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过你》 分卷阅读1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我没有告诉过你》作者:做头鲸啊 简介 厌女阴郁基佬对恋母暴力直男念念不忘的故事。 第一章 你的100个名字:受视角 第二章 喜剧收尾:恋母暴力直男视角 文里出现的歌是南拳妈妈的香草吧噗。“雨水(文里阴郁男会唱成血水)流过的泥土味道很浓厚 ,操场的青草香不时飘到我梦中”,“怎么重播如此念旧的镜头在离开之后 ,场景人物画面时空都还没变过”,都是这首歌里的歌词。 04年的老歌了,我觉得你们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所以讲一下。 /index/novel/info/id/16876.php 你的100个名字 我怕痛,怕苦,怕流动的红色。 第一次见血,像看一场默片。我妈妈,妈妈是一个称谓,我也可以叫她母亲,叫她生了我的人,叫她我父亲的前妻。我一般称呼她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摔了家里所有的碗,又摔了我。白色碎瓷片像梅花鹿身上密密麻麻的斑点。我仍然能回想起当时她穿的黑色尖头高跟鞋,反绒面,我趴在地上,转动着眼球看电视,黑色高跟鞋挡在我的前侧面,我只能看到缺了角的光屏,我看到我不认识的天线宝宝的身体在跳来跳去,看不到头。 我想这也没什么意思,撑着起来,看着地面。红色的血在白色的碎片间游动,像一场默片。也像一张地图,画了溶洞的地下水系,我乘船顺着水流前行,河流的尽头会有天线宝宝接我走。 6岁,我最大的梦想是天线宝宝接我走。 那天的夕阳红得像鬣狗的舌头,隔壁办丧事吹吹打打闹了几个钟头,我妈帮我简单包扎了下,带我去吃席。你看,只要她愿意伸手帮我包扎,我还是愿意叫她妈。我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个妈,确实是我的妈。 我们在隔壁吃的饭,八十岁的老太睡梦中死了,喜丧,主人家送了我们糕点和四只碗,红底刻寿。 我怕痛,怕苦,怕流动的红色,但我想,死不过是四只碗,我应当是不怕的。这种不怕长久以来诱惑着我,想要品尝是否死亡和糕点一样香甜。 16岁,我上了高中,t中,市重点,我的分数可以上市里任何一家高中。因为我妹妹在这家高中,所以我也来了这家高中。我妹妹只比我小3个月,跟我是一届,所以我不需要留级等她,我只要跟老师打听她的志愿。或者准确地说,是那个女人要求我打听。我妹妹是我父亲和别人生的,在那个女人怀孕的时候,我还没生下来,我父亲就为爱离婚了。从此我就事事要跟我妹妹争。或者准确地说,是那个女人要求我争。 承认自己输了总是很难的。我怎么赢,那个女人都早就输了。但是我不能告诉她。她需要赢了的假象,我需要她需要我。 我进t中的时候,是建校149年。t中前身是个书院,房子还都保留着,一进校就能看见。前后三进,青砖黑瓦,雕花门窗,进大门,过重门,两侧是厢房,对面是讲堂,院落里种了竹子和海棠。每到春天,铺天盖地的花逸出院墙。太艳太盛的花看起来总是不美,俗气的,像年初一早上的大街,遍地鞭炮的红屑,被人踩,被人碾。 书院两侧各有一条路通向教学楼。我爱走东边那条,路边植了一溜树,很高,树干笔直。忘了第几次从那条路走,快到路的中段,两颗蛋从树上掉落,在我正前方碎成huangse的两滩。肥皂泡总是会破,因为重力或者气压,清脆的啵的一声,变成一团雾,和鸟蛋触地的声音很不一样,听不出生命,也不让人心慌。 我蹲下来,如果蛋壳碎成奇数片,我就逃课,偶数片我就去教室。 20加17,奇数。 我背着包,去了实验楼。到天台的门是锁的,我需要先去顶楼,从窗户翻出来,踩着外墙的水管爬上去。这一套动作做了很多遍,几乎成了身体本能,不需要思考,流畅又熟练。那天扒着天台栏杆的时候,我却突然走了神,如果松手了,是会像蛋还是像肥皂泡?也许更像棉被,厚实的一团砸在地上,灰尘溅起,衣袂飘荡。 血水流过的泥土味道很浓厚,操场的青草香不时飘到我梦中。 我几乎要唱起来。 我没有松手。 你也没有。 只有我会在的天台,那天你也在,你抓住了突然出现在栏杆上的手。我左腿使力蹬了下墙,腰一拧,猛向上冲,翻过了栏杆,在地上滚了半圈。 楼梯到天台的门开着,你不是从顶楼翻上去的。t中靠大量的练习保证升学率,实验楼只是摆设,位置偏僻,少有人至。你看上了这里的天台,买了线锯锯锁,断断续续锯了半个月。那天锁被锯开了,你站在我曾站过的位置抽烟,烟灰抖落像蝴蝶,飞落在我的手背。 你没想过有人会通过这种方式上来,更没想过这个人是照片贴在学校布告栏里的好学生,我翻上去后的前几分钟,你都用匪夷所思的表情对着我。 雾漫过山岭,雨浸润月亮,你的上眼睑碰到下眼睑,睫毛飘动。 怎么重播如此念旧的镜头在离开之后,场景人物画面时空都还没变过。 我几乎要唱起来。像我后来无数次唱过的那样。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黑色的马路盘根错节,仿佛巨大的兽,校门是口器,放学铃是捕食的信号,夜晚吞吃人群,又在第二天清晨反刍吐出。 我们一起沉默了半小时,看马路,天空,飞鸟,流云,涂层剥落的双杠,遗留了半双脚印的沙坑,然后交换了名字。 你很少叫我的名字,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总叫我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子,叼着烟懒洋洋地叫我疯子。 我一直叫你的名字,即使我眼里你更疯,线锯杀门狂,一个冷静的疯子。 julien,julien。 ——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心底这么喊过你。 入学前的那个暑假,我在屋里看了不少电影,julien是其中一部的主角——《两小无猜》,法国片,讲两个疯子的爱情。 疯子最爱说敢不敢。敢不敢说脏话?敢不敢在校长室小便?敢不敢当街脱衣服?敢不敢挑衅警察?敢不敢爱我?love me if you dare. 我有时候也会喊你honey bunny——《低俗小说》里雌雄大盗中的雌。 “any of you fug pricks move and i'll execute every mst one of you.” 很威风的,像你一样。 或者喊你leon,保护玛蒂尔达的杀手leon。 你总让我想起电影,歌,二十床鸭绒被下的豌豆,羊水,和小孩子。 吃辣会流鼻水像小孩子;总是把南瓜粥念成蓝瓜粥像小孩子;用扔在天台上的烟头摆了疯子两个字,拍了照片发我,像小孩子;突然伸腿绊我一跤,我稳住身子冲你翻白眼,你笑得咳嗽,像小孩子。 