天就见到那只小鸡躺在院子中央。 二傻子在不停用嘴巴拱它,还一直念叨:“快起来,别装死,我根本没碰你。” 江河想着一只鸡三千块,忙不跌地又跑去找张槐。哪知张槐因为村子里修路到了最后环节出了点事,一连好几天都找不到人,等他忙完了到江河院子里一看,江河的小鸡已经没剩几只了。 “都死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只是一只,后来就每天死三四只,一只鸡三千块,把我家底全拿出来都赔不起……”这几天他真的害怕了,一遍遍祈祷小鸡不要再死了,但是在张槐来之前还是死了两只,他不是怕那只黄鼠狼真的来找他赔钱,而是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死去,内心里不由自主的难过。 其实张槐这几天也不好过。江河作为一个村外人又一个人在村子边缘地带过着,村子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大多数南星村村民不爱出远门,村里祖祖辈辈积累的传统和经验足够村民自给自足,但是自从新农村开始规划以来,很多村子都在积极寻找脱贫致富的道路,乡道扩建,张槐就建议把村里出去的路再重新修一条,和新的乡道交汇,那里以后车流会更加密集,出行会更加方便。一系列程序走下来,修路这件工程也在全村人的支持下按部就班地开始进行,眼看着就收尾了,却发生了谁也没有预想到的意外。 邻村的一个人半夜骑着摩托车从亲戚家往回赶,因为喝了不少酒,经过南星村的路口时以为是自己村子的路就拐了过来,但是却一头撞到了水泥搅拌机上,第二天一大早被人发现死在了路边。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每个人都躲不开自己的命中劫数,那人撞上搅拌机本来还活着,可大晚上的路上根本没人,他家里人也只是以为他在亲戚家里过夜,他就那样倒在路边流了一晚上的血,最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修路本是功德一件,死了人之后就大打了折扣,张槐先是被那户人家要求赔偿弄得焦头烂额,后又遭到本村村委的质疑,今天早上还有修路的村民跑来跟他说有几个比较激动的村民阻止他们继续修路,说是死了人的路不吉利。最后还是张云远亲自去把那几个村民叫了回来,那几个人愤愤不平,还一直说以后迟早还要出事。 江河说话语速有点快,但是声音清脆,还有点小孩子稚气未脱的样子,虽然是在向他抱怨,可那隐隐带点惊慌失措意味的语气莫名让人心里一软。张槐看向竹筐里紧紧缩在一起的小鸡,预感不太好,等他抓起一只鸡仔细看过之后,不禁叹了口气,实在有些不忍心再告诉江河一个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怎么了?小鸡生了什么病?”江河蹲在他身边也把手放到竹筐上,紧张兮兮的。 “你说一只鸡三千块,是什么意思?”没有直接回答他,张槐又抓起另一只看起来稍微健康一点的小鸡。 “就是这不是一般的小鸡,而是焰翅锦鸡啦。” 张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焰翅锦鸡是什么吗?” 江河看他表情有点凝重,惴惴不安地反问道:“不就是锦鸡吗,野生的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没规定不能家养啊。”说完后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完全听黄衫的喂它们中药,所以小鸡才会相继病倒死去,可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喂什么中药啊。 “你知道锦鸡长什么样么?” “知道啊,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那你的小鸡是什么颜色?” “黄的啊,怎么了?” “这个就是普通的土鸡,长大了也只会变成土huangse,不会是花花绿绿的,小鸡仔一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块钱就能买一只。” “啊?”悬着的一颗心忽的掉下来,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你是说我被骗了?”看着张槐点头,他忍不住又道:“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严肃,害我以为……”余下的话说的很小声,但张槐还是听到了。 张槐说:“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也好歹是条性命,白露之后天气转凉,早晚温差大,你这鸡一直放养晚上也在院子里过夜吧?” 江河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脱口而出道:“难道是禽流感?” 张槐摇摇头:“不是,就是普通风寒,但是这些小鸡体质太弱了,耽误太久,救活的可能性不大。” 一边的二傻子仿佛从主人的忽然沉默感受到了什么,两只前爪搭在筐子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里面的小鸡仔。 江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是先治一下吧。”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看不到希望,却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感动上天,江河精心照顾了一周,奇迹并没有出现,小鸡接连死去,连一只都没有活下来。 椅子上放着江河的速写本,打开的一面刚好是二傻子被一群小鸡仔簇拥着正傻傻地吐着舌头,还没有画完,江河去了房间半天都没出来。江河其实有点自恋,家里的墙上挂着的都是他自己画的画,其中他又比较喜欢动物和植物,所以整间屋子都被装饰地很雅致。张槐打量了房间一圈,又把目光移回江河的速写本上,然后忍不住好奇拿了起来。 本子上多数画的都是些日常生活的琐碎,但是翻了几页后出现了一个抱着小动物的青年男子,而且不止一张,多数都是江河自己想象的,江河用笔很流畅,那男子的眉眼线条优美,嘴角含笑,有一张是男子袖子挽到手肘处,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抚摸着二傻子的头顶。 张槐不动声色地把速写本放回原位,刚好听到江河回来的脚步声。 “我找不到现金了,可以给你转账吗?” 小鸡全死了之后张槐问江河还养不养鸡,江河想都没想就说养。虽然黄衫那个妖怪没有一句实话,可是鸡被他养死了也是不争的事实,就赔给他一模一样的鸡好了。张槐找村里人帮忙带回了二十只小鸡仔,钱是他先垫的,江河刚才去房间就是为了找零钱还给他。村里没有取款机,江河之前取的现金用得差不多了,以前在s市出门只需要带个手机就行,现在没现金寸步难行。 几十块钱的事,张槐摆手道:“不用了。”不等江河再说什么,他转身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洗菜做饭的时候,张槐盯着自己的手出了一会儿神。他的手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的手,粗糙,瘦长,青筋明显,虽然现在看起来干干净净,可是他经常会在从外面回家后发现指甲里带着土。长叹了一口气,他自嘲地勾起嘴角,苦涩一笑。 第6章 中秋 中秋节前一天,江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他给他爸的账号里打了钱,让他们明天在家吃顿好的,他妈妈则追问他十一回不回家。挂了电话后,江河心里堵得不行,他不敢告诉家里人自己从s市辞职到了一个比老家还要穷的山村,更没脸回家。 二傻子趁他没注意又把从院子里捡的烂梨子叼到沙发上啃,弄得到处都是擦不掉的绿色污渍。他把二傻子赶到院子里,看着他浑身脏兮兮的还要往客厅挤气就不打一处来,接了热水给它里里外外洗了一遍。二傻子长大了不少,但是体型偏矮,所以江河还把它当小狗看待,给它擦干净毛丢进狗窝里,又给了它一块磨牙的饼干。二傻子看江河拿了钥匙在房间里打转,两只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果然没过多久,江河就出了客厅,二傻子在他关门的一刹那冲了出去,顺便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江河骂了一声澡白洗了,轰也轰不回去,最后只得让它跟着。。 在农村不像是城市里,要买什么东西不能随时买到,村里虽然不止一家小卖部,但很多东西也不齐全,所以他们这里还保留着逢双数去相邻的比较大的村赶集的传统,近几年随着乡镇的发展赶集的人没以前多了,有车方便一点的都会直接选择去镇上。想着明天过节,家里什么也没有,自从张云德去了市里之后他很少在网上买东西了,毕竟又不是学校的人还频繁跑去收快递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他决定去赶一趟集。 江河没有现金,折腾了很久才出门的他就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找张槐换。因为张云德之前请了一堆朋友让他们照顾江河,江河见到还能叫出名字的也只有张槐一个人了。张槐倒是好说话,拿了二百块钱给他,又觉得江河路痴一个做事一贯不怎么靠谱,怕他独自一人又绕远路,于是让江河跟着他一起去,他顺便去给赶集的那村子的一户人家里养的牛看病。 两人去的比较晚,集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在卖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江河买了两个晚熟的香瓜,几个西红柿,一斤排骨,半只冻得硬邦邦的土鸡,以及走了大半条街才看到的最后一捧栗子。 提着战利品兴冲冲往回走的路上,江河听见张槐说:“明天你来我家我过中秋吧。” 意外无比的江河扭头看向张槐,见他抿着唇的样子仿佛刚刚开口讲话的并不是他一样,不解,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好,江河摇头说:“还是不要了,你们一家人过节……” 张槐依旧是那种语气,却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过节就图个热闹,一个人太冷清了。” 江河想想也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毕竟他和张槐也比较熟了,平时没少拿他家的东西,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把今天买的菜拿到你家去吧。”手里东西的分量越来越沉,江河现在都有点不想提了。 “不用,你留着吧。提不动了么?我帮你拿。”说着,江河手里的塑料袋就被张槐接了过去。 江河空着手,浑身都开始不自在,金秋的风吹在他脸上没吹散他的纠结,反而让他的脸越来越红。 江河有一个小秘密,一个谁也没告诉的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从高中懵懵懂懂时他就发现了。 他不关注班里漂亮活泼的女生,反而对清瘦高大的男生比较感兴趣。他自己骨架小,不管是喉结还是骨结都不是很明显,刚开始发育时从背后看完全就是个假小子,所以他非常羡慕那种特征很明显的男生。不论是棱角分明的脸,还是突出的锁骨和喉结等等,他不是单一的颜控,会对一个男生身上某一处他觉得好看的地方而尤为在意。 说实话张槐长得好看确实是吸引江河的一个点,他有着完全符合江河对男性之美的想象,脸型轮廓线干净利落,不生硬,不阴柔,桃花眼平静深邃,嘴唇薄薄的似乎是寡情的象征,紧抿的时候确实有点生人勿近的意味,可是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有非常好看的唇珠,每次他张口说话时都让人有扑过去咬下来的冲动。 不仅仅脸长得好,张槐个子也高,少说也有一八五吧,长手长脚又常年穿长袖长裤,皮肤不像村里其他人一样黢黑,卷起袖子时手臂才会露出来,是蕴含力量而又不显得肌肉虬结的那种舒展的美,他画了多年的画,见过无数双手,但他此刻异常想知道被张槐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掌心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不是单一的颜控,但是张槐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喜欢就是啦。 曾经挣扎过,也拷问过自己,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只喜欢男性的同性恋,找不到答案就混混沌沌地过日子,遇到张槐之后虽然也有一点开窍但他还是想继续逃避这个问题,又抱有一种侥幸的期待,于是就在继续混沌过日子里顺其自然好了。 刚刚张槐接过他提着的重物时,他忽然觉得胸腔里仿佛一下被什么填满了,胀胀的,却并不难受。 偷偷按了下胸口,心跳得很快,他又看了一眼张槐,这下不仅脸发烫,浑身都燥热无比。 按照当地的习俗,中秋节吃饭前会放一挂鞭炮,又因为每一家的习惯不同,有些人是中午放,有些是晚上放。二傻子自从中午被鞭炮声吓傻了就一直躲在家里不肯出门,下午看到江河出门也兴致缺缺的,江河就把它一个留在家里,自己则愉快地去过中秋。 张槐不知道怎么跟张云远说的,张云远见了江河虽然不说话,但也没表现出嫌弃,倒是张槐的爷爷一直对江河说:“小江啊,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没有什么好东西,随便吃,吃完饭还有月饼,你拿一些回去。”他爷爷是一句普通话都不会,江河听得是半知半解,只能胡乱点头。 自从上大学之后他就没再跟家里人一起过中秋,在s市不管大小节日都只是他一个人,此时他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在涌动。 这一桌中秋宴很是丰盛,主菜是烧鱼和猪蹄炖海带,另外有一个山药老鸭汤,还有个煎豆腐,茄子豆角空心菜都是家常做法,盛在白磁盘里不比饭店里的卖相差,黄瓜凉拌着,西红柿切了一整盘只撒了一层白糖就上了桌。这一桌子菜都是张云远做的,他手艺不错,还炸了南瓜丸子、酥肉跟花生米。黄米酒是当地的小酒厂自己酿的,味道偏甜酒精度数低,老人小孩喝了都没什么问题。 在张云德家里住的那段时间江河就知道了,这里的人其实都是重口味,重盐重辣,他虽然也能吃,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清淡,稍微辣一点就会有些受不了,而张云远连炒空心菜都放了很多辣椒,辣到不行光喝酒也缓解不了多少,他看那盘西红柿没人动筷子就一块又一块地夹来吃,甜甜的凉凉的,好吃又解辣,最后一整盘都是他吃下去的。 “这个酒好,不上头,喝完了身体有力气。”张槐的爷爷举着酒杯像是炫耀宝贝一样给江河介绍,“阿远会自己做,不过还没到时候,你过个十天来喝就好喝咯。” 这个家里没有女人,但是各方面都收拾得井井有条,饭是张云远做的,酒他也会酿,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能干啊,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体不健全,上有七十多岁的父亲,下有……呃,张槐多少岁来着? 瞥了一眼张槐,见他正低着头默默吃饭。他的脸又红了,为了掩饰自己,他伸筷子夹了一块酥肉,心里念叨着酥肉真好吃好驱散自己胡思乱想,却忽然一口吐出来:“好大一块生姜啊。”大概是张云远做菜时不小心把剩下的半块生姜掉进油锅里去了。 张槐的肩膀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就在江河要确定他是不是在笑时,他的神色轻微一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对张云远说:“是姐姐打回来的。” 张云远一直都紧锁着的眉头居然有了一些松动,他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花,嘴角高高翘起,惊喜地从张槐手里接过手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小柳啊,吃饭了没?” 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爸,我已经吃过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空给您打电话,对不起,过节也不能回家陪你们,您和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好,好,非常好的。”张槐的爷爷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一边大声吆喝。 电话里那个女声就笑了起来,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无外乎是你们要好好照顾身体等有时间了就回去看你们,十分钟不到,电话就挂断了。 张槐的爷爷乐呵呵地喝着酒吃着煮烂的鸭肉,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而张云远自挂了电话之后神色就又恢复到之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饭也不吃了,就在那不断喝酒,饭桌上的氛围变得有几分说不清的沉闷。 “快吃吧,菜都凉了。”饭碗里忽然多了一块白嫩的鱼肉,张槐的声音浸透着某种魔力,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不再管张云远是否不高兴又为什么难过,一口把鱼肉吃了,没有辣味,吃得很欢。 吃过了饭,张槐去洗碗收拾厨房,江河要准备回去了,但是张云远已经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让他留下来打会牌再走。其实他跟张槐爷俩都不打牌,但是他的父亲非常喜欢,经常去和村子里别的老人一起玩,今天过节就不出去了,在家里陪老爷子开心开心。 江河只会斗地主,好在张老爷子要求也不高,三人凑合着也打了好几十盘。 “张爷爷你不是有炸吗,快出啊,大小王一起可以炸四个二!” “爸你自己打,别串牌,江河你不能教他打……” “你个死小子别说话,吵得我头都是疼的。” “……” “一个k,没人要我就出对七了。” “等一下,我还有个炸,四个三!” “哎,不是该我出吗,等我的a出完你再炸啊。” “……我俩才是农民,他是地主……” 月上中天,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口月饼,江河困意上涌,看着牌面上的字都模糊起来,他不得不准备回去了。张槐拿了一个碗给他,里面是鸭肝鸭肠和米饭混起来的狗食。江河感激地一笑,身子不仅困还有喝了太多黄酒的后遗症,转身时没看见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幸好张槐及时拉住了他。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张槐重新又拿过江河手里的碗,把江河朝前推了推,江河又讪讪的笑了下,默默地和张槐往河对岸走。 “下次我也请你们吃饭吧。” “好。” “我做饭很一般,没有你爸爸做的好吃。” “没事。” “张槐,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九。” “那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今天打电话的是你姐姐吗?她结婚了吗?” “是。” “张槐,你有微博微信企鹅号吗?” “有,但是不常用。” “你加我好友哦,我都叫江小河。” “你为什么要读兽医啊,是喜欢小动物吗?” “当年填志愿的时候不是这个,但是专业调剂不得不上。对小动物没有特别的感觉。” “那你怎么又是村支书啊,感觉好厉害哦。” “不是村支书,我只是帮村里做一些事。” “啊?那为什么……” “没人有资格当村支书,连党员都没几个,上面派来的也是任期一满就走了,后来干脆就和上岩村是同一个村支书。他们是开玩笑叫的。” “……张槐,你电话多少,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 …… 江河在喜欢的人面前会不自觉变得多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困得接近无意识了,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脚步虚浮坚持着走回家,刚进客厅就瘫倒在沙发上,黄酒的后劲全部上来,他浑身发烫,陷入了昏睡之中。 张槐给二傻子喂了饭,把装鸡的竹筐用厚布遮住搬进厨房旁边的杂物室,回到客厅脱了江河的长袖长裤,帮他擦了脸和手脚,最后把他挪到床上去睡。期间江河完全没有感觉,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张槐把他的钥匙拿走了,到门外把门锁上,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再来给他开大门。 第7章 无常 “黄衫,管管你家的熊雄,别让他再来我家偷吃肉!” 站在院墙上两手叉腰,江河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两个妖怪住的地方吼道。 他今天早上像往常一样起得很晚,打着哈欠喂完鸡之后就准备做中午饭,到了厨房发现一地的鸡血和啃得干干净净的猪骨头,冰箱门打开着,二傻子大半个身子都在冰箱里面,西红柿被咬得汁液四溅。 “你这个死狗!坏狗!”江河气的抄起门口的扫把就打了上去,二傻子却早有察觉溜得飞快。 “叫你睡懒觉不起来,熊爷爷把你藏起来的肉都吃完了,哈哈哈哈,可恶的两脚怪,看你还敢不敢藏起来不给我吃肉!”二傻子嚣张至极,嘴巴周围还有它咬烂的西红柿的汁,江河一打它就跑,闪得跟耗子一样快。 江河检查了一下冰箱,发现里面所有的肉类都没有了,包括以前买的鱼丸肉丸那些,那头熊居然也不怕吃生的闹肚子。气得不行的他打算出去找那两只妖怪算账,拉了半天门都没什么反应,他不知道昨晚张槐走时把钥匙拿走了,还以为是熊雄故意整他,然后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搬了把椅子借力爬上了院墙。 刚吼完那一句,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河堤上,害怕自己没有形象的样子被他看见,连忙从墙上爬下来回到院子里。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正意外时,看到张槐和他一样意外的表情。 “你刚刚爬那么高做什么?” 完了还是被看到了,那他大吼大叫也肯定被听到了……江河扭捏着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反问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道:“你怎么来了?” 张槐说:“昨天你睡着了我拿了钥匙,本来今天一早想过来给你开门的,但是出了点事。”他皱着眉,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眼睛下面都黑了一片。 江河本想问出了什么事,张槐却很忙并不打算多留,走前留下一句:“这几天你把家里的大门卧室门都锁好,不要放不认识的人进来。” 张槐昨晚上根本没睡觉,他离开江河那里回到自己家不久就有人来告诉他出事了。 新路完全修好后又宽又平,大小车辆都能方便快速通过,不少人觉得路修得好,走在路上还会在心里把主张修路的张槐夸一遍。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晚上,村里的木匠王葫芦在女儿家过过完中秋骑着三轮车回家,心情愉悦的他刚从大路口上下来,就见往自己村方向的路上躺着一个人,借着月光他看到那人身子底下都是血,而且这人他也认识,就是村里做豆腐的张大明。 张大明被刀子捅了几十刀,脖子都被划开了,其实在王葫芦发现他之前就已经没了呼吸,但是抱有一丝侥幸以为送去医院还有希望。不说镇里的医疗水平如何,就是华佗在世也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折腾到天亮,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张槐去镇派出所报了警,带着两位民警会村里路口查看了现场,详细询问了王葫芦看到张大明时的具体情况,之后才去了张大明家。 张大明为人老实,父母亲在两年前相继去世,有个弟弟但是十几年不来往了,人际关系简单,没有和人结下恩怨。他家在村里是祖传做豆腐的,兼卖各种豆类衍生品,几十年来踏踏实实做着小本生意,吃穿倒也不愁。只可惜张大明命不好,从小就体弱多病,刚结婚没两年老婆眼睛就瞎了,四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儿子。他儿子今年十五岁,正在县里读高中,一个月回一次家,中秋节放了一天假,原本明天一早就该返校,出了这样的事大概这几天都要一直呆在家里。 民警到张大明家时,他家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张大明的妻子闻燕燕之前听到消息背过气了,村里卫生所的大夫正在掐她的人中,他儿子张宇泽则垂着双手站在闻燕燕身旁,眼神空洞,神色木然。 闻燕燕醒了一次之后又迅速昏厥,见那个半吊子医生还要继续掐,其中一个民警制止道:“别掐了,赶紧送医院!”民警是开着警车来的,当即就让人把闻燕燕抬到警车里,风驰电掣一般去了镇里的医院。 一行人安慰了张宇泽几句就各自散了,张云远拍了拍张宇泽的肩膀,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说:“没事的小泽,先跟叔一起到叔家里去。” 大家都以为闻燕燕问题不大,谁知医生却建议闻燕燕转到市里的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有些病情他们这里水平有限查不出来,就算是县城也不一定能有结果,直接去市里会更加稳妥。民警只负责把人送到医院,和案子无关的事情也不该是他们决定的。张槐回家拿了点东西,顺便把江河的门钥匙还给他,然后就带着闻燕燕去了市里。 辗转了三天,张槐才带闻燕燕回到村里。 这时候也不能单单说张大明一个人命苦了,闻燕燕刚刚失去了丈夫,紧接着就被查出患有恶性肿瘤,二十多年前闻燕燕失明不是因为这个,而现在她脑子里刚发现的肿瘤已经是晚期并开始扩散了。这样的遭遇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闻燕燕的娘家人听闻女婿发生意外之后已经赶过来照顾张宇泽了,张宇泽自从他妈昏厥之后就再也没开过口,他姥姥舅舅都非常担心他的心理状况。 闻燕燕回家之后,一整天家里的哭声都没断过,走过路过张大明家门口的人,无论是谁都会重重地叹息一声。 江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到了院子旁边那棵大槐树上的麻雀议论,麻雀不关心谁家有什么不幸的遭遇,只是对这几天再也没有新鲜的绿豆糕吃感到遗憾。去买菜的时候听到卖菜的大婶跟妯娌的谈话,这才知道村里死了人。 而闻燕燕的哥哥见天地就跑镇上问那件案子的调查结果,乡村路上没有监控,大晚上又没几个人在外面晃荡,警察毫无头绪就又到村里来了解情况,然后就问到了江河这里。因为全村上下几百口人,除了学校里长期任教或者短期支教的老师,江河是唯一一个最近才来村子的外来人口。 “你是什么时候来南星村的?到南星村做什么?农历八月十五晚上你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完全无关的,但被列为怀疑对象用审问犯人一样的语气对待,江河心里很难受。他告诉了警察自己来南星村的前因后果,又讲自己中秋节当天一直都跟张槐在一起,警察又追问了具体的时间做了哪些事,他也一一回答地清清楚楚。 在送警察出门的时候,江河清楚地看到二傻子抬起后腿快速对着警车的车轮子撒了泡尿。不过这不算什么,警察也没在意,出了村口还没走到大路上,车又忽然抛锚了,折腾了好半天,等他们真走了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夜路鬼的故事,说是挖地动土惊动了地下的鬼魂,鬼魂必须索命才能平息怨气,之前撞到搅拌机死的人以及张大明都是被鬼给害了命。 相信科学的人自然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也不乏对此深信不疑的人。 警车在那条路上出了故障之后又被传得神乎其神,死去的两个人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必然有莫大的冤屈,魂魄肯定会盘桓在那里不散,会再继续害人,让警车出故障就是征兆。 大人们警告小孩不许再去新路上乱跑,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江河也是农村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些传说的威力,一直到毕业之后一个人生活了两年,他才坚信一个人的房子是不可能再多出另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江河的信仰又有点崩塌的趋势,毕竟他一个普通人都能听懂动物的讲话,并且他的邻居还是两只妖怪,动物都能成精,那人死后变成鬼魂也是可以说得通的吧…… 听说那两人死的位置也差不多呢…… “喂!”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江河差点把怀里的速写本给扔了。 一旁的二傻子汪汪乱叫:“次哒次哒次哒!” 一家子里有一个反应迟钝的已经够了,没想到另外一个本应该看门的却轻易被食物收买了。来人居然是张云德,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而院子里的张槐正在关门。 张云德买了超级多江河爱吃的零食,看到江河惊吓得眼珠子都瞪圆了,顿时哈哈大笑:“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河后背都出了冷汗,一点也不觉得哪里好笑,拽着二傻子的尾巴把它拖离了那一大袋吃的,二傻子嗷嗷叫得像有人要杀狗一样。张云德便剥了一根火腿肠给二傻子,用脚给它推到了门外。 “你怎么回来了?”江河问着话,看到门口的男人蹲下身揉了揉二傻子的脑袋,二傻子舒服得直哼哼,然后火腿肠就被张槐抢走了。二傻子追着张槐去了厨房,一开始还听到它极不开心的抱怨,过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你傻了,这不是要国庆节了吗,我和小萱打算出省旅游,提前请了假错开高峰期,顺便先带小萱回家给爸妈看看。” “你好,我叫叶萱灵,是德德的女朋友,听德德说你是学画画的,可以给我画张像吗?” “我画的不好啦……” “好看!墙上的都是你画的吗?太可爱了!” 叶萱灵是个非常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年纪和他们相仿,但是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女。她丢下自己的男朋友跑去看墙上挂的画,并且发出由衷的赞叹:“真羡慕会画画的人,能把感受到的美全部用画面表现出来。” 在女朋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张云德坐到江河身边,问他:“这一个月还习惯吧?” 江河点头说还行,然后问张云德:“你们回来时走的哪条路啊?” 张云德说:“就那条新路啊,回来时看到很多人都在路上围着,听说是张大明死了,今天是他的头七,他家人在那给他做法事,想让他安心投胎别回来做坏事。” “啊?” “你还不知道吗?我大老远都听到张大明的老婆在哭,一路上都是黄纸,可渗人了。” 江河心里发毛,后背依旧凉凉的。 “你在害怕?没有什么可怕的,马克思告诉我们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客观世界在人脑中的反映,什么鬼啊神啊都是人在脑子里瞎想出来的。不过,张大明的死确实很奇怪,没见他跟谁结仇,杀了他会有什么好处啊?” “一般而言,杀人有这几种动机,情感纠葛杀人,打击报复杀人,单纯为了发泄、无目的、无差别的杀人,还有就是激情杀人。另外有一种比较难界定的说法,就是自杀也算是杀人,但是动机就不好说了。你们村的那个张大明家里有钱吗?有没有情妇什么的?” 叶萱灵看完了画,听到男朋友的问题,忍不住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 她前面说的还算有道理,后面的话就有点阴暗了,张云德撇嘴不敢苟同:“张大明不是那种人,他也没时间去找情妇。” 叶萱灵冷冷一笑:“男人的劣根性又不是表面现象。” “小萱,我不会的……” “乖,听话。” 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无数粉红泡泡,江河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直视好朋友那一张正直无比的脸。 “其实说来也有点传闻,张大明小时候身体就不好,结婚十多年都没孩子,大家都说他不行,然后还说张宇泽是他弟弟……” “小八叔,六叔在门外叫你们回去吃饭。”张槐忽然出现打断了张云德的话,然后便听到门外一个男声在不断喊张云德的名字。 “江小河,你也跟我回去吃饭吧。”张云德说着就要拉江河起来,未来老婆第一次到自己家,肯定要热闹一点才是。他这边人逢喜事精神爽,江河便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出门的时候见张槐把一簸箕的狗毛装进垃圾袋里,江河惊讶极了:“怎么掉这么多毛?!” 张槐面无表情地说:“是啊,所以以后别再给它吃那些东西了。” 江河和张云德面面相觑。 第8章 萌芽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家有新媳妇第一次进门都会请村里没有结婚的青年男女去家里陪酒,张槐既是张云德某种意义上的亲戚,又是单身的男青年,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也出现在酒席上。 长得好的人生来就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随便往那一坐,便有娇羞可人的妹子往他那瞟,赶上国庆长假,在县里镇上的年轻姑娘也回来了七七八八,文静的秀气的豪迈奔放的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 江河跟张槐隔着大半张桌子,看他被旁边的女孩拉着挡酒,心里失落极了。期间还有人想撮合张槐和那个女孩子,张槐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我送你回去。”酒席一散,江河准备回家,张槐拉开椅子跟了过来。 “这么近的路,我又不是女孩子,不用送我。”嫌他浑身都是酒气,江河推了他一把,自己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扭头就走。 人就不能做坏事,乱发脾气也算,江河出门刚走了两步,路边窜过来的黑猫就吓了他一跳。黑猫嘴里叼着血肉模糊的一团,野性十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闪身跳上了院墙。 “怎么了?”张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吓得江河又一哆嗦。江河没有问他为什么还是出来了,只是皱着眉问:“它嘴巴里的东西是什么?” 张槐回答:“是老鼠吧。” 隔天,派出所把张大明的尸体送回来了,镇上没有殡仪馆,医院的冷冻室毕竟也不是派出所专用的停尸间。像这种案子,几十年也没在这种小乡镇发生一回,派出所民警根本没有办案经验,又因为闻燕燕的哥哥一直去派出所蹲点闹事,所长无奈找到张云远,让他们村出点钱先安抚一下死者家属。 然而,这样一来村里有其他人不乐意了,既不是自己杀的人,又不是自己提议修的路,出了事凭什么责任要分担到自己头上? 张云远一家人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尤其是张槐,明里暗里被人说得体无完肤,最后还是张槐的爷爷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你们说,人在做天在看,张槐这几年为村里做了多少事?当年建学校的时候你们也都知道的,是你们说孩子在上岩村老是受欺负,孩子多老师也管不过来,好多孩子都耽误了,张槐跑了几十遍才把学校的事情定下来,新来的老师教不好孩子被你们说得不想干要走,还是张槐把人给劝回来了,不然你们的娃哪里有现在的好老师。过去的人思想不开化,很多事情都往消极的方向想,教育就是想从根本上改变过去的愚昧想法,站的起点高了,以后就能看得更远,才能有更好的命运。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论是建学校还是修桥修水渠,你们说张槐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为大家考虑?出了这种状况,不是谁希望的,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给自己积点口德,也给这孩子留点好吧。” 鞋穿在自己脚上,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但是流血了别人会看到啊,自己的孙子哪里能舍得他受委屈。 这边暂时安抚下来了,村委会拿出了一万块钱给闻燕燕,张云远自己又贴了五千,只是这对于失去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身患癌症的瞎子和一个未成的少年,往后的生活依旧是可以想象的艰难。 接下来就开始考虑下葬的事,案子虽然没破,可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农村人讲究入土为安。 张大明的儿子年纪还小,几个舅舅又对丧葬那些东西完全不在行,所以从设灵堂订棺木再到选墓址都是张云远跟村里的几个老人一起帮忙完成的。 然而下葬的日期定下来了,找遍村里上下却凑不齐八个扶灵的青壮年男子,好多人比较忌讳枉死的人,害怕沾染到邪气,最后是张云远许诺给他们双倍的酬劳,才有七个人答应。 原本打算实在找不到人自己咬咬牙上的,张槐站了出来:“后天我跟着去吧。” 起灵的那天早上,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众人刚把棺材抬出门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忽然响起来:“哥啊,我可怜的大哥!你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一个人影迅速跑到棺材前,扶着棺材放声大哭。 “哥啊,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到底是哪个混蛋害了你的命啊……哥哥啊,我的亲哥哥……” 见过农村出葬队伍的大概是知道的,抬棺说是八个人抬,但并不止八个人,首先棺材要固定在一个架子上,抬棺过程中棺材不能挨地,因为棺材加上人已经很重了,为了结实,那个木架也用的松木,极其沉重,所以除了八个主要的抬棺人,死者的亲属还会在一边搭手。 那个人跑过来时棺材前面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被推开的时候本能就往后退,一下又把身后的人撞歪了,人群东倒西歪,棺架也在一片混乱中掉到地上。 “张二柏?”主持葬礼的老人眯着眼睛瞪了半晌,终于叫出一个人名。然而现场已经乱了套,又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又是人群跌倒的惊叫声,等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毛毛细雨已经转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大雨。 张二柏是张大明的那个十多年没联系的弟弟,他十几年没有回村子,此时却不是衣锦还乡。他其实一直在周边的村子里居无定所游手好闲,十几年前因为调戏自己的嫂子被他们的父亲打了一顿,还被赶出家门。 小乡村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东家长西家短总会有人走露风声,然后各种流言蜚语在村里蔓延。村里有一个流传甚广的版本,说张宇泽其实就是张二柏的儿子,因为当年张二柏也喜欢闻燕燕,可是爹妈偏心把聘礼钱都给了哥哥。 如今张大明忽然死了,张二柏听到消息之后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还有点想去买几挂鞭炮庆祝,他可是如今都记着父亲为了大哥打他的那股子狠劲,腿都快被打瘸了。他特意挑在张大明下葬的那天回来,就是来看张大明的笑话。 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下来,张云远跟几个老人和闻燕燕的家人商量之后,决定明天一早再下葬。张二柏听了之后拒绝道:“不行,杀了我大哥的凶手还没找到,不能下葬!你们能安心,我大哥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张二柏以前就好吃懒做没能继承自己家做豆腐的事业,被赶出家门后又在村里乡间游荡了十几年,早就跟那些无赖泼皮一个德行,不论闲逛到哪里都能跟当地的地头蛇混在一起,他跟死去的又瘦又矮还脑子时常不灵光的哥哥不一样,从小就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神情狰狞,两眼冒凶光,一张口唾沫星子能喷人一脸。 老人们不敢跟他多说话,叹气着走了。张云远跟他讲了大半天的道理,他就是死不松口。闻燕燕一个女人家说的话无足轻重,娘家人更是吃软不吃硬都不敢吭气了。 和张槐一起回家之后,张云远无奈地对他说:“下午你再去镇上一趟,问一问进展吧。” “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们的,我们也迫切地想把这个案子破了,昨天刚刚登记完附近几个村的流动人口,接下来会再从有犯罪案底的人入手。对了,尸体还没下葬吧,县里很重视这件案子,所以会向上级请示,大概会派专案组来调查,很可能会解剖尸体,你回去先做做家属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先不要下葬。” 一场闹剧之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张槐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从镇上派出所回去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他走在路上听到有人叫他,转头看到江河撑着伞往他这里跑。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也不打伞啊。”江河跑得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一边把伞举高遮到张槐头顶,可是张槐太高了,他自己倒是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 张槐顺势接过伞,又低头伸长手臂将江河揽到怀里,一边走一边问他:“你去买药了?” 江河脸有点红,声音也哑哑的:“嗓子不舒服,好像是扁桃体发炎了。” 张槐又问:“没有发烧吧?” 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张槐身上的湿衣服把江河的衣服也浸湿了,隔着两层湿漉漉的衣服,他的体温渐渐也传递到江河身上,江河觉得自己忽然好像正在开始发烧。 雨下得又急又大,到了晚上也没见减弱的趋势。江河在张槐家吃了晚饭要冒雨回去,被张爷爷拦住了,说晚上路不好走,硬要他留下来在家里过夜。 张云远一边抽着烟一边皱着眉说:“又不是走不了,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不行的话让张槐送他回去。” 张爷爷胡子一吹眼珠子一瞪,便说:“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都不知道心疼一下孩子,张槐那孩子也是太乖了,从来不抱怨。我刚才看他走路姿势不对,一问才知道他今天早上抬棺材被人踩了脚,我叫他脱了鞋给我看,那孩子倔着呢,不给我看,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 在村子里呆了这么久,江河虽然不能逐字听清别人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能知道张槐似乎受伤了,他自己平时比较迟钝,所以也没发现张槐的异常。 看到张云远还想说什么,江河便摆手道:“不麻烦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这时候张槐拿着个手电筒回来了:“雨下这么大,你回去做什么?今晚我跟爷爷睡,你留下来睡我房间,手电给你,晚上可能会用到。”他说的这话丝毫不容人拒绝,不是他的语气强势,他说话一直都保持在一个调子上,舒缓平稳,话语里透露出的关怀令人完全没办法拒绝。 “可是二傻子……” “狗没有那么娇气,一晚上没问题。” 张槐的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架,还有一个书桌,桌面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和瓶瓶罐罐。他虽然有好奇心,但是不会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坐在床沿上,他发了一会儿呆,捂着脸傻笑一下之后,张槐忽然推门进来:“你晚上还没吃药吧?”他帮他拿来了,还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江河眼睛湿湿的,真的好想问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可他不敢,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张槐这个人就像是张云德之前说的,看起来不冷不热对谁都一个样子,其实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他的性格应该更像他妈妈一点,因为无论怎么看张云远都是个粗人。想到这点,江河不禁感到有点好笑,张槐便问他笑什么。 “我在想,你妈妈看上你爸,肯定是因为你爸长得好看。”张云远再年轻三十岁简直就跟张槐一模一样。 “大概是吧,我妈是苗族人,她一直跟我说我爸会娶她是因为他被下了情蛊。” “那你妈……” “我上大学那年生病过世了,那时候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 窗外的雨声不绝,室内蓦然的安静令空气有几分冷意,江河可能理解不了失去伴侣的痛苦,但是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他奶奶也是在他高考那年过世的,他直到现在也不怎么能接受奶奶已经离世的事实。 “阿嚏——” “喝完药早点睡,被子薄了的话柜子里还有厚的,明天早上不舒服就再去卫生所买点感冒药。” “好。” 关了灯钻进被子里,枕头被子上只有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大概是张槐在他进来之前换了新的。他有些失望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动了几圈,睡着前整个身子都被被子外面。 早上浑身没力气不想起床,江河本来就有赖床的习惯,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他,然后感觉一只手轻轻覆盖在额头上:“有点发烧,你再睡会。”眯着眼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也不知道过了没多久,外面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们说我招谁惹谁了,好好地在家吃个早饭,那个张二柏二话不说来砸我家家门,还说我是我撞了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大明,非要我认罪赔钱。我根本没撞他,再说他也不是被车撞死的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找到我头上了?” “老王,你别生气,我们都知道跟你没关系,张二柏就是个混混,他要再闹我们就去找警察来。” “我王葫芦做事敢作敢当,要真是我撞的我不得好死!” “别气坏了身子,为那种人不值得发这种恶毒的誓,他就是想讹钱,别再给机会让他去你家,这几天你先去你女儿那里吧。” 张云远刚送走王葫芦,忽然一声爆和又从外面传来:“村长!” “怎么了?张二柏……” “你们什么意思?刚才我回家听我大嫂说要剖开我哥的身子,人死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凶手,你们还能更没良心一点吗?” “发生什么事了,剖什么身子?” “你别装,不是你叫你儿子去跟我大嫂说的吗?你问问你那好儿子去!” 江河听到事情跟张槐有关,连忙穿上衣服跑去外边,刚一出门就听见张云远说:“你平时给那些畜牲看病是工作,现在成天就跟那小子的狗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剖你张大伯的身子?” 张槐领着二傻子正要进门,被张云远说得一人一狗都有些发懵,他停住了脚步,抿着唇望着自己的父亲,不发一言。 一旁的张二柏一个人混了几十年,最懂拿捏时机见缝插针,乘着张云远的气势,他的语调更加洪亮,几乎是劈头盖脸地冲到张槐跟前:“你这个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你老子还在的时候几时轮得到你说话?” 张槐不卑不亢地开口说:“杀害张大伯的凶手至今没有明确线索,死因也没有下定论,派出所的民警说这两天会有专门的调查员下来,可能会解剖尸体,让暂时不要下葬。” “我大哥死的那么惨,居然连全尸也不给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修那什么破路,都没了两条人命了!村里人一辈子都走那条路也没出过事,你一修路就出问题,老祖宗留下的必然是能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不能动的就一定不能动。你们这些年轻后生以为多喝了几年墨水就高人一等,完全不把老子们的教训当回事!你带头修的路,出了事你能不负责任?” 他以过来人的语气冲张槐发泄了一通,看似是在为自己的哥哥鸣不平,实际上他一直在强调一个重心,那就是追责。他并不在意自己哥哥死了的事实,而是在想死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毕竟他大嫂都已经拿了一万五千块钱了。 这几天村里流传的鬼故事多少都跟那条路有关,江河虽然又重新升起了对鬼魂的恐惧,但不认为那条路是造成两起悲剧的决定因素。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张槐坚持修路的真实原因,他只知道看到他被人责难而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隐隐地为他感到难过。所以江河忍不住说道:“你说那话好没有道理,古人都说修桥铺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敢于开拓道路的人必然是眼光独到深谋远虑的智者,为什么到你们口中就变成了吃力不讨好的无知后生?” 张二柏愣了一下,大概是不知道为啥这里有人说话跟他们不一样,不过他看江河毫不起眼的样子便不在意地冷笑了下:“什么功不功利不利,修路修桥没有油水的话谁肯白干,别说的有多无私似的,又不是没路可走。” 江河也笑了,说:“那你看看你周围,再看看张槐家,他们家哪一处比其他人豪华了?” “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要不是张槐修了那条路,我大哥也不可能在那条路上出事。” “除非那地方以前就没有人去过,不然就算没修路你大哥死在那里你也会找出理由去怪别人。”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说的有问题吗?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你哥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别人推他到路上去杀他。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出真正的凶手让死者瞑目吗?” “你——”张二柏恼羞成怒骂了句难听的脏话,忽然冲到江河跟前扬起巴掌就要打他,“小王八糕子,你教训谁呢?我跟你们说话了吗?你嚷嚷什么!你嘴巴痒的话信不信我给你两巴掌!” 在房子里听到动静不对的张爷爷刚走出来就见到张二柏要打人,一边喝了一声,一边挡在江河前面。张槐则比他动作迅速,早就一把攥住了张二柏的手腕。张二柏怒不可遏,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推张槐,而张槐纹丝不动。 “张二叔,请注意你的言行,现在是法治社会。” 被吵闹声吓得有点懵的二傻子突然汪汪叫了起来,在场只有江河一人听懂了,它在让张二柏走开。 张二柏恶狠狠地甩开张槐的手,又朝地上淬了一口,道:“行,你们有种!”然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你这孩子,那么冲动做什么,跟那种刺头起个什么劲。” 张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江河的肩膀。 刚刚还一身正气浑不怕、强给人出头的江大侠这时候俨然成了小虾米状,鼻头有点酸涩。他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势不讲理的人,本来就胆子不大的他着实被是张二柏刚才的凶相吓到了。 “张槐没错,凭什么要怪他。”鼻音越来越重,说完之后他居然哭了。 “傻孩子,你也没错,哭什么呢……” “我……就是忍不住……” 第9章 烦恼 那次之后,张二柏没有再找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槐的麻烦,倒是火急火燎地给让张大明下葬了,因为尸体那个味实在是太难闻了,而且从那天起雨就一直没停过,天气预报说全省大范围的降雨可能会持续到十月中下旬。另有一个原因就是闻燕燕的娘家人一直都在那里不走,他想找闻燕燕要钱都没机会。趁着早上雨还没有形成阵势,张二柏就招呼着人急匆匆把张大明抬上山了。 村里有老人摇头止不住地叹息,张大明的坟墓被水泡过,在风水上已经成了大凶之地,再加上他本就死得冤屈,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冤有头债有主,我大哥被谁害的他自己心里清楚着呢,做了亏心事的人半夜睡觉可得捂紧点。”张二柏完全不在意村里人怎么看他,在张大明下葬后他没少去找王葫芦,堵不到人就把他做好的椅子柜子给搬了个空。 闻燕燕娘家人一走,张二柏就以一家之主自居,威胁闻燕燕把家里所有的钱交给他保管。可怜的闻燕燕一个眼瞎的弱女子还要保护失去父亲就不再开口讲话的儿子,整日以泪洗面,苦不堪言。 张云远去看过闻燕燕几次,建议闻燕燕去市里接受治疗,张宇泽的学习也不能再耽误,张二柏三两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你能保证百分百好吗?治疗费那么贵,钱你出?”去的多了,张二柏就说:“你是不是看上我大嫂了,非亲非故干嘛这么上心?你都老光棍那么多年了,也不害臊。”张云远气得浑身冒烟,却也无计可施。 连天的降雨,十月份的天,气温也降到十摄氏度左右。江河没带多少厚衣服来,靠张槐接济了他一床厚被子才总算不至于半夜冻醒,而且在他感冒期间,张槐每天都用生姜给他煮鸡蛋还熬了鱼腥草汤,他对张槐简直是又爱又恨,捏着鼻子才总算都灌到嘴里。 其实江河觉得上回在他跟前掉眼泪挺羞耻的,每次看到张槐他都会觉得心跳加速耳根还会发烫,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晴以后张槐开始逐渐忙碌不再频繁跟他碰面,可一天都看不到张槐,他又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没有张槐的督促,江河拖延症复发,白天消极怠工,晚上加班加点,最近刚接了叶萱灵介绍的一个单子,给一篇小说画插图,稿费不高,但是题材他比较喜欢。凌晨三点上床睡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二傻子又在客厅里拉了屎撒了尿,沙发也被它咬了一个窟窿。他把二傻子骂了一顿赶到院子里,去把鸡放出来时发现那个筐已经快装不下它们了。洗漱完毕,江河一边想着要去哪再弄一个大点的筐,一边打开了院子的大门,赫然发现门口趴着一只又肥又圆的土鸡。 “为什么会有一只鸡?”还老老实实趴在门口不跑也不动,真是奇怪。 鸡叫了两声:“很明显是送你的。” “啊?”江河愣了一下,“是张槐吗?” 鸡好像有点诧异,盯着江河看了半晌:“咕。” “真是的,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前天好像在他跟前提过想吃炸鸡排……”他把鸡提起来,果然看见鸡的两腿上绑了根绳子,以防没人的时候它会逃跑。 大肥鸡小小挣扎了一下,咕咕咕叫个不停:“肯定是喜欢你啦!” 叫声引来了在院子里撒欢的二傻子,二傻子蹦起来抱住江河的腿宣示自己的所有权:“臭鸡,快滚,不许碰他!” 江河把二傻子推到一边,笑吟吟地安抚他:“傻狗,今晚给你加鸡腿~”二傻子完全听不懂,急得都想跳起来一爪子把那只鸡拍死,两脚怪已经很久没抱过自己了。 “炸鸡排怎么做呢?是不是还要去买面粉?”把鸡用筐盖住谨防二傻子咬它,江河开始搜索炸鸡排的做法,“……面包糠是什么鬼,不要不可以吗?这么复杂,还是算了吧。”肚子适时发出一阵饥饿的抗议声,只得放下手机去给自己做点吃的,吃完了继续画画,鸡被丢到一边自娱自乐地唱了一下午的死了都要爱。等到下午四点多,他看到二傻子趴在客厅门口正在咬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藏起来的骨头。 叹了口气,想了又想,江河去厨房拿了刀,准备今晚炖鸡吃。他不是天生的素食主义者,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为了很多动物的坟墓,对调过来的话人类变成动物餐桌上的食物也是一样的情形吧。 然而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从来没杀过鸡,小时候也没见他家里人杀过,他爸晕血,他妈不敢,所以每回杀鸡都是找邻居帮忙。鸡虽然是张槐拿来的,但是江河不想等着让他来,他不想事事都依赖张槐。 鸡虽然是吃素长大的,但这只鸡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口口声声说着不怕死,还鼓励江河杀它,但是江河刀子一靠近它脖子就缩了回去。 院墙上的黄鼠狼眨着小眼睛看了许久,最后跳下院墙化成人形,笑道:“不会杀鸡就别杀,不然还会伤到自己。” “咕咕咕,快杀我,杀了我就有肉吃啦,我的肉香滑q弹软软绵绵,伴你缠缠绵绵走天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吧,我不会躲了,快杀了我吧,让我完成作为鸡的这一生的夙愿,死得其所,再无遗憾。” “鸡固有一死,早死早超生……” 江河听着它不停叫,脑袋都要炸了,仰天长叹道:“你只是一只鸡而已,真的不要给自己加太多戏啊!” 黄衫道:“反正也只是一只鸡,装作听不懂它的话就是了。” 他这话倒提醒了江河,问道:“我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听懂动物讲话,是因为山神石的原因吗?”黄衫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江河细细想了想,忽然把鸡和刀一同丢了,指着那只鸡道:“它也能听懂我的话!” “你也不蠢嘛。”黄衫捡起随着他的靠近而毛发怒张的鸡,淡淡笑着说:“山神石乃山神的精气所化,汇集山川日月的灵气,自然有无边的力量,只不过你一个普通凡人不懂怎么使用,所以才只能听懂动物讲话。但是跟你交流的都是最下级的动物,它们没有修为,智商也没有多高,所以一般是听不懂你在讲什么的。” “而这只鸡,能听懂人话大概也是某种巧合,并没有多少灵力,不然你问问它?” “喂,小鸡你为什么能听懂我的话?” “咕咕咕咕咕咕……” “装傻没用,你面前的可是修行千年的黄鼠狼黄大仙,撒谎的后果只有思路一条哦。” “恳请法力无边的黄大仙立即马上现在就吃了我,我已经厌倦没完没了的下蛋了!黄大仙吃了我!黄大仙吃了我!” 那大肥鸡就跟突然入了什么邪教似的,一直嚷嚷着让黄衫吃了它,一阵鸡飞狗跳中,黄鼠狼精一直躲到了门口才不至于弄得一身鸡毛。也许是折腾得太欢,大肥鸡突然累了,随便往地上一躺跟发鸡瘟似的腿还抽搐不止。 “能听懂人话算什么好事啊,明明知道你们人类就是在利用我们,让我们不停生蛋生蛋,利用完了就杀了吃肉,简直太无情了。来世我不要做母鸡了,我要当公鸡!” 可怜的鸡,它可能不知道养鸡场的公鸡更加可怜,绝大多数公鸡一生下来就被搅碎然后当做饲料喂给母鸡吃。 “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你为啥能听懂人话。” “呵,这是秘密,这是我跟小参精之间的秘密,绝对不能跟第三个生物说。” 小参精,我还小神经呢,而且你已经说出来了好嘛,一猜就能猜到肯定是你把小参精给吃了。 “植物也能修成精?” “万物皆有灵,并非只有你们人类懂得学习跟思考,在千万年的演化中,植物活得最长久,假如人类灭亡,地球到时候被植物统治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河点头叹气,也不算是认同了黄衫的话,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大肥鸡伸长了脖子去逗旁边的二傻子,又莫名想到当初和蟒蛇缠在一起的五彩斑斓的大鸟,当初他要是不多事的话也许那块所谓的山神石现在已经到黄衫手里了吧,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黄衫捂着嘴偷笑:“自然界的规则就是食草动物吃植物食肉动物吃动物,人是杂食动物所以什么都吃,吃肉没什么不好的,补钙补脑,所以杀了它吧。” 这只臭黄鼠狼真是太虚伪了,明明是自己想吃肉吧。 江河举头望天,杀生吃肉跟不杀生吃肉根本没什么本质区别,不是说妖怪修行都要保持体型从内到外的轻盈吗,吃了肉还是会有污浊的东西被吸收吧。 别管他在哪里看到的歪门斜理,反正这鸡他是不敢杀了,谁要吃谁动刀,大不了就继续养着。 因为养了这只聒噪的鸡,家里就不得安宁,二傻子视它为眼中钉,它也时常联合起那群半大的小鸡追得二傻子满院子跑,二傻子屁股上的毛都快被它啄秃了。二傻子在家里的地位日渐下降,连狗窝都被鸡占领了,江河还怪它老是把毛弄到沙发上。 家里待不下去,二傻子就常常自己一个跑到外面去玩,它以前也不是没有独自出过门,村里比较闭塞,它也不可能跑多远。 这天的晚饭多蒸了两个鸡蛋,江河没吃完就打算给二傻子吃,房前屋后找了一圈没发现二傻子的影子,跑到二傻子经常玩的地方也不见它。十月份天黑的就比较早了,二傻子又一身黑,要是故意躲起来还真的挺难发现。 但是就二傻子的智商它可能躲起来吗? “二傻子,二傻子……”连续叫了十几声二傻子的名字,江河觉得自己都变傻了,他当初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才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有农忙晚归的村民看笑话一般从他身边经过,他都没好意思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他家的狗。 他一路沿着山道往山上找去,担心二傻子是玩疯了跑到了山上,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夜色降得很快,没一会儿周围就一片漆黑,露水打湿了鞋子又冷又潮,他的心也逐渐沉到低谷。 “二傻子,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啊?”远处的村子亮起一盏盏灯,汇聚成一条隐约的光带,而田间小道上就只有他孤身一人。 正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稻田边堆起的秸秆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人影。之前张大明下葬时队伍刚好就经过这段路,江河一下有了不好的联想,转身拔腿就跑,天太黑看不清路,下坡时跑太快没注意到脚下的土坑,脚一崴整个人猛地就扑倒在地上。鼻子率先接触到冰冷的草地,他只觉得一股异样的酸涩从鼻根直传到眼底,眼泪一下就涌到眼眶。 “江河?”那个人影也到了跟前,疑惑不已地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张槐。 江河捂着鼻子说不出话,手底下黏糊糊,嘴巴里也腥甜腥甜的,似乎刚才那一摔把鼻子摔出血了。张槐把他拉起来,又问他:“你没事吧?”江河瓮声瓮气地回了句没事。张槐拉着他走了两步,他差点又哭出来:“脚疼。” 黑夜里人的视线本来就不好,江河又一直捂着鼻子跟嘴,张槐不清楚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搀扶着他慢慢下了山。回到江河的那个房子里,二傻子嗷嗷叫着朝两人扑过来,要是江河听不懂它在说什么的话他绝对要狠狠凶它一顿,可是二傻子浑身的毛都湿漉漉的,四条腿抖动不停:“坏小孩把我丢进河里,呜呜,爬不起来,差点都死了!” 黄衫和熊雄坐在沙发上玩着江河电脑上的游戏,见到他俩回来,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怎么了?” 江河衣服上都是草,袖子和前襟上还有斑驳的血迹,他一直也没松开手,手指缝里都是血,乍一看还挺可怕的。但其实走了一路那些血都干了,他只是因为太疼了而一直不敢松手。张槐蹙着眉拿开他的手,他反抗了一下没什么用就由他去了。 “不是流鼻血,鼻根裂了一点,现在没有流血了,问题不大。”虽是这样说,可他眼中分明一闪而过一丝心疼,让他坐下自己去倒了热水,用湿毛巾帮他把伤口周围的污血擦拭干净。 “你怎么会跑到山上去?” 二傻子还在不停蹭着他的腿,手被张槐握着清洗,听到问话后江河痴呆一般看着张槐,委屈无比地说:“二傻子不见了,我去山上找它。突然看到你,我以为撞鬼了。” 张槐解释道:“对不起,陈芸家的羊少了一只,我帮她弟去找羊了。” 他不解释还好,话一说完江河就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回去。一般人可能对别人随口介绍的名字转头就忘,除非交集不断,江河记忆力比较好,尤其是他在意的事情会记地尤其深刻,陈芸应该就是上回张云德带女朋友回家时酒席上坐在张槐旁边的那个很漂亮的女孩,自从上次回了村子之后就没再出去,好像要准备在村里开个小超市。 鼻根疼,连带着呼出的气都火辣辣的,心里也堵。 张槐出去倒水,黄衫便一脸深意地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啊啊,怎么黑了!”熊雄用力拍了两下电脑,吓得江河以为他把电脑玩坏了,连忙接过来看,发现只是没电了,但他也不想让这俩妖怪继续在家里坐着,所以也没告诉他原因。 黄衫眯着眼睛笑道:“真是小心眼的人类。”故意顿了几秒,然后接着说:“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狗发生了什么事?” 江河疑惑地望着他,问道:“我的狗怎么了?” “你的狗傻里傻气,有人朝它挥手它就摇着尾巴过去了,然后就被丢进了河里,那小孩还拿棍子打它不让它上岸,追了它足有三里地。” “什么样的小孩才会把狗丢进河里啊?”江河想象不到这样的孩子有多残忍,同时庆幸二傻子遇到了好妖怪:“是你们把它救起来的吗?谢——” 话还没说完,黄衫便捂着嘴嘻嘻笑道:“哪能啊,是你的狗自己爬上岸的,只不过它看见熊雄跟着他跑了回来。” “啊?所以你们眼睁睁看着那小孩把二傻子丢进河里,又眼睁睁看着那小孩打了它一路?”江河收回自己刚刚升起的愧疚感,对这两只妖怪的好感一下降到零点。 “你们人类的事情向来不归我们管,人类有法律,我们妖也有准则,互不干扰才不会扰乱秩序。” 说得冠冕堂皇,可是吃他家的肉时可就没有原则了。心疼地抱起二傻子,拨开它厚厚的毛,果真见到它头上身上有多处伤痕,四只爪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尾巴从他进门起就没竖起来过,恐怕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害怕再被责骂。 江河捏了一下二傻子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只傻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乱跑。” 二傻子耷拉着脑袋趴在他膝盖上,眼珠子湿漉漉的可怜无比。 “你的脚没事么?我看看你的脚。” 在两只妖怪一只狗的注视下,张槐托起江河的左脚,褪去鞋袜,发现他的脚背都肿了起来。 “冰箱里有冰块吗?”在他问话的时候,江河有些不习惯地动了一下脚想把脚收回来,他没事冻什么冰块啊。张槐倒也没听他的回答,松手起身去了厨房,回来时端了一盆冷水。江河本就不习惯与人接触,又因为找羊的事情对张槐有了抵触心理,夜里气温本就低,冷水一淋到脚背他想当然地就反抗了一下,而张槐根本没用力,反倒是他用力过猛把水盆踢翻了。 江河傻眼,一旁的两妖一狗也目不转睛盯着他们,好久才反应过来想道歉,张槐已经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去打了一盆冷水。这次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动手,忙说道:“我自己来吧,你先回家换衣服。” 张槐叮嘱他道:“今天暂时不能碰热水,也不要乱动,我先回去,明早给你带药过来。” 他一走江河就郁闷得想捶胸顿足,什么时候他也成了看别人性格好就随意欺负的人了?张槐又不是他的谁,他就算送人家女孩一只羊也不关他的事,况且……脚腕上的触感似乎还在……那种地方就算是他爸也没碰过的啊。 是把他当小动物了吗?就算是兽医也是医生的缘故? 江河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又不断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被洪水淹没,一会儿又梦见被鬼追,早上他早早地就起了床,鼻根那里已经结了痂,但是上嘴唇肿得都有些让他合不拢嘴,全部张开也很困难。张槐过来时就见他拿着一把勺子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 张槐是专门来给他送药的,有涂的喝的和喷的瓶瓶罐罐一大堆。江河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嘶溜着口水,模样十分滑稽。张槐帮他在鼻根处抹着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他的嘴唇,江河的脸腾地就热了。 “张槐,那个……”想问他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不一样的存在,但是再含蓄的问法他也没办法说出口,有道无形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得他不得不临时改口,“羊找到了吗?” 问完这个,他又暗自恼怒,自己一时半会是跳不出来了。 “今早找到了,但是昨天它跌到山崖下面已经死了。” “……真可惜。”江河叹了口气,觉得在刚刚的氛围下不找点话题简直就没法跟他继续独处,看到院子里昨晚还怏怏的现在已经又满血恢复疯了一样追着鸡咬的二傻子,他连忙又问:“村里有特别调皮的小孩吗?有没有那种不太喜欢狗的,我想二傻子应该也没招惹谁吧。” 张槐也看向二傻子,回答说:“是有几个比较调皮,可能是不懂事闹着玩,你别多想,以后看好它别让它到处乱跑。” 其实还有件事张槐没有跟江河说,村里最近死了不少猫猫狗狗,有些还没等到他去看就已经被村民草草处理掉尸体了,有些是他看了也无能为力最终还是死去的,他推测是是吃了被毒死的老鼠。二傻子不常去河对面,应该不会有事。 说罢,张槐去收拾院子,随后又帮江河做了早饭。等他一走,江河捱了半个钟头实在不舒服就又回床上躺了大半天,下午也很消沉地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画速写。太阳落山前张槐再次踏进院子里,正见江河蜷缩在竹椅上睡着了,小说画册和速写本掉在地上,二傻子少有地没有乱咬,乖乖睡在椅子旁边。 醒来时自己在床上,外套和长裤也被人脱了,江河想了想也知道谁会这么关心他,四下找了一圈,却没发现人影,厨房里倒是传来浓郁的饭香。电饭煲里蒸了米饭,南瓜做成了糊放在里面保温,电磁炉上放着一个砂锅,火已经关了,鸡肉炖得熟烂,汤里飘着红枣和枸杞,旁边还有个小碗里放着切碎的葱花。 二傻子正在院子里啃着一根光溜溜的鸡腿骨头,没有见到它早上追的那只鸡,必定是已经光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部分进了它的五脏庙。 “鸡兄,一路走好吧。”江河抓起一把葱花放到锅里,盛了半碗放凉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喝鸡汤。 接下来几天江河基本没出过门,顶着肿的高高的嘴巴出门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很不凑巧他没有,好在张槐每天都会来看他,有时候直接给他带过来吃的,有时候是帮他做了再走,他默默接受着张槐对自己的好,同时又觉得胸中堆满了忧郁和烦躁。 顺其自然不一定每件事都适用,混混沌沌过日子也终究会有个期限。 他的预感没错,隔了不到一周,他妈突然给他打了电话,说他大姑介绍了一个女孩子给他,希望他能主动跟那女孩子联系交流一下感情。二十多年来,江河把他所有的口才都贡献给了最亲近的人,没费多少功夫他妈就被他说得打消了念头,只叮嘱他:“那你自己多留心,有合适的还是先处着。” 挂了电话,手机短信很快就提醒他话费不足十块钱。 “啊啊啊,好烦!”抱着脑袋像往常郁闷的时候在房间里转圈,转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张槐和另一个人出现在院子里。 二傻子汪汪叫了几声,张槐低声对它说了句什么,它就走开了。 第10章 取舍 来人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戴着金丝边的眼睛,穿一身西装,文质彬彬的,乍一看有点像民国来的学者。 江河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张云德的姑爷爷,也就是南星小学的校长肖沫儒。这村子里的辈分够乱的,张云德是张槐的小八叔,肖沫儒是张云德的姑爷爷,那他不就是张槐的太爷爷了吗…… 他在那里乱想些没营养的东西时,肖沫儒开了腔:“一直有听小德提起过你,说你是美术专业毕业的,画画功底很好,想着来欣赏一下你的作品,又因为太忙没有来成,今天刚好碰到张槐,所以就顺便过来了。”他的视线早就把屋内的摆设看了个遍,墙上的画也尽收眼底,扭头冲身旁的张槐说:“小德说的没错,是个比较细腻心地单纯的人。” 肖沫儒在县里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早年也坚持着严师出高徒的教学理念,鼓励孩子勤学苦读摈弃一切娱乐活动,一个偶然的机会参加了市里举办的教学研讨会认识到寓教于乐的重要性,这几年也一直致力于改变传统的教学方式,自费给孩子们买了课外书和体育用品,让村里的小学课程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这次来找江河并不是一时兴起单单来看他的画,再夸他两句,他是想请江河去学校教孩子们画画的。 说明了来意之后,没想到江河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行:“我没有教师资格证的,也没有经验,怕教不好。” 肖沫儒安慰他道:“不怕,你只需要教一下基础,引导一些对那方面有爱好的孩子发掘自己的兴趣跟特长,没有教师资格证没关系,可以用外聘老师的身份。孩子们都很懂事,不会为难你的。这样吧,一周安排两节课,时间和工资你来定,你觉得怎么样?” 江河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当老师,上大学时做个报告一上讲台就腿抖,照着稿子念都能紧张得出错,让他带学生上课简直想都不敢想象,会误人子弟吧……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小德跟我说过你到这里的原因,年轻人不管有什么追求都是值得认同的,但也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保证吃饱穿暖,你在这里举目无亲,小德又去了市里,天气越来越冷了,好歹添两件棉衣买几包炭吧。” 事实并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能不能的问题,他一直觉得自己人格缺陷很厉害,辞职了又放养了自己几个月,更加对工作和与人相处抱有很消极的态度,自卑可能不是与生俱来,不自信却如影随形,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槐把肖沫儒送了出去,他的本意是来给江河做饭的,所以没过一会儿就又返回到院子里。江河已经进了堂屋,正在书架前整理他的书和本子,有些心不在焉,连张槐又回来了都没察觉到。 江河的脚伤已经好了,早就可以来去自如,本身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不开口说不用张槐再帮他,张槐会一直准时过来给他做饭。也不是他自恋或者妄想症什么的,这样下去他俩必然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做完了饭张槐便要离开,江河盯着他的背影几次要张口都没能把挽留的话说出来,胆小如他,只能一件件解决眼前触手可及的烦恼,太过长远的打算他根本没想过,也不敢想去想。 晚上张槐再来时,江河已经在自己做饭了,菠菜、大白菜、小白菜、油麦菜、青笋叶、青笋尖……整了一桌绿油油的青菜宴,说是感谢张槐对他的照顾一定要请他吃一顿饭。 青菜都是在熊雄菜地里摘的,自然也请了那两只妖怪过来。黄衫还好,他总是笑盈盈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熊雄则脸色跟盘子里青菜一个色,不住的嘟囔为啥没肉。江河没办法,只好把他藏起来自己都没舍得吃的猪肉脯和牛肉干拿出来给他吃。 一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目送他们出门,江河收拾好房间,原想早点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上午,江河把鸡从杂物间放出来,刚摆好画板准备画画,肖沫儒居然又来了。 “你别紧张,我就是想来问个问题,关于画画的,昨天我回去查了下资料,做了一份教学大纲,对于零基础的孩子来说,学画画最先开始的是不是要把线条画好?” 江河并没有从小就开始学画画,他上高中时才开始有专业的老师给他辅导,不同学校的学生接触的东西不同,老师选择的是一种折中的教学方式,基础的东西也不是没讲,只是一笔带过,很多时间都留给他们练习以及慢慢领悟。肖沫儒一提到这个首先让江河愣了一下,回忆起当年美术老师跟他们讲的,他缓缓点了点头。 “你看我画得怎么样?”肖沫儒递给江河一个写教案的本子,空白的地方被肖沫儒画满了直线,每一条线都力透纸背,像是沿着尺子边画的一样。 这种认真的劲头让江河不忍心打消他的积极性,只是说:“肖校长你画完这些是不是手很痛?” 肖沫儒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铅笔芯都断了几次。” 理论知识网上能搜到的不比他知道的少,再不然可以去买书回来看,江河不是傻子,他知道肖沫儒这是迂回战术,但是长辈的面子又不可能不给,所以他花了一些时间教会了肖沫儒如何练习排线,让肖沫儒的纸上谈兵有了实战支撑。 后面几天肖沫儒就跟学生上课一样准点到“小江老师”这里来报到,甚至把学生交的作业也拿了过来。 “小江老师,你看这些孩子都在很认真的学,有些进步得比我还快,我毕竟年纪大了,也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他们要往更高处学我就没办法了。你看你教我不是很好嘛,一个学生是教教三十个学生也是教,不如就去学校帮忙给孩子们上课吧。” 江河不知道为什么肖沫儒就看上自己了,专门去聘请一个美术老师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不是我不愿意,我真的不适合,人一多我就紧张……” “这个好办,你可以先只带两三个学生,就跟教我一样,别带太大的压力,其实真的没什么的,我刚上课那会儿也是话都说不出来,一来二去习惯了就好了。” “可是……” “小江老师,自信一点!年轻人就应该无所畏惧!” 江河还要再拒绝,肖沫儒双手合十恳求道:“小江老师你就答应了吧,你也不想我每天都来烦你一遍吧。”这肖沫儒五十岁上下的的年纪,看起来应该也是个很正经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居然有点像个未成年的孩子。 江河踌躇了几分钟,最后总算点了点头:“我就先试试吧,不行的话还是去请专业的美术老师吧。” “小江老师不专业还有谁专业!我马上回学校准备合同,下午带过来给你看看!” 肖沫儒风风火火的带着一摞学生作业往学校赶,生怕晚一步江河就又反悔了,这样子一丝成熟稳重的风度都没有了,越发像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最后合同敲定下来,试用期一个月,一周上两节课,月薪是两千块钱。 两千块在繁华的大都市可能连房租都交不起,在这偏远地区的小乡村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先不论这里的物价,一月只上八节课他何德何能享受这样优厚的待遇? “不是我们只想安排两节课,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教育水平,各种条件都比城里落后,只能从课时上加大力度,除了美术课还有体育音乐课那些。我这一辈子虽然只限制在齐南县这一方寸之地,不代表我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不要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古往今来就没有白白让利的甲方。” “小江老师心地善良,肯定也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个负责任的好老师,把孩子们交给你,我放心!” 人家作为雇主都这样说了,江河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见肖沫儒转头笑得跟个狐狸样,又不禁觉得头皮一麻。 成为南星小学的美术老师之前,江河先去镇上剪了个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他还买了新棉被,打算把张槐的被子还给他,一个人坐车回到村子里,碰到有人告诉他陈芸家的小超市今天开业所有商品都打八折。江河没什么想买的,也不想去凑热闹。 送棉被到张槐家时,赶巧张槐不在,也不知道是去给陈芸帮忙还是自己有事在忙,他只跟张槐的爷爷说了一声就灰溜溜地带着二傻子走了。 二傻子平时只在家门口以及河边玩耍,村里这边它很少过来,很多狗都不认识它,一路走过,狗吠声此起彼伏,二傻子或者夹着尾巴蹭着江河的腿小心地挪步,或虚张声势地反击,碰到漂亮的小母狗才会壮着狗胆上去搭讪。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就算孩子早恋也得由着它,只要到时候别带回来一窝小狗就好。两只小狗经过了亲密的友好交谈也不知道有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小母狗在主人急促的呼唤中恋恋不舍地回家了,江河叫了一声二傻子的名字,二傻子才不甘不愿地跑到他身边。 “它夸我可爱呢!要是能每天都和它一起玩就好了,我要把我的骨头都送给它!” “醒醒吧傻儿子,白富美跟矮矬穷是没有好结果的!” 仿佛知道江河没说什么好话,二傻子嗷得扑向江河:“我要咬死你这个坏蛋两脚怪!” 江河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却不料二傻子扑了个空之后猛得又往前面扑去,背上的毛全都立了起来。 “坏蛋两脚怪!把我丢进河里还拿棍子打我,咬死你!” 二傻子的正前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单薄的衣服,拖着一捆柴,见二傻子气势汹汹地对着自己叫,他从柴堆里拎出一样东西扔向了二傻子。二傻子不敢咬人,但是对于人丢过来的东西可是不管不顾地蹿上去撕咬,然后就听到了它撕心裂肺的嚎叫。 江河跟过去一看,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少年丢过来的是一只半大的刺猬,二傻子怒气正盛时也没看仔细,狗嘴一张把整个刺猬都咬住了,刺猬受了惊也在不断挣扎,二傻子摇头晃脑甩不开在地上疼得不断翻滚。江河吓得有点傻,不敢贸然上前,好不容易等二傻子甩开了刺猬,那傻狗已经满嘴都是血了。 人就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不然迟早都要遭报应,就算不报应在自己头上也会连累身边的人和物,他现在偷偷去把被子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如果可能,江河真的不愿意再去找张槐,需要他的时候屁颠颠的跑去,不需要他时就把他的东西还给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害怕沉迷所以又先一步一脚把人踹开,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 所以当江河带着奄奄一息的二傻子又出现在张槐家里时,他低着头一直不敢看张槐。 张槐一如往常,仔细地给二傻子处理嘴巴上的伤,叮嘱江河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往常他也不会自己起话头聊一些跟手上的事情无关的话题,可能是心虚,江河觉得张槐还是有点生气的,原想找点话来缓和一下,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张槐想起来一件事,问他:“二傻子究竟因为什么要去咬刺猬?你带它上山了?” 说到这个,江河也不免义愤填膺起来,当时他只顾着看二傻子的伤势,没留神让那少年跑了,只记得大概相貌:“不是我,我没带它上山,是村里的孩子,他就是上回把二傻子丢进河里的人,二傻子认出了他朝他叫,他就丢了个刺猬过来。” 二傻子适时呜咽一声:“坏小孩,坏两脚怪,欺负老实狗……呜呜,好疼……” 两只手同时揉向二傻子的脑袋,张槐的手掌压在江河手背上,江河像触电一般甩开了他。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江河耳根一红,低着头不知所措。 “阿远,都这个点了你炖猪腿做什么?中午饭什么时候才能好?” “猪腿泡过了,不用炖太久……上辈子一定我是他儿子,这辈子没少让我省心。” “这又是怎么了?张槐怎么你了?” “三天两头往人家那里跑,眼睛都粘在人身上了,也没看别人怎么跟他来劲,就怕到时候只是一头热……” “嗨呀,孩子的事你瞎操心干吗,他们自己乐意就成。” 农村人说话都不注意隔墙有耳,张槐他爸跟他爷爷的对话被江河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自己正还无措中,一听到那种话忍不住又对号入座,连忙摆手说:“我不在这里吃饭。” 张槐倒没否认什么,只说:“我爸已经做了饭,留下来吃了再走吧。” 饭桌上只有四个人,没有再跳出来一个人来证明江河自作多情会错意,饭菜不亚于中秋节那天的丰盛程度,最大功劳者张云远则还是那副苦大仇深不冷不热的面孔。 其实没有哪里说不通吧,张槐已经快三十岁了,村里跟他同龄的孩子早就会打酱油了,他没有结婚的意愿,家里人也不催他,张云远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而他每次到他家里张槐的爷爷看他的眼神就跟二傻子看着红烧肉一样。 这里的民风居然这么彪悍吗?家里出了同性恋的儿子真的一点点都不奇怪吗…… “小河养的狗不会长大吗,怎么觉得都快半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年了还那么小。”张爷爷已经对江河的称呼从小江转变为更为亲切的小河,听起来就跟他妈叫他一样。 “不知道,可能就是这种品种的狗,小一点比较好,大了疯起来拉都拉不回来。”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先放到一边,不仔细听会听不明白张爷爷在讲什么。 “公狗大了是比较野,到时候让张槐给它撬掉就不会到处疯跑了,也免得乱咬人。” 撬掉大概就是阉掉的意思吧,可怜的二傻子才刚刚认识了一只漂亮的小母狗,难道就这样跟它的初恋说拜拜吗…… “没记错的话你这狗是小德姨妈家的吧,那家的狗是大狗跟小狗串的,所以长不大。狗到了发情期是比较疯,还是撬掉的好。”张云远点头表示认同自己父亲的决断。 江河错过了在张云远之前的发言机会,这会只敢往嘴里扒饭不敢反驳,他一直对张云远心存畏惧,是不是所有的女婿在面对老丈人时都会这样啊……啊呸,想哪去了,暗自唾弃自己,江河红着耳根低头默默吃饭。 “二傻子还是小狗,绝育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在都是雄性的餐桌上说着那种话题毕竟有些不合时宜,张槐一句话做了总结,暂且保住了二傻子的初恋。 所谓的傻狗有傻福吧。 但是傻人就没有好命了。 夜晚,江河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眠,不是因为心事,而是冷的。镇子小,商店进货的渠道肯定也比较一般,新买的丝绵被看起来厚,盖在身上轻飘飘一点分量也没有,他把两床被子都盖在身上还搭着自己所有的厚衣服,却还是被夜间的冷空气侵袭得手脚冰冷。 “是不是突然降温了啊?”摸出手机看了看天气,果真见到气温在今夜骤然下降,一下跌到了三四度。 在s市时十月底还穿短袖,这里已然到了冬天。 “窗户没关吗?”起床去检查门窗,被窝里仅有的一点温度被他带了出去,等他再回到床上时已经又跟冰窟窿差不多了。 于是他把厚衣服又全披到身上,烧了热水重新泡了脚,又找了一个玻璃瓶装了热水放进被窝里,这才靠着热水的温度缓缓入睡。 睡着了的江河做了个梦,梦见张槐穿着过去那种大红的喜服要跟他结婚,没有拜天地应付亲朋好友的步骤,只有他头顶着红盖头坐在床上怯生生等他来掀,张槐抱着他亲他的脸,说你再过去一点,他不理解什么意思所以不愿意,两人僵持着直到天亮,张槐气得将他往旁边一推,他的脚顿时接触到一滩冰凉的东西。 玻璃瓶子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整瓶水都洒到了床上。 起床刚把被子挂到晾衣绳上,肖沫儒就来了,盯着床单和被子上的印记,呵呵一笑:“小江老师昨夜过于‘激情’没忍住么?” 江河闹了个大红脸,解释道:“没有的事,昨晚装了一瓶热水放被子里,盖子不紧水全洒了。” 这样就更好笑了,肖沫儒抖了两下被子,问道:“小江老师怕冷么?”见江河点头,他又说:“你得多锻炼身体,早晨起来跑跑步什么的,白天多运动手脚暖暖的,晚上就不冷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张槐出现在门口,他自然也看到了晾衣绳上的床单以及形状诡异的水迹,却没有像肖沫儒那样嘲笑江河:“昨晚冷到了么?” 他的语气一如平常,江河却觉得丢脸死了,况且昨晚才做过跟他一起的姑且叫做春梦的梦,一时哪里好意思面对他,只能低下头发出蚊子嗡一样的声音:“嗯。” “要立冬了。”没再多说什么,张槐原本是来看二傻子的,见那傻狗依旧蔫了吧唧地睡在窝里不愿意动弹,知道误咬刺猬着实伤了它的自尊心,便低声对它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奇怪的是江河明明听得懂二傻子的话,二傻子却对他的指令大部分时间不作回应,而张槐无论对它说什么,它似乎都很了然,这时双眼闪着水光,呜咽着把头往张槐手掌下送。 第11章 立冬 十一月七日,立冬。 一大早天气就阴沉沉的,江河缩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他盖的被子又换了新的,是今年的棉花刚打的,又厚又软,人埋进去似乎能闻到夏天强烈的太阳味道。 别问他被子哪来的,打脸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仅如此,他还有了新的坐垫和靠枕,连二傻子的狗窝都升了不止一级。 十点钟挣扎着爬起来,懒懒散散的洗漱完毕煮了碗面条,画画一时忘了时间等到反应过来时上课已经要迟到了。 南星小学的学生不多,每个年纪只有一个班,人数最多的是一年级,也才只有三十个学生,所以他一开始就是带的全部学生,并没有先从两三个孩子开始教起。今天要去给三年级的孩子上课,他依旧跟第一次去学校一样紧张。 三年级的学生比一二年级的孩子大一点也有主见一点,他们已经知道很多时候老师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动真格,所以会有几个孩子喜欢上课自己干自己的事。上完课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是五点半,天已经不是阴沉而是昏暗了,上课说了太多的话导致体力值只剩下一点点,又加上中午没吃饭,整个人被风一吹就像要跌倒似的。 刚一回去,二傻子也因为饿而不停围着他转,他给二傻子倒了一碗狗粮,又拆了一包狗饼干,一边喂着二傻子吃,一边闻着狗饼干味道还挺香,忍不住塞了几块自己嘴里。 二傻子不干了,扑到江河身上拿爪子想去把它的饼干掏出来。江河觉得好玩,索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性就逗起二傻子来,把饼干抛到半空中让二傻子自己去接,接连失败了几次之后,二傻子朝江河大吼:“坏蛋两脚怪!浪费是可耻的!”把地上的饼干捡起来吃掉之后就再也不理会江河的呼唤。 “今天包了饺子,到我家里来吃晚饭吧。”张槐发来了短信,他思索良久,终于是屈服在很久很久没吃的饺子之下。 二傻子打定主意不理会江河,无论江河怎么哄它它都不愿意挪窝,最后江河只好自己一个人出门。 今天天气阴冷阴冷的,上课时为了形象只穿了件薄毛衣和一件比较修身的呢子外套,为了不受冻江河出门前又在毛衣里套了一件t恤一件衬衣,半路又折回去把外套换成一件带帽子的加绒卫衣,走在路上依旧觉得凉飕飕的,他把帽子戴在头上双手插在兜里,缩头缩脑地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六点多天已经完全暗了,村里没有路灯,仅仅只有村民家里透出来的微光。江河正低声哼着歌,冷不防从一家院子里泼出来一盆热水,全泼到了他身上。 顿时江河整个人都炸了,又叫又跳的只顾看自己的衣服湿得怎么样,倒是他的声音引来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见到眼前的状况非但没感到抱歉,反而埋怨他:“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江河还在想谁还能这样是非不分,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那两人的长相,不禁眉头一皱。这两人他都有过一面之缘,泼水到他身上的那个是把二傻子丢进河里还朝他丢刺猬的少年,过来怪他走路不小心的则是在张槐家要打他的张二柏。 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张二柏肯定也认出他来,所以才骂他不长眼睛。 “讲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他泼水到我身上,你们不说一句对不起也算了,为什么还怪我?” “你嚷嚷个鬼,路这么宽你非要走我家门口,自己眼睛长到后脑勺不看路,大晚上的鬼哭狼嚎是要吓死谁吗?” “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给我滚!是想让我给你两巴掌吧!” 张二柏作势上前一步并扬起了手,江河心急往后退没掌握好重心一屁股摔到地上。张二柏哈哈大笑,那个少年则冷眼看着这一切。 “江河。”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河见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不用细看就知道是张槐,应该是看他一直没过去要去他家找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欺负你了?” “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可承担不起,明明是他自己不看路摔倒的。”张二柏先发制人,并且学着江河的语气几乎是掐着嗓子说的,他声音本就很粗糙,这样刻意的模仿更多了一种羞辱和嘲笑的意味。 以前一直觉得有些人情关系很恶心,当面称兄道弟的背后可以勾心斗角,大多数人都戴着一张厚厚的面具,从表情和言语上根本不知道内心的真实想法,当时他还想过人要是都表里如一多好,而今真的面临这种境况,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天黑的早了,看不清路很正常,过段时间给村里装上路灯就好了。” 张二柏冷笑:“村里人都习惯了摸黑生活,你装路灯怕不是只为了这个睁眼瞎吧?别人有两只眼睛都好好的,这有四只眼睛都瞎,我看装了也是白搭。” “张二叔,江河是不是睁眼瞎我想你有眼睛是能看见的,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比我清楚。装路灯不是为了个人,也不会收取你的一分一毫,你尽管放心。”张槐声音低低的语调始终平缓温和,不咄咄逼人,但也不低人一等,明明很有气势的张二柏在他腰背挺直的身形前居然显得矮了那么半分。 两人转身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背后突然发出摔盆子的声音,还有张二柏的叫骂:“混账东西,净是给我找麻烦!” 江河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张槐,对不起。”江河把头低了下去,又惭愧又是恼怒,他早一点出门说不定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以后……” “没事。刚刚是小泽吗?他泼水到你身上了?” “小泽?那个就是张宇泽吗?听说自从那次事情后他就再也没开口说话了,他以前性格怎么样啊?”村里的流言多多少少有一些传到自己耳朵里,他知道张宇泽是死去的张大明的儿子,但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少年。 “可能是张大伯跟大娘身体都不好,小泽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很安静的一个孩子,原本就话不多,张大伯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 “是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性情大变吗?我不知道这次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上回丢刺猬害二傻子受伤的也是他,他还把二傻子扔进河里……他怎么不去上学啊,还没放假吧?” “张大伯死后他就没再去学校了,之前好像有学校的老师过来找他,但他自己不愿意再回去上学。” “可能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吧。唉,说到这个,你们不是说会有专门的调查组来查张大明死亡的真相吗,结果呢?” “调查员是来过,但马上又走了,结果还在调查中。” “哦。” 在悄无声息中过完了秋天迎来了冬天,发生了一些事,有些事正在发生,他都不知情。对于这个村子来说他是个外地人,而对于他来说,这个地方也不是故乡,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各种剧情,他拿着遥控器只守着自己的那一方安静的小净土,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到了张槐家里亮堂的地方,张槐才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现江河的裤子从大腿往下全湿了,甚至卫衣都湿了一点,张宇泽那盆水一定不会是没注意到泼过来的。刚泼过来的时候是热水,这时候早就被风吹得冰凉,江河嘴唇冻得乌青,不住颤抖。 “先用热水暖一暖,我找两件衣服给你换上。”张槐把江河推进自己房间,又端了一盆热水进去。在他从衣柜里找衣服时,江河已经把裤子脱了在泡脚,并且把被子抖开包裹住了自己。张槐回头就看到一团被子只露出半截小腿在外面,忍不住微微一笑,“衣服我放你旁边了,穿上了就快点出来吃饭。” 江河的声音闷闷的:“还有鞋子。” “大了。”毕竟身高差别摆在那里,实际情况张槐比看起来要壮,他的裤子穿在江河身上很不合适。江河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拉着裤腿,下面已经卷起了一些,但对他来说还是太长了。而张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给他拿了一双粉白的带兔耳朵的拖鞋,估计是他姐姐的。 “你先凑合穿着吧,衣服放在炉子边烤着,明早就能干了。”回答他的是张云远,他正在给张爷爷剥蒜,抬头望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嫌弃还是挑刺的表情。 张槐拿了调料和碟子出来,问江河:“你什么也不放吗?” 习惯清淡,但不代表只喜欢清淡,江河一边要自己动手一边说:“我要醋,还要辣椒。” 张爷爷喝了一口酒吃了一颗蒜,乐呵呵的看着他,“不加点蒜吗?”江河瞅了一眼张云远,弱弱地摇头。 “啊?有香菇的……”张云远和面手劲大,擀出来的饺子皮非常有筋道,咬掉一口之后饺子也不散,能看清里面红红绿绿的,江河刚开始吃了几个感觉非常好,但是这一次咬了一半发现里面多了香菇,他从小就不爱吃这个。 “我不知道你不吃香菇。”馅是张槐剁的,他准备了三种馅,有胡萝卜莲藕的,白菜猪肉的,还有香菇芹菜的,要按照以往张云远的作风基本就全拌在一起,他考虑过江河的喜好问题,却没想到他挑食。 “给我吧。”张槐把碗推了过去,让江河把香菇的饺子夹给他。江河脑子一抽就把咬了一半的放他碗里了,然后他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张槐却面不改色地把他碗里看起来像香菇的饺子都夹了过去。江河脸色通红浑身燥热,偷偷瞅着张槐碗里连一点饺子皮都不剩,咬着碗都快把碗口给咬豁了。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一个锅里煮出来的总是会有漏网之鱼,饭桌上就他一个人碗里还剩着七八个饺子,“又有香菇……” 张云远把眼一瞪:“吃了会肚子疼还是会死啊?” 以前在家里时他把不爱吃的菜往地上扔时他爸也会那么训他,偶尔有几次他妈会说给你爸吃,他就在他爸圆瞪的眼睛注视下把不吃的菜丢他碗里。现在可没他妈在一边帮腔,而且他也有点吃不下了,硬塞的话大概真会吐吧。 而张槐早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他并不是只夹走了江河碗里的饺子,还把自己碗里的饺子给了他,可能是前面吃急了,大半碗吃进去就饱了。见他一副受刑的样子,张槐出声给他解围:“吃不下就算了,别硬撑。” “我还没吃饱,给我吧。”一直在喝酒的张爷爷招手让江河把碗给他,江河起先还有点不好意思,老人隔着大半张桌子自己把碗挪了过去,“我说阿远,你后来是不是又把所有馅都混到一起了?” 这下换张云远不好意思了,没敢看自己儿子的表情,佯装着硬气,“都剩最后一点,搅在一起还能多包几个,不然都倒掉吗?” “你这孩子,做事总是粗糙大意,那么大个人了,袜子还是张槐给你翻出来洗,降温前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让你多抱几捆草回来,非等着草不够了猪冻得直叫,自己不去让张槐去弄,你呀还不对小河好点……” 纵然张云远都五十多岁了,被自己父亲训斥也得低头受着,不过他性子一直犟,说白了就是死鸭子嘴硬,等自己父亲埋头吃饺子时,在一边阴测测地开口:“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这不吃那不吃……” 张爷爷险些呛着,摇头叹息:“你呀,也亏得秀枝受得了你,张柳张槐都随了秀枝的性子,小柳……唉,这都是命啊。” 张云远不爱听他说这些,脸色一变:“好了,我知道了,下回注意就是。” 或许是因为在父亲面前因为江河受了气,张云远怎么看江河都有点碍眼,见他守在炉子边如坐针毡的样子,便忍不住出声挖苦他:“你屁股长钉子了?” 江河诧异地眨眼:“没有啊。” 一个大男人总顶着一张不成熟的脸装无辜,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张云远不胜其烦:“坐不住就去张槐房里看电脑。” 电视上正在放天气预报,张爷爷还在等着播报本市的天气,张槐则在厨房收拾,江河看了看房前屋后,起身说:“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张云远还没说话,张爷爷先转头过来:“小河啊,你衣服明早才能干得了,天这么冷你怎么回去啊,就在这住吧。天气预报放完了我就回屋睡觉,电视你随便看啊。” 拒绝的话还在口边没出来,又见张槐端着个碗过来找他拿钥匙:“我去看看二傻子,厨房里有一个暖手炉,等会儿你拿去我房里。” 暖炉里面木炭还没烧旺,一点点红色的火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可已经能够温暖寒冷冬天里一颗孤独寂寞的心。 江河情绪忽然低落,一时间想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了很多。 出生到记事的这段时间太模糊忽略不计,记事之后什么也不懂的年纪穿过姐姐的裙子也剃过光头还被人叫过矮胖子,和小伙伴一起大夏天正中午跑去河里洗澡抓鱼大晚上不睡觉去田沟钓龙虾,跟二姐三姐吵过架打过架被他妈打被他爸打,被威胁不好好学习就去山里放羊……仿佛只是一眨眼,他就长大了。 而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他爸妈经历了无数次争吵打闹,大姐工作后结了婚有了家庭和孩子,二姐被相了无数次亲,三姐哭着复读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活活着,相聚的日子少了,交谈的机会少了,似乎连那一点本来就不明显的关心就更加显得单薄了。 他爸从不给他打电话,偶尔有几次他打电话回去也是他爸接了把电话给他妈,多数情况也是他说他妈听着,他妈不会主动问他今天吃了什么天气怎么样,不会问他跟同学相处地怎么样学习有没有很吃力,然后就因为要做饭或者别的家务事匆匆挂了电话。 唯一一点他觉得他比他们同村的孩子幸运的是,他爸妈没有因为他家里的经济条件而扼杀他的兴趣爱好,但也仅仅如此,他在家照样不敢花一整天时间画画。 高中和大学里同学是有很多,但是朋友没有几个,在s市甚至连关系好点的同事都没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了两年多,除了张云德经常在微博上跟他互动,他经常一整个周末都窝在家里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 有时候他几乎都已经忘记如何跟人正常地相处和交流,害怕面对人群,恐惧即将发生的一切,越来越封闭,越来越觉得生活就是一团搅不开的死水,这也是他拖延症那么严重的一个原因。 他心里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在受到张云德的邀请时扩大了一点点,但在到了这里之后面对这里也依旧残酷的现实之后又缩了回去,本来想继续不死不活地过日子,看看最终是生活把他折腾死还是他把生活耗得肯放过他,一点点细微的事情却令他感动得不能自已。 没有激情的生活,只是因为缺乏关注和爱吧。 “你爷爷天一冷肺就不好,晚上睡觉容易咳嗽,你睡不好,挤着你爷爷翻身也不方便,今晚你跟小河一个屋睡。” 房间外传来张云远的声音,肯定是张槐回来了。 “你乐意对谁好我管不着,别人对你怎么样你也看清楚点,别又跟当年一样。” 张槐没回答,张云远又说:“我不是那种看别人不痛快自己心里会偷着乐的人,尤其还是自己的儿子。” “爸,过去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你总是说不关别人的事,一个人把所有问题都扛着,不怪你爷爷老是说我不够关心你,可你也要给我机会啊。” “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并没有哪里感到艰难,如果我不行,我会说的。” “……要是你妈还在就好了,唉!” 第12章 夜谈 门开的一瞬间,江河倏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绞着衣服下摆,有些无措地望着张槐。 “爷爷的床比较窄,两床厚被子放不下,今晚你跟我挤一下,可以么?” 电脑背景音是一个很吵的综艺节目,江河随便点的一个,这个时候也压根顾不上到底在讲什么,木讷地点过头之后,他就跟着张槐出去洗漱了。 不过江河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觉,知道他作息的张槐便问他:“还要看视频么?”他虽然不想睡,但也不想跟张槐两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盯着一个电脑屏幕,那感觉太令人窒息了。 见他摇头,张槐便开始脱衣服准备睡觉,两手抓着毛衣下摆拉到头顶一气呵成地脱了下来,动作流利性感无比,如果此时的场景是在二次元的动画里,那么肯定已经从江河那里飞来无数的小红心了。 江河可耻地脸红了,甚至在看到毛衣带起衬衣的那一刹那显露出的皮肤后心旌不止摇曳了一下,张槐应该有腹肌吧,看他手臂上的肌肉就能想象得到,毕竟他不跟自己一样老是坐着不动,人鱼线也肯定很漂亮吧,脱呀,怎么不继续脱了,他绝对会以纯欣赏的眼光去观摩的,绝对不上手去摸! “你流口水了。”张槐的手搭在腰间的皮带扣上没再继续动作,看着江河手忙脚乱地去擦根本不存在的口水,他轻轻一笑。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看到江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真的就像平时被江河用狗饼干逗得上蹿下跳怎么也吃不到嘴的二傻子一样。 而或许是他对自己的长相并没有多大的关注,平时也总绷着一张脸,此刻卸下了一天的疲惫,整个人处于最放松的状态,那发自内心的一笑简直有如三月的春风,被他注视的人顿时觉得暖烘烘、醉醺醺。 “张槐,你笑起来真好看。”没管张槐刚才说那句话究竟出于怎样的心情,反正他现在已经满心沉浸在那转瞬即逝的笑容里,爬到床对面凑近他说了自己的真心话。 张槐没有说话,只是忽然笑着伸手捏了一下江河仰着的有些肉的嫩脸。还没等江河炸毛,他便迅速脱了裤子钻进被子里,留下满脑袋感叹号的江河嚎也不是不嚎也不是,他可是第一次知道张槐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站得久了脚又冻得僵硬,他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但直到张槐关了灯,江河脸上被他捏过的地方热度还没散去,甚至在被子里的密闭空间里更加火热发烫。江河两只手捧着脸,期望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自己冰凉的手能给脸上的皮肤降温。 从来没有睡这么早过,江河一天中最精神的时候差不多就集中在这段时间,晚上九点,没有汽车的轰鸣,没有人声的嘈杂,摈弃了一切外界的喧扰,他的世界就只剩下画笔和纸张,即便是现在,他脑海里也不断蹦出一个个画面,却又因为没有笔记录下来而匆匆一跃不见了踪迹。 平时他烦躁睡不着就会不断翻身,刚翻了两下,身边的人就发出声音问他:“睡不着么?” 江河嗯了一声,他不是没有跟同性一起睡过,但今天身边的是张槐,所以他内心中不断翻涌着异样的感觉。蒙着被子他也不知道张槐听没听到,于是又钻了出去:“太早了,一点也不困。” “那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要是人不睡觉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因为睡不着而烦恼了。” “你就是晚上不睡白天才起不来,正常人的作息哪里跟你一样?长久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别仗着现在年轻就不管不顾。” “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形成了习惯,还逃了不少的课睡觉,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划算,要是大学好好学的话,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废柴了。在s市的时候也一样,有时候坐着坐着就到两三点了,再坐一会儿就能听见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有一次十一国庆,我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每天只出一次门,晚上不睡觉,白天下午才起床,出去吃晚饭时周围都是人,到处都是声音,我却什么也听不见,回来后灌了一杯糖水才缓过来,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但是下一次依旧是这样。” 没有光,不用跟人对视,江河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内心深处最无助的地方剖开放到人跟前。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时也是开开心心有说有笑,一旦分开就谁跟谁都没关系了。” “你父母呢?” “父母也一样,觉得生下了我对他们对我都是上天的恩赐,但是他们连我之前的工作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很多呢,我在我家是老四,在我们那一大家子的男孩子排行老三,我有五个姐姐两个哥哥两个弟弟。” “你们关系不好吗?” “嗯,小时候就不亲,觉得跟他们有差距,长大了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圈子,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她过生日我们会聚在一起,后来就很难一大家一起吃饭了。” “过年的时候也不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吵架了心情不好了就自个在自个家里吃,一起吃饭也很烦,大家都各自说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是真正关心对方是不是愿意听。” “你小时候就不合群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觉得我小时候还挺受人欢迎的啊,上小学的时候还被推荐当过文娱委员,别人要教歌大家都不乐意就让我唱呢。” “你会唱什么?” “那会儿比较流行莫文蔚的歌,我会唱《盛夏的果实》。” “现在呢,还会吗?” “现在啊,大概还会吧,不过可能会串词还有跑调。你们呢,你们小时候唱什么歌?” “我不会唱流行歌曲,以前老师教的都是山歌,上中学时同桌说我唱歌吓到她了我就再也没有张口唱过歌。” 江河怎么也想象不到唱歌会吓到人是怎样一种情形,况且张槐现在说话的声音都不太高,那会儿唱歌的声音应该也不会难听到哪里去吧。虽然想是这样想,但他还是捂着嘴笑出了声。 “哈哈哈,说了这么多,我想问你个问题啊,你是五月份还是六月份出生的?” 他一问张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所以他回答道:“和你想的差不多,不过我们都是过农历生日。我姐姐是三月出生的,当时我妈给我姐姐取名字时柳树刚刚发芽,她很喜欢,而我是四月,我妈则想的是让我强壮一些好帮助我姐姐。” “那好巧啊,我也是农历四月出生的!不过我还以为你出生时刚好槐花开呢,你姐姐是柳叶,你是槐花……”又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我可喜欢槐花了,早上还带着露水的槐花香香的甜甜的,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摘一大把带到学校去吃。” 他自己都没发觉有点在调戏张槐的意思,好看可口什么的,但是其实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并不是一个种类——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说。 张槐静静听他继续讲下去。 “不过名字也确实代表不了什么,我出生前我妈本来也给我取好了名字,她没读过几年书,又不想让我爷爷奶奶给我们取那种很俗很俗的名字,所以我大姐叫江若雪,二姐叫江若梦,三姐叫江若琳,我应该叫江若诗的,后来出生之后算命先生说我八字缺水,都已经姓江了还缺水,那没法子,我奶奶手一挥叫人在户口本上写下了江河两个字。但是我还很庆幸没叫江若诗,感觉叫起来好尴尬。” “你哥哥们呢?” “一个叫江海,一个叫江洋,我奶奶说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 “那你堂弟堂姐会不会是叫江湖或者江溪?” “怎么一下就说中了,为什么不是江涛江波什么的?听起来也都是一家人呀?你绝对想不到我最小的堂弟叫什么,论取名随便的奶奶我们家的站第二没人站第一,我就不吐槽我爸我叔叔他们的名字了,毕竟也算顺应了时代潮流,当时我小堂弟太惨了,出生时人家大师说还是缺水,我奶奶说既然这样那就叫江水吧。” 他故意说的一本正经,其实是想让张槐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张槐倒也很给他面子,轻微地笑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河的叹气引起了张槐的注意:“怎么了?” 江河弓着腰其实有一会儿了,但是一直在跟张槐说话所以故意忽视了,这时候胃疼得实在受不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疼痛,大概是刚才张槐说的话应验了,他老是不规律吃饭休息,身体早就出了状况,只是没有显露而已。 “胃痛吗?你今天是不是又只吃了一顿饭?”张槐问完了也不等回应,把手伸进他这边的被子里,轻轻在他肚子上揉着。 江河不敢出声,也不敢告诉张槐他其实吃了两顿。张槐的手掌很温暖,掌心像是带着一团火一样,起先他还紧张地缩着身子害怕张槐的碰触,随着张槐动作的持续,他慢慢放松了身心。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感觉江河不那么痛了,张槐准备收回手,但是被江河一把拉住了。江河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拉着他,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脸,静默中几乎能听到各自的心跳。 张槐似乎懂了一些什么,手掌慢慢下滑,从裤子边缘探了进去,江河没有阻拦,死死揪着张槐胸前的衣服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膛。 冬日的夜里,被子里面犹如夏日一般炙热,张槐的掌心带着薄茧,在他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细致地活动,他并不是不感到羞耻,甚至还满是罪恶感,可他决定顺应自己的心迹,不再糊糊涂涂地过日子。 明明就是喜欢他的啊,为什么要推开他呢?他总是把自己困在一个问题里出不来,与其畏首畏尾,不如放手去试。世俗算什么,父母的期望算什么……去他们的狗屁成家立业,却他们的狗屁不正常……通通都见鬼去吧。 想开了的他精神畅快身体舒适,一觉睡到了天亮。因为睡得早,他醒得也比平时早,不过张槐比他更早,床上早已没了他的人影。但是他却有点不想起床,裤子上残留着昨晚的痕迹,虽然说已经很亲密了,但他也不好意思再穿张槐的衣服。好在没过多久张槐就推门进来了,顺便把他的衣服拿了进来。 原本以为张槐会说些什么,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倒是江河自己白羞涩一场。 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正在晒被子的张爷爷一眼就看到了江河怨念无比的脸,打趣一般地问道:“小河是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撅起的小嘴巴都能挂个水桶了。” 比起昨天,今天的天气好了不止那么一点,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门外的树枝上还停着三三两两的鸟雀,没有风,可是能闻到厨房里的饭香,一切都变成了他所喜欢的美好样子不是吗?可是因为张槐,江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掉了色彩。难怪人家常说恋爱期间的人最是不可捉摸,他也不能免俗。 “早饭蒸了鸡蛋还有南瓜饼,先去洗个脸吃饭吧,没睡好过会儿再接着睡。” 根本不是睡没睡好的原因啊,这事情也没法跟张爷爷讲,就算是跟张槐讲他也讲不出口,毕竟张槐对他还跟之前一样——或许这些就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最热烈的情感? 是他自己太不矜持了吧…… 张爷爷乐呵呵地看着他表情变来变去,顺便帮他倒好了洗脸水,他见此情形赶忙上前自己动手。 另一边,张云远劈柴劈到一半停下来,招呼张槐过去,欲言又止:“你们昨晚……” 张槐也感觉到了江河不对劲,把目光从江河身上收回来:“昨晚怎么了?” 张云远老脸一红:“你问我,我哪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看他这样子明显是对你有意见,你昨晚没有对他那什么吧?” 张槐了明白父亲的意思,耳尖微微有些红,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昨晚他一直睡不着,我跟他聊天到很晚,后来几点睡的我也记不清了。” 张云远压低声音又问:“你不是喜欢他吗,昨晚不是很好的机会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槐打断了:“爸,你别这么说,喜欢他不是强迫他。” 张云远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知道他不乐意呢?” 张槐沉默了几秒,语气淡淡地说:“他迟早要离开这里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这不大的院子里回旋,最终落到江河耳朵里,江河浑身一颤,整个人也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是啊,他总要离开这里的,至于去到哪里,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昨晚我没有肚子疼吗?” “你没跟我说,是不是最近又没按时吃饭?”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既然知道自己迟早都要离开这里,为什么还要对他好呢? 他在梦里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因为现实里的一句话被轻易打散。 他很想知道,浮萍是本来没有根还是在飘飘荡荡中才逐渐失去了自我? 原来只是一个旖旎的梦啊,他果然太不矜持了。 第13章 惊喜 其实在两人的关系上,江河从来没有为两人更近一步有所作为,他有什么权利去怪张槐?明明张槐才是那个应该伤心的人。 想得很透彻,可就是没办法释怀。 为了戒掉对张槐的依赖,江河决定先从自己的不良生活习惯改起,一定记得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三餐规律合理,还要勤加练习、少逗狗、少想乱七八糟的事。 一个星期后,江河的强打起的精神状态有松懈的迹象,大冷天早早起床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尤其是他晚上并没有睡多早也没有去锻炼身体,衣服不够厚一起床就是整天的手脚冰凉,还有二傻子被关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得也有点抑郁,整天在家里乱跑乱叫要江河带它出去玩。江河觉得这一周时间毕竟也没有虚度,收获也不小,心情一愉悦就带着二傻子上了山。 下午的太阳没什么温度,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天空冷淡的色调下,万物凋敝,群青色的远山越发显得孤傲。随手摘了几朵还没凋谢的野菊花,夹在速写本里,二傻子已经跑进林子里了,任凭他怎么叫唤也头也不回地朝前冲。 “傻狗,跟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一样。” 江河跟着二傻子跑了一会儿,手脚不冷了,后背甚至出了一点汗,在心里想着明天也要出来跑一圈。他们来到一个从没来过的水潭边,二傻子在旁边的一棵树下做了个标记之后就伸长了舌头舔水潭里的水,一片落叶飘下,刚好掉到二傻子头上,使它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蹦三尺高。仿佛也知道自己太神经质,二傻子摆摆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喝水。 一旁的江河早就找了块石头坐下,迅速勾画出眼前的景象,在他的画里,二傻子一只爪子踏在水里,仰着头和一只发光的精灵愉快交谈。 时间过得很快,光线逐渐黯淡,江河的手有点冻僵的趋势。合上本子,搓了搓手,在他画画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趴在脚边的二傻子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今天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家了。”揉揉二傻子的头,江河不管它听没听明白,率先朝村子的方向走。二傻子这闻闻那嗅嗅,在找它一路留下来的标记。 冬天的树林没有太多遮挡物,一片萧黄之中,但凡有一点鲜艳的色彩就会非常显眼,江河还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二傻子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狗再快也只是四条腿在地上跑,那东西扇动了两下翅膀,居然飞出了十几米远,倒也让江河看清了那是一只山鸡。 山鸡鲜艳的色彩让江河想到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那只大鸟,莫名其妙地就把那什么山神石给了对他完全没有用处的他,他摸摸后脖子,对这彩色的鸟莫名有些忌讳:“回来,二傻子!别追了!” 狗对色彩没感觉,但是一切会动的事物都会令它们产生旺盛的追逐心理,二傻子本来就还有很多精力没有用掉,哪管江河喊了什么,不管不顾地奋力追在山鸡的后面。 那山鸡也不知是飞累了还是在逗二傻子,总是飞一段停一段,二傻子几次都摸到了山鸡长长的尾羽,最后总是扑个空。 “气死了!一定要追到你!”二傻子又气有恼,连连叫了几声。 “呼呼,累死了,今天是倒了什么霉。”山鸡也很郁闷,拍动翅膀的动作越来越费劲,“别再追我啦,冬天的鸡没有肉的,一点也不好吃。” “肉!”二傻子顿时觉得四条腿又蓄满了力量,一跃一扑,两只前爪死死按住了山鸡的尾羽,又嗷呜一口咬在山鸡的屁股上。 “真是便宜了你这只蠢狗!”一声哀叹之后,山鸡放弃了挣扎。可还没等二傻子高兴太久,一旁的草木里忽然发出窸窣的声响,二傻子咬着山鸡的屁股不松口,跟山鸡一同扭头去看,山鸡如同筛糠一般抖个不停,二傻子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终于跑到二傻子这里的江河也呆愣了半晌,然后兴奋地睁大了双眼:“哈士奇!” 江河很喜欢哈士奇,经常会在网上搜索哈士奇相关的东西,心情不好时看看哈士奇就会得到治愈,所以他自认为对哈士奇还算比较了解。在江河眼里,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只浅灰色的哈士奇,可能是因为太脏了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才会在第一时间觉得这是一头狼。而且它实在太瘦了,弓起的背部能清晰看到皮毛包裹下的骨骼,部分毛还知不道因为什么粘结在一起,肚子干瘪,尾巴跟人废弃的拖把一样垂在身后。 孤独的哈士奇背对着夕阳,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萧瑟。 “乖狗狗,过来。”不知道谁家的小可怜,看样子已经一只狗在外面流浪了很久。江河第一次看到没有主人的哈士奇,同情心泛滥是一方面,得尝所愿的侥幸心理又是另一方面,或许他可以把这只传说中的撒手没先带回家养……难怪人家都说要经常出门,果然出门会有惊喜! 自己的两脚怪见到别的狗眼里就不再有有自己,二傻子醋劲大发,冲着那只哈士奇叫道:“快走开,你这个丑八怪!臭东西!不许你碰我的人!”它挡在江河身前,坚决捍卫自己的所属权,而爪子下那只山鸡觉得身上的力道没了,找机会就要溜走,谁知那只哈士奇猛得跃起来,一口咬住了山鸡的脖子。 江河和二傻子目瞪口呆地看完了一场血淋淋的分尸、食尸现场,可能在野外生存的时间比较长,这只狗恢复了野性的原始本能。作为一个有思想能力的人,江河心情复杂,而一边的二傻子闻到血腥味却也开始点跃跃欲试,但是刚一靠近就被对方龇牙咧嘴的凶相给吓破了胆。“明明是我逮到的……好歹留根骨头给我……” 一地鸡毛,哈士奇吃饱餍足转身往树林深处走。恐惧野性大概是弱小生物的本能,但是江河又不甘心放走眼前的机会,有点着急地叫住它:“别走啊,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好好养你的!” 那只哈士奇用怀疑和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 “跟我回家吧,我还可以帮你找你的主人哦。”当然,找不找得到,很难说。江河用真挚无比的眼光回望着哈士奇,带着一点中二少年拯救苍生万物的心理,希望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动物能因此感觉到他的友好。 蹲下身,伸出手再一次发出邀请:“乖狗狗,跟我回家。” 更多的夕阳隐入大山深处,林中的温度越来越低,风吹起哈士奇的皮毛,它定定地看着江河,最后迈着爪子朝他缓缓走来。 “还是很听话的嘛。就是长得凶了点。” 江河蹲在地上搂住这只骨瘦如柴的哈士奇,哈士奇目光一变,隐约闪现出一抹不悦的凶意,江河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发现异常。好在哈士奇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快,等江河松开它时,它已经恢复到正常的神色。 “哇,你好厉害,刚刚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一旁的二傻子后知后觉地认为哈士奇刚才咬住山鸡脖子的那一瞬间很酷,还有它随意地一龇牙也比它使用浑身解数摆出来的凶相都要有气魄。 “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一只狗在山里,你以前的主人是干什么的,你从哪里来的呀……” 跟其他话多到要气死主人的哈士奇不一样,这只狗不知经历过什么,一路上都缄默不言,而且它也极有耐心,任凭二傻子如何在它耳边聒噪,始终没伸爪子把它挥开。 江河满心欢喜着自己终于也有哈士奇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哈士奇洗干净,哈士奇倒也很配合,站在盆子里一动不动地任他搓洗,它皮毛打结的地方似乎是受过伤,江河碰到那里时会觉得手底下的狗剧烈的颤抖,喉咙里也发出了不太友好的危险信号。江河拿了把剪刀想把那些粘在一起的毛剪掉,院墙上忽然爬上了一个huangse的身影。 “你就不怕它咬你么?”黄鼠狼精蹲坐在那里,嘴巴里原先还叼着一袋薯片,这会用两只爪子抱着薯片袋子,圆溜溜的黑眼珠闪过狡黠的光芒。 “你怎么又偷吃,动物吃太多油炸的不好吧。”江河已经很久没买零食了,不是为了防他的邻居偷吃,而是吃东西比较耽误时间,而且也不利于他减肥,毕竟他不止一次觉得裤腰有点紧了。不是偷他的,那肯定也是偷别人的,可能是村里新开的小超市里,这种包装他之前没在其他小卖部见过。 “反正不是你吃,也不是你家的,你管不着。”“嘶啦”一声,黄鼠狼把薯片袋子咬开了一个口子,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 江河不忍直视,低头给哈士奇剪毛。这种活想着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有点困难,那些皮毛掺杂着血快和肉粘在一起,每剪一下都像是要给它开膛破肚似的。 “你胆子可真大!”黄鼠狼吃完了一包薯片,把薯片袋子丢进江河家院子里,哈士奇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状况,一龇牙,身体也紧张起来,喉咙里的声音越加明显。 “别动,乖狗狗,那个不可以咬。”揉揉狗头,安抚了两下哈士奇,江河又问黄衫:“为什么说我胆子大?流浪狗身上带着病毒会传染吗?” “或许你应该把你男人叫来,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这么快就能接手山神石的准备。”黄衫语气揶揄,说完也没给江河反驳的机会,一溜烟从墙上消失了。 留下院子里的江河面红耳赤:“什么我……我才不会叫他来呢,都已经一周没见他了,不是也好好的嘛。” 好不容易给哈士奇清理干净,如他所想,它果然有一身浅灰色的皮毛,只是脸上的标记也没有一般哈士奇那么明显,初时以为眼睛是褐色的,这会儿细看才觉得眼睛似乎是感染发红。被剪地参差不齐的毛发处裸露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肚子下面还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往外冒着腥臭的脓水,一碰它就冲他龇牙,江河竭力安抚它,最后总算拿之前给二傻子擦嘴的药水给它在伤口周围涂了一圈。 二傻子备受冷落,晚上要睡觉时江河还把它的新垫子给了那只哈士奇,它在卧室们外呜呜叫了大半夜,最后哈士奇终于烦了,出声:“闭嘴!” 二傻子:“你睡了我的垫子……还凶我……可恶的两脚怪,见异思迁……大坏蛋……我讨厌你们……”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没有狗理它,二傻子慢慢挪到哈士奇身边,哈士奇也算是默认了它的行为,它在垫子上转了几个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身上真暖和,就是有点硬。”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呀?” “……” “你喜欢这里吗?我跟你说那个两脚怪超级懒,每天早上都起得特别晚,经常让我饿肚子。” “……” 江河:“……” 第14章 难辨 江河定的八点钟的闹钟,早上闹钟还没响,房间外就传来二傻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还不停拿爪子拍门,他被吵醒前没有听到是那只哈士奇用命令的口吻吩咐二傻子来叫他起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 “怎么了?” 两只狗已经醒了很久了,因为有一地的碎纸,肯定是二傻子闲不住咬的。哈士奇在卧室门口盯着江河,二傻子则在江河跟前蹦来蹦去,看样子是要撒尿。江河于是打开客厅的门,门外的冷空气骤然而来,二傻子打了两个喷嚏,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跑到院子里,闻了闻花坛里种的葱,从花坛里刨出来不知道何年何月藏起来的骨头。 江河莫名其妙的看着二傻子,不知道这傻狗抽什么风,昨晚明明给它蒸了鸡蛋呀,还给它吃了张槐送过来的小鱼干。 等江河上完厕所准备回床上再躺一会儿时,原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先站在门廊下的哈士奇进了厕所。江河忽然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赶紧跟过去,却见哈士奇正把后腿抬起来,察觉到人在看它,它又朝坑位挪了挪。 江河下巴都要掉了,这狗居然会上厕所!他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半骂半打地让二傻子不再在客厅撒尿——这哈士奇也太聪明了吧。 二傻子献宝似的把骨头推给哈士奇,不知道它俩度过了怎样的一个晚上,它已经对哈士奇马首是瞻了。不过哈士奇看也没看它一眼,又回屋到窝里躺下。 “乖,别去打扰哈哈,让它好好休息吧。”并不是有了最喜欢的哈士奇就不爱二傻子了,江河只是觉得它有点可怜,很明显哈士奇看不上它,上赶着被嫌弃说不定还会被咬,于是把二傻子抱起来带到卧室。 趴在床边逗了几下二傻子就让它自己玩,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了关于狗狗眼睛被感染的一些资料,也在贴吧论坛看了不少帖子,所以猜测哈士奇是得了结膜炎。早饭没有来得及做,江河去了一趟村里的卫生所,由于条件限制只买到一管红霉素眼膏,回来后用棉签和温水又给哈士奇眼睛周围做了清洁,涂上了药膏,期间哈士奇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倒是二傻子以为江河在偷偷给哈士奇吃什么好东西,老是把头从他腋下穿过再凑到他手边,怎么推都推不走。 吃过早饭,两只狗在院子里晒太阳,江河又在网上下单了狗粮以及杂七杂八的零食日用品,咬着手指考虑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让张槐来看看,说不定还要打疫苗什么的。思来想去,为了哈士奇的身体着想,江河决定把自己的问题暂时抛到一边。 不过也是不赶巧,他要是早去半个钟头张槐就还在家里,这会儿已经在去他外婆家的路上了。张槐的外婆住在距离这里三十多公里的苗寨,寨子比南星村更为闭塞,在地图上可能连一个标记都没有,张槐每年都会去一次。 “今年时间比较早,所以张槐这个时候就要过去,因为他们是苗族嘛,过年的时间跟我们不一样,可能要呆上半个月吧。” 听张槐爷爷的意思是说张槐去他外婆家过苗族的年了,张槐外公曾经是寨子的寨主,在他妈妈过世两年之后也病逝了,他外公外婆只育有一女,如今每年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外孙在他们那里最重大的节日回去陪陪她。 江河暗道遗憾,心想自己其实在张槐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没有他,张槐的生活也如顺水推舟既往照旧,他躲着不见他,他又何尝为了见他辗转难眠乱了方寸。 “重量达到了,分量却未必,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江河告诫自己别再瞎想,努力让自己更加强大,“好好养狗,好好生活。” “你在哪弄来这么一只丑狗?”微博私信的提示音响起,张云德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毛跟狗啃似的。” “狗才不啃狗呢,它是受伤了我给它剪了毛,等它养好了伤就帅气了。”江河回复很快,因为他还挂在网页上没来得及退下来,哈士奇的照片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张云德就转发点了赞。 “为啥不去找张槐,他是兽医肯定很擅长,而且我感觉它还有皮肤病红眼病什么的,不会是你捡来的吧?” “对呀,就是我捡的,那天跟二傻子上山玩捡到的。我跟你说,它超级聪明,会自己上厕所,不吵不叫的,乖得不得了。” “乖?我怎么觉得它一副凶相毕露的表情,眼睛里写满了要拆家的架势。” “哈士奇就长这样啦,不是凶,是英俊,英俊!” “好吧,是英俊,不过你还是找张槐看看吧,捡来的狗肯定不干净,要是携带狂犬病毒再咬了你怎么办?” “好的,知道啦,我会去找他的。” 回完了最后一句打算关了网页画画,张云德又发来消息:“下个月市里有一个画展,据说还是国外比较出名的画家的,我在微信上看到公众号推送了消息,门票可以先预定,你要不要到时候来看看?” 江河兴致缺缺:“再说吧。” 给哈士奇专门买的进口狗粮到了,但是江河发现它并不是特别喜欢吃,只有拌点鸡肉干它才会多吃几口,体型还跟它刚跟他回家时一样消瘦。 江河有时候的想法挺单纯的,他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付出,不管是人或者动物都会有所察觉,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变得越来越好。但是抱有目的的想法无论单纯与否,在没有任何成效的情况下,总会觉得有点受伤。 为此,江河在一个哈士奇的论坛上注册了账号,发帖询问更加专业的人士,怎么养好哈士奇。或许是他问问题的方式不对,也或许是他本身就具有沉帖体质,只一个刷新的功夫,帖子就在首页消失了踪影。晚上睡觉前又不甘心地自己顶帖,发了几张哈士奇的照片,做梦都梦见有好多人给他留言。 第二天早早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上论坛,他的帖子在首页依旧找不到踪迹,但是系统提示有新消息,点开一看有三个人给他留言了,前面两个人给他复制了一大段论坛加精帖的内容,第三个人说:“楼主,你家的哈士奇不纯呀,像是串的,你是新人不知道论坛的规则吧,这里只欢迎纯种的哈士奇,已经申请删帖了,楼主还是好好做下功课,别为了吸引人眼球干这种蠢事。” 原来帖子是被删了,江河一大早就遭受打击心情抑郁,像被抽光了身体里的所有能量,整个人干瘪无力。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为了让哈士奇长肉,江河又去镇上买了一大堆猪肉牛羊肉,按照搜集的食谱自己给哈士奇制作狗粮,混合了新鲜蔬菜的羊肉哈士奇最喜欢,喝完牛骨汤之后再给它吃一颗鸡蛋,几天下来,它虽然没怎么长膘,精神状态倒也好了很多,偶尔也会出院子跟着江河去河边散步。 有路过的村民见了这狗初时会有点害怕,江河就耐心跟他们解释,这是哈士奇,虽然长得凶,但是性格很温顺。哈士奇也很给他面子,还很听指令,让它坐下和握手完全没有问题,碰到有不问就摸的行动力比较超前的人,它也不恼,实在烦了就跑回窝里睡觉。 二傻子完全化身为哈士奇的跟屁虫,不管哈士奇在哪都能见到它屁颠屁颠的小身影。江河拍了一些小视频发到微博上,张云德无一例外都转发了,还对江河之前的话给予了肯定:“哈哈确实越来帅啦。” 江河忘掉了在论坛上的不快,觉得他的哈士奇不纯就不纯吧,纯种的哈士奇未必有哈哈这么聪明懂事。对,他的哈士奇就叫哈哈,可能他取名字也遗传了他奶奶的随意吧。 而有一个问题他没办法忽视,哈哈毕竟是捡来的,它本来的主人究竟是怎么遗失它的呢? 他把他的顾虑跟张云德说了,张云德安慰他说:“我们那很偏,养哈士奇的不多,你觉得不放心养的话我帮你问问附近有没有谁丢了狗,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养的。” 张云德把江河发的照片保存下来,在朋友圈和微博都发了状态,连qq签名都改成了“捡到一只哈士奇,公,品种不纯,灰白色毛,年龄未知,走失时间未知,不咬不叫,目测接受过良好训练,欢迎广大朋友积极帮忙留意身边有没有人丢失哈士奇~”。 江河真是佩服张云德的行动力,一方面内心忐忑,一方面又觉得尽了力也算无所愧疚,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好了。 这天江河把家里最后三颗鸡蛋煮了,二傻子跟哈哈三两下就把它们自己的鸡蛋吞下了肚,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河手里的半颗。江河把鸡蛋黄分出来一点一点地逗着二傻子,哈哈倒是没跟二傻子一样为了吃吐舌摆尾,只要江河手一动,哈哈就能精准地跃起来用嘴巴接住半空中的鸡蛋。 “偏心!坏蛋!”二傻子难过地嚎叫着,黑溜溜的眼珠却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江河的手,江河作势把鸡蛋往自己嘴里塞,二傻子上到他身上硬生生从他嘴边把鸡蛋抢走了。 如同慈父一般抚摸着两个狗儿子,江河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笑容还没散去,他察觉到哈哈突然警觉起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门口的方向。 院门被推开,张槐提着一个篮子出现在门口。 江河站起来又惊又喜:“你回来啦!”二傻子以为他篮子里装的都是给它吃的,在看到张槐的那一刻飞奔了过去,又叫又跳别提有多热情。 张槐嗯了一声,走到江河身边放下篮子,一边看着哈哈:“这是谁家的狗——不对,这不是狗,你怎么把狼带了回来! 江河还沉浸在小别重逢的喜悦中,听了张槐的话又见他首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严厉的表情,跟从篮子里只见到水果和蔬菜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的二傻子一样,诧异地望着张槐。 “狼会这么温顺吗?会肯跟陌生人回家吗?你看二傻子都不怕它。” “二傻子从没见过狼,你也没见过,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跟你回来,但它的的确确是一头狼,你别靠它太近,把它放回山里。” “它是狗不是狼,它比二傻子还听话,会自己上厕所,也不咬人,就算把手塞到它嘴边,它都不动——啊!” 江河的手一直在哈哈眼前晃来晃去,没有食物诱人,但是比苍蝇还烦,哈哈像是故意不给他面子一口叼住了。 因为天气比较冷,江河手上起了冻疮,这两天手背有点肿,把手从哈哈嘴里抽出来的时候太用力让它的牙勾了一下,薄薄的皮肤被划出来一道口子。 张槐一见流血了,紧张道:“怎么样?给我看看。”攥住他的手要把伤口的血挤出来,江河痛得要哭,眼圈一下就红了。张槐倒没心软,只说:“不管是狼还是狗,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时间也不安全,先把血挤出来免得感染,等会儿用肥皂水洗干净了再去镇上打针。” 江河痛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不忘给哈哈辩护:“刚才不是它要咬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它的牙,没关系的,我爸以前也被狗咬过,只要不是疯狗不会有事的。” 一般的狗不小心咬了主人或多或少会露出歉疚的表情,哈哈却稳稳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张槐瞥了它一眼,没回应江河的话。 半个小时候后,张槐带着不甘不愿的江河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一路上江河抽抽搭搭地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冻的。所以打完了针,张槐又带他去买了几件新衣服,还买了围巾和手套。 出来时江河什么也没带,那些东西都是张槐付的钱,在袋子里摸了半天没找到小票,江河于是对张槐说:“一共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张槐淡淡地说:“等你发工资了再说吧。” 江河脸通红,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有钱,真的!”虽然他每个月没有固定收入,但真的没到完全靠人接济的地步啊,要不然哈哈还怎么能天天吃肉! 张槐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他好像自从那天晚上捏了一下就意犹未尽,捏完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了顿时心情大好,在江河气鼓鼓地跟河豚鱼一样生闷气时,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江河本来不想理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炸鸡的招牌,恶狠狠地说:“我要吃汉堡,炸鸡,薯条,还要喝可乐。” 小镇上的物价虽然便宜,汉堡和薯条都是五块钱,可乐四块钱一大杯,但是味道却很一言难尽。 “走吧,回去吃晚饭。”张槐拉起把土豆条碾成土豆泥的江河,赶上最后一趟班车回到村里。 “哈哈真的是狗,是哈士奇,它真的不是狼,也没有狼会在野外混得那么惨吧。” 检查哈哈的身体时,江河在一边不放心地一直唠叨,张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他不能心软,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对江河以及全村的人来说都是。 “狼和狗的区别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它的体貌特征在这里,不是任何一只哈士奇能相似到这种程度的,它以前可能是被人驯养着的,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野外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中间可能发生过什么?” “可它跟我回来之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村里的人靠近它摸它它都没什么反应啊……以前也不是没有新闻说因为哈士奇太像狼所以被误杀……” 看张槐的意思是一定要让他把哈哈放回山里,但是哈哈一身被他剪坏的毛还没长出来,眼睛也没好,现在的天气又那么冷,山里能吃的也不多,让它走肯定又要吃不少苦,就算是狼,也是习惯了人类饲养的狼,野外生存能力已经没剩多少了——这不是在残害生命吗? 晚饭是在张槐家吃的,张槐还帮他把鸡抓回来关进了杂物间,二十分钟前他把那篮子自己带过来的柿子和苹果也洗了放到厨房里,就为了不让他的手碰冷水,说实话江河很感动,他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美好气氛,但是在哈哈这件事上,他也有自己坚持的立场。 “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么些天了鸡没少一只,二傻子没事的时候还会追着鸡玩,哈哈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它的自制力很好,简直就跟军事化管理出来的军犬警犬一样。” 张槐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他的手指摸到哈哈肚子上那个鸡蛋大小的鼓包,哈哈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扭头对他龇出了牙齿。 “它这里有个东西,明天一早你带它到我家去。”说完,张槐去洗了手,临走前又嘱咐江河,“你睡觉前记得把药膏涂到手上,一定要抹到发热,太痒了不要用力挠。关好房门。”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暂时放过哈哈了,江河点点头冲他一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你,晚安。” 这是今天自他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江河笑,他心里的阴郁彻底散开:“早点睡,明天不用起太早。” 第15章 伤感 瓷盘里放着一枚长不到三厘米的huangse小圆柱体,沾着一丝血肉不太好辨认。 “这是什么?”凑近了看,觉得有些眼熟,却不太确定,于是把目光投向张槐。 张槐神情凝重,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不建议你继续养着那头狼,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更别说来历不明。” 江河苦着一张脸不乐意听到他讲这样的话,本以为他昨天那种态度是不会再管他养哈哈的事,而且两分钟前他还心情愉悦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但是现在它的状态并不好。” “你真的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吗?”张槐指着瓷盘里的东西,“昨天我摸了一下就知道不是囊肿或其他病变,它身体上的伤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换成二傻子挨一枪子很可能就没命了,可它活了下来,还在山上游荡了起码一个月,你以为你碰见它时那只山鸡是二傻子抓的,不过是它在慢慢消磨猎物的耐力罢了,它很顽强,足够在野外立足。” 老实说江河从小到大都在一个相对比较封闭也比较安全的环境里,他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多事情也是想当然,对于自己喜欢的、认定的事物尤其死心眼,即使是现在理智是让他认同张槐,感情上却依旧不能接受。 “听话,别生气,让它回到它原本应该属于的地方吧。”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语气比刚才要缓和几分,张槐英挺的眉宇间萦绕着几分忧虑和哀愁,让江河没办法再张口。 不反驳张槐,不代表他就要真的听话放弃哈哈。山神石不在他身上他还没有能听懂动物讲话的能力的时候,他就认为有灵性的动物能够懂得人的动作和感情,有时候甚至能和人的喜怒哀乐达到高度的一致,半个月的相处,哈哈虽然像个自闭症的小孩一样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江河却仿佛觉得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白他一举一动的含义。 “对不起,我不能把你放在我家里,我会在山上给你搭个窝,还会每天给你送吃的。” 张槐虽然不想让江河养哈哈,但是对于哈哈的伤口却还是精心包扎了,还帮它把一身的皮毛又重新修剪得整整齐齐,跟之前的样子判若两狼,但是看起来也更瘦弱了。 “虽然他是好心,但是现在可是冬天啊,没有毛,也没有房子,要是下雪了怎么办?” 哈哈坐在台阶上目视前方,没有回应江河。 “说得好,最近这两天大概真的会下雪呢。”沙发上传来一个声音,等江河回头时正见黄衫化成人形伸了个懒腰。 “你怎么在我家?” “你家的沙发比较舒服,我过来睡个午觉。” “熊雄呢?” “在冬眠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你想去看看吗?” “不,不用了,你刚刚说要下雪,是真的吗?” 黄鼠狼精眯着眼狡黠一笑:“你不觉得这几天气温略高么?空气湿度也空前的低,估计后天就会突然降温,下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江河皱着眉心疼哈哈,又听黄衫嘻嘻一笑说:“你男人不让你养你就不养,这么听话,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说的气管炎?” 江河红着一张脸,又囧又恼:“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我男人,我跟他都是男的。” 黄衫又说:“你把他当男人,他可是把你当女人看呢,兴许你去跟他睡一觉他就同意了。” 作为一只动物,他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又窘又羞,江河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别胡说八道。” 黄衫:“嘻嘻,有没有胡说你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真的,它跟我以前见过的狼都不一样,看得出来,它对人类有超乎寻常的信任和依赖,在自己的认知里也不认为自己是狼。如果是你从小一直养着它,我一点也不意外它会是现在这样毫无血性的样子。” 江河:“你想说它像狗就直接说嘛,何必拐弯抹角,你们妖怪都像你这样不干脆吗?” “啧啧啧,人类果然都是锱铢必较的小心眼。” 一人一妖互相伤害,终究还是黄鼠狼精占了上风,江河小时候只是话多,嘴巴还是属于比较笨拙的,说不过黄衫便要进门。黄衫又问:“你打算怎么办?准备要送它走吗?” 哈哈已经蜷缩在那里慵懒地晒着太阳睡觉,只是耸立的耳朵不时颤动一下,江河重新又蹲到它身旁,手没有去抚摸哈哈的头跟背,就跟他此时犹豫不决的内心一样:“我……我不知道。” 也许是动物间的同胞之情,也或许是黄衫忽然想做一只善良的好妖怪,他郑重其事地宣布:“你的狼,从今天开始由我接手了。” 倒把江河惊吓笑了,不是它不相信黄衫,它自己除了比一般的动物多修炼了那么几年,有什么能力去照顾一头狼呢?虽说这狼跟狗差不多,吃喝那些还不是要江河去打理。但是转念又一想,只要哈哈不在自己家里,张槐来了也看不见。 后续的一系列问题江河没空考虑,他现在只想哈哈不要走。 去黄衫那边的房子给哈哈收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出来,准备了足够厚的褥子当它的床,临走前江河嘀嘀咕咕跟哈哈讲了很多话,哈哈只是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不叫不闹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你要真是哈士奇就好了。” 哈哈换了个动作,背对着江河趴在窝里。 接下来两天,江河都偷偷去给哈哈喂食换药,哈哈的眼睛好了点,没有之前那么浑浊,但是红色还没有完全消散,依旧看不清楚本来的瞳色。江河去网上搜索过,知道了狼跟狗的一些区别,但内心里依旧期待哈哈会出现哈士奇一般的冰蓝色眼瞳。 相较于人类来说,更亲近自然的动物要比人类对天气的感知更加敏感。江河只是觉得头一天晚上燥热无比,第二天起床一看外面院子里已经落了一层糖霜一样的雪。他没感到黄衫说的那样突然降温,可能跟他一直待在密闭的房间里的缘故,经过了一夜的奋战,强冷空气如约而至,雪花也跟着飘飘洒洒。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但是江河在门口站了不到两分钟就冻得直哆嗦。作为一个见过雪的南方人,他感到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倒是二傻子狗生中第一次见到雪,开心地在院子里蹦来跳去。江河烧了热水洗漱完毕,又给自己煮了碗面,不长不短的时间里,雪已经形成棉絮一般的规模,极大地降低了视线的能见度。 “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黑狗更傻蛋!” 画完一张速写,江河戴上帽子和手套去院子里堆了两只雪狗,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之后,他当然没有忘记发一条微博。 没有新的稿子可以画,江河搓着冻得冰凉的手其实也不太想动笔,于是就把热水袋灌满热水塞进被窝看了部电影。下午他还要去学校上课,所以热水袋的温度散了之后他也没在被窝里多拖延,给自己做了午饭,伺候了“两只狗”的吃喝,还没到点就提前去学校签到。 原本,江河以为在这样的天气下某个人会过来对他表示一点关心的,直到他慢吞吞做完晚饭又慢吞吞等到饭菜都凉了才吃完,他盼着的那个人始终没出现在他的院子里。 说不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是生气呢,他根本是毫无立场和根据的。 阴冷的天气造就了阴郁的心情,江河晚上依旧没心情画画,随便涂了一张哈哈的大头,想象的是恢复健康的哈哈英姿飒爽的模样。往常不超过十二点他是睡不着的,今天刚到九点他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索性把画笔一扔,洗漱完上床睡觉。 他不知道的是,张槐给他送了炉子和炭,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 原因有点让人啼笑皆非。 早上张槐就给他发消息了,问他冷不冷没有得到回复,他以为江河在生气自己不让他养狼的事,他原本是要亲自过去看江河的,却没想到出了意外,意外暂时解决了,给江河打电话才发现他手机停机了。他更没有想到今晚江河会睡那么早。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大概就是一团雪正中心脏,比直接扎进去刀子要好那么一点。 原封不动地拿着东西回家,张云远正坐在客厅里抽烟,脚底下已经有好几只烟蒂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见张槐消沉低落的样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顿时就喷了出来:“你多大的人了,谁对你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还想跟当年一样吗?” 张槐看了父亲一眼,没有接话。 父子两个经常这样,他们俩除了在样貌上有血缘的相袭性,性格完全相反,张云远是一旦心里有什么一定会爆发出来的,但他在张槐面前却经常因为张槐的不吭声而再多的怨气都发泄不出来。张云远就是有一点好,他从来不打孩子,就算小时候张槐让他恨得牙痒,他也是自个在房里生闷气。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虽然已经默认了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却做不到对他不求后果的付出视而不见,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拧着张槐的耳朵把他骂醒:“跟谁过不是一辈子,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思来想去,村里其他跟张槐同龄的男性他还真的一个都看不上……江河他也看不上,又矮又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惊艳的地方。 所以他很生气,很哀愁,不知道等他跟张槐的爷爷都百年之后,张槐一个人要怎么过。 “过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去找他吗?” 张云远说的那个人是张槐的高中同学,高三的时候跟张槐一起来过他们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张槐喜欢男人。更具体的细节张云远不清楚,也不愿意回想,距离高考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张槐被迫转校,差点无缘当年的高考,后来张槐高考志愿被调剂,他一直也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要不是他当时反应太激烈…… 张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反问:“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难道不是因为江河很像当年那个男孩吗?我记得,瘦瘦的,一笑脸上还有酒窝……” “我已经忘了。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我不喜欢他。” “那你怎么……”张云远有些震惊,张槐的回答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本是以为张槐一直惦记着当年那个男孩才一直单身,所以他内心带着自责和愧疚从来不逼他去找女孩子,如果张槐不喜欢那个男孩的话,他单身这么多年很可能也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跟对象是男是女没关系……是这样吧? “我只是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没说喜欢他。” 没来得及高兴,张槐一句话又把张云远打回谷底,他气得直哆嗦,发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自己儿子的内心想法。 为了不让自己早早气死,张云远气过之后决定不管他了。 眼下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他伤脑筋,他抽那么多烟也是因为愁那件事愁的。 “等小泽妈妈的丧事办完之后,把小泽接到我们家里,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今天白天发生的事。 雪不是一早就下的,大概是七八点多的时候开始酝酿,九点多才开始下雪子,十点左右雪落到地上不再化,慢慢的大地才变成苍白一片。 一个少年急匆匆地跑向村里的卫生所,带着两个乡村大夫匆匆忙忙赶到他的家,然后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哀叹。 少年母亲的房间一片狼藉,抽屉柜子无一例外全被打开,东西乱丢了一地,床上的床单被套被鲜血染红,而少年的母亲已经身体冰凉毫无生气。 闻燕燕死了,凶器是一把菜刀,脖子上砍了一刀,最后留在了胸口,而她浑身赤裸,身体上遍布着斑驳的青青紫紫。 “畜牲!这真是造孽啊!”乡村大夫虽然医术不精,但好歹是有过人事的人,一眼便看出了闻燕燕身体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而这个家里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的成年男人只有一个,绝对是那个张二柏! “小泽,你二叔呢?” 张宇泽依旧不说话,在卫生所的时候是村医自己猜出来可能是家里出了事,所以才跟着过来。眼下的情况他们谁也解决不了,所以当机立断去找了村长。 张云远连骂了十几遍畜牲不如的东西,一边让人去通知闻燕燕的娘家人,一边让人去报警找张二柏,恰逢下雪路滑,车也不好等,民警比闻燕燕的娘家人要晚来一个多钟头,等民警来的时候,犯罪现场早就已经被破坏殆尽。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闻燕燕是被张二柏所杀,至于作案动机,得找到张二柏才能判定。 “那个天杀的张二柏,居然干出这种没天理的事!”张云远愤愤不平,烟盒已经空了他还在继续倒。 “别抽了,爸。你早点休息,后面几天还有得忙。”炉子上的水烧开,张槐把水到进水壶里,又拿了脸盆过来。张云远把外套脱了洗脸,一边洗还一边叹气。 “我就想着小泽那孩子不错,等我们都走了之后,你和他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看小泽的意思吧,他有两个舅舅还有一个姨妈,如果他不愿意跟他们,就过来跟我们一起过。我会把他当弟弟看待,但是以后是走是留,还是看他自己的意愿。” 张云远洗完脸便又开始洗脚,他一只脚是假肢所以用不着脱鞋袜,所以就只有一只脚放在水盆里。 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有些憋屈地坐在小马扎上,岣嵝着腰,半白的头发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又白了一些。 雪无声地下,在这样一个稍显伤感的夜晚,张槐少有的失眠了。 他打开电脑点开网页,看到特别关注的那个分组更新了新的内容。他嘴角勾起,想象着他冻得通红的手在雪地里抓起一把把雪丢到小黑狗身上,小黑狗鼻尖上落了一片雪,它伸着舌头怎么也舔不到。 第1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6章 化雪 层云万里,白雪千山,冷湿的空气迟迟不去,正中午的太阳丝毫没有温度。 雪连下了五天,气温一日低过一日,江河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刮骨一般的寒冷,他有两次忘了在晚上把水箱里的水放干,第二天早上水管都被冻住了。几天里他除了去看看哈哈,没出过两家房子范围百米内的距离。他听到了村子另一边传来的只有人过世时才会响起的乐声,也忍不住猜测是谁家的老人过世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哀叹也好伤感也罢,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不过,有时候通透达观或许也仅仅因为置身事外吧。 在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上他可是斤斤计较得很。 张槐来看过江河,他嘴硬地说自己不冷,然后就一连好几天不见他的身影。明白自己完全没有立场去责怪张槐,但是江河依旧很不开心,他不开心的结果就是不想出门,不想动,仿佛觉得全天下人都抛弃了他。 等雪全部化了,太阳才渐渐有了一些暖意,但这已经又是好几天后的情境了。 江河把被子抱出来打算挂在晾衣绳上晒一晒,刚把被子一头从这边抛到晾衣绳那边,那根绳子忽然从墙上掉了下来。 “嗷嗷,好香啊,是次哒!次哒!”二傻子欢天喜地的从客厅跑出来,撒着欢去迎接出现在院门口的人。 从被子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江河心里虽然有些波澜,却不动声色地又把头缩了回去,打算把被子先抱回房里去。 “我来吧。”张槐把篮子放到二傻子够不到的石桌上,朝江河的方向走。 江河连连后退:“不用。” 然而张槐只是走到晾衣绳掉下的那一头,捡起地上掉的钉子,问江河:“有锤子吗?” 江河把被子抱进屋里放到沙发上,找到锤子给张槐,看着他重新把钉子钉到墙上,试着用力拉了几下,钉子纹丝不动才收手。 “吃早饭了么?”洗完手才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有一大碗给二傻子的骨汤拌饭,看起来还有鸡肉,而一盘酥肉一盘煎饺几个南瓜馒头则是给江河的。张槐家并不常吃这些,看样子似乎是有客人去过。 江河昧着良心说:“吃过了。” 张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收好篮子打算离开:“我还要送小泽,先走了。” 闹别扭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在乎自己,可没想过这么快让他走,而他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颧骨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一点灰,委屈的样子像个没人要的可怜小花猫。张槐伸手快速帮他把脸上的灰拭去,他还以为张槐又恶劣地捏他的脸,一下瞪圆了眼睛。 “别生气了,好好吃饭,等我回来看哈哈伤好的怎么样。” “你……” “我知道你没把它送走。” 过多的张槐没说,是同意继续养着还是养一阵子再放回到山里去,他并没有给出确定的说法,江河却觉得他算是在自己面前妥协了——这些天他也很忐忑吧。 他就是这样,张槐对他不闻不问时他心里会有落差感,对他太好了他又想着逃避,他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罪恶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寒冷的天气没有影响哈哈的身体恢复的速度,它的状态好了很多,眼睛也逐渐变得清亮,虽然让江河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但是琥珀色的眼珠在太阳底下透亮无比,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还是非常帅气的。 哈哈这也算重见天日,看着它和二傻子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江河对张槐也充满了感激,跟他说话时笑容也多了点,但还是刻意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上午送张宇泽干嘛去?是不是回学校啊?”江河的好奇心其实挺重,只不过他身边没有多少两人共同所知道的事情,他对张宇泽没什么好感,毕竟伤害了二傻子两次还往他身上泼过水,但是似乎张槐对那个少年很好。 也可以说他嫉妒心作祟,那个张宇泽长得蛮不错的,张槐也老是小泽小泽的叫…… “不是去学校。小泽的母亲过世了,我爸原本想让他去我家,他不愿意留下来,因为村里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他想去外面的世界。” 江河大概知道了前些天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很奇怪:“他妈怎么突然就死了?是癌症发作吗?” 张槐摇头:“不是。”他不愿意跟江河说这些,更不愿把具体的细节告诉他,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从来没有所谓的秘密,只要江河还待在这里,他就有可能知道发生在这村子里的肮脏罪恶。 “是被人杀的。” 江河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是谁呀?” “可能是张二柏,但他现在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宇泽呢,他不可能也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他二叔总是打他,所以他经常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可是他才十五岁吧,一个人离开村子能去哪里啊?” “他坚持要离开,就算今天不让他走,哪天还是会离开的。我给了他一些钱,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如果在外面待不下去就给我打电话。” 外面天寒地冻的,要走好歹也等天气暖和了再走啊。前一刻还对张宇泽有点稍微不满,这会儿心里不免又为那个少年担忧起来。这人世真是无常啊,老天的安排也太令人唏嘘。 “对了,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停机了,为什么一直不充话费?” “啊?停机了?我没收到短信提醒啊。”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因为也一直没人给他打电话,他也基本不打电话,早就把手机月租这回事给忘了。至于没收到余额不足的提醒,大概是通信公司的问题。 “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呀,什么时候的事?”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 “好吧。我都不怎么用手机打电话,你加我微信嘛,以后有事在微信上说。” 张槐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猫,不知道是不是网上找来的,还是一只波斯猫,扁圆的脸雪白的长毛,蹲坐在那里微微歪着头,圆圆的眼睛天真又可爱。 “没想到你会用猫当头像。”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身边有人养波斯猫,听说这种猫很尊贵,一般人养不好。 “以前学校里有很多流浪猫,不乏一些名贵的品种,这只猫喜欢在实验楼外面晒太阳,偶尔会去逗逗它。” “这么乖让你摸呀,我们学校的流浪猫都超凶,要吃的时候就打滚,吃饱了去摸它还咬人,有一次还跟我一起回宿舍,差点吃了我养的小仓鼠。” 他看张槐的头像越看越可爱,忍不住说:“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也想养一只。” “你只是喜欢所有可爱的生物罢了,如果真有机会,你恐怕会开一家动物园。” 张槐第一次跟他开玩笑,他倒是没有多少惊奇,只觉得心里溢满了一种叫做开心的东西。 江河心情一好,便又开始积极画画,晚上灵感爆发,一画起来就跟入了魔怔一般,他画到二傻子到了猫儿国,国王是一只波斯猫,它告诉二傻子极寒之地有一头冰原狼被邪恶的魔王控制,一到下雪天就来猫儿国肆虐,希望能和它一起解救被控制的冰原狼。 画完了他觉得有点羞耻,别人发现不了,他却清楚知道波斯猫和冰原狼分别代表着什么。所以他没有发微博,收拾好就上床睡觉了。 辗转反侧,刚要睡着却听到房间角落里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看你吃的都是什么东西,怪不得长得又瘦又小。” “我吃的啥你吃的不也一样嘛,我们是老鼠,因为长得不可爱,所以没人喜欢,从来不见有人主动喂我们吃东西,每天还要东躲西藏,能吃上东西就不错了,为啥还要那么挑剔。” “没有对比就没有说伤害,我之前呆的地方那里的人类不错,虽然不主动喂,但是好多吃的,睡在花生和豆子堆里,吃的是红豆饼绿豆糕,有时候还能喝豆浆……真怀念啊……” “行了吧,老鼠就要有老鼠的命,真要那么好你会到这里来?” “不是跟你说了发生了意外嘛,除了我,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被抓起来了,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别伤感了,吉鼠自有天相,这块大点的饼干给你,还是好久前我偷偷藏的,那狗晚上不敢到这个房间来,可以慢慢吃。” “咔嚓咔嚓……咔嚓……嚓……” 两只老鼠吃着聊着热闹了大半夜,江河不打老鼠但不代表他也不烦它们,所以他打算把卧室和客厅来个大扫除。 黄衫趴在院墙上见他只穿着毛衣还撸着袖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他:“你要干嘛?收拾收拾打算溜了?” 江河白了他一眼:“溜什么溜,冰都化了。” 黄衫嘻嘻一笑,小圆眼睛里闪着一抹精光:“那是打算和你男人双飞了么?” “你怎么老是胡说八道,每天都在监视我,最不想我走的是你才对吧。” “我才不怕你走,你尽管走啊,反正我无所谓。” “那我明天就走,走得远远的,等我死了你也找不到我。” 跟黄衫说话就跟小孩子斗嘴一样,江河说完没听到黄衫的反击,收起挥舞的扫把准备进去扫地,然后就看到呆立在门口的张槐。 张槐一脸的吃惊和愕然:“你要走?” 死黄鼠狼臭黄鼠狼,居然被他套路了一把!江河气愤得脸有些红,摇着头说:“没有的事,还早呢。” 张槐没说话,看着他还背着医药箱,江河又问他:“是要打针吗?” “不打针,今天天气比较好,给哈哈洗个药浴,二傻子最近经常跟哈哈一起,也要洗一下预防皮肤交叉感染。” 刚从窝里爬起来想要往张槐那边跳的二傻子好像听懂了一个对它来说不好的词,夹着尾巴又逃进了屋里去。 “你先忙你的,我去烧热水。” 既然决定了暂时要养这头狼,那么一定要对它负责任,张槐把哈哈刚长长一点的毛剃得更短,皮肤上感染的部分密密麻麻都是红色斑点,最严重的地方还有依稀流脓的现象 。 江河探头望了一眼,不得不说有点幻灭,心情复杂的他又回到里间,刚把书架挪开要扫里面的角落,一个圆滚滚毛发闪着光的不明生物倏地从里面蹿过来,惊得他顿时大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好可怕!”不知道是不是主人的情绪感染了二傻子,二傻子躲在沙发后面就见到看到圆滚滚的生物直直地跑向它,被它的叫声反吓到的生物又回头往江河这边冲,江河生怕那东西咬他,一把将扫把扔了,那东西转头就又朝着二傻子跑。 “怎么了?”张槐来不及擦干手几步奔到门口,一眼就看清了在屋子里乱跑吓得一人一狗乱叫的东西是什么,“别怕,是老鼠而已。” “妈呀!老鼠怎么这么大!”不说还好,一说更可怕了好吗,谁家的老鼠长得跟猫似的! “二傻子,抓住它!”这么大的老鼠会翻了天,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可养不起! 二傻子怂,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只在一边虚张声势地叫,江河随手摸起桌上的纸丢了出去,纸张乱飞,老鼠踩着他的脚背溜到另一边去了。 “啊啊啊啊啊!”江河叫得比二傻子还要惨烈,几乎是跳到了张槐身边,而二傻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忽然变得英勇起来,小短腿跟飞似的,追得老鼠东奔西蹿。 江河:“二傻子,那边那边!怎么那么笨!把它赶到院子里去……啊啊啊,怎么又过来了!不要让它过来啊!” 他这边跳得起劲,紧张时还紧紧抓着张槐的衣服,张槐则不动声色地抱着他,心里想着等他自己发现这一状况后会是什么反应。 江河很迟钝,或者说他刚才慌张地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他慢慢察觉到异样时,是那只大老鼠不见了而二傻子守着柜子一直汪汪叫个不停,他想走过去把柜子挪开,一扭头正和张槐的眼睛对上,那一刻他还感叹了一下真好看,然后发现他们现在的动作实在是有点太不和谐。 两条腿缠在腰上,一手搂着脖子一手抓着衣襟,张槐左右两只手掌稳稳托着他的臀部。 而且……而且张槐还……还起反应了…… 满脸通红地从张槐身上下来,江河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他没敢看张槐,心脏狂跳,按捺不住,他一个人跑到院子里。 “小江老师?”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宜出糗吗? 肖沫儒来找江河商量买素描练习书和静物石膏像的事情,毕竟理论知识讲再多,没有实践根本行不通。这事情现在说其实有点晚,只不过江河之前也只是做好了教一个月的心理准备。江河发现有几个孩子确实挺有天分的,也很爱画画,这对他的鼓励很大,所以他才和肖沫儒提了这事。画室画架这些肖沫儒动动手就搞定了,需要用到专业知识的还是来请教小江老师比较好。 “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有什么好的基础书,网上可以买到,但是不清楚内容到底怎么样。镇上有图书馆吗?” “图书馆没有,就有一两家二手书店,都是卖文化课教材的,要看其他书得去市里的书城。” 江河自从六月底来到这里,如今已经十二月中了,除了去配眼镜那次,还没有再见过繁华都市的大世面,内心里其实有点隐隐的忐忑,他不知道能否在人来人往中游刃有余。 “小江老师,你到底养了几条狗?每回来都见到不一样的。”肖沫儒的视线被院子里剃了毛丑得不忍直视的哈哈吸引了,忍着笑继续说,“狗的自尊心也很重,毛其实就是它们的衣服,没了光鲜亮丽的外表,它们也会抑郁。” 以前哈哈虽然瘦也完全没有狼样,但是凌厉的锐气在,把毛剃了之后光秃秃的除了眼神依旧凶巴巴带着戾气,却没了震慑人的气场。 “没办法,这也是为了它的健康,不笑话它就好了。”江河怕它冷,于是过去把椅子上的毛毯扯下来给哈哈盖住了。回头见肖沫儒不看哈哈了,反倒一直盯着自己,他心里不禁有点毛毛的。 “肖校长,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小江老师今天穿的毛衣很好看。”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绿色高领麻花毛衣,是上回张槐带他去买的,他本身比较白,深色衬得他面容越发秀气,修长的脖颈很好地穿出了高领毛衣的优势。张槐好像也有一件,毕竟这款毛衣只能算粗线毛衣的基础款。 “已经烂大街都是了吧,很好看吗?” “裤子也很好看。” “啊?” 第17章 约会 准备去市里之前,江河给张云德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去找他一起去书城看书,但是张云德回答说从现在一直到放年假都空不出来时间,因为又要到期末考又要放寒假,他得抓紧时间补课赚点外快。 原本张云德想让自己的女朋友叶萱灵陪江河的,江河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没答应,后来张云德就自作主张跟张槐说了这事,还嘱咐他一定要看好路痴的江河别给弄丢了。 张云德把他和张槐的聊天记录发给了江河,并且附上一个胜利的表情符号:“搞定了~张槐高中和大学都在市里读的,说不定比我还熟悉,你还可以让他带你到别处逛逛,别急着回去,晚上抽空请你们吃个饭。” 有这样的朋友,江河真的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法跟张槐正常的单独相处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他能再专门去跟张槐说不用他陪吗? 其实也没什么,人之常情的事,是他自己太刻意,过度放大化了那件事对他们两人关系的影响。骨子里的传统和保守连他想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都做不到,只敢在梦里不矜持地放肆,一到现实中就被打回原形。 二傻子怂,他比二傻子还怂,物似主人形嘛。 “小八叔说他还买了画展的门票,小八婶也会一起去看。明天早上八点你来我家吃早饭,我们骑车去镇上。” “骑车?” 张槐的消息让江河看了足足有两分钟,骑他那辆自行车? “对,骑车去,省去等车的时间,能赶上吃中午饭。” “可是我不会骑车……” “不用,我带你。” 二十公里,自行车,两个成年男子,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过等江河看见了张槐所说的骑车是骑的什么车之后,他顿时想穿越回去把那时候有那种荒诞念头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自己给毁尸灭迹了。 提前给肖沫儒打了招呼,让他这两天帮忙照看一下二傻子,哈哈在黄衫那边待着江河也不担心它的问题,锁了门正要往张槐家走,听见河对岸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车上的身影还挺熟悉的。 江河走到河边,清晨的低温空气下,他的脸冻得发白,眼睛却闪闪发光和太阳照在河面上的反光一样。 摩托车在他跟前停下,一双长腿伫在地面。 马丁靴牛仔裤,双腿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一览无遗,江河的眼睛几乎挪不开视线。上身是一件短款的军绿色呢子外套,复古的羊羔毛衣领霎时让江河想起来一个荧幕形象。 “张槐,好帅啊!” 平时张槐总是穿着松垮垮的裤子,衣服要么是黑要么是灰,不到三十岁的帅气小伙子,整天老气横秋的。江河以为那是他的个性,看久了也不觉得埋汰,这会儿见到一个着装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张槐,他整颗心脏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身材这长相,去当模特都绰绰有余! 风吹乱了张槐的头发,他耳尖微微发红,只说:“上来吧,快九点了。” 摩托车放在张云德父亲卖猪肉的小铺子里,二人搭车去了市里跟叶萱灵碰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叶萱灵对江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像个球。”如果不是她带着笑又是个淑女,江河真会以为她在骂人。 城市比乡下人多,工业污染也比较严重,空气质量不如乡下好,温度也高了不少。江河来时穿的大衣戴的围巾这时候显得有些累赘,他不禁后悔没像张槐那样穿得简练一点。 叶萱灵带他们去吃了午饭,然后又打车去了g市美术馆,因为才开展没几天,又是周末,看展的人很多,进展厅前叶萱灵先拿了关于画展的小册子,然后意外的发现:“咦,还有个不是外国人,只是去国外留学的,居然也能放进这么多名家里面。江小河,我们先去看看这个人画得到底有多好。” 叶萱灵说的那位画家主要展出的是一组以猫为主题的油画,画风恬然纯熟,色彩丰富意境唯美,其中有一幅画没有背景,只是纯黑一片,白色的波斯猫高贵优雅却冷漠无情地看着画面外来来去去的观赏过它的所有人。 “张槐,这猫长得跟你头像上的好像啊。”江河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叶萱灵也喜欢可爱的动物,所以让张江河在每一张猫的画前都给她拍了合影。 看完了画展,叶萱灵带他们在附近边逛边玩等张云德下班,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虽然从小就在g市长大,却保持着对一切事物的新奇,买了两个风车和气球,后来又随手给了路边的小朋友。 “我要吃栗子!”卖糖炒栗子的店铺前排了很长一条队伍,叶萱灵激动地说:“这家店的栗子和栗子糕超级好吃,我每次来都被长长的队伍吓跑,真是好生气!” “我也想吃,要不去排队买点吧,不知道老张什么时候忙完呢,等他也无聊。” “那你去买栗子,对面那家奶茶店也不错,我过去买奶茶哈。” 他们运气不错,栗子刚出锅还冒着热气,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没卖完,这栗子个头不大,壳也非常好剥,又香又甜,就是有些烫嘴。 “看路。”只顾着吃没看脚下,张槐刚提醒完就见江河一脚踏空,要不是他及时拉住了他,他可能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个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广场那边的休息椅上,叶萱灵一个人占了三个位置一边笑一边朝他们两个挥手,江河有点窘,没敢再贪吃,和张槐正要往那边去,忽然听见旁边有人用不确定的声音叫了一声:“张槐?!” 一行五个人,两个是外国面孔,叫住张槐的那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身形高挑,模样俊朗,灰色西装外套着一件浅咖色的大衣,围着咖啡格子的围巾,虽然也穿得不少,却层次分明,体态优雅。 “真的是你!”又是意外又是惊喜,眼神中隐隐的还带有一点期待。 让他失望的是,张槐仿佛没认出来,皱着眉想了想,然后眉头舒展开了,却不张口说话。 那男子前一刻还闪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说话也有几分无力说:“很多年没见,不记得我也很正常,我是赵秀枫。” 张槐嗯了一声,依旧没开口。 赵秀枫说:“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为什么每次高中同学会你都不去参加?” “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总算开口了,语调却没有任何波澜。 “你……还记恨当年的事吗?有机会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不用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 “留个联系方式吧,见一面也不容易。” “不用,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 赵秀枫的表情在逐渐僵硬,虽然他一直在人前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眼神的变化还是能让人轻易察觉出他此刻的异样。 &&# with you?”赵秀枫身旁的外国人看了张槐两眼,担忧地问了一句。 赵秀枫回了句没事,然后朝张槐摆手:“那,再见。” 叶萱灵伸长了脖子望着赵秀枫离去的方向,砸了咂舌:“没想到照片把一个那么帅的帅哥拍丑了。” “什么?”从刚才就不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江河满脑袋问号,跟张槐呆的时间久就差点忘了他本来的性格,还以为他不会拒绝人呢。 “你不是画画的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脸盲的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况,那几个人就是画展上的画家啊。” 这点江河确实有点不如叶萱灵,本身他也是画画的,感兴趣的画才会多看两眼以及对画出它的人产生一点好奇,看画的人不少,他又不能一直挡住别人的视线,所以大多数也都是走马观花看一遍就过了的,还真没记住每一个画家的长相。再说外国人在他眼里很多都长一个样……也就那个赵秀枫,因为见到真人的第一眼还是比较惊艳,经叶萱灵一提醒,他才慢慢觉得有些眼熟。 “画《我的猫》的?”联想到刚才赵秀枫和张槐两人各自的反应,他们的对话,以及临走前赵秀枫极不甘愿的眼神,江河心里莫名其妙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看了张槐一眼,正巧看到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都没有焦距。 好在叶萱灵没继续跟他探讨下去,没过一会儿,张云德来了,或许是因为太过劳累,他整个人瘦了很多,最近两天也感冒了,说话嗓子都破了音。 “老张,你干嘛这么拼啊,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啊。”好友憔悴的样子让江河暂时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他此时也迫切需要有些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张云德揽着叶萱灵,用破锣嗓子说:“你不知道,小萱很难养,不努力点跟别人跑了我上哪哭去。” 叶萱灵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用你养活,等你生病累死了,我拿着你的钱去养别的男人去!” 张云德大笑:“嗯嗯,养我们的儿子!” 两人的话语里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之情,张槐的心情不知道,但是江河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吃晚饭的时候张云德又在网上买了四张电影票,难得聚一次,看完电影也不想立即跟叶萱灵分开,所以就算拉着两个电灯泡,他也乐呵得跟二傻子它哥一样。 四个人在繁华的商业街没有目的的闲逛,逛累了就进商场随便找个位置坐着闲聊。 十一点半,叶萱灵家里打来电话她不得不回家了,她刚换的50个娃娃币一个没用全塞给了江河。 “江小河,帮我抓到那个兔子,明天送到我学校!”叶萱灵其实不缺毛绒绒的小动物玩具,但是作为一个绒毛控,她不会放弃任何得到它们的机会。不过娃娃机的不确定性她也清楚,只是在跟江河开玩笑。 果然,张云德说:“我先送小萱回家,你们两个在附近随便找个酒店住下,明天就不影响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江河捧着一堆娃娃币囧囧有神:“……” 在浪费了三十四个娃娃币之后,江河确定他跟里面任何一只兔子无缘,本想继续浪费掉剩下的十几个好去找地方睡觉,张槐忽然对他说:“我帮你试试。” 张槐并没有多么神勇,抓娃娃这个看起来谁都会、老少皆宜的休闲项目,一要经验丰富技巧娴熟,二要看娃娃机的掉率设置,他们两个一看就是纯菜鸟级别的,连旁边的小孩子都不如。 “有这钱都能去买一个了。”明明几次都差一点抓起来了,只是都到不了洞口,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很不甘吧。 他又去换了二十个,这次他左看右看不准备抓兔子了:“我要抓这个,这个长得跟二傻子好像!” 那其实是德牧玩偶,因为做得比较粗糙看起来还比较丑,叶萱灵都没正眼看过它们。这次江河把目标锁定在一只身上,不断地把那只推向洞口,最后终于在又换了二十个之后成功将它推进洞里。 虽然是一只丑狗,但是江河很激动,几乎都要跳起来:“张槐,我好厉害啊!” 张槐眼睛里也都是笑意:“嗯,不早了,我们去酒店开房。” 这下江河真的跳起来了,脸色霎时变得通红:“你说什么呢……”谁要去开房,都没在恋爱…… 张槐也是没想到自己的措辞让他误解了,愣了一下,表情也有些尴尬:“找酒店睡一晚,总得有间房。” 他解释的时候江河已经知道自己是自己反应多度了,所以更加的窘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张槐恢复了常态,从上往下看,江河气恼害羞的样子真是可爱到不行,想捏脸,但他肯定会炸毛,于是说了这句真正带有歧义的话。 认识张槐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没有从前那么高冷,现在居然还戏弄他……这个其实是假的张槐吧? 江河把抓到的小黑狗砸到张槐胸口,转身就走:“才不跟你一间房!” 第18章 残酷 时隔半年,江河又置身于繁华的街市之中,不同于他之前的出租屋,酒店的隔音和光线都非常好,所以他没有被窗外的车流声吵醒,而是被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打在脸上一点一点唤醒的。 睁眼起先有点恍惚,过于明亮的环境让他差点以为又睡到中午了,摸到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隔壁床空着,被子平平整整铺在上面,完全看不出来有人睡过的痕迹。 “去哪了?怎么也不叫我起床?” 他最终当然还是跟张槐住一个房间,毕竟两个人两间大床房价钱就贵了一半。想起昨晚在酒店前台因为缺乏常识闹的笑话,他满脸通红地把自己又重新埋进被子里。 被阳光照得又昏昏欲睡时,张槐开门进来:“还没睡好么?” “就起来!马上!”待会还要去书城呢! “刚刚我姐姐来过了,我和她一起去吃了早餐,给你拿了两个鸡蛋,不够吃的话出去再买吃的。” “没事,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经常早上什么也不吃,昨天吃得也比较多,不饿。不过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姐姐会来看你啊?”