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分卷阅读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文案: 江晚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变成了一个男子。这就算了,怎么所有人都误会自己喜欢他呢?还疯狂助攻? 朕不是,朕没有,朕要废后的! 文案无能,只是走流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玄微,江晚余 ┃ 配角:谢玉章,段行止 ┃ 其它:轻松不虐,作者智障 第1章 第 1 章 春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谢玄微独自一人在湖心亭抚琴。 这谢玄微说起来也是临安城的独一份,生的花容月貌,又早慧,是老侯爷老年得来的宝贝,却因为母亲犯错,一直在别院养着。他母亲病逝后,老侯爷不知道为什么就开了窍,将他娘抬成了平妻。 被接回侯府后,他嫡母不日便暴毙了。他老父再接再厉,又给他娘抬成了正妻。适逢新政,他老父又首个相应,龙颜大悦,他老父又趁机给他亡母求了诰命。皇上想着不过是个名衔,便大方赐了正一品诰命,按例赏赐了。至此,谢玄微身份一下从弃女变成了尊贵的侯府嫡出姑娘。 各家贵妇却依旧对他颇有微词,嫌他待人接物冷淡清高。可是没几年皇上却又封他做了晋阳郡君,众人只能猜测是因为他外祖家的缘故,对他虽然不再冷言冷语,却依旧是没什么好面色。 临安贵妇最爱组织诗社花宴,说是赏花游玩,不过都是各家多多走动,将来好谋划罢了。 恰逢沈王妃组织杏花宴,谁知十二岁谢玄微在宴上大放异彩,一首鹊踏枝成就了临安第一才女的名号。自此便是学富满车的才子,狂妄傲慢的文人骚客,提起他都是称赞不已。 按理说,成了临安有名的贵女,上门求亲的人该踩破门槛,可是因着一些权贵的关系,他到了十四,依旧是无人说媒。好在谢玄微并不挂心,每日里仍然弹琴练字,好不快活。 谢玄微看着湖面微动,春风浮动间,携香送暖,心中也愈发安稳。 狂奔而来的谢玉章,出现的太突然,守着的丫鬟还没来得及拦下,他就已经窜到了谢玄微跟前。 “姑姑救我!父亲要打杀我!”谢玉章跑的满头大汗,扑通跪在谢玄微跟前,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谢玄微手指一用力,琴弦断了一根,指尖渗出血,他怕丫鬟多嘴,便悄悄拿了帕子裹了。 丫鬟棉雾一脸仓皇,快步进了湖心亭,跪下请罪道:“大小姐,奴婢刚刚晃了神,才让二少爷闯了进来。” 谢玄微摆摆手,让她退下,看着谢玉章,温声道:“说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谢玉章见他神色温柔,放下心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棉雾赶忙给他斟茶,他咕咚一口喝了,就哼哼唧唧道:“今日在太学,我出恭时瞧见荣亲王的嫡子胁迫段太史的儿子,要做那事。” 棉雾一听白了脸,忙去捂了谢玄微的耳朵,急的直跺脚,“爷怎么什么混账事都与姑娘说!” 谢玉章一脸懵懂,谢玄微来了兴致,拨开棉雾的手,笑道:“咱不理她,你继续说。” 谢玉章道:“我看了心中气愤,便打了他。”谢玉章越说越气,叉腰站了起来,呸了一口,又说:“这小世子被我撞见了,打不过我,他心中不忿,便回家告刁状,张瑞说这会父亲正四处找我呢。”谢玉章垂了头,模样颇有些可怜。 谢玉章虽是侯府长房长子,可他父亲教育甚严,见了他不是让背书就是考学问。父子二人,就像夫子与学生一样。他又不学无术,连诗经第一篇都还背的磕磕绊绊,因此与父亲关系更是疏远。他母亲又是三从四德,也是不敢怎么宠爱他,因此他倒成了同龄孩子中有名的爹不疼娘不爱了。张瑞是他父亲近侍,他说父亲在找自己,今晚一顿好打是逃不了了,先时躲去母亲那里,母亲吓得眼泪汪汪,只搂着他哭,还是嬷嬷机灵,便教自己去求求四姑娘,兴许打的轻些,他便慌慌张张来了。 