老师说你不学好,同学说你是长得帅的混混。只有我知道,你是个小孩子。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的手机密码是你妈妈离开家的日子。我知道你暴力又酗酒的父亲总是终日沉默。但你最怕他不沉默,他喝了酒话会格外多,讲自己工作辛苦,讲同事都是势利眼,最后总会讲到你多么像你没良心的母亲,脸孔漂亮,心思却毒,忍心丢下10岁的儿子。 不负责任,你父亲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我要好好管教你,不能让你跟你妈一样,这是每次他打你的理由。你说你妈妈并不是不负责任,是被他打跑的,所以你总会跟他对打。 天台见面半年后的一个晚上,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你坐在马路牙子上,头昂着,过长的头发后落,露出饱满的额头。路灯下,你呼出的一团团白气让你像个刚出炉的包子,我看着你,觉得胃里发出咕咕的轻响。 我坐在你右边,你转过头看我,两行鼻血流下来,你随手擦了擦,又重新昂起头。 这次他伤的比我重。”你这么告诉我。 鼻血没有再流,你闭着眼睛,眼皮是青紫的,一串水迹从眼尾划落进鬓角。你的鬓角很好看,形状和头发的密度都恰到好处,湿漉漉地反着光。 honey bunny,不要哭。 honey bunny,不要流血,也不要哭。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受伤,除了和你父亲,你也会和学校的同学打架。我做完值日,去垃圾房扔垃圾的时候撞见过。汗,血,唾液,在一拳砸中脸的时候,齐齐向一个方向飞溅。你也看到了愣在那里的我,下死力踹倒了那人,跑到我面前,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看。你是好学生,你不要看这些。”你说。 那时候我们只是在天台见过几次,偶尔聊过,还没有互相了解。后来你知道,我并不害怕暴力,我见过也经历过太多。但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所以你对我说不要看。 6岁,我第一次见血,像看一场默片。16岁,你对我说不要看,那天起,我不再害怕流动的红色。 没事,我不怕,我帮你处理伤口。“我对你说。 我的父亲抛弃了我,我的母亲当我是斗狠的工具,从没有人特意护着我。 你捂着我的眼睛,我能闻到你手上血液的腥气,多么浪漫,血味的温柔。 我们从那次开始迅速变熟,我们分享实验楼的天台,6块5一包的劣质香烟,250毫升的热牛奶,大片大片逃课的时光,和所有的秘密。我知道你的一切,你也知道我的,知道7班的班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歇斯底里,知道我看起来冰冷坚固,实际上漏洞百出。 我没有父亲,你没有母亲,我们凑成一对孤儿,相依为命。 t中不做早操,以班级以单位晨跑,2班跟着1班,3班跟着2班,顺次下去,绕着学校跑圈。我系不好鞋带,经常跑着跑着鞋带散了,只能出列,蹲在一边系好了再追上去。你在我隔壁班,队伍就在我们班后面。有次跑操,我第三次出列系鞋带的时候,你也跑出来。 “你是不是傻。”你说。然后帮我打了个双层的结,“这么系就不会掉了。” 我没追上前,进了你们班的队伍,和你一起跑。后来的日子里,我总是在你们班跟你一起跑,直到我们不再说话那天为止。 我每周四值日,任务是整理车棚,别人早读,我扫地,再把乱停乱放的车排整齐。你坐在不知道是谁的车的后座上,边啃苹果边跟我聊天,然后在我扫完地,吃力搬车的时候乱扔果皮。 “你傻`逼啊。”我追着你打。 “操,别打了,肾都被你打亏了。” 大概是三四年后,我大二的时候,失眠的情况加重,整晚整晚睡不着。我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从心理医生那里知道了一个词叫原生家庭。 医生说,像我这种原生家庭不幸福的人,多数恐慌,多疑,敏感,低自尊。别人稍微释放一点善意就会当成救世主一样去爱。 “不要沉溺过去,你远比你自己认为的优秀,你配得上一切好的东西。放下让你感到痛苦的感情。” 我知道她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学校要求每个系辅导员到心理咨询室轮值,她也是其中之一。你知道的,因为那个女人,我对女性抱持着轻微的厌恶和恐惧。但是她信誓旦旦的,用饱含柔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情的眼睛看我。我感激她的温柔,连带着对她说的话也多了几分信任。我相信她说的是对的。我是沉在深海的人,只有放下那些让我痛苦的感情,才能向上漂浮。 我可以放下的,如果那时候我不曾听过你说的那句话。 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我又是第一,但我渐渐厌倦了那个女人无止尽的我的孩子比你的优秀的幼稚游戏。我更频繁地逃课,和你一起在天台呆着。 天台是水泥浇的,傍晚,气温下降,我们并排躺着,身下的水泥开始辐射白天吸收的热量,烘得人暖融融的,只想睡觉。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常常一起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透着深蓝色。 有一次,我们醒过来的时间正好是市里亮路灯的时间,从遥远的路的尽头,路灯一盏盏点亮,像一声声心跳,和我悸动的心脏共鸣。 那天,我告诉你我也许真的是个疯子。我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想过放开抓住栏杆的手,不止那次,之后的每一次,在天台上站着的时候我都想跳下去,我想知道坠落能不能带来真正的自由。 你摸了摸我的脊背,没有说话,掏出烟盒晃了几下,倒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又递给我。烟头上有个浅浅的牙印,你抽烟的时候喜欢用牙齿咬住过滤嘴。你喝牛奶的时候也是,每次都要把吸管咬扁,我借给你的笔,还回来的时候,也总带着齿痕。真是个孩子。我忍不住笑了,接过烟,抽了一口,又递给你,就这么轮流着,抽完了一支烟。 抽完那根烟,我突然想不起之前为什么总是想从天台跳下去,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些深藏心底的疼痛和绝望随着呼出的烟气消散了。 