他也好看看张槐的姐姐长什么样子。 张槐摆弄着桌子上精致的粉色盒子,打开后看了两眼,似乎微微笑了:“她不是来看我的。早餐还是有必要吃的,我姐姐带来了一些自己做的点心,你要尝尝吗?” “是什么呀?看起来都好漂亮!”洗漱完迫不及待拿了一个沾着杏仁巧克力的小面包,一咬开挤了一脸的奶油还不自觉,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眯起眼睛连连称赞:“好吃!” “大概是泡芙,你以前没吃过吗?”伸手帮他擦脸上的奶油,轻柔的奶油不受控制地滑向他嘴边,也许是不想浪费,他张嘴把奶油吃掉了。 “没有,我很少买这些吃,比较容易长肉,我不想长胖。这个我知道,是布丁……蛋糕都好精致啊,你姐姐是甜点师吗?” 张槐还有些楞神,半晌才摇摇头:“不是。” “真的好好吃,你姐姐好厉害啊!我姐姐就只会泡萝卜。”刚刚还说不想长胖的他已经吃了两个泡芙一个草莓蛋糕,布丁也快见底了,感觉张槐一直盯着他看,他开始为自己吃太多而感到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忍住,不吃了……你还要带回去给你爸和你爷爷……” “是给你的,只要别一口气吃完撑着。这点糖分不会长多少肉,你不胖。” “哪里不胖,脸上都是肉。”你不老是捏吗,肯定是肉多才好捏吧。脸小,有肉感,看起来也显年纪小,以前上班时经常还会有人问他在哪上学,但他并不觉得那是别人在夸他,最喜欢的还是张槐那样瘦削英俊的。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蛋糕屑还是奶油?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桃花眼脉脉含情,轻柔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看似毫无预兆的话,其实已经在心里酝酿了很久。 轮到江河发楞了,冬天的阳光下似乎很容易耳根发红进而全身发烫,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表白,没有互相袒露心迹,一下跨过太多步骤……就算是异性间谈恋爱也不会这么直接吧? 还是说他一直没有明确拒绝过张槐,张槐已经默认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他也没有明确表达过喜欢啊……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把甜点的盒子往张槐那边一推,着急得声音都有点颤抖:“给你,我不吃了,行吗?” 就像当着猫的面偷吃猫粮被逮到以为交出猫粮就能保命的小老鼠一样,在猫还没有动作之前,他有绝大部分的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平心而论,他不讨厌张槐,也不抵触和他的碰触,害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心里始终横亘着一座大山,这来源于他性格里与生俱来的胆小和矛盾,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只要有一丁点的担忧,就会想到更长远的困扰。 亲一下是没什么,他不会少块肉被父母发现,但是人都是不容易满足的,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想要更多。 没有解决好后顾之忧,他完全没办法享受当下。 张槐扣住他肩膀阻止了他慌忙逃走的动作,饱含着歉意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从没想过用东西换取你的回报,你别误会。” 因为这一点小插曲,到中午时两人在书城也没怎么交流。江河一边看书一边用手机上网搜索着书名,全加进了购物车之后,他当场一本书也没买。张槐有些意外,但也能理解,实体书店的书普遍比网络上能买到的贵。 之前还答应过张云德带江河好好逛一下,从书城出来,两人间的氛围始终回不到今早之前的那种自然的状态,看来是不能兑现了。懊恼大过于遗憾,早上那会儿江河真的被吓到了吧。 “回去吗?”其实江河一直也在找机会缓解尴尬,虽然张槐一如往常,但在他眼里却显得有些惶恐,他反思之后觉得有问题的从来都是自己,张槐什么错也没有,他不应该对他那么残忍绝情。 张槐眼睛里多了一抹神采,抑或是本来就有只不过先前稍显黯淡:“还早,你想去哪里吗?” “g市我也不熟,你觉得哪里值得去看看呢?” “冬天可以看的不多,逛古镇和动物园时间也不充裕,g大的腊梅大概开了,你要不要去看?” “g大是你母校吗?你毕业几年了,不知道猫还在不在呢,去看看吧!” 他们去的不是时候,腊梅含苞待放,盛开的并不多,倒是学校里的流浪猫狗都各自聚集在不同的区域,午后的阳光下,台阶上草坪上休息椅上,猫猫狗狗悠闲地晒着太阳。 江河远远瞅着有一只雪白的猫在一个青年脚边打滚,隔着太远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猫,他在旁边想等着青年摸完猫先走,可等了半天那人就是蹲在地上不挪步。那人不经意的一抬头,江河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了两眼引起了那青年的注意,视线便朝这边移来。 是他?那个画家,赵秀枫? “张槐,真巧,又碰见你了。”赵秀枫放下猫,主动走到两人跟前。昨天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张槐身边的江河,今天刚看到的第一眼有些意外,接着便将他无视了。“你说没机会再见面,今天可不就是又见到了。我听说过几天唐麟的二儿子摆满月酒,要一起去吗?” “十多年不联系,他结婚我都不知道,到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候不一定有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江河总觉得张槐在面对赵秀枫时有些不耐烦,眼神甚至不愿意落到赵秀枫身上。赵秀枫说他们是高中同学,可在张槐的大学校园里为什么也能碰到他?张槐毕业最少应该也有五年了吧,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认为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张槐耿耿于怀到现在呢?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是这种态度?”赵秀枫也许是那种尊贵惯了的人,从来都是别人在他跟前卑躬屈膝,两次张槐都毫不留情的拒绝他,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你想多了。”张槐眉头微微锁住,视线也飘向了远处的教学楼。 “张槐,你敢看着我说吗?是不是你还记着当年的事?那时候是我不对,我早就知道错了,但你一直不肯给我道歉的机会,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所以就算跟你考到一个学校,我也马上就出国了。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你愿意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活在过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要走了,再见。” 江河心情微妙地看了赵秀枫一眼,赵秀枫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别用那种廉价的同情看我,你以为他爱的是你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江河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谁同情他啦?都不认识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堵,连带着表情也开始困惑起来。 “张槐!你这个懦夫!说什么不喜欢我,你只不过是不敢承认罢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就跟你姐姐和你姐夫那样,不对等的关系用再多的爱也填补不了!所以你怕了!你这个胆小鬼、可怜虫!替身和你,跟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张槐拉着江河已经走了很远了,后面赵秀枫忽然发疯一般放声吼叫,几乎周围所有的学生都看向赵秀枫,他却如同陷入癫狂似的肆意大笑。 “你们不会长久幸福的!” 无端的诅咒像惊天巨雷,一下劈得人全身震颤,江河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赵秀枫,只见他眼圈发红,恶狠狠地盯着江河仿佛看着一样垃圾。不可抑制地把头低了下去,都快埋到胸前的那种,手开始不停发抖。 走到校门口没多少人的林荫道,手心居然已经出了厚厚一层虚汗。他在异常生气或者难过的时候会这样,还伴随着心脏狂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时候只要没人理他,他就会慢慢自己变好。 可是张槐偏偏停下了脚步,他越不想看张槐,张槐偏偏将他的身子扳向他那边:“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脸上滑落,情绪失控让他觉得丢脸,想要挣脱开张槐的桎梏,但是无力撼动分毫,只能吼道:“我不想知道,跟我没关系!” 他现在根本没办法理智地去思考赵秀枫的话,满脑子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和张槐之间,他和赵秀枫之间,他不知道赵秀枫的身份究竟有多尊贵——不管怎样都是一条永远也没办法跨越的鸿沟吧。 贫穷的出生环境,与生俱来的低贱,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以及现在的碌碌无为,经由眼泪的发酵,一瞬间又膨胀了无数倍。 那些他潜意识里想隐藏的,刻意地被他遗忘的,纷纷冲进他的脑海之中,父亲的手,母亲的脸,还有小侄子早熟中带着期盼的伤感眼神……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岁月静好这个词原本就不是为他们这种人所创建的。 他太自私了,不愿意多受一点委屈多吃一点苦,因为梦想太难实现,躲在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小乡村,逃避着他不愿意承认的现实和责任,他的父母,他的家庭,包括他自己,一如既往地受到别人的冷眼和嘲笑——他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小河……”张槐的声音里充满着无力和哀愁,连对他的称呼也变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从见你……” “别说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太过绝情的话他也没办法说出口,在淋漓的现实前面,他没有张槐强大,也比他更无能为力。 第19章 冷静 去了一趟市里,肖沫儒怎么也想不到会让那两个原本关系很好的年轻人变得隔阂起来,他虽然是个局外人,也好歹是个长辈,更何况江河是他雇的员工,他没精力好好工作的话,作为一个老板,也有权利知晓一二吧。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明白了。”江河在画室里给学生布置写生的几何石膏体,精神状态其实比前两天好很多了,这其实也意味着后面他大概又会意志不坚定优柔寡断起来。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想把自己的打算跟肖沫儒讲清楚。“肖校长,我过年回家了明年可能就不来了,我还是想去大城市里去奋斗,到时候在城市里买一套房,把我爸妈接到城里去住。” “说的也是,爸妈操劳了一辈子,晚年去城里享福无可厚非,你再给他们娶个洋气媳妇,让他们脸上增点光。” “结婚什么的肯定不会啦,我不想害了别人。” “为什么这么说?” “肖校长,你这么大年纪,有没有见过超出你想象的事情?” “什么叫我这么大年纪,我很老吗,儿子还没你大呢!超出我想象?我想象力可是很丰富的,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江河不确定要不要把自己的性向问题说出来,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就算是张槐,他也不知道张槐从哪里看出来他喜欢同性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的,他憋了很久,这几天心里尤其不舒服,以前有人说心里不痛快时发泄出来就好了,他却害怕倾诉出来会少一个朋友。肖沫儒的思想应该不会是那种固执传统的,跟他说他不会立马把自己辞掉吧…… “纠结什么呢,有啥不能放心大胆的说?” “我……你见过同性恋吗?” 肖沫儒愣了片刻,接着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说:“所以你跟张槐互相喜欢彼此?” 看到江河比他还震惊,他又笑了笑,将江河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番,“难怪我觉得张槐跟你老腻在一起,还帮你做这做那你也不拒绝。他的事情村里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他父亲曾经找过我问我怎么办,所以我是知情人之一。” 江河红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我觉得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你们看来那么正常?” “我觉得还好,倒不至于匪夷所思这么严重,就是会有点……有点意外和好奇。” 这点江河是清楚的,肖沫儒虽然年纪大,但是有颗少年心。 “我之前一直很困惑,因为对女孩子提不起兴趣,又格外关注长相俊朗的男生,但是害怕自己走弯路,所以没敢对谁动心。我家里观念不怎么好,虽然我爸妈说不重男轻女,但是一定要生儿子出来就已经显而易见了。如果没有他们的坚持,可能就没有我,我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们还是埋怨他们。” “国人自古以来就对子嗣观念尤为看重,说是愚昧也不为过,短期内这种观念不会有很大改善。你家孩子多?当年罚了不少钱吧?” “罚的钱还好,主要是后来养孩子比较花钱。我有三个姐姐,我妈最津津乐道的一句话就是‘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穿破’,我因为是男孩,享受着和老大一样的待遇,但家里确实穷,记得以前过年我妈找我二叔和我姑妈借了几百块钱,还没过完十五他们就一前一后来找我妈还钱,我妈气得直哭,但也根本没别的办法。我爸靠着修东西的手艺赚钱,常年油头垢面,基本没有干净衣服穿,村里的狗见了他都会朝他叫。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这样了,又不可能把我塞回我妈肚子里。” “你们姐弟几个应该都比较懂事,你现在说这些我能感受到你在心疼你的父母。” “没有啦,小时候不懂这些,还经常惹我爸妈生气。” “所以,你在担心你爸妈知道你喜欢男……同性之后会对你失望?” “他们没少对我失望的,也不对我抱有大的信心,我有时候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能也是知道无论如何家里那边都会有退路……但是,我不想回去,也不可能回去,不想一直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江老师,你比看起来要成熟。” “可能只是现在比较冷静吧,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挺蠢的。” “小江老师只是心地比较单纯。这么说吧,我其实是能理解你的,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本身就有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性向关系,你父母比较看重的东西可能没办法继续延续下去,你的纠结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我不是你的父母,不能替他们作出答复,你的人生,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嗯,我知道的。肖校长,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到时候我走了,二傻子能不能托付给你?” “这个没问题,不过张槐知道吗?”看江河的表情能猜出来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的,肖沫儒叹了口气,似乎没想好怎么继续说下去,又重重叹道:“张槐应该会很难过吧,人都走了,连条一起养的狗都不留给他。” “他还会喜欢上别人的吧。” “这个很难说,张槐不是个对谁都会上心的人。我说句话小江老师别生气,也别认为我是在给张槐抱不平,你家里虽然看重子嗣,但是除了你还有另外三个女儿,你还有叔叔姑妈什么的,我们这村里虽然谁都可以沾点亲带点故,姓张的也多,但是张槐家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独苗,张槐的奶奶生他父亲时难产死了,张槐的母亲在他上大学那年过世,他虽然有个姐姐,却不能生育,所以他们家才真的算断子绝孙了。谁心里不难过呢,当时云远来找我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么硬朗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头发白了一大把。这几年张槐孤身一人,他还不止一次跟我说张槐以后该怎么办啊……父母哪有盼着孩子不好的。” 此时的江河一心钻牛角尖上了:“那要是我不来,他不也是一辈子打光棍嘛。” 肖沫儒连连摇头:“哎哟,小江老师,这能一样吗,人在没有拥有的时候比拥有过后又被剥夺权利的时候要单纯快乐的多,给了人希望又生生从他身边抽离,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也不给。” 江河还想再争辩:“可是又不是……”肖沫儒听到上课打铃的声音,朝他摆了摆手:“这节课五一班的数学老师不在,我得去看看他们课堂的纪律,下回再和小江老师继续探讨。”江河点头,目送他走到画室门口,还能听见他半哼半唱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月初一场雪,月末又紧赶慢赶下了一场。 冬至过后就“进九”,民间一直也流传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河上走”这样的歌谣,数九寒冬,就是数一共过了几个“九”才能过完最寒冷的冬天吧。 而南星村的冬天格外的漫长。 从学校回来,天已经黑了,雪花从天空中飘落,顺着忘记戴围巾的脖子钻进背心,又冰又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寒。 门口立着一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头上身上落了不少雪,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江河心里很难过,为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这样啊…… “上回拿过来的炭没剩多少了,这段时间会一直这样冷下去,你出门多穿点。”帮他把一包炭提到客厅里,张槐就准备离开了,二傻子被关了一下午冻了一下午,扒着他的裤腿一直跟他撒娇不让他走。 忽然觉得,他连条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感恩呢。 “我倒杯热水给你。” 江河其实很容易受别人人影响,意志不坚定,患得患失。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张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他还不让他进门他做不到,尤其是跟肖沫儒谈了那些话之后,可能是倾诉了一番让别人知道他不是那么没心没肺,心里压着的大石忽然又松了一些。但是他还是要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来掩饰心口处一阵阵被撕扯一样的疼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们的生活已经粘在了一起,硬生生分离,他也不好受。 滚烫的开水冒着热气在茶几上慢慢冷却,张槐一口没喝打算离开,刚站起来便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眼前的残影是桌面上刚刚闪过一条信息的江河的手机屏幕。 不知道是跳闸还是停电,厨房那边传来江河的叫声:“臭狗!没事干嘛老是趴在门口啊,害我差点摔一跤……”二傻子委屈地也叫了两声,江河嘀嘀咕咕说,“我偷偷煮什么给哈哈吃了?你怎么就知道吃……” 张槐拿着手机过去给他照明,两人看了电闸没问题,又去门外看了看,似乎一整个村落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白色的雪反射着冷冽的光。 “怎么突然停电,我饭还没煮好呢。”他这里做饭的东西基本都是用电的,一断电连泡个面都担心热水不够,想到泡面,他突然记起来是还剩两包方便面在柜子里,但是一打开柜门拿手电一照,吓得他手电都差点甩出去。 柜子那里趴着一只硕大金黄的黄鼠狼,两只漆黑的眼珠被手电光照得有些恐怖诡异,见到江河惊慌失措的样子,它分明还露出了一抹讥笑的神情。 张槐过来时那东西已经走了,他以为江河被什么吓到了,赶紧问他怎么了。 江河捏着空空如也的包装袋心里把那只臭黄鼠狼精骂得狗血淋头,嘴上回答说:“没事,刚刚有只老鼠。” 晚饭完全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怕就算来了人也饿得两眼冒金星了吧。 “去我家吧,给你煮饺子吃。”担心他不答应,张槐补充道,“吃完送你回来。” 当晚的饺子是荠菜馅的,味道和江河妈妈包的差不多,江河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在炉子边喝茶烤火浑身暖烘烘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旧没有来电,江河昏昏欲睡有些不想回去他那冰冷阴暗的房间。但是没有人留他,一停电张槐的爷爷跟父亲就洗完上床睡觉了。他觉得自己很贱,打心眼里唾弃自己。 踩着厚厚的雪,一路无言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张槐把人安全送到了就要回去,江河忽然叫住了他:“张槐……” 雪虽亮,但照不到人的表情,张槐凝视着他,等待着他即将说出的话。 “我有没有让你感到很困扰?” 张槐意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也没答应过你什么,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对我的照顾……我觉得我很虚伪,很贱……” “别这么说,对我而言,你不拒绝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你这样说,我会觉得负罪感没有那么重了哦。” 想故意说笑缓解氛围,也好岔过这个话题,因为他又觉得脸红发烧心跳加速了。 “你不需要有负罪感,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在我还能见到你的每一天,能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知足。” 负罪感更重了,但是也更开心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精神分裂啊? “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有点冷,你留下……啊,不!我什么也没说,你快回去吧。” 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太不知羞耻太善变太得寸进尺了…… 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只是两人做了一个同样的梦,这个梦醒了,暂时烟消云散,雪夜下,从空远地方来的风,吹走了围绕在两人周边的浊重阴霾,也许他们已身处另一个梦中,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嗯,晚安。” 张槐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江河看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叫道:“张槐,我一辈子都不会养猫。” 小心眼就小心眼吧,反正他已经删光了手机里拍的照片,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就让他永远忘记了吧。 张槐觉得他的话还没说完,所以站定了等他。 “你把头像换了。” 还没睡好被手机震动吵醒,一大早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大姐江若雪发来的,因为昨天江河没回她的消息,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江河确实忘了回复,所以半眯着眼回复说:“昨天有点忙,我没事,过年看情况,票不好买。”手机太冰了,拿到手里没一会儿就起了一层水雾,本想关了手机放被窝里捂热,一转头就忘了并且又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摸起来见有两条张槐的未读消息,刚点开就忍不住笑了。 张槐的微信头像果真换了,是一排仰望星空的小动物。 “为什么换这个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像啊?” “因为它们都很开心。” “不要用这个啦,这个就是照着书架上的那一排画的,你随便拍一张照片也比这个好看。” “呵呵。” “打什么呵呵啊,不知道这两个字很敷衍嘛。” “今天要出门一趟,你起来了就过来把早饭吃了,太冷了就留在我家画画,别跑来跑去。”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放二傻子咬你哦。” 不知道是不是撒娇过头了,张槐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江河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和天花板,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第20章 惹祸 不确定的信息经由多方传递之后,到达最后一个人那里时,很可能就会变成和事实不符或者说完全背道而驰的说法。 江若琳的公司过年组织出国旅行,多交点钱可以带家属,她便提前打了电话回去问问父母的意见,她妈有点不愿意,毕竟在传统的认知里,过年还是要一家团聚在家里过才好。江若琳就说:“二姐谈了男朋友今年大概会去男朋友家过年,大姐二姐都不在,小河也不回家,你们大半辈子连个省都没出过,现在这么好的出国机会干嘛要错过。” 江妈妈意外至极:“小河不回家?他跟你说的吗?为什么呀?” 江若琳说:“他跟大姐说的,可能买不到票,大姐让二姐跟我都帮他抢票来着。” 江妈妈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对女儿说:“那你们尽量帮他买到票,行吗?” 江若琳咬着嘴唇挂了电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别人出去玩都是拖家带口的,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有什么意思?等状态好了她去经理那里取消了报名,转头给江河打电话,确认他哪一天准备回去。 乍一接到江若琳的电话,江河还以为她手滑按错了,疑惑不已地按了接听,江若琳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怨气一般:“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 江河没跟家里任何人说过已经辞职的事,突然被这么问,他脑袋一时僵住了,半晌才回答说:“不清楚,还没通知。” 有些公司关于放假安排的通知确实出的比较晚,江若琳也没有怀疑什么,只说:“一般都会在除夕前放假,去年你好像过小年都在家了,要不要到时候帮你买九号的票?” 江河之前上大学还有刚工作那会儿买票这些事都是大姐二姐在操心,江若琳这还是头一次关心江河,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还很受宠若惊。可他现在又不在s市,他三姐就是给他买了他也回不去啊。 只能拒绝江若琳的好意:“不用了,我到时候自己买吧。” 谁知江若琳说话毫不留情面:“你那么笨,能自己买到才怪,哪一年不是别人给你买的?” 江河:“真的不用了……” 江若琳以为他不打算回去,义正言辞地跟他说:“江河,你这么大了该懂事了,什么都由着你来吗?你大学跟工作都跑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爸妈一年到头能见你几次?过年你不回家准备干嘛?” 江河跟江若琳年龄只相差一岁半,小时候没少打过架,江河从没在她那里占到便宜,这会儿也是没来由的发怵。不算热门的城市,车票应该不会那么稀缺吧…… “三姐,你放心吧,我绝对可以自己买到票的,你也说了,我这么大了,不能事事都靠你们。” 挂了电话,江河心情烦躁,随手捡起来河边的石子朝河面丢去。 雪只下了两天就停了,虽然气温一直没有升高,但是太阳一出来便有大鹅在河面成群结队地游着,江河那颗石子好巧不巧地砸到一只鹅的身上。那鹅还没动静,旁边的鹅却不干了,忽然扬起翅膀气势汹汹地朝江河这边的方向飞扑过来。 “砸我老婆,想死吗?人类,你要为你的恶行付出代价!” 江河看这架势就不太对,早就听说鹅的战斗力超强,不惹它们看它们呆呆傻傻的还挺萌,一旦惹火了它们一秒就立即化身社会鹅哥。站起来就想跑,但是一边跟二傻子在玩你追我赶游戏的哈哈不知道怎么冲了过来,龇牙咧嘴挡在江河身前。 一鹅一狼对峙着,那鹅可能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有可能是眼神不好,没有被哈哈的气势震慑到,率先朝哈哈发动了攻击,翅膀连拍带挥,扁平的嘴巴接连啄了哈哈好几下。 尘土和草屑飞扬,哈哈并没有咬,只是要把鹅逼回河里,二傻子后知后觉地也加入了哈哈的战列,在那汪汪叫着助威。 “嘎嘎嘎,它们看起来有点厉害,要不要过去帮忙?” “嘎嘎嘎,狗仗人势,欺负我们鹅老实,是兄弟就一起上!” “嘎嘎嘎!一起上!” 一场因自己而起的战斗愈演愈烈,如果是一群鸭子,江河早把它们给赶到水里去了,他也是受之前看过的视频影响,觉得自己肯定敌不过它们,没敢没轻举妄动。 他现在算是知道自己只能听懂动物讲话而不能跟它们交流的能力有多鸡肋,大吼一声“你们别打了”——谁会听? 要是哈哈不冲出来,他跑了也就跑了,现在这种局面可真是令人无可奈何。 “二傻子!哈哈!别咬了,快回来!”别把人家鹅咬死了,他还要赔钱的! “嗷嗷嗷,好痛!”二傻子个子小,完全不是武力担当,只是挨啄挨打的份,哈哈比它聪明,从江河的动作和声音中它已经明白过来该怎么做,却为了解救二傻子不得不留在鹅群中间。 “轰轰轰……”桥上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来摩托车的声音,江河大喜过望,以为是张槐来了,连忙朝那边望去想向他求助。 但那个人不是张槐,他留着板寸的头发,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黑衣,脚上蹬着靴子,看笑话一般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二傻子叫得越来越惨烈,隐隐约约江河听到一声:“走开!蠢狗,快跑去那边!” 是哈哈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哈哈开口,因为山神石的原因,他听到跟旁人听到的也不一样,只觉得那声音很简短,也很沙哑,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但是它开口了,必定是因为担心二傻子吧。 “啪!”一根粗麻绳猛得抽进鹅群中间,碎石头和草根被大力抽得飞起,平地上多出很深的一条沟堑。那力道如果落到鹅的身上,那鹅不死肯定也残了,不过那麻绳的着力点很准,连一根鹅的羽毛都没碰到——原本地上的不算。 鹅群有些意料不到会有援兵,傻愣了几秒,又接连几绳子下来,破风之声霸道凌厉,唬得它们纷纷退进了河里,但是在河里还依旧扬起上半身挥动翅膀叫着,很不甘心的样子。 二傻子巨怂地夹着尾巴,身上的毛被啄秃了几块,不过它嘴巴里也有一根鹅的羽毛,是它从鹅身上拽下来的战利品。哈哈毛本来就没长齐,这下有几处又见血了。 江河懊恼无比,他干嘛要手贱啊…… “你是哪个哟,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帮他解围的青年用本地的方言问他。 “我……我不是你们村的。”这青年还蛮帅的,笑的时候还可以看见两颗小虎牙,就是黑了点。跟帅哥说话,江河经常会感到拘束。 “这狗也不是村里的吗?没见过这么好斗的狗,都说好咬架的狗落不得一身好毛,这狗都长癞子了。”青年自动切换成普通话,显然对哈哈不感兴趣,也没看出它跟普通狗的区别。 “不是,它是为了保护我,而且它不是长癞子,是受了伤皮肤感染了还没好。” “你到底是谁呢?那群呆头鹅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 虽然江河不爱出门,但是村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认识他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青年解释,最后想了想,说:“我是南星小学的美术老师。” “哎呀,原来是老师,幸会幸会!”青年表情夸张的伸出手要跟江河握手,握完手还从兜里拿出一盒烟,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抖出一根烟给江河,“我叫肖劲松,老师贵姓啊?” 江河摆手说:“不抽烟,我姓江。” 肖劲松讪讪地把烟盒收了回去,又问:“江老师是住学校吗?” “不是,我住外面。” 跟陌生人说话会忍住不说太多,在肖劲松看来这位江老师却斯文腼腆得过于警惕了。 “大鹅爱记仇,江老师别常来河边,有空去我家喝酒哈。” 想说自己不喝酒,见他已经跨上摩托车,便随意点了点头。等肖劲松走了,江河同样嘱咐了哈哈和二傻子一遍,然后捡起来地上掉落的鹅毛,打算回去做几支鹅毛笔。 江河知道一种最简便的鹅毛笔的做法,就是把鹅毛的根部割开,找一根刚好能插进去的圆珠笔内芯,一结合就做好了,可他很少用圆珠笔,刚想把一支蘸水笔的尖拔下来试试能不能如法炮制,张槐提着一篮子菜过来了。 “鹅毛笔?不是可以直接做吗?” “我不知道,小时候有人教我这样,我就只知道这一个方法。” “不用这样也可以,我帮你做。” 热锅上水把羽毛蒸了一遍,又准备了一盆沙子,放在炉子上加热,把羽毛插进去静置几分钟,冷却后用美工刀切成笔尖的样子,一支纯天然的鹅毛笔就制作完成了。 蘸墨水试了试,居然和他买的蘸水笔写出来的差不多。 虽然只是一文不值的鹅毛,江河却如获珍宝,用鹅毛笔画了一只雄赳赳的大白鹅,一起拍了照发微博,配的字只有四个:“大傻做的。” 晚上张云德评论:“哈哈咬死了鹅吗?” 江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解释了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太明显招摇了,于是把那条微博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二傻子秃了几块毛,更爱黏着哈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终于和哈哈有了共同点。哈哈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在吃的方面挑剔依旧。江河原本就打算在他走之前把哈哈养肥然后送回山里去,看它一天天变得更加强壮,心里的失落却大于欣慰。 但是在把哈哈送走之前,南星村来了一位邻市的客人。 这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江河正准备停笔收被子去做饭,村里一个他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敲响了院门,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就是他嘞,捡了一条狗的小伙子,每天大鱼大肉的喂,现在长得可壮实了。”村民指着江河对那男子说道,院子里躺着的哈哈一瞬间就蹿了起来,吓得他连连后退,“也凶着呢。” 江河还没说话,那男子忽然忽然红了眼眶:“灰原!” 就像二傻子平时受了委屈呜呜叫一样,哈哈眼睛里闪烁着平日看不见的神采,一直垂着的尾巴开始剧烈摇晃,像狗一样,还没等那男子走到它跟前,它就已经先跳到他身边扑到他身上,不住贴着他蹭,低低的哀呜声久久都不能停止。 “灰原!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见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群人突然袭击了他,他我眼前倒下了,我怎么拉他都不起来,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很害怕,很愤怒,追着他们,一直追……可是后来我看不见他们了……我想回去找他,但我太累了……到处都找不到他……” 哈哈急切地一遍又一遍解释,如果是人的话,它应该已经带了哭腔。 那男子紧紧抱住它,像是抱着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谁也不能从他身边把哈哈抢走:“灰原,灰原……”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看得出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想忍没有忍住的,他的声音里包含太多的情绪,有自责,有悔恨,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也有痛彻心扉的单纯释放。 从哈哈的声音里,江河已经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情况,大概是那个“他”出了什么事,哈哈一直追着伤害“他”的人,以至于迷了路,回不了家。 起先张云德也有跟江河说过有人丢人哈士奇联系过他,他把具体地址告诉了对方之后那边就没了回复,所以江河完全没想过那人会突然造访。 把人带到这里,那村民就已经完成了使命,再待下去他也不能做什么,所以就唏嘘着走了。江河在一边等着那男子情绪稍微稳定之后问他:“你要不要用热水洗把脸?” 那人也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下头。二傻子要到哈哈那边去,江河用脚把它推到一边:“别过去烦它。”二傻子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哈哈,歪着头可怜又无辜。 男子洗完脸,喝了一口江河给他倒的热水,长叹一声,开始望着哈哈发呆。 仔细打量这男子,他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胜在身材挺拔,眉眼刚毅,如果不是老哭的话,气质还是很吸引人的。 江河见他又默默流着泪,仿佛除了哈哈,不,灰原,他周围没有任何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别的活物,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甚至还会让他更难堪,于是就去了厨房打算做晚饭。 第21章 情殇 担心的事情成了现实,灰原起码不用回到山里去孤独地生活,他应该高兴才对,二傻子双眼水汪汪的注视着他,他忽然觉得二傻子像被父母抛弃的小奶狗。 “过来。”他朝二傻子伸着手,二傻子歪着脑袋傻愣愣的,然后迈着小短腿走了过去。他揉了肉二傻子软乎乎毛茸茸的耳朵,然后一把抱起它放到自己腿上。 动物对人的感情真的很纯粹,谁对它们好,它们就愿意信任他们并且全心全意地守护在他们身边。自己所做的一切,它们都看在眼里,在感觉他们有危险时,它们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保护他们,对他如此,对那个“他”更淋漓尽致。 如果他没有决定要走,或者那个人今天也不会出现的话,那么灰原会一直是他的哈哈,他们的感情的也会越来越深厚吧,会像二傻子一样闹腾地吸引他的注意力,会变得聒噪,会一起经历更多的美好时光。 那个人一来,灰原肯定会跟着他走,把它视作大哥的二傻子就相当于被抛弃了。 二傻子似乎也没傻到没边没界,它仿佛也明白了什么,安安静静地趴在江河身上——对它来说,只要江河还在、还对它好就行了。 “小河,怎么也不开灯?你在做什么?”是张槐的声音。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黑暗被驱除,寒冷却依旧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二傻子从江河身上跳下去跑到张槐身边往他腿上蹦,热情得跟十天半个月没见了似的,江河暗骂了一声:“养不熟的狗崽子!” “我刚刚听说了,客厅里坐着的人是来找哈哈的吧?” “不是哈哈,它叫灰原,其他的我还没问,他情绪一直没稳定下来。” 江河很低落,可怜巴巴地说完感觉自己语气特别像在求安慰,不禁有点脸红想掩饰一下,但是满脑子都想不出任何补救的话,索性就这样自暴自弃。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多煮点饭?”少有的主动留张槐吃饭,张槐却拒绝了,因为下河村有一家人养的牛要生小牛崽子一直生不出来,他得赶去看看,要不是顺路,他应该会晚点回来再到江河这里来的。 “天都黑了,你注意安全啊。”把张槐送到门口,江河又回到客厅,看那人依旧抱着哈哈,便对他说:“我先做晚饭,天这么晚了在这歇一晚吧。” 那人点点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冰箱里的冻肉不多,和胡萝卜一起炒了一盘,剩下的全给灰原和二傻子做了晚餐。 “你对灰原很好。”那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有些懊恼,说,“还没问你怎么称呼,我叫余乐。” 江河盛了饭递给他:“我叫江河,灰原是我在山里捡到的,一开始还以为它是一只哈士奇。” 余乐苦笑着说:“灰原也是是楚邵捡来的,不管谁劝硬是不听,非要养着,我是他的高中同学,又是队里的警犬训导员,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从小就帮他训练灰原。他不把灰原当狼养,灰原也一直跟狗混在一起,在它的认知里,它和狗没有区别。” 难怪它一直都很克制从不做出格的事,原来是有专业的人训练它。江河点点头:“所以你才会在网上看到它的消息吧。” 余乐说:“一开始我也不敢确信,因为它太狼狈了,瘦得只剩下一个骨架子,而且距离y市有好几百公里,我没有抱太大希望。后来顺着原博找到你的微博,看到你发的越来越多的照片和视频,我才敢找过来。”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的状态真的很差,张槐还说它被人开枪打中了肚子,它的生命力很顽强,可能也是没有放弃寻找回去的路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不过一开始或许是没放弃,但是过去了那么久,它应该也是知道能回到原主人那里的希望很渺茫,毕竟它那么聪明。看到余乐的第一眼,它几乎也露出了有点难以置信的神情,紧接着就高兴坏了,又是跳又是叫,和二傻子半天不见张槐时一模一样。 余乐端着碗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两下,他把碗筷放到桌上,眼泪又不可自抑地滑下瘦削的脸庞。 “没有家了……” 他捂着脸,双肩剧烈地颤抖,灰原感受到他的情绪,眼神也开始无措,它不停地打着转,呜咽起来:“我不应该跑,我应该留在它身边,他怎么不来?我要回去,快带我回去见他!” “没有家了,回不去了……灰原,从今往后只有我和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江河觉得那个“他”对余乐来说一定是非同一般的存在,但是他虽然好奇心重,跟余乐只是第一次见面,这种过于隐私的问题他也不会问。 两个人都没有胃口继续吃饭,江河收拾好桌子,又往火盆里添了一些炭,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去门口张望看看张槐回来了没有。到第四次他过去时,远远的就看见一束光亮闪烁在河堤上。 光亮走近了,的确是张槐,他还骑着那辆自行车,晚上风大,他居然连个围巾都没系,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二傻子比江河更快一步,早就跑过去绕着张槐的腿开心地转,江河只好站在门口问他。 “碰到了比较罕见的情况,母牛怀了两个崽。”张槐一边说一边往客厅望,见余乐还坐在那里,没继续说牛的事情,问江河:“他要在这里过夜么?” “太晚了也没车了……我的床太窄了,睡不下两个人……要不……”他本来想说让余乐去张槐那里歇一晚,又觉得哪里不对,这话怎么莫名有点耳熟? “你去我家吧。”张槐没等江河说完,替他做了决定。 江河的本意并不是这样,但是看着张槐那么真诚的眼神,他把话又咽了回去,点点头又问他:“你吃饭了吗?”看着张槐迟疑的样子,他觉得他应该是没吃的,于是说:“我把饭菜热一下吧,吃完了再回去。” 他还很贴心地给张槐倒了盆热水让他洗脸洗手暖和一下,然后注意到他手背上多了一条横贯整个手背的伤口,虽然已经做过处理,伤口依旧显得很可怕。 “怎么弄的啊?”大冷天受伤的经历他也有过,刚开始不疼,晚上躺被窝里就会钻心的疼,而且他那种小伤口跟张槐手上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张槐没有在意,只说:“推车的时候被铁皮划了一下。”按住要去找创可贴的江河,两人去了厨房。 饭菜热好后,江河知道余乐晚饭吃的比他还少,就又跑去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点,得到否定答案后,他低叹一声,便没再继续多话。 当晚余乐在江河房间睡下,灰原就睡在床边的垫子上。 第二天天一亮江河就醒了,他心里有事就不会赖床,也没等张槐家早饭做好就打算回去。没想到的是张槐却已经把余乐带了过来,还有灰原和二傻子。 经过了一晚上的宣泄和冷静,余乐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人变得爽朗起来,还趁着这机会教江河怎么训练二傻子。 不过二傻子那榆木疙瘩脑袋不能跟灰原比,江河完全不对他抱有期望。 吃过了饭,余乐才对江河说:“我开车过来的,车停在村口的大路边,很感谢你这些天对它的照顾,但是我必须要带它离开。” 江河瘪了瘪嘴,说:“哈哈……不,是灰原,灰原本来就是你的,我也没打算把它据为己有。” 余乐笑了笑:“你喜欢哈士奇的话,改天我送你一只。” 他还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在哪呢,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个像样的家,如果像二傻子一样养一段时间又不得不抛弃,他宁愿不要养。所以摇头拒绝了,回答道:“不用了,我只是喜欢而已,不是必须得要。” “好吧,”余乐叹了口气,“那你能送灰原到村口吗,以后……” 他的话没说完,江河却知道什么意思,他原本就打算送一送他们的。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们。”走在路上,余乐忽然对江河说。也不是对着江河,他的目光很空洞,又很悠远,脸在阳光照耀下有点模糊,和灰原走得很近,一种说不出的寂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说着羡慕,他的语气却显得很悲伤,在他的情绪感染下,江河也莫名其妙有些难过。 “我知道我们才第一次见,很多话我不应该跟你讲,但我真的好想说,还能拥有真好。在这种与世无争的乡下,过着恬然自得的生活,以前楚邵也跟我畅想过这样的未来,两个老头,几条狗,下棋,种花,钓鱼,喝茶,晒太阳……直到生命结束。” 江河心里咯噔一下,诧异地望向余乐,但是余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注意他。 “我和楚邵都是警察,不同的是他的工作比较危险,需要隐藏真实身份在毒贩之间当卧底。我每天担惊受怕,宁愿他像我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或者我跟他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八年时间,总是聚少离多,无论再怎么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却都不够。而我们的家庭,都不认可我们的关系,只要他一回家,就有无数的女孩照片摆在他面前。他觉得那些都不是问题,再干几年他就辞职,然后他和我带着灰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原去找一个僻静没人认识的地方,完完全全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谁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状况,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带着灰原出门散步,我在家里做好晚饭,却再也没能等到他们回来……” 余乐的声音哽咽了,自从楚邵出事,无论是谁谈论起他时都免不了发出一声叹息,虽然他后来被追封为烈士,可谁愿意有这种荣耀呢? 他和楚邵的关系虽然没有刻意隐藏,但他们彼此都不是那种黏糊的性格,在一起时也没有多少人会怀疑,所以没有人会开导他,他也不愿意将自己心里的伤痛在别人跟前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自己家人已经处于半断绝关系的状态,楚邵的家人恨他都来不及,除了冲到他家里拿走了楚邵的所有物品,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 “我们高中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还喜欢逗女孩子开心,后来他去当了两年兵,性格虽然稍微收敛了点,有时候却还是很不可理喻,总是说一些让我生气的话,不叫我余乐,老是叫我‘愉悦’。他很英俊,是那种看第一眼就会觉得赏心悦目的,他说他必须装得酷一点坏一点才能让大家不会那么容易爱上他,可是在不知不觉间心就动了,视线也忍不住围着他转……我知道我不是那种长得好看的,性格也很沉闷,从没有期望过能得到他的回应。” “他每年的愚人节都会打电话或者亲口说一声‘我爱你’,然后哈哈大笑,问过其他人,大家都表示那是他惯例愚弄人的把戏,所以我没有一次当真。后来问他为什么,他说谎话说多了就成了真。”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说谎,更不知道他每次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是不是都是假话,所以最后我才真的失去了他……” 已经看到余乐的车了,是一辆黑色suv,余乐看着车道:“车是我和他一起买的,他们要开走的时候我把卡里的现金都取出来全都给了他们,求他们给我留下最后的念想……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有点滑稽,直接把卡给他们就好了,为什么要取钱呢,可人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总是会做出难以理解的举动,我甚至想过开着车了结自己的生命……” 正跟着余乐情绪低落的江河猛地抬头,刚好就撞见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眸,他动了动嘴,喉咙却觉得有点堵,没有发出声音。 灰原也望向余乐,它琥珀色的清亮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如果不是灰原的话,我就找个山崖冲下去……楚邵出事之后,谁都不知道灰原去了哪里,我找了它很久,想着我连楚邵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没道理连灰原都不让我见……楚邵出门的时候还拍了下我的头,说他马上带灰原回来,因为这个,只要一听到门口有狗叫,我都会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因为隔壁的狗总是害怕灰原,一看到它就会大叫不止。现在灰原找到了,楚邵也肯定在回家的路上,我要赶快回去!”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了一丝生气,但转瞬即逝。江河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不禁皱起了眉。 “好了,就到这儿吧,真的十分感谢你。”余乐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很多,像是一位长者在看着自己的晚辈,“要好好过日子啊,这条路不容易。” 江河还在想着怎么劝劝他,余乐的话却打乱了他所有思绪,只在心里不断地想着:“他说的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你家的大傻就是那位张先生吧。” 明明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很沉闷的人,居然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用戏谑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这让江河始料未及,有些惊恐地望着他。 “我已经求证过了,早上和张先生聊过一些事情,他也是毫不掩饰对你的喜爱,而且,他一点也不傻。” 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是一个窥屏爱好者。 看着江河着急想解释的样子,余乐仿佛又明白了什么,隐隐又有一些惋惜:“现实往往很残酷,社会不认可,法律不认可,亲人不认可,你站在他身边,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爱而没有莫大的勇气,是坚持不下来的。” 就跟他对张槐的喜欢一样,他的摇摆不定也那么显而易见吗? “你回去吧,等我回去了也会立即让人联系当地的警方,有什么结果我会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余乐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亲切,变得冷硬而且刻板。江河敏感地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他的态度让余乐千疮百孔的心又多了一个洞,不再相信同性间还有美好纯粹的爱情存在。 江河觉得有点委屈,他其实真的不那么招人喜欢。没心思想他最后一句话的其他意思,看着他打开车门,灰原动作熟练又迅捷地跳到后座上,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二傻子没坐过汽车,新奇得也想跟上去,被江河拦住了。 车门关上的刹那,灰原猛地扭转了身子,它很错愕,愣愣地望着玻璃窗外面的一人一狗。 余乐发动车子朝江河挥手,江河机械性地跟他摆手说再见,车子渐渐驶向水泥路,侧车窗已经看不到窗外的人,灰原又移到后面,依旧眼也不眨地望着江河。 第22章 天涯 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连走过哪一段路都不自知,耳朵里猛然接收到一声巨响,吓得他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手心都惊出了冷汗。 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到两扇被锁着的木门。 “呵!吓老子一跳!谁把这破东西摆在这里!”是一个很像老太太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的尖细声音,听不太真切,火气很重的样子。 这门从外面上着锁,插栓和挂锁上甚至落满了灰尘,门内怎么会有人呢? 江河看了看二傻子,二傻子也屏气凝神地看着上锁的木门,刚刚那一声巨响同样也吓到了它。 他逐渐靠近木门,把两扇门从中间推出一条逢,眼睛移到门逢里往里看,正聚精会神的时候,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一把拍到他肩膀上:“嘿,你干嘛呢?” 江河“啊”地一声怪叫,魂都差点飞了,捂着胸口也来了怒气,瞪着眼望向悄无声息拍他后肩的人,一句“你有病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那人也看出了他有气没撒,学着他的样子瞪圆了眼睛,腮帮子鼓起来,还故意憋了一口气。 看他的脸越鼓越圆表情也越来越滑稽,江河没绷住笑场了。 “你干嘛呢,神经病啊。”虽然才第二次见他,江河实在忍不住吐槽道。这人就是上次在河边用一根麻绳赶走鹅群帮他解围的肖劲松,他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几袋盐。 “江老师才是神经兮兮的,你扒人家门缝干嘛?”肖劲松笑着说话,语气里却并没有真的怀疑,并且还像是看好戏一般也把头凑到门缝那里,闭起一只眼睛看了半晌,“这是那张大明的家吧,家里已经没人了,江老师难道在看鬼?” “我听到里面有声音,还有……说话。”如果是张大明的家,那的确应该是没人了,那么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吧。 “我听说,张大明是枉死的吧,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他老婆也被自己弟弟给杀了,两个人都死得很冤,这种最有可能形成厉鬼盘桓在人间——江老师,你不会真见鬼了吧?”他前面的话江河听了没感觉,后面猛得拔高了音量,真吓得江河浑身一哆嗦。江河越发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坑。 “你别胡说,也许是我出现幻听了。”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其实能听懂动物讲话,见鬼这事本来就是肖劲松在故意吓唬他,他可没兴趣反吓回去,而且这件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张槐都毫不知情。 “是不是你幻听,咱们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看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肖劲松显然更愿意相信江河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他其实走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了江河吓一跳的样子,那不像是幻听能造成的效果。 只见肖劲松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像是随便挑了一个顺眼的就往锁眼里怼,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动作的,就听“咔哒”一声,锁被他打开了。 江河本就觉得肖劲松有一股痞劲,现在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开别人的门锁,技术还非一般的娴熟,霎时就认定这人不是么好人。脑子里还在想着他应该怎么办,肖劲松已经迈步进了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是要拦住他,脚步却鬼使神差地跟在了他身后。 过了前厅进到院子,院子里的地不是很平,靠近水井的地方铺着青石板,水井对面的小厅里有一口很大的磨盘,有一些竹竿横在地上,还有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拆卸下来的门板也倒在那里,但是其他能看见的房间的门都锁着,所以应该可以排除有人存在的可能性。 和江河想的差不多,刚刚他听到的一定是动物发出来的。 “走吧,我们这样闯进别人家里不好,刚才就是我听错了。”见肖劲松贴着窗户玻璃使劲往里面瞧,江河生怕他又干出什么事来,赶紧劝他离开。 肖劲松悻悻收回目光,却还心有不甘地又扫视了一圈整个院子。 在院子里四处乱转的二傻子打了个喷嚏,接着从那块门板上跳了过去,兴高采烈地叫:“哇,有骨头耶~” 江河正准备叫二傻子不要那么没出息赶紧走,还没看清地上哪有骨头,只见从角落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乌黑泛亮的东西,朝着二傻子就扑了过去。 “滚开,别抢我的食物!”那东西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二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还没叼起来的骨头就被它的爪子给推到院子中央去了。 江河依旧没看见那块骨头,倒是看清了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的巨大老鼠,长得真跟猫似的,须发分明,黑亮泛红的眼睛凶狠无比。 “啊啊!”条件反射地就找到身边可以攀附的物体跳了上去,那肖劲松一把被他抱住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差点朝后跌倒。 大老鼠非但不怕院子里的狗和人,还感受到了人类恐惧的气息,极为嚣张地又朝江河他们逼近了一步,并且还发出了诡异的怪笑:“送上门的食物可比那点骨头好多了!” 这样一来江河就更不肯放下肖劲松了,如果不是肖劲松乱动,他应该可以爬到他头顶去。他以前真不觉得自己有运动天赋,可见恐惧真的能激发人的无限潜能。 肖劲松痛苦不堪,抬脚一下把老鼠到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老鼠从墙上反弹到地上居然还能动,恶狠狠地冲他们两人叫:“早晚把你们啃得连骨头渣也不剩!” 呜呜,老鼠好凶!比上回出现在家里的要凶好多!他以后估计没办法直视可爱呆萌的仓鼠豚鼠之类的了…… 肖劲松听不懂老鼠讲什么,自然不知道老鼠穷凶极恶的威胁,一边的二傻子冲过去朝它汪汪叫:“我先把你撕碎!臭老鼠!”其实二傻子小时候还没少傻乎乎地跟老鼠一起玩,它从没抓过老鼠伤害过它们,这样说也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护主心态,见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只大老鼠跑进墙洞里去以后,它就屁颠颠来找江河邀功了:“看,我厉害吧,我把它吓跑啦!” “真的吗?它走了吗?” 冷不丁听到江河说话,肖劲松都忘了他还在自己身上,朝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点头说:“不见了,大概是已经跑了。你别说,这老鼠还真够唬人的,我踹那一脚都觉得沉甸甸的跟个沙袋差不多。” 江河尴尬地从肖劲松身上下来,平复着狂乱地心跳,脸红着说:“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害怕老鼠跳到我身上。” 肖劲松嘿嘿一笑:“没事,不过江老师要是再重一点就把我压趴下了,到时候老鼠大概就会啃你的脸和耳朵,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脸上的皮肤很软,耳朵最软了,轻轻一咬就能咬下一大半……” 如果是那只大老鼠,江河毫不怀疑它完全能够做到这样。瞪了一眼肖劲松,江河让他别说了,担心待会儿跑出一窝的大老鼠救兵。肖劲松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在江河转身的刹那,他忽然惊慌大叫:“老鼠在你脚边!” “啊!!!!”江河毫不犹豫又跳到了肖劲松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江老师你太好玩了!”肖劲松抱着江河转圈,“你看看,哪里有老鼠,来一只我替你赶跑一只!” 江河吓得都出汗了,拍了一下肖劲松的肩膀,说他的话还没出口,忽然看见门口多了一个人,正巧肖劲松也转回那个方向,也是一愣,然后一把松开江河,用比刚才还要惊慌的语气真真切切地说:“张槐哥,你别误会!我跟江老师闹着玩的!” 一屁股摔到地上的江河仿佛也摔傻了一样,啥情况?肖劲松知道他和张槐之间有那啥? 张槐提着一篮子菜走过来把江河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完全忽视了肖劲松的话,问他:“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回去时顺便把菜带回去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经常就是一个表情,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江河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比早上那会儿阴沉很多,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以为他在因为自己没听他的话而生气。是自己的错,江河不会不承认,所以他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了。” 张槐眉宇间的郁气并没有散去,刚要说话,被肖劲松抢先了:“张槐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啊,为啥对我视而不见?我好伤心啊。” 张槐“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江河在一边后知后觉地认为他不高兴全是因为肖劲松,心里不禁想:这肖劲松难道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那大老鼠临走之前没有带走它的食物,二傻子在张槐身边蹭够了就又颠颠地小跑过去叼起了那块骨头。这傻狗总是这么没出息,江河无奈地蹲下身装模作样地要跟它抢,二傻子有靠山一下退到张槐腿后边。 不过这次张槐没纵容二傻子,他也蹲下身,奇怪地看着二傻子叼着的骨头,然后不顾它的抵抗硬生生从它嘴里抢了下来。 “坏人!嗷呜,好生气!”二傻子冲张槐叫,江河一边敷衍地摸了它两下安抚它,一边也有些诧异地望着张槐。 这块骨头并不大,不到一根手指的长度,却很完整,骨头上的肉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依稀还残留着一些血丝,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臭味。 见张槐有拿到鼻子下面闻的架势,江河赶紧拦住他:“别闻了,从老鼠窝里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带着病毒呢,回去了一定要给二傻子洗洗嘴巴。” 二傻子眼巴巴看着张槐希望他看完后还给自己的小心思一眼就能看穿,不过在江河抢过那块骨头丢进了排水沟里面之后就彻底成了泡影,三个人和一只狗出了张大明的家。 一边锁门,张槐又问了一遍:“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门锁怎么开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张槐莫名有点可怕,虽然他一直都很冷淡,看江河的时候不会从不会这么有距离感,他又觉得,张槐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吧。所以江河选择把自己摘除干净,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不像好人”的肖劲松:“是他,他坚持要进来,还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大门的锁。” 肖劲松语调明显激动:“江老师你不厚道,明明是你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我以为里面闹贼了,不放心才想进去看的!” 江河说:“那我也说了,我可能是幻听了,我又没很确定地说一定听到的是人声,而且也有可能是肖宇泽突然回来了呀,你也不问一声就自己把门锁开了……” 其实第一眼见江河,他白白嫩嫩的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文静的样子,而且听说他是美术老师,不禁又对他加了一层柔光滤镜,刚才见到老鼠的样子虽然跳脱了一点,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这下肖劲松完全推翻了以上对江河的所有印象,伶牙俐齿的,怎么还有点……搜肠刮肚想到一个词——恃宠而骄! 又想到刚才张槐一进门就拉起江河并帮他拍灰的动作,肖劲松的少男心哗啦啦就碎了一地,他从没见过他的张槐哥对任何人做出那种亲昵的举动…… 可也不适宜太早做出判断,肖劲松勉强忍住心碎的感觉,大方地承认了是自己的问题,然后对张槐和江河说:“今天我家杀年猪,张槐哥明天来我家吃饭哈,还有江老师,上次说好了一起喝酒,可不能不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 江河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肖劲松就提着一袋盐连连摆手:“我得回去了,我妈让我出来买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盐,还没吃早饭呢,先拜拜啦,明天一定要来我家哦!” “这什么人呀,莫名其妙的家伙!”江河有点懵,才第二次见肖劲松就到人家家里吃饭不好吧。 “他是肖校长的侄子,你不知道吗?”呆板的话,反问的语气,疏离之中还带着一丝怨气。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肖校长的儿子上中学,他肯定不会是肖校长的儿子,没想到他们还是有亲缘关系,长得也不是很像嘛。”江河一心在想自己还做错了什么才会导致张槐变化这么大,但是张槐也没给他太多时间当着他的面纠结,把菜篮给他,然后就说还有事回去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江河也是心里有什么就说的性格,总是憋着终会有一天像气球膨胀到一定程度就爆炸,只是由于生活和人际关系压迫,他可能稍微有点收敛,却依旧不是很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即使不开心也一声不吭的人。 认识张槐的时间不短,他的话很少,从不主动跟人谈论自己的事,经年不变都是一个表情,古井无波的双眼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 可其实他并不难接触,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别人说话他认真听着,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也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而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只是被他自己以及所有人刻意或者无意间忽视了。 所以江河有点烦他这一点,在他面前,江河不知道究竟该把握怎样一种“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超出了界限,会不会惹他厌烦,明明能看出来他不高兴,却不能知道是因为什么。 肖劲松家里的酒席上,江河显得十分拘谨,在场的除了肖劲松,他一个都不认识。那些人中有说方言的,也有说普通话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青春而又自信,无一不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他觉得自己有点像走错片场的群众演员。 肖劲松的家就是村里为数不多建得比较别致的房子之一,他父亲在县里做生意,家里条件也不错,爷爷奶奶都健在,亲戚很多,一顿晚饭满打满算做了三桌,最大一桌是专门给肖劲松和他的同学准备的,摆在堂屋里,接近二十个人,把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去接江河过来吃晚饭的不是肖劲松本人,而是他的堂弟,也就是肖沫儒刚上初一的儿子肖郁竹,那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小圆脸红扑扑大眼睛水灵水灵的,十分令人没办法拒绝。原本肖郁竹想坐江河旁边的,他很喜欢二傻子,想跟二傻子多玩一会儿,肖劲松连人带狗一起把他们拎到了大人那边。 “江老师,别客气,你就把这当自己家哈,来的人也不是外人,都是我的铁哥们。” 从他们的谈话中,江河知道肖劲松原来还是警校的学生,那七八个说普通话是他的同班同学,有三个还带了女朋友,看样子应该也是一个学校的。他看起来不着调,没想到真不是个坏人。 不是说张槐也来吗,怎么菜都上齐了他们都要开始喝酒了也不见他的人影? 正想着张槐呢,只见肖劲松站起来往门口看了一眼,喜道:“张槐哥,你来啦!” 张槐瞧着里面黑压压都是人,原本想在外面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肖劲松的婶婶也搬了把椅子给他,但是被肖劲松不由分说拉到了堂屋。 眼睁睁看着肖劲松按着张槐坐到他身边,江河撇了撇嘴把失落咽进肚里。 “张槐哥,家里什么事啊那么忙,吃个饭都得排在后面,既然来晚了就得罚酒,啤酒不行,得来白的,哥们儿带来的茅台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跟水一样,起码要来三杯!”年轻人都很爱起哄,听着肖劲松这么一说,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瞧着张槐让他喝酒,肖劲松也早就做了不放倒一片就不罢休的准备,在他身后有十几件啤酒,茅台酒也有一箱,也不知道是不是山寨的。 张槐的酒量不错,江河见他喝过两次,喝完后就跟没事人一样,所以不担心他会被肖劲松灌醉。只是张槐从进门开始就只看了他一眼,他就有点心里不平衡了。 自己不抽烟不喝酒,其实很难理解这些人,烟有什么好抽的,酒有什么好喝的,都是不健康的,还不如多吃几包薯片。眼前没有薯片,只有用青红辣椒炒的土豆丝,他正跟掺杂在土豆丝里的辣椒较劲时,肖劲松叫了他。 “江老师,别光吃菜啊,来喝酒呀,今天这么热闹,要不醉不归哟~” 他旁边的人早就帮他倒好了一杯白酒,推到他跟前,所有人都一起举杯,甚至那三个女生都面不改色,江河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第一次尝试,只觉得又辣又呛,喉咙里跟着火了一样, 肖劲松还不满意,将自己的酒杯平放着杯口对着他,说:“江老师,在座的几位中就你是老师诶,你能这么小气嘛,快喝完,喝完我再给你斟酒,祝江老师今后的事业红红火火,心想事成!” 不远处那边两桌也传来一声声祝酒的话,仿佛世间所有人都喝酒,他不喝就会显得很虚伪。以前上班时就这样,别人干什么你得跟着一起干,别人有什么你也得有,不然就没办法坐在一起,所以他没朋友,也极少参加聚会。今天看来是躲不过了,于是一仰头怀着悲壮的心情喝完了杯里的所有酒。 “江老师好气魄!”肖劲松站起来又将江河的杯子里倒满了,豪气干云道:“再来!” 两杯白酒下肚,江河眼睛有点发直,当肖劲松再一次准备给他倒酒时,他似乎听见张槐对肖劲松说:“别让他喝了,今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晚不管喝到什么时候,我陪你们。”接下来肖劲松就不再给江河倒酒,但是江河也没有真的一口不喝,肖劲松那些朋友同学可不认生,互相喝着闹着没少拉着他一起。 八点多,长辈那边的酒席撤了,江河去上了一趟厕所,不想再回到桌子上,于是就在后院里多站了一会儿,院子里有个很大的葡萄架,还有一口缸,里面的枯叶像是睡莲,一个小马扎倒在缸边,他扶起马扎自己又坐了上去,坐着坐着就靠着缸睡着了。 “小河,小河……” 有人摇他,让他起来,可他不想睁眼,不想动。 “这里太凉了,你起来先回去再睡……” 不冷啊,还有点热呢,凉凉的很舒服。 “张槐哥,江老师他怎么了?” “他醉了就会睡觉,我……” “那让他去我床上睡吧,咱们继续喝酒,以前你老嫌我是个小孩,现在可不一定能比得过我。” 或许是肖劲松嗓门太大,江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摇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张槐没有勉强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身上,低声说:“你别乱跑,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等张槐和肖劲松进了屋,江河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又睡过去了,睡得不算安稳,老是梦见自己爬楼梯,但是楼梯又是中空的,他很担心自己会从那些缝里掉下去,要么就是坐在倾斜的大楼上,一股外力不断把他往楼下推。 他睡了四十分钟,在梦里却像是弹指一挥间,最终他没有从楼梯或者楼顶上掉下去,在现实中身下的马扎歪了,他跌坐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青砖又冷又硬,脚发麻一时还起不来,头顶的灯泡发出微黄的光,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脑子倒是清醒了很多。 等脚不麻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又扶好马扎捡起张槐的衣服,听见从屋子里依旧传来猜拳祝酒的声音,不禁佩服他们可真能喝。 依稀记得张槐让他等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还是先不要走了。 他又坐到小马扎上开始无所事事地玩手机,过了不知道多久,肖劲松提着个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到院子里,朝他吆喝:“江老师,喝酒呀!” 看情形他也醉了,江河不跟醉汉讲道理,只道:“你喝。” 肖劲松一屁股坐到江河身边的地上,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猛力灌自己酒,一口气把酒瓶里的酒喝光了,他把酒瓶子一扔,吓得江河身下的小马扎一晃悠差点又歪了。 “江老师!” 一声大喝,江河胆战心惊,望着肖劲松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凭什么呀!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你有我了解他吗?” 什么跟什么啊,他也才认识肖劲松不久啊。 “你知道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吗,又好看,又温柔,从不给别人添麻烦,却总是耐心帮助别人解决困难,不声不响的默默承受一切,又是那么让人心疼……我喜欢了他八年,就等着自己变得强大一点然后好好保护他……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是失恋了吗?” “失恋个鬼啊,从来没有恋过,他一直都在拒绝我,觉得我是个小孩,我都已经二十岁了,哪里小啦?我说我会证明给他看,可他为啥也不愿意等我?” “感情的事,很难说清楚的……” “我不要你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你就告诉我他喜欢你什么,你能给他幸福吗?” 转不动的大脑越发僵硬,江河诧异地盯着肖劲松,只见他年轻张扬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颓然,也正盯着自己。他当年读书还有工作的时候身边似乎没有一个喜欢同性的,就算是有也跟他一样低调地隐藏着自己的性向不为人所知,而在这个小乡村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同性恋已经让他很意外了,昨天刚送走了一个,今天怎么又让他碰到了?不然除了张槐,还有谁喜欢着他? 陈芸喜欢张槐,赵秀枫喜欢张槐,连肖劲松都喜欢张槐,他的桃花怎么就那么多?! “江老师!你说!”没有听到回答,肖劲松又大声嚷起来,“我有哪点不好,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我连你有哪点好都不清楚……江河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又不是张槐,哪里知道他喜欢人的标准是什么,他一直稀里糊涂的,连张槐为什么喜欢自己都没搞清楚。 肖劲松转过身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江河的胳膊,眼圈有点发红,逼迫江河回答自己的问题:“你说啊,我哪点不好!” 被那带着醉意又坚持不懈还显得有些癫狂的眼神吓到,江河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你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肖劲松手劲很大,抓着江河让他动弹不得,但是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像被人嫌弃的大狗:“江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张槐哥,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也不求你放弃他,你就分一半张槐哥的爱给我吧。” 江河哭笑不得:“这怎么分嘛?” 又不是吃的,只要他点头了掰一半给他就好,就算是吃的,被别人啃了一口他也不会愿意再接着啃,这肖劲松还真的就像个小孩,想法比他还天真幼稚。 本来就是一句觉得可笑但没办法实行的无奈问句,被肖劲松听出来像是他同意了,便说:“月有奇数偶数,逢单归你,逢双归我,怎么样?” 江河一副看智障的表情,肖劲松可能也觉得这样有点太折腾,认真想了想,改口说:“按周来?”看见江河翻白眼,他皱了下眉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状似在做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按月?”江河刚想开口,他又说:“季度总行了吧,毕竟我还要上课。” 江河:“你考虑地可真周到。” 肖劲松嘿嘿一笑,凑近江河,用他刚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用这样其实也行,我知道你一定是下面的,张槐哥也只能做我老婆,所以我不介意一起的……” “咔嚓”一声,江河身下的小马扎忽然发出脆响塌到地上,江河重心不稳往后摔,肖劲松醉醺醺的没反应过来瞬间压了过去,然后手忙脚乱想爬起来,接连试了几次却头昏眼花,胳膊撑在江河肚子上害他差点没吐出来。 江河其实很反感跟别人过近的接触,更何况肖劲松那堪称谋杀的力度,再加上他刚刚那不知廉耻的话,火气一上来,抄起摊在地上的小马扎就朝肖劲松砸,一边骂道:“神经病!” 肖劲松伸手挡了一下没让马扎砸到头,但是小拇指出奇地疼,他却也顾不上了,眼见江河要走,他连忙一把抱住他,哭天抢地地哀嚎:“江老师,你答应我吧,我不会妨碍你的正常生活,你不想3 p就不嘛,我也不会强迫你,按季度还是按年,都你说了算还不行吗?” 听语气他居然还觉得他挺大度的?! “你肩膀上顶着的是猪脑袋吗?3 p你妹啊!我先把你脑袋劈开看看里面都装的啥玩意儿!” “我脑袋里都是张槐哥……” “……”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 “你别耍无赖好不好,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啊啊啊……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张槐哥,为了他拼命考上大学,拼命锻炼身体,拼命让自己变得优秀,拼命让自己能有跟张槐哥站在一起帮他遮风挡雨的底气,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立志一定要把张槐哥娶回家……没有谁比我更喜欢张槐哥了……” 有什么能比“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更加残酷?肖劲松是挺悲催,可是江河也无能为力。 其实他本来是要走的人,张槐往后的归属问题也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肖劲松闹得这么起劲,他却鼓不足勇气跟他说这个事实。他承认他很小人很自私,毕竟他走了之后肖劲松至少还有一点点的希望,而他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生离不如死别痛彻心扉,终究也是遗憾终生。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不想离开了。 在他恍惚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多了几个人。几个人用了很大的力道才让肖劲松松开江河,他们两个一个痛哭流涕,一个失魂落魄,不知情的人纷纷猜测刚刚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有张槐静静拉住江河冰凉的手,什么也没问。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心,苦苦的追寻,茫茫然失去,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 寂静的夜晚,乡村的人很多都已经睡了,一声嘹亮的歌声忽然从某家房顶上传遍村子的各个角落。 江河和张槐刚走到桥上,循着声音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知道那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似乎是喝了太多酒也放纵了自己的缘故,张槐一直攥着江河的手,掌心温暖而厚实,江河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就随他去了。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路谁也没出声,快到家门口时,江河张了张口,几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张槐,我回去的票已经买好了。”他不知道张槐清醒的时候会不会记得自己跟他说过什么,他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张槐醉了就不会记得,他只敢挑这个时候和他说。 张槐反应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什么时候?我送你去车站。” 夜色作为天然的保护色,完美隐匿了所有情绪变化的痕迹,江河摇头说:“十号凌晨的票,我自己去就行了。” 张槐没什么动作,只说:“还有半个月,要提前先去市里,我送你。” “……也挣扎,也牵挂,也不是办法,走也罢,留也罢,错了吗……今天涯,明天又天涯,狠狠一巴掌忘了吧……”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二傻子一进了门喝了两口水就去窝里趴着了,往常它还会帮忙江河把鸡赶回杂物间,今天有张槐就不劳二大爷本尊出动。江河这里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多数事情他自己动手也完全可以,他其实看出来张槐有点不想走,所以磨磨蹭蹭的,但或许也和酒精有关,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行为有点跟平时不一样。 “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也好困,整个头都像要爆炸一样。 张槐嗯了一声,一步步挪到院子门口,微弱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眼窝下的阴影极深,掩去了他所有的失落和哀愁。 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就算不留他多呆一会儿,好歹也跟他说一声路上小心,可等江河追到门外的时候,张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伤神的,伤人的,太伤心,何必想,何必问,何处是我家,爱也罢,恨也罢,算了吧!” 声嘶力竭的喊叫几乎吵醒了整个村的人,一直持续到天边泛白、公鸡报晓,还不带换歌的,所有人简直都恨透了唱歌的人。 第23章 前夕 要说江河后悔吗?那肯定是有悔意的。 但是后悔有用吗?以前的时间他躲躲闪闪不肯正视,短短不到十五天的时间,他徒劳地拥有着张槐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的记忆,自己却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傻子都知道该拥有时就应该把握每一分每一秒,他连傻子都不如。 跟张云德说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张云德沉默了半晌,别的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答应了到时候会帮他处理好留在他姑姑家的东西。 临行前一天,江河一直都陪着二傻子到处玩,说了一些二傻子听不懂的话,在二傻子的认知里,可能有过离别的概念,但它认为一定会再见到,就跟它在土里埋下的骨头一样,虽然一转头就忘了具体的地点在哪,说不定某天就又不经意地被它刨出来。 这段时间他倒是想多见见张槐,可他外婆一周前过世了,原本在十一月的时候张槐去看他外婆时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没想到却来得那么快。寨子里人丁稀薄,也没多繁杂的事,料理完之后,张槐就回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江河眼前时,人看着虽然没什么两样,但给人的感觉越发孤寂了,江河没来由地想到灰原,心脏一阵阵抽痛,感到分外的难过。 “都收拾好了么?”声音依旧很平稳,丝毫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好了。”江河点点头,拿起背包出了门。 二傻子已经被送到肖沫儒家里了,没有依依惜别的场面,他最后看了一眼合上的木门,心里默念着再见。 两人下午一点多才到市里,天气预报居然没有提前预报市里有雨,雨势还不小,他们没有带伞,来不及有过多的选择,只能在火车站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旅店,客房设施基本的都有,就是空调发出呼呼的声响但是没有多少暖意。 “兴许一会儿就暖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也没想着要换房,简单整理了一下,又出门去吃午饭了。 凌晨六点的车票,下午和晚上都没啥事,两个人打斗地主都二缺一,外面又下雨下个不停,去哪都不方便,最后张槐说:“你教我画画吧。” 张槐有一点绘画基础,会画一些动物和肌肉骨骼什么的,江河画了一些楼市街道,他能依样描得七八分相似,认真的劲头和真的学生一样没差别。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短暂,因为阴天的缘故,五点多天都要黑了,雨却没再下了。 每个城市都有一条汇聚当地特色及各地风味的小吃街,g市的经济虽然不算发达,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两个大老爷们没啥逛商场的兴趣,几乎是自然而然地顺着人流就被带到了那边。 早前的下雨没有抵挡小吃街的摊贩出摊的积极性,绚烂的灯光让琳琅满目的商品更加多彩诱人,气温低下,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显得不那么冷。 有一处店门人不多,但是声音五花八门的,走进了一看才知道是一家花鸟商店,各色的鸟雀在笼子里飞上蹿下,吵吵嚷嚷的声音普通人听着没感觉,江河却觉得像是身处于一个超大型的集会。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见到门口的铁笼子里还躺着一只白色的动物,四肢有浅棕色杂毛,尖脸圆耳很像他的邻居黄衫的原形,但是可比黄衫好看多了。 “这雪貂最后一只了,一千五便宜卖,卖完就关店啦。”店主以为来了两个客人,赶紧出来招呼。 江河没理那店主,见这小貂不在意那些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把手指头伸进笼子里戳了戳小貂的脑袋,没想到这貂前一秒还安静无比地睡着觉,下一秒猛得就发狂起来凶光毕露,江河手贱把自己吓了一跳,甩手居然将笼子丢了出去。 比这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笼子门不知道怎么开了,那只貂飞快地从笼子里钻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了。 江河:“……” “你放跑了我的貂,赔钱!”店主拉住江河死不松手,那眼光有点要吃人的架势。 “哈哈哈哈哈哈,又一个sb!” “没错,是sb,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蠢蛋,摸之前都不好好看一眼,笼子门压根就没关好呢!” “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么明显的引人上当了吗?好歹还是用点心好不好嘛……” “没吧,我看那光头重新又拿回来的笼子,笼子门应该是特制的,看起来和正常的没区别,但是可以轻松从里面钻出来,那圆球晚上就经常自己跑出来玩。” “哈哈哈哈这样吗,但还是好想笑啊,你们看那人都吓懵了……” 鸟儿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在那些嘲笑声中,江河渐渐回过味来,他这是被那可爱的小动物以及这店主人合伙给套路了。 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端的骗术啦?跑掉的貂还会回来吗? 张槐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作势准备掏钱平息干戈,江河也没拦住,强辩了两句:“你笼子门根本就没关好嘛,谁知道它会突然变那么凶……” 倒也没办法把鸟儿们的话讲出来当做证据。 可也不能就这样吃哑巴亏吧,谁挣钱都不容易。 江河没有急着走,拉着张槐在不远处看着,过了快有一个小时,他听见花鸟店里的鸟儿们像是炸开锅了一般沸沸扬扬,跑过去果然看到那只长相极具欺骗性的坏小貂出现在店主的柜台上。 店主人脸色也是一变,第一次遇到还有回马枪的。 “雪貂没跑!钱已经给你了,现在我要带走我的貂!”虽然店主人高马大的,可他身后的张槐也不是吃软饭的,更何况现在是他站理,他毫不畏惧地朝店主人大声说道。 “什么你的,我把钱还给你们,这貂我不卖!”店主人不是个擅长处理应急事件的人,况且做这种事情应该也很多次了,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还是第一次被识破,一时间神情慌乱,居然没有否认这和刚才笼子里的是同一只小动物。 “你已经收了钱了,这貂我非常喜欢!请一定要卖给我!”说着就上前一把抱住了那只雪貂。 店主人抽屉上了锁,手忙脚乱地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见江河一边抱着貂,一边拉着张槐快速跑出门。 “诶!你不能强买强卖!我要报警!!” 江河才不管他,又不是他强买强卖在先,要不是他能听懂鸟儿们在说什么,他就已经被空手套白狼了,以后谁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再被骗。 “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叫助纣为虐。” 气喘吁吁地直跑了小半个小时,确认那身材高大但是明显外强中干的店主人追不上来,江河才停下脚步,等缓过劲儿之后,小声对着貂脑袋说道。 “哼!”没想到那貂居然知道回应。 江河觉得这小家伙可能能听懂人话跟自己交流,他有些好奇这小家伙的来历,但是不管接下来他怎么逗它,雪貂都再也没有说话。 张槐在一边安静看着没打扰,见江河又把雪貂裹进围巾里不知道是担心雪貂受冻还是怕别人看见,于是问他:“你真的想要吗?可是怎么带到火车上去?” 江河“啊”了一声,他没和张槐说过自己走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又一想,张槐不是傻子,他那么多安排又没有刻意避开他,他不知道才不正常。 “不带走,”但也不能放生,它要是再跑回去或者被别的什么坏人给抓到了怎么办?待会儿还要再问问它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先帮我养着怎么样?” 或许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张槐,毕竟他别的什么也没给张槐留下,白白辜负了他的真心,临走却还是丢给他这样一个麻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是算了……我再想想。” 张槐却说:“可以。” 