谢玄微拉他坐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看来,这架是我们玉儿赢了。” 谢玉章点头不语,这会冷静下来,考量了其中的厉害,也是后悔不该出手打世子,心中渐渐害怕起来。他父亲一向最恨族中子弟斗殴,荣亲王只有这么一个心肝宝贝,更是将小世子娇惯的无法无天,自己将他打的鼻青脸肿,怕是荣亲王不会轻易放过了。可是到底是少年心性,若是不打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段行止那样的高雅清贵,怎可被那样的人玷污了去? 谢玄微起身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你祖父处。” 谢玉章听了,喜不自禁,连声说好,跟着谢玄微去了。 到了老侯爷处,谢玄微便打发谢玉章去吃点心,独自一人进了老侯爷的书房。 老侯爷戴了老花镜,正看着一本游记,见他来了,屏退了左右,笑道:“我说今日怎的喜鹊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感情是谢大小姐来了。” 谢玄微拿了剪刀,“灯怎么这样暗?”他剪了剪灯芯,烛火瞬间更亮了,也将他的脸映照的更清楚。老侯爷不由得微楞,恍惚看到了十八岁的崔敏,眉目含情,秀丽端庄。 谢玄微放下剪子,笑道:“父亲该知道的,有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了,是给父亲递大哥哥小话儿来了。” 老侯爷听了,气的摘了老花镜,怒道:“他是不是又想着给你配个世子王爷了?亲妹子也是这么坑的?不长心的东西,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岂是他好乱打鬼主意的?”骂完一叠声喊人,让去请侯爷。 谢玄微忙拦下小厮,笑道:“哪有那么多的王爷世子娶我?”便将谢玉章在国子监打了荣亲王世子的事细细与父亲说了。 老侯爷一生最痛恨这些亲王世子,看着人模狗样儿,一个个偷鸡摸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便道:“玉章呢?” 谢玉章在门口探了下脑袋,见他祖父招手,连滚带爬的扑到祖父怀里,哭道:“爷爷,玉章知错了,再不敢了,爷爷救救命。”早在来的路上,谢玄微便教他等会见了他祖父,就要往惨了说。于是谢玉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的老侯爷心都碎了。他年纪大了,心越发软了,越发疼小辈。第一个眼珠子就是幺女,眼见幺女夸赞孙子,看着孙子也觉得越发灵秀,心中喜爱。 老侯爷气的拿起自己的龙头拐,狠命在地上捣了几下,对孙子说:“我看你爹敢动你一下,打的好,下次遇到还得打!哭哭啼啼哪有我谢家子孙该有的样子?” 谢玉章听了,忙擦了眼泪,立于一旁。 一时便有数名仆役上前为老侯爷更衣,谢玄微只道吹了风,要回去歇歇,就告退了。 老侯爷由孙子扶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谢侯爷的院子,谢侯爷与妻子李氏慌忙出来迎。 谢侯爷赔笑道:“父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知会儿子一声就是了。” 老侯爷冷笑道:“我也得敢知会侯爷,侯爷如今是大官了,也学了些阿谀奉承的好本事,要为了给亲王遮丑,打杀自己儿子了!” 谢侯爷慌得噗通跪在老侯爷面前,李氏与谢玉章也赶忙跪下,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群人,却连一丝声响都不闻。 谢侯爷结结巴巴地说:“儿子岂敢?只是要问问玉章其中缘由,怕是有什么误会。” 老侯爷声如洪钟,怒道:“误会?他儿子不要脸面,胁迫太史之子,我孙儿出手救人,谁敢说我孙儿不是?” 谢侯爷诺诺道:“是是是。” 老侯爷知道儿子心中担心什么,哼道:“明日我随你一道上朝,我就不信了,他还敢与老子叫板?”