你治好了我的疯病。 晚风越来越大,你把衣领竖起来,喊我下去。在以天台为大本营的日子里,我们又用线锯破坏了实验楼里好几扇门。其中有间是放实验材料的,你领我进了那间。 柜子里保存着上百种材料,硝酸放在棕色的瓶子里,钠放在煤油里,竟然还有小块的金子和白银,我们拿天平称过,加起来有十几克。 你拿出来一根镁条,说要给我放烟花。你用钳子夹着镁条,关了灯,点燃了,和我蹲在地上一起看燃烧的光。 你指了指柜子,冲我笑,“死有什么好,活着,我偷金子养你。” 镁燃烧的光太强烈了,视网膜上出现了巨大的黑点,我短暂地失明了,你冲我笑的样子成了黑暗前最后入眼的画面。视觉恢复的时候,你已经开了灯,镁烧尽了,成了灰白色的颗粒。 你不该跟我说这句话的。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也不会再有人跟我说这句话。 我不再梦想天线宝宝带我走,我想跟着你走,像玛蒂尔达跟着leon走。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always like this. 电影里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一刻我觉得人生并不痛苦,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孤独,我的胃变得暖和。 如果你没有说这句话,我能够忘记你的。在漫长的没有你的时光里,我几乎成功了。只是会在看到飞驰而过的自行车时想起你,想起果核上一排排的牙印,齐整的断面;在闻到烟味的时候想到你,你抽烟的样子很潇洒,我跟着你学会抽烟,却总学不来那种懒洋洋又随意的气质;在听到笑声的时候想起你,你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一深一浅,我总说这是因为你的脸是歪的,现在看不出来,老了会变成赵本山,因为这个,我看到赵本山的时候也会想起你。可是我不会整天看到自行车,闻到烟味,听到笑声,所以我不会一直想你。 直到大二的寒假,我看了《喜剧之王》,尹天仇对柳飘飘说我养你啊”,我想起你说要偷金子养我。 我开始在黑暗中想你,空气中镁燃烧的气味似乎还在,我也在阳光下想你,想你在剧烈的白光照射下明亮又帅气的脸。一天又一天,日升日落,光暗变幻,我无法停止想你。 我的失眠加重,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开学之后完全听不进课,只能去看心理医生,她说我应该忘记让我痛苦的感情。她说得很对。 可是你知道吗,深海里是绝对黑暗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包围着我,渗进我的身体。我本来可以忍受,如果我没有见过绚烂到刺目的光。即使那光在我满怀期待的时候消失了,仍然是我见过最好的事情。 我无法忘记。我看过的每一部爱情电影,当我念他们的名字,我念的是你。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回应,才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我开始觉得繁盛的海棠也很美,一朵挤着一朵,层层叠叠的,像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感激。我绝不会离开你,我想给你读诗,每天拥抱你,亲吻你。 后来我在月假出了次门,去了郊区的寺庙。铜炉里烧着香,烟云袅袅。进了大殿,阳光洒进来,金佛流光溢彩。有僧人坐在佛像脚下念经,并不睁眼,随着念经的节奏晃动。旁边有人解签,健康,事业,姻缘,子女,问的无非就是这些。我点了莲花灯,跪在**上,虔诚地祈求,希望你顺遂,幸福。走之前我求了两张平安符,分别装在福袋里,一张给我,一张给你。 我一到家,那个女人已经坐在客厅,抓了把草莓扔在我脸上,汁水闻起来甜蜜又清新。那个女人是个女强人,一生都在命令,在争强好胜,所以她理解不了为什么唯唯诺诺的丈夫会一朝出轨,理解不了为什么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会在她质问我去了哪里的时候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我的话?” “你是哑巴吗?你回答我!”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放假了也不能放松,别人随时可能追上你?你以为考几次第一就了不起吗?” 然后就是无止尽的脏话,我不想复述。她的声音尖利,脏词密集,用言语对我进行一场凌迟。 我按着口袋,感受放在里面的福袋,心里默念你的名字。这给了我抵抗的力量。没关系,没关系,明天就能看到你,你收到了平安符一定会很开心。 “你跟你爸一样废物!你怎么不去死!” 那个女人开始向我扔碗,从小就是这样,先指责,再骂街,最后砸东西。 她准头不够,碗先砸在墙上和门上,碎片四溅,我不想被蹦到脸,脱了长袖包住了头。 “你还敢挡脸!你根本不要逼脸你还挡脸?” 她冲我扔了把水果刀,刀口划过我的右臂,血顺着胳膊往地上滴。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不再怕血了。 回校那天我到你们班找你,掏出福袋的时候你愣住了,从地上拎起书包,手伸进去摸了半天,摸出个一样的福袋。你说是个女生送你的。 女朋友?你喜欢她?” 还不是。谈不上喜欢,算是有点缘分吧,她小时候在我妈那儿补过课。” 你一向懒得整理,书包里乱七八糟的,我看到了粉红色的信件混在教科书里。桌肚里也有,还有扎着蝴蝶结的盒子,好几个。 什么时候带我见见?” 我把福袋扔给你,没等你回答就转身出了教室。从走廊往天空看去,有一大群鸟飞过,我看着它们,想到了蛋壳碎裂和肥皂泡爆炸。 我的疯病又犯了,我想飞,从天空飞往大地。 血水流过的泥土味道很浓厚,操场的青草香不时飘到我梦中。 我一步一步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我一直知道你很受欢迎,你的不爱说话被形容成冰山属性,你的暴力是她们眼中的特立独行,你高大,英俊,又有个性,是十几岁的女高中生最喜欢的类型。 我按了按口袋,里面有个小小的凸起,是我的福袋。那庙还挺灵的,求你幸福你就得幸福。只是不是我给的。 没过几天,我在天台发呆的时候,你带了个女生上来,你拿下巴朝她点了点,对我说:“你不是想见见的嘛,就她。” 