他们去一家专卖宠物用品的店给雪貂买笼子耽误了一点时间,后来又找地方吃饭,等他们从饭店出来,天气又发生了变化,雨丝中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向地面。 雨不算太大,雪也是一落到地面就看不见踪影,但两人带着雪貂回到旅店时,头发衣服依旧浸湿了大半。 空调风呼呼吹着,温度许久也不见上升,张槐去跟前台的阿姨说了情况想换房,得到的答案是没有空房,只能暂时把她自己的暖风机借给他们用一晚。这大冷天前台又不封闭,张槐不忍心看人家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受冻,所以空手而归。 “那就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衣服待会儿放在椅子上对着空调好歹也能吹干吧。”江河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两个年轻抗冻,而且在村里也不见谁家开空调睡觉的。他先去洗了澡,出来时见雪貂在笼子里翘着头聚精会神地望着电视上动来动去的画面,张槐在一边有些好奇地看着雪貂。 瞅了一眼电视右下角的文字,很古风很文艺,貌似男女主在互诉衷肠。 宠物貂智商很高,可能比一般的家猫家狗要聪明的多,江河倒不认为张槐会怀疑眼前的小家伙能听懂人话。等张槐一进卫生间关了门,他头发也不吹,关了电视把雪貂从笼子里放出来抱到床上。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没有电视看,雪貂慢悠悠地闭上眼睛看起来就像在睡觉。 “你现在怎么这么乖?怎么戳都没反应。是那个店主教你骗人的吗?他也能听懂动物的声音?” 雪貂懒洋洋地打哈欠。 “喂,你有名字吗,我听那些鸟叫你圆球,我叫你球球怎么样? “你才叫圆球,能听懂那些讨厌鬼的话,自然也知道那是它们在嘲笑我,难道你真是个傻子吗?” “我觉得圆球很适合你啊,蜷成一团很可爱。你不喜欢那就不叫了,那你有名字吗?” “没有。” “我给你取一个吧,叫雪球如何?” “……有区别吗?” 有,对他来说,这是他取名字的最高水准,他以前养的宠物分别叫笨笨、阿瓜、小花……还有二傻子和哈哈。 “我能听懂人话是因为我爹,我妈跟我说我爹是个不一般的宠物貂,她从没见过像我爹那样充满野性和智慧的同类,但是我妈怀上我和我哥哥后我爹就突然消失了,我和我哥哥都能听懂人话,妈妈只来得及和我们说我们也和我爹一样不一般,我和哥哥就分别被卖到不同的地方,我试过逃走,但是逃走后逍遥了一段时间还是不习惯自己独自生活,所以又跑回去。渐渐的我发现了自己和别的宠物不同的地方,我不会老,到年龄了也不会死,电视上说我们这种体质属于重点研究对象,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解剖,我只能经常换地方呆。但是我也厌倦了被卖来卖去,那个秃头老是骂我,我一气就在别人要买我时跑了,晚上不知道去哪又回到店里,他突然就变得很和善还不停喂我好吃的,我觉得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真把我卖掉,所以就留下来帮他挣钱了。” “你那不是帮他挣钱,是在骗钱,这是不对的。” “什么对不对,我只管吃饱睡好,你们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爹也就算了,三观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应该是建国以后成精的妖怪吧? 江河见识少,迄今为止他遇到的能听懂人类语言的动物并不算多,雪球淡定的样子像是这种情况很常见似的,它也不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听懂它在讲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 “你不会害怕吗?为什么我们能交流?” “为什么要害怕,既然我爹能是不一般的雪貂,那也肯定有人会是不一般的人嘛,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事事都要动脑子还想不明白干脆就不要想了。” “那你会化形吗?” “化形就是跟电视里看的那样变成人或者其他东西吗?” 江河猛点头,有点期待见到雪球变成人的样子,声音细细的大概会是个女孩子,他还没见过女妖怪呢。 下一秒,雪球立即泼了冷水:“不会,化形干什么,你以为你们的样子很好看吗?” 连形都不会化的妖怪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甚至连妖怪也谈不上吧,就是比一般宠物貂真的要“不一般”了那么一点。江河对雪球的兴趣骤然减少,重新把电视打开让它看电视,自己吹了两下头发就钻进了被窝。 “离远点,别把眼睛看坏了。”对着雪球招呼了一声,雪球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电视画面半寸,身子却慢慢退后到江河身边,江河摸了下它的身子,暖烘烘的像个热水袋,倒也不关心它的冷暖问题。 “你明天就跟着张槐去他家吧,他会好好对你的,等过了十年八年你厌倦了的话,也可以去山里修炼。山里有别的山精灵怪,你不会孤单的。” 雪球没心思搭理他,自顾自看电视,却依稀点了一下头。 江河用手机给张槐转了一千五百块钱,又做了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他把张槐手机上的记录清除了,张槐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也没有密码锁指纹什么的,直接跟张槐说他肯定不答应,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 拍了一张雪貂看电视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床头柜上的手机适时发出了一声清响。江河本来就是好奇心极重的人,理智和道德心都没制止住他瞥一眼的欲望。 也是不巧,正在江河准备点开那条特别关注的微博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发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张槐从里面出来了。 做坏事被抓了现形,江河尴尬地红了脸,望着张槐不知所措。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张槐则完全不在意,拿着吹风机坐到江河身边。 他衣着整齐,头发还湿润着,身体上带着刚洗完澡后暖湿香甜的味道,两人用的同一款沐浴露,就是旅店里一次性的旅行装,自己用着没什么感觉,从别人身上散发出来就有一种腻到诱人的感觉。 张槐帮着江河吹头发,吹到半干时江河从怔愣中醒悟过来,提醒张槐:“你的衣服不是也湿了吗,脱下来放到椅子上吹一下……小心别着凉了。”张槐应着,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 吹风机的声音盖过了电视剧里的对话,雪球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祈祷他们能快点结束。 江河心里五味杂陈,视线移向窗外,只见雪花大片大片飞舞着,在氤氲的灯光下像一群群白色蝴蝶。略显诗意的寒冷夜晚,老旧的空调和吹风机交相呼应,他在被子里坐着,但是手脚愈渐冰冷。 这一晚,同样也是离别前夕。 第24章 别离 “怎么了?”对江河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很容易情绪化的人,张槐心细如发,江河每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刚刚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自觉就只剩下空调和电视的声音,江河扭头冲张槐笑了笑,他以为自己回答了没事,但其实他什么也没说。 江河心里确实藏不住事,不过有些事情得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感到难过了压抑了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一切会好的,或者写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自我鼓励,痛快点就干脆什么也不干放纵自己消沉几天等天气好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以前很巧每当他情绪低落时张云德都会找他聊天,所以很大一部分烦恼就在他向张云德倾诉时减弱了大半。他现在没有张云德,烦恼的根源来自于自己又似乎不是自己,就是莫名的觉得很沉重很紧迫,心里慌慌张张。 还有不到八个小时就要独自踏上归途,他希望雪越下越大导致明天火车不会准点到达他还能和张槐多相处一点时间,又担心雪下太大火车晚点太多又给他过多的时间心慌痛苦。 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我该怎么办啊……”不自觉就说出了声。 张槐刚准备问他,他又把问题的根源都推到张槐身上:“都怪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张槐愣了一下,可能知道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便直视着他的双眼问:“小八叔也对你好,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平时江河的脑子都转得很灵活,这时候正处在暴躁的边缘,怨气十足地说:“和老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他!” 张槐却释然地笑了,两眼弯弯像是初升的月牙,眼底的柔光深情又引人沉醉。 “笑什么笑!”平时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表情都很多余,这种时候居然笑。江河更不开心,推了一把张槐,被他牢牢抓住手腕,力气相争他输给张槐,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索性就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很满足。”只说了这四个字,张槐便把手松开了,本想轻轻摸一下他的脸,江河把他挥开了。 “你就不能多点要求么?也许你说了,我……说不定我就让你更满足了呢?”江河气鼓鼓怒其不争。 随着江河话音落地,张槐的耳尖迅速沾染了一抹绯色,见状江河又去推他,自个儿也脸红起来:“你想什么呢……”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不管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是不是张槐想歪,或者是江河自己思维跳跃,反正他觉得张槐肯定有过他认为的那种想法,毕竟他曾经还想亲他,他自己也在梦里调戏过张槐呢…… 不是不愿意给啦,以前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他又不给张槐挑明的机会,现在恍然醒悟过来,发觉还能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少,与其七想八想导致失眠,还不如就彻底放纵一次,也当回报他的一片真情。 可是该怎么做呢?他又没有经验。 直接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再把嘴唇贴上去…… 他就说张槐肯定有那种想法,不然怎么可能会咬着他的唇不放? 但是……比想象中美妙,张槐的唇舌都很软,力道也不轻不重,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上了腿……感觉有点丢脸。 趴在他肩头喘气,感受着彼此频率相似的心跳,耳朵里传来一声喝彩:“好,再来!” 江河抓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丢到那只连连拍掌的雪貂身上,把它盖了个严严实实,并且喝到:“不准看!” 张槐:“……” 江河又坐回他腿上,意犹未尽地说:“继续。” 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江河还想要继续下去,张槐攥住他的手,摇头道:“别这样。” 亲吻的时候张槐把他的眼镜拿走了,江河双眼迷离地望着他,眼中的羞涩还未褪去。 “我希望,未来你能幸福。” 他以为张槐会说什么“你明天还要坐火车”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屁话,两者有何关联? “娶妻生子,从一而终。” 听惯了的沉稳语调,用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眼神,但是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心底,带着刺骨的寒冷,一瞬间血肉横飞。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亲我做什么?”江河睁大双眼看了半晌,双手开始剧烈颤抖,不想听他任何的解释,转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眼泪不争气地汹涌而下。 张槐想安慰他,他像是能从背后看见他的动作,先出声吼道:“别碰我!”但是张槐还是俯身抱住了他,他挣扎着嘶吼着胸中的忿懑越积越多,急速膨胀的后果就是爆裂后不受控制一般尽情发泄。 是的,他是个同性恋,他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极看重子嗣传承的家庭,两者自相矛盾,他也一再挣扎,可谁说他就一定会娶妻生子呢?他已经对不起他爸妈对不起张槐难道还要让他再背负对一个女孩子的虚假残酷的罪孽婚姻吗? 他不知道张槐是真的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还是故意试探,他们之间其实一直存在着问题,因为两人性格的关系,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先给对方空间和选择权,从没有想过好好谈一谈彼此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悲观的,主动开口要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了,渐渐的他就习惯了观望。如果人跟人之间是固定的一百步,别人不先朝他走来,那么他跟别人的距离永远都是负数。江河心里明白,或许张槐比他看起来要勇敢一些,但他同样有着消极的心态,他认为江河一定会走,所以从不做任何挽留。 “娶妻生子,从一而终”,谁都可以对他说那句话,他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是从张槐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所有的感觉都最终汇聚成一条绝望之河,不再容得他挣扎呼救,时刻都面临着没顶之灾。 他舍不得的,他难过的,究竟是以后注定要独自一人面临任何难题,还是对张槐的爱?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担心自己的哭闹引来别人的注意,江河仍旧需要克制着使自己冷静下来,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强忍着心痛对张槐说:“好,我也希望你能走出以前的阴霾,不要再沉溺过去,该爱的时候就爱,再遇到一个蓦然闯入你生活的傻瓜又对你死心塌地的,一定要牢牢抓住他。” 应该是爱吧。在悄无声息中,那人就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谓的言不由衷就是他这样的,他一点也不希望张槐忘掉自己,甚至有些恶毒地想让张槐和自己一样孤独终老。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胆小懦弱,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一无是处,喜欢他有什么好呢?你看,都没有别人喜欢他呢。 哭了半夜,什么时候累了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早上被张槐叫醒,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双眼皮肯定变成了单眼皮,幸好他还有眼镜遮着。 五点半江河独自进了候车室,里边人还不算特别多,他就近在检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快到六点时眼睁睁看着正点检票的字眼跳成了晚点,广播里也在说因为天气原因希望旅客理解并耐心等候。 从g市到江河的家乡并没有直达的列车,他需要先到省会,然后再坐火车到h市。之前的车票是卡着换乘的点买的,中途并没有打算再多做停留,从六点晚点到八点如果火车在其他站不再晚点的话,他还是能赶上中转的火车的。 然而,离着检票的时间越近,火车站里的人也逐渐增多,不仅仅是这一趟列车晚点,前面的火车没有准点开走,在站外等候的火车就会越来越多。刚到七点半,显示屏上的字样又跳动了,变成了十一点发车。 江河去上了次厕所,回来后就找不到位置坐了,他随便找了一处靠墙人少的地方,垫了张纸坐在地上,抱着背包打算休息一会儿。 眼睛刚闭上还不到五分钟,一声熟悉的叫唤在耳边响起:“小河。” 是张槐,他也进站来了,两手都拿着东西,皱着眉头一脑门儿的汗。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江河戴上眼镜,问他:“你怎么来了?” 张槐松了一口气:“我见你那趟车一直晚点,所以进来看看你。”他在外面买了早饭,薯饼汤粉和小笼包,还有一杯热豆浆。 “冷吗?”他自己还一头的汗,冷不冷是有感觉的。 候车室里的气温是不算低,但也没有开暖气,江河一个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缩着身子抱着胳膊,差一点就又被他忽视了,张槐头上的汗一是跑来跑去热的,一是担心找不到他急的。 江河捧着热豆浆小口小口喝着,摇头说:“不冷。” 他真的不冷,心如死灰,再没有任何感觉比得过这种冷。 “你怎么进来的?雪球呢?” “哒哒~我在这儿。” 雪球从张槐衣服里钻出一个头,嘴巴翘起来的弧度很像在窃喜,它随便往周围看了两眼,跟江河说了声再见就把头又缩了回去。毕竟人多眼杂,火车站本就不是它应该来的地方,那么圆,都不知道它是怎么避开安检的。 “我买了站台票,等会儿直接送你到火车上。” 他怕自己一张口说着违心的话眼泪却出卖自己,于是什么也没说。张槐在他身边坐下,等他吃完了又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继续休息,江河觉得不说话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反正没人认识他们,张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生气了,可以吗?以后你去哪儿,我还去看你。” “嗯。” “二傻子我想接回来。” “随便。” “过几年,我去你的城市开个店。” “不要猫。” “好。” 亦真亦梦的对话,承诺固然美,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火车会晚点,但不能一直不进站。 所有人都等得没了耐心,上了车走到座位还在唏嘘感叹。 “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路上注意安全。”帮助江河以及座位旁边几个女大学生放好行李后,张槐就走了,他没有在站内多留,因为火车即将启动,工作人员在催促送站的亲友迅速离开。 火车剧烈晃动了一下,接着缓慢匀速地驶向站外。 “小伙子,哭什么呀?你是大学生吧,放假了舍不得女朋友了吗?” 先是那几个女大学生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然后对面的阿姨朝他递了一张纸巾。 “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的男娃子哟,秀气得都跟个姑娘似的,还动不动就哭唧唧,大学生就这点出息……” 应该是阿姨的老公,很不屑地嘁了一声。 “秀气咋了,像姑娘咋了,你有人家一半秀气你儿子也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媳妇,人家小伙子是真情流露,你以为是人都跟你一样狼心狗肺。” 话一说完,附近的人都笑了,那夫妻两人应该还说了一些别的话,江河都无心去听。 他只知道,他的世界坍塌了一大半,再也不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第25章 回家 因为火车晚点,江河到h市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从火车站又赶往汽运站,没赶上直达他们村里的汽车,他到镇上已经七点半了,后来给他爸打电话让他爸去接他,接近九点才回家。 家里什么变化也没有,做饭和吃饭都在同一间房,他爸为了省电只装了小功率的电灯,整个房间就显得很昏暗,他妈一边给他热饭一边数落他:“你说你就不能买早点的车票吗?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老这样,拖拖拉拉的,别人都赶上车了就你还在后面。” 他爸坐在火盆边看电视没有吱声。 江河端着碗默默吃饭,隔了几分钟他妈又说:“没胖没瘦,黑了一点,你不是不爱往外边跑吗,怎么还会晒黑?”他怕他妈看出点别的什么,赶紧吃完饭准备把碗洗了去洗澡睡觉,他妈叫他别管自己动手洗了。 江河家的房子是一座二层小楼,和这条省道旁边的其他建筑一样,顶楼又加了半层瓦盖的小阁楼,因为没建之前下雨天经常会漏雨。房子是他上小学时建的,那会儿爷爷奶奶都还在,除去必须得请人来做的,都是他们家里人自己一手完成的,他们姐弟几个还帮忙搬过砖。房子建好后好几年都没装修,他大姐出嫁之前才简单装修了一下。 江河没结婚一直睡后面的小房间,他们这里的习俗是家里有儿子的姐姐结婚后和姐夫一起到家里来就得分床睡,他的房间还有不少他大姐夫的东西,比如说睡衣拖鞋什么的,他回家前大姐夫似乎来过,枕头边落下了一盒烟,床头柜上还有半茶杯的烟蒂。 江河没有心情去责怪他妈为什么不给他收拾,他妈每天忙来忙去也够累的,其实也就是随手拿出去的事,只不过就是心里很堵得慌。好在他妈知道他从小就不爱跟人睡,床上有两床被子,不然今晚他都不想睡觉了。 其实也睡不着。 张槐的短信他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看到了,却没有回复,就跟他以前的同学一样,毕业了不在一个地方了以后不可能再一起吃饭聊天了,形态各异的生活,陌生而又遥远,隔着网线的寒暄,抛去真假难辨的问题,就算是真的关心,又有什么用呢? 他一一翻着微博里打破多年来两位数粉丝记录的关注人,没一会儿就翻到了疑似张槐的微博,微博不是新注册的,但是头像应该是后来才改的,因为就是他画的二傻子。两百多条微博一半多都是转发并且是与他专业相关的内容,他说他对小动物没有特别的感觉,但他发的照片基本都是动物,而且无论是构图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意境、色彩还有后期处理都不像是没有用心钻研过的。能知道哪些是他大学时的作品,那只白色波斯猫出镜率很高,大致推算了一下,他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再拍过照片了。 数据时代就是有这点好处,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好恶追求都能有迹可寻。江河又翻了一下张槐的曾用头像,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不是他的最爱心里不平衡了?”黑暗中,耳朵后面忽然响起尖细的笑声。 江河一紧张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待辨认出声音是自己熟悉的妖怪发出的之后,心脏已经在那之前狂跳不停了。 “你怎么来的?”他把晃衫从自己肩膀上推下去,起身喝了一口冷水压惊。 黄衫大概有点怕冷,仗着现在娇小的身形又挤进被子里钻到江河怀里,嘻嘻笑着说:“跟你一起来的咯。” 不用他说江河就知道他跟着自己来干嘛,毕竟是成了精的妖怪,心眼多着。 “别贴着我,去那边,你不用守着我,我难道还能飞了么?”嫌弃无比的抓着黄衫的身子把它往外被子外面扯,可黄衫的四个小爪子就跟钩子一样牢牢抓着他的睡衣,表情还挺受伤的。 “我不够可爱不够香吗?你抱了别的鼬为什么不能抱我?” 黄鼠狼,也叫黄鼬,宠物貂其实也是鼬科,黄衫没说错,但他的原形确实没有雪球可爱。 “你可爱,但你脸黑,我喜欢白的。”本以为这样说了那妖怪能识相点自己消失在跟前,却没想到他忽然化成人形抱住了江河。 “白的。”黄衫得意地笑,光溜溜的白胳膊闪着荧光在江河眼前晃。 江河无奈又尴尬:“你还是变回原形吧。” 黄衫一本正经地说:“反正你俩已经完了,不如以后就跟我过吧,我可以绝对保证在我修炼的几百年间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 这黄鼠狼精从来没有一句真话,江河也就半开玩笑地反问:“鼬呢?” 见他不上当没有跳脚,黄衫也觉得没意思,变回小小一只继续赖在江河怀里:“有机会介绍我的重子重孙给你认识。” 经黄衫一闹,江河渐渐觉得困了,黄衫是修炼多年的精怪,身上的味道和普通动物不同,有点香,但也不完全像是草木香,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闻起来还挺舒服的,身心慢慢在香气包裹中舒展开来。 一夜无梦,早上八点江妈妈来叫江河起床吃饭时,黄衫已经消失了踪影。 云淡天蓝,晴空万里,人的心情也相应的不错起来。 昨天回来太晚没注意到,透过他房间的窗户往外看,他家屋后是农田,更远的地方有连绵的山脉,虽然冬天本来就应该是草木枯黄万物凋敝的样子,可那山像是动物被人剃了毛发,裸露在外面的全都是石头和土。 万宁村与其说是一个村,不如说只是一条街,地处南北并不分明的区域,属于省边界的偏远地带,没有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靠山吃山的条件并不优渥,虽然省道的建成给他们带来了极多的便利,也逐渐成为了所属镇境内其他村湾的聚集中心,但是再怎么进步,不论是经济还是人文都依旧落后。多少年来,村子里的人进出山林,到现在愿意进山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从山中获取了。 十几年前有一批外省人来挖过矿,没有挖到铜,最后把河里的铁沙捞了个干净。 其实无人问津也好,给山林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砍掉杂树杂草也许是开荒种其他的东西,但是眼看着承载他许多童年快乐的欢笑的山变了样子,他还是没忍住疑惑:“妈,后面的山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树都砍光了?” 说砍光也有点夸张,毕竟比较陡峭的地方连路也没有,山顶还好好的留着稀疏的毛发,从奶奶那听说的是为了抵抗土匪而建的围墙也还完好地矗立在那宛如给山扎的白色发带。他小时候调皮没跟父母说一声就跟小伙伴爬去了那里,回来后累得跟条狗似的被他妈又是打又是骂还被罚跪了半天。 江妈妈说:“好像要建光伏发电基地来着。” “光伏发电就是利用太阳能发电吧,那以后用电会不会就更便宜点?” “又不是给我们用的,发的电都卖走了。” 听语气江妈妈似乎也挺不满这个项目实施的,毕竟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她最主要的还是跟山跟农田打交道,究竟是村里搞创收还是什么扶持地方企业,其实她也不太清楚。 “以前人家都说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我看金子银子可一点也不值钱,十块钱一亩就那样卖了,因为是大队公用的也不好说什么。不仅是山,那边的田地都被征用了不少,虽说现在也不像过去就指望着田地里出点东西养活人,一百五十块钱一亩,三十年也才四千五,就是稍微种点东西也不止那个数吧,更何况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等到三十年以后……” 越说越多,后来他妈又开始纠结山的问题:“你说这农村又不实行火葬,到时候我和你爸死了往哪埋啊?” 很多事情江河也不太懂,小的时候大人说了他不明白,长大了在家的时间也不长,而且他本身性格的原因琢磨不了太多的事,只知道山那么多埋坟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埋,他不爱听那些死不死的话,想打岔让他妈别说这个了,他妈还在絮絮叨叨:“就算火化了吧,那也得有地方放骨灰啊,我还是想葬在一个有树有水的地方……” 他觉得他妈说的有道理,点头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嗯,妈,你等着,我会带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死小子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这是咒我死呢?”白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儿子,江妈妈哭笑不得,继续说:“山上已经有很多地方围住了,开春了就要马上动工,年前我还准备过去砍点黄瓜架,不然等年后就得走更远,你今天没事吧,要不今天下午就去,你觉得怎么样?” 力所能及的事他是愿意做的,因为家里分工不同,他爸主要做对外赚钱的事情,他妈就负责田地家务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记事起他就开始帮他妈抬水浇菜园了,只不过长大了因为读书工作又给荒废了,但是他觉得他爸妈现在完全可以不用再那么劳累。 “妈,我不是说不让你再种田种地了吗,你跟我爸都年纪不小了,能休息就休息不好吗?”他以前是赚的钱少,所以他今后会更加努力的。 “说是那样说,但是自己能种一点就少花一点,再怎么样也得在你结婚前把房子弄好,你爸看着你叔叔们给你哥哥弟弟买的车都跟自己置气好几天了,你回来后也不叫他,他更难过了。” 他还以为昨天他爸脸丧着是因为又麻烦他让他去接,原来是这种原因。喉咙里有点堵,半天才说道:“别人家是别人的,我也不会开车,你们过好自己就行了。” 江妈妈说:“行了,你就是现在不让你爸干活他也闲不住,我们这辈子就这命,真玩起来还觉得腰酸背痛更累。” 劝不住他妈,江河下午就跟他妈一起进山了,他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打算开春了在自家地里再种几棵白杨树,又说看别人养小龙虾挺好的,她有一块田刚好就在附近要不要也去养着试试,然后说起他姑妈给他介绍的女孩子,她认识女孩子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听说女儿又高又漂亮,又想要说服他过两天去跟女孩见一面…… 江河越走越累,起初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因为坐了两天火车身体还没调整过来,但是刚过了八卦山水库,他就开始流鼻血。 他以前从不流鼻血,八卦山也经常来,突然见他血流不止,江妈妈这才转移话题问道:“怎么会突然流鼻血?是不是上火了?” 有这个可能,他捂着鼻子,血就从嘴巴里流出来,一时半会儿他也没辙,只能跑去水库边打算把手和嘴巴洗干净。 刚蹲下还没等伸手,就见水里游过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他觉得那东西像一条鱼,鬼使神差地就要下手捞,他妈在旁边一把拉起来了他。 “小河,那是水鬼!不能捞!”江妈妈心有余悸,不敢让儿子再靠近水边,把自己戴的袖套摘下来帮他擦了口鼻和手上的血,但是见那血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的样子,她心里也越来越慌,“你怕是冲撞了什么,我们先回去吧,晚上让你姑奶看看。” 江妈妈说的那个姑奶并不是江河真正的姑奶,她是很多人的姑奶,因为吃斋念佛一辈子,德高望重,村里至少有两代人的小孩接受过她的帮助,有时候是胳膊脱臼,有时候是拉肚子半夜啼闹,最令人佩服的就是她会喊魂,谁家孩子有点不对劲了让她喊一喊,保准生龙活虎。下了山江河已经不流鼻血了,但还是被她妈拉到了姑奶家,他姑奶对他念了一通听不懂的经文,拧着他的耳朵叫了他几十遍,等他出去了,他妈又被姑奶拽住了。 那两人耳语了一番,临走时,姑奶塞了一个红纸包给江妈妈。江河好奇地问:“什么啊?” 江妈妈忧心忡忡没有想要瞒他:“是给你压被子下面的,你姑奶给你算了一卦,你命里有劫,而且婚姻路坎坷,弄不好就孤独终老了……不行,我得去找你姑妈,趁着还没过年,尽快安排你跟黄蝶见一面。” 江河还在想着要是他姑奶算得更准一点把他是同性恋并且不可更改的事实告诉他妈那他就省事了,忽然听见他妈这么说,他后背猛然就冷汗涔涔。 第26章 公开 作为儿子,江河心疼他妈,但是作为一个受现代教育影响思想已经不那么守旧的人来说,很多时候他都感觉极其无力。 江妈妈是与江河相反的乐天派,无论面临什么困境都能咬牙扛下来,她跟江爸爸不是自由恋爱,当初江爸爸虽然两次高考落榜但依旧心比天高,纵然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去学手艺,骨子里却瞧不起小学都没毕业的江妈妈。江河不觉得父母间有爱存在,也就是在三十多年的相处中慢慢沉淀成了一种亲情。 他不想像他妈一样,为了孩子和家庭委曲求全,也不想像父亲一样逐渐被生活磨去锐气得过且过甚至自暴自弃,并非是他瞧不起父母认为他们不够体面,而是当初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他们却选了一条最艰辛的路。 江妈妈说:“谁不辛苦呢,现在比过去要好多了,有得吃有得穿,想去哪就去哪又方便,我和你爸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你们下一代会越来越好。” 不是没试过跟她讲自己没有组建家庭的心思,以前她说他还小,后来就有些生气地说:“你不结婚生孩子,家里的香火就断了,不然我和你爸为什么要拼了命一样生你?” 江妈妈以前说过很多次,生完大姐还好,毕竟是第一个孩子,生完二姐三姐奶奶和父亲脸上基本就没笑意,姑妈甚至说过要把三姐送人的话,他三姐才七个月父母就把她留给爷爷奶奶带,越年长他就越觉得对不起姐姐们。 虽然他们家一定要生儿子这点很偏执很愚昧,但是也并没有很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明显的差别待遇,重男轻女仅仅只体现在对子嗣传承上,反正最重要的是儿子已经有了,别人又抢不走,不听话挨打的时候他甚至要被打得更厉害次数也更多,而且他爸完全护着他三姐,每次他和三姐打闹的时候他爸要是看到了就一定抓着他的手让他三姐打他,因为男孩子调皮捣蛋皮糙肉厚打不坏。 回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倒也觉得苦乐酸甜各种滋味。繁忙而又充足的生活,单纯却不显单调,情感有所依托,这应该也是父母为之自豪的所在吧。 父母要真是对他不好的话,他不会心怀愧疚,会一往无前只追求自己快乐,偏偏是他能感受到父母情真意切,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躺在被窝里想事情,过了一两点都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黄衫不在的原因,他觉得身体一直都暖不了。 “黄衫,你在吗?黄大仙?”压低声音叫了两声,正准备开灯去楼下倒点热水暧一暖,门忽然自己开了一条缝,黄衫慢条斯理地钻了进来。 “等下,把你爪子在毛巾上擦擦再上来。” “切,我都不嫌弃你臭。” 黄鼠狼擦干净爪子上的灰跳到江河怀里,江河顿时觉得暖烘烘的,也不愿再动弹,以为他说自己臭只是随口反击一下,并没有放到心上。 抱着黄衫果然容易萌生困意,没过一会儿他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心里不禁想,要是早点让这妖怪陪自己睡觉就好了。 又是一觉睡到天亮,恍恍惚惚感觉晚上是做了梦的,身体依旧疲倦很想赖床,但他妈硬生生把他从被窝里拽了出去。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睡觉还抱着玩具?” 江河迷迷糊糊的也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把那个神似二傻子的玩偶给拿到床上了? 江妈妈没管那是什么玩意儿,随手放到一边:“你快起来,黄蝶今天回家,等会儿你表哥开车你跟着他一起去接黄蝶,你姑妈跟她姨妈说好了。” 江河慢吞吞往身上套毛衣,江妈妈有些嫌弃地拽了一下:“松松垮垮,也不买点质量好的,要是时间还早,你让你表哥陪你去买两件新衣服。” 当着tamade面,江河不好穿裤子,就让他妈先出去了。他从柜子里翻出另外两件毛衣,都是张槐帮他挑的,钱他也没给他。想了想,他终究没有换。 家里坐着几个串门的街坊,天气比较冷,都围在火盆边烤火。江河径直对江妈妈说:“妈,我不去。”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有知晓内情的大妈没等江妈妈开口便道:“怎么不去啊,又不是见不得人。” 江妈妈也感到诧异:“对啊,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为什么又不想去了?” “昨天我根本没答应,是你在自说自话,我说了,现在不想谈恋爱。”他心里郁闷,没忍住语气就冲了些。 “没说一定让你现在谈啊,好歹你先跟人家见一面再说,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不好说呢。” “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们家小河长得好又有学历现在工作也稳定,他是常年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早就有人来说媒了,怕不是自己在外面谈的有女朋友不好意思带回家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妈妈怎么会感到头疼呢,在她眼里江河就跟没开窍一样,怎么可能会自己在外面找女朋友?江河死犟着不松口,她也无可奈何。 “小河啊,年龄不小了该谈恋爱了,早点结婚趁着你妈还能动赶紧给她生个孙子抱。” 大妈一说完,余下的阿姨们纷纷附和着:“是啊,时间不等人,挑来挑去很容易挑花眼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样的,外面的姑娘是比较多,但是要是能在附近找一个会更方便点,彼此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江河说:“我不想结婚,这辈子就想一个人过。” “你不结婚怎么行?人都要结婚的,不然你从哪里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年你爸妈好不容易才把你生下,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我爸妈生了我,我感激他们,但他们不能逼着我做违背我意愿的事情,我对我爸妈孝不孝和我结不结婚没什么关系。” “假如都跟你这样想,那人不是要灭绝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大多数人还是会结婚的。” “对呀,所以结婚生子才是正常的,你就不想每天有人做好饭等你、生病了有人心疼、难过时有人安慰、到老的时候互相扶持一起白头吗?你想想,你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等你老了怎么办呢?” “我老了住养老院。”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以前你是读书年纪还小不到时候,现在是时候该考虑了,别不把长辈的话不当回事,该结婚还是要结婚的。” “年纪大了就要考虑结婚的事,那年纪老了就应该去死吗?” 江河说完这句话就被他妈狠狠拍了一下头,骂他道:“一点道理都不懂,没有礼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江河说不去就是不去,后来他姑妈亲自来和他说,他也没有动摇。他姑妈好不容易想为他们家做点好事,江河非但不领情,看样子似乎还觉得她多事了。他姑妈心眼小,这下是得罪了个彻底。 江妈妈气得不想跟江河讲话,吃完饭碗全丢给他洗。 腊月二十九,赌气说过年不回来的江若琳赶在除夕前一天晚上到了家,瞧着家里冷冷清清的父母脸色都不好,她一下就找到了罪魁祸首,火药味十足地质问江河:“你又干了啥好事?” 江河还没开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江妈妈就说:“先吃饭,别一会儿饭都不吃打起来了。” 果然吃饭的时候江若琳就不停找江河麻烦,一会儿说他在盘子里乱搅乱翻,一会儿说他挑食这不吃那不吃,最后看着他还有小半碗饭就警告他说:“你别又剩饭!” 虽然身为家里的幺子,但他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最最底层,被他三姐凶得大气也不敢出。 年饭是江爸爸几个兄弟家里轮流来做的,这是江河爷爷奶奶还在世时的传统,今年安排在江河小叔家。江河小叔就住他们隔壁,一大早江妈妈就过去帮忙了。 江若琳和江河在家收拾屋子,她负责楼上江河负责楼下。江河把厨房和堂屋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正在水井边清洗抹布,江若琳的声音忽然就从他房间传来:“江河,你上来一下。” 江河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上了楼进到自己房间,再看到满床的纸本还有提着扫把站在屋子正中央虎视眈眈望着他的江若琳,心里越发没底。 “你老实告诉我,这半年你都在做什么?”江若琳并没有拿扫把打他,只是语气平静地问他。 姐弟四个其实江河跟江若琳最像,因为娇小秀气,她必须在眼神和气场上压制别人,但也许是从小被江若琳打惯了,江河挺惧怕她的,被她直视着双眼他也不敢编瞎话。 江若琳皱着眉,继续问:“你辞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江河不是小孩子,不用事事都跟家里人请示,但他至今都瞒着家人自己辞职后的去向,这点即使江若琳没发现,江河也觉得他做得不对。他只是奇怪,江若琳是怎么知道他辞职了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床上,他这才发现在平摊的速写本上有一张纸,上面盖着红章,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他的离职证明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其实离职证明也不是主要的,关键还在于下边那张画,那是两个倚靠在一起的男人,岁月静好的样子,树荫里的光斑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十指相扣,周围繁花盛开。 仅仅一张画说明不了什么,但他画了很多张有其中一个男人出现的画,虽然这些很生活化的图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毕竟他的工作就是画画,他可以说这些都是练习,就跟大多数女孩子喜欢画漂亮的女孩子同样不代表什么一样。 明明有很多种解释方法,可他就是开不了口。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你无话可说了吧?妈说你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是因为你不喜欢女孩子不能结婚吧?” 江河大脑里一片空白,一边是解脱一边是愧疚,交织在一起就令他没办法思索任何事情。他没空去纠结放在箱子底处的东西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也没有力气再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继续隐瞒下去,所有一切对他来说都变得恍惚透明,他浑浑噩噩地连父亲什么时候上楼的都不知道。 江爸爸以为他们姐弟俩又闹不愉快了,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正巧听见江河说:“是的,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江爸爸恍若五雷轰顶,顿时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江妈妈回来拿东西,听到楼上的动静,忍不住也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呀?大过年的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呀?” 这年,应该是过不好了。 年三十中午,阖家团圆吃年饭的时刻,本应该一派祥和其乐融融,江河一家人在饭桌上愁云惨淡,不过不包括他自己,因为他正跪在祖先的灵位前被要求“深刻反省”。 家丑不可外扬,但禁不住三问四问以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江妈妈还是把江河的事情跟亲戚们说了,暴脾气的江二叔把碗一摔就要拿棍子去打江河,被二婶和江河大堂哥拦住了。 大堂哥说:“都是被我大伯大妈给惯的,现在打骂有什么用?” 江妈妈差点老泪纵横:“我们怎么惯着他了,不都是一样养的吗……” 二堂哥说:“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画画,学艺术的多少都有点另类。” 江若琳冷哼一声:“就事论事,这和他学什么没关系。” 大堂哥和二堂哥一起问:“那和什么有关?” 江若琳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江河,只是趁此机会表达作为年长者的见识,也称为偏见。先发现江河是同性恋的是她,这个时候帮他说话的也是她,她说:“同性恋不全是后天因素影响的,更多的是先天性的,和生理、基因、大脑结构有关。” 只不过她说的这些并没有人在意。 二婶说:“大哥大嫂,小河还是要好好教育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弄不好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江河小叔住得近,对江河的了解要多一点,感情相应地也更深,劝了一句:“都少说两句吧,总得先把年过了。江水去喊你三哥,叫他别跪了,赶快过来吃饭。” 江二叔怒气冲冲道:“吃什么吃!他有脸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就得饿着,什么时候他认错了再吃饭!个不要脸的东西,祖宗脸面都被丢光了!” 江河跪了一下午,又冷又饿,不仅是两条腿,全身都快没了知觉。 他倒是也释然了,自己这样无论如何都已经伤害到了父母,他不会任由父母明知道自己的问题还要拉别人家的女儿下火坑,也不乞求能得到父母的谅解,假如他们高兴,再把由他们赐给他的生命拿回去就是。 所以当黄衫出现在祖先灵位前的时候,江河只是苦笑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黄衫吸着香炉里冉冉而起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檀香,满脸陶醉和得意:“当然,我是在救你。” 江河惨然一笑:“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让我早死么,不知道救我一说从何而来。” 仿佛他深埋于心的困顿一旦公之于众他也无所畏惧了一般,不在乎拥有,不畏惧失去,爱咋咋地。 “虽然我是很想要山神石啦,但是现在想要你死的可不是我哦。”吸够了香,黄衫鼻头耸动着,像是喝醉酒了一样,两只小眼睛显得有些迷离。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离不开南星村,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事实,你都必须要回到那里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边的山上。”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江河一点也回想不起来,只当他又在危言耸听。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动静,黄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正只要他没死就总有机会去问他为什么,江河不紧不慢地在江若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之前挺直腰板继续跪着,之后眼神也没在旁人身上多停留半秒。 第27章 生病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通明,在此辞旧迎新之际,江河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江妈妈声泪俱下苦劝江河,而江河据理力争同性恋的不可控制以及不可矫正,母子二人谁都没注意,包括一边的江若琳都没发现,江爸爸提着扁担狠狠打到江河后腰上,当时就让江河一趔趄趴倒在地上。 “你这是让我和你妈死啊!”一边说,江爸爸的扁担又下去了。 江河小时候就这样,他爸从不说他骂他,但是一旦惹怒了他,他直接就上手。江妈妈也和江爸爸打过架,知道他下手没有轻重,担心他把儿子打出个好歹来,连忙想要拦住他。江爸爸用力推开了江妈妈,怒吼道:“慈母多败儿!你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无法无天!以后让我们怎么在万宁村生存下去!” 那么粗的扁担,一下又一下打在江河身上,江河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却不吭声任他爸打着。 “畜牲!你告诉我你改不改好!你改不改!” “我他妈起早贪黑都是为了谁!你对得起谁!书读了那么多年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改!给我改!不改好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牙挺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说:“改、不、了。”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哪里有错需要改?但是他其实也早就预见到了今天这种情形,所以除了回答那一句之外,不管他说什么父母都不会听的。 “我打死你!” 扁担又落下,江河倒在地上起不来,江妈妈哭红了眼扑过去抱住江河,嘶吼道:“江建业!你连我一起打死算了!我这辈子跟了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谁都对不起你,你又对得起谁了?你有教育过孩子一分一毫吗?他长成这样没有你的责任吗?最该死的是你!” “够了!都是我的错!”江若琳大叫一声,扭头也哭了出来。 好好的团聚之夜,因为自己的发现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江若琳努力维持的气场和勇敢溃不成军不战而亡,她默默流着泪,内心自责又悔恨。 江河头一次三十晚上不守岁,他趴在床上断断续续地睡着,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江妈妈进来看过他几次,要掀开他衣服看他身上怎么样都被他拒绝了。他自己自作自受,不值得他伤害了的人心疼。 零点过了之后,鞭炮声渐渐少了,他在后面的房间也听不到街上的车辆往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悄无声息的,江河也知道黄衫正蹲坐在他脑袋旁边,因为那股宁神的香味一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恍惚中觉得,那大概也不是香气,而是黄衫的灵力,他在默默守护着自己。但是为什么呢?他不是一直想要山神石吗? 可他清醒不了几分钟,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根本没精力去问黄衫。 “受气包,回来这儿有什么好呢,老老实实在南星村给那姓张的当小媳妇才是对的。” 明明黄衫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江河潜意识里却听见有人说:“快给我,把你的力量齐全都给我……” 他又梦见了八卦山的水库,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乌龟,从水里跳出来一条大黑鱼,费力地鼓动着鳃。他抑制不住心里的同情,仿佛那条大黑鱼就是他自己一样,伸手想要把它再推到水里去。但是那大黑鱼却忽然张口咬住他的手指,一瞬间就鲜血淋漓。刚刚还风平浪静的水面,也在顷刻之间巨浪滔天朝他袭来,而他避无可避…… “嘶—”长这么大,真是头一次睡觉做梦最后跌下床的,更不巧的是他是趴着身体翻下去的,后背虽然有棉被垫着,依旧痛得他连连抽气。 已经天亮了,今天是正月初一,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被他妈推出门给亲朋拜年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他做的梦还历历在目,勾起了他对童年往事的回忆。 他以前经常在农田边的水沟里翻找螃蟹和泥鳅,某天去水沟边玩时,水里和岸上都是死去的小乌龟,听别人说是被谁故意用药毒死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乌龟,也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庞大的群体死亡,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想把水里的乌龟都捞上来,近岸的很容易,但靠近水沟中央的地方经常有水牛泡在那里,底下的淤泥很软,他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当时的他已经十岁了,他幺婶一直说他吃了秤砣死不长个,比同龄人都矮的他很快被水没过了肩膀,淤泥的陷落还在把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往更深处带。他害怕极了,又不敢张嘴呼叫怕喝了有毒的水,只能两只手胡乱在水面乱抓期待能抓到固定他身子的东西。 水已经没过了嘴巴,不时碰到他的鼻子……就在即将被水盖过他头顶的时候,附近在田里扯稗草的大人发现了他并且把他拉上了岸。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你早点叫出来我也能早点发现,沟里就这点水把你淹死了可才叫冤,你爸妈不得哭死……” 后来他妈就严令他不许去河塘里玩水洗澡,他偷偷跑出去摸鱼抓龙虾基本是他妈发现一次就痛打他一次,还想把他的名字改回之前想好的。他奶奶告诉他,他命里缺水,但也忌水,名字里补了水刚好又打破了平衡,水神依旧不会保佑他,名字上了户口登进了学校档案,改来改去也很麻烦,不去水多的地方才能保命。 他当然不觉得他奶奶说的是真的,如果信五行八字的话,他刚出生的时候八字就已经定好了,又怎么会到后来才发现问题呢? 年少的他逻辑性还没有,只不过那会儿他已经开始有些叛逆,不让干的事偏偏去干,以至于后来不管他去哪,他妈都会让江若琳跟在一起看着他。江若琳那么不喜欢和他相处也是因为这个,当然这个和他为什么会想起童年的事无关。 奶奶还说,当水边出现轻易看不到的大鱼时,不管它给你的感觉是多么容易捞也千万别下手,极有可能就是水鬼幻化出来的,后来他一看到水边有鱼就拿石头把它们砸跑。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淡忘了小时候的经历,也不记得奶奶的告诫,如果上回他在水库边下手捞鱼的话,那么鱼是会咬他还是把他拖到水库中心去? 摇摇头,他觉得不管哪一种可能都不好,驱散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几下身体,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今天可以出门。 他昨晚睡觉没少出汗,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脱下来刚准备换件干净的,他妈推门进来了,他忙又钻进被窝里。 江妈妈端着一碗饺子,见他行动还十分灵活,也觉得没那么严重,一晚上的担心总算落了地。她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你还害羞什么,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的澡呢。” 她越这样说,江河越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妈妈又说:“你起来了就自己下去吃早饭吧,别的地方你不去,你太爷爷那里还是得去的拜年的。” 江河穿上衣服正要下楼,他二叔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不吃饿死他!那个小王八蛋还用得着你去迁就吗!倒了也不给他吃!”他等二叔走了才去洗漱,本开就没胃口,那碗饺子他一个也没动。 中午一大家子都留在太爷爷那里吃饭,是太爷爷的孙媳妇掌厨,菜色不错,但是重盐重辣,别人吃得很开心,他却只想掉眼泪。 浑身都痛,心里更难受,想到他在南星村的时候,虽然前两次在张槐家里吃饭调味比较重,后来有他在的时候就一点辣也不放了,他喜欢的菜里甚至连姜蒜也少了,他回来这么些天,甚至连他妈做的饭菜都有些不合胃口,更何况是一年才吃一次的饭。 他吃了一个馒头几片青菜,后来实在吃不下去就放下筷子去了外边。太爷爷家养了两条狗,小的那只在人吃饭时一直在桌子下面转,大的那只安安静静躺在太阳下睡觉。江河心痒难耐,跑过去摸了两下狗耳朵。 大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龇牙咧嘴凶巴巴看起来有点点危险的感觉。 “你多大的人了,还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老是逗狗玩?它要是咬到你了,你说是去打针还是不打针?手怎么就那么欠!”身后不远处传来三叔的责骂声,他和二叔也吃完饭了,一前一后各拎着把椅子走出来。 三叔把椅子给江河,自己倚靠在他的车上站着,两手抱在胸前,啧了一声像是纠结着什么,然后开口说:“小河,你那件事不能由着你胡来,自古以来就是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嫁给男人,阴阳调和,繁衍生息,这样社会才能延续下去,男人跟男人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是不符合常理的。” 江河静静坐着没吭声,心里把三叔的话反驳了一遍:“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都是一种性取向,没有不正常,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男女之间如果没有爱只是为了繁衍后代,也是对社会的一种伤害。” 三叔继续说:“你别嫌弃我们多话,我们也是关心你,你想想你的父母,为了你们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你姐姐们总是要嫁出去的,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还能享受多少年?你不能当个不孝子,让他们带着遗憾走。你要知道,一旦你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你可以不在乎,但你让你爸妈怎么在人前抬头?万宁村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难道你要让他们老了还背井离乡吗?况且你这种情况无论在哪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让你爸妈怎么活下去?” 他原本就不打算公开他的性向的,他可以独自守着那个秘密过一辈子,只要他坚持不结婚,他爸妈还能强迫他跟人家女孩子拜堂吗?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实人斗不过狡猾的妖怪。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也很无奈。 “大人说话你听到没!”二叔忽然厉声喝道,并且踢了他的椅子一脚。 江河被吓得头皮一麻,迫于压力,只能胡乱点头表示知道,但是接下来三叔的话又让他心理和生理同时不舒服起来。 “你和小湖是同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一年的,小湖有个初中同学你应该也认识,长得还不错,就是因为小儿麻痹症走路不太好看,之前有人想撮合小湖和她,小湖妈没答应,到时候我帮你找人去他们家说亲。” 江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二叔三叔,他不知道他三叔是因为他不正常才会给他介绍有缺陷的女孩子,或者是他急于想甩掉儿子的麻烦,他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否清楚三叔的打算。 三叔看到江湖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神色变了变,跟江河说:“你仔细考虑考虑,没有试过哪里知道不好,等结了婚生了孩子,你才知道哪些值得哪些不值得。” 江河身体一阵阵发寒,期待着他张口同意的三叔只见他飞快地冲向旁边没人的地方,把中午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然后剧烈咳嗽,嘴角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 二叔三叔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江湖夸张地朝屋里叫起来:“大伯大妈!三哥吐血了!” 大年三十挨打,正月初一进医院,这经历有够曲折的。 所幸拍了一系列片子之后没有大碍,他只是背部受到重击之后的后遗症身体内部的应激反应稍微推迟了一点,当天晚上他们又回家了。 头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窗外的风鬼哭狼嚎一般猛烈地拍着窗似乎还想从窗缝钻进来,黄衫则闭目盘腿坐在江河身边,他们两人周身有一层类似月光的柔和光晕,但是仔细一看,他们头上都有密集的汗珠。 次日江河发起高烧,并且连天不退,前前后后又去了三次医院,小时候都没打过几次针的他,两只手背青青紫紫的看着渗人。 江河妈把江河爸骂得狗血喷头,他爸也在家里发了一通火把碗盘都砸了。 好好的年过成这样,江妈妈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农村妇女,下田种地那种苦都受得了,和丈夫吵架打架那种委屈也忍得下,对于儿子不吃不喝日渐消瘦仿佛生气被慢慢抽走那种状态,无异于直接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 江妈妈做了江河最爱吃的酒酿荷包蛋,江河却昏睡着连看也不看一眼。医院都没检查出问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就是好不了,一边抚着儿子的头,一边掉眼泪:“小河,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床头柜打开了一条缝,一张纸漏了出来,江妈妈想把纸收回去,打开抽屉却见到一大沓的画纸,上面都是江河画的画,画上有南星村,有江河住的小屋,有高大巍峨的山脉、茁壮茂盛的树林,星空下的一条狗,还有相视而笑的两个人。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声音戛然而止,手上的纸纷纷掉落到地上。 江妈妈虽然文化不高,但她闲暇时会看电视剧,她不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可知道后两句诗里的通俗含义,一般都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互定终生时候的台词。 不过她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那一行字根本不是江河写的,江河想表达的东西都在画里,不可能再多此一举并且是那么直白的煽情,江妈妈就是关心则乱,大脑里早已经一片空白了。 第28章 妥协 江若雪和江若梦都是初三回来的,原本该要谈江若梦结婚的事,但是谁也没有心情,就先搁置了。她们虽然都心疼江河,但对于他为什么挨打的原因却不能完全理解,也是劝他想开点别一根筋执拗到底的时候多。 年假只有七天,初六大姐二姐就走了。察觉到母亲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因为血压又上升了还是经常哭,眼睛上的水肿一直没消,江若琳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就又请了几天假没有立即去上班。 “小琳,你说,男人跟男人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江妈妈终于把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向女儿问了出来。 江若琳不像是对同性恋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能从江河的态度和作画习惯上看出他的不同就足够证明了这点,她们公司就有一对同性恋人,比大多数异性情侣的生活过得更像样子还挺有情调,一点也没让人觉得他们有哪里不正常。 “性向这个东西,不是自己能主观决定的,很可能是基因里就有和异性恋不一样的东西。过得不好的异性夫妻就一定能白头到老吗?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不愿意谈恋爱结婚的人大有人在,他们就一定会老无所依吗?男人跟男人,无非是没有儿女,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江妈妈还在纠结:“那我们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 江若琳眉头一皱,把心里一直压着的不快吐了出来:“难道就只有小河是你的孩子吗?我和姐姐们不是你跟爸亲生的?计划生育那些年有那么多家里只有女儿的,他们家就后继无人了吗?早就跟你们说你们的想法得更新换代了,如果只是想延续这个姓,那以后我的孩子就跟着我姓江。” 江妈妈依旧没想透彻,只说:“那你婆家也不会同意的。” 江若琳毫不在意地回答:“不会有婆家,我不结婚,多挣点钱到时候买优良的精子自己生。” 江妈妈先是觉得女儿有点不知害臊,那种话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怎么能那么大声地讲出来呢,后来又开始纠结:“你怎么也突然不想结婚?该不会你也……” “我单纯就是不想结婚而已,自己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免得麻烦又受气。” 女儿的话让江妈妈心里更乱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女儿多年来积压的对他们的怨念,也不是不感到委屈,毕竟很多事情她也无可奈何。以前是不知道儿女的心思,确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实忽视了太多细节,一下硬塞给那么多她无法理解的东西,江妈妈茶饭不思,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些天白天总是风平浪静的,夜里却似乎能听到很猛烈的风声,年纪大了再加上心里有事,总觉得忘性变得更大了。 不知道后院的门有没有关好,灶台上没吃完的鱼有没有收进冰箱,会不会有夜猫跑进家里来…… 她起床去检查了一遍才放心,上楼之后听到了儿子房间里传来了声音。 江河睡得很不安稳,不时觉得有东西拉扯他,他挣扎着呼救,明明感到声嘶力竭了,却没一个人能听到。拼尽全力想要摆脱噩梦,一睁眼则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江妈妈推门进去,语气比江河还要惊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灯光亮了,那惨白的脸也就消失了,被子里忽然多了毛茸茸的一团,刚才应该是黄衫保持着人形睡在自己身边。 江河摇头说自己没事,并让他妈快点回去休息。 江妈妈坐在江河身边没动,看他满头大汗嘴唇干枯发白眼睛下面还有非常深的黑眼圈,不禁意外他这几天基本都在睡觉怎么却还像没睡好的样子? “小河,还是很痛苦吗?明天要是天气好你也出门活动一下,老是在床上躺着心情压抑更不会好。” 江河倒没有很压抑,实际上他根本没心思想东想西,除了吃饭上厕所,他清醒的时间很少,都不知道他爸把他哪根筋打坏了,变得那么嗜睡。他答应了江妈妈,可江妈妈还是没走,于是他问道:“妈,还有什么事吗?” 江妈妈吞吞吐吐:“那个……真的除了他,别人都不行吗?” 起先江河一头雾水没听明白,然后懂了母亲的意思之后,他把下巴埋进被子里没有出声。眼看着江妈妈眼圈又红了,江河赶紧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去找他的,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江妈妈的眼泪霎时就掉了下来,埋怨他道:“你明知道……为什么还会……” 江河也有点想哭,不停地跟他妈道歉:“对不起,妈,我知道我很自私,除了这个,以后我再也不会惹你们生气让你们伤心难过,对不起……” 比起看着儿子在自己跟前掉眼泪认错,江妈妈更喜欢见他上蹿下跳笑躲她的棍棒,她抱着儿子大哭起来:“谁让你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有用吗?我后悔把你生下来,你能再回到我肚子里去吗?” 江河记事起父母就不再抱他了,他们都是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而且他们总要忙着这个忙着那个,仅仅为了他们姐弟几个吃穿上学就操劳了一辈子,江妈妈瘦弱矮小,时隔多年这样抱着他,他早已忘了曾经那种眷恋的感觉,涌上心头的都是难言的歉疚和心疼。 “你们都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难道我是希望你们不好过的吗?我陪不了你们一辈子,往后的路还不是要你们自己走下去,我和你爸都老了,年轻的时候爱面子,老了谁还怕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都是半条腿入了土的人……” 随着江妈妈的离开,灯光一灭,房间里又陷入极致的黑暗。 江河感觉这黑有些不同寻常,又寂静又寒冷,还带着越渐浓烈的潮湿味道。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他想抱起黄衫增加一点安全感,可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荡荡了。 黑暗中有什么朝他扑过来时,他下意识的朝床下翻身躲过了,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不及思索,他整个人又被一道大力拽了起来,然后一道白影飘向床铺,床又发出痛苦的呻吟,隐约还有什么东西在嘶吼。 不多时,那些声音都没了,而房间里的灯“啪”一声又被打开了,黄衫脸色煞白收回手靠坐在床边直喘气,床上则残留着一滩水迹。 “刚刚是怎么回事?”虚弱的妖怪看起来很不习惯,平日里的城府和狡猾被一脸病态所取代,身子软绵绵的倒也有几分惹人怜惜。 可这妖怪一说话就没个正经样,居然还嘻嘻笑着:“我为了你快把身家性命全搭进去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 “能别说笑了吗?刚才究竟是什么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水迹?” 黄衫咳了几下,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可眼底透露不出一丝暖意:“哼,腐臭的烂泥而已。”见江河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解释说:“你一回来就被那东西盯上了,他不断地在渗透你汲取着山神石的能量,之后你挨打形神处于最弱的状态又给了他可乘之机,我在你房间下了禁制可以抵挡一些,可他迫不及待想拥有山神石全部的力量,刚才就是通过你母亲进到房间内的。” 江河满脑袋都是问号:“烂泥也能成精?” 黄衫摇头说:“不,他也可以是鱼,是水草,是石头……但他最初是山神。” 这妖怪明明可以直接说那东西就是山神,非要故弄玄虚先把人绕晕,既然是山神的话为什么还要来抢他身体里的山神石,他自己不就是力量之源吗? “山神的力量都来自于山和山上的草木生灵,有了山就会自然孕育出山神,山神再让一切变得更和谐,几乎可以这么说,山神的强大与否和山的自然生态息息相关,贫瘠的山孕育出山神的可能性很小,山林遭到破坏时,山神的力量也会被削弱。” “没想到山神也有贫富差距……所以才会来抢山神石吧。” 黄衫点头:“还能来抢说明他有心想改变现状,我白天没事的时候也去山里转了转,碰见的活物不多,有些地方甚至寸草不生,不过就山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脉分布范围来看,山神还能继续存在百八十年。原生生态并不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具体是什么时候江河说不清楚,只记得上小学时在八卦山上都能看到野鸡和兔子,夏天走在田梗上一不小心就会看到蛇,不用去茶山在水库边上的树林里都能看到啄木鸟,父母那一辈的时候野猪和狼都很常见。他喜欢跟着放牛放羊的老爷爷在八卦山玩,听他讲各种关于山的传说,有把尾巴缠到山腰上脑袋伸到水库里喝水的巨蟒最后化成了龙,还有自愿来挡洪水的神龟趴在那里万年不动身体长成了一座山就是现在的八卦山……后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是高大的松树没有了,再然后连小一点的松树也绝迹了,老爷爷都把牛羊赶到另一个山头,最令人遗憾的是很多野果都没来得及知道名字就消失了,也不见有人开荒种植农作物,八卦山成了光秃秃只长杂草的山。 “还有,以前老是在晴天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然后就像地震了一样,我妈说那是别的村在炸山,镇上新建了好几家石材厂。人总要吃饭,经济要增长,包括以牺牲环境的代价来换,可石材厂几乎都是外地人来开的,山里的资源有限,他们又不会一直呆在山里。听我妈说,有些村子里的井水都不能喝了,即便离着石材厂很远,灰尘也能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 求发展是没错,不过当代人利用完了,子孙后代该如何? 听了江河的话,黄衫皱了下眉,说:“山体架空,经脉受损,这些是不可能恢复的。所以山神才躲到水下靠水里的生物维持生命。咱们救不了山神,也不可能为了抵抗山神再把水源给毁了……” 本以为黄衫真的在思索问题才停顿,没想到下一秒他两眼放光地说:“既然这样,咱们还是快点跑路吧!” 江河摇头说:“不行,我早就想好了,要带我爸妈一起离开。” 黄衫捂嘴笑:“尽管放心,你男人养得起。” 江河:“你这妖怪—”半天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你有孝心值得赞扬,但你爸妈能跟你一起离开很难说,他们所谓的乡情你也很难理解。而且,你带着山神石去哪里都是一枚定时炸弹,不是让别的山神误以为你会产生威胁,就是跟现在一样想要吸ganni。不要以为山神石在你身上就发挥不了作用,为了一方生灵和谐,你必须得回到南星村,最起码要等山神石孕育出新的山神—” 黄衫话已经说完了却故意停下来望着江河,于是江河很容易就发觉了他话里的重点:“你不是说是山孕育山神吗?怎么又变成山神石了?” “你认为山神石是怎样形成的?凭空冒出来的么?是历经上万年的演化、凝聚了山的所有灵气才在山腹里孕育生长出来的。山神有他们的自然年,时期到了,山神就会死然后变回石头,等到时机成熟山神石自然就再转化为下一代山神。” 江河还是有点没明白:“所以,你其实根本不是要抢山神石的吧,你一直都是在保护山神?现在山神石在我身体里,所以就相当于……” 黄衫噗哧乐出了声:“恭喜你,你怀的是山神。” 江河举头望天花板,忽然想吃肉,黄鼠狼炒妖怪炒黄衫。 那妖怪的话半真半假,江河没打算全信,他那么想回南星村很有可能是惦记着他养的那些鸡。江河临走前把鸡还给了黄衫,他又跟着自己跑来这里,春天快到了,鸡没死的话,熊雄冬眠也该结束了吧。 “就算你不回南星村,不管你要去哪里,你父母都已经知道你喜欢男人了,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不会为你的通情达理感到多了一点欣慰。你又不可能现在就带你父母走,一个人的话去哪不是一样呢。” 作为人的烦恼,他一个妖怪是不会懂的,江河没和他磨嘴皮子,只是见他越来越虚弱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 江若琳的假期又到期之后,她不得不去上班,家里就剩二老和江河,爸妈开始忙起来,他一个闲人只管吃睡终究不像样子。 强打起精神,他跟母亲说了要准备离家的打算。 江妈妈面无表情,只对他说:“走吧,让你留在家你的心也不在这儿。”听上去满是怨气。 虽说如此,江妈妈还是准备了一些东西让江河带着,有熏香肠和牛肉还有自己剥的花生米腌的咸菜等等,江河的箱子都有点装不下了。 “米要不要也带点?”江妈妈还要舀米被江河拦住了,他又不是去野外生存还怕没有米吗? “唉。”儿女大了,终究是要一个个离开父母身边,江妈妈坐在椅子上孤孤单单的,憔悴又伤感。 江河心里过意不去,叫了一声妈然后说:“过两年你们跟我一起去外地生活吧。” 江妈妈神色凄惶地笑了笑,说:“我跟你爸都老了,去别的地方也适应不过来,再说你三姐还说要当老姑娘,我们都走了你三姐连家都没得回。”江河又想说对不起,江妈妈没给他机会,继续说:“我们只想你们都过得好就行,别的忙我们也帮不了,不给你们添麻烦就是我们能做的最大的帮助了。小河,你也别怨你爸,走之前跟他说几句话吧,他的观念一时半会儿转变不了,但是打了你他还是后悔的,等你走了我慢慢开导他,或许以后就能接受了。” 是开导他,也是开导自己。 江河点头,又把自己的银行卡拿出来一张递给他妈:“你让我爸买辆车吧,新的货车或者轿车,钱不多加上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们自己的钱大概就够了。” 江妈妈当然没要,把卡塞回去:“不用再给你存钱,你现在是我们家最穷的,还用得着你出?” 江河眼中泪光闪烁,抱住了他妈撒娇:“妈,我会努力会加倍对你们好的。” 江妈妈不习惯儿子这样,一边推他一边嫌弃无比地说:“老大不小了还往妈怀里钻,你是越活越回去么?走开,我要做饭了。” 第29章 重逢 已经过了元宵节,出行的人渐渐不那么多,江河到了省会的火车站才开始考虑去哪的问题。黄衫有一句话没说,可他心里明白,他带着山神石离开也就相当于带走了一山的灵气,结果会如何不用他想象。 思来想去,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一次,不能再害另一方山林失去生命力,所以他买了去g市的火车票。上车前他的纠结病又犯了,当时那么决绝地离开,没过多久不要脸地跑回去,别人会怎么笑话他呢? 不放心的他给先给张云德发了信息,张云德倒是很开心,并且准备去火车站接他。 “你自己一个人多孤单啊,又不擅长与人交际,工资虽然高干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事人也不痛快,我姑爷爷过年的时候一直跟我念叨说你走了很可惜,你回去了他肯定很高兴,怎么会笑话你呢?你别想太多,该做啥就做啥。” 退出和好友的聊天界面,江河始终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犹犹豫豫拨通了张槐的电话,等了几十秒莫名心跳加速感到恐慌,他又给挂了。年前张槐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都没接,后来可能是也失望了所以不再打来,江河真的很唾弃这样的自己,他怎么能那么恶心人呢…… 这时电话却又响了,他一看到来电显示手心都出了汗,紧张无比地按了接通,刚把手机贴在耳边就听到了张槐低沉且熟悉的嗓音:“小河?出什么事了吗?” 江河吭哧着说了声没事,沉默了一会儿,张槐又先开口问:“你还好吧,现在在哪里?” 江河的心跳依旧很快,他清了下嗓子,破釜沉舟道:“我在火车站,明天下午到g市。” 在电话里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一地的声音,但是张槐很快就说:“几点到?我去接你。”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激动和惊喜,要是不让他去未免有些残忍,所以江河就答应他了。两人没有继续聊别的,快要检票了,江河跟着人一起去排队了。 直到火车脱离省界,江河身体上的沉重感才全部消失,他在火车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八卦山水库里的那条大黑鱼化成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忧伤失落地与他遥遥相望。 前半段江河一直在睡觉,火车的颠簸吵闹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后面越接近目的地他越兴奋,恨不得火车再长双翅膀飞起来,甚至紧张得一直上厕所。好不容易火车到了终点站,张云德和张槐在同一时间一个发信息一个打电话,他偏心先接了张槐的电话。张云德后面又了消息说他碰见张槐了,还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江河心想你不是他小八叔吗他都不自己告诉你。 出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人,张云德还怕他看不到特意挥了挥手,张槐走近几步帮他拎过了箱子。 火车内外温差很大,江河扣上外套扣子,搓搓手问道:“今天还有车吗?” 张云德说:“有车也不回去,今晚哥哥包吃住好好聊聊,明早再走。”他又看了看张槐,面上闪过一丝忧虑,“就是不知道张槐家里有没有事,会不会耽误?” 张槐表情淡淡的,摇头:“没关系。” 或许是张槐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深沉稳重,一路上包括吃饭的时候江河都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到了张云德安排的酒店,门一合上张槐就抱住了江河,热吻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江河招架不住也躲不开,脸红得像虾子,心里一遍遍疑惑,这是假的张槐吧,真的那个还在南星村吧?他只是做了回南星村的决定,其他事情他还没想好啊…… 他开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张槐状态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吗?”勉强在换气的时候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被吻住,好在张槐很快转移了阵地,但他觉得更加危险了。 临走时要给他他不要,这会儿来讨债了吗?江河还是那个态度,不是不愿意,只是现在的情形跟上次又有点区别,他现在一是没有豁出去的勇气,二是心里对张槐过去的情感经历过于计较。 张槐紧紧搂着他,低声道:“我后悔当时就那么让你走了,你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我感到生命都没了意义。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别再离开我,可以吗?” 原本推拒着他的双手放松了力道回抱住张槐,他的肩膀是那么温暖宽阔,一颗心跳动着,有力且深情,此刻是独属于他的。 他总是纠纠结结犹犹豫豫,很多时候都浪费了该属于美好的大把时光,黄衫说的没错,他在伤害了父母之后自认为的赎罪根本就没有意义,这世上少有两全其美的事,与其担忧一件事的后果,不如先把事情做完了再看,也许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 江河怕冷衣服穿得多,好不容易快脱完了,他又突然要去洗澡,在家里因为身体的原因只是囫囵冲了下,他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身上肯定很不干净。完美主义者必须要给爱人一个完美的形象,所以不顾张槐隐忍的表情跑进了浴室。 进去急没有拿干净衣服,洗完后磨磨蹭蹭不肯光着出门,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槐干脆过来一把抱起了他。 背后的伤痕江河自己看不到,张槐都能尽收眼底,他没问江河怎么回事,只是紧紧搂着他,说:“我会对你好的。” 江河累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听了他这话突然想笑,怎么觉得言情剧里事后说这话的都不是男主而且后期都会变渣……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一声,然后在他臂弯里安心地睡去。 回到南星村,张槐一直把江河送到他住的地方,还没过桥,二傻子就不知道从哪里奔了过来,又是叫又是跳:“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在哪里有了别的狗?” 二傻子有些细微的变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但是毛发变得很脏很乱,肚子也瘪瘪的像是几天没吃饭。 张槐解释说:“他不肯跟我回家,一直在门口守着,晚上我把它带回去它也偷偷跑出来,我就在门口给它搭了窝。” 江河走时钥匙应该留给张槐让他帮忙还给张云德,可那会儿他心里很乱给忘了,张云德自己是有备用钥匙的,但他也没有必要专门给二傻子开门,而且二傻子要等的人也不是他。 谁说土狗没有智商呢,有情有义的二傻子哪里傻了?反观他自己,他又没有良心又没有责任感也没聪明到哪去。 抱着二傻子狠狠亲呢了一番,江河又问张槐:“雪球呢?它还好吗?” “它很好,吃了就睡,偶尔会跟二傻子玩,明天我带过来给你。” “为什么不今天?你还有别的事吗?” “今天也行,大概会晚一点。” 简单整理了一下,擦擦洗洗,把床上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期间张槐去菜园摘了一些新鲜蔬菜过来,中午饭他没留在这里吃,下午他也不在。 之前让张云德帮忙收拾的杂物都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的效率一向很高,应该早就打包后带到了市里,就等着他安定好了再寄给他。一时之间家里显得空荡荡的,他坐在椅子上逗了一会儿二傻子,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开始画画。 安静的氛围里,书架上遗落的一只笔突然滚落下来,清风拂过耳畔,隐隐约约听到有谁说了句:“小河,你来了呀……” 二傻子汪汪叫了两声,江河略一定神,起身望向门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两分钟不到,院门被人敲了两下,然后肖沫儒走了进来。 “小江老师,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啊?你这假休得够长的,劲松走的时候还一直嚷嚷着让我扣你工资呢。” 肖劲松那个家伙肯定恨透他了,扣工资大概也不是他最想要的,他更乐意江河一辈子不回来吧。 江河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别的美术老师么?” 肖沫儒笑了笑说:“孩子们也问过我,他们的江老师怎么一直不去给他们上课,我说要给他们换一个老师,他们都不愿意。” 江河回想起那些小学生们纯真无邪的笑脸,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都没亲口跟他们说声再见。他想了想说:“下周吧,我还要准备一下。” 肖沫儒点头应下,又仔细打量了江河两眼,面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这是跟父母说明白了?” 江河不禁奇怪他怎么看出来的,然后听见他说:“你比走之前瘦了很多,眼神却比之前清亮,以前虽然也觉得你眉眼和善惹人喜欢,但总是耷拉着眼一脸苦相。” 江河揉揉脸,他自己都没发觉呢:“是说了,但他们也不支持,打了我一顿,然后就先这样了。” 肖沫儒继续笑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江老师不会为人父大概是懂不了父母的感受,不过为人子感情也是一样的,都希望对方一切安好。” “对了小江老师,劲松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再来找你麻烦,去年他喝醉酒干了一些蠢事,回头过了半个月才发现手指骨折了,他非要说是你打的,你要是碰到他一定要躲着他,那孩子被惯傻了,横起来连他爸妈都不认。” 江河:“……” 这难道是所谓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等等,他似乎好像真的打过肖劲松,举着小马扎砸了他一下……果然是个二百五么,半个月才能发现手指骨折。 真希望他贵人多忘事永远不要再想起自己! 第30章 表白 雪球在张槐那里也没有一直关在笼子里,因为聪明灵性,张槐他们也把它当作猫狗一样的宠物,自由自在的它无论在哪都只管享乐,所以就谈不上适应不适应。 对于雪球能听懂江河他们的话,二傻子表现出了一些崇拜和羡慕,它以前并不知道江河给他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只是习惯了他那样叫时的声音和形态,它也不知道一直喂养它的人叫江河,自从知道后就老是追着江河的脚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雪球,你叫二傻子喊我爸爸。”本来就是他养的狗儿子,理所当然得叫爸爸,直呼姓名像什么样子。 二傻子眨巴着眼等着雪球给它翻译。 雪球有点后悔自己多话,不耐烦地说:“他让你叫他大傻子。” 江河阻拦时已经晚了,二傻子兴高采烈地连声叫着:“大傻子!大傻子!”并且驮着雪球在院子里转圈表示它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这就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江河后悔莫及,发消息让张槐来把雪球领走,他不要这个惹祸精。 张槐不知事情原委,还以为雪球真把江河怎么了,到他那里一看,雪球正聚精会神地趴在他肩头似乎在看他画画。 两人说话的功夫,雪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球趁人不注意抱起桌上的笔就在纸上豪迈地挥舞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满屋子狼藉。雪球的破坏程度比二傻子不知高出了多少段数,人类的话二傻子虽然听不懂但是大声吼它两句或者轻轻打它一下它慢慢就能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而雪球能听懂所有人的话,它根本没有羞耻心,又似乎找到了貂生中的乐趣,就喜欢看江河气急败坏又完全拿它没办法的样子。 “来呀来呀,来抓我呀~”站在书架上居高临下表情贱贱地看着那两个抓了半天也碰不到自己一根毫毛的人,雪球得意洋洋的笑声就算听不懂的张槐也觉得它太过于嚣张了。 江河气得冒烟,却拉住张槐让他别管,他就不信那可恶的小家伙能在书架上面呆一辈子不下来。 实际上在晚饭前雪球就偷偷跑下来了,江河没准备它的晚饭,它转了一圈见没人理它,然后翻箱倒柜自己找吃的,二傻子的狗饼干被它拖得到处都是,在江河发现前,它和二傻子都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 一黑一白两只动物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傻乎乎的二傻子像个暖男前爪搭在雪球身上,雪球的睡相则安静又甜美,就像是孩子,白天再怎么顽皮吵闹,晚上头一挨到枕头就立马化身纯洁小天使,让大人再多的气也能烟消云散。 “雪球还是留在我这里吧,它和二傻子还能互相作伴。” 江河其实不知道正常情侣相处的时候除了做饭吃饭还能有哪些其他的活动,看着才刚到七点,自己画画吧会冷落张槐,一起看电影吧翻遍了网页也找不出想看的片子,关系没挑明时他还能装作很坦然的样子和张槐相处,连那种事都做了跟他独处时反而更容易害羞拘谨。 张槐点点头,没打算就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问了一句:“那我呢?” 江河感到莫名其妙,疑惑不解:“什么?你怎么了?” “我可以留下来吗?” 江河的脸腾得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我的床太窄了,睡不下两个人。” “那去我家。” “不要!”义正严辞的拒绝。 轮到张槐诧异:“怎么了?” 总觉得不是单纯的睡觉,就算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情侣,江河还是感到不好意思,他家里又不是只有张槐一个人,也不知道张槐和他们说了他们的事情没有,没说应该还好,说了就显而易见嘛新媳妇什么的,况且距离第一次才过去多久啊,虽然年轻,但也要节制好嘛…… “就,就……没什么啦,下次吧,下次再去你家好不好?”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你想吃什么,我过来时带给你。” 其实就是江河脑补太多,张槐只是想抱着他,他不愿意也不好勉强。 “什么都可以,不用太麻烦,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还好多没吃完呢。” 张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了将他揽到怀里的冲动。 没心没肺的江河还一边躲一边嘻嘻笑着说:“痒……你快走吧。” 江河过了好几天才去张槐家,不是为了在他家过夜,而是去送东西。肖沫儒送了他两箱蜜饯干果和石榴,说是他在很远的地方教书的老朋友寄过来的,江河嚼着葡萄干和红枣觉得这些也很适合老人。 他没给张槐打招呼,去到张槐家门口时,只见张槐的爷爷笑吟吟望着他,眉目一如既往的慈祥和蔼。 只是江河说话他不应声,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往门内走,江河去堂屋,他则一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云远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见到江河过来也点了点头,他把本子纸张收好准备给江河倒茶,江河摆摆手说不用,张槐不在家他没准备多待,和张云远他也没什么话说。 “就走了吗?”张云远似乎有点不舍的意思,也不像以前那样老是居高临下斜睨着看江河。 江河觉得一定是因为张云远知道了他和张槐的事,既然没办法阻拦那就尝试着接受这样吧,一下子让他和张云远一点隔阂也没有不可能,要有感情也是和张槐爷爷更有基础。 回去没多久,张槐打电话过来让他去吃饭。他把雪球留在家里带着二傻子去的,二傻子把院子里花花草草都在糟蹋了一遍,江河骂了它两句它还知道还嘴,背地里雪球没少教它乱七八糟的东西,江河无奈,张槐爷爷就站在门口背着手抿着嘴笑。 中午四菜一汤,三副碗筷,江河奇怪地问:“爷爷不吃饭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张爷爷还在院子里摆弄被二傻子踩歪的花草,可张云远神情一变,眉宇间的沧桑越发浓郁,江河都觉得他一瞬间老了十岁都不止。 “小河,先吃饭吧,等会儿再跟你说。”张槐叹了一口气,又制止住了张云远抽烟的动作,像哄小孩子似地道,“没什么,都过去了,好好吃饭吧。” 江河第一次到张云远的房间,独身多年的中年男人,房间里很单调,但是整齐干净应该是他们家人的传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枕头边有个相册,衣柜很古朴,上面放着两个红木的箱子,张槐说那是他妈妈的嫁妆。 张槐先把相册拿起来给江河看,然后又打开柜子拿出四个相框,里面是四张黑白相片。 “这是我妈,我外公,外婆,还有爷爷的……” 江河刚翻开一页的相册啪地掉在地上,本来就被翻烂的相册经不住碰撞全散架了,张槐和他一起蹲身去捡。 一张张照片,囊括了他们一家从孩子刚出生到长大成人的所有经历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他们家虽然穷,对于记录孩子的成长和岁月变迁却很用心。年轻时候的张云远和现在的张槐简直一摸一样,张爷爷那会儿也和张云远差不多,小时候张槐和她姐姐还有几分相似,长大后张槐朝着俊朗变化,张槐的姐姐也越发明媚动人,但长得更像妈妈,鹅蛋脸杏仁眼,桃瓣一样的唇不点而朱,照片上也总带着笑意,也难怪张云远日日念叨着女儿看着面瘫的儿子哪里都不顺眼。 可是这些明明是该在很温馨的时刻里慢慢翻着去回忆的,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呢? “不可能,我进门的时候还看到你爷爷了,他身体那么好,活一百岁都没有问题。”可是张槐又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骗他呢? “这是事实,谁也没办法改变,爷爷年轻时吃过很多苦,身体其实没有看着那么硬朗,但他走得很安详。” 江河想起自己奶奶临终前泪流满面的挣扎说着不想死不想走之类的话,他觉得事情远没有张槐说得那么坦然,不管是对于张爷爷还是张云远父子来说。没病没灾的,突然那个人就没了,又不是在世时饱受病痛折磨死了算是解脱。他离开南星村再回来不过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于他来说绝对称得上事噩耗,他完全想象不到张槐他们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说?”难道他们家的家事他就没权利知晓了吗? 