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谢侯爷又气又喜,气的是儿子学堂斗殴,有失脸面,喜的是父亲出马,荣亲王亦是不会多语了。却见儿子好好窝在夫人怀里,气的狠狠戳了儿子脑门一下,骂道:“不省心的东西,也真敢找人给你做主!”说罢,也赌气走了。 早朝后,老侯爷随太子一同进了养心殿,将参荣亲王的折子,呈给皇上。 皇上看后,并未答话,又将折子给了太子看。 皇上笑道:“老侯爷您也太小气了些,怎的小孩打架也要朕评理?” 老侯爷瞪眼道:“分明是荣亲王不讲理,老臣与他好好说盐道的事,他却急眼,非要将孩子打架的事拿到朝堂来说,老臣自然也可以过来告他状。” 皇上见太子看完,便笑道:“太子呢?小孩儿争风吃醋打架你怎么看?” 太子起身朗声道:“太学是□□为培养国家栋梁所设立,荣亲王世子却与人打架,实属不该,可是荣亲王到底是父皇的手足,若是惩处他亲子,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何况一时别扭打了架,拿到台面上来说,既伤三家的和气,更有损皇家威严。” 皇上道:“如此一来,段太史之子岂不寒心?他虽不是高阶官吏,手中握着的那一杆笔却是写尽帝王功过的。” 太子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世子该罚。” 皇上问道:“那又如何罚?” 太子道:“荣亲王世子自幼只爱舞枪弄棒,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便不让他入太学就是了,送他去军营,以示惩戒,段家公子须得好生宽慰。” 皇上点点头,笑道:“太子今年已经十六了,此事就交于你去做。记住为君者,不可以个人喜恶裁定判断,须得权衡利弊,必要时还需两全其美,太子要做好。” 太子答了个是,领命退下。 老侯爷看着太子退下,一屁股坐到皇上的脚踏上,抻了抻衣裳道:“太子行事稳重,倒是与几年前天壤之别。” 皇上听闻,斟了杯茶,递给老侯爷,笑道:“他长大了,也好也不好,朕心中欢喜也不欢喜。” 老侯爷宽慰道:“殿下有了为帝王的样子,陛下该高兴才是。” 皇上点点头,手摩挲着小案,老侯爷见他精神不济,稍作闲话便告退了。 第2章 第 2 章 老侯爷回了府,稍作休息后,便命人去唤大儿子一家到观澜厅。自打谢侯爷袭了爵位,他便搬出了主院六安堂,移到了小院子荣茂堂中居住,东临的观澜厅便做了议事的地方。谢侯爷夫妻听闻要去观澜厅,料定是有大事要议,忐忐忑忑地找了谢玉章,给他换了衣服,一家三口去了观澜厅。 老侯爷让谢玉章上前,训了几句话后,又赏了自己年轻时的佩剑。满面骄傲地开口道:“咱们谢家自来就是读书人家,出了三位状元,两位榜眼,四位帝师。” 老侯爷声如洪钟,对孙子道:“到了你,爷爷瞧着,却不像个喜欢读书的样儿,爷爷打算送你入军营,你可吃得这苦?” 谢玉章听了满脸欣喜,忙跪下道:“孙子定然不负爷爷期望!” 老侯爷点了点他脑袋,咬牙笑道:“算是给你个皮猴子去了个得意的地方,若是熬不住,回来哭闹,我连你打世子的账一起算!” 谢玉章欢欢喜喜的,连答数个不会,抱了剑站到自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己母亲身后。 老侯爷又对李氏道:“儿媳,这些年谢家劳你受累了,我送玉儿去军营,自知你是一百个舍不得的。只是他是谢家儿郎,他得有能力护着谢家。再来他父亲虽是袭了爵位,可是再到他,这爵位就要被朝廷收回去了,他不爱读书,我是不忍心再逼迫他的,只得给他另谋出路。” 李氏起身笑道:“儿媳不敢托大,自是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再说玉儿进了军营,多些历练,对他也是极好的。” 老侯爷点点头,又嘱咐了儿子几句,便说乏了,让他们下去了。 因谢玉章偏要等谢玄微生日办了再去军营,便还是日日去国子监上学。 这日,谢玉章到了国子监,便匆匆忙忙地拿了书出来背。他昨晚贪玩,一眼没看,今日若是背不出来,定要被打手板的。 段行止正在温习,见他进来,立刻放下书,装作出去的模样,路过他座位时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裳,便出去了。 