她穿了条粉色的裙子,和那天看到的信封一个颜色,头发用有蝴蝶结的发带绑着,鞋上也有蝴蝶结。 好土。 穿粉色很土,蝴蝶结很土,厚底鞋很土。 “你好啊。”她晃着你的手臂,跟我打招呼,“你好厉害啊,为什么你逃课还能考第一啊?我天天听课都做不来。” 因为你是个蠢货。 “因为你是个苯猪。” “你又骂我!”她仰起那颗相对肩宽来说过大的头,冲着你嘟嘴。 “你本来就很笨。” “你还说!”她掐了你一下,转向我,“你说他是不是很坏!” 傻`逼。 “你就是全宇宙最坏!”原来她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后来我不再去天台了,跑操的时候你问我怎么不去了,我告诉你最近讲的内容有点难,我想好好听,不逃课了。 是因为讨厌她,很讨厌。 我还是常常逃课,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操场南边的沙坑。沙坑里真的很脏,我有时候会挖沙子玩,在里面看到过树叶,纸巾,零食袋子,虫子尸体,还看到过biyuntao,好几个。或者玩一个人的跳远比赛,助跑,蹬地,起跳,飞翔,坠落。有次落地的时候脚滑,后脑勺重重砸在沙子里,眼冒金星。我索性躺下,开始胡思乱想,得出了一个结论:逃课这种事,一个人无聊,三个人太吵,两个人最好。 我想不起在遇到你之前,我是怎么忍受一个人的逃课时光的。 天气一天天变热,我从长袖换成了短袖,中午躺在沙坑里的时候,会在脸上盖一张试卷或者报纸。阳光经过纸张过滤不再那么刺眼,但我总会在那样的时刻想起剧烈燃烧的光,然后我就会开始憋气,直到肺部毛细血管爆裂,眼睛充血,青筋浮凸才重新呼吸。 想找你去游泳,和你比赛谁能在水下憋更久。过了1分钟,或者更久一点,你忍不住浮出水面,我却一直不出现。直到你开始慌乱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才会冒头。 “操,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时候我就会告诉你我一直有在练习。 “为什么要练这个?” 因为只有不呼吸的时候才会不喜欢你。 我躺在沙坑里,想象自己在海底。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多久,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格外漫长,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你跑来沙坑找我。 “在这儿呆着多热啊,我们去实验楼。” “你不陪妹子了?” “分了。”你躺到了我旁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笑了,嘴巴没笑,心里笑了。我知道在天台上能看见沙坑,我知道你每一次在天台约会都能看见我躺在这里。我躺在这里就好像能参与你的约会,那会让我开心一点。那是种带着自虐的开心,又痛又快乐,不像听到你分手是纯粹的喜悦。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说了你不许生气。” “不生气。” “我觉得你妹妹挺漂亮的,”你侧头看了看我的脸色,“没生气吧?” “没生气,我也觉得她挺好看的。” “有些角度有点像我妈。”你重新躺回去,“你不生气我就同意她的好友请求啦?加我好几天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了。” 我的右臂外侧开始隐隐做痛,我摸了摸那里微凸的疤痕,是上次被刀割破留下的。我希望你能看到这道疤痕,然后问我怎么回事,然后我就会告诉你,你的存在对我有多大的意义,你给了我多少的力量,我有多依赖你。我喜欢你,不是喜欢哪个类型,是只喜欢你。 可是你没有发现,你换了个话题,我们又继续聊天。 讨厌你,那一刻我讨厌你。 生活恢复到了你恋爱之前的样子。逃课,考试,作业,听讲,每天重复,一直到期末。放假之前,学校发了通知,让假期考虑下分科的问题,开学前提前一个星期把决定告诉学校,按文理科分班。t中的文理科在不同的楼,理科是t中的强项,占据最新最大的教学楼,文科楼则是使用了几十年的老楼,和理科楼相距十万八千里。 我知道你肯定会选文科,你数理化一窍不通,文科却都不错,尤其是历史和英语,你妈妈以前是英语老师,这是你想念她的方式。 虽然可以翘课去找你,但我还是想离你近一点,跟那个女人说了我要学文。果然,又大吵了一架。我没告诉你和她争吵的原因,只是说想去你家住几天。你房间里有单独的浴室,莲蓬头喷出的水流强劲,我整个人烫得通红,像只虾子。出来跟你抱怨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趴着,手伸出床外,垂在半空中。 我走过去,躺在床侧的地板上,你的手就悬挂在我的胸口上方。 高一那年,体育课教过一段时间交谊舞,我和你是邻班,两个班混在一起上课。选舞伴的时候,你绕过了女生们,冲着我伸出了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笑了,对我说:“don't be a…”然后你用另一只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方框。 don't be a square——不要做个墨守成规的人。 don't be a square,我对自己说,然后牵住了你的手,像那次体育课一样。 julien, love me if you dare——我轻轻地吻了你的手指,闭上眼睛。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起了,坐在床上刷手机。“你醒了啊,你干嘛睡地板啊,床又不是睡不下。” 我刚要解释,你看了看我,说:“你妹妹跟我表白了。”你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摆了摆,又收回去,停顿了很久。 像真嗣掐死渚熏前那漫长的64秒,我的心被一只虚空中的巨手握住。 “你要是介意我就不考虑。” “砰”,那只手捏碎了我的心,扔到了白茫茫的雪地里。 “我没关系。看你自己,喜欢就答应。”我这么告诉你。 我回家了,告诉那个女人,我还是选理科吧。“我昨天怎么说的,你非不听,现在想明白了?你就是叛逆期。”那个女人这么跟我说。 你答应了我妹妹的事,我是从那个女人那里知道的。 “我今天看见那个小贱人跟个小混混在外面逛街,真贱,跟她妈妈一样,这么小就会勾`引男人了。”