江河一直是个感性的人,眼泪随着他的问话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把推开张槐,想去院子里看看那个人还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张爷爷依旧在摆弄花花草草,二傻子从他身体里来回穿梭也一点没影响,他抬头朝江河笑了笑,江河眨了下眼,又看到他在进入自己房间之后消失了踪影。 但是,房门是紧闭的。 “我明明看到了……”所以是鬼魂吗?这世上真的有鬼? 张槐把江河拉到怀里,给他擦眼泪,“你没见到爷爷死去,潜意识里觉得他还在这里,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我们回来的那天刚好是爷爷的头七。” 江河这才想起当时他一个人在家笔突然掉落,耳旁的那一声“小河,你回来了”是那么熟悉…… 难怪前一晚张槐抱他那么紧,就怕他再离开一样,他的生活和世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失去了。 再一次把眼睛哭肿了,一是伤心张爷爷的离世,一是为张槐感到难过,整个下午都在张槐家里陪他,到晚上时肖沫儒找了过来,见他一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虽然心软,但是该说的还是说了出来:“小江老师,我理解你们小年轻热恋期的忧愁,但是旷工真的是很不好的行为。” 江河立即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今天下午有课。” 肖沫儒叹了口气,说:“工资就不扣了,但是课你得补上,不能占用别的课程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时候就算肖沫儒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答应,谁让他确实有错呢,到时候就问问孩子们周末有没有时间和兴趣,他带他们去写生好了,不过还需要和肖沫儒再好好商量一下。 肖沫儒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的,江河顺路和他一起。他不确定地问:“肖校长,张槐的爷爷真的过世了吗?” “对呀,我们都觉得很突然,就是头天晚上摔了一跤,第二天早上人就醒不过来了。本来以为他那个身体状况活到九十岁也不成问题,这才刚迈了八十岁的槛……”肖沫儒唏嘘感慨道,“年纪大了,禁不住磕碰,要是不摔那一跤就好了。” 江河又想哭,他要是早一点过来就好了,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是能见张爷爷最后一面。 “人有灵魂的吧,会有转世投胎的吧……” “转世投胎,因果循环,不过是千百年来你们人类的自我麻痹以及统治阶级愚化你们的一个借口,死了就是死了,就是再也没了。人类尚且还好,我们动物的生命更为短暂,弹指一挥间,有些甚至朝生暮死,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迫切寻求法门延缓衰老和死亡,但这也仅仅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凤凰,说他没有涅槃前只是山鸡,可我听说只有浴火才能涅槃,凤凰为什么就可以重生?” “首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印象中的那种凤凰?其次,就算凤凰真的浴火重生,他跟之前就完全一样吗?山鸡精的涅槃,不过是脱了一层羽毛而已,仗着自己修炼的时间长,强迫我们喊他凤凰。你昨天走的路,今天再走,多了一颗石子少了一颗石子就不是昨天一模一样的路了。你不是读过书么,辩证唯物主义理论,物质是第一性的,此消彼长,这个世界才能稳固循环。” “说是这样说,但你们的存在不就脱离了普遍的观点吗?” 黄衫叹息了一声,显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他想了想,说:“这么跟你说吧,事物既然已经存在了,就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们为啥会存在咯。”黄衫的话其实让他心里很没底,他有一种恍然身处梦中半梦半醒的错觉,就是明知是梦,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醒来,更担心一觉醒来,他还在s市的出租房里,没有黄衫,没有二傻子雪球,也没有张槐……他变得一无所有。 “咳咳,”黄衫略有些尴尬,“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山神石之中蕴含的能量能让人得到很多超乎寻常的能力,精怪变成人也许只是你潜意识里的认为我们应该长这样,或者你非常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希望能跟动物交流。” 他越说,江河越感到恐慌,什么叫他潜意识里希望这样?张槐也说过他潜意识里认为张爷爷还在,所以眼前的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 看着他发愣,黄衫啧了一声说:“你不必恐惧死亡,山神石在你身上,只要你学会利用,你就和山神共享生命了,到时候所有人都死了,你还能继续活着。” 一个人长生有什么意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从他生命里消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也太可怕了吧。 “我才不要长生,山神石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虽然恐惧死亡,但轮到我死的时候我也不会抱怨,只要不是穷途末路,能陪着我爱的人走过一生就好了。” 黄衫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江河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嘴角一抽一抽的,十分欠扁地说:“你个大傻子!”说完变成小动物模样,迈着小碎步溜溜达达地要走,一转眼,看到张槐站在门口,那表情居然有几分不可置信。不过黄衫到底是修炼多年的精怪,见怪不怪,闲庭信步地蹭着他的腿出了门。 留下江河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槐解释。 “你会变不见吗?” 在江河解释了一遍刚刚他为什么会看到那一幕的前因后果之后,张槐只是这样问道。江河口干舌燥没想到他这么淡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吐槽他神经太粗。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质疑,这和你以往的世界观差别太大了好吗……我不是妖怪,是活生生的人,不会突然从你眼前消失的。” 张槐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如果我怀疑,那你也可能是假的,不如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江河脸一红,像是收到蛊惑一般心脏剧烈跳动着,张槐一伸手他把身子靠了过去,轻声嘀咕着:“就这么喜欢我吗?以前跟别人在一起时也有这种感觉吗?” 张槐揉了揉他的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像是炸了毛的小动物,又捏了下他的脸,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说道:“我喜欢猫,不是因为谁也喜欢,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把你当做谁。” 听到这样的情话,心里虽然抑制不住的开心,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满身泥土狼狈不堪,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头发上还有几根鸟毛,脸可能是你当时最干净的地方了,眯着眼站在太阳底下笑,就像是和我约定好在那个地方等我、一见到我就立马冲了过来。我敢肯定那是第一次见你,但那一刻心里涌现的全都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黄衫才跟他讲过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但他并不清楚那妖怪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以前也不相信什么宿命论一见钟情什么的,听了张槐的话只觉得这比他意外得到山神石还要玄妙,山神石毕竟不是他想要的,芸芸众生中这个人才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有好感,这在他即使有山神石的情况下也不敢奢望的。 他没有对张槐一见钟情只能怪他当时眼瞎,眼镜坏了之后看啥都是模糊的。 “你别这样对我说话,我浑身发麻起鸡皮疙瘩。”张槐下巴压在他肩膀上,呼吸近在咫尺,他觉得痒痒的就把他推开了。倒不是嫌弃他,是真的觉得脖子痒,他一直都不习惯跟人过近接触。 “习惯了就好了。”他也早就发现了,江河非常敏感,亲他脖子和耳垂时身体会颤栗不止,那晚刚碰到他的腰还被他踹了一脚,就别说在那种严峻的时刻几次笑场,他喜欢抱他亲他,江河总不能老躲着他吧。 “你要习惯我在你身边,可以随时随地给你依靠,彷徨也好,失意也罢,人生中的磕碰起落在所难免,有人来就有人离开,但你不再会是孤独一人,不必怯懦也不必悲伤,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河感动得一塌糊涂,并且表示他也会一直在他身边,但是到点了他就让张槐一个人回家了。 第31章 看病 三月初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天晴之后,嫩柳吐蕊,桃浓李艳,万物复苏代表新生,季节更迭只是岁月的一次又一次轮回,悲伤不宜长久,当美好来临时,每个人都应细细品味。 虽然不能保证一下子从张爷爷突然逝去的阴霾里走出来,但是随着他们所有人都接受现实渐渐的不再提起之后,江河能看到的身影就越来越淡了,最后一次看到张爷爷的身影是在他的墓地。江河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张爷爷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化成一缕轻烟随风散了。 张槐什么也没看见,还拉着他的手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明明更难过的应该是他才对,他却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淡然,还总是担心他的情绪。一做对比,江河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成熟,他不能老是需要别人的迁就,自己应该努力强大起来,适时也给身边的人一些依靠。 “嗯,加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张槐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以前不知道他能听懂动物的话还能和其中一些交流,还以为他是一个人惯了才经常自言自语,这个时候除了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张槐自然就以为他在跟哪个动物讲话,但是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木和花草在随风摆动,刚刚也没听到哪里有鸟或者说别的东西叫。 江河反倒觉得张槐突然有点神经质,晃了晃手,开始催促他快点回去。 在路上江河折了一把野花还拍了一些素材,回到他住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的小房子不久,他刚把花插进花瓶里,正打算问张槐中午要不要留下吃饭,张云远就过来了。 听他们两人的谈话,江河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字眼——情敌! 其实是陈芸啦,她家的马生病好几天了,张槐去看过不下三次,江河不禁奇怪,什么样的病那么难治愈啊? 都要吃中午饭了,张槐现在去看还能及时回来吗? 果然,张槐对江河说了一句“记得吃午饭”,然后就跟张云远一起走了。 江河把二傻子揉得嗷嗷直叫,才乐观了一点儿的心情一下又跌到谷底。 晚上张槐拿了一袋子水果过来,香蕉苹果和柚子,村里偶尔会有货车拉来水果卖,一般情况下还是要去邻村集市或者镇上才能买到,听说小超市也有水果,但是江河从没去过,所以他想当然的就以为那些贴着精品标签的水果是别人送给张槐的。 不喜欢别人就应该拒绝接受别人的礼物,拿人家手短,要是别人以为还有机会怎么办?张槐不是看起来很正直的人吗,怎么还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我下午去了镇上,打你电话你可能没注意到,所以就只买了这些回来。”张槐话音刚落,发现江河莫名脸红红的,一问才得知,自己被他误解了。 江河倒不是完全因为误解了张槐,他是想起之前张槐对他的好他也都默默接受了,虽然理屈,但他还是辩解道: “她不是喜欢你吗,我就以为……谁叫你那么受欢迎呢。”说到最后,底气居然又足了一点,男朋友太招人喜欢又不是他的问题。 张槐摸了下他的头,解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马上就出嫁了。” 江河颇为意外:“闪婚吗?这么迅速?” “不算认识不久的人,是她的初中同学,去年同学聚会又碰到了,两人都觉得彼此年纪都不小了又看着合适,所以就想快点结婚。” “这样也还是有点太快了吧,初中同学而已,十多年没见面了,好歹先彼此再熟悉一段时间吧。” “我也只能点到为止,说太多又会让她误会,她跟我同年的,村里人一直觉得她在等我先开口。” 两人之前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少,张槐又基本不讲他自己的事,导致江河现在对张槐的了解还不是那么透彻,从另一方面说,太温柔也可以说是太残忍,明知道人家女孩子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接一点断掉所有的关系,就像他当初对自己一样,明明很清楚他不会给他回应还老往他这里跑,让他心里充满愧疚。 “那你就应该早点和她讲清楚,白白耽误了人家那么多年的青春。” 张槐看着江河转过身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脑袋顶上有一撮头发翘了起来,刚伸手想帮他压一压,江河就转身把便利贴贴到他手背上,本来是准备贴额头的,仔细想想又算了。 便利贴上只有一个字——渣。 张槐哭笑不得,借着摸他脑袋的动作后又顺势将他拉到怀里,继续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和陈芸是同一年的,但是我没和她一起同过班,我读书比她晚一年,小时候也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玩过,她不是那种性格开朗的女孩,非常腼腆,和你一样容易害羞,我和她很少接触,很多时候都是大人们觉得我应该主动一点,我拒绝了他们也不会当真,毕竟我们两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陈芸可能也默认了那种关系,去年她弟弟甚至和我说不嫌我家没钱。一直以来都是旁人认为我们应该怎样,陈芸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别人强加给她的观念谁也说不清楚。” 江河不假思索的说:“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要是你长得丑走别人门口多瞄人家姑娘两眼看你会不会被人泼洗脚水。” “相貌是爹妈给的,这不能怪我。如果我长得丑,那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河回答得理直气壮:“不会!”然后挣脱他的怀抱飞快在纸上画了一个眼睛长在嘴巴上鼻子长到额头上还张牙舞爪的怪物,嘻嘻笑着说,“但是是这种丑啦。” “我也不是好看的人,你还喜欢上我……”最后一个字还在口边没说出来就被张槐的吻封住了嘴巴。 昨晚雪球和二傻子打赌张槐能不能留下过夜,最后二傻子赢了,它早上一见到江河打开房门就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大傻子——”江河有点生气地瞪了它一眼,它又赶紧改口:“江河!江河!昨天我和雪球打赌,张槐没有留下来,雪球说赢的那一方你会给礼物,礼物呢?礼物呢?” 江河想装作听不懂,二傻子连蹦带跳一直在他跟前晃,还提醒他:“别装!我知道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江河默默吐槽:“可是你不懂我说什么呀,小傻瓜。” 雪球蹲在书架顶上看戏,嘴巴翘起的弧度显得贱兮兮的。它和江河的邻居黄衫除了一个脸白一个脸黑,身形和性格真的不止一点相似,要不是黄衫确定自己的品种和雪球不同,他都要以为黄衫就是雪球那不负责任的亲爹。 “你不是去找你的黄衫哥哥玩去了吗?怎么啦,他把你赶回来啦?” “黄衫哥哥不管饭,我吃完再去找他玩。” 他哪里是养宠物,分明是两只讨债鬼。 又过了两天,江河刚好带着二傻子去张槐家玩,正等着吃午饭呢,陈芸家里又来人了,等张槐回来,饭菜已经冷了。 江河一边重新热饭一边抱怨:“马到底得了什么病啊,都快成他们家的专属兽医了。” “说实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我也不能确定,最开始以为就是普通流感,后来几次过去都是因为马直接瘫倒在地上抽搐,叫声很凄厉,但检查不出任何毛病,我去镇上畜牧站问了问,他们也给不出确定的说法。” “马不会是装的吧,反复发作戏弄人来着。” 黄衫雪球都是例子,多数情况动物是没人类聪明,但也不排除小概率事件。 突然的沉默让气氛有点尴尬,小概率也不一定全让他们碰到…… 江河知道自己天马行空了,讪讪地说:“开玩笑啦,既然你检查不出问题,那也没有办法治好吧?” 张槐严肃地看着他,半晌说了句:“有可能。” 江河:“……” 说来也巧,陈芸家的那匹马和她是同一天出生的,后来老马病逝,家里也不需要马再驼运东西,本来想把那匹马卖掉的,但是因为陈芸舍不得又留下来了。二十多年来,这马不说养尊处优,起码好水好料再加陈芸悉心照料着,虽然它的年龄在人来看来已达暮年,皮毛的光泽稍显逊色,但是依旧骨骼健壮。此刻躺在地上四条腿抽搐不停,微睁的双眼隐约闪烁着泪光,看起来确实极为痛苦。 为了确定马是不是装的,这次江河和张槐一起到了陈芸的家,他们两个蹲在马旁边观察着马呼吸的频率时,陈芸和她弟弟就站在木棉树下静静看着。 其实江河一个人思维跳跃也就够了,张槐跟着一起瞎胡闹也不怕影响他的声誉。 听到有谁在窃窃私语,江河以为是那姐弟在悄声议论,江河就对张槐说:“你不做点什么吗?” 张槐摇摇头,起身也走到木棉树下,问他们姐弟两个:“还是只在白天发病吗?晚上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哪里异常?” 陈芸的弟弟说:“晚上一切正常,吃喝也没问题,两天病一次,一抽抽两个小时,听它叫得我都不忍心听。” 江河能够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因为马确实在惨叫着说:“好疼啊好疼啊……” 张槐没办法确诊,所以没有给出实际的治疗手段,见他束手无策,江河禁不住低下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轻声问道:“你哪里疼呢?” 马虽然也是高智商的动物,但它依旧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没有得到回应,江河只得作罢。想着要不趁晚上叫雪球偷偷过来问问,黄衫虽然知道的比较多,但是这种事情他应该不屑于来管的。 只是没想到,黄衫虽然不爱管闲事,却很爱凑热闹,夜黑风高时,雪球悄悄溜进马厩,黄衫则趴在江河肩膀上嗑瓜子,江河一手拿着瓜子一手举着包装袋给他接瓜子壳。 至于黄衫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他说是来看江河怎么做无用功的。 雪球得胜归来,洋洋得意,趁机又敲诈了江河一笔,除了答应它的吊床还要求一天三餐必须要有一个鸡蛋。 出乎江河的意料,他那句马是装的歪打正着刚好就是事实,好马当然不需要治病,但是“捉弄人”却不是它的本意,始作俑者是一对刺猬夫妻。 那对刺猬夫妻很久以前就得了一些道行,它们没有后代,所以经常把周围别的动物的幼崽当做自己的孩子一同抚养,这一次它们俩一起有了马儿子和人女儿,因为是同一天出生的嘛,虽然不管是马还是人都不认同这个结论。 尽管如此,刺猬夫妻还是尽心尽力“抚养”着这双儿女,对于马儿子它们的期望就是无病无灾寿命延长到和人女儿一样,而陈芸它们则希望她能跟真正相爱的人幸福过完一生。 它们是看着陈芸长大的,对她的了解不亚于她的亲生父母,甚至比他们的感情更加纯粹,它们不舍得“女儿”掉一滴眼泪,眼看着婚期将近,陈芸偷偷哭泣的时间越来越多,它们俩的焦虑也越发明显。 张槐是它们很早就看中的“准女婿”,其他人几乎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它们的意识引导,认为陈芸和张槐是最合适的一对,但是张槐意志太坚定,它们动摇他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后来陈芸赌气要和交往不到三个月的初中同学结婚,歉疚和不甘促使它们决定再尝试着把两人的关系拉近,所以它们让马装病,这样张槐肯定就会来陈芸家。 陈芸本来就很漂亮,因为持久的哀愁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再加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它们真的很难想象会有人不对她产生怜爱之情。 “精怪就是精怪,少见多怪。”江河感叹。 听了雪球的叙述,江河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玄幻又奇妙,有越来越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所在时空的真假。 可是如果周围的事物都是虚幻世界才有的话,那么他身边应该不会存在生老病死这种负面的阴影吧…… 黄衫在一旁凉凉地说:“感动啦?准备把你老公拱手让人了吗?” 江河没有对他的词汇升级感到意外,只是问他:“你说的无用功就是指这个么?” 黄衫回答:“那丫头赌气的时候没考虑后果,现在也是自作自受,再有就是那两个老家伙的推波助澜,自己给自己‘女儿’挖了个坑,能怨得了谁。” 这妖怪总是看透世间万物的样子,自大又没有同情心,江河一把将他从肩膀上拽了下来扔到地上,留下一句:“看透不说透,装x遭雷劈!” 第32章 柔情 “如果我说,假如啊,是假如,你是个直男的话,陈芸会不会是你选择的对象?”在对张槐讲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江河问了这样一句话。 张槐慎重考虑了几十秒,然后摇头说:“不知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这种假设在既定现实跟前毫无存在的必要,我只知道如果不是遇见你,我肯定会孤独一生。” “谁让你这个时候讲这种话,我才没有想要你的肯定。”江河发现张槐现在讲情话简直是顺手拈来再自然不过,当然他也很欢喜就是,“我告诉你……” 讲完了事情的经过,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管陈芸喜欢张槐是不是事实,她都是为了引起张槐的注意才决定结婚的,这种拿人生大事当赌注的行为无论结果是什么,必然会有人受到伤害。 “现在后悔应该不至于太晚,陈芸要结婚的对象你认识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得到否定答案后,江河不禁更担心那个女孩子的未来,那么短的时间怎么能够了解彼此的真实情况,男方不知道实情对他不公平,而要是他知道她不是真心想嫁给他恼羞成怒怎么办?或者他什么也不在乎,但是有潜在的家暴倾向或者别的不良癖好怎么办? 张槐安抚他道:“先别那么紧张,不一定就是最坏的结果。” 马儿持续装着病,即使张槐治不好它,陈芸家里人也会在它“发病”的第一时间把他找来。张槐去看的时候江河有空也会跟着,几天后,他们一同见到了陈芸的结婚对象。青年外表不凡,举止有理,谈吐间透露着成功人士的自信和魅力。江河注意到陈芸左看右看,视线不停在张槐和她的结婚对象身上游移,眼中也出现了一抹困惑,最后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跑出了院子,他的结婚对象说了一声抱歉就去追她了。 趁着没外人,江河凑近张槐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他知道那对刺猬夫妻肯定在暗中窥视着,所以故意做给它们看。 回去之后,张槐可能太激动了,除了第一次接吻是江河抱着仅此一次的心态主动扑上来的,这段时间都是他缠着江河磨来的,院门都没关他就抱着江河亲个不停。 以至于连打了七个电话没人接听气冲冲跑来准备兴师问罪的张云远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德德,你看好——”叶萱灵不知道在哪看到了雪球,作为一个绒毛控她当然没有放过眼前的活体毛绒玩具,因为抓雪球迟来两分钟的她先是看到石化的男朋友,然后才看到抱在一起拥吻的两个人,“赤鸡……” 江河一把推开张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不敢看好友的脸,张云德也面红耳赤,许久之后才清了下嗓子打破尴尬:“咳咳,大白天的,起码注意点把门关上,这里靠近学校,被小孩子看到了可不好。” 叶萱灵则抱着雪球一个劲盯着江河笑,进客厅之前还悄悄问了一句:“口红哪个色号呀?” 对于正给他倒茶的张槐,张云德视若无睹,眉毛都快拧成了倒八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自己在做思想斗争。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人心难测,即使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江河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一沉,担心张云德接受不了他的性取向,眼神开始有些惶恐。张槐便坐到他身边,攥住了他的手。 张云德看了二人紧紧相握的双手,越发纠结起来,语气听起来挺失落的:“要是早知道,上大学那会儿……哎呀!疼疼疼疼——”忧郁不过两秒,叶萱灵就毫无征兆地拧住他的耳朵,毁掉了他的形象。 叶萱灵十分和蔼亲切地微笑着:“那会儿你想干嘛啊?” “就不怂恿他交女朋友啦!”张云德临时改口,但还是没能逃过叶萱灵的法眼,他耳朵根都红了。本来想开个玩笑套一下好友的话,当年他有没有暗恋过自己,现在看来还是自保重要。 “之前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在这屁大点的地方,你以为能瞒一辈子吗?过年前那么可怜巴巴地跟我说以后不来了,其实就是两口子闹矛盾吧,你那别扭的小性格我还不了解吗,磨磨唧唧小气吧啦的,很简单的一句话能让你解读出n个说法。” “怎样,我大侄子还不错吧?不仅高大英俊,还心细如发,看把你养得油光水滑的。哎,你俩什么到底时候勾搭到一起的,怎么就这么巧看对眼了呢?按理说我是不是应该还算是你们的红娘啊,要不是我让你到这里来,你说你哪能碰到这么一颗好白菜。” 江河悬着的心一点点回归到原位,任张云德损着自己,好友语气里全然不是他之前想象的抵触和厌恶,他甚至还拍了拍张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挺好的,江小河就交给你了。”张槐则郑重其事点了一下头。 江河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些感动,惊吓之后,他才对张云德突然回来感到惊喜和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张云德笑说:“这儿是我家,我什么时候回来还需要提前预约吗?” 刚刚的感动被皮笑肉不笑的反问吓得瑟瑟发抖,江河弱弱的开口:“我只是随便问一下……” “谁知道呢,”张云德说,“毕竟我回来就打扰到某些人正享受着的二人世界呢。” “这么浓的醋味,你敢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吗?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会把江小河叫到你们村里来,金屋藏娇是吧,没想到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现在超级后悔吧……张德德,除了我谁肯要你!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叶萱灵把雪球往沙发上一扔,十指张开像电影中的女鬼似地掐住张云德的脖子,张云德都没挣扎就倒在沙发上用最后一口气艰难地说出他的遗言:“装x有风险,爬墙需谨慎。”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是天生一对活宝冤家。 当天,张槐在江河这里做了一桌子菜,就当是答谢张云德,张云远也第一次在这里吃饭,不过他提前吃好了就先回家了,留下几个年轻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晚上九点半张云德才带着叶萱灵离开。 收拾好厨房后,江河打着哈欠还不想洗了休息,他打算把张云德带回来的他的东西都拿出来重新摆放好,整理到最后,他取出一部看起来全新的单反相机,以为是张云德放放错了地方一起带了过来,于是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张云德显然有点懵,说:“我不记得我买过相机呀?小萱,小萱你的相机落到我那里了吗?” 叶萱灵回答说没有,三个人都感到很诡异,不知道突然出现的相机预示着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 “是我的,准备让小八叔帮忙寄给你的。” 听筒里的声音持续着:“是张槐的吧,他给了我一些东西说是送你的,我也没打开看里面是啥,你不是回家了嘛,张槐可能以为你不会再回去了……你也真够绝情的,连地址都不打算告诉张槐,现在想想,其实哪有那么难解决……最重要的还是要活得自己开心,真爱上一个人就会发现什么事在对方跟前都不算事……决定和她在一起,真的是只有死亡才能令我们彼此分开。” 江河才不愿意承认自己先是被相机收买了然后又被张云德的话触动了。 挂了电话,江河问张槐为什么不告诉他,张槐只是默默抱住他不说话。 当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他仅仅是想着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我以前觉得,同性恋就是一种罪恶,虽然不偷不抢,但是伤害人的程度只高不低,我害怕自己的这种罪恶被放大然后吞噬掉我身边的所有人,所以我胆小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回应你的感情,不想失去朋友和亲人。其实我明白,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更改不了,家人的责骂、痛心和失望,只是我想让自己好过一点的借口,在火车上看到你转身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心都空了。我总是只注意自己的处境和情绪,永远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等自己好过了,才去想其他人该怎么办,但是事情总是一团糟,我总是在后悔,总是做不好,做不到……”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张槐只能安慰他:“没事的,你可以慢慢来。” 江河一直说他小时候很调皮,但是在没有确立完整的人生观之前,那些不过是小孩子的天性,而他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父母因为生计所迫,不可能事事对他好言好语,在父母那里受到的责罚多了,他当然会以为很多事情都不应该。但他又不愿意完全按照父母的想法去做,自卑不是与生俱来的,缺乏沟通和肯定,让他感觉自己除了只是被期望着给家庭传宗接代,剩下的价值可有可无。 他回忆着自己没有遇到张槐之前的生活,整天愁眉苦脸怨气冲天,没有人想打死他就算万幸了。不敢追求幸福和安稳,在矛盾和愧疚中浑浑噩噩的过着,一事无成,他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想做一具行尸走肉? 遇见他真的很好,有人嘘寒问暖、关心呵护,还把他放在心尖,给他温暖可依靠的怀抱……他那句“慢慢来”真的胜过自己一个人无数次的自我鼓励。 悄悄把眼泪抹到袖子上,以为张槐没看见,但是张槐搂着他坐到椅子上并且拿下他的眼镜给他擦掉了眼睫毛上多余的水分。他从小就爱哭,被说没有男子气概,丢人又不止丢过这一次,他索性任性起来:“不可以,不能慢,我还要带我爸妈去他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享受他们从来没有享受的快乐。” “我这么自私,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就是从家里离开再回到这里,也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我爸虽然打我我妈骂我,可我还是爱着他们,你也喜欢这么不堪的我,我们俩是不是都有受虐倾向啊。” 张槐轻抚着他的头发和后背,否认了他的话:“你不是自私,是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你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到普通人应该有的被理解和被爱着,想得到家人的谅解和认可,想补偿他们,你的这些顾虑不是不正常,只不过这和你怎样生活不是对立的。你的事、你家里的事你可以一件件和我说,成长中令你痛苦难堪的经历说出来比压在心里更容易淡化伤疤。我喜欢你,从来不觉得喜欢你是自虐,要是你不在乎我,我做的一切只会令你感到厌恶,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张槐也是习惯藏心事的人,但是他为什么会越来越坚韧,而自己就只是把泪腺锻炼得越来越发达……可见人跟人还是有差距的。 他感到挫败,也更加难过,在这么好的人面前,他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 “张槐,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只要你不嫌弃我,我都赖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事也别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 他自己把眼泪全都擦干,信誓旦旦保证。 张槐笑了笑,重新将他拥入怀中。 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困意来袭似乎睡着了一会儿,半睡半醒睁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快十二点了……” 张槐的呼吸在耳畔流连,使得他的身体小幅度颤栗起来。 “今晚我留下来,好吗?” “你要睡沙发么,床真的太窄了……” 一米二的单人床,张槐不是没见过,这次的回答比之前好多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 “我抱着你,不会掉的。” 对,确实不会掉,因为江河前半夜一直处于要掉不掉的状态。 张槐简直是趁火打劫,黏人的功夫和他一贯在人前的形象差别太大,他就应该上了床蒙头就睡,讲什么往事啊,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讲一件事那人就激动一次。 张槐倒是精神奕奕,早起洗完衣服床单再进房间再把江河叫醒,完全看不出才睡了三个小时的样子,他还穿了一身江河从来没有见过的西装。 江河的第一反应是不管昨晚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张槐都会留下来不走吧否则天不亮他跑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吗,第二反应是:“陈芸出嫁新郎又不是你,你穿这么帅做什么?”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全是没睡好的不耐烦。 张槐揉揉他脑袋笑了笑:“小八叔昨天说的你忘了么?是他堂哥今天结婚。他们一早去接新娘了,我一会儿去小六叔家里帮忙。” “你胸前再别朵花,新郎的风头全让你给抢了。”江河不全是因为起床气,还气他昨晚说话不算话——明明是自己说痛的话他会停下来,可他嗓子都喊哑了——难免语气刻薄了点。 “你再睡会儿,早饭在锅里,起床了热一下再吃。” “去了不准笑。” 张槐应了一声,临走之前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江河其实对别人结婚一点也不感兴趣,毕竟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这种场面,可是架不住叶萱灵的生拉硬拽,不得不和和她一块过来沾沾喜气。 新娘子还没接来,客人不算多,不上学的小孩在红地毯上追逐打闹,几个年轻人进进出出布置着礼堂。 农村的婚礼形式和城市里的有点不一样,没有那么豪华,主色调都是大红大黄,看着俗气但也正是东方特有的民俗氛围。 叶萱灵就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她到时候结婚是怎样的情景,看过了也就不好奇了,找了张桌子坐着嗑瓜子喝茶消磨时间。 两人都是话一投机就越聊越兴奋的人,从放假去哪玩到各地的不同习俗再到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和什么人交流、遇到的好玩好笑的事,在对各自恋人进行吐槽的过程中被一种奇特的力量操控着彼此都向对方传输“我家的才是最好的”的观念…… 洗脑不成功的叶萱灵企图转移话题,看向路边依旧没有婚车的影子,她又看向礼堂,眼睛不禁一亮,有些幸灾乐祸:“大侄子是比德德长得帅,但是桃花也多呀,要是每天都有色眯眯的猥琐大叔围着德德转,那才叫烦呢。” 桃花?色眯眯?大叔?江河心中警铃大作:要不要这样男女老少皆宜嘛! 礼堂已经基本布置完毕,张槐拿着一对红烛刚从侧边的房间出来,他身后紧紧贴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白衣白裤,身材清瘦,脸颊白净,眯缝着眼,神情近乎陶醉。 原以为叶萱灵只是随口说说给他添堵,等江河也注意到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又把脸贴得更近了,马上就要挨到张槐的脖子! 江河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冲动的结果就是门槛太高他没迈过去直接被绊了一跤,地上有地毯倒也不碍事,只是不少人都在笑他。 有两双手过来拉他,其中一人居然是那个白衣人,江河不乐意被他碰,一边躲一边自己爬了起来。张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句话不说拽着他就离开了礼堂。 “香,”白衣人深吸几口气,眯着眼望着江河跟张槐离去的方向,再一次感叹道,“真香!” 第33章 出事 听张槐说,那白衣白裤的人其实是新来的村支书。 他们村也是挺奇怪的,十几年来似乎从来没有本村人参加过村支部选举,都是乡镇党委直接派人下来,三年任期一满立马又走人,后来直接就和上岩村的村支部合并了。对于村民来说,有没有村支书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毕竟吃喝拉撒还是要自己解决。上岩村也不是不管他们,只不过无论是公共设施还是惠民政策,他们都比上岩村要万很长一段时间。 这中间其实有一段渊源,虽然村民们都不提,却一直是张云远的一个心病。 当年新农村扶贫项目刚刚实行的时候,各个村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风声,一传十十传百,似乎一夜之间村里破旧的低矮瓦房就要变得富丽堂皇,但是眼看着一些村子已经开始动工拆掉旧房子,南星村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村支书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胆子又内向,死活都要有人陪着他一起去镇里问清情况,张云远作为村长比较有资格,更何况他人长得威严,还能撑一下气场。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非常客气,一再强调是他们没有及时关注各方面的信息错过了第一次扶贫资金的发放,让他们回去等下一次机会。然而不巧的是刚好有人过来闹事,那人是书记的妻子,指着书记的鼻子说他忘恩负义,有了钱就开始花天酒地还在外面养情妇生私生子,书记当然不承认,还叫妻子找出小三和私生子和他对质,双方言语十分激烈,更不顾忌有外人在场打了起来。 张元远为人正派,虽然不齿这种行为,却人微言轻,也轮不到他拉架,工作人员在他们临走之前嘱咐他们出去别乱说,他答应了。 不过他们是在院内,门外还有一些过来办事的,想要别人不知道,除非自己不让人抓到任何把柄。 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别村的人,那人先说了自己来镇上干嘛,又问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云远因为什么过来,张云远就跟他说了,没想到那人直接告诉他:“这事不能等,你回去后赶紧准备点东西直接去找书记,用不了多久就会给你们把资金批下来。” 张云远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该上级办的事怎么还要他们先去送礼,也就没把那些当回事。 过了不到半个月,书记被人举报,具体的细节作为底层小老百姓自然是不清楚的,只是传言他被降级调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半年后,书记居然以镇长的身份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中。他和他妻子也没有离婚,两人还领养了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过了一段时间,书记又升级,直接去了县里工作。 没人知道书记是怎么解决困境的,正如没人知道究竟他是被谁举报的,普通百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自那以后,张云远再去镇上问任何情况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张云远不屈不挠,以至于每回接待他们的那个小年轻实在忍不住悄悄告诉了他实情:“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们办事,书记专门交代过,只要是你们村里的事全都不能过,他认为当初就是你们举报的他。究竟是不是,你们心里清楚就行,和我说了也没用,我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 无端受到牵连,谁心里能好受,当时的南星村比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破旧多少倍,连那条弯弯曲曲的路都没有,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他们从镇上往返有时都靠走路,张云远自己觉得脱贫不一定非要靠政策扶持,但他咽不下那口气。 二十年前张云远虽然也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没现在看上去这么性情怪戾,他那个时候四肢健全,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其乐融融。决定去上访前,他还信心满满,问妻子和孩子们有没有想要什么他回来时顺便买了,然而,一场车祸使他心中的美好想象荡然无存,并且摧毁了他的骄傲和对外界的好感。司机酒驾,撞了人后急于逃跑又从张云远身上碾过,后来还是被他逃了,至今张云远都不知道撞他的人是谁。 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张云远决定这一生都不会再去大城市里,改造旧屋,提议村民养殖,积极找寻一切不需要依靠他人力量脱贫的道路,虽然成效缓慢,大家的进度也不一致(毕竟就算给一些人金山银山守不住的还是守不住),但是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踏实勤奋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即使乡镇领导换了几届,已经没有人再提起原来的纠葛,南星村依旧像被施了魔咒一般长期被人忽视着。 突如其来的一个村支书,所有人意外之后也不把他当回事,反正他终究是个过客。 “看着他也不像个好人,别人结婚他穿一身白不知道是什么居心,以后见着他也不要和他太近接触,他对你不怀好意呢。” 张槐的叙述没有那么详细,前因后果是江河找张云德才问明白的。江河对张云远的定义有了一些改观,决定以后见着他要更有礼貌一点,他似乎也明白了张槐为什么不去外面工作而待在村子里。张云德还惋惜地说要是张槐专业不调剂就好了,说不定他就会成为一个给人看病的医生。 命运真的很可怕,没有这些阴差阳错因缘际会,江河大概就不会遇到张槐。一想到张槐从不说出口的委屈,他就没来由地为他和他的家人感到难过。 有点不放心张槐,害怕他再被那个猥琐叔叔占便宜,江河恨不得一整天都跟在他身边,可他还有一堆问题,有几个投稿有了回应,他得抓紧时间试稿。 张槐叫他别担心,也不要多想。 安安稳稳过了几天,江河终于计划好带学生去写生。原本是打算利用周末时间的,但是不仅要学生们愿意,家长那边也要提前打好招呼,肖沫儒就破例给他调了课,张槐有空也跟着去了。 清明刚过,油菜花正开得热烈,瓦蓝的天,碧绿的草地,燕子双双飞过,蝴蝶成群奔赴向花海。农村的孩子没几个没见过这种自然的美景,但是在正经上课的时候离开校园还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江河让他们画了一会儿,后来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动植物和昆虫吸引了,就让张槐帮忙照看着他们,他在一边试验单反相机的拍照功能,因为不太会用,摆弄了两下他还是拿起笔记录。在家闷了几天,呼吸到新鲜空气看到自然的和谐色彩禁不住就很开心,随便勾勒几笔就比他挖空心思想的画面更能让他体会到画画的愉悦感。 画着画着他感觉身边有人靠过来,初时以为是哪个学生,也没太在意,然后那个人越靠越近,终于让江河感到不对劲,猛地一抬头,刚好和那人的头撞到一起。 “你——”扶正眼镜,看到被自己撞的人正一脸惋惜的表情看着自己,江河眉头一皱,奇怪地说道,“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还靠这么近,我跟你很熟吗?” 换成别人,江河肯定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实在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如果是因为别的事也罢了,一大把年纪了不做好事,还想对张槐图谋不轨,真是可恶。 这人正是新来的村支书,江河只知道他姓杨,不知道他叫杨立行。 杨立行今天没有穿一身白,倒是穿了一件立领盘扣的上衣,手腕上还戴着菩提手串,虽然过时但也说不上怪异,只是他一双眼像是睁不开似的半眯着,江河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狞笑着撕掉伪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装。 事实上他想的没错,只不过杨立行是微笑着的,他凑近江河的身体并且伸长脖子,一遍遍感叹:“你身上好香,真的好香!好想咬一口。” 江河吓了一跳,以为杨立行在调戏他,当即抱着本子就朝他的脸摔去,并且骂道:“你不要脸!滚开!” 杨立行抓住江河的手腕,表情都没变过:“我就轻轻咬一口……你身上实在太香了。” “张槐!”这人看着瘦,但是力气非常大,眼看着抗争不过,江河迫不得已朝张槐大声喊道。 张槐赶紧过来拉开杨立行,对于江河前几天的担心他真真切切感同身受起来,有些生气地说:“杨书记,请你自重。” 杨立行并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依旧笑着说:“咬一下嘛,又没说非要咬掉一块肉,大惊小怪。” 江河气得发抖,胸脯上下起伏,从来没见过无耻地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他不想跟这种人浪费口舌理论,收拾好东西就和张槐带着学生回去了。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肖沫儒忽然来找江河,问他上午带出去的学生全都回来了没有,江河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神经大条,但是这种事情他敢打包票没有出现差错。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高皓后面两节课都不在教室,门卫就见你带着他们出去过一次,后来也没见他再跑出去,他妈来学校找他回去吃饭,可是找遍了学校都不见人影。” 如果只有江河一个人带着学生,听到肖沫儒这样说,他可能会怀疑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带回来所有学生,但是张槐也跟着他一起,他不可能也没注意到吧。 张槐记地很清楚:“二十五个孩子,出发前、回到学校后,我都数过,还叫他们在点名册上签了名,少一个很容易发现,而且我们也没有走多远。” “我不是怀疑你们,不过就是来问问排除一下家长的疑虑,以前也有学生上课期间偷偷溜出去玩,我再找找。” 肖沫儒说完就打算离开,江河觉得如果不是出去写生的话可能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当即饭也吃不下,和他一起出门了。 原以为学校不大,南星村不大,找一个四年级的小孩子很容易,一直到下午天都要黑了,高皓还是不见人影。 高皓的家里人都急疯了,最后几乎半村的人都出动去找孩子,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人们的心也跌落到深谷,警察来了立了案,也是跟着漫山遍野地找。 晚上十一点,人们回到学校附近汇合,正在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个清瘦的男子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背着一个男孩慢慢走近。 江河伸头仔细看了一眼,就见那个人居然是白天那恬不知耻的杨立行。 “我对这里的环境不熟,不知道找到这孩子的地方是哪里,他好像从树上跌下来,快带回去看看有没有哪里摔伤吧。”即使杨立行收敛了脸上的笑,可他说话时依然显得很轻松,村里有人还不认识他,张云远就给大家介绍了一遍。 “太感谢你了!杨书记,我们一家子永远都会记得你的恩情!”高皓的爷爷奶奶几乎老泪纵横,他爸从杨立行背上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也十分感激。 杨立行摆摆手,连声说:“没事,没事。” 高皓全身没有伤口,却昏睡不醒,医生说他失血过多的症状,他家里人虽然意外,等高皓醒了却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倒是肖沫儒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墙洞,为绝后患,他赶紧找人将洞给补上了。 第一次带学生出去写生后就发生了这种事,心有余悸自是不用说,还因为有愧于肖沫儒的信任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 江河去找黄衫想问问他知道什么,不是觉得这事有点玄,仅仅是认为黄衫本事大。 那妖怪则蜷成一团睡在他给雪球买的吊床上,打着哈欠连头也没回:“你不能事事都期望别人给你结果,我也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万物之一,而我之所以知道的比你多,是因为我明白,过多的依赖心理可能会导致脑子更加愚钝。” 不指点他就算了,拐弯抹角嫌弃他笨算什么好本事? 出乎意料,江河看起来没生气,他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说了句:“你起来。” 这下轮到黄衫诧异,爬起来懵懵地望着他。江河把他推下吊床,然后把吊床拆了准备收起来。 黄衫被推下去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接连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颜面扫地的他哼道:“小气鬼。” 不假思索去找黄衫的确是江河欠缺考虑了,黄衫以前也说过,互不干扰才不会破坏自然法则,这世上未知的事物太多了,因和果息息相关,不解其中之谜也许只是万千变化中的一环。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带起了一阵不小的惊慌。 第34章 阴云 高皓失踪只是一个开端,此后接连有小孩无故失踪,虽然最后小孩子都被找到,但是无一例外长时间昏睡不醒,醒来后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村民们日防夜防,也还是没办法阻止类似事件发生。 有人开始怀疑村子附近是不是出现了专对小孩子下手的biantai,迷晕小孩子再带到山上去……想着孩子们身上可能出现的情况,不仅有孩子的家长忧心忡忡,其他大人也开始自危。 警察带着村民搜寻了所有可能藏匿犯人的地方,最后无功而返,只是叫大家更加注意自己家里的孩子。 小孩们认识不到事情的危险性,上课放学吃饭打闹,天还没黑就被勒令回家睡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觉的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大人们是在为他们着想。 因为无知而无畏,也是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万幸的是,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十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孩子不见。 大人们观望了几天,认为那个“biantai”大概是真的走了,这才对孩子逐渐解除了限制。 然后有人说这也许是孩子们合伙起来捉弄人的把戏,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大人的关注。没有几个人觉得这个解释合乎情理,但因为找不到另外的说辞,暂且就这样自我安慰了。 上完一节对于他来说最最失败的美术课之后,学生们昏昏欲睡,他也被影响得讲话都没了力气。等学生们一个个慢慢悠悠出了画室,江河心神恍惚地将椅子和画架靠墙码放整齐,打扫好卫生刚要走,这才注意到肖沫儒一动不动站在画室门口。 “你上课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看着。” 这样一句话,仿佛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江河霎时精神百倍,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谁知肖沫儒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关你的事,这两天我基本都在教室外面看着他们上课。你不知道,他们以前从不会因为贪睡迟到,课堂纪律也不会那么散漫。我总觉得,这还是不正常,不,是太不正常了,我去问过家长,都说是吃完晚饭一沾床就睡了,要是春困的话,也不至于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应该相信科学,但谁能坚定地告诉我,我的感觉出错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困扰,眉毛皱成一团,江河在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就有点放松警惕,后面基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迷迷糊糊中胡乱点了一下头:“嗯。” 肖沫儒哭笑不得:“小江老师,你看起来真的像是没睡好,是怎么了?” 看到江河瞬间脸红,没等他说话,肖沫儒就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揶揄道:“年轻时候爱情,既是甜蜜又是负担,是这样吗,小江老师?” 是什么呀,完全没听明白,默默在心里吐槽,也想很无辜地表示自己不知道,可是肖沫儒说的是事实,爱情有时候真的跟矛盾并存。换另外一个人和江河说这些,江河要么嫌对方猥琐要么觉得自己矫情,面前站着的是肖沫儒,他对他的敬重是自然而然的,即便认识时间不长,他也愿意同他讲心里话。 “肖校长,你别笑话我,我怀疑现在这个张槐其实是兔子精变的。” 说了让他别笑,可他作为一个长者该有的威信在江河面前完全没有体现到,江河话音刚落他就笑了出来,看得出来是想忍的,没憋住,还让一口气呛到了嗓子眼,咳嗽了半天才停。 江河怨念的眼神盯着肖沫儒,神情之中带着一丝谴责。 “对不起,实在抱歉,你不知道你刚刚一本正经的样子多么……多么……”作为一个文化工作者,语数外全都教过的全能校长,居然一时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词是什么,“额,虽说反差感是意料之外,但是也不至于这么难接受吧,你们俩从一开始不就是他黏着你吗,说明他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谁都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候,江河苦恼的样子让肖沫儒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出生时的年代不如现在开放,被束缚的感觉更加沉重,过多的追求自由看似是一种精神胜利,实际上也把自己丢进一座孤独的牢笼,然后恶性循环,会导致一种结果,不想被爱,也不会去爱。 肖沫儒觉得江河现在只是有点别扭,毕竟任何事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和他想的差不多,江河说:“我不是不喜欢他,我想过像他喜欢我一样喜欢他,但是我真的很少会产生主动抱他的念头,我有时候半夜睡着睡着突然醒来感到身边有人贴着就会不由自主推开他。互相喜欢彼此,对对方好就行了,没有必要那么黏黏糊糊吧。” 排斥和别人的身体接触有多种原因,可能是洁癖,可能是家庭因素影响,也有可能是天生的。不难想象江河会这样的原因,他应该还有一些心理障碍。 只是任何事情都能被理解,却不代表也可以完全放任,连他都知道江河不喜欢亲密接触,张槐不可能注意不到,他大概是想通过量变引起质变吧。方法没错吧,但是过于急功近利了。 这俩人的情感之路还真是一波三折,肖沫儒在心里同情了一把张槐,说道:“没有人否定你对张槐的爱,你跟所有人的相处也都是真心实意的,表达方式不同没必要强求,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就和张槐好好谈谈,先适当保持一点距离,循序渐进地消除隔阂。” 江河嘟哝了一句:“我不想让他失望。” 肖沫儒扶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就是故意到我这个老头子跟前炫耀的。” 江河表示绝对没有,肖沫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缩脖子但是没躲开的小动作,又为张槐掬了一把泪。 他继续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对你提起过,我没有结婚,郁竹也不是我生的。刚把他带回来我就后悔了,每天都要给他冲奶粉洗尿布,晚上睡觉也不安生,似乎整个人生都被那么大点的孩子所支配,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后来郁竹会说话了,一见到我就开心地叫爸爸,亲得我满脸都是口水,自己吃不下的东西不管多么脏都往我嘴里塞……不能说慢慢的就能感觉到整天围着他转才是最重要的事,但是尝试着接受也没有让自己的人格不再完整,我独立、爱自由,谁说我就不可以有儿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8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关爱儿子啦?” 这事江河还真的不清楚,他好奇心再重也不会无端打探别人的隐私,再说肖沫儒给的他感觉一直都是本分勤恳一心投身事业的样子,他敬重他,哪里会去乱想他的家事,在这里亲近的人就那么两个,而且都不爱八卦,谁会告诉他这些呢。 江河之所以喜欢和肖沫儒说心里话,就是因为他和肖沫儒虽然有年龄差,但是完全不会有紧张和窘迫感,肖沫儒对他很照顾,现在居然主动和自己提这些事情,他也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待。 肖沫儒又说:“我认为我是个心理强大的人,可我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会心痛,会迷惘,前四十年一直在跟自己较劲,现在虽然豁达了,却也不能完全否定过去。有些事情你觉得不好跟张槐说的,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树洞,我不能保证一定给你解疑答惑,至少可以帮你分析给你多一种可能的选择。” 张槐是恋人,和他处在相等的地位,老是在他面前示弱像是故意在博取他的同情似的,肖沫儒作为长辈,是雇主,也像导师和朋友,江河迟疑了一小会儿,对肖沫儒说:“小时候有一次去邻居哥哥家里玩,不小心撞见了他爸爸和妈妈在床上亲热,床上乱做一团,两个人的样子都很不雅观,我觉得冲击力很大。后来,在同一张床上,邻居哥哥把我压在下面,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真的非常害怕,我不知道他是单纯和我打闹还是想要掐死我……从那以后,我就非常抗拒别人碰我,近几年随着他结婚生孩子,我才开始尝试着戴围巾穿高领毛衣,不过太紧了依旧受不了,像是不能呼吸。” 肖沫儒看到江河眼睛里闪烁着水光,手指用力绞着衣服下摆指节都有些发白,他希望江河没有故意模糊或者省略当时的遭遇,但是希望似乎不大,于是心情也跟着无比的压抑沉重:“那时候,你们多大?” 江河低下头,声音一下悲切起来:“我七岁,他十七……” “他让我坐他腿上看电视,拽我衣服……我踢他咬他……最后从床上掉下来,额头磕到椅子上……回家了我妈还骂我……你看,”他语无伦次,又拨开额头前的头发,说,“这里有个坑,现在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童年的阴影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去除掉,更何况天生敏感的人,伤疤再浅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痛苦记忆。 肖沫儒以为他喜欢长一点的头发所以才留着盖住整个额头的刘海,但是他把刘海一拨开,那双眼睛看起来更亮了,虽然近视了,却依旧灵动。他一直觉得江河的长相很招人喜欢,性格上的小缺陷也人畜无害,单纯随和,总的来说也是十分讨喜的。这种乖巧的外表下,内里就像一块吸附了很多污水的海绵,看起来很软,掂起来沉重。 “当时一定非常希望家里人能好好安慰你吧,可以让我给你一个迟到的拥抱吗?”肖沫儒帮他把头发理好,得到他的同意后就抱住了他,拍拍他的背,“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现在长大了,有了一定的分辨和自保能力,也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回答,虽然前面说的时候有点想哭,后来在肖沫儒怀里他感觉到的只有欣慰。在这些人的爱护下,他一定会变得更坚强,到时候也能独当一面。 肖沫儒离开之后,江河才想起他带来的问题,他也一直有疑问,不过只是跟张槐两个人讨论过,那天带学生出去写生,回来后其中一个孩子交的作业挺奇怪,是一大片的黑色阴影。他当时随意示范了一些花草和树的画法,然后就让他们去画自己看到的东西,讨论了半天他俩也不清楚那是什么,而那个学生就是第一个出现怪状的高皓。 江河不知道两件事情有没有联系,因此也不确定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肖沫儒。思来想去,他决定暂时不要再增加肖沫儒的烦恼,自己先尝试着寻找答案。 放学铃声响了他才离开画室,学生们三五成群走过他身边,平时见到他都会热情的叫他,今天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刚想拦住一个学生问问他们是怎么了,忽然从正前方传来一阵骚乱,原因是有个学生忽然晕倒了。江河急忙奔过去,但他没注意到有另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也在场,甚至比他更迅速地扶起了那个学生。 杨立行扶着学生不忘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过江河的注意力都在学生身上。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学生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得苍白。 “怎么会这样!”另外几个老师和肖沫儒也赶了过来,无一不对这一突发状况感到震惊。 众人七手八脚地要送这个学生去村里的卫生所,江河才看到杨立行一直攥着那个孩子的手没有松开。 这几天他频繁地碰到杨立行,除非他不出门,否则杨立行总会找机会到他眼前晃悠一下,他都装作没看见。可现在他猛然间看了一下他的脸,发觉跟前两次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些微妙的差别,首先脸好像变圆润了,皮肤变得更光滑有血色,甚至还有点年轻了一两岁的样子 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一种不太现实的可能,然后他就把杨立行和学生的手分开了。 杨立行睁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下江河,隐约还露出几分愠色。 送去卫生所之后,得出的结论让大家都沉默不语,这孩子居然跟那些无故失踪又找回来却“失血过多”昏睡的孩子症状一样。 一天不到,又有三个孩子出现相同的情况,而且昏 恋耽美 分卷阅读9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睡的时间一个比一个久。 惊慌和恐惧的气氛又开始在村子里蔓延,不少人开始怪力乱神,还商量着一起请个道士过来驱驱邪,但是被杨立行以“封建迷信活动败坏社会风气”为由给制止了,并且他对村民保证一定会让这件事圆满地画上句号。 “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把戏!” 江河一改多日前避之不及的态度,决定跟踪杨立行,揭穿他的真实面目,只是他这个计划刚刚实施就宣告失败,杨立行正愁没机会接近他,还嫌他跟的不够紧,主动往他跟前凑。 “别跑啊,我吃素,不会真的咬你。”杨立行拉住江河的胳膊,落寞委屈,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被他一抓住江河就挣不开了,但他提前准备了一根棍子,杨立行明明注意到了,等江河打他时他连躲都没躲。 “松开!你是个傻子吗?”没有证据前,江河没敢下狠手,打在杨立行身上充其量就是给他掸掸灰。 杨立行捏着江河攥紧的拳头,笑着说:“你的手真好看,我不咬,闻闻总行了吧。”被迎面敲了狠狠一棍子,“咚”的一声还有回响,他放手去捂住脑袋,就见江河气势汹汹两手都举住棍子,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想打死他的坚决。 “又不是没给别人碰过,怎么就只打我,我也赞美你了呀。” “你还敢说!”棍子带着风声又朝着杨立行的脑袋而去,杨立行也没傻到冒着脑袋开花的险站在原地不动,他像只兔子似地跳到旁边,动作快到让江河以为是自己眼花。 杨立行拍着胸口庆幸,刚想说话,江河又举起了棍子。他一边后退一边盯着江河笑,江河一有动作,他连忙转身撒腿往河对面跑。 跑几步回头看看,非常有规律,直到彻底消失在江河的视线中。 第35章 蝴蝶 “怎么像个神经病一样。” 说杨立行恶心吧,但他做的事说的话都像是没有意识到会给人带来困扰一样,想一套来一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他总说自己身上香,可是自己什么也闻不到,晚上他又问张槐这个问题,张槐说着没有却含住了他伸到跟前的手指。 江河默默收回手,想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 说好淡然高冷的人设呢?表里不如一真的好吗?崩塌得这么厉害求退货啊…… 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忽然冒出杨立行的话:“又不是没给别人碰过……我也赞美你了呀。”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面红耳赤对张槐说:“今晚你不许再说话,要不然就回你自己家去。” 没吵架也没闹别扭,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张槐意外又震惊,但是江河现在就开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讲话,他倒是又松了口气,江河没真的打算让他自己回家。 其实张槐本来就话不多,正因为如此,江河才会对他某些话记忆深刻,再和杨立行的话联系到一起,羞大于怒还是怒,所以张槐暂时还是不讲话的好。 之所以江河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他觉得以杨立行的品行,偷听人墙角的事他绝对有可能干得出来。 既然自己悄悄跟踪杨立行行不通……江河把抱着玩具睡得流口水的雪球拎了起来,对着它耳语了两句,雪球不甘不愿的抖了下身子,接着从江河手中挣脱,一蹦一跳出了院子。 江河捡起地上的雪球等身玩偶,刚准备往脸上贴,就见张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江河很少见他露出类似表情,不禁感到又好笑又愧疚。 “好啦,刚刚是说笑的,你可以说话,也不让你回去。”说着话,感觉内心的罪恶感更深了,老是仗着张槐喜欢他就对他为所欲为真的不好。 张槐如释重负一般,单手捧着江河的脸,说:“如果真的生气,也要告诉我为什么。” 江河回应他的是两只手都捧住他的脸,真诚又坚定:“不会生你的气!我现在有一点想法,但是不确定,等有结果了我再和你说。”说完就满脸通红跑开了。 当晚,雪球没回来,江河把二傻子放进卧室,嘱咐它:“你机灵一点,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一定要叫醒我。”二傻子兴奋地在房间里转圈,对于江河的话它一知半解,还以为以后就都住在里面呢。 这一晚别的没发生,倒是二傻子出去撒尿吵醒过江河一次。 第二天傍晚,雪球风一般松外面跑回来,它也解释不清,直接就让江河和它一起走。江河关上门急匆匆正要去追雪球,迎面和一个高大的人撞了个满怀。 “肖……肖……”是那个脑子缺根弦的肖劲松? “是我!肖劲松!江老师,你赔我医药费!” 过去好几个月的事情了,肖劲松看起来比当时还生气,但他生气是有理由的,不仅仅是因为江河,还因为他小叔,一直瞒着他江河回来的事情,更甚至他清明节想回来他小叔还提前给他买了车票出省玩。到底谁才是亲侄子嘛,他能不更加生气嘛! 江河暂时没空跟这小破孩胡闹,只说:“你等我晚点回来跟你算账。” “啥?!你还要跟我算账?我欠你啥了?你先讲明白,不然不准走!”肖劲松这个二货一时会错了意,猛地一拽江河的胳膊差点让他栽倒在地。 江河手里还拿着那根木棍,举起来恐吓一般说:“你别烦我,不然我再打断你一根手指头。” 肖劲松嗤笑:“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回那是我没注意,你以为你还能再碰到我一根手指?” 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9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棍“啪”地抽打在肖劲松手背上,肖劲松吃痛,有些难以置信。江河趁机甩开他就跑,不过没跑几步又被肖劲松拽住了后衣领。 脖子是江河的禁忌,勒住他脖子就跟要他命似的,回身就对肖劲松连敲了好几下。肖劲松的脑袋不是铜墙铁壁,扛不住只能往后退。江河有棍子在手,目前是所向无敌的状态,看着肖劲松都吃鳖,自信心开始膨胀,认为接下来要解决的事情一定也是小菜一碟。 江河年纪虽然比肖劲松大,但是对于蹦起来都没自己高还有些娃娃脸的江老师,肖劲松的内心着实煎熬,他根本不敢还手。 见江河跟着一只白毛的动物往山上跑,肖劲松揉揉脑袋上的包,看了看锁着的门,又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 “他追着的是啥玩意?狐狸吗?”周围没其他人看到江河,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小叔和张槐哥怪自己怎么办? “江老师,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狐狸偷吃你家鸡了吗?”脸不红气不喘地追上江河,也不敢再对江河动手动脚,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江河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肖劲松笑嘻嘻地说:“我来看你被哪只狐狸精勾走了,回去了我好跟张槐哥说。” 江河没心情和他开玩笑,觉得他跟着也好,如果待会儿有什么活需要用到体力,肖劲松足够结实应该抗得住,于是对他说:“你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村子里发生的事么?” “听小叔说过一点,不过问题不是不大吗,就是爱睡觉了一点吧,不爱运动当然精神不好,营养不良就低血压呗。” 肖劲松的神经比江河还粗,江河一时半会儿也和他解释不清,于是就只有不说话地跟着雪球跑。 今天的晚霞是不多见的紫红色,浪漫且妖异,山间本来安静无风,因为奔跑而带动了路边的草木震颤,几只黑色的鸟雀兀自扑楞着翅膀朝漆黑的树林飞去,而他们所到的地方却是一处空旷的高地。 雪球跑到高地边缘停了下来,江河正也要跑过去,却被肖劲松一把拉住。 “你真被狐狸精迷住了么?那边是悬崖你还跑?” 四月,山里的温度还没有那么低,江河跑得一身是汗,左右两边脸颊各有一团红晕,一边张嘴呼气一边依旧往雪球那边看。 雪球觉得肖劲松多事,不屑地说:“懒得和他解释!江河,你快过来看!” 江河挣开肖劲松的手,慢慢走到悬崖边上,还没去看雪球指的方向,眼前忽然飘过一片蓝色树叶。然而再仔细一看,那哪是什么树叶,分明是一只蝴蝶。 纯蓝色的蝴蝶,没有一丝其他颜色点缀,他伸手去抓没抓到,倒是肖劲松一把将江蝴蝶捏在手心。但是他在张开手时,手心里却什么也没有。 借着微弱的天光,两人都一起看向悬崖下方,那下面刚好是一个荒芜的圆形凹地,正中央赫然有一片蓝光,仔细观察,又会发现那些蓝光其实是无数的蝴蝶聚在一起形成的。 几乎寸草不生的地方,成片成片的蝴蝶就像是从地低生长出来的花,美丽梦幻,震撼人心。 “白天的时候蝴蝶是黑色的,如果不是那个人走过去惊动了蝴蝶,我还以为那是地上的阴影。他张开手臂站在蝴蝶中央,蝴蝶都围住了他,我只看到一团团的黑气从地低冒出来。我在这看了一天,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就凭空消失了,所以我赶紧才回去找你。”雪球又累又饿,说完就要江河抱它。 江河抱着雪球喃喃自语:“难道真的和杨立行有关?他是个妖怪吗?” 雪球回答不了,它只是一个不思进取连个妖怪都算不上的宠物。 一边的肖劲松说:“什么妖怪?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江老师还信那些玩意?” 江河郑重道:“你可以不信,但不妨碍我心存敬畏。” 肖劲松撇嘴:“你敬畏,你只是喜欢漂亮的事物而已,和喜欢张槐哥一样,就看中了他的美貌。不过就是蝴蝶而已,少见多怪。” 刚才肖劲松抓过蝴蝶后惊异的表情江河不是没注意到,人们一向就习惯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给予否定的回答,如果不是某些事刚好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江河大概也和肖劲松一样。 见江河往找了个不那么陡的地方往悬崖下面走,肖劲松一边跟着他一起,一边问:“江老师,你干嘛?” 江河说:“我抓两只蝴蝶,回去送给张槐。” “哎,你小心。” 不说还好,一说江河真以为脚下不安全,他收脚太快,而肖劲松脚步太快,两人撞到一起,三人连带着雪球一起径直朝崖底滚了下去。 雪球比较精,看情况不对早就跳开了,肖劲松倒是挺有英雄主义护着江河的头没让他磕到,不过江河还是把脚崴了。爬起来后试着走了两步,一边埋怨肖劲松:“你是乌鸦嘴吗?好好的干嘛突然出声?” 肖劲松本来想反击一下,嘲笑江河反应过度忘恩负义,但是刚准备开口,又眉头一皱,审视了他良久,然后说:“江老师,你在张槐哥和我小叔跟前好能装。” 江河一下子炸毛了:“我装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看你,对我这么凶,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带着火药味的,你敢这么对张槐哥说话么?” 江河翻白眼:“你跟我很熟么?你知道我和张槐怎么相处的?就算我对张槐装,那是我愿意,张槐也喜欢,有本事你也让我装着对你好呀。” 有时候江河说话挺损的,内心脆弱自 恋耽美 分卷阅读9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尊心又高,不爱老听别人批评他的话,有回击的机会就会戳别人痛脚。换句话说,就是对不喜欢的人才会疾言厉色,张槐和肖沫儒从来不在他跟前说他的不是,他没道理不对他们和颜悦色。 肖劲松说他恃宠而骄,没错,起码在他面前,他很享受这一点。 看他还不敢不敢再对张槐有非分之想! 肖劲松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样子跟他本来的性格特别相称,本来也才二十出头,成熟稳重不适合他。 两人靠近蝴蝶群,蝴蝶被惊动起来,围着他们俩上下翻飞,江河抓了几只,无一例外只抓了一手空。雪球见这蝴蝶无害,也跳到地上玩起了拍蝴蝶。 肖劲松不仅心灵受到冲击,世界观也岌岌可危,打定主意不理江河的他还是忍不住问:“江老师,这到底是什么啊?” 江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明天找人来挖开这里的地,看看下面有什么?” 肖劲松说:“你知道鬼火吧,就是骨头里的磷和空气发生了化学反应,也许这下面就是一堆骨头。” 知道他这是自我安慰,江河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嗯,我们先回去吧。” 这时候天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大片的云悬挂在头顶上空,依稀的光穿透了边缘较薄的云,透着诡异的红色。 江河往悬崖上爬的时候又跌了一跤,等到上面去之后,他要求先歇一会儿再走。 肖劲松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先是嘲笑了两句江河不中用,最后不顾他的反抗将他背了起来。 “哼,你不要不太感谢我,我也不是因为张槐哥才背你,不过是日行一善而已。” 第36章 破茧 肖劲松把江河背回他住的地方,家里门开着灯亮着,客厅沙发上黄衫正躺在那玩电脑。 之前专门去请教他他把自己挖苦了一顿,现在他自己寻求问题的解决方法,不稀罕他来凑热闹。 江河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黄衫装作没听见,就在这功夫,二傻子欢天喜地领着张槐也回来了,一见江河还在肖劲松背上,张槐那薄唇抿得跟条直线似的。 江河要从肖劲松背上下来,肖劲松故意没让,江河就晃着他的肩膀不耐烦地说道:“你快放我下去。”禁受不住他摧残的肖劲松松开手,江河脚一沾地没稳住差点摔倒。 张槐扶住他问:“怎么又把脚弄伤了?你们去哪了?” 江河自觉这次问题不大,是肖劲松非要背他回来,对于张槐的问话,他只道:“没有去哪,不小心绊了一跤,我都没感觉有多疼。” 肖劲松不知道江河的打算,立即就拆穿了他的谎话:“张槐哥,江老师大晚上要去给你抓蝴蝶呢,明天还准备再去呢。” 江河白了肖劲松一眼,却也不想在黄衫面前表现得太反常,这妖怪到底有多少神通江河不了解,不过应该很多事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想掩饰的东西很可能他早就一清二楚了。 江河讪讪一笑,张槐倒没有过多的表示,没见江河的脚有红肿或者外伤,就让他洗手去吃晚饭。 雪球依偎在黄衫身边和他讲了今天发生的事,他玩完一盘连连看之后,抬头冲肖劲松笑道:“他们连我的饭都不管,你想蹭饭是不可能的。”说完合上电脑,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朝门口走。 肖劲松第一次见到黄衫,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莫名其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觉得他说的话非常没有道理,谁想蹭饭了?他就是要留在这里当高瓦数的电灯泡!才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肖劲松真的相当有骨气,江河和张槐两人都叫他吃饭他也没吃。 等他们吃完饭,江河主动提起之前他骨折的事情,问他医药费一共花了多少。肖劲松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发票收据以及一个记账的小本子,和他算了小半个小时,最后算出来江河应该赔给他三千七百二十一块五毛钱。 “还有我的精神损失……” 江河正肉痛无比,听到肖劲松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我还认为你的话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呢,太没有三观太没下限了。要精神损失可以,不过你也得补偿我。” 肖劲松的目的其实不是要钱,江河当即加了他的微信把钱转给他之后,他就没理由继续待下去了。不过临走前他表示明天还要和江河一起去抓蝴蝶。 江河跟张槐说了今天的事,并且把他的猜想也告诉了他,加上有雪球亲眼所见,他觉得对杨立行的怀疑基本可以确定了,毕竟怪事也是在杨立行来了之后才开始发生的。 “你觉得他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啊?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是吸食小孩子的精气,然后复活地底下的什么东西吧?”有点等不到明天,想立刻去挖开那边的地看看究竟有没有埋着东西,不过被张槐拦住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江河领着张槐叫的几个村民一起上了山,没有带肖劲松,他自己也睡懒觉忘记了时间。 白天的时候蝴蝶确实是黑色的,远远看去就像是烧野火留下的痕迹一样。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几个村民完全没有注意到地上的黑色蝴蝶,脸上没有丝毫疑惑,动作也毫不犹豫,一句废话也没有,很快就将蝴蝶形成的痕迹挖开了三分之一的区域。可能是挖的面积虽然广,但是漫无目的的挖也不够深,一上午他们都没有任何发现。 江河悄悄问张槐:“他们为什么都不意外一下?心理素质都这么好?锄头每一下起码都要砸到十 恋耽美 分卷阅读9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几只蝴蝶,有没有蝴蝶尸体真的一点也不重要吗?” 没想到张槐却说:“其实,我也没怎么看到你说的蝴蝶,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地面上有一团雾气。” “不会吧?怎么这样呢?可是肖劲松都看到了呀。” “不清楚,但我不会说谎骗你。” 中午村民回家吃饭,江河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继续挖,反正张槐也看不见,不如就让他回家做饭下午给自己带一份来。张槐都没考虑就拒绝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对着太阳直晒,就算没有潜在的危险他也心疼。 来回跑耽误了一些时间,下午又多叫了几个人来,沿着中心点不断拓宽范围和深度,一直到快要挖到岩层,始终没看到任何东西。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却都不明白这样做的意图。 太阳渐渐下山,黑色的蝴蝶依旧在翻开的土地上方飞舞盘旋着,不知道哪里开始有一点蓝色的荧光闪烁,而后整片蝴蝶群就变成了蓝色。 村民们决定回去了,张槐和他们一一说着感谢的话,等村民都走了去看江河,只见他正半跪在地上仰头目不转睛盯着一个方向。还没和他说什么,他又魔怔一般低头看向土里的石块。 “小河——”张槐担心江河出了什么状况,连忙跳下土坑到他身边去,但是江河只是从土堆里扒出一枚椭圆形的石头,他兴奋地打断张槐的话,说:“好漂亮的石头!” 在张槐看来,那只是一枚外表光滑但是并没有什么特色的石头,可是从江河的眼光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块石头不应被普通人看到的变幻多姿的色泽,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其中的缘由,不能和江河有一样的感受,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挫败感。 江河没注意到张槐的异常,还在举着石头对着残余的天光端详:“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眼里的石头其实主要颜色只有一种,是非常纯净的松石绿,但是表面却时而有一丝黑色像水面泛起的涟漪。 在手中的触觉也不像一般石头那样冰冷,他拿给张槐让他也感受了一下,张槐因此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之前和我说你来南星村的那一天凤凰把山神石给了你,山神石是什么样的?” 江河当时眼镜坏了根本没看清,只依稀记得闪着红光。“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样子,也没拿到手里仔细看就被迫吞了下去。你觉得村里的事和这块石头有关吗?” 张槐摇头表示不确定:“还是离它远点吧,用衣服包起来给我拿着。” 回去之后,张槐又找了个盒子把石头锁起来,江河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就很暖。 累了一天,江河洗漱完基本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但是很不踏实,总觉得身体被什么束缚着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左手中指蓦地一疼如同针扎一般。 “咔咔——”细微的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冰面凭空裂开一条缝,一直延展到了湖中央。 安静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猛然又从天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床板震颤了一下,黑暗中江河猛得坐起来:“打雷了!要下雨了!” 张槐搂住他刚要安慰他是他在做梦,可是闻到了空气中一股不是很友好的味道。江河“啪”得打开灯,跳下床气冲冲地对二傻子说:“怂狗,叫都不会了吗?” 二傻子夹着尾巴以为自己又在房间里撒了尿江河一定会打它,嗷嗷叫得凄惨:“我怕!” 江河没搭理它,拉开房门又冲到客厅,张槐装石头的盒子还在原地,但是锁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正懊恼不已,窗外传来了雪球的声音:“江河!快出来!” 和张槐一起拿着手电打开门绕到房子后面,只见雪球正站在人形的黄衫肩膀上,一边挥舞着手臂大声招呼着他们快一点。 “黄衫哥哥做了陷阱,抓到一个大家伙!” 手电光照到那个“大家伙”身上,看清了是什么之后,江河的心情有点复杂。 还以为多厉害的妖怪呢,居然只是一只山羊。 不过无论江河怎么盘问,那山羊始终一声不吭,就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似的。 伸手戳了戳山羊的脑袋,它倒是“咩咩”叫了起来。 “会不会是弄错了呀?”江河有点怀疑,可能是对萌萌的动物天生讨厌不起来,顺便也觉得山羊这么弱小可怜不能干坏事。 黄衫笑吟吟地说:“弄错了刚好,反正出现在你家房子后面就是你的羊,明天杀了它烤来吃。” 江河的心情更加复杂:“你自己也是动物,面对同类都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我是动物修成的精怪没错,但这也刚好说明我已经跳出了被人生杀予夺的自然法则,我现在和你们人类毫无两样,也没见你们吃猪牛羊鸡鸭鱼肉的时候有任何犹豫呢。不说你们,就说动物,雪球可是天生的食肉动物呢,要同情的话,你先让它饿死吧。” 江河反驳不了黄衫的话,只得说:“好好,是我伪善行了吧,不过我不爱吃羊肉,你想吃也得自己动手。” 黄衫想了想说:“我喜欢吃新鲜的,这么大一只不能久放,你把羊送到张屠夫那里换钱,给我留一条羊腿,羊肝羊肠那些可以给雪球和你的狗。” 江河都要信了他的鬼话,突然听见雪球说:“黄衫哥哥,羊哭了。” “我一心做好事,为什么要是这样的结局?你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第一次听到动物说出人类的语言,张槐居然四处望了望,想知道刚才是不是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9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什么人经过。江河拉住他手臂偷偷笑,心里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好好安抚他一下。 “你说你做好事,但是为什么大晚上跑来我这里偷东西?石头呢?你把它藏哪了?”江河又戳了一下山羊的脑袋,叫你装,以为刚才那“咩咩”叫他听不出来是故意学的么。 山羊忽的从趴在地上的羊的状态变成一个人形,江河没有心理准备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杨书记……”张槐愣愣地看着杨立行拉起江河,都忘了做出反应。 山羊化成的人说:“我才不是什么书记,这个人开着车翻到河里,我把他拉上岸,还把他破洞的身子修补好,最后他还是烂得不像样子,所以我才变成他的模样,帮他继续生活下去。那些小孩子的事也不是我做的,我还每回都帮你们找回来呢。我今晚过来只是想拿回我损失的修为,我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但是壳子上还有残留的灵力。” 他说着就伸出手给他们看,掌心只有一块块石头碎片,虽然还是松石绿的颜色,但是色泽黯淡了许多,黑色的纹路也不再流动,静静的就像死水一样。 “这是什么?” “千年前的蝶茧,一直想要破茧成蝶所以化成了妖物,可能是实在太寂寞了,近期突然开始吸食小孩子的精血,我去阻止时把我的修为都吸走了不少,今天能化蝶大概是因为也吸了你的血吧,不信你看看你的中指。” 江河把两只手都伸出来,最后果然在左手中指上看到一个非常细微的红点。 “不是说吸小孩吗?我早就成年了。” “没错,你不是小孩,但是你体内的灵气比所有的小孩加起来都要充沛,一靠近你就能闻到非常诱人的味道,不仅是我,任何一个精怪见了你都想吃掉你。” “你不是说你吃素吗……” 山羊精又委屈起来:“对呀,我一直秉持着食草动物的本性,从不沾荤腥,成精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吃青草喝露水,我从没干过坏事,你们不能吃我。” 江河实在不想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赶紧说:“不吃不吃,放心好了。不过,你说那蝴蝶跑了,它会不会继续吸人的血呀?” 山羊精没有答话,一旁的黄衫说:“不会,它已经实现夙愿得到自由,接下来的修行会非常容易。” “那就好。”所幸它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随它去吧。 困扰得以解决,江河的精神一下就松懈了,打了个哈欠说:“既然没事了,那都回去休息吧。” 山羊精拽住江河的袖子,乞求道:“我……我咬你一口可以吗?” “不可以。”张槐把江河护在怀里,十分坚决地替江河拒绝了。 “哦。”山羊精落寞地转身,还一步三回头,许久之后才完全消失在手电光照的范围内。 黄衫有点惋惜:“唉,好好的羊腿没有了。” 第37章 小谷 事情过去几天后,孩子们的状态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调皮捣蛋精力充沛,老师们也放心下来,再也不会出现上着课突然看到校长不声不响在一旁监督的状态了。 江河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福至心灵,对张槐说:“那个蝴蝶只对小孩子下手,所以也只能小孩子看得见,肖劲松能看见是因为他还是处男吧,真可怜,长不大的小屁孩。” 倒是张槐有几分忧虑:“杨书记说所有山精灵怪都想吃你,是因为山神石吗?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河回答道:“我不知道,或许有一天凤凰会回来自己取出来吧。现在也挺好的呀,虽然黄衫总是谎话连篇,但是他其实一直都是在保护山神石的,不用太担心。” 如果现在马上把山神石从他身体里拿出来,他可能还会有点不习惯。 心情好,运气也跟着好,画稿一次通过稿费也马上到了账上,想到张槐快过生日了,他准备给他买一块手表当礼物。 偷偷摸摸的样子让张槐十分好奇,睡觉前搂着他终于忍不住问:“之前一直盯着电脑,现在又抱着手机不放,做什么呢?” 江河赶紧把网页关掉,打开微博首页给他看:“刷微博啦,好久没有关注大神们的动态了。”然后还装模作样感叹,“现在微博限流,真讨厌,得一个个点进主页里看。” 然后,他注意到了主页上刷新出来的一条旧微博,不由得脸一红,吭哧了半天才说:“拍我干嘛,浪费镜头。” 更讨厌的是不仅限流,还有混乱的时间线。 是的,没错,他悄悄关注了张槐,那条微博刚好就是张槐几天前发的,有他和学生们写生时的场景,还有就在院子里拍的,一树梨花之中雪球的身影若隐若现,最后一张是透过花枝江河坐在门槛上画画的背影。 张槐要张嘴,害怕他又讲一些让他脸红心跳的话,江河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了,并且说:“不玩手机了,睡觉。”张槐还想亲亲他,都被他尴尬地躲开了。 然而,次日他还是早早的就被张槐亲醒了。见他睁开眼,张槐便将手臂撑在他头顶,一半的体重都压到他身上。他有些喘不过气,拍打着他的肩膀也无济于事。 “救命!”一声尖锐的呼叫打破了逐渐升温的旖旎气氛。 江河含糊不清地说:“有……有人在叫……救命……” 可是张槐呼吸越发急促,手已经扒开了江河的裤子,说道:“没有,我只听到鸟叫。”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我不认识你!”一声高过一声的呼 恋耽美 分卷阅读9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救从窗户外面传进来,尖锐悲切,仿佛正在经受着莫大的痛苦折磨。 推了两下张槐他都无动于衷,江河生气了,不管是什么人强迫他干任何事他都会心里不舒服,他不否认这是张槐正常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需求,但是要分清主次。借着他抬起自己腿的动作,江河用力把张槐踢开了。也没看清踢到了哪里,他就拉好衣服跑出了房间。 天还蒙蒙亮,似乎是起了雾,目之所及见不到半个人影。 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不见张槐跟出来,心里知道自己大概是误解了。对于他来说,自从吞下山神石之后,就好比在脑子里安装了一个自动翻译转换的播放器,所有动物发出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都和普通人类一样。 以前他是会忽视一些听到的各式各样杂乱无章的声音,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那声音不像是动物发出来的。 “走开!”又一声尖叫,墙边的草丛动了一下,两只灰色的鸟交叠着飞出来,下面的那只不断挣扎着,导致它们两个一头栽到了地上。 另一只鸟说:“从来没有别的雌性拒绝我的求偶,既然你也选中了我,为何现在又这般姿态?” 两只鸟打架,居然也能听出一丝霸道总裁的赶脚,本来想回去的他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就见那只小雌鸟一直扇动着翅膀想从地上飞起来,可它的翅膀有一边就是折起来动不了,应该是刚才受伤了。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你走开!我不喜欢你!”雌鸟的叫声急切又凄惨,翅膀弹起来的砂砾都蹦到了江河身上。 虽然没有可比性,但是想到刚才房间里的事,江河心里的天平就偏了,忍不住就想管闲事,反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走到两只鸟身边,雄鸟起先没注意到,雌鸟忽然激动地叫了一声:“人!” 