谢玉章抬起头,有些懵懂地看着他纤瘦的背影,又低下头读夫子布置的诗经。 那厢段行止左等右等,却不见谢玉章出来,心中着实尴尬,忙回身进了学堂。却见谢玉章仍旧在背书,心中羞恼参半。 段行止走到谢玉章座位旁,故意打落他的毛笔,那墨汁溅了谢玉章一鞋。谢玉章哎呀一声,赶忙弯腰去捡,边捡边道:“行止,你衣裳可蹭上墨汁了?” 段行止见他如往常一般关照自己,心中莫名发酸,又想到他拂了自己面子,便睬都不睬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谢玉章见他这般冷淡,挠了挠头低声道:“好生奇怪。”好在他平日就不是个细心人,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读自己的书去了。 下课后,谢玉章同几个平日相处不错的同窗闲聊,小孩子爱炫耀,便将自己要去军营的事拿出来吹嘘。 谢玉章说到开心处,拍着桌子,意气风发,笑道:“将来我要像安南王那样,成为大齐的战神,受世人敬仰!” 段行止趴在桌上,听闻他要去军营,心里一惊。又想着军营那般苦,他去了岂不遭罪?且他表兄进了军营,半年才有五日的假,以后自己跟谢玉章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心里苦闷,竟忍不住滴下泪来。 段行止忍了忍,又竖起耳朵去听谢玉章说话,只听他道:“我爷爷还赏了我把宝剑,那宝剑十分威风,改日你们过来我家做客,我给你们看看!” 几个同窗连连道好,却听上课的钟声响了,各个赶忙跑回座位坐好。 段行止坐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整节课听下来,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惦念着谢玉章要走了,以后怕是见不到了,一颗心煎熬的不行,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看到了谢玉章,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国子监虽是贵胄子弟,可是夫子们却是秉持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理念,因此安排了每人每日值日,今日正好轮到了谢玉章值日。 段行止慢慢收了书,又将课桌收好,抬头看时,同窗皆被仆人小厮接走了。教室中,只剩下他与谢玉章两人。 段行止见谢玉章并不值日,此刻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 却见谢玉章在一笔一划的抄些什么,字也是中规中矩的。细细看时,抄的原来是首贺寿词。抄好后,他又提起笔在空白处比划几下,终究是没有下笔,轻轻叹了口气。 一抬头冷不防看到了段行止,唬了一跳,便去遮画,结结巴巴道:“你怎么还没回家?” 段行止坐到他对面,架起他的两条胳膊,道:“墨还没干,别压花了。”又想起自己还在与他生气,便扭过身又不理他了。 谢玉章见他又不理自己了,便探起身子去看他。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弄得段行止脖子一痒,忍不住扭了扭脖子。谢玉章见状便知他怕痒,便起了作弄的心思,又是冲他红透的耳朵吹了口气。 段行止立刻起身,嫩生生的耳尖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恨道:“你个不正经的!” 谢玉章见他真的急了,也赶忙站了起来,慌忙道:“我……我没有不正经,只是觉得你怕痒好玩,我再也不作弄你了!” 段行止却连听都不听,拿了作业,抬脚就往外走。谢玉章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行止别急,你也吹回来就是了!”说完,便将耳朵送了过去。 段行止细细瞧着那瓣白生生的耳朵,却见他耳垂处长了一颗小黑痣,人都说,这处长痣的人大多心善,这傻子也的确心善的很。