她语带愤恨,又夹着得意,嘴角有着深刻的纹路,翘着腿,拖鞋在脚上晃荡。过会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瞪我:“你可不许早恋。我丢不起那个人。” 我突然觉得可怜,她可怜,我也可怜。我拉黑了你,整个假期没有再出门,做那个女人给我准备的习题。你可能找过我,也可能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叛逆期也好,别的什么说法也行,都结束了。 开学的那天,告示栏贴了分科后的新班级,我在理科,1班,你在文科,12班,和我妹妹一个班,仿佛命运给我的嘲笑。 第二天跑操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回头看,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远远的后方向前狂奔,维持秩序的几个体育老师跟在后面追逐,超过一个班又一个班。 跑得好快啊,像一只飞鸟。暑假以来,我常常在看到一切不相干的东西的时候想起飞鸟,想起蛋壳碎裂和肥皂泡爆炸。 惊呼声越来越大,白影越来越近,身旁的人开始低呼一个名字,是你的名字。我知道是你,远远的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你跑到我身旁,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和我一起向前跑。我们跑过操场,跑过体育馆,跑过实验楼。实验楼的外墙是红褐色的,3楼唯一开着窗的那个房间是化学材料储藏室,深蓝色的遮光窗帘飘到窗户外面。 我回头看着那扇窗,悲伤包围了我,我感到整个人都在变得潮湿,像一朵想要下雨的云。 我回头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我,你的呼吸急促,白色t恤的胸口被汗打湿,粘在身上,透出肉色,大颗的汗水像泪水一样顺着脸颊滴落。 honey bunny, 不要哭。 honey bunny, 不要看我,也不要哭。 我不想看到你的眼神,那令我窒息。经过下一栋楼的时候,我跟老师打了报告,进了厕所。从厕所门板下方的空隙里,我看到了你的脚尖,你没有出声,站了一会儿走了。 你走之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福袋,打开,里面除了和你一样的平安符,还有一个烟头和一撮粉末,是你说要养我的第二天,我去捡回来的——我们共享的一支烟,我们一起看的一场小型烟火。 我扔进蹲坑,按下了冲水按钮。 水流形成了激荡的漩涡,旋转着带起难闻的气味,让人很想吐。我撑着墙,干呕了几声,什么都吐不出来,手却控制不住地抖。出来的时候照了下镜子,才发现大颗的泪水像汗水一样顺着脸颊滴落。 下一次见你是在两个月后,第三节课上到一半,你靠在走廊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里,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沓书。你瘦了,颧骨支棱,站在那儿,随时可以被风吹走。课间休息,我没出去,你也没进来,还是站在那里。第四节是物理课,老师进来的时候看了你两眼,问你是哪个班的学生,你没回答。 我没有再看你,黑板渐渐被板书填满,擦除,再填满,再擦除,就像潮水一波`波冲击沙滩,涌来,退去,再涌来,再退去,就像暴徒一刀刀捅我的脑子,捅入,拔出,再捅入,再拔出。 放学铃打响了,老师收拾了东西,冲底下点头:“今天就上到这里,下课。” 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出去了,我坐在那里,想你为什么还不走,想你的前女友,想我妹妹,想如果你再不走那我只能跳楼了。我真的很想跳楼。 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你进来了,踢了下我的桌子:“我妈来接我走,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 我起身,接过了你手里的那捧书,帮你拎到了校门口。 “我妈的车就在前面。”你伸手想要拿过那堆书,我抓住不放,你笑了笑,摸了下我的头。我松手,你接过书走了,什么也没说。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走后我又去了一次天台,看到了一地的烟头,我捡了一根,装在了口袋里。 我站在天台上,从遥远的路的尽头,路灯一盏盏亮起,像一声声心跳,和我破碎的心脏共鸣。 回家的路上,我翻来覆去看那根烟头,过马路没留心被一辆电动车撞倒在地。车也翻倒了,那是辆送外卖的车,撒了一地的饭菜。一瓶罐装的汽水砸在地上,整个爆开,红色的草莓味饮料在白色的斑马线上流淌。 血水流过的泥土味道很浓厚,操场的青草香不时飘到我梦中。 我几乎要唱起来。 司机爬起来,一脚踢开饮料罐,骂我:“你是不是想死? 嗯,很想。 “对不起。”我冲他道歉,赔了他饭菜的钱。 我搜过你的名字,在一所高中的贴吧里看到了给你的表白帖,我知道你不再打架,成绩慢慢变好,我知道你周围还是有许多女生偷偷讨论你。你恋爱之后,那个帖子停更了,我失去了你的消息。 大二的寒假,高中同学聚会,有人说起他和你在同一个大学,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你的微博。你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最近的一条微博是在2个月前,你说”看了部老电影,想起个老朋友“。评论里问你是什么电影,你说了名字。 我去找了那部电影的资源,在看到尹天仇对柳飘飘说我养你啊之后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能去看心理医生。 她说我应该忘记让我痛苦的感情。 我本来已经忘记,如果没有知道你曾经想起。 你有100个名字,你活在我想象的所有平行宇宙里。 而在这个宇宙,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喜剧收尾 实习的公司离学校很远,工资也低,唯一的好处是地铁可以直达。下班了之后步行200米去附近的一条美食街吃晚饭,地铁口就在美食街尽头。说是美食街,其实就是临街的一排老房子,有卖馄饨的,卖锅贴的,卖鸭血粉丝的,间或会有一两家美甲店或者没有资质的美容机构,白底红字在电子屏上滚动:999割欧式大双。到了晚饭点大半条街都变成了卖烧烤和小龙虾的。