之后,雄鸟才盯着他看了一眼,在江河做出驱赶动作之前悻悻地飞到了一旁的院墙上。 江河又捡起一粒小石子砸到雄鸟爪子边的墙上,雄鸟道了一声“可恶”,这才振翅飞向远处。 还没等江河再有什么动作,那只雌鸟忽然拖着伤了的翅膀一蹦一跳来到他身边,十分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 “没事没事,还挺有礼貌的呢,”江河蹲下身去抓那只鸟,它也不躲,“翅膀伤成这样,飞不起来了吧,你先跟我回家,养好伤了再走。” “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江河清晰地看见鸟眼中泪光闪烁,身体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你能听懂我说什么?” 小雌鸟说:“听得懂,很奇怪吗?” “正常情况下应该你我都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但是凡事也有特例,我先带你进去,慢慢和你解释。” 二傻子一见到江河捧着的鸟,兴奋得一下扑倒江河身上,欢呼道:“是给我吃的吗?好吃,好吃!” 没见雪球的身影,江河只能自己跟二傻子解释:“不是给你吃的,你不能乱叫吓到它,更不能咬它。”二傻子听出了否定的意思,不止一点点的失望呜咽着追着江河的脚步去看他把本应该是它食物的东西安置在哪里。 江河倒没有马上给那鸟做窝,捧着鸟回到卧室,想让张槐立即看看这鸟的伤。可自从他离开之后,张槐居然没有起床的意思,到现在还趴在床上。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太阳一会儿会从西边出来吗?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怎么还不起床?” 张槐抬眼望向江河,面无表情地说:“你踢到我了。” 江河捧着鸟笑着坐到他身边,学着他平时揉自己脑袋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也这么小心眼爱记仇吗?刚刚是我不对,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快起床吧,你看我带回来一只鸟!” 张槐继续说:“痛。” 太阳到现在都没出来,说不定今天真能见到奇迹! 江河乐道:“那怎么办呀,我给你揉揉?” 张槐翻身的时候江河已经离开了床榻,他找了个纸盒暂时把鸟放进去,一转头看到床上的人,脸就禁不住红了起来:“你怎么……” 江河最怕见到他一脸深情地望着自己,总觉得他眼睛里有旋涡,一旦被吸进去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张槐拉住他,牵引着他的手,目光深情,语调轻微且低沉:“这里。” “我可不记得……”踢的有那么下。 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但是余下的话都被迫咽进了彼此口中。 柜子上的纸盒子里,那只鸟从始至终没有探出过头,以至于江河心中忿忿想到:“好个不知知恩图报的鸟!我救了你,你连个声援都不给我!” 早上多赖了一会儿床,吃完早饭都要十点了。张槐确定了那只鸟的种类,是一只布谷鸟,仔细检查了它全身上下,没有发现除了翅膀外的其他伤,而翅膀也仅仅只需要修养几天就能好。倒是给它找了一些小虫子当食物,它怎么也不肯吃。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一睁眼那只鸟就压在我身上,可是我的潜意识里,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布谷鸟露出困惑的神情,盯着刚刚出门的张槐的背影说,“我好像认识他,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它以前如果一直生活在附近,那么见过张槐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据他所知,野生鸟类甚至是其他的野生动物,对人类基本不会产生特别的印象,感情积累都是建立在能沟通彼此了解或者是长久的陪伴上的。江河可不会恶趣味地怀疑连 恋耽美 分卷阅读9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一只鸟都会觉得张槐好看然后更多的注意他。 “没事,想不起来就算了,既然不吃虫子,那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张槐离开后,它似乎放轻松了许多,听到问话后认真地想了想,说:“记忆深处,好像有种念念不忘的味道,可能是很少吃,所以觉得特别珍惜。” 江河说:“你慢慢想,不着急,但是在想到之前如果饿的话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米饭怎么样?太硬了就泡软一点。还有,既然我们能交流的话,我也不能一直鸟啊鸟的叫你,你觉得我叫你什么好呢?” 它一直和气有礼貌的样子,但是有自己的主见,应该也不会任人摆布,江河就把取名权交给它自己。 要不然就依他那随性取名的特点,极有可能就是小谷小褐什么的叫了。 没想到它却说:“我不记得了,你随意称呼就好。他叫你小河,那我也这样叫你可以吗?” 于是,这只布谷鸟的暂时名字就被定为小谷。 第38章 访客 小长假的时候,江家那个沉寂许久的微信群突然热闹起来,一家几口分成几波到各处去游玩。 江河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在群里,然后江若琳发了一张她戴着墨镜在驾驶座上四十五度仰视的自拍,“羡慕吗?那你回来呀,姐带你周游世界!” 江爸爸和江妈妈大概是有点想通了,拿出积攒多年的存款买了一部很不错的新车,不过他们自己用的时候很少,所以就让江若琳开到公司去用了,这次出省旅游也是江若琳一个人开车载着他们两老。 但是能想通不代表完全谅解,江爸爸依旧不想搭理江河,本来想发个怒气冲冲的表情表达他前段时间的不满,没想到手滑发了一个大笑。 江河还没来得及高兴,江若琳又发了条语音,里面他爸的声音有点焦急:“发错了能删除吗?” 二姐江若梦一直在窥屏,于是说:“两分钟以内可以撤回的。” 江妈妈说:“删除干嘛,难道你不开心吗?” 解除这种尴尬氛围的是江河小侄子的刷屏,他拿着他妈妈的手机几乎把能发的表情都发了一遍,江河的手机持续震动个不停,没一会儿居然没电了。 “熊孩子真讨厌。” 江河嘟囔着去给手机充电,小谷听了他的话,侧着头有些困惑的样子:“你不喜欢小孩吗?” 江河回答道:“没有不喜欢,只是别人家的小孩都可爱,自己家的就是混世魔王。” 小谷似乎带着点笑意说:“你们家的孩子也会是别人口中的别家小孩,也许你是没见过别的孩子更加调皮的时候。” 更加调皮吗?一岁半拿着锤子把他爸爸的头敲破,两岁时跟他奶奶告状说小姨打他,三岁时把人家刚砌好的墙推倒了赔钱事小还把人家主人吓个半死……他实在想象不到更加调皮会是什么样子。 自己家的孩子就是恨得牙痒,但说讨厌,还真的讨厌不起来,其实还有点想那个胖乎乎的小侄子。 “我姐说我侄子和我小时候特别像。”江河又把手机拔了找出空间私密相册里的照片,一旁的雪球见状也趴在江河肩膀上伸着脑袋看,两张照片年代相隔很久,但是因为角度和姿势相近所以有七八分相似。 “你还说我像球,也不看看你小时候。”雪球看了后讥笑不已,被江河一把从肩膀上推了下去,它在桌子上打了个滚,站稳后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又爪子很欠地去摸小谷的尾羽。 小谷被惊了一下,猛然飞起来,江河担心它的伤还没好,赶紧伸出手臂让小谷落到上面。 雪球本来是想哈哈大笑,但是看到小谷又占据了它的位置,它便不高兴起来,气哼哼地说:“我再也不和你这个球玩了!”然后跳下书桌,把桌子腿旁边躺着睡觉的二傻子砸了个正着,二傻子无端受到牵连,委屈地叫了两声,雪球只哼了一声,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江河无奈叹气:“看吧看吧,这就是自己家的小魔王。” 没一会儿,张槐提着只浑身黑漆漆的动物回到院子里,仔细一看,却正是跑出门不久的雪球,走近了还能闻到从雪球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恶臭。 没等江河捂着口鼻问发生了什么,张槐便抱歉地解释道:“我不该叫它,它本来在旁边的院墙上走得好好的,被我一叫似乎吓到了。” 就算张槐没说雪球掉进了哪里,眼下这种情况也很明显了,雪球不可能在有人住的房子院墙上乱蹿,它掉下去的地方也肯定是荒废已久的化粪池,那里面可脏着呢。 看雪球的表情已经很挫败了,江河也不好再挖苦它。 不过,江河实在太高估了雪球的羞耻度,它根本不介意自己掉进去的是什么地方,被张槐提回来那会儿只是对自己居然会脚滑感到不可思议,一进热水盆就又开始闹腾起来,把脏水弄得到处都是。 “大傻球,球球球球球~~~” 好不容易给雪球洗干净擦干,江河戳它脑袋咬牙切齿道:“早知道就不给你看照片了!” 张槐也擦干净了手,问道:“什么照片?” 江河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是跟你说过么,就我小时候很胖啦,我姐把我侄子和我的照片放到一起存了一张。”话一说完就见张槐目不转睛盯着他,意义不言而喻。 年代比较新的照片里小男孩身穿时髦童装胖乎乎的小手托着腮作沉思状,比较老旧的那张背景一片空旷,穿着粉色裙子和huangse凉鞋但是一头短发同样也托着腮帮 恋耽美 分卷阅读9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子似乎在扮一朵花的小孩笑得很开心。 其实雪球没看懂这两张照片,在它眼里两个孩子都肉嘟嘟像球一样,不比它好到哪里去。 “很可爱。”明明是自己的黑历史,给张槐看了之后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江河脸通红地要拿回手机,但是张槐依旧盯着手机看,这时候有人给他发了微信消息,他想也不想的就点开了。 消息是江河之前的上司发来的,他问江河:“小江,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辞职后江河虽然没删那些同事,但是不管发什么状态都会屏蔽他们不给他们看,这样做的初衷已经不重要了,后来几乎就形成了习惯。按道理他们看来应该也会默认他不会用这个微信了,过去那么久也没几个人找他聊过天,他的上司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非特殊情况江河看到消息就会立即回复,所以他回答说:“没有工作。” 上司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继续说:“这样啊,没有工作的话那要不要考虑回来?不是继续在之前的公司上班,我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工作室,你应该会喜欢的。” 出于礼貌,江河没有直接拒绝,只说:“下个月就到毕业季了,投简历的应该很多,你们会找到合适的人的。” “我知道这样说很突兀,我每次想朝你走近的时候你都毫不留情的拒绝我,而我每次因为对你说了重话看你不开心时又十分内疚,他们都说我情商太低,我承认,你走快一年了,我时不时就想起你,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江河有点囧:“你是不是发错对象了?” 上司很肯定地回答:“我没有发错人!就是对你说的,小江!我一直不敢找你,就怕你会更加讨厌我。如果你肯回来,我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之前是我个人情绪太重,只要你回来,你可以随意画你喜欢的东西。” 其实江河早就忘了上司是怎么对他的,他不是大度不记仇,只是那段岁月确实没什么大的波澜。 “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虽然没有稳定收入,但也不能说是没工作,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你现在在哪呢?还在s市吗?有空可以聚一下吗?” “不在s市,大概聚不了。” “好吧,我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退出微信,江河撇嘴:“根本没诚意,都不说要多少钱请我回去。” 张槐没接话,倒是小谷在江河耳边说:“他生气了。” 生气?为什么生气? 多数时候江河是敏感的,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他又挺迟钝,最主要还因为他不自信,他一直挺难理解张槐为什么会喜欢他,至于别人就更难想象了。虽然在上司发消息说想起他的刹那内心中有那么一点波动,但不会那么凑巧是他想的那样吧。 张槐问他:“如果他说了多少钱,你会考虑吗?” 小谷说张槐生气了,但是一只鸟又怎么会懂人类的情绪,他面上经常无风无雨的,极少见到他生气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里那点恶劣因子就冒出了头,试探性地说:“大概……吧。” 说完后,江河也感觉到张槐有点生气,因为他什么也没说就去做饭了。 “这两天你有没有再见到那个杨书记?”小谷在江河发愣的时候突然问他。江河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小谷又道:“你跟杨书记拉拉扯扯的时候他比你想象中还要在意。” “我什么时候跟他拉拉扯扯了?是他自己老往我跟前凑,我推他都来不及,你这只小鸟要注意自己的措辞。” “你认为没什么,但是在他看来就不那么简单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舍不得对杨书记说重话禁止他再来你家,你还经常在他跟前提起别的男人。” 不对杨立行说重话是因为在江河看来他就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山羊啊(虽然顶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有点恶俗),但是“别的男人”意思是说肖校长和他侄子都不能提了吗?那他的生活还剩下几个人呀? “不过你放心,他不是真的生你的气,只是内心的独占欲过于强烈,不希望你的生活过多地有别人存在。” 江河沉默以对,实在不明白一只鸟为什么会懂那么多。 仔细想想,张槐不是每天都那么闲,但他对江河黏得紧,有时候就是刚离开又顺路经过也会进院子瞧瞧江河。他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腻歪起来真有点招架不住。肖沫儒说是因为热恋期,江河有时候会患得患失担心张槐对他的热情会有突然消散的那一天。 每个人的内心都潜藏着一个黑洞,张槐什么也不说,可他的担忧显然不比江河少。 晚上吃完饭后天还比较亮,江河突然提议让张槐教他骑自行车,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见到自己的三姐都能开车带着爸妈到处玩,他却什么也不会。 真实情况说出来有点羞耻,是为了让两人有在约会的感觉。 张槐自己那辆车不适合江河初学,所以他找人借了一辆不带横杠的,江河运动量实在太匮乏了,身体不像小孩子那么灵活,协调性也差到极点,有人扶着后座他能勉强控制平衡,一旦张槐松手他立即就担惊受怕起来,两个小时的练习多亏了张槐眼疾手快才能数次使他免去摔跤磕碰的疼痛。 “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别想开车了?自行车都不学不会,真丢人。”满头大汗还喘着气,苦恼无比。 张槐安慰他:“没那么快,多练几次慢慢就学会了。” 连续学了几天后,江河每天早上起床都腿酸胳膊麻, 恋耽美 分卷阅读9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好歹能在张槐不扶的情况下自己半圈半圈蹬着骑一段路,不会用刹车,见到有障碍物只敢下车不敢绕过。 要是在什么也不怕的年纪学骑车,估计早就蹬着满圈漫山遍野横冲直撞了。 停车休息的空档,江河正用手扇着风给自己降温,不经意地一转眼看到对面河堤上并肩走着两个人,于是就指给张槐看:“是你爸和肖校长。” 张槐点头嗯了一声,用随身带的毛巾给江河擦汗,江河承受着他温柔的动作,眼中也只剩下在暖光中美好无比的他的样子。 这个时候江河忽然头脑发热,说:“我们老了也像这样天天在夕阳下散步。” 也不管此时周围还有没有别人,张槐一把揽住江河就准备亲他,谁知桥对面忽然传来汽车驶过来的引擎声。 江河推开张槐,看着车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从打开的车门里走出来抱着黑猫的一个人,俊秀的长相,修长的身躯,名贵的皮鞋刚走了几步就沾了许多灰尘,但他显然对此刻距离依旧过近的两人更加在意,眸子里仿佛覆盖着一层冰霜。 太阳沉入山林,河边的树稍上一群群乌鸦匆忙起飞不知要去往何处。 江河很意外地又看了一眼张槐,但是显然连张槐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还有随之赶过来的张云远和肖沫儒,两人的神情都很复杂,从疑惑到肯定再到意外和了然以及这一切之后的不知道对谁的同情,一瞬间令江河感到尴尬无比。 “张槐,我们又见面了。”明明他说话的语气毫无波澜,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内心并不平静,怅然若失,不甘失去,痛苦挣扎,以及滔滔的怒火、满腹的怨气。 他竭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淡淡地扯着嘴角轻笑:“不过我不是来找你的。现在有一笔生意,报酬绝对超出你的想象,但也不复杂,就是画猫,我带来的这只。” 后一句话是对着江河说的。 第39章 旧事 “我还没答应呢……” 在赵秀枫说完来这里的意图并且准备开车离去时,江河抱着被硬生生塞给他的黑猫说道。 “如果你有顾虑,我可以现在就支付你一半定金。” “不是钱的问题,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找我,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找过很多画家,结果都不能令我满意,如果你能画完我要的百猫图,一百万够你用一辈子了,即便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定金我也不会要求你退给我。” 扪心自问,一百万的诱惑确实挺大,江河纠结的点在于赵秀枫几乎认定他一定见钱眼开。艺术是无价的,但是艺术家也要吃喝拉撒,况且他还算不上艺术家,只能说是一个靠手艺吃饭的。赵秀枫这次是让他画猫给他一百万,下次如果是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让他离开张槐呢? 另一方面,江河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识,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能开那么高的价,极有可能会比较难缠,不管是不是赵秀枫本人的委托。 “我说了,钱不是问题,如果我们熟的话我免费都可以画,你突然跑来自己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赵秀枫完全忽略了他前面的话,只问:“你近期是有其他安排吗?” 江河就一句话,“我没有,不想接”,他还在组织着语言怎么比较委婉地拒绝赵秀枫,一旁自从赵秀枫出现就沉默不言的张槐忽然从他怀里抓起黑猫,径直走到赵秀枫跟前将猫还给他,并且说:“小河只画自己喜欢的,你另请他人吧。” 赵秀枫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凄惶,眼中隐约还有泪光闪烁,他叫了一声张槐的名字,但似乎是太难过了有些失声,然后接着说:“何必如此绝情……” 从江河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张槐的后背,就在赵秀枫说完那句话之后,张槐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他身边。江河几乎不敢去看张槐,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觉得张槐跟平时一样,又仿佛哪里多了一点不同。 江河又去看赵秀枫,却在这个时候刚好听到黑猫说了一句:“走吧,别再做无用的挣扎了,拖的时间越久,越是害人害己。” 赵秀枫听不懂黑猫说什么,只是听到猫叫非常粗暴地将它一把扔进了车里。 黑猫啧了一声:“没用的人只会对弱小的动物发泄怨气。认清现实吧,你逃不掉的。” 赵秀枫没有立即上车离开,这么短短的功夫,他眼睛红了一圈,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气势,目光眷恋但又无比绝望:“我早知道他不会答应的,来这里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这么多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去过很多你去过的地方,接触了你接触过的人和事物,我始终坚信,我的身心依旧只是留给你的,不曾有过一次放弃的念头。” 江河几乎都要屏住呼吸了,紧张得手心出了不少汗,听到张槐无奈地说:“你不应该来看我,而是应该去看医生,这么多年,你的妄想症越发严重了。” “是!是我痴心妄想!我得不到你,所以我也应该失去一切吗?”他的质问没有人给他回答,因为此刻的他歇斯底里如同一个偏执狂,“既然注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一边说一边独自往桥上走。 当他爬上桥的护栏时,几个人都清楚了他的意图,河水有多深他们清楚,但是不知道一个人寻死的决心究竟有多大。赵秀枫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等人赶过去时,他已经背对着河直直掉了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9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去。 “这都什么事啊!还不快去把人拉上来!”张云远喝了一声,当即准备下河,张槐快他一步先下去了。桥离水面的距离不高,但是河里有不少石头,赵秀枫是头先着地的,又很不凑巧后脑刚好碰到块石头,把人拉起来后只见一脑袋血。 此时赵秀枫还是清醒的,他沉默无言地看着拉着他的张槐,眼中流出了两行泪。 上了岸,赵秀枫说:“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 送去卫生所之后,赵秀枫就陷入昏迷状态,他流了不少血身上衣服还是湿的,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似的。别管清醒时是多么飞扬跋扈,眼睛一闭上也就无所谓是不是真的目中无人了。 张云远让张槐回去拿几件干净衣服给赵秀枫换上,等待的时间里,江河精神有点恍惚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状况不比赵秀枫好很多。 “你跟他不一样,张槐只喜欢过你。以前我也误以为张槐喜欢他,他跟着张槐一起回家,然后张槐就说他喜欢男人。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是觉得张槐对你有好感是因为你们两个有相似之处,今天再一次见到他,我发现他一点变化也没有,你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只能说是我对张槐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一直耿耿于怀,并不是对某个人记忆深刻。” 张云远抬起手臂迟疑地拍了拍江河的肩膀,叹息着说:“他从不跟我们说心里话,当年在学校发生的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但他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像对你一样,有了你,他对我都不闻不问的,就差让我自生自灭了。” 夸张的说法让江河脸上有了一点笑意,张云远又说:“我希望你不要怀疑,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他出现与否,张槐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在这一点上,我很自信我的儿子是一个专情的人,一旦喜欢上,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带走那份爱。” 在张云远跟前江河答应了下来,因为看他后来说话的样子,让江河想起了他过世的妻子张槐的妈妈。 “死亡也无法带走那份爱”,他一直都在想念着的吧。 他们把赵秀枫扔到车里的黑猫带了回去,不了解黑猫的习性担心它对小谷不利,江河把小谷放进了卧室,并嘱咐雪球和二傻子不要去招惹黑猫。 黑猫对江河的安排嗤之以鼻,连江河给它的小鱼干它都不屑一顾。 江河觉得它大概也能听懂人的话,但他无意试探,并且认定黑猫也不会给他机会。 “小河,我爱你。”深夜耳边呢喃着情话,一般都预示着什么。 往常他都会脸红心跳放任接下来的一切行为,可是今天他推开了张槐。 “对不起张槐,今天我没有心情。” 说和做,一向就是两回事。 他丝毫不怀疑张槐现在对他对感情,但他依旧疑惑当年张槐究竟做了什么令那个人误解的事。 设身处地地想,谁都有过年少懵懂的时候,那时候的感情可能不稳定,大概也不能称作是爱情,可某一个时刻,谁能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江河曾经就跟张槐讲过,他中学时代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虽然总是欺负他,还撕过他的作业本,但是见他在篮球场上帅气地打篮球的样子,会心潮澎湃许久。那时候张槐是怎样的反应呢?他把江河压在身下用力亲吻,不许他继续感慨。 他都可以介意,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呢? 江河明白,有些过去的确很难启齿,他也没有把他全部的过往都告诉张槐,所以现在就让他们先冷静一下吧。 入夏了,天气有点沉闷,两个人贴在一起温度持续不降。 江河越躺越不能冷静,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别一直顶着我?” 张槐对他的热情什么时候消散是个未知数,可以肯定最先不耐烦的一定是他。 看不见张槐的表情,也没听到他的回答,江河又开始懊恼自己太过冲动,语气顿时软下来:“对不起,真的没办法的话我用手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张槐无比激烈的吻,动作虽然依旧温柔,但是江河全无抵抗之力。 整个过程中张槐一句话也没说,只有浊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不时挑动着江河脆弱的神经。 江河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张槐奇重无比,不喜欢被强迫,但也狠不下心全力反抗,怪自己无能,更怪罪魁祸首张槐,所以他报复一般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 张槐知道他不舒服,翻身将两人的位置对调了一下,还不断抚摸着他汗湿的后背。 “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冷静的机会没有了,这次别想又糊弄过去。 张槐先是回答说:“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在等你出现和你相爱。” 以为他就这一句话,江河怨气十足语气冷冷地说:“不必向我强调什么,我有眼睛有脑子。” “听我说,小河,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才这样说,对于我来说,不存在的事情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现在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你让我说,而是我想让你知道。” 江河默默吐槽:“质问都能被你说成坦白,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端端的他要是提起往事,江河大概也会多想,那台阶到底是给谁的还难说。 十四年前,张槐考进g市第一中学,刚入校就遭到了同寝室友的排挤。虽然不是贵族学校,但作为市里排名第一的高中,不乏一些家境优渥靠砸钱进来的学生,张槐的上铺唐麟就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其中之一。都是还在发育期的少年,无论身高还是长相张槐都是班里的佼佼者,然而他性格冷淡又一身穷酸样,什么也没做就碍到上铺唐麟的眼了。唐麟颐指气使惯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别人也不许靠近。 唐林有个发小就是赵秀枫,不是他们学校的,军训的时候找医生开了个紫外线过敏证明,然后跑到他们学校来看他们如何在烈日下挥洒汗水。 一模一样的迷彩服方阵,从低到高依次排列,每班都有两个排头兵,和张槐搭档的是他们班长,两人虽然个子差不多高,但是班长又黑还满脸青春痘,一对比更显得张槐出类拔萃,期间休息的时候还有人误以为张槐是哪个教官,连高二高三的学姐都不断给他送纸巾和饮料。 对于周边的人和事物,从小张槐就不怎么在意,不觉得没人和他说话会孤独,同样也不会觉得别人的注视需要回应。他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被赵秀枫注意到并惦记上了。 回到宿舍的张槐独自一人拿着饭盒去打饭,然后用冷水冲凉洗衣服。别的男生洗完澡后光着身子乱跑的比比皆是,他长衣长裤裹得严严实实。 赵秀枫从唐麟的上铺伸下半边身子,把刚拆封的牛肉干递给张槐。张槐没接,拿了本书就开始预习功课。 “你理他做什么?拽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就一乡巴佬,军训丑不拉几的衣服大概算他人生中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你看他床底下的鞋,都能拿去当古董……”唐麟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秀枫用牛肉干堵住了嘴。 赵秀枫瞪了一眼唐麟,又低头对着张槐笑,也不管张槐根本没有注意上铺垂下来的人头,说:“今年课改,课本都会换全新的,你提前预习的可能不会有用。” 到底还是个少年,张槐有些诧异地望向赵秀枫。但也只是短短几秒,他又面无表情地重新将视线移回到书本上。 唐麟接了个电话要出去,赵秀枫兴致缺缺表示自己困了想睡一会儿。当晚教官来宿舍示范怎么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他下床后就没再上去,一直坐在张槐床上,问问题张槐会回答,但不主动找话题,然后找张槐借了纸笔画了一张他的肖像。 后来太晚了,赵秀枫直接就在张槐的被子上睡着了,张槐把他推醒,他爬梯子到一半摔下来,张槐在旁边顺手就扶了一下。 军训期间赵秀枫一直住在张槐他们宿舍,在他的带动下,原先因为唐麟而不理张槐的男生们也会主动跟张槐打招呼,不过张槐性格里天生自带疏离的特点,跟谁都不会熟络起来。 十一国庆节之后,返校当晚赵秀枫把一整个宿舍的人都叫出去吃饭唱k,半大少年学人家大人喝酒,十多个人轮番想把张槐灌醉,最终反而自讨苦吃,第二天还有几个没能爬起来上早自习。 张槐生活单纯,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业余爱好,晚上下自习后会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赵秀枫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偶尔会在张槐跑完步的时候过来给他送宵夜。 新学期伊始,赵秀枫转到张槐他们学校,还和他同一个班级,张槐和他以及唐麟成了学校里公认的人气组合。 赵秀枫经常送张槐东西,小到钢笔橡皮,大到鞋子衣服,张槐拒绝之后他也乐此不疲,东西全堆到床底。后来某位上级领导来校视察,所有人的床上床下都不许有多余的杂物,那些东西都分给了宿舍其他人。 一到放假,赵秀枫都想让张槐留在市里和他们一起玩,但是那时候张槐母亲重病未愈,姐姐已经出嫁,他必须扛起家里一部分重担来减轻父亲的压力。 赵秀枫跟张槐去过他家,被农村的厕所和洗澡就在露天的院子里等等很多和城市里天差地别的地方刺激到,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缠着张槐。 张槐依旧我行我素,没有被任何事情影响到。 高二分了文理班,赵秀枫文科比较薄弱,不过他跟着张槐去了理科班,不仅如此,他还是美术特长生,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画室里度过,导致成绩直线下滑,他便让张槐给他课外辅导,给了张槐不少钱,美其名曰辅导费。 本来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是举手之劳,赵秀枫给张槐的钱他也没有用到自己身上,而是买了他喜欢吃的东西和绘画用的纸笔给他。 风平浪静的一年过去,转眼就到了高三,张槐母亲的病又复发,在化疗无望的情况下,母亲劝父亲放弃了治疗。张槐想休学陪母亲,在母亲再三恳求下保证绝对会考上大学。他比以前更加发奋读书,对待旁人便显得更加冷漠。 起先赵秀枫很生气张槐对他爱搭不理,知道了一些张槐的家事后就不停在他耳边念叨还有希望他可以让家里帮忙找医术更加精湛的专家。 如果还有哪怕一丁点的可能,谁也不会放手失去。张槐带着父亲准备的重礼去见了赵秀枫的家人,却在知晓了那位专家两年前就给自己母亲做过手术之后失望而归。他们一家还是很感谢赵秀枫热心帮助,每月返校的时候都会让张槐从家里带些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或者鸡鸭鱼肉送给赵秀枫。 当着张槐面那些东西赵秀枫收下了,背地里怎么处理的就不得而知了。而赵秀枫则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让张槐当他的模特以支持他的创作。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河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不好的预感急欲冲出来,要不是浑身无力,他把床板都要捶塌了。 “他怎么这么无耻呢?假如真能救你妈妈,会不会就让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你以身相许?” 欠人钱好还,欠人情最难还。 没人说对人冷脸就是没把那人当回事,张槐是真的把赵秀枫当朋友,所以那时候也没有过多怀疑赵秀枫的意图。 “他在学校附近开了一间房,画架画纸已经放好,还有其他已经画好的图,所以当时他让我脱衣服摆什么动作我都照做了。” 江河心里堵,又心疼,说道:“你怎么那么傻呢?既然在不是你主动告诉他的情况下能知道你妈妈生病的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初你妈妈已经做过一次手术呢?两年多的相处,他会不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 张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看到的是他现在不加修饰的样子,偏执,傲慢,不可一世,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做,给你的印象都不好。” 高三下学期,四月初赵秀枫又和张槐回了一次家。 白天张槐下地干活,晚上累了一沾枕头就睡了。 没有过去多久,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小腹,盘后隔着裤子传来湿热的触感,他随手推了一下没太在意,隔了一会儿,裤子被扯开,腿中间的器官没任何防备地被人吞进口中。 张槐猛然惊醒推开赵秀枫,却见他也浑身赤裸,脸色绯红,爬过来又坐到他腿上,不由分说就想强吻他。 正在这个时候,担心四月已经有蚊子会打扰到那位看起来就娇贵的公子哥,张槐的母亲让张云远连夜去邻村买了一盘蚊香,拿着蚊香和火柴的张云远一进门就把蚊香摔成了几块。 “你们……” 张槐拉好衣服叫了一声爸,张云远气急吼道:“别叫我爸,我没你这种儿子!” 赵秀枫还不打算穿衣服,他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吓到了。 张云远是真的不想理张槐,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忍不住打死他,他现在怒不可遏,矛头都对准了赵秀枫:“我儿子不是女人,再怎么急不可耐你也看清一点对象!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赵秀枫从恍惚中回过神,说道:“伤天害理?喜欢男人有错吗?” “我不管你喜欢什么,就算喜欢一头猪一头驴都是你自己作贱自己,别拉我儿子下水!” 张云远都没听说过有男人喜欢男人这回事,半辈子都没怎么骂过人,气头上只有不要脸猪狗不如这些字眼。 而对于赵秀枫来说,从出生以来就没被骂过,那些字眼不仅粗俗而且杀伤力巨大,他又抗争了几句,但是张云远实在嗓门太大,他的声音都被盖了过去。 “我们以为你家世好,生怕怠慢了你,你为了张槐他妈奔走,我们全家都感谢你,但是我们不卖儿子!” 赵秀枫被吼得耳朵疼,也用同等声音吼了回去:“不让你卖儿子!我只想和你儿子谈恋爱!” 张云远道:“你滚!我们家不欢迎你这样恶心的人!”说着他就要去把赵秀枫拽下床想把他赶出去。 张槐把父亲拉开,在母亲和爷爷进门前给赵秀枫披上了衣服,他站在赵秀枫跟前挡住了父亲嫌恶的眼神,也没让第三个第四个人看到他的窘态,语气坚定地说:“喜欢男人,不是恶心的事,也不会伤天害理败坏风俗。”然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我对不起的只有你们。” 直把张云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天一亮就把张槐和赵秀枫都赶出门。 赵秀枫因此认定张槐也喜欢自己,他完全不加掩饰地向张槐示爱,张槐的拒绝在他看来主要都是由于父母的关系。直到某一天晚上,宿舍里其他同学都回了家,赵秀枫再一次爬到张槐床上,张槐打了一桶冷水给他从头淋到脚。 “说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喜欢你,以前我拿你当朋友,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两天后,张槐是同性恋的事情全校皆知,同宿舍的人避他如蛇蝎,班主任和校领导依次找他谈话。令他完全没有想象到的是,当初他给赵秀枫当模特时没有留意到还拍过照片。赵秀枫的创作主题是束缚,用了纱布当道具,一圈圈缠绕覆盖在身体上,从密集到稀疏零落,半遮半掩,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青年之间,唯美展现出束缚挣脱的过程。可是换成另一个角度就多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诱惑性强,视觉冲击力大,放到当时的网络上,即便那时候网络还稍显闭塞,也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缺钱就和我说,为什么要去卖?你对得起你姐姐和你爸妈吗?”把张槐从学校带出来,这是他姐夫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然后他多方奔走,终于让网上那些照片消失殆尽,还找到了散布那些照片的源头。 “我不想再看到他,你自己看着办吧。”有父亲给自己撑腰,唐麟有恃无恐。 官大一级压死人,姐夫在他们父子跟前连头也不敢抬,连连称是。 很快张槐就办了转学,不过在高考前他都住在姐姐那里独自复习,一直到高考后接到录取通知书,他姐姐才完全放心然后让他回家。 这一切张槐都没有跟父母和爷爷说,张柳也没有透露太多,不能让家人多操心,也想让弟弟尽快淡忘那段经历心无旁骛继续他的人生。 “对不起……”江河现在心里充满愧疚,他为什么要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呢,他为什么不全心全意相信张槐?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谁也不能替代当年的张槐承受哪怕仅有半分的委屈。 “我现在又有心情了,你还要吗?” 言语的安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哪里抵得上实际的行动,十多年张槐都那么过来了,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会忐忑不安、恐惧失去,希望得到回应和肯定,也需要被爱着。 明白他要做什么,张槐轻揉着他的腰,嗓音喑哑着提醒他:“不要勉强,小心别弄伤自己。” 江河哼了一声,竭力控制呼吸佯装淡定:“我又不是易碎品,哪那么容易……”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该做到哪种程度,往常都是前半部分半推半就,后面只顾着享受,这个时候真为自己的别扭矫情感到失败不已,他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逞强逞到一半,张槐重新又掌控了主导权,他在松了一口气到同时,依旧嘴硬道:“也就比我自己好那么一点点……”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张槐没再多说话,闷声埋头继续未竟的“工事”。 第40章 翻车 赵秀枫带来的黑猫很漂亮,体型优美,纯黑的毛发有如上好的锦缎,黄绿色的眼珠在暗色的背景圆溜溜的非常喜人。得知张槐和赵秀枫的渊源不是因为猫,江河对猫的喜爱又重新又显露出来。 黑猫耐着性子陪江河玩了一会儿,屁股后面的尾巴象征性地左右晃动着,在江河自顾自叫它煤煤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抹鄙夷:“蠢货。” 二傻子欢天喜地纠正:“是大傻子!” 黑猫:“嗯,你们是兄弟。” 二傻子就开始在房子里转圈,欢呼雀跃:“嗷嗷嗷,听到没听到没,大傻子是我哥!” 不知道怎么,江河只是告诉雪球不要招惹黑猫,但它本身似乎就对黑猫有所忌惮,白天躲进江河房里一直不出来,江河问了它也只是说感觉不太对。指望一只不成气候的动物能说清什么不对,未免不切实际。 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让雪球出来制止二傻子无差别的释放它的傻气。 江河把二傻子叫到跟前,对它一直以来就很博爱的精神给予了鼓励,然后放任它去缠着黑猫玩耍。 “乖儿子,要热情哈。” 从家里出来,碰到给赵秀枫送饭的肖沫儒。作为当年发生在村子里的事的知情人之一,肖沫儒是张槐的长辈,也是张云远的好友,他清楚地知道不管是张槐自身还是他的家庭,都不应该与赵秀枫再有过多的牵扯。可那是一个人,一条鲜活的生命,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所以他主动要求去看望赵秀枫。 肖沫儒说赵秀枫状态还是不怎么好,不与人交流,也不肯吃饭,一个动作从醒来一直维持到现在都没有变化。 就算没有碰到肖沫儒,江河也准备去卫生所,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觉得有些事必须做个了断。 “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事?那猫给你带来了厄运?”问完话,赵秀枫连眼皮都没抬,完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江河没有就此打住,继续说:“我可以帮你画,不过不要钱,只要你以后别再打扰张槐,包括窥视他的生活。” 赵秀枫冷冷看了他一眼,如同看着某样很可笑的东西:“凭什么?” 没了不确定因素,江河现在的心情跟去年见到赵秀枫时完全不同,张槐的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他不再因为任何事情看低自己,虽然觉得赵秀枫看他的眼神依旧不令人舒服,他可以在他跟前昂首挺胸,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是没权利要求你什么,你愿意解决问题我就帮忙,不愿意也随你,只是自欺欺人不能麻痹自己一辈子,你知道张槐不会喜欢你的。” “你又知道什么呢?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我跟前炫耀,你有什么资格?” 当年被那样对待,张槐可以云淡风轻,江河做不到平心静气,尽管他知道他来找赵秀枫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没忍住忿忿不平地挖苦道:“我没资格,比不过你得不到就毁掉这种高尚情操。” 话不投机,江河也不打算再和赵秀枫说下去,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那几年张槐都不在意,以后也只把他当作透明人好了。 赵秀枫说:“我事后才知道唐麟的所作所为,要毁掉他的不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以为张槐还能顺利上大学?” 这世上永远有一种人,高高在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给他人带来的困扰毫无愧疚之心,转眼还能以施舍者自居,告诉别人要感激。 指望赵秀枫能清醒是不可能了,江河没再看他,转身想走。 赵秀枫忽然又说:“我答应你。” 赵秀枫没有告诉江河之所以画猫的缘由,不过风格方式全凭他自己决定。 在此之后,赵秀枫以养伤为由住进了江河那里。 没有多余的床铺,他又害怕一个人在农村住,所以江河让张槐回他自己家睡觉,他自己留下来陪着赵秀枫。 “你自己注意一些,有事打电话叫我。”深知自己不可能再和赵秀枫一个屋檐下,张槐只能再三叮嘱江河小心。 江河把他推到门外,再怎么舍不得也要让他回去,不然谁也没法休息了。 “我要睡沙发么?”冷眼看着一对情侣依依惜别,赵秀风倚在门框上问。 “你想睡沙发吗?”答案彼此都再清楚不过,听着赵秀枫否定,他也不再说什么。 床上早就铺好新床单换了新的被套,他拿着旧的在沙发上凑和着睡。 开始画猫,黑猫性子沉稳不爱动,经常就一个动作持续好久,赵秀枫也总是在一边看着,江河不习惯这样,画起来很拘束,连续画了十多只,赵秀枫都让他仔细观察并且重新画。 江河画画全凭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好,比不过赵秀枫自小就接受专业的指导,刚开始就受到打击,他就在去学校上课时对着肖沫儒吐苦水:“免费的都这样,要是收了钱怕是更加苛刻。” 肖沫儒一向也主张心情至上,笑着说道:“他太挑剔了就不画了,让你随意画又做不到不加干涉,恐怕他也不是很需要那幅画。” 既然是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的,那一定要有始有终,看赵秀枫的样子是不急,江河却不太想长时间和他朝夕相处。 为了多掌握猫的动态,江河有时候会不顾黑猫的意愿强行带它出门,让它多接触自然环境,不用整天都无精打采只是睡觉。 他没有在黑猫跟前表现出自己能听懂它的话,黑猫每次嫌弃他蠢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在谁跟前像个傻子。 一周过去,江河画了上百张速写,画纸上的黑猫时而身形矫健英姿勃发,时而慵懒随意岁月静好,也有时候面部狰狞凶相毕露其实只是在打哈欠。 赵秀枫一一指出江河哪些结构上的错误和透视比例不合理的地方,倒也基本确定了百猫图所要呈现的一百种猫的动态。 江河一直喜欢画动物,相对来说还比较擅长水墨画风,从他一开始决定要画这幅图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大致的构想,虽然中间有和赵秀枫沟通不愉快的地方,好在结果是他希望的,赵秀枫没有像要求内容一样要求他也必须用哪种形式。 其实,他是觉得黑猫本身就有点像从水墨画里跳出来的。 江河决定画水墨风的百猫图,刚开始画纸不够,赵秀枫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就有人送来成箱的纸笔颜料,习惯性朝他道谢,他却说:“物尽其用,方得其所,你能画好图,这些完全不值一提。还有,你握笔的姿势能正确一些吗?” 江河把笔背到身后,没注意到手劲过大直接掰折了一支笔。 白天江河画图,张槐也忙着自己的事,晚上又得分居两地,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剩下晚饭后练车骑车的两个小时。 他现在技术有所提高,胆子也大了,只欠缺熟练度和实际的骑行能力。 遇到不顺心的事江河就想逃避,嘴上不跟张槐抱怨,还是想找点事情发泄,他让张槐把他自己的车也推出来,想要和他一起骑到更远的地方散散心。 意外总是来得太快,张槐回去取车的时候,江河自己慢慢在河堤上转圈,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车子几乎在瞬间偏离了方向撞上河边的树。 好在不是临河的那一边,他掉进了种着水稻的田里。 有路过的村民把他从水田里拉上来,一边忍着笑一边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到哪吧?” 江河一身的泥巴,扭头又看了看被他祸害的秧苗,自行车还在里面,他哪里顾得上身上的疼痛,连连摇头说:“没事。” 想要自己把车弄上来,试了几次都不行,右手手腕钻心一般疼着,他心里记挂着画猫的事,所以格外在意这个问题,焦急地也不知道在问谁:“我不会是骨折了吧?” 村民说:“骨没骨折不知道,不过你嘴巴流血了。” 等张槐过来,江河已经在村民的帮助下把车弄了上来并且去河边简单清洗了一下,村民没等江河开口,向张槐解释道:“江老师掉进田里,把手腕摔了,不过我瞧着不像骨折,也没有脱臼,可能伤到筋了。” 张槐伸手摸了摸,也认同了村民的说法,安慰江河不要太紧张,回去休息几天就会好。 “嘴怎么回事?” 很明显嘛,磕到车把了。江河觉得面上无光,吸了一口口水,吐词有些不清:“能道和能被狗咬么?” 他脸上才残留着没洗干净的泥,嘴上没有外伤,但是上嘴唇肿起来露出门牙,其实应该心疼他的,张槐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笑森么?”不说安慰的话就算了,居然还笑! 张槐先是碰了碰他的嘴唇问他还疼不疼,见江河摇头,他叹了口气说:“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这样了。” 江河辩解道:“也不是我想的,我好好的在那骑车,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人叫我,一回头才撞到树上了嘛。” 张槐又问:“是人还是动物?” “有点熟悉,有点陌生……”在张槐的注视下,他老实承认,“是动物吧。” “不要总是在我能听懂它们的话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两者之间纠结了,今天的事真的只是意外,或许是二傻子出来玩的时候告诉了哪只田鼠或者什么小动物我的名字,也不能说它们就是在故意恶作剧害我呀。” 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吵闹有时候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给人带来困扰,想远离喧嚣时,独自在月下静坐,这时候的鸟叫蛙鸣可以算得上自然给予的一种安慰了。张槐没办法感受江河听到的世界,他只是觉得当一切全都有了意义,也就不会再有纯粹的静谧。 对于张槐的顾虑,江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直都很害怕孤独,但又总是一个人,所以非常希望有谁能无时无刻的和他说说话,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所以安排了这一切,至少是现在,他还在为此欣喜着。 “其实很有趣的,它们的世界很单纯,没你想象中那么不堪。” 张槐没再说其他话,只是又摸着他的嘴唇第二次问他:“还疼吗?” 回去的时候,江河的下嘴唇也有点肿,所幸有夜色掩护,谁也发现不了异常。 赵秀枫独自一人在客厅画画,江河进门,他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也没抬。 现在手腕是一使力就疼,不知道明早的情况如何,要是真得休养几天才能好,他有必要向赵秀枫先解释一下。 听完江河的叙述,赵秀枫其实早就停下了笔,只是继续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江河准备去洗澡了,赵秀枫“哦”了一声,语气前所未有的没那么刻薄:“好好休息。” 经过黑猫跟前,黑猫蹲在地上,长长的猫尾巴优雅地晃动着,从它嘴里发出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活该。” 第41章 伤害 休息了三天,江河的手腕不见有好转的迹象,拿筷子吃饭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握笔画画。水墨画讲究抑扬顿挫,要富有节奏和恰当的浓淡变化,手腕的灵活性是很重要的。 仅从外形上看,他的右手腕并没有明显的异常,有时候常识判断也会出错,内里如果有问题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有用。只是到镇上拍过片子做了检查,结果他的骨头和筋都没有问题。 “会不会是你的心理暗示?不要去想就会好一点吧?”小谷的伤已经好了,飞出去不久又飞了回来,还送给江河一朵野蔷薇花,借以安慰他低落的心情。 “如果心理暗示有用的话,我一直对自己说‘不疼不疼’,不知道会不会就真的不疼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这只小鸟,江河试着在心里默念“没事了,不疼了,可以画画了”,拿起笔依旧画不出理想的画面。 小谷叹了口气:“不能一蹴而就,一点点的来。”说完看了看在沙发上画画的赵秀枫,露出有点疑惑的神情,“他这些天也一直在画画,明明自己可以画,为什么要让你画呢?” 它知道是江河主动去找赵秀枫的,但一开始就是赵秀枫先提出来的不是吗? 江河看过赵秀枫的画,基本功特别扎实,用笔大胆,构图灵活,个人特色浓重却又能驾驭多种风格,有一次随手在江河废掉的一张纸上勾了两笔,傻乎乎的二傻子的形象就跃然纸上了。 如果是赵秀枫自己画,他完全能快速且完美地画出百猫图来吧。 江河也疑惑过,但是赵秀枫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谁要这百猫图,用来干嘛,有无时间期限,在他刚来的时候就应该讲清楚,你才是占据主动地位的,不能盲目听从他的安排。那只猫呢?它肯定知道些什么。” 江河还在消化小谷的话,一只鸟能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想过,可是和赵秀枫谈的时候他已经说了自己的条件,他之前也仅仅是抱着早些解决这个“麻烦”的想法,哪里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他看到小谷飞到门外,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停到梨树的树枝上。不知道小谷想做什么,江河跟了出去,然后就看见小谷下方树叶掩映下黑猫的身影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儿,小谷又重新飞回江河身边,摇摇头有些失望地说:“它说无可奉告。” 江河用手指轻轻抚着它的头,笑着说:“没事,可能也是我缺乏运动,需要多锻炼,也不是什么难事,等我画好了把图给他就行了,他不急的话反正我现在也画不了,不如我们去摘樱桃吧。” 十多年前在张云远的带领下,南星村很多家都尝试种了各种果树,后来由于销量不佳,只有少量的人还在坚持,果子成熟后也只是一筐筐的拉去镇上卖,经常有卖不完烂掉的情况。今年有了新书记杨立行,虽然他其实是一只山羊精,但他毕竟有多年的工作经验也攒下不少人脉,果子还没成熟他就帮村民找到了销售商。其他村民也不是光有羡慕的份,这种大批量的收购不可能只让一家子人在地里慢慢摘慢慢选,销售商又直接雇了村里人帮忙。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杨立行也没闲着,他领着一批人去了荒废掉的果园,考察分析之后打算重新进行规划。有几次张槐跟着一起,回去的时候顺便折了几枝因为无人照料而显得外形小但是颜色好看的李子。 本来是插在花瓶里装饰房间的,江河嘴馋吃了几颗,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等张槐发现花瓶空了时,江河则拿着树枝问他在哪摘的。 江河以前生活不规律肠胃不怎么好,他不吃辣但特别嗜酸,让他自己做饭炒个土豆丝在屋外面都能闻到酸味,吃多了酸的又很容易胃不舒服。 可是他眼巴巴望着张槐就差摇尾巴呜呜叫,张槐心一软就带他去了自己家地里。地旁边有几棵野生樱桃和桑葚,偶尔张槐会浇点水施点肥,树长得很高大,果子倒没有结得很厚。快晚上的时候才去,摘回来小半篮子,清洗后去掉半生不熟的,到嘴的没剩几颗了。 只是想想那酸酸涩涩依稀带点甜的味道,嘴巴里就分泌出很多口水,迫不及待挎上篮子跑出了家门。 一人出动,全家跟随,二傻子冲在最前面,兴奋得就跟十天半月锁着它没让它出门似的。雪球刚开始有点蔫,江河走着走着它就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也开心地叫了起来。 到了地方,二傻子和雪球一起在树林草丛里乱蹿,只有小谷在帮忙江河摘樱桃。江河右手不能用力,小谷就把高处一点的树枝往下压,一人一鸟配合了小半个钟头,人和鸟都有点乏了。 雪球看着江河停下,以为要回去了,跑过来扒着他的裤脚道:“江河江河,我们可以多玩一会儿吗?” 江河回答:“可以,你别在地里跑,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雪球选择性忽视了他的话,从地中间抄近路跑去找二傻子了。 地里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月初才刚种下去的花生,雪球不知道踩到多少新芽。江河无奈骂了一句,实在不能奢望一只动物能有多理解人的艰辛。 但他也知道雪球为什么想多玩一会儿,它不喜欢家里那只黑猫。 这次的收获比上次要多,江河已经心满意足,小谷歇够了又对他说:“你喜欢吃这些酸的,我还可以带你去摘野草莓。” 小谷看来对山里的地形很熟,领着江河没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篮子野果,他都不洗就接连往嘴里塞了许多。 他高兴了,小谷也开心,倒也没忘记嘱咐他少吃一点。 他们行走在山道上,没注意什么时候起了雾,山间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也在不知不觉间销声匿迹。 他们以为自己走的还是来时的路,实际上早已经不知道偏离了多少方向。 大雾中,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从灌木中跳出来,猩红色的眼睛望向人的时候仿佛流露出一丝绝望。它迅速又从路中央跳进草丛,只是还没等它再跑起来,又一道影子猛然出现攫住了它。 “别吃我——” 那一瞬间,江河感到自己似乎成了那只兔子。树木高大浓密遮天蔽日,风透不进来,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快走开!不要靠近这里!嗷呜!再过来一步就咬死你……”是二傻子在叫。 他觉得呼吸没那么困难了,但是胳膊上又传来剧烈的痛感。 “小河,快醒醒,有人来了。”大概是小谷见二傻子叫那么激烈大声江河都没反应,所以它狠狠啄了一下江河的手臂。 江河睁眼就见自己胸口靠近脖子的地方雪球整个趴在那里,感觉到江河动了,它还怕自己会掉下去又往脖子里面拱了拱。 他总算知道那种窒息感是怎么来的了。 和小谷摘了野草莓就准备回家,可是雪球和二傻子都不肯到身边来,他只好先坐在树下休息等它们玩够尽兴,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雪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还把他当垫子在用。 把雪球从脖子上揪下来,没直接往地上扔,而是抱在怀里看向小谷说的那个人。 在二傻子的“威慑”下,那人停留在距离江河他们三米外的地方。很瘦很高是江河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他根本没仔细看那人长什么样子,只看了一眼就被他脸上鱼鳞似的皮肤惊得不敢看第二眼。 喜欢美好的的事物是人之本性,江河不能免俗,但他也不是绝对的外貌协会,只是有点密集恐惧症那种感觉。 紧密而有序的排列换在别的背景别的场合可能还会令人心情愉悦,那些深浅交错的痕迹贴着人的五官轮廓,即便是个美人也得被毁得面目全非,乍一见到,头皮发麻是正常反应吧。 江河情不自禁用力挠了几下自己的皮肤。 那个人就在这里远处静静盯着江河,也不说话,没一会儿竟独自离开了。 “他走了。”小谷说。 江河这才重新抬起头,见那人走得很快,高瘦的身躯似乎有点佝偻,不到一会儿就消失在层层的树林中。 即使不是嫌弃别人丑,在别人眼里也肯定是认为他连看也不敢看是在歧视他们吧。 他回去想把这件事告诉张槐,还要问问他认不认识那个人,只是他刚一进门就被赵秀枫劈头盖脸说了一通:“你是有多闲?不是手腕没力气么?一出去就大半天不见人影,弄这么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有什么用?如果你不想画了,尽管直说,别装模作样找各种借口拖延!” 赵秀枫眼圈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江河被他弄得有点懵,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自己理屈没错,确实怪他骑车不小心,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也有点久……可赵秀疯盛气凌人的态度同样没办法让人对他心怀愧疚。 江河把篮子放在房檐下准备画完画再拿去井边洗,进屋收开桌子铺好画纸,提笔刚要蘸墨,忽然又想起他还有半张没画完的。 翻来覆去到处找,不仅没看到那半张,甚至连其他画好的也不翼而飞。 他问赵秀枫:“是你把画好的收起来了吗?” 赵秀枫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短短几秒的注视,愤怒,绝望,嫉妒,憎恨……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恶狠狠地说:“别废话,赶紧画,三天之内一定要画完,包括装裱。” 江河想开口,不过最终他把话咽了下去。 “给你吃。”雪球把一颗野草莓推到江河眼前,仰着头,嘴巴翘起来的弧度依旧贱兮兮的。 江河没心情,直接将野草莓和雪球又推到旁边,说:“没洗,不吃。” 雪球愣了一下,然后扭头望了望小谷所在的方向,小谷只是朝它摇了摇头。雪球虽然长寿,也能听懂人话,但它毕竟不通人情世故,也从来没有人有心对它讲那些东西,江河只把它当宠物,就算做了再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拿人的标准要求它。不过就跟二傻子听不懂江河的话但是能感受到江河的情绪一样,雪球也知道江河现在很不开心。 为什么要画猫呢?为什么不想画还要画呢?雪球之前是不想知道,现在也依旧不想弄明白。 雪球从桌面跳到地上,贴着江河的腿绕了两圈,江河完全没有搭理它的意思。它越想也越生气,忽然像一道闪电似的跑到门外对着还在睡觉的黑猫猛挥了几下爪子。 “你疯了么!我招你惹你了?”很显然,黑猫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打得猝不及防。 “你和那个人一样,都讨厌!讨厌!”雪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一贯都不讲理,它看黑猫不顺眼也很久了,它和带它来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一副不把任何人跟事物放在眼里的样子,江河对他们还不好吗?为什么要欺负他? “我也讨厌他,但我知道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被连续抓掉了几撮毛,黑猫瞳孔骤缩,一爪子将雪球按倒,张开獠牙就准备咬雪球的脖子。 关键时刻,二傻子听到动静又冲过去咬翻了黑猫,它赶在江河前面,还踩中了江河的脚,疼得他顿时吸气不止。 仅仅慢了几秒钟,江河出去的时候已经见到赵秀枫抓起雪球重重地扔到院子里,回身又踢了二傻子一脚。 江河蓦地心里一紧,只觉得自己胸口也被人用力捅了一拳。 二傻子还在嚎叫,而雪球自从被摔到地上就不再动弹,江河一边忍着流泪的冲动一边抱起它,看到它嘴巴上的血迹,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坏人!”二傻子夹着尾巴紧紧贴着江河,又叫了一声,“坏猫!” “你怎么能这样呢?”在人身上从来老实不到五分钟的雪球此刻毫无生息一般躺在江河怀里,江河也不敢贸然晃它,吼完这一句之后,他看到赵秀枫毫不在意的神情真是平静到近乎绝情,知道和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就准备带着雪球出门去找张槐。 这时候听见身后的黑猫开口说道:“真是愚蠢。” 赵秀枫也说:“如果这猫出了什么状况,它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雪球微微挣动了一下,江河把脸贴在它柔软的耳朵上蹭了蹭,轻声说:“乖乖的,安静点,我马上带你去找张槐。” 雪球哼了一声,倒是听话地把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第42章 说穿 不知道雪球是真的没有伤得很严重,还是它异于寻常动物的特性发挥了作用,在去张槐家里的路上它还奄奄一息,刚进家门口,它就从江河怀里抬起头,鼻头耸动,两眼放光道:“好香啊!” 而二傻子也兴奋地大叫:“是好吃的!” 厨房里做饭的是张云远,他听到江河说找张槐,特别意外地说:“他不是去找你了么?” “什么时候的事?我上午不在家,才回去没多大会儿。” “十点左右吧,从养殖场回来洗了个澡出去的,衣服还放在那说回来洗,我以为他又在你那生根了呢。” 张云远的吐槽让江河有点无地自容,也知道十点多那会儿他刚好就去摘樱桃了,错过了是应该的。瞥到橱柜里已经有很多做好的菜,张云远又把锅里的红烧鸡块装盘,准备下一道菜,于是问:“今天是有客人吗?” 刚一问完,他突然又想起来,今天似乎是张槐生日啊,前几天他还记得,没想到生日当天却给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是张槐特意嘱托过,张云远留了一些生肉打算给二傻子和雪球当中午饭。两只动物都很兴奋,尤其是二傻子,一边流口水一边不断踢踏着前面两只爪子,还不断对江河跟雪球说:“吃的,好吃的!” 江河很想对它说:“我应该从来没有在吃的方面亏待过你吧?” 张云远将生肉分好,拿给雪球的还特意用白水煮了一下,刚把碗放到地上,二傻子就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太激动都把碗踢翻了。 雪球按捺不住也从江河怀里挣脱,跳到地上时身子虽然趔趄了一下,却还是不偏不倚走到自己的饭碗前面,开吃前还嘲笑了二傻子一句:“傻狗,又不会有人和你抢。” 看雪球的样子,江河觉得它应该是没事了,但是张槐回来听他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第一反应却是抓起雪球检查它的全身上下,并对江河说:“它身上没外伤,但你都看到它出血了,不排除内脏受损,有必要还得去拍x光,这时候是不能进食的。” 江河这会儿又后怕起来,紧张地抓着张槐的胳膊,问他:“那怎么办啊?它还吃了不少呢,会吐出来吗?” 吃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再吐出来的可能,雪球觉得他们小题大做,自己身体好着呢。 张槐检查完松了口气,说:“不要紧,它只是有颗牙松了,你看到的有可能是牙龈出血。”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还表示需要再多观察一下。 心里的大石暂时落地,江河对雪球感到很抱歉,自责地说:“要是今天不出去就好了。” “不怪你。”张槐揉揉他的头发,说,“我今天过去的时候,他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等了一会儿没见你回来,你手机也落在家里,我就准备先回家,他却拉住我说他眼睛进沙子了。” 张槐当然没帮他吹,只叫他自己用毛巾擦。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他把对我的怨恨转移到你身上,最后又伤害了雪球。” 江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都有犯错的借口、无辜的理由,不是他人给自己找,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江河是,赵秀枫也是,张槐只是认为他需要安慰所以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但他又有什么错呢?难道要怪他当年和现在都太绝对的拒绝否定吗? 中午吃饭时,张云远抽了一根烟之后问张槐: “你今天又去了哪里?怎么小河回去也不见你?” “我出门后碰到了肖校长,他说学校附近出现了很多蛇,门卫慌张打死了两条,剩下那些还分散在学校周围,他担心蛇会吓到或者咬伤孩子,我就帮他找人把那些蛇全部找到抓走了。” “没有全部打死吧?蛇是有灵性的动物,别主动去惹它们。” “没有打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全都送回山里放了。” 蛇有灵性这种说法江河也不是第一次听,以前跟小伙伴比胆子大还比划过蛇的长短,以至于一晚上担惊受怕以为蛇会爬进被窝和他一起睡觉,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说蛇有报复性和攻击性,江河倒不怎么怀疑,兔子急了都咬人呢,不管什么动物都有脾气。 生平最害怕蛇,他之前还和凤凰一起弄死过一条,所以他不希望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所幸张云远的重心似乎也不在张槐身上,他又打算抽烟,张槐阻止他道:“别抽太多,先吃饭。” 张云远有心事,连江河都看得出来,饭菜没吃一口,独自抽烟的时候还叹气。 “你姐姐还没有打电话吗?” 张槐摇头说:“可能姐姐有事在忙,晚点会打过来吧。” “能有什么事忙得连打电话的时间也没有……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惦记你三奶奶家的桃子。要是一直忙的话,你抽个时间给她送点去吧。” 张槐应了一声,给江河碗里夹了一块鱼肉:“你也吃饭。” 江河收回来回扫视张云远的小眼神,实在不明白他想念女儿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她。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张槐跟江河讲了之后,他才知晓其中的缘由。 张柳刚结婚的时候回娘家是很频繁的,也怀过一个孩子,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流产了,而且自那以后就习惯性流产。女儿过得不开心即便不表现出来当父亲的也能察觉到,有次张云远在电话里又提议让张柳回家住一段时间,张柳忽然就情绪失控哭了出来,次日一早张云远就跟张槐去市里打算接她回家。 张柳的婆婆说他们一家忘恩负义,坚决不放人走,她的丈夫秦显昱则严词禁止他们再在张柳跟前唆使她离婚。张云远性子犟,又爱女心切,说什么也要带张柳走,吵闹中,张柳的婆婆报了警,张柳只好又哭着求他们离开。 后来,张柳就被限制了回家和打电话的时间次数,除非特定原因,否则就再也不让他们见张柳。 “为什么会这样呢?”之前张槐讲他高中的事情的时候,他是感觉他姐夫有点看不起他们家里人的意思,既然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又为什么不放手让人走呢? “姐姐对他也不是全然没有爱的,只是他恰好在我妈生病的时候出现,又出手帮我们解决了过早面对死别的难题,爱的前面有负债的枷锁,无论怎样也轻松不了。” 张槐过生日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先是被他忘记,又让他提起沉重的往事,他不表现出来,但肯定也是一大早就期盼着接到姐姐的祝福电话。还有张云远,做那么一大桌子菜就几个人吃,说不定每回过节他也都默默准备了女儿的那一份。想着这些,他就忽然有点想他爸妈和姐姐们了。 已经走到家门口,江河仰着头对张槐说:“张槐,月底我想回家过生日,顺便在家里把端午节也过了。” 张槐一下僵立在那里,许久之后才难掩失落的情绪“嗯”了一声。 江河忽然又笑了:“笨蛋,说笑呢!我妈做的荷包蛋我都吃腻了,每年都一样也不会换花样。” 张槐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说:“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吃什么不是重点,”江河觉得在他的问题上张槐总是显得小心翼翼,也可以说是过分在意他的感受,真是让他太有负罪感了,“你刚刚有没有收到一个好消息的感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小河,你变坏了。” 江河进了屋,取出一直藏在柜子里的盒子,双手背在身后,说:“那,坏小河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是不要了吗?” 连人带盒子一起抱在怀里,张槐的呼吸稍显急促,激动地说:“要,都要。” 江河帮他取下旧表,戴上新的,眉飞色舞道:“果然没挑错,很适合你!” 张槐走了之后,赵秀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知道看了江河多久,江河在画画浑然不知,猛一抬头,有些意外,也还有些对他上午的所作所为没有完全消散的气愤,不过他还是提醒道:“饭菜在厨房里,可能要先热一下再吃。” 赵秀枫无动于衷,继续盯着江河看。 江河停下笔活动了几下手腕,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我也送过他手表。” “所以呢?” “我给他画了很多画。” “……” “我的初吻是给他的。” “……” “我和他上过床。” 江河十分无语,让他要点脸的话几次都要脱口而出,最后都忍住了,只说:“我知道过去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赵秀枫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三年时间,我为他多了多少事你都知道什么呢?他也没你看到的那么意志坚定,只要有一点好处他就能听之任之。” 江河不由得奇怪地问他:“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赵秀枫不假思索回答道:“全部。” “包括诋毁他?”被他喜欢上,真是张槐的不幸,他爱怎么想江河管不着,江河所能做的就是不允许他在自己跟前污蔑自己的爱人,“你喜欢他,你为他做了很多事情,说要毁掉他的不是你,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要毁掉他的不是我!”岂料赵秀枫比他还要激忿,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地直视江河,“当时我肺炎住院,高烧昏迷不醒,知道那件事之后马上就让唐麟停手了!我知道对不起他,我也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敢见他……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家里人反对我和男人交往,知道我喜欢他,逼迫我去治疗,还把我送到国外,不许我和他再有联系,否则就断掉我一切的经济来源……我只敢偷偷看着他,关注他的日常,去他去过的地方,喜欢和他亲近过的事物……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喷薄而出的情绪,近乎疯狂的眼神,好像江河认识他以来,他就一直处于暴躁情绪化的边缘,偏激,执着,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知道他不想听,但是江河想说:“我没想让你怎么办,也没有人逼你做出决定。只是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张槐有过一丝一毫的回应吗?他有肯定过你一往无前的做法吗?” “他喜欢我!” “别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他真的有一点喜欢你,就算是你父母和你断绝关系,你也绝对不会放弃和他在一起吧。你只是逃避面对他不喜欢你的事实。好朋友的阻拦报复,父母家庭的牵绊制约,一系列的现实问题,都是你求而不得的强行安慰。你不敢见他,其实是因为他眼中根本没有你,你害怕被他漠视,害怕伤心,害怕承认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赵秀枫怒视着江河,江河真怕他会激动得一巴掌打过来,他没退缩,继续说:“这些天,你基本没怎么找他说过话,虽然你对他还有感情,但你内心深处完全没有任何希望。” 把正在做美梦的人叫醒是一件残忍的事,赵秀枫的梦早就千疮百孔了,可能也无所谓痛不痛心,反正他也不一定愿意醒。他就像一头濒临绝境的野兽,强大的自信令他完全不能抛却执念落荒而逃,要么也是鱼死网破粉身碎骨。 盯了半晌,赵秀枫的气势忽的变弱了:“我没有办法……”不知道他承认的是哪一方面,他低下头,江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形势剧变,我父母站错了队,各种无端的指控接踵而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话题莫名变到这里,江河倒也理解,对于他不想承认的事实,唯有逃避是最好的办法。刚想问具体发生了什么,赵秀枫又抬起头像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一样,说:“你能画就画,不能画,也是我命里本该如此。” 他都这样说了,江河不得不再次怀疑他自己不能画的原因,可他不愿意说,江河又不可能掰开他的嘴让他讲出来。 以防再出现什么状况,也是给期限时间预留一点备用时间,江河从下午一直不停地画,晚饭只匆匆忙忙吃了几口,到了十一点张槐催他睡觉,他稍停了下对他说:“我今晚可能需要赶一下。” 张槐攥住他的手腕,轻轻按压了几下试图帮他缓解痛苦,实际上并没又什么效果,只是心理上有点安慰。江河抽回手又催他快点回去,他则说:“我陪你。” 夜很长很静,以往都是一个人寂寞枯守,即便做着最感兴趣的事,多数时间都会越来越感到乏味。今年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江河都没有再把工作拖到深夜做,而有人陪着熬夜,这种经历也可以说是头一回。 新鲜劲淡化了困意和疲惫,一转眼一停手,旁边的人就立即停下读书的动作投过来关怀的眼神,或帮他按捏一下肩膀,或递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继续用平和舒缓的嗓音给他读书听。 心情愉悦,效率不能说比平时高很多,但画的图起码能让他自己满意。 宣纸上,简单线条勾勒黑猫五官,水墨晕染黑猫身体形态,墨韵浓郁,意趣盎然,背景留白使得画面又独有一份空灵悠远。 “四点半了,你得睡觉,等天亮了再画。”张槐合上书本,把江河也从座位上拉起来。 江河头昏脑涨,刚站起来还有点眼花,反应也很迟钝:“怎么睡啊?”沙发他一个人睡都有点小,难道要打地铺吗? “你睡,我坐一会儿就该走了。” “那我也陪着你坐着睡。” 江河不由分说把张槐按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坐在他旁边。两人依偎在一起,江河起先还抓着张槐的手,后来迷迷糊糊感到身体被放平,张槐的手什么时候抽走的他都不知道。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倒也没太晚,睡前定的闹钟都没响。因为二傻子和雪球都在张槐家,周围很安静。 可是刚一起身,就见赵秀枫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工作台前。 以为他在验收自己一晚上的结果,江河也没太在意,收拾好沙发,又去洗漱,然后才回到客厅。 “早饭有煮鸡蛋和蒸面,要是觉得干的话我再去做个汤。” 他说完话,只见赵秀枫僵硬地抬起头,那眼神中一片死灰。 “怎么了?”江河下意识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便来到赵秀枫跟前,却也因为桌面上的情形而一时说不出话。 第43章 变猫 “你是不是认为一直都是我不让你画完?你以为我在故意刁难你?” 江河意外加怀疑的眼神落到赵秀枫身上,没等他问出话,赵秀枫原本灰败的面孔上就多了一丝嘲讽,他把摊在桌上的纸张拨得更开,好让江河看得更清晰。 心思被他说中,江河一时无语。 宣纸上全然不见昨晚画好的猫的影子,除了废掉的纸张上有零星的墨点,其余的空白宣纸就跟全新的一样。赵秀枫这副仿佛天都塌了的模样不像是假装出来的,所以不可能是他自己把画毁了或者拿去丢掉了,他也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可是好端端的,画上的猫怎么会不见呢?江河在对眼前的情形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联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到昨天赵秀枫的反常,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河的反应赵秀枫都看在眼里,也一点不感到意外,首次接触到玄异的东西,冲击到了原本的世界观,有些人选择无视,有的人半信半疑,有的人全盘否定,他的惊讶程度不比当初自己见到时少很多。 “你只不过是伤了手腕,上一个画猫的至今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赵秀枫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他只是说出了江河不知道的事,至于画上的猫为什么会消失,他自己都不知道去找谁要答案。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赵秀枫觉得江河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最起码也要有时间过渡,但他自己从开始的否定到今天总算认清形势,已经用掉太多时间了。 他毕竟不了解江河,也不知道江河的世界观早就发生了改变,而一听他说完,江河立即就明白了赵秀枫的意思。原来他骑自行车摔到田里不是意外,而是某种“科学不能解释的因素”,如他现在眼前所见,画好的黑猫凭空从纸上消失无踪,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赵秀枫带来的黑猫能听懂人话,他应该早就想到这件事的背后也不应该是普通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黑猫根本已经修炼成精了,是它在暗中操纵一切。 不管是哪种原因,赵秀枫说找了很多画家都不能画出令他满意的图,其实本身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吧。 赵秀枫明明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却还来找他画,事前还一点提醒都不给他,让他在不经意间就处在一种危险的境地,他还轻描淡写地表示“只不过是伤了手腕”。 一点也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就算在他主动去找赵秀枫时双方的立场已经有所改变,但是依旧改变不了赵秀枫一开始就打算拉他下水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摔死你感到很可惜?”不能怪他钻牛角尖,实在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觉得那次翻车是很大的事故,但是手腕莫名其妙因此落下病根一用力就疼想想都觉得心态要爆炸。 “……随你怎么想,”他欲言又止,可能是认为此时多说无益,叹了口气又将桌面收拾整齐,起身离开座位,“我要走了,再……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吧。”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又欠了你什么呢?” “说好的一百万,我不会少你一分。” 赵秀枫的眼神和语气都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越是这样,江河越愤慨:“你就知道钱,我一辈子是赚不了那么多,但我每赚一笔钱都无愧于心,我说了不要你的钱就不要。” 赵秀枫皱眉:“那你还想怎样?” 他说这句话拔高了音量,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春风满面,语气也是掩饰不住的欢快:“这是怎么了?一大早都很有精神的样子。” 进来的人是黄衫,他还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猫眼圆溜溜湿漉漉的,非常惹人怜爱。 江河和赵秀枫都看向黄衫,见到猫的一瞬间,两人心里都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院子里的黑猫从树上跳下来,虎视眈眈盯着黄衫。 江河莫名觉得,黄衫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出现,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妖怪日常的爱好之一就是toukui他的生活,他默默看了那么久,要是真有问题一早就发现了,但他不提,江河也不会自己去听他的风凉话。 “你在生气什么?欲求不满吗?”黄衫笑吟吟的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小猫一边踱到江河跟前,“还是因为你老公背着你养了一大堆猫?” 就算胡乱说话,也要注意在场有没有其他人吧,江河先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疑惑地问:“猫?哪里有猫?” 黄衫道:“早上你老公前脚刚出门,后脚就从院子里跑出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黑猫,还有只鸟跟着猫一起飞走了,这只小可怜估计是腿脚不好,跑到我家门口就停下了。” 黄衫把小猫放到书桌上,也不知道他是碰巧还是有意,刚好让小猫站在宣纸上,小猫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身体就化作一团水墨似的烟雾,在桌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了宣纸里面。 从一个鲜活的生命,变身成纸中的画,这种情节在电视上看到过,即便江河已经知道妖怪能变成人,他也跟着赵秀枫一起目瞪口呆。 黄衫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不过妖终究是妖,他很快镇定自若起来,举起画仔细端详了片刻,说:“你很有天赋嘛。” 天赋能让画中的猫变成活的跑掉然后又回到画里去吗?那他以前画了那么多动物怎么没有一只跑出来?他还画了不少人呢。 “我又不是马良,这事跟我无关。”江河还在生赵秀枫的气,所以说出的话带有浓重的不满情绪。 赵秀枫一把抢过黄衫手里的画,嘶吼道:“这不可能!” “小河!”门外传来小谷的声音,它快速飞进来落到江河肩膀上,“早上我看到那只猫进了屋,它上了桌子,对着你画好的图吹了几口气,然后就接二连三有猫从桌子上跳下来,我没叫醒你,就自己跟着它们跑了出去,不过它们到了山里就跑散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回来。” 江河震惊无比,望向黑猫的同时黑猫也直直盯着他。说时迟那时快,黑猫化成一团黑雾掠向江河时,一旁的黄衫迅速出手从黑雾中轻轻一抓,又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恐吓道:“老实点,你也想变回一幅画吗?” 黑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没被黄衫制住时,江河其实是有几分害怕的,对视的那几秒钟,他从黑猫眼里看到了被欺骗的恼怒和被伤害后一心寻求报复的怨气执念。被抓住后挣扎了两下无济于事,黑猫冷笑连连,一双眼仍然仇恨地盯着江河和赵秀枫。 不知道黑猫底细的时候,江河还敢故意愚弄它,知道它不单单只是听懂人话,他莫名的就有点忌惮起它来。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江河胆子一直都不算太大。 不清楚黑猫到底有多记仇,算了算,江河自认为对它开的玩笑都无伤大雅,它要是冲着赵秀枫来的,那他俩之间的仇一定比自己的深,他有嘴上说着不管但是受到威胁一定会站出来给他出头的黄大仙尚且还好,赵秀枫的命运可真的有点不好说。 说不清有点幸灾乐祸还是啥,他仗着有黄衫在场,问那黑猫:“说说吧,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什么深仇大恨?我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目的?”赵秀枫以为江河在问自己,刚刚黑猫化成黑雾的片刻他就开始发愣,这会儿一脸茫然显得无辜又脆弱。“刚刚发生了什么?这猫也是从画里跑出来的?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黑猫不吱声,江河只能对赵秀枫说:“我觉得应该是你告诉我们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这会儿赵秀枫依旧没有觉得江河跟自己是同一条线上的,他冷冷道:“我有说过需要你们帮忙吗?事已至此,一切都没意义了。” “那你还来找我?既然无论怎样最终你都要接受现实,为什么还要连累无辜的人?” 话题又转回黄衫来之前他俩争执的点,黄衫面带微笑在一旁添油加醋:“先是跳河博同情,又鸠占鹊巢硬生生拆散人家两口子,赖在这里这么久,真好意思说没给人添麻烦。” 江河觉得他要是赵秀枫的话,他肯定想撕烂黄衫这张嘴。 果然,赵秀枫恶狠狠地说:“你闭嘴!” 赵秀枫的精神状况可能比他们看到的还要糟糕,毕竟他自我欺骗了那么多年,心理没点问题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遇到这种事,被逼急了干出点什么也是情有可原。为了避免刺激到他,江河赶在黄衫开口前赶紧抢先说:“好吧,那就这样吧,祝你好运。” 赵秀枫来时没带东西过来,要走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他的车停在外面太久,一时居然发动不了。 江河打了个电话问张槐哪里有修车的,不多时,张槐带人过来修车,还有用纸箱装着的一大一小两只黑猫,他说:“它们一直跟着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猫,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我准备送去给肖校长。” 看长相,这两只黑猫也应该是从画里跑出来的,江河虽然不想管赵秀枫的事,但这两只猫也不是真的猫啊。他在张槐眼前即兴表演了把三维变二维的魔术,活生生的猫在眼前消失,白纸上出现两只同等大小的黑猫画像,区别只是一个正面一个侧面。 即便张槐一直毫无保留地相信江河,他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好半天才说:“既然是同一只猫,为什么跑出来会有大小的不同?” 江河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黑猫吹气的力度不同导致的吧。” 他刚一说完,小谷就噗嗤一笑,“四十多只猫,一口一口地吹,等不到它吹完,我就把你叫醒了。” 江河汗颜,还好张槐听不懂小谷的话,不然可就丢死人了。他脸颊上不知道怎么沾染了零星的墨点,张槐见他忽然沉默,便伸手帮他擦脸。似乎也猜到小谷说了什么令他有这种反应,擦干净后他没把手立即收回去,又轻拍了两下表示安抚。 “给你。”一个粗犷憨厚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江河一时觉得陌生无比,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又惊又喜道:“熊雄!你终于冬眠好了啊!” “啥冬眠?”黑大个像个丈二金刚,思索了几秒,摇摇头道,“我在家带娃,黄衫叫我出来捉猫给你,一会儿还得赶紧回去。” 他递给江河的是一个麻制布袋,江河正在奇怪这么小一个袋子怎么能装猫,接过来还没细问,只见从熊雄肩膀上露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然后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熊雄“哎呀”一声大叫:“你怎么跟出来了!”眨眼间居然就从江河跟前消失不见了。 赵秀枫虽然说对张槐不抱有希望,但他依旧随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自他出现,视线就不时追随着他,刚刚的异常的一幕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江河摇头失笑,打开袋子,一团黑影出其不意地正正朝着他的面门扑来,脸上一痛,身体被旁边的人揽到怀里才不至于摔倒,而那个袋子也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掉落到地上,接连不断有黑影从袋子里钻出来,没一会儿屋子里就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猫。 “快关门!” 这个粗心大意的熊雄!走之前好歹提个醒啊! 第44章 雨夜 由于有了熊雄的帮助,已被赵秀枫本人判定毫无希望的事情又有了转机,他的车在下午才修好,期间他跟江河一起画完了剩下的猫。 原本打算当晚就赶回市里尽快找人装裱,却不料雷声轰鸣天气骤变,大雨倾盆而下。 等了两个小时,不见雨有下小的趋势,赵秀枫执意要走,江河他们也劝说不住。 黑猫被黄衫制服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兴风作浪,但是失去能力的它也像因缺水而枯萎的植物,毛发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然失色,和它初来这里时大相径庭。 对于它这种状况,不讲清楚原委,江河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在赵秀枫带它上车前对它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但他本性不坏,可能只是无意中冒犯了你,你大猫有大量,给他留条活路吧。” 黑猫毫无生气地连眼皮都没睁,它黑色的皮毛却在以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变灰变白。江河不清楚这是禁制的效果还是黑猫的生命力消逝的特征,见它如此萎靡不振,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赵秀枫带回去一只死猫,让他画猫的那个人还能满意吗? “怎么——”赵秀枫也来到江河身边,还没问完话,江河怀里的黑猫突然纵身而起一爪子挠向他的双眼。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这种状况,赵秀枫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他捂住脸痛呼出声,而黑猫则蹲在地上放声大笑。 不,现在它已经不能说是一只黑猫了,它原本的毛色已经褪成了比纯白色要深一点的浅灰色。 “给他活路?那那些因他而死的猫呢?它们就应该没有活路吗?”不仅毛色发生了改变,眼珠也变成了血红色,怒视着房中几人。 黑猫的决心太过强烈,它的怒意显然也不是一言两语能抵消得了的,江河不禁后悔自己多嘴,此刻不敢说任何话以免再次激怒它。 赵秀枫的手缝中已经渗出血,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外面雨一直不停,现在去卫生所找村医大概是不切实际的,好在他这里基础的医疗用品都有,只能暂时委屈他一下先让张槐这个兽医帮他看看。 江河又找出之前放雪球的笼子暂时把黑猫关进去,隔着笼子看了它良久。黑猫说话全凭心情,见它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江河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和它交流打算。 一转头,却见赵秀枫抱住张槐,眼泪顺着他没有包扎的那边眼睛里流淌出来,他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你哪里做错了得问你自己,在我看来你现在抱着我男朋友就是你的不对。”他又不是慈善家,给他处理伤口就算了,男朋友的肩膀和怀抱不借不出租。 他是毫无预兆地扑过来的,张槐还在聚精会神给他的伤口裹纱布,所以没有及时推开他。 黑猫是真的对赵秀枫恨之入骨了,爪痕从右眼眉骨开始,划过上下眼皮穿过鼻梁一直到左边脸颊为止,而且很深,就算眼睛没事,以后他脸上也会留下疤痕吧。 张槐同情他的遭遇,除此之外并不能为他分担什么。 叮嘱赵秀枫不要乱动,也不要试着睁眼,张槐从他身边抽开身,出门洗手去了。 江河把桌面收拾干净,见赵秀枫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有些不忍心,对他说:“明天一早找个会开车帮你开车,你还有时间的。”虽然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时间的问题,而赵秀枫所要面临的绝境,他也想象不到。 赵秀枫喃喃道:“早在我第一次发现画好的猫会不见时就应该明白的,我不应该抱着侥幸的想法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我的脑子没坏,很清醒,这一切都是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第一次问他,这次江河也没有抱多大希望,他只是觉得此刻需要一点声音来打破压抑。 