谢玉章见他不理自己,又将耳朵往前送了送,催促他快吹。 段行止气的发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哼道:“呆子。”又转身坐回书桌,拿起那副贺寿词,皱了皱眉头,问道:“这留了些空白,你是打算画些什么吗?” 谢玉章见他不气了,也坐了回去,学着他皱着眉头道:“下月初三是我姑姑生日,我想送她贺寿图,可是词找好了,却总也不知道画什么。” 段行止提笔点了点他拧起的眉间,让他不要再学自己。又笑道:“可要我帮你画?” 谢玉章喜不自禁,拉住他的手道:“如此便是求之不得,行止的画可是最好的。” 段行止挣脱他的手,面上浮上一丝红晕,咳了一声道:“你要画什么?或是她喜欢什么?” 谢玉章想了一想,道:“我姑姑最是高洁无双,清雅无比,与你是一样的,你喜欢什么她大概也是喜欢的。” 段行止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见他拐弯抹角夸赞自己,心中一阵阵的发甜,拿着笔,一本正经道:“我喜欢王八。” 谢玉章一听愣住了,支支吾吾道:“这怕是不行的,我姑姑是个娇弱千金,她大概不会喜欢乌龟的,行止能否画些别的?” 段行止噗嗤笑了,抓过他的手,拉起他的衣袖,提起朱笔在他手腕处画了只红艳艳的桃子。 谢玉章满面惊奇,盯着那栩栩如生的桃子,赞道:“这桃子像是真的一样,看着就好吃的样子,行止你真是了不起!”说着,凑上去装模作样的嗅了嗅,仿佛可以闻到桃子的香气一般。 段行止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拉起袖子,冲他努了努嘴,谢玉章抓起朱笔,看着那半截玉般的胳膊,歪头道:“你好白!”说完也细细勾了一只桃子,又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两厢对比了一下,叹道:“行止的本事我是学不来,人都说我画极好,与行止一比,简直惭愧。你画的桃子水灵灵的好像可以吃,我画的却是死物。” 段行止抿嘴笑了笑,拿起笔在空白处画了几个桃子,笑道:“你姑姑与王母娘娘一日生辰,便给她画些寿桃贺寿吧。” 谢玉章点点头,又在边上画了几朵牡丹,又嫌纸留的地方不够继续画。 段行止乐不可支,道:“你还画上瘾了,又是寿桃又是牡丹,不伦不类的。” 谢玉章眼珠子一咕噜道:“我这叫花开富贵,延年益寿。” 段行止哼道:“分明就是狡辩,不伦不类。”又低头在自己衣袖上花了朵牡丹,竟与谢玉章所画无所差别。 谢玉章看的觉得新奇,抓起笔在他衣襟处画了几只蝴蝶。再抬头看着段行止,只见他雾眉凤眼,说不出的含情脉脉,菱口贝齿,道不尽的情意绵绵。露在衣衫外的肌肤细腻香滑,他不禁用手背试探了下,果然水润光滑,细腻温润。 谢玉章不觉看得痴了,不禁想到,若是待行止长大了,又会出落成何等的风流的模样?哪家闺秀那般的好福气嫁给他?谢玉章呆呆地盯着段行止轻声道:“有一事相求,不知行止愿意否?” 段行止放下笔,问道:“什么事?” 谢玉章盯着他露出的玉白脖子,咽了口口水道:“我想在你身上画画。” 段行止听了这话,气的眉眼都变了,摔了手中的笔,愣怔地看着谢玉章。半晌指着谢玉章,颤声道:“你看不起我便直说,何苦这般作贱我?”一时心中愁苦,竟忍不住又红了眼。 谢玉章知道自己勾起他的伤心事,旖旎之心收的一干二净,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倒把段行止吓得不敢哭了。谢玉章急的又要甩自己耳光,段行止捉了他的手,喝道:“又发什么疯?” 谢玉章拉了他的手,又急又快地说道:“我并未有半点龌龊之心,只是瞧着你肌肤如冰如雪,吹弹可破,着实惹人喜爱。想着若是画上牡丹,必定是风流别致的,这才犯了浑,你可别气了。”见段行止不理自己,谢玉章赌咒道:“若是我对行止半点亵玩之心,便叫我不……” 段行止忙梧了他的嘴,赌气道:“整日胡说八道,别死啊活啊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玉章拉了他的手,道:“是我唐突了,你可别气了。” 