房子低矮窄小,摆不下几张桌子,老板们致富有道,占用路面摆上折叠桌,吃剩的虾壳在马路上聚成一堆堆山丘。 不那么累或者太累的时候,唐宋也会一个人坐在桌边,点上几十串洒满了孜然和辣椒粉,吃不出本来味道的肉串,边吃边喝啤酒。喝完还要坐地铁回学校,唐宋非常讨厌给别人添麻烦,不想自己身上的酒气给同车厢的乘客添堵,所以喝得不多,最多1瓶。 吃完喝完,坐在位子上吹风,风里有小龙虾的味儿,混着下水道窜上来的异味,一阵香一阵臭。南京老城区的路边种满了梧桐树,长得很茂盛,叶片在风中摇曳。唐宋有185,手很大,能单手握住篮球。摊开手掌,抬头,用手掌遮住树叶,闭着一只眼瞄准。唐宋有个朋友,理科生,如果那个朋友在的话,大概会告诉他,近大远小,你这样是没办法看出来是手大还是叶子大的。 那个朋友成绩很好,但不会好为人师,唐宋和他相处的时间里,除了考前帮自己补课从来没有听他主动说过学习的事。只有一次,唐宋第一次谈恋爱期间,朋友跟他说最近功课变得很难,暂时不想逃课了。唐宋没有好好听课,并不知道当时讲课难易程度的变化,信以为真。等和女朋友在学校天台约会了几次,几乎每次都能看到朋友在操场上徘徊的身影之后才明白,功课大概是借口,朋友只是怕打扰自己。 朋友一个人在操场绕圈,正着走,反着走,疾步走,慢慢走,走累了就会躺到沙坑上,手臂展开着,有时候会突然两臂极速地上下摆动,像只拍翅膀的老母鸡。起身之后,沙坑上会留下一个人形的坑,手臂处是两个圆心角60度左右的扇形。除了像母鸡,朋友也像打地鼠的机器,隔一会儿就会疯狂地击打沙面,扬起的沙子纷纷扬扬地像一场huangse的雨。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很好笑,笑出了声,被当时的女朋友问在笑什么。女朋友很崇拜成绩很好的朋友,不想破坏朋友的形象,说了没什么。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的时候,不再觉得好笑了,只觉得朋友坐在操场上写试卷的样子很瘦弱,试卷被风吹走跟在后面追的样子很狼狈。和女朋友吃午饭的时候,还在想不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道朋友有没有追到试卷,想得太专心一直没有跟女朋友搭话,女朋友发了一场大火。没什么好解释的,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泪水和从头顶歪掉下来的蝴蝶结,唐宋都意识不到她是在和自己吵架,像个局外人一样。想着想着觉得气闷,好像置身在一场huangse的雨里,压抑又冷,匆匆忙忙和女朋友说了分手,就去了操场找朋友。 那个女朋友算是自己的初恋,都说男人一生只会恋爱一次,初恋是唯一的真爱。唐宋不这么觉得,他几乎都记不得自己谈过这次恋爱。宿舍夜谈的时候会谈起以前的感情经历,大头提起初恋的时候怅惘又甜蜜,像谈论一个美丽的梦,“那时候多单纯啊,看到她穿裙子都要激动半天”。阿飞和九日没有谈过恋爱,撺掇着唐宋讲情史,“唐情圣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暗恋你的女生那么多”。 唐宋是谈过不少次恋爱,可是回头看的时候,像蒙了一层宣纸,一片空白,乏善可陈,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浓情蜜意,老实告诉他们没什么好讲的,被说是装神秘。 回望过去,好像在看一场黑白电影,仔细再看,才能看到一小段彩色。大概是从高一开学半个月之后,遇到朋友的那天开始。最初是飞扬的红色,代表危险,画成了从栏杆上翻越的身影。 第一朵花是什么时候开放的呢?经历了一整个寒冬,在料峭的春风中,突破了坚硬的冻土,第一个展开了馨香的花瓣,露出了柔软的花蕊,然后带来了整个春天,和一朵朵的花开。对于唐宋黑白的人生画卷,这第一抹颜色就是第一朵花开。然后世界变得丰富,黑白变成了彩色,平面变得立体,寂静变成了乐声。 倒也不是说在那之前过得不好。在遇到朋友之前自己的感官是关闭的,终日只有愤怒,火在心里燃烧,呼出来的气都灼烫。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普通的父母感情失和,普通的家庭条件,普通的典型中国父亲。但自己那时候心智发展不成熟,除了愤怒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味地反抗。明明最讨厌醉酒后使用暴力的父亲,却也每每在暴力中寻找平和。唯一的念想就是妈妈,记忆中温柔又美丽的妈妈。也是因为这个第一次注意到朋友的。在和朋友相遇之前,经过公告栏的时候,看到了那届入学时的第一名,放大的证件照贴在大红榜单上,深刻的双眼皮,眼尾飞扬,和妈妈的眼睛很像。 没过多久就和朋友真正相遇了,感官一点点打开,像换了眼睛,耳朵,和心脏,懂得了快乐哀愁,看到,听到,感受到生命的脉动。纪录片里常常会有这样的场景,镜头固定对着一朵花一棵树,然后把拍到的长达几个月或者几年的记录快放,浓缩在几秒钟内,放完它的一生。唐宋觉得,人也不过是这样的生物,在命运之神的镜头中,自顾自的悲喜,然而命运之神并没有垂眸一看的兴趣,只是飞快地划过进度条,匆匆一瞥。而自己的一生也许都浓缩在了和朋友相遇的那一年,剩下来的日子不过是导演观看后认为可以去掉的废片。 人生是以什么来定义成功失败的呢?金钱?发展前景?个人价值? 如果从这些角度的话,那一年远远算不上过得好。父亲濒临下岗,自己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零花钱,涵盖了早晚饭和其他一切的开销。初中尚可的成绩在进了高中之后,不再能够通过临时抱佛脚提高,一落千丈。在重点高中里也是有堕落分子的,你可以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眼神。但就是这么一段落魄又穷困的日子,自己却过得非常轻松愉快。 老家多雨,下雨的早晨不需要跑操,空出来的课间有40分钟,高中生饿得快,自己会和朋友去食堂吃面。食堂煮的面很难吃,两个人一般都是买泡面然后自己打水泡开。全校就一个卖泡面的窗口,窗口前的队伍排得老长,打开水的龙头有3个,但也不够用,3条队伍都比泡面排的队还长。为了尽快吃到面,他和朋友常常在雨天一下课就从教室冲出来。朋友从1班后门,他从2班前门,结伴向食堂冲,抢在众人前买了泡面,再去排开水的队伍。其实明明可以一个人排队买面,一个人排队打水的。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到可以这么做,总是一起排队。