赵秀枫沉默半晌,缓缓张口说道:“去年画展过后,有一个人开始频繁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要追求我。不管我怎么拒绝,他都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我找人把他绑起来狠狠打了一顿,说了很多侮辱他的话,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他是放弃了。不久前,我父母带我出席一个酒会,我发现那个人也在,而我父母不断讨好他,事后还带回来一只猫让我画,我不画,他们就不断恳求我,直到唐叔叔突然中风我父亲被停职查办,我妈打了我一巴掌叫我不要再任性,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官场的事江河不懂,单纯地以为只要光明磊落就不怕别人背后做手脚恐怕是不全面的,赵秀枫的父母清白与否和这件事没有直接联系,那个人就是冲着赵秀枫个人来的。 “我其实知道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画,可是为了我父母,我没有别的办法。刚开始很顺利,我很快画好了百猫图,就在我决定和母亲一起送去的那天早上,画好的图上底色还在猫却都不见了。我以为是他暗中捣鬼,又把猫补上,谁知竟然是当时画完一转身的功夫就没了。我父母投资的企业接连破产,他在步步紧逼,我只好把希望放到别人身上,而他们一开始画就马上遇到意外,不是无端从自己家楼梯摔下去就是开车出事故,甚至我亲眼见到吊灯掉下来把人当场砸昏迷……我知道我不可能逃过这一劫了,所以我想最后来看看张槐,给过去十几年的感情做个了断。” 从某种程度上说江河跟赵秀枫有相似之处也能说得通,一样都是画画的,重感情,心思细腻,对于讨厌的人或事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而在一些事情上,江河不如赵秀枫,他认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有过多的执念,久而久之,他会寻找替代品。 也不能就这么说赵秀枫比江河长情,两人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各自对所求的取舍。 这世上只有一个张槐,江河抓住了就不会放开,所以只能是对赵秀枫说抱歉了。 “你想过为什么吗?画好的猫凭空消失,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人的逼迫吗?” “我想过原因,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偏偏就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我……” “你仔细想想,以前有没有害死过猫?” “不可能害死猫,我那么喜欢猫。” 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一只猫都喜欢咯,江河心道,你对那黑猫就很粗暴。 赵秀枫对黑猫态度不好能理解,所以江河也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要弄清楚他俩的恩怨,还得从黑猫入手。 可是黑猫不理人,他很无奈。 “雨小了点,我先回去了。” 窗外的雨声根本没有间断过,院子里没有及时排出去的水几乎能漫过脚背,不知道张槐从哪判断出雨是下小了。 “你早点睡,一定要休息好。” 江河都没拉住他,看他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感到不解但又有点好笑:“以前怎么推都不动,现在是留都留不住。” “你是不是也会一些妖法?”情绪低落的赵秀枫说话声音也很轻,“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喜欢你?” 江河没听清,赵秀枫又自语道:“算了。” 关了灯的室内比往常都要黑,可能是因为下雨完全封闭了空间的缘故,雨点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响,也像是有什么一直敲着他的心困扰着他入睡。 难道是太久没熬夜一下又把生物钟打乱了?或者是气温骤降引起的生理不适? 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睡不着干躺着也难受,正想着干脆爬起来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黑暗中小谷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小河,外面好像有声音,雨太大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江河虽然能听懂动物的话,听觉和其他感官并没有增强多少,听了小谷的话,他下意识就想出门去看,小谷又拦住他说:“这么晚又下这么大雨,不可能是人。” 小谷话音刚落,屋外就打了个响天彻地的雷,江河浑身一哆嗦,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小谷的一个技能——讲鬼故事。 但是黄衫讲过,人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也就是说没有灵魂一说,既然不是人,那肯定是动物了,或许是雨下得太大,过来避雨的。 感觉得到,小谷此刻很不安,它的爪子用力抓着江河的手臂都把他抓疼了,江河轻抚几下它的后背,决定还是出去看看,毕竟他很少见到小谷这幅样子。 拿了伞和手电,打开大门,刚开始并没有发现异常,除了雨声,周围没有别的声音,也没看到半个动物的影子,转身准备回屋,这才注意到门槛旁边蜷缩着的一团黑影。 似乎是只猫,江河不确定是不是从画里跑出来的,正瞅着的时候,黑猫抬起头,额头正中央有一撮白毛,前胸和四肢似乎是黑白相间的,而猫眼则黑黝黝的。 “哪里跑来的猫呢?”确定了不是同一只猫,江河蹲下身想要把它抱起来,可是手接触到猫瑟瑟发抖的身体时却直直穿了过去。他心里一凉,最强烈的感觉居然不是害怕,而是:“臭妖怪又骗我!” 再次打量那猫时,只觉得猫浑身散发的气息冷冽且诡异,让他迫不及待想逃。 “喵,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这里好冷……”起先只是很微弱的声音,渐渐的开始撕心裂肺起来,一个字接一个字的带血控诉拷问着人心,“为什么抛弃我?” 闪电照亮了大地,一瞬间的亮如白昼使得江河十分清晰地看见了黑猫四肢的黑色其实是干涸的血迹。 闷雷从天边蔓延而来,像是酝酿着即将惩罚某种罪恶,只有完全清白的人才不至于心内发颤恐惧接下来的霹雳。 然而江河等了半晌,雷声却又渐渐远去,甚至连雨也开始变小。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大半,再站下去也不可能马上天亮,他有些无奈地对那只“小猫”说:“你要不要进去?” 猫歪头盯着他,孤寂又困惑。江河又邀请了一遍,并朝门内指了指,它这才有些明白,轻轻一跃跳过了门槛,回头继续看江河,仿佛是在叫他也进来。 “门外的就是这个吗?”小谷比江河敏锐,它一下就发现了被江河领回来的猫的异常,江河进门来它也不敢亲近他,躲在远远的地方依旧心有余悸。 江河道:“应该就是它了,叫声确实凄厉,我听着也觉得渗人。” 猫进门后就发现了茶几上雪球的玩具,它跃跃欲试伸爪子去抓逗猫棒上的羽毛,结果都是什么也碰不到。 “它这个样子……”江河开始脱衣服,小谷转过头,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打算养着它吗?” 江河曾说过不养猫,可他心结解开后其实根本抵抗不了猫的诱惑。二傻子和他一样博爱,大概雪球会闹一阵子别扭,时间久了应该是能接受的吧。 “可是它比画里出来的猫还没有实在感。”小谷说着都有点不忍心看那可怜的小猫灵依旧不气馁地去抓逗猫棒。 江河也有点发愁,就算他可以养一只猫灵,这么脏兮兮还带着血迹的样子不能见一次被吓一次吧。 “你把它画下来。”角落里传来黑猫的声音,“我有办法让它变成实体。” 才不久的时间,黑猫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苍老,像是人处于弥留之际,仅存最后一丝气息。 “这样可行吗?” “凝形之后,七天以内不碰水,如果一直跟着你受你的灵气滋养,可一直保留实体。” 江河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刚准备动笔画,黑猫又说:“不必画得一模一样,千年已过,若有新生,便要彻底脱胎换骨忘却前尘。” 江河跟小谷对视一眼,都有点摸不清状况。听黑猫的意思,这猫灵和它有莫大关系,既然这样,那还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按照它的意思来吧。 画动物,江河轻车熟路,很快就画好了一只毛绒绒胖嘟嘟的三花小奶猫。黑猫又让江河放它出来,它走到猫灵跟前,和它耳语了几句,猫灵有些舍不得始终没碰到的逗猫棒,三步一回头,最终纵身一跃和黑猫一起跳上了桌。 刺眼亮光闪过,桌面上仅剩一只黑猫,它望了一眼江河,眼神中有哀怨凄楚,也有不甘失落,它一眨眼所有的情绪都荡然无存,猫眼空灵纯净,和江河画上的如出一辙。 “喵!” 这次江河亲眼见到,黑猫对着画吹了一口气,淡淡的虚影便飘了起来,落地时一只三花小奶猫打了个滚,又颤巍巍站起来,略带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就去抓它心心念念的逗猫棒了。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江河有点飘飘然,轻而易举就有了一只猫,要是画的是钱…… “虽然你欺骗了我,但我也让你吃了苦头,算是扯平了。”黑猫打断了江河的幻想。 江河辩解道:“我哪里欺骗你了?” 黑猫忿忿不平:“你明明能听懂我的话。” 江河真觉得黑猫太小心眼,它也能听懂自己说话啊,让他翻车受伤,还把他画的猫吹跑了,也许把猫变成实体也利用了他体内山神石的灵气吧,算来算去哪里能扯平? 黑猫趴在桌上,它身子底下是刚刚江河画猫的纸,仿佛是贪恋纸的温度和味道,黑猫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悠远:“一千年前,也是有人画了一张画,我才重新有了栖身之所……” 第45章 命运 黑猫的母亲第一次怀崽时贪吃被别人喂了有毒的鱼肉,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却生下一窝死胎,那之后就性格大变再也不亲近人,甚至对后来它自己生的健康小猫也非常冷漠,所以黑猫是被院子里的其他母猫带大的。 一起生活的猫有几十只,黑猫不是长得最漂亮的,性格里还带了那么一点好勇斗狠,它其实能很敏感地察觉到院主人不太想亲近它的心理。 厨房后面有棵大榕树,黑猫经常在偷吃完之后去树上和一只老猫闲聊。那老猫瞎了半只眼,耳朵后面的毛也全秃了,据老猫自己讲它活了上百年,黑猫也问过很多猫,它们都不知道老猫的具体年龄。 老猫讲了院主人的家族怎样由盛转衰,权利的背后往往是惨无人道的杀戮和触目惊心的人性,院主人的父亲好不容易带着妻儿逃离了那些争斗,没安稳几年依然在落败的愤恨中抑郁而终。院主人靠卖字画养家糊口,除此之外,他的唯一乐趣就是养猫,方圆十里,无人不知这偏僻的小院有这样一个爱猫如命的人存在,但凡家里有母猫生下小猫便会送来给他。虽然黑猫看起来不受宠,却和院子里几十只猫一样有一个独属于它的名字,叫做踏云。 黑猫自从知道了自己有人类取的名字之后就想知道更多的人类文字,甚至开始向老猫讨教如何听懂他们的语言,老猫将它所知道的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黑猫,不久后黑猫便在榕树下发现了它的尸体,大概是睡觉不小心从树上翻下来摔死了。 又过了几个年头,猫的数量增多了,熟悉的面孔却越来越少,黑猫也有了自己的后代,它自己不爱争宠,却在见到自己孩子用小爪子去抓院主人的衣摆时,院主人仅仅只是轻笑着的无奈叹息都能令它心生欢喜和自豪。 可是好景不长,院主人因字画闻名一方,也因字画招致无妄之灾,有人千两黄金求一幅松鹤祝寿图,院主人直言拒绝,并且说:“鹤乃高贤的君子,和你们这些穷奢极欲的人同处一室岂不是生不如死?”原本那人求不到就算了,一幅画而已,又不是稀世珍宝,但是院主人那句话让那人想讨好的权贵知道了。 只是一句话,权贵自认自己度量过人,并不打算计较,而喜好风雅的大公子却仅是因此对院主人及他的才气产生了一些兴趣。 大公子备上好礼亲自登门拜访,院主人冷眼视之不屑一顾,又接连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大公子就跟入了魔似的,白天闭门画鹤写鹤,晚上睡觉都不断念着鹤,久而久之居然形销骨立病入膏肓。 很显然,大公子是患了相思病,旁人问他什么,他只是神智不清地答:“鹤,鹤……”后面还有一个字,权贵并无心分辨说的是什么,他爱子心切,匆匆忙忙便去了院主人那里。 “先生才高气清,不为我等凡俗庸人作画,我亦无意与松鹤同寿,只是我儿自小喜好书画,又仰慕先生先生风骨,先生可否将小儿看做是痴迷于画的普通人,为我儿画一只鹤?” 院主人回答:“画别的可以,鹤,不行。” “为什么不行?不都是画吗?” “请恕我爱莫能助。” 言尽于此,权贵也不再好声好气,眼中杀意涌现:“画中鹤终究只是画,你因为那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将一件死物凌驾于人的生命之上,看来就算是让你自己死也不过是帮你解脱。” 院主人孑然一人,他所在乎的除了猫也找不到第二种事物。当天,院子里少了十只活猫,多了十只猫的尸体。 “明天,我还会再来。” 猫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黑猫舔着自己孩子的尸体,爬到厨房后面的榕树上呆坐了一夜。 院主人把院门打开,习惯了这里生活的猫都不明白是要做什么,他把它们一一推出院门,告诉它们让它们快快远离这里,一部分又悄悄溜进来,一部分则乖巧趴在门口等着他再次开门。 第二天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等在门外的猫被tusha殆尽。 对于人类来说,猫的反抗的是微乎其微的,也许是为了折磨院主人的意志,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猫的死法不一,惨叫声不绝于耳。 黑猫能听懂一些人话,它知道大概的起因,但它不了解什么是人性,也不知什么叫人心,它心里充满了困惑。不忍见同伴相继死去,可告诉它们让它们逃又能逃到哪去? 黑猫当然也没有逃过命丧屠刀的厄运,院子里的猫无一能幸免。 院主人自己放了一把火将猫的尸体烧得一干二净,自此之后,便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迟迟不愿离去的猫的灵魂停留在院子里。 黑猫又咬又骂:“走吧,人类根本不爱你们,你们已经被他抛弃了!” 连它自己的孩子都睁大着无辜的双眼不相信。 是猫的时候不被人注意,变成猫灵的时候就更没有存在感,有时候经风一吹,就被从榕树上吹到院子外,混混沌沌飘荡在世间。 偶然的一天,黑猫看到一张画,它趴在窗前看了良久,两个都不算活的生命互相对视着,它心里忽然就充满了怨恨,想一爪子将那幅画撕碎。 “再怎样,你也只是一幅画!” 可它刚一碰纸面,内心又极度平静下来,它感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生命力,淡淡的墨香萦绕着它,它贪婪地将所有气息吞噬干净,在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它迅速从桌上跳起来跃出窗外。 砚台被打翻,空白的宣纸被墨染黑。 “刚刚画了什么?已经看不清了。” “什么也没画,现在刚好可以画梅花。” 黑猫回头看了一眼,它能感觉到,此刻的它和灵魂时的它又不一样了,它借助一只画里的猫重新获得了生命,不用踏云而行,身体却前所未有的轻盈,它屏住呼吸,仿佛周围的风都停留了片刻。 它回到当初的院子里,猫儿们还像它离开前一样。有只小猫问它:“你去哪了?要是再不回来,等会儿鹤之过来就不能看到鹤之了。” 而黑猫没有再次骂它们,轻声对它们说:“我知道鹤之在哪,我带你们你找他。” 它试过同样的方法让猫灵进到画里,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后来黑猫就一边修行,一边带着猫灵四处流浪,去找抛弃了它们的人。 听黑猫叙述完,江河心里一片唏嘘,他想象着假如换作是他,他到底会不会画那张画,但是终究不是当事人,他没办法替别人做出决定。 “同样的情况,两种不同的结果,由此可见,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们、在意我们,毕竟我们只是猫而已。” 所以才会恨他怨他让他此生再也不能画猫。 如果不是因为江河的话,黑猫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通常情况下人类是看不见猫灵的,所以即使满屋子都是猫灵也没人注意,那天江河出去摘樱桃,黑猫本想借此机会把江河画上的猫都变没,一只猫灵却缠着它要和它一起玩,黑猫心里一动,不禁想试试能否再一次让猫获得新生。 它让猫灵站到画上,用灵力将它和画中的水墨融为一体,在这个过程中,它感到了一丝和当年类似的气息。猫灵懵懵懂懂不知吸取,黑猫便把那姑且算作“生命”的气息凝聚在自己体内,再吐给猫灵。黑猫成功了,猫儿落地就叫了一声差点引起赵秀枫的注意。 之后,它隐约觉得那些可以给猫灵生命的气息可能来源于江河,那天早上它也证实过,只要江河在屋子里,那股灵气就源源不断地涌来。但它也不敢吸收太多,担心会把他的生命全给吸走,毕竟它跟江河无冤无仇,也并不讨厌他。 今晚回来的那只小猫就是最开始的那一只,也许是江河让它短暂地拥有了实体,即便因为下雨又恢复成猫灵的状态,但是灵气尚在,所以江河和小谷能暂时看见它。 “所以,我拥有山神石能听懂动物讲话就得做好给动物上供的觉悟?除此之外就不能有别的高端技能了吗?”当然,这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就算对他来说再鸡肋,也不能见人就说让别人惦记。 江河还想到一个问题:“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知道找到的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院主人呢?就算是他,但也不是曾经的他了,这个时间点的他和那个时候的他应该是两个不同人,做出不同的反应似乎也能说得通吧。” “你也不能说当年他不画那只鹤就是不在意你们,如果真不在意,一把火烧掉所有痕迹之后他还可以从头再来。其实有时候最难过的不是面对生命逝去的那一刻,而是在熟悉的环境里对着曾经的一点一滴被回忆蚕食心灵,恍然惊醒时,却什么也触摸不到。动物的生命对于人来说是短暂的,我也不能保证我一辈子只养二傻子那一只狗,但是二傻子陪伴我的这些年,是组成我生命的独一无二的一部分。赵秀枫给你的答案不能令你满意,我也不能代表院主人让你接受我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不要再伤人伤己了。” 黑猫也消耗了许多灵力,要不然黄衫也不会不费吹灰之力将它擒住,又加上它为了冲脱禁制抓伤赵秀枫的那一下,它趴在那里身体起伏的频率越来越慢了。 江河没有再听到它讲话,伸手碰了碰它,它则又睁开双眼很冷漠地望着他。 “我想休息了,你别打扰我。” “哦,好。”江河转而把自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三花抱起来,低头准备蹭它,小猫却率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小家伙,可不能在张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面前这么干,不然他可能会把你丢进水里。”小猫听不懂他的恐吓,接连又舔了几次,江河无奈,便将它放进雪球的窝里,见到江河转身,它还想跟着江河,江河声音重了一些,它便乖乖躺下了。 困意上涌,江河裹紧身上的毯子,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似乎做了个梦,梦里还在伏案画画,有一双手伸过来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有点痒。 “梅花树下是有只猫吗?” “啊,好像是呢。” “不是你画的么?怎么比我还意外。” 他回头用吻堵住了那人的口。 早上一睁眼,江河先是看到小猫安安静静躺着睡觉,确定了昨晚不是一场梦,又四处去找黑猫的影子,小谷飞过来告诉他:“不用找了,它回到画里去了。” 江河静静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在为谁难过,小谷又说:“快去开门吧,张槐来了。” 天气阴沉,低气压蔓延在几个人周围,吃完早饭,江河让张槐去帮赵秀枫找个司机,张槐则说:“我有驾照。” 江河想说一年到头都不见你开车就算有驾照你敢开么?转念一想,张槐做事向来可靠,他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也许是在他们不想处的时间里张槐有开过车呢?人在压抑的时候就容易多想,他又觉得他对张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很多事情他都是在看见了之后才想知道,囿于不主动,困于内疚。 他将这些跟张槐说了,张槐从不会说他胡思乱想,只是说:“这些都是小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江河又说:“我总是纠结在这些小问题里,大概是怕自己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粗心大意,不体贴,不会照顾人,不能为你分担烦恼。” “我没有想象,在我眼前的就是真实的你,如果说烦恼,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 “上辈子很可能是你抛弃了我,所以这辈子才那么怕我离开,是这样吧?” 嘴上说着带笑的话,心里却在说:“太阳少了地球还会持续发光发热,地球上少了人也会一直转动,谁少了谁也不会影响生活,但是我没了你,恐怕真的不行。” 不知道黑猫还有没有可能再从画里出来,江河找了个画框把画装进去一起放到赵秀枫车里,既然张槐和他彼此都离不开,那么他最终也跟着上了车。 全市大范围降温降雨,路上遇到一起车祸耽误了些时间,到市里时已经中午了,赵秀枫的电话一直响,他不接也不关机,一个人坐在后座愣愣看着雨幕中的城市。 “先送你去医院吧,等会儿你可以打电话叫人接你回家。” 赵秀枫不点头也不摇头,江河擅作主张让张槐把车开到g市第一医院。赵秀枫去看医生的时候,他母亲又打来电话,江河想了想替赵秀枫接了,刚好可以让他们家里人过来。 然而,随着赵秀枫母亲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 赵秀枫非常嫌恶地看着那男人,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天给你画吗?这么短的时间就等不了么?” “我想了想,忽然不想要猫了。”男人斯文地笑着,并不介意自己的反复无常多么招致对方的厌烦,并且靠近一步仔细审视着赵秀枫的脸,“伤得还挺重的,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留疤了就没人要你了。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得要命。” 他后面一句话压得很低,离赵秀枫很近的江河还是听到了,江河脸一红,退后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别处看了看。 赵秀枫则恼羞成怒,愤然拂袖离去。 虽然不想承认,那些天确实打扰到了江河他们,江河不要补偿,他便说:“那一起吃顿饭吧,吃完我让朋友送你们回去。” 即使不甘心,赵秀枫也明白,在现实面前,无论多么强大的想象力也不值一提。 离开医院的时候是去西门坐赵秀枫母亲的车,张槐盯着附近一辆车子的牌照多看了几秒,江河发现了他的异常,以为他喜欢车的牌子,一边走一边想自己的稿费什么时候能攒到足够给他买车,突然听到张槐跟他说:“那是我姐夫的车。” 有这么巧?张槐姐夫也在医院? 赵秀枫张口欲言,最终只是皱着眉什么也没说。 第46章 护短 之前张柳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张槐就料想他们家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就算这次不是因为赵秀枫,近期他也计划着到张柳家去一趟的,没有事就更好,还可以让江河和姐姐正式见一次面。 在医院看到秦显昱的车,张槐按捺住心中的猜疑,饭后与赵秀枫道别之后就带着江河一起去往张柳所住的小区。 近几年秦显昱官阶节节攀升,工作地点都换了不止三次,他和张柳的住所却一次也没变过。 张柳不上班,也没有孩子,除了偶尔跟随丈夫出席一些场合,她的生活基本都局限在这一片区域。十几年前的小区终究是上了年头,行人和车流量都不多,被雨打下来的花瓣和树叶铺满了路面,像个临湖沉思的娴静老人,无意被世俗的喧闹繁华打扰。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张槐打过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叫了几声姐姐也没人应答。 外面的雨还在一直不停地下,潮湿的空气织成了一道沉重的网,密不透风,将心越缠越紧。 “小河……”张槐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不那么镇定,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跟江河说。 从他的不安中,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河也能察觉到一点异常,他问:“你觉得,是你姐姐出了事吗?” “无论怎样,至少应该回一个电话,她以前从不让人为她担心。” 是啊,即使没有见过张柳真人,从一些零散的叙述中,江河对她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隐忍坚毅,和张槐有相似之处,但是可能比张槐更容易让人亲近,照片中的笑容就就极富感染力,是个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人。假如张柳家里有什么事,她一定不会让父亲和弟弟看出破绽,如今张槐都到了家门口,有什么理由能让她不接电话也不出现呢? “没事的,你别着急,要不我们再去医院看看,说不定你姐夫还在那里,可以问他啊。”江河能想到的事情张槐肯定想过,秦显昱应该也没有接电话,所以张槐才会变得焦虑。 张槐动了动唇,看着一瞬间变得比他还要沉着冷静的江河,把心中最坏的打算强压了下去,冲他点了点头。 刚出小区,大路正对着他们的地方一辆车摇下车窗,赵秀枫朝他们不断挥着手,示意他们上车。 以为他是要送他们回南星村,江河摆手道:“不用麻烦你了,我们现在还不回去。” 赵秀枫则看了一眼张槐,说:“上车吧,你姐姐在医院里。” 江河和张槐两人都没点破的事实被赵秀枫说了出来,张槐有些惊讶,惊讶之后有懊恼后悔和深深的自责,上了车就一直紧紧攥着拳头,江河轻轻把手覆盖在他手背上,却一个安慰的词也说不出来。 赵秀枫用一只眼睛盯着看了几秒,像是毫不在意,但是车上几人包括司机都听到了他的冷哼。 “看来,你真的对你姐姐的家事一无所知,一个月前你姐姐就因为跳楼自杀进了医院,在此之前,她还流过一次产。不要怪我没提早告诉你,我只不过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你姐夫的传闻,今天中午才让人查的。”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姐姐和你姐夫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秦显昱那个人没什么操守,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姐姐虽然是他心中唯一的净土,但他做了对不起你姐姐的事估计你姐姐和你一样毫不知情。” 张槐表情有些厌恶地皱起眉,问:“你是说他儿子的事吗?” 轮到赵秀枫错愕不已:“你知道?” 张槐说:“他们家三代从政,他又是独子,我姐姐生不了,自然有人会让别人生。我姐姐是不知情,但我听到我姐夫的母亲上门质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去看她孙子。” 赵秀枫不知道也想到什么,自嘲地一笑:“居然都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那不就是十二年前张槐十八岁的时候发生的事么,那会儿张柳和秦显昱也才结婚没几年吧,张柳居然被瞒了那么久!难道她跳楼就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如果早点告诉张柳,会不会就能避免悲剧发生? “你……”江河一时理解不了张槐的想法,既然都知道他姐夫对姐姐不忠,为什么还要袖手旁观呢? “我比谁都不愿意让我姐姐受到伤害,可是即便我告诉了她,我姐夫会放她走吗?原本他要娶我姐姐时就遭到了他家人的反对,结婚后他母亲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姐姐和他离婚,给家族留一个后代是他最大的妥协,他告诉我他没有和那个孩子的母亲发生关系,是试管婴儿,他同样也不愿意伤害我姐姐,而之所以不让我姐姐知道,是不想她心情抑郁,因为孩子的问题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语调依旧不高,但是紧握的拳头可以看见骨节都有些发白。 “爷爷去世后她安慰我说,有人走就有人来,只是在等一个确定的时机,不久小河就回来了,我满心里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却忽视了她真正的意有所指,当时她应该就怀孕了,只是害怕又像之前几次那样,不想让我们空欢喜一场。” 赵秀枫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道:“不是自然流产,胎儿已经成型了,引产后秦显昱还专门买了块墓地。你姐姐跳楼的原因没人知道,送去医院时呼吸已经停止了,经过抢救还是被确定为脑死亡,但你姐夫坚持认为她还活着,即便去上班了也会定时给你姐姐的手机打电话期待她会突然醒过来。” 张槐木然地听完赵秀枫的讲述,一直到车停到医院门口他都没有再讲一句话。医院里人来人往,江河也不再避嫌,始终握着他的一只手跟在他身侧。 张柳住的是单人病房,因为医生基本已经不抱希望,张槐又是她的亲弟弟,倒也没有那么难进去探视。 这是江河第一次见到张柳本人,也是够唏嘘的,上一回张柳见他是他躺着没意识,这一回换成张柳了。 张柳静静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像是褪色的花,单薄得如同一张纸,身上的管子连着各种仪器维持着她若有似无生命。 “姐,我来看你了,还有小河,你不是一直想和他说话么,快醒过来好吗?” 张槐蹲在病床旁边,握着张柳的手又连叫了两声,张柳都毫无半点回应。他站起来,身形居然踉跄了一下。 如果换成自己的话,江河肯定早就哭出来了,可张槐就没在他面前失态过,谁也不知道他难过时都是怎么自我调节的。 想了想,江河问他:“张槐,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世上有没有奇迹不清楚,就算有,也不会有确切的时间,张柳会不会醒没人能肯定,她什么时候会醒就更是个未知数。 张槐回答:“明天我们再回去可以吗?我想晚点让我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知道我姐的情况。” 早说晚说其实结果一样,江河已经能预见到张云远知道消息后痛不欲生的表情。他们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生老病死本来就时时常伴左右,谁也无可奈何。 “要是……”江河把手握在胸前,像是攥着一样东西似的,“要是山神石能让我有别的异能就好了。” “别轻易许愿,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获得,给你一样东西必然会拿走同等珍贵的,我不想失去你。” 江河抱住张槐,对他道:“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们在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声怒喝早就穿门而入了。 江河只见一个双眼泛红神情憔悴的男人几步就走到了跟前,虽然穿着讲究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动作却非常粗鲁,先是推开他,然后一把揪住张槐的衣领,质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张槐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张柳,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 “不需要!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出去,别打扰小柳休息!”说着就把两人都赶出了病房。 “你怎么能这样呢?张槐来看自己的姐姐都不行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点也不向他们透露,柳姐要是有意识,肯定不希望是这种情况。”江河也是第一次见到秦显昱,先入为主再加上心疼张槐,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太不近人情了。 “你有什么资格提小柳?柳姐是你能叫的么?”他没把江河看在眼里,又冲张槐道,“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好,还是跟个男的搅和在一起,早知道你没救了,当初小柳就不该求我!” 他说话简直和之前赵秀枫一个调子,是不是他们这种人就是天生的眼高于顶,不管是谁在他们跟前都该低到尘埃里? “男的和男的怎么了?碍着你呼吸空气了吗?”在权威面前平头百姓哪有不畏惧的,江河心里也怕,但他必须要说,“柳姐是你妻子,张槐是你妻子的亲弟弟,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可有把他们当做平等的人看?你为他们做了两件事,是不是每次见面都要提醒一次是他们欠着你?” 第47章 谜团 小时候见多了父母争吵,江河其实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他们中的任一个,但是性格中又有冲动的地方,就算据理力争也会急红眼,再被这个人嫌弃那个人教育,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很不正常,仿佛别人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不赞同那就憋着,最好不要张口讲话。他那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以前就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 即便张槐他们家欠了秦显昱天大的恩情,他有什么不可抗拒的理由阻止张槐看他的亲姐姐? 江河很少见张槐为自己为辩解过,偶尔会有还是自己逼着他说出事实,他也仅仅只是陈述,关于他的主观情绪江河知道的少之又少。 他总是这样,平静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似乎对任何事都能泰然处之。 江河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只是这不意味着他要置身事外做一个看客,他理解孤立无援的感受,所以他应该、也必须要维护张槐。 “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你一个外人操心。” 秦显昱如今身居高位,没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忤逆他,江河不仅反驳了,还说得大义凛然——一个无名小卒谁给他的底气让在自己面前猖狂?他连正眼也不看江河,却瞥了一眼张槐,一半嫌恶一半责备。 江河没被吓退,立即道:“现在我们四个人中你和我都是外姓,柳姐虽然嫁给你,但是她和张槐的血缘关系永远不会变。” “所以呢?你可以离开了吗?” 张槐明显准备说话,江河比他快一步脱口而出:“我可以走,希望你也能以家人的态度对张槐,他有关心姐姐的权利,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又对张槐说:“没关系的,我去楼下等你。” 手却被张槐拉住不放,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小河是我的爱人,我和谁在一起都和现在的情况毫无关系。你是我姐夫,我感激你敬重你,但我更爱我姐姐。我想知道,我姐究竟是怎么了?” 秦显昱皱眉,目光也移向别处:“孩子没有了,我们争执了几句,小柳一时想不开……”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秦显昱继续说,张槐才道:“十六年的夫妻,以你对我姐的了解,她会是那么脆弱的人么?” “你又对小柳了解多深呢?去掉不记事的年纪,你和小柳亲密接触的时间也才只有十几年,你凭什么认为她不会变得脆弱?” 不知道怎么,感觉秦显昱话里对张槐的针对意味很强烈,他盯着张槐,像是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仇人一样。江河又想起刚开始那会儿秦显昱说“要不是因为你”,因为张槐什么?难不成张槐还能让她姐姐跳楼? 如果秦显昱一直以来对张槐都这样的话,那他和张槐之间大概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张槐看样子也不想和他争执,又问:“孩子怎么没的?” 秦显昱布满血丝的双眼隐隐有泪光闪烁,他缓慢地说:“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小柳说她肚子痛,我神志不清都没有发现她身下有血……孩子是因为我的疏忽没有的,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小柳……” 虽然秦显昱看起来非常难过,可他避重就轻的说法让张槐越发怀疑他和张柳之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他清楚张柳曾经是因为很难有孩子抑郁过,但是孩子绝对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根稻草。 “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吗?”因为天气的原因,离开医院时已经要天黑了,张槐说他不相信秦显昱,江河当然无条件站在他这边。 张槐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最好是……我姐能自己早点醒过来。” 他只说了这一种可能,并且也是能得到最真实答案最简便也最不确定的可能性,瓢泼大雨下的城市,陌生的车辆来来往往,他们和谁也不相识,更何况秦显昱也不是能轻易留下把柄污黑仕途的人。 江河也知道自己探寻答案的希望很渺茫,有一句话在喉咙边打转,被张槐看出了心里所想,他又说:“不管她醒不醒,我都会带她回家。”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他们又去了秦显昱家所在的小区,询问了小区的门卫以及一些住户,他们似乎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碍于某些原因没有细说就匆忙走开了。 期间赵秀枫又打电话问需不需要他帮忙,江河反问他:“你的麻烦都解决了?” 赵秀枫无所谓地答:“解决了又怎样?一时半会儿又不能摆脱他,让他先等着吧。” 江河其实有点矛盾,他之前无偿帮助赵秀枫就是想让他远离张槐的,现在又接受赵秀枫帮助的话,那不是白白硬气一场嘛,可他又确实没能力帮助张槐调查真相。 张槐抿唇不语,江河想了想对他说:“你们也算是同学、朋友一场,他帮你,不会每次都有目的。” 张槐没有多余的反应,只说:“很晚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江河看出来张槐没有胃口,张槐倒是先问他:“菜不合胃口吗?等下要不要再买点别的?” 江河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戳着:“我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我有点担心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张槐摇头:“没事。” 究竟有没有事,他自己心里清楚,江河不想逼他,他也需要时间自己消化。 半夜里,江河满头大汗被热醒,虽说已经是五月底了,不过由于下雨天气应该还很凉爽,晚上睡觉时就没开空调,他现在觉得自己就跟躺在火炉里似的。 他一动,张槐没醒却将手臂又紧了几分,可能是被半夜推开的次太多,他已经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又心疼他又自责自己之前对他太不好,一向就只是对自己的事情敏感,面对他人时真是要多粗心就有多粗心,张槐能包容他的一切,他就以为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可是……真的好热啊。贴在他身上像烙饼一样,张槐的体温高得不正常。 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到薄薄一层汗,又贴着他的额头感受了一会儿,这两个动作下来,张槐被他弄醒,轻声问他:“怎么了?” 江河手还在他额头上,他拿下来攥在手心里,同样也是似要融化人的高温,他紧张地反问道:“张槐,你是不是在发烧啊?” 张槐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江河很不满意他这样的回答,有点生气:“生病了为什么不说?你是超人吗?” 说完就起身开灯,把想跟着一起的张槐又摁进被子里,十分严肃地说:“你躺下不许动,我去给你买药!” 然而,即便是正在发高烧,张槐的力气也比他大很多,他才刚走了两步就被张槐拉回怀里。静静抱着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要去,出出汗就好了。” 江河被禁锢着不能动弹,生气他对自己的态度太随意,嘴巴上也刻薄起来:“那你可别烧傻了,不然没有谁会要你。” 张槐又关了灯,却把空调开了。 室内温度降了一些,江河也不那么躁了,但是继续躺了许久都睡不着。 试着叫了一声张槐,很快就得到回应:“还是热么?我到旁边的床睡。” 江河又一次生气道:“你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么?”情绪激动还伴随着眼眶酸涩,转念一想他就算是因为张槐自己的事冲他发火那也算是对他不好,语气马上又变软了很多,“张槐,你不用事事都先考虑我的感受,你看我遇到不开心的事还会发脾气,会哭,会抱怨,虽然我知道这其实才是不对的,但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发泄的途径。你从来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别人就会用理所应当的态度对你。你看我就是这样,你好我也怪你,你不好我也怪你。反正都是你的错,别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可你一件为自己做的事都没有做,凭什么要这样?”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在他眼中张槐绝对是优秀的,如果当初能上心仪的专业,又或者依旧成为兽医却留在一个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不必困在那小小的南星村,他们或许不会遇见,但他会不会有美好远大的前程? “张槐,你真的一点点怨愤也没有吗?” “我以前觉得,生活会一直波澜不惊地循环往复着,没有可期盼的,终点就是生命的尽头,很多事无力改变,除了承受,别无他法,就像当初我知道你要走只是送你走一样,你来过,让我心动过,当你走后,我的生活又恢复成原样,继续死水一般过着。” 张槐终于开口说了很多话,却是旧事重提,江河觉得有些耳熟,他以前也有过那种心情,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庸人自扰,他容易情绪化,善变,今天觉得生活对他不友善,明天又会觉得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你不难过吗?” “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明显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疑惑。我妈和我姐总是千方百计想着照顾我的情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不遗余力让我开心满足。” 也许是生病的人会比较容易显露出自己内心的脆弱,他继续说:“失去你,我一度感到生命空虚无以维系,你什么也没留下,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不难过,只是很想你。” 江河说话带了鼻音:“那现在呢?” 张槐叹息了一声:“我妈去世时,我没有挽留住,我姐受到欺负,我没能保护她。” 江河哽咽着说:“可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跟自己过不去生病了也硬撑着,她们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张槐拭去他眼角的泪,说:“还记得我和你说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吗,我说当时你的脸是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实际上是因为有你这双眼睛,一眼可以看到底,什么也藏不住,什么情绪都展露无遗。” 所以才能看出他喜欢他吗? “我明明掩藏得很好!” 张槐笑了笑,不言而喻,江河只好破罐子破摔:“我以后戴墨镜,叫你什么也看不见。” 张槐揉他脑袋,轻叹着说:“能够再次拥有你,我才觉得人生有所期盼,一些事一些人不能眼看着流逝掉,没到尽头之前,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江河愣愣地看着他,即使因为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然后他坚定地点头:“无论有什么结果,都有我和你一起应对。” 天一亮,江河摸摸张槐的头感觉还是有点发烧,于是说什么也要去给他买药,还不准他一起。他等药店开门,又买了早餐,回去酒店时房间里却多了一人。 见他回来,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文件袋的赵秀枫立即又站起来,并且解释说:“我刚来,昨天又打听到一些事。” 江河点点头:“吃早餐没有?我买了很多。” 赵秀枫看起来很憔悴,对张槐这件是用尽了心力了,没吃两口就急匆匆指着从文件袋里拿出来的纸张说:“这是秦显昱儿子的入学登记表,还有参加家长会他的签名。以前都不关注,一旦查起来居然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事,关于他儿子不止一种说法,有说私生子的,也有说是领养的孩子,因为妻子身体不好,所以孩子一直都跟保姆生活。不管他儿子从哪里来,通过他儿子,我又查到了给他生儿子的女人,那是秦显昱母亲娘家那边的一个远亲,从小就寄住在秦家,和秦显昱是青梅竹马,外人只当他俩是兄妹,所以也没怀疑到那点去。不过近几年她借着秦显昱的名头越发招摇,你姐姐出事前,她曾去过你姐姐家里。” 张槐回答:“叫赵佳是吗,我姐结婚时我见过她。” 赵秀枫点头:“没错,她的地址在这里,你要去看看吗?” 第48章 鸟患 由于是周末,事先赵秀枫也打听清楚赵佳今天不上班,不至于他们今天过去白跑一趟。倒不是一定认为张柳自杀和赵佳有关,眼下没有其他线索,最起码找她能问清楚她当时是去找秦显昱还是张柳。 据赵秀枫讲,赵佳所住的小区是g市最贵的小区之一,周边公园学校商场医院等一应俱全,她自己的公司也在附近。而秦显昱以他儿子的名义也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就在赵佳楼上。 “狡兔三窟,他们这些人都这样。”秦赵两家一直不合,赵秀枫在陈述时或多或少会有些主观成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知道一些什么还是单纯对秦显昱抱有成见,他心里似乎已经下了定论。 电梯在27楼停止,赵秀枫一路带着他们来到赵佳的门前,门铃响了几声之后,一个少年打开门,问了句:“你们是谁呀?”长得白净软糯斯斯文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逸扬,不是跟你说过要先问清楚外面是谁再开门的吗?还有,姑姑在家呢。”一个短发的穿着家居服的女人一边摘手套一边走过来,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人,原本还带点柔和的目光一下变得冷漠又锐利,迅速把少年拉到一边,手扶在门框上作势准备关门,并且说:“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走错了。” 赵秀枫道:“我们没说找谁,你怎么知道我们走错了?” 他们一起三个人,乍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更何况赵秀枫语气强硬,女人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慌,冷冷地问:“请问你们找谁?” 张槐刚刚在回想,等回忆中那个人的样貌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时,他说:“你是赵佳,我以前见过你,张柳是我姐姐。” “逸扬,你先去书房写作业,等会儿姑姑带你出去吃饭。”赵佳说了之后,那个叫逸扬的少年就乖乖从她身边走开,只是穿过客厅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们几人一眼。 “你跟你姐姐长得很像”,也就是说,赵佳第一眼也认出张槐来。“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话音刚落,去了客厅没过多久的少年又跑出来,紧张地叫道:“姑姑,它们又来了!” 赵佳急忙安抚他:“没事,窗户都关了,它们进不来。” 门口的三人不知道他们说的“它们”是指什么,听到“砰砰砰”的声响之后才看到几乎所有窗户外边都被一片黑压压的像是乌云一样的鸟包围住。那么多的鸟,它们用身体撞击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音,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是一种极凶猛的力度,如果不是玻璃够结实,它们很可能在撞击的一刹那就破窗而入了。 很难说它们是集体傻了还是中了邪,不要命了似的。 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种景象,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万幸的是,那些鸟持续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击的时间不长,可能毕竟不是完全没有痛觉,也没有都傻,玻璃上见红之后一部分就撤了,只留有一小部分在窗外盘旋。 也不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就听见玻璃上又传来啪啪的响声,像超级大的雨点打在上面一样,没一会儿玻璃上就覆满了白色的粪便。 真够缺德的,自己傻看不见玻璃硬往里冲,然后还小心眼报复。 不过换一种说法,人类为了居住环境美观透亮,用了大面积的玻璃装饰,强光下的折射不仅会影响人类自身的生活,每年还有不少鸟因撞击死去。也许这些鸟刚才撞玻璃是因为受了惊吓吧。 而受到惊吓的不止鸟,还有赵佳,她搂着那个少年,手臂隐约还在颤抖。 赵秀枫问:“那些鸟,是怎么回事?”他不久前才亲身经历过一起匪夷所思的事件,那么多鸟一起撞玻璃在他看来是不合情理的,完全不计后果,每一只鸟都决绝得令人惊叹。 赵佳看了一眼窗外,回答:“不知道,隔两天就来一次,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然后她又说:“你们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要叫人来清理。” 张槐问她:“我姐自杀的事情你知道吗?你经常会去她那里吗?她出事前你们有没有见过面?” 一次问完所有的问题,对面赵佳的脸色越变越阴沉。不管问得再委婉,只要有一分怀疑的成分,听在别人耳朵里都会令人不舒服,更何况那灾难式惊心动魄的鸟群撞击玻璃的景象还没有完全从眼前消散,赵佳内心也没有完全平静,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立即激动起来:“张柳是自杀又不是他杀,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她自己活不下去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秀枫冷笑:“和你无关?” “真是好笑!我是去找过她,但能代表什么呢?是我把她推倒让她流产的吗?我逼她跳楼了?我哥都把她供到天上去了她还能自杀,你确定你姐姐的精神状态一点问题也没有?” “和你,无关?” 一个幽怨的女声紧随赵佳的话音落下,轻飘飘的听起来没有分量,却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左顾右盼寻找起声音的来源。 “谁在装神弄鬼!”走廊里除了站在赵佳门外的三人,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影,赵佳神经质一般冲着电梯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出来!”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紧挨着张槐的江河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颤动了一下,他们三人中就数张槐反应最大。没等江河问他怎么了,赵佳忽然将他们三人往远处推,并且说:“你们赶快离开我家!不然我报警了!” 从一开始的冷静疏离,到看到鸟之后的紧张恍惚,她的镇定在一步步趋向瓦解,及至现在,她几乎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三人中没有任何人采取任何手段逼迫她,此时也不敢再呆下去怕进一步刺激到她。 “别再来找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张柳自杀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别再来了!事实究竟是怎样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砰地一下用力关上门,还能依稀听见一句:“和我无关!” 如果真和赵佳无关,她又怎么会反应如此激烈? 张槐到了楼下才说:“刚刚那个声音,很像是我姐的。”他说很像,就是连他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 “你姐……不是还在医院躺着吗?”赵秀枫四下看了看,觉得后背有些凉,“大白天难不成还闹鬼了?” 话刚说完,他反应过来不应该在张槐跟前这样说,皱着眉想了想又开口道:“秦逸扬,就是秦显昱的儿子,他叫赵佳姑姑,看他样子似乎也不知道赵佳是他亲生母亲,而且胆小怯懦缺乏安全感,肯定也没少受人欺负。赵佳很护着他,她也许是想改变现状,所以才做了些什么。至少从目前来看,我觉得她不是完全无辜的。” 江河本来对秦逸扬没什么看法,听赵秀枫一说倒更觉得是秦显昱太渣。他叹了口气,看向张槐等他做决定。 张槐说:“我想去医院再看看我姐,下午我们回南星村。”他很想马上找出真相,但是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家里的父亲还在等消息,不管好坏,他应该回去亲口告诉他。 赵秀风枫一直拧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医院里,张柳静静躺在病床上,护士给她换了干净衣服后,张槐要求自己给她梳头发。 如果不是知道他俩是亲姐弟的话,江河看着这一幕说不定会吃醋。 张柳的电话响过,是秦显昱打来的,江河看他锲而不舍,十分“好心”地直接把张柳电话关机了。 过了没多久,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还听见有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看,真的有鸟人诶!” 走到窗边朝下面望,只见在医院绿化草坪旁边有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在缓慢艰难地移动,隐约可见黑影中手臂挥动,但很快又全被黑色覆盖。附近的保安冲过去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费了半天劲才终于把黑影包裹的人解救出来。 那些黑影像是烟雾一样四散开来,确实是一只又一只黑色的鸟雀。 江河把张槐叫过来一起看:“张槐,你看那人像不像你姐夫?” 哪里是像,分明就是秦显昱! 秦显昱到病房时整个人臭烘烘的,衣服头发上都是鸟屎,脸上手臂上还有鸟嘴和爪子造成的伤痕。 他脸色更臭,不过却没有第一时间骂他们,而是径直走向卫生间。 有护士跟在他身后进来,将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套病号服往床上一放就急匆匆跑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臭气熏天的鸟屎味道。 江河憋着笑对张槐说:“看来你姐夫今天的运气好到天怒人怨。” 没等秦显昱出来迁怒他们,江河就拉着张槐溜之大吉了。他们在停车场转了一圈,最后找到秦显昱的车,受他的“好运”影响,附近的好几台车都得到了众鸟的“恩泽”。 “张槐,你觉得为什么那些鸟要跟他过不去?还有赵佳那里的,真的是巧合吗?”江河问完,看到周围树上还停着一些鸟,于是就朝它们喊了一声:“喂,你们有谁能听懂人话吗?” 鸟全被他的叫声惊起,发出一些类似人的不爽的大骂,路过的几个病人家属也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都把他当神经病了。 经常性做事不过大脑,太过于想当然,江河既懊恼又尴尬,掩饰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张槐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揽着他一边往医院外面走,一边说:“我姐夫养了一只鹩哥,它会模仿我姐的声音,在赵佳那里时,我觉得那声音更像是它发出来的。我不清楚它还在不在我姐夫家里,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鹦鹉学舌江河听说过,他也知道很多鸟包括八哥,鹩哥,以及一些乌鸦喜鹊等都能模仿其他鸟雀的声音,甚至是学会简单的人类语言,因为它们的舌头和鸣管都和人类十分相似,因此具备了先天的发声条件,但它们通常是无意识的,是被人类引导加上反复刺激然后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就是说它们本身并没有主观说人话的意思。 简单来讲,就是它们并不能听懂人话,作为鸟类,它们日常用语当然还是鸟语。 “模仿你姐姐的声音?那它会跟人对话吗?”在长时间的驯化以及训练过程中,不排除一些鸟聪明伶俐掌握了与人沟通的技巧,如果能确定在赵佳那里听到的其实是鹩哥发出来的,那说明它已经跑了出来,用什么手段暂且不管,它为什么要去吓赵佳? “不知道,”张槐摇头,“我只听过它学我姐说话。” 多数野生动物不像家养的动物那样亲近人类,即使江河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他也知道那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鸟类比其他动物都敏感更容易受到惊吓,不等他靠近就会立即飞得远远的。 “要是小谷在这里就好了。”感叹完,江河又灵光一闪,“张槐!我们赶快回去吧,明天把小谷带过来!它是鸟,肯定能和鸟打成一片!” “小河,你怎么知道那些鸟就一定和我姐的事情有关?”看到江河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逝去,张槐又说,“试试看吧,或多或少会有一点联系吧。”他知道江河是太心急了,迫切地想帮他解决问题。其实他原本想把江河送回去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再过来的,这样看来肯定是行不通的。 江河又试着找路旁的鸟询问,没有一只鸟肯让他靠近。 “气死我了!城里的鸟除了不讲卫生还不懂礼貌吗?越来越觉得小谷是我见过的最善解人意最通情达理的鸟!” 第49章 消逝 “我可以不去么?” 一个g倒下了,还有成千上万的g正在立起的道路上,不就是打脸么,反正也不是没被打过,况且除了他没别的人看见。 假装不在意地看了看门口,对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小谷,江河也没想逼迫它,只是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谷摇头:“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沉重,你们需要我的话我还是会和你们一起去,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到你们。” 江河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说:“不用勉强自己,我也担心带你去会遇到危险的状况,还有雪球呢。” 雪球:“哼!” 不管江河如何哄它,它都坚决不理江河。实在被吵得烦了,它满含着怨气道:“你不是还有猫吗!” 江河料想过它会因为自己又养了猫而生气,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激烈。 “乖雪球,你看阿花还这么小,无家可归成为流浪猫会受欺负的,它只是偶尔睡一下你的窝玩一下你的玩具,你作为姐姐,是不是要大度点?” 他不这样说还好,说完后雪球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臭江河,你才姐姐!你全家都是姐姐!” 江河还没反应过来,雪球就咬了他一口,然后一溜烟钻进柜子底下躲着不出来了。 “它……”没人告诉过他雪球其实是男孩子啊? 这下算是把雪球彻底得罪了,不知道等它自己气消要到什么时候。 江河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开个动物园,就目前来看,等到他寿命终止都不可能实现得了,雪球应该是会比他长寿的吧。 其实江河刚刚算是说错话了,即便雪球是女孩子的话,他也不应该要求雪球学会理解和谦让,没道理大一点的就要为了小一点的压迫本性隐忍克制,那种故作的坚强他在家里的几个姐姐身上见到过,三姐虽然不明显还老爱和他发生争执,但在长期的潜移默化中,她还是护着他的。 “陪我玩。”阿花玩性大,吃饱了就追着人的裤脚跑,江河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拿它最爱的逗猫棒跟它玩了一会儿,而雪球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也没露面。 “好了,我不养猫了,明天把阿花送给肖校长,乖雪球,快出来好不好?里面那么黑,又脏,肯定又弄一身灰,出来给你洗澡好不好?” 准备休息前,江河最后一次尝试哄雪球出来,可是柜子底下一点声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也没有发出来,让江河有点怀疑雪球是不是早就从柜子底下钻出来跑出去了。他很无奈,但完全没有办法,想叫张槐帮忙挪下柜子看看雪球到底还在不在里面,见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又实在心疼他,摸摸他的头,总感觉他还在发烧一样。 “要不要再吃点药?”得到否定的回答,江河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倔。” 从听到张柳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后,张云远的魂就没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管谁劝都滴水不沾,差一点就要连夜冲去市里将害他女儿跳楼的人千刀万剐,要不是肖沫儒及时出现,拦着他不让他去的张槐可能还要挨打。 以往张云远再生气也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张槐都三十岁了却险险逃过一劫。他不是不爱这个儿子,只是他也压抑了太久,极端愤怒的情绪不能由外人承受,便一股脑全发泄到张槐身上了。 “白眼狼”“自私”“忘恩负义”……这些词换在别人身上或许能对上一二,张槐真的一点也不符合。 次日天还未亮,肖沫儒就来叫他们两个,因为张云远几乎一宿没睡,早就按捺不住要往市里赶了。 柜子下悄无声息探出来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嘴巴的弧度虽然依旧翘翘的,给人的感觉却是像要被抛弃似的委屈可怜。 小谷已经又答应陪江河他们一起去了,江河瞅了几眼雪球,终于还是在关门前蹲下身朝它伸了伸手:“过来吧。” 二傻子欢天喜地以为江河在叫它,忙屁颠屁颠跑过来,眼看着它马上要扑进江河怀里,雪球一阵旋风似的冲在了前头。 二傻子被吓了一跳,江河一边搂着雪球一边揉二傻子的狗头笑着安抚它:“乖,我不在家的时候别到处乱跑,肖校长会定时过来喂你。” 二傻子丧气道:“不能跟你们一起吗?” 雪球得意洋洋道:“不能!” 近墨者黑,二傻子也傲娇无比地哼了一声。 一到医院见到秦显昱,张云远就朝着他的脸打了一拳,五十多岁的人,大半辈子都在乡间田地里操劳,拳头十分有力,秦显昱右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秦显昱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遭,刚开始有点懵,而后身体条件反射一般扑通跪到地上,狠狠地自己扇自己巴掌:“我对不起小柳,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张云远吼道:“够了!小柳不能醒过来你死一千次也不足惜!” 只在张槐跟前,秦显昱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也不肯告诉他实情,张云远很少和秦显昱有交集,不过张云远作为的长辈的威严毕竟是存在的,秦显昱再怎么骄傲在他面前也不敢怠慢。当张云远问及为什么要瞒着他们时,秦显昱回答道:“我怕你们会从我身边带走小柳。” 张云远还不知道秦显昱有私生子的事,但他也一针见血指出:“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小柳铁了心要离开你?” 秦显昱眼中瞬间涌现出泪水,语无伦次道:“我错怪了小柳……可是因为我太爱她了……她怀了孕谁也没说……我以为……所以她让我送她去医院时,我拖延了一点时间……是因为我,孩子才没有的……小柳恨死我了……” 他说得隐晦,又断断续续的,张云远问:“你以为什么?” 秦显昱道:“我以为……孩子是别人的……” 张云远脸色涨得通红,怒到极致居然一时发不出声音,他全身发抖指着秦显昱:“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爸,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没有小柳我也活不下去!” “滚!” 张云远一脚踹到秦显昱肩膀上,踹翻了秦显昱,他自己也重心不稳摔到地上,张槐赶忙去扶他,他却用力将他推开,倔强又艰难地自己爬起来。 “我张云远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向来无愧于天地人心,我虽不有意教导儿女从一而终,该有的礼义廉耻他们不比你们这些自诩尊贵的人少!你觉得小柳嫁给你高攀了你,我自始至终也在后悔将小柳交给你。” 秦显昱道:“你们不能带走小柳……” 话还没说完,玻璃窗忽然砰地一声被什么撞了一下,室内几个人看的时候只见到一只鸟远去的背影。 到医院楼下,江河只找到雪球,问它小谷去哪了,它居然摇头说:“不知道,它说和我分头去问,然后在这里汇合。” “那你问出什么没有?” “很奇怪,它们有印象干过什么事,却不知道那么做的意图是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在树上,下一秒就会在撞玻璃,或者扑向一个人使劲去啄他。” 相当于什么也没问出来。 “轰隆——”闪电劈过高楼大厦,雷声响得如同天空被炸开了一样,很快大雨顺着被炸开的口子倾泻而下,整个城市像是笼罩在一层雨幕织成的结界之中。 “啪嗒,啪嗒,”声音从窗户外边传来,如果不是江河就在旁边,他极有可能就忽视掉了,侧头一看,居然是小谷站在外面。 江河一直还在担心小谷,下这么大雨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开窗把它接进来后,又不禁疑惑它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把小谷全身的羽毛擦干,小谷全身发抖的样子让他以为它还冷,于是就把它包进毛巾里。 小谷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抖了,不过看起来很累,眼睛半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休息。 等小谷养足了精神,它睁开眼对江河说:“对不起,小河,我没追上。” 江河抚摸着它半干的羽毛,说:“没事,本来也不该让你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雪球一起折腾。” 傍晚雨开始下小,张槐突然又接到赵秀枫的电话。 雨将停的这一刻因为之前的对比所以前所未有的安静,赵秀枫的声音就显得比较突出:“我让人继续查赵佳,发现她在y市有婚姻登记记录,而你姐夫的名字也在上面。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夫和你姐是去国外登记的吧。所以要么是你姐夫犯了重婚罪,要么,呵,过去那十几年他和你姐姐的婚姻根本就是虚假的,他欺骗了所有人。” 张云远一把夺过手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说什么!” 也是在这一刻,病房里发生了异变,床上张柳的身体开始不断抽搐,几个人都以为张柳是要醒了,然而医生闻声过来却将家属们都赶了出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很遗憾地对他们说:“病人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请节哀。” 其实在宣布脑死亡的那一刻,张柳存活在世间的就仅剩一具躯体,她不再有有思维,不再有意识,也不再可能有醒来的那一天。 只是谁也不相信罢了。 “我就知道你们一来就没有好事!之前小柳明明都好好的,她还活着!都是你们害死了小柳!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小柳的!”不顾张云远的悲伤痛哭,秦显昱蛮横无比地推开他,抱紧张柳的身体怎么也不撒手。 这时候的张云远显然没有精力再和秦显昱争执,他瘫坐在地上,直到张槐将他扶起来。 “你曾经说,我姐姐是你一生的挚爱,你会永远呵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婚后,你说心疼我姐,于是折了她的翅膀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她放弃了自己的喜好,一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说她爱你吗?” 秦显昱通红着眼睛道:“小柳当然爱我!” “你认为她是爱你的,那么,请务必收好她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 “什么?” 张槐眼中一片宁静,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秦先生,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自己家人处理就好,您自便。” “你说什么?” “请您放手。” 张槐几乎不动怒,他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势比张云远还要有压迫感,秦显昱不知道怎么就把手松开了。 “呜哇!”医院走廊里蓦地响起一声鸟叫,紧接着又响起一声,“哇——”此起彼伏的鸟叫混杂着人的惊叫怒骂,随后在病房门前出现了几十只叫声宏亮的乌鸦。 暂且不论医院内部怎么会有乌鸦闯入,它们到了这间病房就直奔秦显昱而去,秦显昱慌忙躲避,乌鸦们追着他离开病房,走廊里又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尖叫,所有声音都渐行渐远,江河虽然很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还是眼前的人更为重要。 第50章 真相 事后江河得知,那些乌鸦一直把秦显昱逼到消防通道致使他从楼梯上摔下去,摔得倒没有多严重,只是被乌鸦啄得很厉害,重新出现在他们跟前时全身被纱布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 “你们不能带走小柳!” 几个人都没反应。 医院里他们一刻也不愿意多呆,想立即回到南星村,回到他们所熟悉的地方,趁着张柳魂魄还没走远,早一点带她回家。大晚上没有车回去,很多人也比较忌讳车里载死人,好不容易租到一辆车,车子还没发动就被秦显昱拦住了。 此时张槐跟江河在前排,张柳则靠在张云远身上坐在后排,给人一种错觉,她似乎来只是睡着了。 “除非从我身上碾过去!” 秦显昱挡在车前,眼神疯狂是真,里面强烈的痛苦绝望也不是假的。 张槐下车对他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么多年,我姐一直在为我们着想,不愿意增加我们的烦恼,我们也希望她能过得安稳,彼此互不打扰,明明是一家人,却不得不划清界限。倘若我姐真的过得好的话,我们的做法就是对的。这样的结局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只能说是我们都错了。” 秦显昱一把推开他,大有执迷不悟的意思:“没有你们,我和小柳会一直幸福美好地生活下去!你说互不打扰,可每次只要你一有消息,小柳就会跑出去见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怀疑小柳怀的孩子不是我的!是你们害死了我和小柳的孩子,现在又要从我身边抢走小柳!” 在秦显昱暴力推张槐的时候江河就也下车了,听到他的话,真是快被他气死了,张槐给他面子不想当面戳穿他,他反倒还往张槐身上泼脏水,张柳和张槐是亲姐弟啊,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做人没有耻度。 “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还是有多不自信是个男人都能成为你的假想敌?你清醒点吧,是你亲手把柳姐推下楼的!” 他的本意是想表达张柳是因为秦显昱的关系而一步步走入绝境进而自杀,没想到秦显昱更加激动地朝他走了两步,道:“我没有推小柳!小柳是自己掉下去的!我怎么可能推她下楼!我那么爱她!” “是么,不是你?” 黯淡的灯光下,停车场周围不见任何路人,树木耸动,可是一丝风也没有。 张柳还在车里,那句话却是她的声音。张云远浑身一颤,匆忙去看张柳的脸,看到的只有她双眼依旧紧闭无比安静的模样。张云远的心一阵剧痛,他觉得刚才那声音只是他的臆想。 车子外面的秦显昱先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而后朝着一棵树跑去,嘴里叫着:“小柳!小柳,你还活着对不对?” 张槐和江河也四处张望着,那声音却又从另外一边传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我放走了你的鸟,你生气了是么?” 秦显昱站在原地停了几秒,摇头道:“没有!” 声音忽然变得凌厉,并且充满戾气:“你有!” “‘小柳,我不会让你走,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你是这样说的,然而你却把我推到楼下去!” 秦显昱否认道:“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碰到你,我没想推你……” “冤有头债有主,你以为你做得隐蔽就没有人知道了么?我的冤魂会生生世世缠着你,让你不得安息!” 张云远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是他亲手把张柳推下楼,是他害死了你的女儿。”尽管他不知道那些声音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声音在告诉他事实和真相。 张云远在车厢里抱着张柳潸然泪下:“小柳,是爸爸太无能,没能保护好你……”蓦地,张云远眼神一变,松开张柳一个箭步冲下车。只是他悲伤太久,又滴水未进,原本就腿脚不便,刚接触到地面就狠狠摔倒了。 “张槐!去给你姐姐报仇!”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如果像那个缥缈似灵魂的声音说的那样,张柳是被秦显昱推到楼下去的,那么一命抵一命确实是非常解气的做法,但是报仇之后呢?律法严明,没有人有权利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秦显昱应当受到惩罚,张槐也没有必要和他犯同样的错误。江河看到张槐动了,生怕他真的会被仇恨蒙蔽双眼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连忙拉住他。 而且,他刚刚明显感觉到在张云远说话前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报仇吧,去杀了他吧,他不配活在世上。”那是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声音,充满蛊惑性,每一个字都在引导。 “杀了他。”无比肯定的语气,传达的指令非常明确。 “你要做什么?”秦显昱也感觉到异样,他看着张槐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张槐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 江河正想着要不要敲晕他把他拖走,又听他说:“我希望你去自首。不这样的话,我也会报警。你能丝毫没有歉疚地活着,证明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不,我没有推小柳!小柳不是我推下去的,我没有!”秦显昱依旧矢口否认。 “懦夫。”陌生的腔调,极尽嘲讽的语气,在场除了江河倒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明白。江河起先也没认识到这点,后来是一大片的声音从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传来,他才知道不是人在说话。紧接着飞出无数的鸟,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朝着秦显昱而去。 秦显昱霎时惨叫起来,他已经被包成木乃伊了,这时候的鸟比之前两次看到的都要多,继续被啄咬下去肯定会不成人形。 可是他再怎么叫着痛,都没办法让人心里产生同情。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秦显昱被鸟包围的时间并不长,可能连一分钟都不到鸟雀就四散而去了。 秦显昱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痛晕过去了,反正躺在地上没什么反应。江河用脚踢了踢他,不打算好心帮他叫医生过来。 “可能还不能马上回南星村。”张槐说。 相处这么久,就算江河不能做到完全和张槐心有灵犀,有些时候他还是能一下子明白张槐的意思,他坚定地说:“绝对不可以这么轻易饶过他!” 江河把刚才听到的声音都和张槐讲了,张槐表示他也听到了,而且还有一瞬间的意识模糊,脑海里只重复出现着“报仇”两个字,不过他本身并不是情绪感很强的人,虽被洗脑蛊惑,却没有出现过杀人的冲动。 “你说,那到底是什么呢?你姐姐的魂魄吗?” 张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动的秦显昱,他不清楚暗处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能肯定:“如果是姐姐的话,她应该会舍不得。” 趴在地上的张云远如梦方醒,他记起来自己听到了张柳的声音,泪水顿时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凄凉的声音对着夜空喊道:“小柳,回来了,回来了……小柳,回来了……” 张槐和江河一人一边将张云远扶起来,江河也有点想哭。 车子发动离开医院,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江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惊恐万分地叫道:“小谷和雪球怎么不见了?” 又回去呆过的地方找那两只,好在它们俩还知道在那守着。 江河心有余悸地问:“你们刚刚去哪了?” 雪球看了看小谷,见小谷朝它点头,于是说:“那些鸟飞过来时,我看到小谷飞出去就跟着一起去了。” 江河本来想骂它们俩,大晚上玩失踪知不知道他很担心啊,可是它俩低头认错的样子让他完全发不了脾气,大概也是想帮他们,也是怪他们自己不够仔细,居然没发现它俩没赶上车。 “有什么发现吗?”江河问小谷。 小谷只是抱歉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从赵秀枫那里得知,赵佳和秦逸扬一起出了车祸,罪魁祸首依旧是那些来历不明的鸟。随后,他们和赵秀枫一起去了警察局报案,随行的还有之前那个让赵秀枫画猫的人,他现在又决定让赵秀枫画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得来的灵感。 赵秀枫说会一直帮助张槐直到杀害他姐姐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是出于朋友和同学的帮助,没有其他意思。” 其实当年张槐也是真的把赵秀枫当朋友的,只是他做的那些事情让张槐没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法再让他靠近,赵秀枫不是个天生坏心肠的人,他或许依旧喜欢着张槐,但是是十分清醒地喜欢着。从秦显昱身上,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不招人待见。 发生在夜深人静,恐怕真的没有目击证人,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要寻找证据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到南星村,张槐先忙着处理张柳的丧事,几天下来,和张云远一样都瘦了一圈,江河能给张槐语言上的安慰,他内心的伤痛只能由时间来抚平淡忘。 而且,江河发现,小谷似乎也生病了,总是习惯性发呆,忘记吃东西,偶尔还会见到它眼中隐约泪光闪烁。 雪球悄悄对江河说:“那天晚上,我是悄悄跟在小谷后面的,它和那只鸟说完话之后才看到我,它让我不和你说。”看得出来它憋得很难受,语气里还有一些怨气。 雪球说的是“那只鸟”,显然不会是随便一只鸟,江河怀疑过是张柳灵魂在指使那些鸟袭击秦显昱,但他同样想过也有可能是那只会模仿张柳说话的鹩哥,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会有什么鸟能和张柳跟秦显昱有交集。目前谁也没见过那只鹩哥,倒也不能确定。不过,江河还是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恼,问雪球:“它和那鸟说什么了?” 雪球刚准备说,小谷不知道怎么飞了过来,它实在太警觉了。 小谷深深地看了江河一眼,有多欲言又止,就有多令人难以理解,它说:“小河,你先别问了,等我想清楚了会原原本本告诉你。” 江河等着小谷告诉它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先等来的却是张柳的墓在夜里被人挖开并且盗走尸体的消息,即便现在大多城市都实行火葬,盗窃尸体也是犯法的。 张云远的愤怒和悲恸自是不必说,去派出所报了案之后又去找秦显昱当面对质。 秦显昱一身的伤,神情是极其冷淡的,从痛苦中清醒过来的他一旦理智起来就变得无懈可击,任张云远如何骂,始终什么也不承认。 “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张云远眼眶通红气得发抖,痛失爱女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短短几天他的头发已经全白,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憔悴。随同他们一起来的民警安慰了他两句,也说不出别的有用的话,连尽快破案的保证都不敢给就先灰溜溜回镇上了。 他们又去警察局询问张柳死因调查进展,只是目前依旧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张柳就是秦显昱推下楼杀死的。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碰到了赵佳,和秦显昱不一样,她的状态是由内而外差到了极点,面色惨白,头上还裹着纱布,看来那次车祸伤得还比较严重,隔太远不知道对面的警察对她说了什么,她的声音猛然间拔高:“等等等,如果等着就有用还需要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我侄子已经失踪两天了!是两天!不是两个小时!” “赵女士,请您先冷静下来,负责您侄子失踪的案件的曾警官以前处理过十多起类似案件,,您不必着急,今早有群众打来电话提供了一些信息,曾警官他们已经……” 赵佳打断他:“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多等一分钟逸扬就多一分危险!曾警官呢?我要去见他!你们今天一定要把逸扬找回来。” 桌子上的电话这时候响了,那警察获救一般慌忙去接电话,江河低声自语道:“秦逸扬怎么失踪了?” 也不知道赵佳耳朵怎么那么灵敏,她听到声音才注意到江河他们,她只看了一眼就又把头扭到另一边,像是不肯在他们面前示弱,倔强地维持着她所剩不多的骄傲。 但是在最后一刻,赵佳还是追了出来,恳求道:“我知道张柳去世你们很难过,可逸扬是无辜的,求你们别伤害他。” 张云远可能对赵佳印象不深,一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她和张柳差不多年龄,想到张柳心里就抑制不住地难过,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 赵佳又说:“你们劝劝张柳,让她放过逸扬,逸扬什么也没做,他真的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逼迫张柳做出决定,如果真的要一命抵一命才能平息她的怨气,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逸扬回来!” “我们真的……”看着赵佳哭泣的样子,张云远起先是想安慰她的,可仔细琢磨着她的话,他又有点明白过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转头问张槐:“这是怎么回事?” 张槐是瞒着张云远没和他说秦显昱和赵佳已经有孩子的事,赵佳追上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她是因为秦逸扬来找他们的,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是秦逸扬的失踪确实和他们无关,再怎么痛恨秦显昱,他们也不会拿一个孩子撒气。张云远还在等他解释,他先是抱歉地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他不想让张云远更难过,然后说:“这位赵佳女士和姐夫有一个儿子,现在失踪了,她觉得是姐姐的冤魂带走了她儿子来报复他们。” 张云远情绪激烈地骂道:“谁是你姐夫!那个混蛋和我们一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然后又开始推赵佳,“你也滚,都不是好东西!小柳就是太善良才会被姓秦的害死,她头七都还没过,你这么诬陷她还有没有良心?” 赵佳被他推得摇摇欲坠,原以为她是精神不济,谁知道她晃了两下竟真的倒下了,不多时,在她身下居然渗出一滩血迹。 赵佳在晕倒前和他们有过肢体接触,况且在警察局外面,人来人往都能作证,好在送去医院之后她的情况逐渐稳定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来,没过多久就苏醒了。 “你怀孕了。” 张槐给秦显昱打过电话,他没接,发短信告诉他赵佳现在的状况,他也没回复,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张槐甚至怀疑他连自己儿子现在是生是死都毫不在乎。对赵佳的感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不能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秦显昱根本不爱她,另一方面她在张柳不知情的情况下给秦显昱生了孩子,或许她当初就是去找张柳摊牌,又或者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依旧是秦显昱的,她有没有以此要挟呢? “如果因为再次怀孕而让我失去逸扬,我情愿时光倒流一切都没有发生。”赵佳真的很在乎秦逸扬,她捂住脸,在肆意流淌的泪水中忏悔道,“我欠逸扬的太多了,没有一天给过他真正的母爱,我说想再生一个孩子陪他,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孤单,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姐的灵魂带走了他?”他们住高档小区,秦逸扬上的是贵族学校,没有可能是有人因为钱而绑架他吗?秦逸扬性格懦弱,在学校里有不少人喜欢欺负他,不会是他的同学捉弄他吗? “你们也看到了,那些鸟不要命的撞玻璃,还有张柳的声音……她其实早就死了,但是冤魂一直缠着我,她肯定恨我,如果我不去找她,不告诉她那么多年她一直活在假象中,不逼迫她离开显昱……她就不会死……” 她紧接着又说:“你们肯定和她一样,觉得我心肠歹毒,是我介入了她和显昱的婚姻,可一开始说娶我的也是显昱,我十六岁就和他在一起了,可是他遇到了张柳就对我说张柳才是他的真爱,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外公有权力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他说他还是会娶我,但是在人前他的妻子只能是张柳,差一点连我的孩子都要变成张柳的……从头到尾,只有张柳是善良圣洁的,我又恶毒又有心机,我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换张柳活着——” 第51章 姊归 “你说得没错,但是即便你下十八层地狱也换不回小柳,因为小柳根本不会去那里。”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鸟,羽毛乌黑泛蓝,头顶和眼侧有huangse肉垂,橘色尖利的喙一张一合说着话。 这是江河第一次见到这只鸟,他相信他的感觉没错,这只鸟就是张槐记忆中秦显昱养的那只。鸟看人的目光透露出几许嘲讽和鄙夷,察觉到江河能听懂它的话它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极有可能又是和雪球一样是“不一般”的动物。 “你认为你很无辜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说这些年你给小柳制造了多少次‘离开’的机会?” 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乌鸦聚齐在窗前,它们一声高过一声地嘶哑鸣叫着,悲切中透着无比的诡异。 “小柳不会缠着你不放,但你和秦显昱往后的生命都将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正在这时,关闭的窗户猛然间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打开,那只鹩哥前一秒还炫酷无比地凌空抖动翅膀,下一刻却如失重一般狠狠摔进病房内。 “不过也就这点本事。”耳朵里传来黄衫的声音,那妖怪就在江河身边却没有现身。也不是说他有多么同情张柳的遭遇,而是听闻貌似有动物在干预人的事,对这动物感到好奇,所以才会跟来。医院里不允许带宠物,他又懒得在人前躲躲藏藏,干脆就隐去了身形。 那鹩哥刚好跌落到张槐脚边,它虽看不到黄衫,但也感觉到身边有什么比它厉害的玩意,飞起来要逃,张槐一把抓住了它的翅膀。 “小心它啄你!”江河吓了一跳,抓紧张槐的胳膊让他放手。 张槐却问:“愚哥?” 姐弟两个虽然各有特点,但毕竟一母同胞相似的地方也很明显,那鸟初时还挣动了两下,听到张槐叫它的名字,它居然开始有些怔楞。 愚是大智若愚,也是昱的谐音,名字是张柳取的,一开始秦显昱还有些不乐意,非要让张柳也叫了他两声昱哥哥才罢休。 如今物是人非,作为他们两个的爱情见证,愚哥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不可名状的悲哀。 “愚哥?是显昱养的那只鸟?”赵佳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是它一直跟在你身边,让你误以为是张柳的灵魂在作祟。这话江河只在心里讲讲,倒也没直接对赵佳说。 可能连张云远都不太信,一只鸟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监控设备再怎么记录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那也是冷冰冰的机器,愚哥和张柳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它对张柳是有真情实感的。 在黄衫的威逼之下,愚哥承认秦逸扬是被它“绑架”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赵佳不好过。它讨厌赵佳,一次次在秦显昱跟前制造张柳有可能外遇的假象,秦显昱一天天怀疑张柳,张柳也逐渐丧失了对他的感情和憧憬。 得知真相并且又一次失去孩子之后,张柳更加心灰意冷,三个人的复杂关系,她的尴尬身份,熟悉的一切包括佯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枕边人……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彻夜难眠。 她带上愚哥一个人坐在天台上,看着星星说想回家了。 愚哥不断重复着曾经秦显昱教它让它在张柳跟前说的话:“小柳,爱你,小柳,爱你……” 动物尚有情,不舍得张柳离开这个世界,甚至不惜对她用上蛊惑性的语言,让她留下来别走。 相处久了,不仅它对张柳有感情,似乎张柳也能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它的举止中看出它的不同。她把愚哥从笼子里放出来,哀怨中也透着不舍:“你是他养的鸟,我也是。我能给你自由,但我不会飞。” 愚哥确实不是一般的鸟,优于其他鸟类的发声器官给它们一族都带来了便利的前提条件,在千百年的学习演化中又积累了丰富的包括人类语言在内的词汇,如果不是为了避免暴露它们这一族的特性,完全融入人类生活都没有任何问题。若说它依旧是很普通的一只鸟,除了祖辈传授的用语言进行催眠蛊惑,它连自己打开笼子飞向广阔的天空都做不到。 张柳打开笼子,愚哥却不肯离开,它想对她说:“我不能带你飞,但我可以陪着你。” 秦显昱悄无声息出现在张柳身后,他把手轻轻覆盖到张柳肩膀上,用着最轻柔也最残酷的声音说:“小柳,永远别离开我好吗?” 张柳一回头,身子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楼顶直坠到地面。 她原先静坐的地方秦显昱站在那里,又痴又颠地对着夜空说:“小柳,你答应我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 “我恨他!可是小柳舍不得他受伤害……他本来就不爱他的儿子,我只是让他们彼此距离更远了而已!”如果一只鸟的目光可以喷出火来,那么愚哥现在的目光几乎可以达到烧光它能看看到的一切的程度。 黄衫笑嘻嘻道:“本事不大,报复心倒是不小。不痛不痒的伤害是不能叫做伤害,所以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么?” 这妖怪起先还说是想制止精怪过多干涉人类生活,现在看来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恨不得把他也推下楼,让他也感受小柳的痛苦!可是……” “她舍不得?你又能舍得?她是包子,他们一家包子,你也是。” 黄衫话锋一转对着江河说:“不用嘟嘴,你本来就是了。”江河莫名其妙躺枪,捂住脸不想跟他讲话。 张槐看到他突然间的小动作,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河赶紧把手放开,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黄衫突然又说:“你只是一只鸟而已,人类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人类自己解决。” 