第3章 第 3 章 段行止脸色稍霁,抽手扭身道:“你让我不气,那我问问你,今日早读我让你出来,为何不理我?” 谢玉章认真回想了这一天的事,挠了挠头问道:“早读时你何曾唤我出去?” 段行止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动作小的几乎感觉不到,谢玉章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是要我出去,我以为衣裳上有脏东西。” 段行止翻了个白眼,道:“这会怎么知道了?” 谢玉章上赶着拉了他的衣袖,低头笑道:“我又不是呆子。” 段行止咬牙道:“你就是个呆子。”说完便端了笔墨,瞥他一眼,目光流转,尽显风流。他道:“还不跟上来?” 谢玉章懵懂地看了看他,与他一道进了平常监生换衣服的耳房。 段行止叫他关了门,一颗心咚咚地跳,几乎要跳了出来,看着谢玉章道:“我家人再过半个时辰便来了,你家人何时到?” 谢玉章如实答了。 段行止眼角潮红,抿抿嘴,垂着头看着腰带上的花纹,低声道:“我这辈子头次做这么大胆的事,你可别让别人知道了,那样我就真不活了。”说罢,便背对着谢玉章,除了腰带,脱了外衣,接着又脱了里衣,露出自己的后背。 只见他香脊绰约,玉腰盈盈,肩胛骨处微微凸起,仿若振翅的蝴蝶。 谢玉章看的发起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讷讷地道:“行止真是白。”又想到以后那个好福气的人,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若是行止是个女儿身,他便求娶回家,好生养着疼着。 段行止又气又笑,这呆子当真是腹中空空,连夸人也只是,你好白,却不晓得用些冰肌玉骨的词汇来。突然肩胛骨处一凉,他不禁一个哆嗦。毛笔柔软的触感,叫他心都跳漏了。谢玉章也不知画了什么,几乎将他左上半背都占满了。 谢玉章搁下笔,取了镜子照给他看,沾沾自喜道:“你瞧瞧好不好,我却看着极好的。” 段止行看着手中的铜镜,脸蓦的红了,只见自己背后细细勾勒了一副牡丹图,花团锦簇,上有两只彩蝶缠绵飞舞,热热闹闹的一副蝶戏牡丹。 谢玉章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小章,啪嗒在段行止背上盖了章,笑道:“这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行止是我的了。” 段行止听了这话,眼角更红了。估摸着墨汁干了,他便仔细穿了衣裳,薄面皮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走到谢玉章旁边,与他轻声道别,连谢玉章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匆匆走了。 侍候的书童湛儿看他来了,赶忙迎了上去,急道:“我的爷,你把我赶了出来,又说不得命令不准去接,等的急死我了。”湛儿怕他又被人欺负了去,仔细看了一圈,只见他衣襟上有些画,其他并无异样,渐渐的放下心来,扶他上了车。 段行止微微拉开衣裳,唯恐污了牡丹图,低声喊了声湛儿,隔着帘子嘱咐了一句,马车便转头去了城西。 是夜,谢玉章梦到一个美人于月色下沐浴,那美人似真似幻,周身笼在温泉中,只露出光滑白净的背来,那背上赫然是自己白日里画的那副牡丹图。泉水氤氲,谢玉章眼前更加模糊,只觉得美人向自己招手,晕晕乎乎的走了过去,就被脱了衣服,拉进温泉中。几次想去看他的脸,却是怎么也看不清,荒唐轻薄了美人一夜…… 第二日谢玉章醒来,却觉得大腿处冰凉,用手一摸,臊的满脸通红,他虽不太懂,可是平日里一同玩的小伙伴,也曾隐约提过,这是他长大了。谢玉章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水壶,痛痛快快喝了一大杯,又喊人来伺候起床。 下学后,张瑞便来唤他,说是父亲找他。他急忙翻了翻近日学的文章,一目十行,恨不得吃掉这书,口中背诵着,慌慌张张与张瑞去了。 谢侯爷端坐在书房中,桌上放了个成色极好的平安扣。 