朋友爱吃老坛酸菜味的,唐宋喜欢香辣牛肉面,尤其喜欢喝汤,吃完面还要一口一口喝光面汤。朋友从来不催,吃完静静地看着他,而一向怕别人麻烦自己也怕麻烦别人的唐宋对朋友也没有产生过耽误他时间了的愧疚。一个人慢悠悠地喝汤,一个人支着头专注地看。大概是他喝得太香了,朋友拿过碗也喝了一口,瓷白的脸涨得通红,躬身剧烈地咳嗽。他看得大笑,笑呛了,刚吸进嘴里的面从鼻孔里喷出来。朋友看见了,边咳嗽边笑,眼泪都憋出来了。 在朋友面前唐宋是向来不怕丢脸的,很奇怪,自尊心过剩又满怀愤怒的自己在其他人面前连大的表情都懒得展露,在朋友面前用鼻孔食用面条却觉得异常愉快。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朋友知道他的一切吧,他也知道朋友的一切,他们对彼此而言是透明的,像两个漂浮的水母,蓝色的海水中能互相看到对方的内脏。朋友给自己讲过许多故事,他喜欢看电影和小说,有时候会讲给唐宋听。说到他们两个这种互相知道一切软肋的关系时,朋友讲了古龙的一句话,他说书里有个人的武功稀烂,但“他浑身都是破绽,反而无从下手”。朋友说,他们两个就是这样。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唐宋想朋友虽然很聪明,很会比喻,这句话却说错了,两个人固然知道对方的软肋,但却从来没有过下手的心思。他不会伤害朋友,正如朋友不会伤害他,正如一个畏饥畏寒的病人站在医生面前,医生知道哪里沉疴难返,但绝不会在伤痛处下刀。所以在朋友面前他是安全的。 安全,一个多么美好的词。 现在唐宋已经知道,安全感只有自己能给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一个人能够持久地给另一个人供应安全感。安全感是什么呢?是陪伴吗?还是温柔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长久地流连? 具体到此时此刻,也许就是在出门前记得看了天气预报,带了伞,而不是被突然袭来的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衫。把电脑包背到胸前,给店主付了钱,唐宋匆匆往地铁站跑。雨水冲刷着尚未收拾的肉串,混着孜然粉沿桌腿往下淌,在低洼处汇聚。唐宋一脚踩上去,水浸透运动鞋的网格渗透进去沾湿了棉袜,黏腻的感觉让他几乎当场吐出来。 进站的人很多,唐宋没有座位,抓着栏杆放空。七夕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地铁上的宣传画却还没换,车门上画着一对牵手的情侣,每次到站开门,牵着的手就在男小人的手腕处截断,又在关门时重新牵上,再下一站又再次放开。唐宋想起朋友给他讲的西西佛斯的故事,西西佛斯从山脚一遍遍地将石头推上山。大石在快到山顶时滚落,于是他只能永无止境地重复,在这样的重复中消耗生命。 这是宙斯对西西佛斯的惩罚。可是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上班下班,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老去死去,像从来没活过一样。也许有人相信人定胜天,相信人的意志力可以战胜命运,比如同样的逆境,为什么有人烂到了淤泥里,有人却迎难而上。但是也许这也是命运决定的呢,在出生时,一个人对痛苦的承受能力就已经设定好了,有的人对于痛苦的敏感程度只有0.1,再难的情况下也能坚持,有的人却有一颗敏感度100的心,活着对这样的人来说就是吃屎,是折磨。命运不需要规定你人生的起伏跌宕,只需要在最开始设定你的各项参数,然后你就会挣扎着驶向你的宿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无论如何,他和朋友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里行驶,唐宋想,如果有一天驾驶员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在同样的路线上重复人生,带着满车厢的人脱轨撞向无边的黑暗,会不会是一种解脱呢。经过夫子庙一站时,半车厢的人下去了,唐宋找了个座位坐下。夫子庙,秦淮河,南京著名景点,他只去过一次,实在无法从中看出六朝粉黛的风流,十里秦淮的风韵。唐宋当初是因为理科不好才选的文科,他一直觉得朋友比自己更像个文科生。朋友爱看书,爱看电影,爱听音乐,敏感又纤细,有一种脆弱的美。对于这样的朋友来说,是否快乐是别人的十倍,痛苦也是别人的十倍呢?是不是因为痛苦快乐都那么剧烈,那个时候朋友才会说他常常想从天空飞向大地呢? 在中转站换线,又坐了十几站,唐宋才到了学校。唐宋的学校在地铁的倒数第二站,很荒僻,没什么商店,唐宋想买伞只能在地铁站的便利店里买。便利店里的伞质量很差,用几次就坏,格子伞15块,透明伞10块。唐宋买了透明伞,走出地铁站,撑开伞往宿舍走。 这是他第二次买这种地铁站附近卖的透明伞,上一次是在朋友大学前的地铁口买的。那时候他有一个关于朋友的问题想不明白,那个问题他从高一暑假想到大二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想朋友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朋友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会全盘相信。 他和朋友已经几年没有联系,他不知道朋友有没有把他从黑名单中恢复,只能从高中官网上找朋友的去向,果然从标题为“特大喜讯”的报道里找到了朋友的名字。找了转学后的高中同学,那个同学和朋友在一个大学,他拜托同学查了朋友所在系的课表。 到了朋友的大学时,也在下大雨,他没有带伞,在地铁口买了把透明雨伞。撑着伞等在教学楼下的时候,他心里很焦急,下课铃打响,一把把伞从眼前走过,红色的,huangse的,看不见伞下的脸。人太多,又看不到脸,他怕错过朋友。幸好没有错过,远远看见朋友走出教学楼,他突然觉得害怕心悸,握着伞柄的手都在颤抖,他怕朋友看不见他,又怕朋友看见他。在朋友向他走来时,后一种恐惧战胜了前一种,他压低伞沿遮住脸面,转身就走。走了几十米突然意识到自己撑的是透明伞,根本遮不住脸,朋友肯定看到他了。抱着不知道是喜悦还是痛苦的心情转身,却发现自己原来站的位置是校车停靠点,只来得及看见朋友急匆匆地上了校车的身影。 他没有看见我——脑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然后就这么出了校门,上了地铁,到了车站,在高铁上站了4小时回了学校。 