愚哥像是极度不甘心,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放了秦逸扬?” 黄衫笑着说:“不是放了他,是交给人类让他们拿去当谈判的筹码。” 不清楚黄衫这妖怪的笑容里究竟有几分真实的笑意,就跟有些人对动物没感情一样,他对人类同样无感,可有时候在他那种没有温度的假笑下,他的所作所为又都像在帮助江河。他本来就没有非要出手的必要。 放走愚哥前,它又对他们说了一件事情:“我看到小柳又被他带了回来,暂时安放在他的一处别院。他相信小柳没死,所以准备给她招魂。” 如果说张云远在带张柳离开医院的那一晚还抱有侥幸心理,那么在张柳下葬后他已经彻底相信女儿已经逝去的事实——他何尝不想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他自己做的一个梦? 可是现实太残酷,当他和张槐报了警带着警察冲进屋子里看到布置好的法坛灵器、一众的道士僧人,以及在那么多的人群里面显得那么孤寂的已经变了样子的女儿,他早已流干的眼泪又再一次从那干涸的双眼中流出来。 “你这个疯子!” 秦显昱眼中也俱是血丝,眼眶通红:“我是疯子又怎样?我爱小柳啊……至今我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仅仅只是透过电梯门未合上的那条缝,她的样子就已经清晰地刻印在我脑海里……她现在是没有以前好看,可我还是爱着她!” “你的爱,小柳承受不起。” “是你们以为的!你们每个人都想让小柳从我身边离开……这些年小柳越来越不开心,我也累了……我承认,是我把小柳推下楼,我想过和她一起跳下去,但是我退缩了。” 警察带走了秦显昱,张云远老泪纵横又再一次给女儿整理遗容,张槐默不作声在一旁陪着他。 另一边,还在医院里的江河并不知道秦显昱松口认罪了,他对赵佳说:“我知道你儿子在哪,昨晚柳姐托梦了,秦逸扬不是柳姐带走的,她没想过伤害无辜的人。我们也不会不告诉你,但你得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赵佳激动无比,说道:“你知道逸扬在哪?你们想知道什么?” 江河点点头,问道:“秦显昱是怎么在和柳姐结婚后又和你结婚的?柳姐流产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柳姐是秦显昱推下楼的吧?” 此时赵佳满心满眼都是下落不明的儿子,担心再晚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他,于是说:“他根本没和张柳真正结婚,人都是我帮他找的,只是做给张柳和你们看。我去找她的那天让她给我看结婚证,她到处都找不到,晚上显昱回去她问显昱,显昱以为她又想离婚,因为喝了酒没控制住情绪推倒了张柳,张柳流了血在地上起不来,她让显昱送她去医院,显昱说不知道谁的野种没了更好,一直到张柳昏迷失去意识才抱起她送到医院。至于她是不是显昱推下楼的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坚持要结束这段感情,可是显昱不答应,后来她就一个人上了天台。” 出乎意料,赵佳比想象中知道的要详细,江河又问:“秦显昱告诉你的吗?” “他在房间各个角落都装了监控……有时候我也觉得他简直就是个biantai。”顿了顿,赵佳痴痴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又哭又笑说,“我也好不到哪去……以爱之名,委屈自己伤害别人,这么多年过去,真的还有那么多爱吗?爱情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还想知道什么?逸扬他到底在哪?” 屋内吹起一小股微风,才离开不久居然就又回来的黄衫在他耳边轻声说:“在楼下,出了住院部的大楼就能看到。” 赵佳急匆匆跑下楼,江河叹了口气后慢慢走到窗边准备朝外面随意望一望,再捋一捋赵佳刚刚疑惑的问题,却见窗外不知怎么竟然站着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小谷?”它不是应该在南星村吗?如果不是它的话会不被人类吓跑? 窗外的布谷鸟点点头,深深地望着江河,眼中隐约还有泪光闪烁。 江河很难理解,从一只鸟身上还能看到这样包含着多种情绪的眼神,伤心,自责,犹豫,再深一点还有不知对什么的眷恋,痛苦之下,隐隐的是想明白后的解脱。 “小河,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以前见过张槐,其实我也见过你。很抱歉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要用这种方式,也很遗憾不能在小槐跟前用他也能听懂的话对你说,你好小河,我是张柳,很高兴认识你。我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玄妙,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后果就是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鸟。” 江河感到意外,惊奇,之后有些恍然大悟,一直都觉得小谷不像是普通的一只鸟,万万没想到它是一只有着人类灵魂的鸟。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小谷继续说:“虽然对不起爸和小槐,但我不后悔纵身的那一跳。”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江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谷只是小谷时他能什么都和它讲,知道它还是张柳,内心里除了为张柳感到惋惜之外,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毕竟张柳是张槐唯一的姐姐。 张槐一直坚信他姐姐不会想不开,到头来还是因为她自己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可是不放弃又能怎样呢?秦显昱的极端占有欲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要是能活着离开有谁会愿意死呢? 小谷眼中闪烁着泪光,哽咽着说:“变成鸟后,我几乎忘却了曾经所有的经历,但是时不时梦到被人抓住关在笼子里,就会想起我竭力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我再也不想回到他身边了……被禁锢过,才知自由的美妙。” 十九岁张柳还在上大学时认识秦显昱,各自都是因为母亲生病而在医院常住,不同的是,一个只是由于小感冒引起肺炎就住进了特供病房,一个则面临着交不起住院费、手术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医院的窘况。 秦显昱主动帮助张柳他们解决了困境,并且对她展开了极致热烈的追求,像很多会向往美好浪漫的爱情的少女一样,张柳不是没有过一次心动,可她始终理智且清醒,那些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秦显昱没有拿他帮助张柳一家的事情要挟她,比这更加让人难以拒绝的是,他频繁作出极端行为,酗酒,绝食,自残,生生把自己折磨得一身是伤。张柳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也开始逐渐相信秦显昱的真心。 恋爱谈了两年,秦显昱没有出现始乱终弃的迹象,反而在张柳毕业之前向她求婚。张柳喜欢风景优美的地方,国内大多数地方他都带她去过,于是毕业旅行就去了国外,回来后秦显昱就告诉大家,他们已经结婚了。任秦显昱的母亲如何哭闹也没有用,秦显昱大张旗鼓补办了婚礼,在众人面前把张柳风风光光娶进了家门。 在很多人看来,张柳算是嫁入豪门了,幸运或者不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从一开始就嫌弃张柳出生卑微不配嫁给秦显昱的秦显昱的母亲三天两头来家里闹,张柳被她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不知羞耻,几乎吵得左邻右舍都不能安生。为了避开和她见面,张柳尽快找了份工作,虽然只是在影楼实习,她也无比热爱拿着相机去拍一对对新人幸福的模样。 然而只工作了不到半年,秦显昱就让她把工作辞了。不仅如此,秦显昱还开始干涉张柳的人际交往,通讯录里面所有的男性同学同事全都被他删掉,张柳被迫呆在家里,甚至连网络也没有,只能看看书做做手工打发时间,时不时还会被秦显昱的母亲上门找茬,指责她既不工作也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张柳怀孕之后,秦显昱的母亲和她的关系看似有了些缓和,并且以为她着想的理由请了个月嫂。不过月嫂可能太年轻,比较贪玩,每次打扫卫生都不彻底,还需要张柳再清理一遍。一次由于地板上残留的水太多,张柳已经够小心却还是滑倒了,月嫂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她只好一个人去医院,当天不巧正在下雨,张柳等了许久才拦到一辆车,去到医院已经晚了,她就这样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所有人都怪她,她也怪她自己,白天勉力维持笑容,一到深夜就默默流泪。 原先那么积极开朗的张柳,逐渐抑郁,后来又陆续几次流产,秦显昱只会对她说,小柳,对不起,然后变本加厉限制她的自由,不让她和任何异性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甚至是张槐他都不喜欢他太靠近张柳。 他总是说,小柳,我太爱你了,十几年如一日的重复着,像魔咒一样……张柳不能回娘家,被迫和家里少了联系,她被禁锢在特定的活动范围内,没有人的时候能说话解闷的只有一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鸟。 秦显昱有很多事情没有让张柳知道,她一直不知道赵佳的存在除了是妹妹,还是她“丈夫”的另一个合法妻子,而且追本溯源,她才是真正破坏赵佳和秦显昱感情的第三者。秦显昱欺骗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他自己,他把所有人都想得像他一样,爱情和婚姻可以同时背叛。在事实跟前,谎言里的爱是那么不堪一击。 即便这样,在张柳向秦显昱表示迫切想要结束这段感情的决心时,秦显昱依旧不肯放张柳离开。从赵佳那里得知,秦显昱不肯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此时此刻,他的仕途生涯面临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她希望张柳能悄无声息地走。 上天台以前,张柳确实想过要从那上面跳下去,即便她离开了秦显昱,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呢?她又该如何向父亲和弟弟解释这十多年的虚假婚姻? 可是死亡只是逃避,真相从来只会被掩盖而不是随着死亡一起消亡。 真正让张柳坚定心意的还是因为秦显昱,他扶着张柳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眼中居然流露出杀意。 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人生中,前半生虽然贫苦却喜乐随心,后半生衣食无忧不仅没了自由甚至连生死都可能被他人掌控,那一刹那,张柳突然开始恨秦显昱,生命中唯一一次自私,不考虑后果,纵身一跳,让他眼睁睁看着“张柳”是如何挣脱他的牢笼,与他和这个世界诀别。 “其实之前……我有想过也许我还能再变回张柳……无非就是又回到笼子里,起码爸和小槐不会伤心。可是,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与其鱼死网破,我的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伤害在所难免,一次痛彻心扉的难过之后,将再也没有惦记担忧,活着的人应该只为自己而活。” 小谷的话让江河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张柳已经彻底回不来了,为了她的尸身不再辗转颠簸,张云远和张槐决定将她火化后再带回去。 而秦显昱自从认罪之后就一言不发沉默得像沉入海底的石头,除了江河,没有人能够证明秦显昱没有推张柳,但是在事情发生之时,江河根本不认识秦显昱,他也没见过张柳,显然,秦显昱不打算为自己辩解。此外,秦显昱还面临重婚罪及盗窃尸体罪的指控,不仅他的仕途将因此中断,余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监狱中度过了。 人生在继续,生活也在步履不停地前行,笼罩在张家父子头顶的阴霾在江河偶然间提起要吃甜酥肉之时又达到巅峰,张云远忍着泪死犟着不让张槐帮忙,一个人关着厨房门呆了近两个小时,出来时他的身形摇摇欲坠,指着厨房里面示意江河自己进去,一转头泪水就低落到脚边的青砖上。 江河去厨房把张云远做好的一大盆挂着雪白糖霜的甜酥肉端到院子里,徒手拿了一块,举起手臂说:“柳姐最爱甜酥肉,……做的,小时候没有零食吃,肉也很少买,……每回都用肥猪油炸成甜品给柳姐和张槐当零食,香甜酥脆,念念不忘。” 张槐脸色隐约变了变,他没说话,只见一只鸟从院墙上飞过来,它衔走了江河手中的肉块,又在几人头顶盘旋着,迟迟不去。 江河把盆子递到张槐手中,半笑着对他说:“张槐,布谷鸟,也叫子规吧。”他知道张槐肯定能懂他的意思,子规,姊归,不过是换了另一种形式。 第52章 夏深 夏天的感觉更强烈了,阳光从枝叶间透下来,蝴蝶和蜻蜓在光影间追逐穿梭,待人一走近就翩跹着飞出树荫外,渐行渐远。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江河带着消极避世的心态和能否长久停留的焦虑第一次来南星村,因为错过下车的地点导致在山野间迷路,最后遇到了张槐才顺利到达,而今他走在下课回去的路上,知道等待他的不再只是空荡荡狭窄的小房间,心情愉悦几乎可以忽视火热阳光直射带来的皮肤灼热感。 “回去要把风扇拿出来……”毕竟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心情好不代表身体就不会出汗,再加上上课讲了太多话口干舌燥,他还是希望能一进门就能立马凉快起来。 刚走到家门口,江河就见二傻子飞速冲了出来,还以为它是特意出来迎接自己,然后就听见墙内传来张槐的声音,二傻子于是又风风火火窜进门。 几秒后,江河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在屋顶上喊二傻子。 江河感到分外无语,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愚哥在戏弄二傻子,那鸟的模仿能力超强,哪怕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或者动物它都能模仿个十之八九,有时候连江河和张槐也区分不出来,更何况是呆头呆脑的二傻子。 雪球气还没消,它肯定不会出来帮助二傻子,江河进门后无奈地说:“愚哥,你别欺负二傻子。” 愚哥从角落里一蹦一跳出来,眼睛里闪现出得意的光芒,那一瞬间江河仿佛看见了活的表情包:“略略略略略。” 江河:“……” 可怜的二傻子四肢摊开累趴在地上伸舌头直喘气,看起来更傻了。 “小谷呢?”要是它在的话也绝对不会放任愚哥这样捉弄二傻子,江河心疼二傻子,一边揉它的头用书本给它扇风一边问愚哥:“你不是和它一直形影不离吗?” “没地方站,我先回来了。”它已经把这当成自己家了,小谷在的时候它在,小谷不在的时候它也来去自如。 它的回答没说小谷去哪了,不过江河能明白。 小谷没有打算和张云远相认,在它看来,人类世界中已经没有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柳了,它现在不过是寄存着张柳记忆的一个媒介,等到几年十几年过后,随着它的躯体死亡腐朽,“张柳”就彻底不存在了。其实江河知道,它是不想给他增添麻烦和困扰,不用冒着会被当作神经病或者异类的风险去和张云远解释。江河确实没有对张云远说什么,他也没有明确和张槐说小谷就是他姐姐的话,只能说张槐太了解他自己领悟了出来。后来张槐有没有对张云远讲什么,江河不清楚,想找个时间问一下的,又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张云远一天天精神起来,偶尔会看见他对着小谷情不自禁就露出微笑,小谷作为一只鸟也十分喜欢亲近人类,有时会在张槐和张云远肩膀上停留片刻。 如果可以忽略眼前的这只浑身漆黑的鸟的话,真是再和谐不过了。 愚哥是不请自来的,江河不能把它当作阿花一样送给别人养,况且它自给自足,不能说江河在养它,它赖着不走,江河完全拿它没办法。 雪球就是因为这个郁闷生气了好几天,到现在都对江河爱理不理的。以前它只是傲娇了一点,现在这么爱耍小脾气越来越难伺候了。 同样觉得孩子大了开始叛逆不好带的还有肖沫儒,隔了一天江河带着二傻子去他那里看阿花,没想到应该在学校上课的肖郁竹也在,在江河来之前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什么,肖郁竹抱着阿花蹲在地上背对着肖沫儒看不见表情,肖沫儒则皱着眉一副很头痛的样子。 “怎么了?”气氛不太对劲,认识肖沫儒那么久,他在人前一直都是积极活跃的状态,几乎没见过他这么气馁且一蹶不振。 肖沫儒是真的头痛,很多年omao病,疲劳加上精神紧张,视线模糊,连话也不想讲,但是不讲又不行。肖郁竹不去学校上课,也没和老师请假,偷偷跑回来也不吭声,昨晚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呆了一夜,肖沫儒是见阿花一直跑去肖郁竹房间才发觉他回来的,否则肖沫儒现在就不是在家里而是去学校了。 “郁竹在学校受欺负了吗?”听肖沫儒说完,二傻子已经凑到肖郁竹和阿花跟前用鼻子又嗅又蹭,肖郁竹很喜欢二傻子,以前一见它就会揉它脸,现在则一点反应也没有。 肖沫儒摇头叹气,一时也没和江河解释,家里来了一个人,他不用堤防着肖郁竹又躲起来,就让江河帮忙看一下,自己先去吃点药。 江河蹲在肖郁竹身边,劝他道:“郁竹,有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是跟同学相处不愉快还是学习压力大?蹲太久血液不流畅会腿麻,去坐着好吗?” 肖郁竹没有回应,这时候肖沫儒又过来了,说道:“肖郁竹,你现在是谁的话也不听了吗?”语气也没有多强硬或者包含责怪,甚至有点无奈,只是加了姓就显得疏远了很多,肖郁竹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稚嫩的小脸鼓起来显得非常委屈。 江河猜测这应该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闹不愉快,像肖沫儒那种性格的人对谁都是儒雅温和的,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人大嗓门说话,对学生更是一次也没有黑过脸,在他的熏陶下,肖郁竹礼貌又懂事,很难想象是因为什么导致现在这样的僵持状态。 “郁竹,别难过,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解决可以吗?”江河自己是个哭包,从来都是别人劝慰他,他其实很不知所措,可是既然已经被他碰上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二傻子也不愿意看到肖郁竹难过,伸长了脑袋去舔肖郁竹的脸。 肖郁竹抱紧阿花躲避二傻子的舌头,可能是蹲太久不仅腿麻下半身都已经麻痹了,他一下坐到地上,肖沫儒去拉他他不让,自己爬起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者去哪,阿花在他跌倒的时候就从他怀里挣脱了,他一个人背对着江河和肖沫儒,不知道有没有继续掉眼泪。 肖沫儒不无伤感地说:“郁竹,你是打算不要爸爸了吗?” 肖郁竹摇头道:“不是,我没有,是你不要我了……我不要去别人家里,我哪都不去……” 阿花和二傻子坐在一边歪着头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江河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好像有点多余。 就见肖沫儒走到肖郁竹身边,搂住少年单薄的肩膀,饱含着歉意说:“对不起,郁竹,是爸爸欠缺考虑,不该替你做决定,你是我儿子,这里永远都是你家。” 肖郁竹泪眼婆娑地问:“给了别人的东西能要回去吗?小江老师会把阿花要回去吗?”江河听到在说自己,下意识想回答,一看到肖郁竹的表情,知道这孩子是在钻牛角尖质问肖沫儒呢。 果然,听见肖沫儒说:“给了别人的东西肯定不会再要回去,小江老师也不会把阿花要回去,但这和你不一样,你不是一件物品,子嫣是你亲生母亲,她没有把你送给我,现在也不是来找我把你要回去,她只是想看看你,和你相处一段时间,弥补你当年缺失的母爱。” “我没有妈妈,也没有觉得比别人少了什么,她想弥补的话不如给把抚养费给你,我们班冯杰的爸爸和他妈妈离婚了就是这样的。” 肖沫儒无奈叹气:“这不是一种情况,你妈妈是我的学生,当年她一个人实在坚持不下去才给我写信问我怎么办,我见她字里行间都是绝望,是真心想帮助她。” 肖郁竹眼泪一下流了满脸,看起来也非常绝望:“那你还是想让我去她那里对吗?” 一边那么伤心难过,肖沫儒反而开始显得轻松起来,笑了笑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怎么会?你妈妈都没那意思,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这辈子打定主意无牵无挂一个人生活,这三个月,是她还在国内的最后时间了,以后你想见她估计得自己坐飞机去。” 父子二人重归于好,肖沫儒让肖郁竹去洗把脸吃点东西,然后和江河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年肖郁竹母亲的初恋男友得了癌症,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念想,同样也为了给他们的爱情留下一个见证,她不顾两家父母的反对坚持生下了肖郁竹。可是现实总是比想象的要残酷,没有人支持,她很快在学业和养育孩子之间变得难以抉择,逐渐开始觉得孩子是个累赘,往后肯定会拖累她,她不想自己的一生就此毁掉,肖沫儒一时心软就把肖郁竹带回家决定自己养。 这几年他们依旧有书信往来,肖郁竹在肖沫儒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孟子嫣的学业顺利完成事业也一帆风顺,她为爱情流过泪,也为孩子心力交瘁过,再没有任何事物能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只是她毕竟是肖郁竹的亲生母亲,没有谁能阻挡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亲近。其实肖沫儒明白,她迫切地想要弥补肖郁竹也只是为了自己不留有遗憾,彻底抛弃从前,完完全全只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肖郁竹对她没感情,她频繁出现在学校只会让他感到厌烦甚至是恐惧,生平第一次做了不乖的孩子,逃课,顶撞父亲,洗完脸羞涩得不敢出门见人。 “这两天暂时不去学校了,我和子嫣先谈一谈。不过你得剪去头发,都遮眼睛了。”本来上周末就该剪的,那会儿肖郁竹就已经在和他闹别扭了。 江河觉得没他啥事,决定告辞,谁知肖沫儒叫住他:“小江老师,你现在没什么事吧?” 带肖郁竹去剪头发,江河觉得热,顺便也剪了个无比清爽的发型。二人剪完头发,江河又请肖郁竹吃冰淇淋。 难得多了几天不用做作业的假期,肖郁竹很快就在玩耍中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不愉快。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肖郁竹很早就抱着阿花过来找二傻子玩,他一进门还把门锁上了。中午肖沫儒喊他回去吃饭,他就眼巴巴看向江河,江河隐约才明白这小破孩是来他这里躲人的。 “回家去吧,别打扰小江老师,子嫣已经走了。” 肖郁竹将信将疑,把门开了一条缝,生怕有人会突然冲过来带走他似的,发觉肖沫儒没有故意骗他,他很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回身去找阿花。 江河觉得唏嘘不已,肖沫儒也微微苦笑着说:“郁竹可能还在沾沾自喜,但他不知道,子嫣走的时候也像是从某种束缚中解脱了。” “至少郁竹现在是发自内心地快乐。”世事再无常,可能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也早就已经被设定好,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现如今对所有人都合适的。 送走肖沫儒和肖郁竹,家里一瞬间就冷清了不少,江河去厨房转了一圈,才发觉张槐一上午都不在,连午饭都没人做。 他也是变懒了很多,一切都被张槐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里就有蔬菜却不想动手摘,只一个人随便煮了碗清汤寡水的面吃。张槐不在他也不想睡午觉,索性就出门去张槐家看看他在不在。 院门开着,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江河每个房间都看了看,从最后一个房间出来,被猛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楚了又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那不就是张槐嘛。 张槐的反应稍微比平时迟缓,身上还带着酒气,江河本来想靠近他,又嫌弃无比地退后了几步。 “去哪里了?怎么还喝酒了?”看样子还喝了不少,眼睛都发直了,据他所知张槐的酒量非常好,能把他喝醉起码得是十几个人一起轮番灌。 “和杨书记去开会,他不会喝酒。” “所以是他让你给他挡酒了?不对,开会喝什么酒啊,不会喝酒就别跟人上桌吃饭,下次他再拉你去你告诉我,看我不揍他!” 张槐微微笑了一下,抬起手臂递给江河一个袋子,里面是几个桃子和几串葡萄。 葡萄绿油油的,还有点硬,吃起来也特别酸。 张槐问道:“好吃吗?” 喝醉酒的他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还知道江河嫌他身上有酒味一直没靠近他,江河被他气笑了,故意说着反话:“好吃,非常甜。” 张槐嗯了一声,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人喝醉了就喜欢笑,早知道以前就多灌他几次酒,说不定笑多了不醉的时候也爱笑了。 江河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又摘了颗葡萄,这颗比较软,酸中带着甜,非常可口。他招手让张槐过来,仰头朝着他嘴巴而去,张槐起初没反应过来,等葡萄喂进他口中之后,他一把抱住江河,没让他推开自己。 “小河,甜的。”说罢低头吻住他。 不轻柔,有点粗鲁,比以往的感觉更加灼热。可能也和天气有关,毕竟是夏天了嘛。 一吻结束,都有些意犹未尽,张槐抱起江河朝卧室走去,江河脸上又红又热,挣扎着要跳下去。 “大白天呢,等会儿你爸回来了怎么办?” 他真的是乌鸦嘴,张槐刚把他放到床上,屋外就传来脚步声,还有张云远的叫声:“张槐?” 江河噗嗤笑出声,推了一下张槐意思是叫他出去,哪知张槐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在他脖颈间亲吻磨蹭。 张云远又叫了一声,话音还未落,屋里的江河就替张槐应道:“在,他在家呢。” “快起来啦!”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声对张槐说了好几遍,张槐都纹丝不动,情急之下又准备踢他,转念一想对一个醉酒的人使用暴力是不是太不应该了,而且明明就是他自己先撩起来的。 张云远已经走到门口打算推门进来看张槐搞什么花样,突然又听江河说:“他喝醉酒了,在睡觉呢。” 门开的一瞬间,张槐翻身从江河身上下来,江河扯开被子给他盖上,张云远只顾开门也没注意,见他们两个真的在睡午觉,于是压低声音对江河说:“没什么要紧事,你们先休息。” 待张云远离开还顺便帮他们关好了门,江河长舒一口气,一转眼,却见张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那眼神清亮无比,哪里还有一分醉酒的样子? “那次我听到了,你叫我爸……” “别说话,睡你的觉。”没有听张槐讲完,江河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称呼张云远什么的,从他第一次见到张云远就没有过,一开始是有隔阂,后来就是不好意思,张槐听到就听到了,之前不提,现在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事了,反正不管张云远在不在场,都不可以让他讲出来。 张槐又开始笑,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小河,我想亲你,可以吗?” “刚才都亲了怎么不问?” “可以吗?” “……可以,可以啦!真拿你没办法……” …… 两分钟过去,紧挨着他的那个人没了动静,呼吸逐渐平稳,竟是睡着了。江河没有困意,陪他躺了一会儿就起床打算回去画图。 正中午的太阳极刺眼,他尽量找树荫下的路走,快过桥的时候路边出现了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她眼神有些无助地看着逐渐朝他走近的江河。 这里靠近学校,出现小孩很正常,不过江河印象中并没有在学校见过她,刚好是周末,也许是附近村子里过来玩的。 女孩一直盯着江河,显然是想向他求助的意思。江河内心闪过一丝狐疑,觉得这种乡下小村子里不可能出现网络上听说的利用小孩诱拐人的骗术,再说他一个男的也不应该是被拐骗的对象,所以走过去问她:“小妹妹,你怎么了?” 女孩始终没有移开盯着江河看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彷徨无助,慢慢变得哀怨,一字一句地说:“我身体破了一个洞,好疼啊。” 江河上下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只好继续问:“哪里破了?” 女孩的红裙无风自扬,她幽幽地说:“你忘了吗?” 异变在刹那间发生,只见小女孩肚子上洇开一团深色的痕迹,她的裙摆下方也开始不断往下滴红色的液体。 “是你把我的身体戳了一个洞,你忘了吗?” 第53章 奇遇 “我也要把你身体戳一个洞出来。” 女孩声音尖锐,双眼如同被血浸染过,浑身散发着阴鸷无比的戾气,像是从地狱而来的罗刹。 面对着直扑向他的小女孩,江河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避,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就从河边跌落下去—— “啊!”预料中的摔滚似乎并没有出现,只是一阵风吹过,他耳边居然响起树叶沙沙的声音。 风将树叶之间的缝隙吹大了许多,不是很强烈的光线透过来,他眯起眼想看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树叶,树枝,手底下是粗糙的树皮,树很大,他整个人是趴在树干上的。望了一眼地面,他眼前一花,对于自己怎么爬上来的记忆一丁点也回想不起来。 也许,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爬上来的呢? 碰到那诡异小女孩的经历慢慢浮现在脑海中,女孩朝他扑过来的途中变成了一条蛇,张着血盆大口几乎能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正在这时,江河感到手背上蓦地一凉,有什么滑腻的东西蹭着他的胳膊爬行了过去。触电一般的感觉,全身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没等他有不好的预感,蹭着他的那东西已经提前和他打了个照面,青翠欲滴的颜色,扁扁的脑袋,圆圆的眼睛,舌头一伸一缩着,没有咬他,一副好奇却友好的样子。 “冷静,别慌……”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这应该是条无毒的蛇,但从小就惧怕蛇类的他怎么能够完全做到不怕不慌呢!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那条青蛇顺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爬着,甚至有从短袖袖口钻进去的趋势。 江河再也受不了,甩开那条蛇,迅速往树下爬。这时候不得不庆幸小时候调皮捣蛋爬树钻洞的经历数不胜数,使他多了一项逃生技能。 不过,在他脚即将沾地的时候,他恍然间感到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听到了一阵阵讥笑的声音。 他往地面看了一眼,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还没伸出去的脚立即又缩了回去。 谁能告诉他,树底下那密密麻麻像是集会一样的蛇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到底又是因为什么? “嘻嘻,我又不会吃了你。” 再次爬到刚才趴过的树干上,那条小青蛇悠哉悠哉地也爬了过来,像是故意吓他一样,贴着他的小腿要往裤子里钻。今天天热,也不用上课,江河没怎么注意形象,穿了一条宽大的五分短裤,除了很凉爽以外,此刻也十分方便蛇爬进去。 江河欲哭无泪,又将那蛇甩出老远的距离。 小青蛇半挂在树枝上,脑袋晃晃悠悠看样子很自得其乐。 这是江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多蛇,不清楚它们和之前出现的小女孩有什么关联,但是很显然它们不想让他离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这里。 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习惯了乡下生活他就不怎么随身带手机,这里不知道离村子多远,张槐酒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等他发现自己不见了又不知道要过去多久。他试着又往树下爬,朝那些蛇群扔树枝,一点用也没有。 不远处的小青蛇好奇地用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以为江河没注意,又悄悄向他爬了过来。 江河莫名觉得这蛇只是样子可怕了点,其实也和二傻子差不多。他壮着胆子尝试和小青蛇交流:“你好……” 可惜的是,对方并不能听懂。 眼看着树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树下的蛇群没有一丝挪动的迹象,江河心里越发悲凉,尤其是中午吃的少,现在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他正叹气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林里走过来,江河霎时以为是张槐来了,不禁大叫起来:“我在这里!”待看清了那身影不是张槐之后,也没有感到失望,看到那人朝着自己栖身的大树而来,又赶紧提醒道:“小心蛇!” 那人抬起头,江河猛地一颤,惊吓过后回想起来,这张遍布着鳞纹的脸他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到来也没有让蛇群散开,不过他显然并不惧怕,用脚拨开层层的蛇群,又无声地朝树上的江河伸出了手臂。 虽然江河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纹络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是坏人。他的眼神不仅温和,还有一种风雨洗炼过后的沉静,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应该和张槐差不多大。 江河犹豫了几秒钟,最后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他求证地问了一句:“我下去吗?” 那人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嗯。” “哼!”密林里传来一个声音,挤不甘愿地说:“你这么好心,可有谁会领你的情?” 江河不知道谁在说话,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心里没底,只希望自己快点离开这里。他赶紧爬下去,那人接住他直接将他固定到肩膀上,江河感到有点难为情,但为了过蛇群只好咬牙压下内心的羞耻感。 蛇群在后面紧追不舍,江河手心都出了汗,不时回头张望。 “回来。”刚刚听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闹别扭似的,委屈无比。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蛇渐渐地开始变少,江河持续观望了许久,认为它们不会再跟来了,非常不好意思地对举着他的那人说:“可以放我下来了。” 那人听话地将他放下来,他又由衷地说:“谢谢你!”那人没什么反应,迈步像要离开。江河觉得他有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大侠风范,便止住了问他姓名的话。 江河不记得自己和二傻子有来过这里,况且大山深处其实看哪哪长得都差不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回到熟悉的村子里,但也别无他法。 树林外的太阳也隐进了云层中,暮霭深沉,山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江河摘了一些野果充饥,但是大量的运动消耗的能量也快,他越发感到焦虑绝望。重复着兜圈子,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碰到了鬼打墙。 又累又饿,索性自暴自弃往一堆结满野果的灌木丛旁边坐下,打算吃饱休息够再一鼓作气走出林子。 灌木丛里哗啦作响,一只脑袋上有黑白条纹的的动物跑出来,江河措手不及,脚被草藤绊住整个人摔进了灌木丛中。 “我怎么这么没用……”气馁的话说完,他还是要一个人面临现在的困境,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被灌木丛中带刺的植物刮伤了好几处,他爬起来后也顾不上疼,先继续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摘了一大把果子,往嘴巴里塞了很多之后又把裤兜里也装满了。 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杂草,那只黑白相间的动物又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一头扎进灌木丛中。 “什么东西啊?浣熊?狸猫?獾吗?”江河抓了抓头发,还探身往灌木中看了看,隐约中他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不禁张望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帮助过他的人又出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江河这时候感觉到了古怪的地方,那人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还是完全巧合呢? “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河的问话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招手示意江河跟着他走。江河奇怪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那人既不回头也不回答,江河看着他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其实有点矛盾,他们刚刚接触过,能确定这人是有实体的,但他无声无息的,给人的神秘诡异感还是很强烈的。江河又不太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了。 人不会在相同的地方跌倒两次,可是江河好像对那灌木丛情有独钟,他因为怀疑不敢上前,看那人迈步,他也忘了身后是什么朝后边退去。 这次摔得更惨,灌木下还有个深坑,他跌进去连眼镜都找不到了。 摸索了半天,最后人被拉起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帮他找到眼镜,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接住了。 “谢谢你。”看他对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恶意,江河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你也是南星村的吗?你叫什么?” 他老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江河开始觉得他会不会是个哑巴,也担心自己多嘴会招致对方的厌烦,便不再问话了。 一路上沉默无声,只见月亮爬上了山顶,爬上了树梢,江河连惊叹路途居然这么远的力气都没剩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4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少了,哈欠止不住地打,为了提神,他一直在吃兜里的野果。也问过身边那人要不要吃,只是依旧没得到回应。 走着走着,那人忽然站住不走了。 江河奇怪地看着他,他却指着前面的路让江河自己过去。想起上一次也是在树林里见到他但是没在村子里碰到过,还有他那怪异的长相,江河似乎理解了。他问:“是不是快到了?你不方便去村里吗?没事的,你可以去我那里坐坐,我就住在河边,附近没多少人。” 见他摇头,江河也没有强求,只说:“那好吧,谢谢你今天帮我,我叫江河,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河边找我,门口有月季花和绣球花的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那人走后不久,江河独自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一束束手电光在树林间若隐若现,他快跑了起来,果然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村民。 杨立行冲在最前面,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抓着江河的手臂对他说:“等下你一定要告诉所有人是我找到你的哦。”说罢不由分说背起江河。 第54章 葛青 杨立行把江河背回南星村时他已经睡着了,见他狼狈不堪不堪的样子张槐不忍心把他叫醒,给他洗干净又处理了一下身体上的伤口就放床上去了。 可能是睡得比平时早,江河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他一动旁边的人就也跟着动了,不过是拿着毛巾给他擦脸和嘴,看张槐样子有点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江河想问他干嘛要这样,但是他感觉他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或者说是他整张脸都毫无感觉,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一时惊恐无比,难道是说他睡觉姿势不对把脸睡瘫了吗? 才过去了一会儿,张槐就给他擦了两次嘴,并且有点无奈地说:“小河,我觉得你可能智齿发炎了。” 智齿发炎而已又不是智障,为什么要用那么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 张槐继续说:“我在你口袋里发现你没吃完的野果,那种野果具有微量的麻痹神经的毒素,但你可能吃了太多,中毒比较严重。现在你半边脸已经肿了,没有听见你叫痛,就是一晚上口水不断,你不再继续睡的话我马上去做早饭,一会儿去医院。” 江河咿咿呀呀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不是智齿发炎吗?怎么又中毒了?他现在说不出话到底是因为智齿发炎还是中毒?摸摸自己的脸感觉好像确实不太对称,他自己以前是没有智齿发炎的经历,但他见过大学室友脸肿得像猪头的样子,还曾经疼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如果他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发炎他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的话,那他感觉自己还挺幸运的。只不过不知道那种神经毒素是不是只是暂时性的,他不想在智齿好了之后依旧是一个面瘫…… 张槐面色凝重,倒是听懂了,一边安慰江河会好的,一边又给他擦了口水。他这副完全像是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偏瘫病人的模样令江河心里的泪哗啦啦奔流不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去医院的车上,张槐给江河准备了纸笔,看样子是打算就这样跟他交流。 被一众动物和人嘲笑了一早上,江河也看开了,在纸上写下了他昨天的经历。他现在脑子也十分清醒,写完后还加上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那个小女孩是来找我报仇的,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第一次来南星村的时候碰到的蛇和鸟打架吧,那条蛇吞了山神石,但是被我和那鸟硬生生给弄出来了,小女孩就是那条蛇,她来找我报仇顺便想抢山神石!” 张槐看完了事情经过,眉头紧拧,问道:“她要抢山神石,黄衫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 江河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还没有来的及书写,比如说小女孩为什么没有直接咬死他,而是把他扔到树上让一群蛇看着,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他,很可能是元气大伤,一时啃不动也消化不了,或者是想让他自己饿死在树上,毕竟黄衫说过只有他死了别人才能拿到山神石……张槐的问题一下把他问住了,是啊,黄衫怎么会任由一切就那样发生了?他不怕别的妖怪拿到山神石了吗? 回忆起遇到黄衫后的点点滴滴,那妖怪真真假假一直让人琢磨不透,他曾经说过想看蛇和鸟斗得你死我活然后他来一个黄雀在后,对那叫凤凰的鸟极为不屑,甚至连同为山神的黑鱼都没有敬畏感,江河说他是在保护山神石,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黄衫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住在江河对面,除了他自己心里清楚,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能猜测的准确。 “可能那妖怪在睡午觉没察觉到。”江河这样在纸上写着,其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黄大仙那回事。 即使江河在昨天呆在树上下不来面对着一群他最害怕的蛇时,他也没有设想过自己真正有危险的情况,就算没有那个奇怪的人帮助,他也有信心自己能回到村子里,大不了就是多等等,张槐总会找到他。 他越来越淡定,可能也是生活越来越安逸,那些潜在的危险,他觉得离自己遥不可及。 然而张槐显得忧心忡忡,还在纠结黄衫的问题:“如果他是保护山神石的,但是蛇能吞下山神石,他也不敢直接和蛇正面交锋,那他不一定比蛇厉害,他现在察觉不到也就是保护不了山神石,等蛇再找来时,你怎么办?” 他没有用“蛇精”或者“蛇妖”来形容,过于玄幻的词语会令他感到无形中的危险比想象中要复杂而且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多大的反抗能力。 不管小女孩是一条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5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还是一个鬼,能第一次从村子里带走他就能有第二次,这一次他能幸运,下次下下次呢? “不会有那么多意外吧?一年多也才只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精怪修炼也不容易。” “但愿。” 到医院检查之后,智齿正处于炎症期不能拔,开了一些消炎药,江河问张槐为什么不问医生有没有治脸瘫的方法,张槐又告诉了他一遍他那种毒素不会造成永久伤害,随着人体自身的新陈代谢会慢慢消解。 “你知道的真多。”江河在纸上写到,并且又画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离开医院回村子,在村口看到有人聚集在一辆三轮车前买豆腐。张槐问江河想不想吃,江河摇头:“看起来太老了,全都是渣渣,我喜欢吃嫩的,以前上班时下公交车的地方有个小推车卖的铁板豆腐超级好吃。” 本来是因为他智齿发炎想让他吃点容易咀嚼的,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嘴巴张开和咬东西肯定还是不方便。 江河在吃的方面有时很随意,有时又很挑剔,还记吃不记打。 当他们回家后看到门口满满一篮子红黄蓝紫颜色鲜艳漂亮可口的野果时,江河的口水一下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不知道谁放在他家门口的,家里的大小动物都没有注意到是否有人经过。新鲜藤条编的篮子,李子杨梅野桑葚等等还有很多果子江河以前都没见过,但这不影响江河认为它们很好吃! 他的眼神张槐一看便知什么意思,摇头对他说:“你现在要少吃刺激性的东西。” “水果,很清淡啊,还富含维生素……” “你忘了你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了吗?” “智齿发炎又不是因为吃东西吃的,是本来就长歪了容易发炎。” 张槐把他手里的本子和笔连带着那一篮子野果一起没收,江河没法说话,捂住脸怨念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翻出手机给张槐发信息:“我又没说要吃,都不知道是谁的。” 张槐从厨房出来,问他:“以后还吃吗?” 江河点头,然后张槐把他的手机也收走了。 江河觉得他很反常,莫名其妙的,就是以后好了也不能吃了吗? 之后两天的饮食都清淡无比,张槐还自己泡了黄豆用豆浆机做了豆腐,有时候是豆腐脑,撒点葱花肉末,刚开始吃确实觉得又嫩又滑,一天三顿的吃谁都会腻。往常江河不怎么吃辣最近老是盯着冰箱里的剁椒流口水,他是不吃辣椒,但他无比想念张槐做鱼时放了糖醋和剁椒之后酸酸辣辣的美味,嘴巴淡,心情也因为吃不到想吃的而有点焦躁。 也可能是野果的毒素慢慢消减,而牙疼的后作用开始明显,江河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一点就炸,张槐安抚了他几次他都视而不见,后来太忙顾不上他,他又开始自己胡思乱想。 他觉得张槐故意疏远他,热恋期的胶着不复存在,他很快就要对自己失去耐心,否则晚上睡觉也不会不再抱着他。大概人在疼痛或者病中情绪会自然而然地低落甚至抑郁,又不想让情况继续恶化,又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 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已经能讲话了,因这莫名其妙的不良情绪,江河却不太想开口讲话。 不久前上完最后一节美术课学生们就开始备战期末考,也就是他早早的就放了暑假。六月底天气越来越热,雪球叫嚷着温度到了三十度就要买空调,不然它就钻进冰箱里不出来。 肖沫儒来看江河,正见江河要把雪球往冰箱里塞,问了原因,他道:“今年好像是比往年都热,雨也下得少,雪貂不耐热,可是直接放冰箱你冰箱门关还是不关?” 江河就是故意做做样子没打算真让雪球住冰箱,他把雪球放开,无声对它说:“去找黄衫,他那里凉快。”雪球貌似懂了,一溜烟从两人跟前消失不见。 肖沫儒笑而不语,站了几分钟就要去学校。江河在院子里面听见他在门口喊:“小江老师,是哪个学生给你送了果篮吗?怎么放门口就跑?难道是逃课见我在里面被吓得?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吧。” 江河狐疑地走出门,肖沫儒已经将果篮提了起来,一边说:“还挺沉,摘这篮子东西得花不少时间吧。” 还是那种青藤编的篮子,里面的野果新鲜亮丽甚是好看。 “我也不知道。”他走到肖沫儒跟前,看到果篮里最上面的果子忽然动了,然后又动了一下,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刚要接过来,肖沫儒突然将篮子扔了出去。 “别碰!” 果篮没有被扔出很远,散落了一地的野果,从翻倒的果篮中爬出几十条拇指粗细的蛇,据肖沫儒的经验来看,其中有一条还是剧毒蛇。 “难怪沉甸甸的……”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安静呆在一旁等那些蛇自愿离去后才舒了一口气。 “都是蛇……”江河早已经惊吓得跳上门槛,要不是顾及肖沫儒的辈分,他现在大概是在肖沫儒背上。 “这一定不是哪个学生干的,他们不会这么捉弄你。”肖沫儒看起来还算淡定,分析道,“劲松下个月才会回来,也不可能是他。” 他这样一说,江河又忍不住想笑,心说肖劲松那个二百五看来以前没少干坏事,否则肖沫儒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惊魂未定地从门槛上下来,不禁开始思索,这次的果篮和上次的不会是同一个人送来的吧?上次的那些也不知道张槐怎么处理的……有蛇的话是不是和那个小女孩有关系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6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 事实上,的确有关联,因为下午江河去河边写生时,那小女孩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江河发现了那小女孩,收了东西就准备跑,那女孩面露讥笑的神色,几步上前就拦住了他。 “你跑什么呀?你跑得了吗?”女孩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河,“葛青就是心软,明明山神石在你身上一点用处也没有,凭什么不许我再吓唬你?我不,我就不!我偏要吓死你!” 说罢,女孩便要变身,谁知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皎姨!” 但是女孩还是变身成蛇,身子立起来比江河高非常多,恐吓地张了张血盆大口,成功把江河吓出一身冷汗。 “江河别怕!我来帮你!” 江河听到了二傻子的叫声近在咫尺,可它只是虚张声势,怂是一方面,估计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到那么粗还可怕的蛇。 虽然江河是第二次见,但他也不得不腿软,这东西可不是会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而自动提高免疫功能的。 “皎姨!”那个男声又响了一遍,比刚才的多了几分愠怒责备。 “哼!”倏地,巨大的蟒蛇又变回小女孩模样,“总有一天……” 她直视着江河,视线中隐约残留着一抹委屈一丝落寞,更多的是对某样事物志在必得的决心。 江河管不了那么多,拍拍胸口,只求她不要再变成蛇就好。 女孩走了身后的人却还在,江河转身,看到是上回在林子里帮过他的那个人,奇怪地“咦”了一声。 “你们认识?” 不认识的话怎么可能会叫那个女孩小姨,那个明明看起来比肖郁竹还要小的女孩又怎么会听他的话不再继续威吓自己? 那人没有回应,视线从小女孩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江河也知道该怎么办,是后退跑回家还是和他挥手道好,沉默了半晌,问道:“你叫她小姨,是不是你也是蛇妖?” 否则人怎么会和妖怪一起?再看他身上的纹络,真的只是皮肤病吗?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都是蛇妖,但是一个要伤害他,另一个却制止伤害,难道家族内讧了吗? 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摇头后说了一句:“不是。” 江河顿时感到抱歉:“对不起,我见她是蛇妖,以为你和她一起就也是。你叫葛青是吧?” 那人嗯了一声,又对他说:“不是小姨,是皎姨,皎如明月的皎。山神石在你身上,你应该也明白自身和周围的变化,皎姨想要山神石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我,我会劝说皎姨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你。” 江河点点头,对他微笑:“谢谢你。” 他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但你还是需要保持警惕,尽量不要一个人去山里。” 第55章 回忆 虽然有葛青的保证,但他最后的提醒让江河还是有点心慌,去上厕所都要二傻子先进去,怕在厕所遇到蛇。晚上久等张槐不见他回来,哈欠连天,想睡觉又不知道该不该锁门。 和张槐的“冷战”还没结束,他在想张槐是不是有意不过来的,几次张槐和他说话他都不理他,跟雪球和二傻子说话时又给他听到过,是个人都有脾气,他确实有点过分了。张槐连着几天白天都是神出鬼没,不在这里吃饭,也不给他做饭,以前他是个独立的人,习惯了有张槐的陪伴之后就非常依赖他,一直都是张槐在包容他,但没有东西是无止尽的,要是锁了门让他俩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怎么办? 想多了又觉得委屈,说不出个所以然,怎么就这样了呢? 趴在电脑前看电视剧的雪球早就睡着了,电脑里传出的啼哭吵闹的声音让他越来越烦,他也懒得去关,穿过院子走到门口想叫二傻子回窝里去,哪知竟然不见二傻子的身影。 叫了两声没看到那傻狗蹭蹭从草丛中跳起来飞奔回来,门外意外安静地可怕,黑茫茫一片中江河怕脚下有蛇,退后几步踩到了门槛上面。 如果有陌生人靠近二傻子,那傻狗肯定会叫,他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张槐也不在,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妖怪的话,不可能只是神不知鬼不觉把二傻子叼走,妖怪的目的更应该是山神石,但也不排除肚子饿了会吃动物的妖怪…… 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朝着漆黑的前方又叫了一声:“二傻子,回家了!” “吱嘎”,回应他的是厚重的木门打开的声音,乍一听到,江河被惊得有些重心不稳,连忙扶住门框。 却见对面黄衫家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黑影迅捷无比地冲了出来,正是江河以为可能被妖怪叼走的二傻子。 看到二傻子平安无事,还有在它后面关好门朝他走过来的张槐,江河一时明了,本来二傻子就是在门口等张槐的,张槐不回家,它肯定会好奇跟过去瞧瞧。 “蠢狗。”江河骂了一声,二傻子欢天喜地还以为江河因为它把张槐带回来了开心。 只开着半扇门,江河站在门槛上挡着入口,一半郁闷一半奇怪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从黄衫那里出来?你找他做什么?” 二傻子也进不去,蹲在地上歪头看着他俩,小谷飞了过来,停在房梁上,隐约有点担心。 “我去问他,有没有办法拿出你身体里的山神石,它应该在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能取出来他不会早就取出来吗?本来在我身上就没有什么用,他比你更想拿出去。” 张槐伸手想要去碰江河的脸,被他一巴掌挥开了。瞬间过后,他又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7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悔了,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会恶化…… 然而张槐像是没事人一样重又伸出手,将他从门槛上抱下来,一边说:“先进去,别在门口站着。” 进去之后,锁了门,张槐问他:“晚饭吃的什么?牙还痛吗?” 一问起来,江河听出他对自己的关心,瞬间又鼓着脸气乎乎地说:“没吃,早就不疼了。” 张槐就准备去给他做吃的,他嘴硬拦住道:“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小河,”张槐伸出食指将他嘴唇往下压,一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江河以为他要说什么,目光专注地望着他,张槐却轻笑着,“小河豚。” 江小河豚一下就气炸了,双手捏着张槐的脸往两边扯,连说了两句:“你才是河豚,你才是河豚!” 张槐攥住他的手,被他挣脱开后又搂住他的腰,眉眼带着笑意:“你是河,我是豚。” 突如其来的玩笑话让江河极度不适应,他不知道是该说张槐的笑话太冷还是说他不知道从哪学会了油腔滑调,推了他一下没把他推开,反而让他搂得更紧。 他更生气了,之前的郁气一下又聚拢在胸口喉咙处,不吐不快:“你不是不爱抱我了吗?” 他俩站在院子里,二傻子趴在台阶下边啃骨头边看着他们,小谷和愚哥在树上不知道在悄声说着什么,雪球睡醒一觉起来喝水,然后蹲在二傻子旁边和它一起津津有味地盯着他们。 “那你也不想让我再抱你了吗?”江河是怨念加赌气的语气,张槐的反问更多的则是叹息,眉宇间的笑意被深深的落寞取代。 江河差点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放手,有些紧张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放弃赌气,单纯只剩委屈:“我没有。” 张槐叹气,轻抚着他的脸对他说:“我也没有。” 他眼中的深情眷恋一如既往,江河相信他,但由于这几天自己单方面认为的冷淡,他还是想要更多的肯定。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睡觉不抱我了?”江河一边脸红一边唾弃自己,也不想想以前是谁在半夜推开张槐的。 张槐解释道:“最近好几个村的养殖场都出现了不同的动物疫病,在养殖场呆的时间多,天气又热,回到家洗完澡还觉得气味没有散尽。” “就因为这个吗?我又不会介意,你在乱想什么嘛!我闻闻,很臭吗?” 说罢,江河就凑到张槐脖子前去闻,张槐伸手挡了一下,似乎真的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江河撇嘴,正准备说什么,双脚突然离地,人被打横抱了起来,他连忙搂住张槐的肩膀,凶巴巴地问:“干嘛?” 张槐笑道:“去洗澡,洗完给你闻。” “……臭流氓!我才不要!” …… 云开月现,蛙叫虫鸣,夏日夜晚的燥热依旧,但时而从山上吹下来一股异常凉爽的风,虫鸣声停了一瞬,转而又乍然响起,树叶纷纷掉落。 院墙上大槐树叶子遮挡看不见的角落,黄衫眯着眼打量着手中依旧挣扎不停的白色虚影,冷哼一声,随即笑眯眯将那影子揉成一团送入口中吃掉了。 翌日早上,江河洗漱完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闻着饭香打着哈欠走进厨房。 时间还早,张槐饭还没准备去叫他,显得有些意外:“怎么起来了?” 江河当然也不想早起,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他现在骨头还是酥的,到头来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真是想想就生气。但是肚子不争气,在他抱怨之前就咕咕响了起来。他脸红,瞌睡也醒了大半,气乎乎地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理直气壮地说:“吃早饭!” “吃饭就吃饭,我怎么听出了吃火药的意思?”院子里传来打趣的说话声。 “哼。”这是另外一个人的,有着浓浓的不满情绪。 江河听着无比熟悉,顿时另一半瞌睡也全都吓跑,有些不知所措。 从外面进来的是肖沫儒和张云远,一个笑一个怒,但穿得都挺正式的。平日里肖沫儒就是衬衫西裤,倒也不突兀,张云远总算是换掉了他那些灰色蓝色洗得发白的衣服裤子,裤脚也没卷起来,而是笔直利落地垂下,长腿往那一杵,人显得更加挺拔,气质也相应的更加冷峻。 他和张槐实在太像了,要是张槐也一直是这种遥不可及的样子…… 张云远自踏进院子里就有些不爽,被江河直白的目光盯着就更不悦地皱起了眉,却忍着没说什么。 “爸他们要去县里参加婚礼,早饭吃完我送他们去镇上坐车。”张槐摆好碗筷,给张云远和肖沫儒搬来两张椅子,一边向江河解释。江河心虚地点头,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早饭有葱油饼,鸡丝小米粥,酸豆角炒粉,青菜豆腐汤,一碟酱萝卜干,西红柿切好装在盘子里上面撒着细碎的白糖。 “哟,这么丰盛!”肖沫儒没有立即坐下,像孩子似的直接用手抓起一块西红柿,边上张云远给他盛了碗粥。 江河敢对天发誓,并不是每天都这么多花样,他绝对绝对没有把张槐当牛当马使唤! 张槐则反而觉得还不够一样,又端了几碗看着像豆腐花似的东西上桌,居然还有果酱果干之类的点缀。问了他,他说是双皮奶。 之前江河牙疼不爱吃东西,张槐就去买了牛奶给他补充营养,但他不爱喝,多数都让雪球翻出来拖走和二傻子一起分着喝了。 江河:“……” “小江老师怎么了?赶紧坐下吃饭啊。”见江河越来越尴尬局促,肖沫儒笑着把他拉到椅子上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8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好。 一边的张云远端起碗准备喝汤,到嘴边了却又将碗放下了,皱着眉说道:“张槐要跟你一起过日子我管不着,怎么过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父母不在身边,张槐多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自己也乐意,你如果像他在乎你一样在乎他,你就应该知道——” 他话说得有点严厉,后面没说完被张槐制止住了,肖沫儒也在一边打圆场缓和气氛:“你都说了怎么过是他们自己的事,在不在乎不是挂在嘴上的。”然后又单独安慰江河,“云远只是说话不好听,他没有恶意。” 他是没有恶意,只不过明明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硬了。 江河虽然玻璃心,但他没有脆弱到一点重话也听不了,张云远不可能只是见到张槐做了一大桌子早饭而他对张槐的态度不好对他不满,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会是前几天他们“冷战”张槐和张云远说他不理他吗?可是很明显张槐不是那种人啊,以前江河打算和他彻底断了联系他都谁也没说。也正是因为他那种性格,所以他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都不会主动提出来。 “出了什么事吗?张槐怎么了?”他是迟钝了一点,不代表他真的什么也不在乎。 张云远憋不住,道:“他昨天受伤了。” 江河吃了一惊,赶紧问张槐:“哪儿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在哪里伤到的?严重吗?” 张槐道:“淤青而已,是我自己不小心。” “郑三毛和他弟把你背回来时,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江河仿佛被人从背后狠狠敲了一闷棍,心里不是滋味,说不出话来。 张槐握住江河的手,揉了揉他出了冷汗的手掌心,无奈地对张云远说:“以后我会小心的。” 张云远哼了一声,道:“那等下你让小河给你擦药,昨晚让你记得拿还是没拿,我给带过来了。” 吃完早饭江河推着张槐去房间擦药,他还有问题想问他,可是肖沫儒比较关心张槐伤得如何也跟了进去。江河把张槐的衣服一掀开,好几处大面积的青紫瘀痕确实有点狰狞可怖,他昨晚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张云远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也进了卧室,正看到江河土匪似地把张槐的上衣全扒光,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耳朵根微红,皱着眉说:“真是不要命了。”然后一转身又出去了。 反正从早上一来张云远就看他不顺眼,江河也没心思去想他什么意思,一旁的肖沫儒咳了两声,对江河说:“小江老师别觉得云远对你太苛刻,他从小就这种性格,一辈子都棱角分明磨不平了。” 江河拧开药酒的瓶盖,往手掌心倒了一点,搓散发热之后涂到张槐背上的淤青处,张槐一动不动就跟没有痛觉似的,他叹了一声,说:“我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唉,好在张槐不完全像他,不然我哪里能啃得动。” 肖沫儒了解他,知道他还有点小不平,笑着说道:“再硬的石头也能被捂热,更何况他是心甘情愿被你啃。曾经也有好些年云远不那么阴鸷,有那么一个人,让他在对她柔情的同时,对旁人也自然而然多了分温柔。” 他说的肯定是张槐的母亲,想到之前张槐和他说的他妈妈给他爸下蛊,江河有点信以为真又感到又些好笑,“我有点好奇,张槐的爸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你别看云远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年轻时什么都会,聪明爱学习,善于尝试不同的东西,虽然话不多,但经常给村里人帮忙,原来的老村长看他哪里都顺眼,只是很遗憾他家里没女儿不然一定让他当女婿,一次老村长去苗寨探亲,看到河边有个女孩在洗头发,后来就跟着人家女孩去女孩家里说亲,这事也就这样成了。” “原来的老村长会下蛊吗?” “你想什么呢?当年的事情肯定不会像现在我和你说的这样轻描淡写。秀枝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希望女儿能一直留在寨子里,而老村长也不希望云远离开村子,他一直把云远当下一任村长培养的。他们不知道,那时候秀枝虽然没见过云远,但是只听老村长的叙述就对云远芳心暗许。中间过去了有一年多,老村长又给云远物色了好些个不错的女孩,云远都拒绝了。也该是他们两个的姻缘,秀枝陪同村的女孩去镇上看病,回来时走错路绕了很久,找人家借口水喝,只有一户人家的院门敞开着,里边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用竹条编筐子,秀枝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云远也喜欢秀枝,当天送秀枝回家,第二天就上门提亲了。” “……还挺有传奇色彩的。” 肖沫儒笑了笑,继续说:“真正打动秀枝父母的是云远骨子里的执著和认真。他连续去了几次秀枝家里,给他们砍柴耕地,但有时候人家父母根本不让他进门,他就在水潭边守着,一边等秀枝一边看谁需要就给谁挑水。后来有一次苗寨里一位百岁老人去世了,按常理来说,这算喜丧,可老人无后,寨子又普遍贫穷,凑钱给老人买了一副棺材就打算送上山埋了,云远和秀枝一起扎了花圈纸马和金元宝,送葬的人走了多远,他唢呐吹了就有多远,不管老人生前如何,去往黄泉的路上好歹也热闹了一番。那之后,秀枝的父母不再阻拦他们,云远当了村长,然后把秀枝娶回家了。” “没想到……”后面他自己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听肖沫儒讲那些,他觉得那些事情换成张槐他一样也做得出来,张云远以前肯定比现在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9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人情味的多。他想起自己去年离开过张槐,那段时间对于张槐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吧,要是他们就那样断了联系,不知道张槐老了会不会也和张云远一样。 江河现在心里有个猜测,他觉得张槐受伤大概和山神石有关,或许是他们经常在一起,他身上也有一些山神石的灵气,很可能是碰到了要抢山神石的妖怪,他担心自己再遇到危险,所以才会独自去找黄衫问他有没有办法将山神石从他身体里取出来。 山神石一旦离开他,他就再也不能听懂二傻子雪球还有小谷它们说话了,生活中会少很多乐趣,可是山神石的存在同样也会给他们带来不可预计的危险后果,听不懂动物讲话,好歹它们还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可以了。”张槐看了看时间,打断了江河的思考犹豫。也是时候该送张云远他们去镇上了,江河应了一声,收好药瓶,准备出去洗手。 一旁的肖沫儒看着他举在半空中的两只手,忽然道:“小江老师爪子很锋利,指甲该剪剪了。” 江河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揶揄,点头道:“嗯嗯,是该剪了。” 张云远一个人在客厅坐着,拿着江河的速写本在翻看,江河以二傻子为原型创作的童话故事还在继续,最近发生的事也成了素材,他用比较轻松可爱的笔触表现了二傻子遇到蟒蛇后先惊悚然后温馨的画面。张云远盯着最后一张人像有些出神。 肖沫儒经过时顺便也看了两眼,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小沫,你看,是不是有些像葛师傅?”张云远将本子递给肖沫儒,肖沫儒看了两眼,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记不清葛师傅具体长什么样子了,不过就是看着有些熟悉。” “其实也不是十分像,葛师傅脸要稍微短一点。” “毕竟不是对着真人画的,而且小江老师画画多多少少会做一些美化。小江老师的故事里都是动物,这个人物难道是新故事的主角?” 江河洗完手回来,听到他们的议论,出声道:“不是故事里的人物,是最近遇到的一个人,他叫葛青,本来身上还有些纹路,我没有画上去。”那效果堪比在手机上拍照开了十级美颜又加了非常高级的滤镜,葛青在他的本子上竟也眉目清秀有几分英俊。说完这些他这才想起昨天遇到葛青的事还没来得及和张槐讲,这张葛青的图他也是随手画一下看看没有那些碍眼的纹路会是什么样,很可能会擦掉的,毕竟张槐要是看到他画别的男人很可能会产生小情绪。 只是没想到张云远倒是先比张槐有情绪:“你知道葛青?你怎么知道他的?张槐都不知道有葛青这个人!” 他反应有点超出预料,江河看了看刚泡好一壶茶走进客厅的张槐,他也显得有点诧异。江河被张槐的目光弄得很尴尬,好似他出轨了一样。他闷闷不乐把怎么遇到葛青的经过简略和张云远他们说了一遍,只说遇到很多蛇,没说还有那个皎姨,张云远神色越加古怪,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他真的是葛青,那么他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们小时候都没怎么见过他,当年听说他失踪了,葛师傅找了他很久,一直没有找到。” 肖沫儒回想起一些往事,点头说道:“葛师傅的妻子当年怀着葛青的时候也失踪过,大人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浑身是血的婴儿以及葛师傅妻子的衣服,山洞里还有一条正在睡觉的大蟒蛇,他们把婴儿带回村里交给葛师傅,葛师傅怒不可遏连夜去了山里将蟒蛇打死又一把火将山洞烧得干干净净。后来大人们就一直挺忌讳提起他,说是因为葛师父杀过太多蛇,所以他的妻子才会在怀孕时被蛇妖掳走并且吃掉,他的孩子也被诅咒浑身长满蛇纹估计以后的后代都不会像正常人,算是报复葛师傅杀了那么多蛇让蛇绝后。葛师傅坚持留下葛青,并且无微不至地保护他,怕他在外面受歧视欺负,几乎从来不让他出门,后来他失踪也是谁都没有觉察到。头几年葛师父虽然一直在找,但好歹还像正常人,后来他家里人接连去世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莫名其妙就疯了,有一年冬天忽然一个人跑进山里,大家找了好几天才在水潭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唉,”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肖沫儒喝了口茶,继续感慨,“很可惜的,葛师傅曾经是很有名的乐器制作师,他本来是木匠出身,后来就痴迷制琴,尤其喜欢琵琶和二胡,不仅自己制作乐器,还会吹拉弹奏,当年村里很多孩子都喜欢去他家玩,他也收了几个徒弟,但是加起来连他一半的技艺都没学到。” “你说你遇到葛青,是他亲口对你说他叫葛青吗?”张云远极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葛青是没亲口对他说自己叫葛青,可是他听见那个小女孩叫他了,而且江河问他他也没否认啊,葛青葛青,还有什么字是谐音呢? 肖沫儒见江河有点为难,道:“葛青是个哑巴,从小就不会说话。” 江河不太想承认自己受到了欺骗,还在找理由,父子爷孙有血缘关系,长得像不足为奇,说不定真是他听错了,人家其实是葛青的儿子叫葛晴葛靖什么的,但这样想的话是不是也就验证了诅咒这一说法? 肖沫儒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哪有什么诅咒,大概是某种遗传疾病吧。” 第56章 番外1 过年 一旦到了腊月,时间就不可捉摸,倏地从手心里溜走大半。 画图画到一半,经受不住厨房里香气的吸引,放下画笔溜达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0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了厨房。 “做什么呢,一大早就忙个不停,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晚饭是不是太早了?有客人来吗?” “没有,都是准备过年用的。” “过年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提前这么多天不怕吃完了吗?” 边说边偷偷拿了一条小鱼干,自己吃完了见二傻子口水都快流出来坐下又站起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给它吃了一条。 “还要,要多多多多多的!”二傻子连嚼都没嚼两下,眨眼就又恢复成刚才的状态。 “不准要,吃多了又掉毛。”江河无情地拒绝了二傻子,自己倒是接二连三偷吃个不停。 “那边一碗是给二傻子的,你不觉得没味道吗?”从他一进厨房张槐就发现了,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也不担心吃完了没有了,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有意思就没提醒他。 江河吐了吐舌头,光明正大地开始巡视桌子上做好的吃的,除了小鱼干还有鸡蛋卷和芝麻酥等等,张槐现在做的好像是南瓜或者红薯圆子,一边的汤碗里还盛着剁好的五颜六色的蔬菜肉馅,不知道待会儿还要干嘛。 “你就要回家过年了,走的时候不想带可以先吃。” 感觉听了他的话之后嘴巴里的小鱼干忽然就索然无味了,每年这个时候张槐都会把过年的东西准备好,说是提前和他一起过年,然后收拾好行李,送他去车站,和他分开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之久。 相对于江河和他父母只有过年时才能相聚,其实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但就是舍不得。 晚上躺在床上,某人的手机还没收起来,身体就被紧紧抱住,温热的唇贴着后颈慢慢来到前面,快亲到嘴唇时,江河伸手挡在两人之间,一半羞涩一半窘迫:“今晚不行,我吃多了,现在还有点撑。” 张槐说:“我就亲亲你。” 他都这样说了,江河还能不让吗,况且他现在的眼神里写满了失落忧伤的情绪,像是快要被抛弃了一样。只不过他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非要把他脖颈间的皮肤每一寸都亲到,江河又痒又麻,又把他推开了。 颇有些受不了不耐烦的意味:“都五六年了,怎么还这么腻啊……” 张槐不说话,抱着他继续亲。 “那你总该累吧,一整天手脚都没停过,该睡觉啦!” 这次张槐总算有了一些其他的反应,十分哀怨似的叹气:“最少又要有半个月见不到你。” 他忽然像个小孩似的,江河觉得好笑但是忍着没表现出来。装作有点忧愁的样子,皱着眉咬大拇指指甲,把头埋进张槐胸前。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其实,我也给你买了票……” 张槐一把将他捞出来,震惊得都说不出话。 然后江河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你肯定也舍不得你爸,所以……” “别退,我爸会理解的。” 如此迫切的语气,让江河也惊讶无比,第一次知道张槐这么不孝呢,好歹还是张云远主动跟他说起让张槐一起和他回家过年的事的,所以说,为人父母的是不是永远比子女要无私的多?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拿手指戳了两下张槐的心口,嘴角绷不住慢慢翘了起来。负罪感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也问过张云远,他说受不了来回折腾,让他俩过完小年再走,过完十五能回来就再回来。 就算是正常的异性夫妻也会面临这种抉择,单说谁自私谁不孝似乎也不全面,况且江河一整年都在这边,只有过年才回去半个月,他的良心更应该痛。 但是他又不能在那边多呆。 没办法再做出严肃的表情,笑着和张槐解释了买票的事情,张槐一张脸上原先的失落震惊以及担心票已经又退了的惊恐一扫而空,猛地翻身把江河压在身下,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小骗子!” 几年前江河跟家里出柜生了场大病之后他妈嘴上说帮着劝说他爸,实际上心里那个坎始终没有迈过去,这些年她没有明着反对他和张槐继续交往下去,偶尔还是会在他回家后提以后的事情,江河立场坚定,几乎每次回家都会因此争吵而使得大家心情都很不愉快。 他不会在家里提起张槐,也会学着懂事一点体谅关心父母,但家人也绝对不可以触碰他的底线,逼他和张槐分手。 从父母的角度,他确实算对不起他们,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可是从他的角度去看,他和张槐一起不算做错事,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用每次回家过年就跟三堂会审一样。 去年过年江河赌气说以后再也不回去了,整整一年他都没有主动和家里联系,倒也不是真的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只不过他没联系,家里人也没联系他就是。 元旦前几天江若琳问他:“你今年真的不回家吗?” 如果是大姐或者二姐问,江河可能会委婉一下,问他的人是江若琳就不一样了,江河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他妈不给他打电话肯定有江若琳在一旁瞎撺掇。 江河回了两个字:“不回。” 江若琳挖苦道:“爸妈年纪都大了,你还每次都和他们争输赢啊?让他们迁就你,你很有成就感吗?” 江河气愤:“什么叫我让他们迁就我?我有逼着他们接纳张槐吗?” 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江若琳马上就回复道:“原来他叫张槐啊,这么多年,你有在家里提过他的名字吗?他是做什么的多大年纪家里多少人,你一句话不说,爸妈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逢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1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过节也没个问候,你们把爸妈当作什么了?” 平时都是他习惯倒打一耙,当江若琳质问他时,他只觉得委屈气愤地要哭:“不是你们都不喜欢我和一个男的一起吗?” “江河,你该明白,家人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而已。” 江河抹了下眼角,道:“才不是,他们只觉得我丢脸,不孝。” 江若琳道:“今年过年回家吧,把张槐也带回去给爸妈看看。” 江河犹犹豫豫没敢买票,过了好几天江若雪和他开视频,背景就是他家厨房门口,他妈在厨房做饭,江若雪的二儿子姚希希弯腰屁股着镜头从腿中间给他做了个鬼脸。 江若雪问:“小河,买了几号的票啊?” 江河支支吾吾没回答,江若雪就又说:“买早点的吧,姚希希提前放了寒假,我快被他烦死了。” 江河看到他妈往镜头看了一眼,心里没底,没有吱声。 江若雪又问:“先给我们看看张槐长啥样呗,你三姐说是个大帅哥呢。” 三姐又没见过,谁告诉她是个帅哥了?虽然张槐是很帅啦…… 张槐刚刚还在旁边坐着给他缝衣服扣子,视频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就拿着衣服去院子里了,他无法参与的家庭互动留在旁边听着只有心酸。 江河小声喊了一声张槐,如果张槐没听见他就想先算了,等下给大姐发张槐的照片,但是客厅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江河看也没看继续小声说:“我姐想看看你。” 说着,就把手机摄像头朝向门口。 然后,三个人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不知原因走进门的张云远,他扯动嘴角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江河还尴尬着,收回手机就听见tamade声音:“这么大年纪?得有四十多了吧……” 其实他妈没好意思实话实话,就怕惹儿子继续生气。 但是江河还是生气了,鼓着腮帮子说:“那是他爸!” 江妈妈恍然大悟:“我怎么说你咋会找个这样的……” 江河爱屋及乌,不乐意有人说张云远不好,说道:“他挺好的,张槐和他爸都是很好的人。” 挂了视频,江河出去找张槐,院子里依旧只有张云远,他正在帮他们收被子,小板凳上放着缝好扣子的衣服。 “小六要去镇上买东西,张槐和他一起去了。”刚刚张云远进去那会儿可能就是张槐离开的时候。 江河点点头,和他说起刚才的事,张云远听后想了想,说:“你家里人要是不反对了,让张槐和你一起回家一趟吧,毕竟也有这么多年了,总是拖着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暂别了南星村,两人到了江河的家乡,村里的班车就在家门口停下,还没见到有人下车江河的爸妈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爸刚背过一些杂物,衣服上都是灰,头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两个眼珠子倒是白的很白黑的很黑瞪起来不那么友善,被他妈拿着还没绣好的鞋垫抽了一下。 “妈,我回来啦!”近一年没见,也就只在回家前接过一次视频,他也很想他妈妈。 往常江河回家也不怎么叫爸,但这次江河爸爸背着手站在一边被儿子忽视,不知怎么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手也放不安稳,莫名开始拘谨起来。 “叔叔阿姨好。” 其实江妈妈也没怎么正眼看张槐,虽说是她让江河把张槐带回来,但是活生生的大男人站在她年前,她还是感到浑身不得劲,原本就想狠狠刁难他一下,所以就装作没听见没有给张槐回应。 到是江爸爸想在儿子面前表现一下挽回慈父的形象,主动上前要帮助张槐拎箱子,张槐从来都不是会麻烦别人的人,自然婉言拒绝了,江爸爸头顶几乎开始飘起一朵朵带雨的乌云。 几天前当得知儿子要带男朋友回家的时候,江爸爸是第一个不同意的,还说要打断江河的腿让他们滚出自己家门,真到了这时候,他居然率先朝张槐抛了橄榄枝。也趁着丈夫吃鳖的机会,江妈妈仔细打量了几下张槐,第一下当然是赞叹他长得高,第二下就是觉得这孩子可真标致,第三次则有认同自己儿子挑人的水准的趋势,有些人不需要相处,第一眼就能看出内里的品质,江妈妈虽然不能白百分百看准她见过的每一个人,但是这次的感觉她认为不会错。 见到江河家的所有女性成员,张槐才明白江河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性格,妈妈也就算了,他几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强势,说话跟放激关枪似的,三言两语问得他都不知道先回答谁的,江河才说了一句“你们小声点”,被他三姐一句“你还知道要脸”给堵得不敢吱声了。 “姓名,籍贯,年龄,天生喜欢男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有无恋爱史,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婚娶因为世俗放弃我弟弟就立马从我家离开。”针对几个姐姐提出的问题,江若琳一句话做了总结。 “三十岁才和我弟谈第一次恋爱,你长得又不丑,条件看起来也不差,是看我弟是个傻子好糊弄,还是你其实是有什么隐疾?” 张槐比江河三姐还大几岁,江若琳又因为身高和长相的原因看起来很小,但是他也不得不低头叫了一声三姐,然后说:“都没有的事,我遇到小河已经快三十了,早几年或者晚几年,我依旧会只选择和他在一起,等不来他,今生宁愿独身一人。” 江若琳道:“你当然会只挑好听的话说,是与不是旁人又怎么可能知道结果。” “大姐,二姐,三姐,我说的都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2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内心想说的话,我不会随便喜欢一个人,更不会因为欺骗随意出卖身心,小河是我唯一爱过的人,他不是傻子。” “我说我弟是个傻子又不是真说他是傻子,意思就是你别看着我弟单纯好骗。” “小河有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他只是尊重别人的决定。” “行了,你不用处处维护我弟,他是个什么样我比你清楚,脾气大,死犟,又懒,说话还一根筋不过脑子,中学时不爱吃饭也不长个,换成女孩子谁会要他。” 江妈妈在门口听到前面的还好,听到这里蓦然感觉苗头不对,这样下去怕不是要爆发家庭战争哦? 江妈妈还没有所行动,只见江河拉着张槐就要上楼,嘴巴还撅得老高,江若琳语气疑惑叫着:“你干嘛?” 江河头也不回:“收拾东西!” 江妈妈急了,一把拉住儿子,慌道:“这是干嘛呀,大过年的收拾东西去哪,饭也快好了,洗洗手去吃饭!” 江河怒道:“吃什么吃,我都说了你们不同意我就不回来了,回来了又给张槐脸色看,你们就是欺负他没有妈和姐姐撑腰是吧!谁家的孩子不金贵,就你们家的孩子是爹妈生的吗?” 江若琳在后面喊:“你发什么火,说什么来什么是吧?爹妈要是继续反对你,你觉得你能进家门吗?” 江河都要哭了,江若雪连忙制止住江若琳继续说下去的劲头:“好了好了,我们只是有点不放心,也没有恶意,你跟小琳从小就爱吵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姐的性格,以前就算气急了要打你也是轻飘飘的,小琳你也是,明知道小河不禁逗还老爱招他惹他,小时候只要你俩一闹起来起爸妈就两个一起打一顿了事,多大的人了,还想跟小时候一样大过年的吃棍棒面吗?” 江若琳翻白眼:“呵呵。” 江河:“哼!” 江妈妈:“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种根本没有生儿子的错觉……” 闹剧之后,一家人倒也和和睦睦吃了顿晚饭,晚上江若琳去房间拿换洗衣物时无意间瞥到江河在自己房间坐在张槐腿上跟没骨头似的翻相册给他看,那眼神跟语气简直让她起鸡皮疙瘩,然后至今也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心理失衡猛然拍门朝里面叫道:“你知不知羞耻哦!” 江河:“你是不是女孩子哦!” 江妈妈:“我造了什么孽哦……” 大年三十早上,江河十点半起床,家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亲戚,洗漱完就放鞭炮祭祖吃饭,不可避免地又是一堆这样那样的问题,好在江妈妈事先有提醒过,亲戚们没有过多为难他和张槐,但是江河脸上的不快还是一直持续到下午家里全部的杂事处理完开始贴春联。 往常都是江河跟他爸一起贴,有时候三姐会帮一下忙,今年他们都在一边看着张槐贴。江妈妈拧着儿子的耳朵骂:“你就什么事都让人家做,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玩意儿。” 江妈妈手劲没有留余地,江河的耳朵都红了,等他们都进门去了,江河蹲在门口跟自己赌气。 过了一会儿,隔了几家的邻居有一个阿姨走了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他:“你三姐婆家都说好了?刚刚贴对子的是她男朋友吗?你妈的口风可真紧,月初我怎么问她她都说不知道,那谁谁找我说了好几次,想托我给她外甥做媒,她也不看看你三姐那是什么条件,肯定是要自己找的。” 才不是我三姐的男朋友,是我的!江河脸上阴云密布,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可怕,那个阿姨嘀嘀咕咕地自个走了。不到五分钟,又一个大妈过来,也是问他:“你三姐男朋友来了?听你妈说正月里不是你二姐要出嫁吗,怎么没见你二姐的男朋友?” 江河正对他妈有怨言,没好气地说:“你直接去问我妈,我什么也不知道。” 大妈真去找他妈了,临走前留下一句:“你这孩子,说话怎么一股子怨气。” 江河觉得他就不应该回来过这个年,被这个人嫌弃被那个人埋怨,人家说三四岁的孩子猫嫌狗厌,他大姐的孩子可是被这个那个当作宝又是亲又是疼的。 正想着呢,在他看来完全是熊孩子一个的姚希希颠颠地跑了过来,整个小身体都趴在了江河背上,奶声奶气地叫:“舅舅!家家说买炮放!” 姚希希和他哥哥姚轩轩一样是个小胖墩,被江河妈给惯坏了,揪着江河的耳朵继续说:“家家说你不答应就揪耳朵!” 江河不喜欢小孩,如果不是因为是他姐的孩子,他才不会让他爬到自己背上,一时半会他也甩不开这个熊孩子,只能答应下来。 姚希希又要让江河抱他去,江河把手往裤兜里一插,说:“要么自己走去,要么就别去了。” 姚希希耍了半天赖,见江河实在不配合,他小嘴一撅,气哼哼地说:“我找张叔叔去!还要告诉家家!” 五岁不到的孩子,鬼精鬼精的,太招人恨了,江河拽着他背后的小恐龙帽子把他拽回来,连声说:“好吧好吧,去啦!” 刚要出门,张槐洗完手出来了,姚希希一见他就两眼放光,伸长了胳膊叫道:“张叔叔,骑大马!” 江河狠狠捏了一下他的小屁股,警告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姚希希小嘴一瘪,马上就要梨花带雨地哭喊,张槐立即把姚希希接了过去,架在肩膀上。 姚希希冲江河做了个鬼脸,两只小爪子抱着张槐的头,雄赳赳气昂昂:“驾!” “张槐,你别什么都顺着他,这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3 只在此山中 作者:大熊吃小米 子就是一白眼狼,我妈对他那么好,还是更喜欢去他奶奶那里。” “你呢,今早又被你妈说了吧?” 说到这里,早上他起床后tamade数落就像按了回播键了一样又在耳朵里循环起来:“你就不能起早点吗?明知道今天三十大家都要在家里吃饭,让大家都看着你刷牙洗脸很好看吗?姚希希都比你懂事,八点就起来了,还要帮他张叔叔扫地。你说你好意思吗?过了年都三十一了,就算是你不结婚,你也不能老这样啊,我看就是张槐太老实了什么都依着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跟他讲一下……” “我不过就是起晚了一点嘛,但是还不是都因为姚希希,昨天晚上非要挤着跟我们睡,半夜里蹬了我好几次。” 姚希希摇头晃脑咯咯笑个不停,显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睡觉有多不老实,一直追问:“舅舅,我是不是快要把你挤到地上去了?” “对啊,今晚你去跟你爸妈睡,最好把你爸爸挤下床,来我们家什么事也不做,还每次走的时候都带一车的东西走。” “不要跟爸爸睡,爸爸脚臭!” “我也脚臭,今天晚上不洗脚,熏死你!” 姚希希坐在张槐肩上把脚伸到江河跟前,哈哈大笑:“我也熏死你!” 晚上包了饺子,饺子一包好,江妈妈例行跟邻居一起去了附近山上的庙里去烧香还愿吃素斋,余下几人吃完饺子,江爸爸坐了一会儿没等到春晚开始就睡觉了,三个姐姐去各自的同学朋友那里聊天打牌,江河的姐夫也被一个电话叫走,家里就剩下江河和张槐,以及没人要的姚希希。 “舅舅!出去放炮!舅舅,出去……” 姚希希跟念经一样缠着江河,因为江河骗他说他把买回来的烟花爆竹都藏起来了谁也找不到,否则他早就拉着张槐出门了。 江河小时候也跟姚希希一样,甚至比他更夸张,拿炸鱼的炮把他表叔的水缸都炸破了,这几年倒是很讨厌街上那些一惊一乍的鞭炮声,姚希希也就叫得起劲,他自己根本不敢点火。 索性春晚也不是很感兴趣,江河勉强就答应了。 到了外边,在烟花绚烂的火光中,在姚希希大呼小叫手舞足蹈时,张槐对着笑得无比满足的江河说:“其实,你也很想玩吧。” 这种顶着姚希希的名义自己寻求开心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以前都是拉姚轩轩垫背,有一次还差点带着两岁的姚轩轩去了鬼屋,姚希希什么也不知道,还在一边跳着脚叫:“哇,舅舅好厉害!” 江河满脸羞涩地望了张槐一眼,说:“我一个人不想玩,是因为你在身边。”然后低头点烟花,趁着姚希希因为火光欢呼雀跃时,他快速亲了张槐的脸。 “张叔叔,我也要骑马。” “晚上不带希希睡。” “我一直想说,你的理解力是不是哪个时候出了问题,我就看着姚希希那样很好玩,想着你是不是也能……” “你想试试吗?” “不了,我怕把你脖子压断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四面八方开始传来响亮的鞭炮声,江河家里的人全都聚集在门口看烟花。 江河点完火退回到张槐身边,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大声说:“新年快乐!” 张槐静静拥住他,一只手顺便还捂住了他的耳朵。 家人看了一会儿就进门洗漱准备睡觉了,姚希希洗完脚穿着拖鞋跑出来:“舅舅,快去洗脚脚睡觉觉啦,我先去床上等你们啦!” 江河:“姚希希!我告诉你!我脚不臭,我也不需要你暖床!你不准跑我床上去……”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