谢侯爷见谢玉章脸色苍白,似乎很畏惧自己,心中不禁后悔平日自己对他太过严厉倒把他吓成个鼠胆。便收敛肃容,对谢玉章道:“你姑姑生日后,你便要去军中,为父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军中不比家里,万不可任性,便是受了委屈,也不得回家与你母亲哭诉,更不许劳动你姑姑!” 谢玉章乖乖应了个是,又听谢侯爷说:“你母亲满腹锦绣,做姑娘时,享誉临安。才思敏捷,便是我也比不过,而你姑姑更甚一筹,一首鹊踏枝已成临安绝唱,更不提他的琴艺。到了你,却是死活也读不进诗书。你爷爷送你进军中,我和你母亲却并不想着你挣得多少功名,纵使你将来袭不了爵位,也不至于无计可施,咱们谢家也不至于落败。”谢侯爷见他懵懵懂懂,平日虽顽皮,却是极懂事的,心思单纯,不似纨绔。这么想着,不由得口气又软了几分,“父亲母亲不指着你荣华富贵,只盼着你在军中平平安安就好。切记莫要逞凶斗殴,但也不可被人白白欺负了!” 谢侯爷语无伦次说了许多,只觉得有些尴尬,满心满腹的话,却是实在不知怎么说,便轻咳一声,让儿子去看看母亲去。 谢玉章出了父亲书房,便一蹦三跳的去往母亲屋里了,将父亲嘱咐细细说了,又对李氏说:“妈,我现今才知道爹也是疼我的,虽说平日见了我喊打喊杀的,那也都是为了我好。” 李氏摩挲着谢玉章的脑袋,笑道:“玉儿长大了,懂得体谅爹爹了。” 谢玉章抬起头摸着李氏的脸,笑说:“妈,儿子整日闯祸让你担惊受怕,往后儿子一定会收敛脾性,再也不会的。” 李氏揪了把儿子圆圆的脸,笑道:“就这张嘴甜了。”母子依偎在一起,亲亲密密说了许多体己话,晚间吃了饭,谢玉章才回了房。 晚饭后,谢玄微便命人去汤池备下清酒,由棉雾扶着去了。屏退左右,谢玄微用发簪将头发松松绾了个髻,除去衣物,进入池中,闭目养神了一会,泡的浑身熨帖了,便拿过清酒自斟自饮起来。 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谢玄微忍不住发笑,分明是个男儿身,却因为大夫人的威胁,嬷嬷不得不谎报他为女儿。再过两年,他便会长出胡子,喉结也会渐渐明显,到那时若是还出不得府,此事必然败露。以老侯爷的性子,即便再宠爱他,到时也不好说了。可是自己除了嫁人外,又如何离府?嫁了人,夫君若是知道自己是男儿身,又怎会善罢甘休? 谢玄微胳膊架在石台上,一手百无聊赖的划着水,水波轻荡,与手指追逐流连。 谢玄微将认识的世家公子想了个遍,思忖哪一个适合嫁过去,好让他度过眼前困境。凭借自己的美貌,与享誉临安的才名,嫁人倒是不成问题,只是谁能接受妻子是个男人呢? “此人须得爱我至深,又是个最心软的。”谢玄微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人,笑意盈盈起身用布净身子,穿好衣衫唤棉雾进来伺候梳头。他回了房,便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旧帕子,在上面写下一首闺怨绝句,写完丢下笔,伸着懒腰上床倒头就睡。 早起,棉雾伺候着谢玄微穿衣。 谢玄微打着哈欠道:“一会你让杏雨递个信给温姑娘,后日我不上学,她若有空,我便去温府拜访她。” 棉雾忙应了,拿了月白的袄子给他穿上,边穿边道:“我是看不懂姑娘了,花儿一般的年纪,如何只爱穿的这般素净?”说完又让谢玄微坐下,给他梳头,看着一盒子素钗,啧了声道:“这妆奁也全是素钗,平日里多簪一朵花也不愿意,虽然姑娘并不太需要这些俗物衬托,可是也是快及笄的年纪了,说不得就有哪家公子来求亲。” 谢玄微听了,但笑不语。 却听他另一个伺候的大丫头雪盏叹气道:“听你这样讲,女子终究躲不过以色事人,好没意思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棉雾瞪圆了眼睛直直看着雪盏,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低头不说话了。 谢玄微噗嗤笑道:“棉雾诚心开导我,雪盏你却来拆台,不怕她拧你嘴呢?” 雪盏垂头道:“并不是拆台,只是想着将来,心中就不甚痛快。” 