如果那时候没有转身就走,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还是说宿命始终难改? 今天的雨很猛烈,在透明的伞面上画下蜿蜒的宛如泪痕的水迹。雨滴击打在伞面的震颤通过伞柄传导到手中,几乎握不住。唐宋只能往树下走避雨。学校里种的不是梧桐,是香樟。唐宋原来在的高中也种香樟,还种了银杏。夏天阳光太猛烈的时候,他和朋友会躺在树下,一开始躺在银杏树下,阳光穿透树荫在朋友脸上投下光斑和阴影。有风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我没有告诉过你 作者:做头鲸啊 树影摇动,唐宋看着朋友,看一会儿他的眼睛进入阴影里, 一会儿他的嘴唇进入阴影里,阴影好像一张大手在朋友脸上抚摩。一次银杏树上掉了洋辣子到朋友手臂上,又刺又痒,朋友白色的皮肤被抓得通红。后来就换成躺在香樟树底下了。朋友说香樟树不生虫子,香樟树叶子放在书里做书签,书也不会被蛀。朋友什么都懂,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朋友会给他讲很多故事,快考试的时候则改成教他功课,他一窍不通的理科因为朋友才能及格。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只是躺着,什么都不说,时光像一条河流从他们头顶流过。 裤腿已经被打湿了,在冷雨冷风中格外冷,唐宋不怕苦不怕痛,却很怕冷,10月份就要穿秋裤,到了冬天手指冻得僵硬,没办法拿笔。高中教室里有空调,他却不爱在教室呆着,经常在自习课的时候翘课,在实验楼找个破旧的教室呆着。实验室没有空调,红砖墙,木门窗,深蓝色的遮光窗帘隔绝了阳光的暖热,却隔绝不了寒气,阴风沿着袜子和裤脚间的空隙钻进去。他为了耍帅一年四季都穿运动鞋,从来不穿棉鞋或者短靴,每年十个脚趾上都生满冻疮。那年却只在冬天刚到时长了一个,告诉朋友后,他再去实验楼,朋友会带个灌满热水的热水袋过去,热水袋捂手,脚就伸进朋友的羽绒服里,抵着朋友的腰,隔了羊毛衫和秋衣,朋友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脚上。一暖和,刚长的那个冻疮就发痒,然后整个人都痒起来,恨不得在心口抓两下。热水袋冷得很快,实验楼没有热水,他又怕冷,朋友总是一个人拎着冷了的热水袋去食堂灌水。唐宋掀开窗帘看到朋友从路灯下走过,走过一段路就会跺几下脚,空着的手塞在口袋里,拿着热水袋的手尽量往衣袖里缩。 他曾经跟朋友说过大话,说要养朋友,可是其实总是朋友在照顾他。不是没有埋怨的,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埋怨过这样照顾他的朋友,朋友细心体贴,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他想了几年没有明白的问题,朋友一定知道答案,为什么不早早告诉他?这样日复一日地照顾他,他这么笨,怎么懂是什么意思呢。 到了宿舍,屋里没开灯,却在放音乐。他开了灯,没看见人,大头的ipad在放着音乐。大头喜欢陈奕迅,常常在宿舍放陈奕迅的歌,自称苦情王子。唐宋不想在物主不在的时候动别人的东西,就任ipad继续歌唱。 实习单位不允许登外网,唐宋开了电脑就点进自己常去的一个论坛,看在论坛上认识的网友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这是他第一个网友,认识的过程也很奇特。之前他发现了朋友在论坛上的专栏,朋友发了很多小故事,热度不高,他一篇篇看,最近的评论在6个月前,那个人几乎在每篇故事下都留言了。网络多么奇妙,朋友在几年前写的小故事,有另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和他干了一样的事,一样地看过每篇文章,一样地被每一篇文章触动。你走过的路,我也曾至。网络将两个走在不同时间线上的人拉到了一起,于是孤独的心感到了一丝暖意。唐宋第一次给陌生网友发了私信,没有加其他联系方式,在即时通讯的年代,通过不即时通讯的论坛交流。 上次唐宋无聊的时候给网友发消息说好没意思,今天收到回复:“对于我们男人,只要还想操女人的逼,生活就还有意思。” 好粗俗的话。他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失败的第一次,在接吻之后就无法继续。那是他的第二个女朋友,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深刻的双眼皮,眼尾飞扬,和他妈妈的眼睛很像。和朋友的眼睛也很像,当然会像了,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答应了朋友妹妹的表白。他知道朋友和妹妹关系很差,可是他没办法让一双像妈妈的眼睛流露出悲伤,那双像朋友的眼睛,他希望是永远笑着的。 仓促的在一起了,又仓促的分开。他对第二任女友的印象停留在那是一个奇怪的人上。真的很奇怪,总是在奇怪的场合有奇怪的情绪。比如在自己说了分手的一刻大声痛苦,无法理解,明明才认识几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泪水涌出来。然而却在自己哥哥的葬礼上挤眉弄眼地强行摆出明显能看出敷衍的悲伤脸孔,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反而是在看到前去吊唁的自己的那一刻,眼眶突兀地红了。 那天自己有没有哭呢?记不清了,在得到朋友母亲的允许后进了朋友的房间,朋友遭遇车祸时的背包放在书桌上,是高一那年朋友生日自己送的礼物。省了一个月的晚餐钱也才存了不到200块,又偷了爸爸柜子里的钱,去商场里买了个配得上朋友的背包。那次被发现后被揍得格外狠。 唐宋摸了摸书包前袋里侧一个小口袋,那时候朋友总喜欢把重要的东西,钱啊,饭卡啊放在里面。摸出来一根烟头,皱巴巴的,被血浸透了,靠近末端有个深深的咬痕。 背包里还有张汇款单,是出版社的,从汇款单上知道了朋友的笔名,也是因此才知道了朋友的专栏。几年来,看了很多遍。那么多个不同世界的不同人的故事,冠着不同人的名字,故事有长有短,最短的最后一篇只有几个字:我来找你了。 ipad仍在不知疲倦地歌唱,陈奕迅动情地唱着:“你书里的剧情,我不想上演,因为我喜欢喜剧收尾。”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