棉雾笑道:“雪盏姐姐多虑了,将来的事将来自会有结论,何苦为了那还不知道的事,白白耽误现如今的好时光?” 雪盏听了这话,触动心事,不由得红了眼圈。 谢玄微从镜子里瞧见雪盏拿了盆出去,便冲棉雾递了个眼色,棉雾会意,招呼丫头过来替谢玄微梳头,自己也跟了出去。 谢玄微拿了支簇新的纱花,簪到丫头头上,说道:“这些花儿朵儿,还是你们这十六七的大姑娘戴着好看。” 丫头得了这个赏赐,心中暗暗高兴,胆子也大了起来,噗嗤笑了:“姑娘惯会说笑,您不也是姑娘?” 谢玄微道:“你不懂。”又见那丫头容貌俏丽,身量苗条,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道:“奴婢盼兮,因识得几个字,便专司姑娘文房乐器,今日雪盏身子不爽利,棉雾下午又要回家,怕杏雨、兰霜两人不够伺候,便叫了奴婢过来。” 第4章 第 4 章 谢玄微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嘈杂。就听人叫嚷:“雪盏姑娘大喜。”接着雪盏便扑进门中,抱住谢玄微双腿,哀哀痛哭道:“萌萌救救我。” 谢玄微心中纳罕,雪盏从不会这般哭闹,一时不知何意,忙命盼兮关了门。就听棉雾在外骂道:“什么大喜不大喜的?我们都是姑娘的奴才,喜不喜的自有姑娘做主。王婆婆腰是真粗,脸是真大,连主子的主意都敢定!” 谢玄微取了帕子,让雪盏擦了脸,盼兮立刻拿了大袖伺候他穿上,主仆三人开门出去。 谢玄微就听那王婆婆讪笑道:“四姑娘才几岁,她能懂什么?没得耽误了姑娘们的终身。” 谢玄微冷笑声,便叫了声流光,说完便有个十八九岁的凌厉少年踏步而来。 “掌嘴。” 流光答了个是,一脚踢到她腿弯处,那婆子噗通跪下了,无奈生的肥胖,挣扎了几下,竟是起不来。又有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拼死摁住王婆子,流光便左右开弓赏了她十来个耳光,打的她脸如猪头,鼻血眼泪口水淌了一脸,肮脏不堪,起初还叫嚣,后面只能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流光打完后,便走到一旁,垂首静立,众丫头知道谢玄微厉害,却不知道他这样厉害。一时吓得缩手缩脚,跪了一院子,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了。 谢玄微看着那婆子冷笑道:“你这会看看我还小呢?” 那婆子缓了会,仗着背后有人,一张嘴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更是恼火。便撒泼哭道:“四姑娘要打杀奴才了!我可是二爷的奶嬷嬷,姑娘却滥用私刑!怎的有这般不和善的,草菅人命的主子?怕是忘了当初你娘是怎么嫁进我们候府的?”说着满地撒泼打滚。 棉雾大惊失色,那两个小丫头是练过的,立刻扯了那婆子,拿了汗巾将她嘴堵了。 谢玄微冷笑一声,他母亲是泸州崔氏二小姐,自是钟鸣鼎食之家,名门望族之后。谁知见了父亲一面,二八年华,拼死退了安家的婚,哪怕是做妾也要嫁给五十多岁的父亲,让人很是笑话了一段日子。而谢玄微平生又最厌弃妇人撒泼打赖,当初他娘沦落到别院,他奶嬷嬷为了他娘儿俩,受尽了这些小人的委屈,隔三差五的缠上门闹一闹。不是那些年的担惊受怕,奶嬷嬷也不至身染恶疾,无药可医而亡。 谢玄微被婆子揭了伤疤,心中愈加愤怒,一张脸更是冷了几分,冷冷一笑,那婆子瞧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四姑娘宛若恶鬼。 谢玄微冷笑道:“流光,把她嘴堵了,直接打死。棉雾去告诉二奶奶,就说二爷的婆子不服管,四姑娘便替他管了。”说着心下一动,又喊雪盏,说:“雪盏收拾了细软,既然府中容不下你我,咱们便还是何处来何处去!” 棉雾等听了,唬的颜色都变了,忙跪倒在谢玄微跟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裳,说道:“姑娘何苦跟我们这群小人计较,那王婆子不听话,随便姑娘怎样都好,只是姑娘万不可说走啊!”说着瞧着雪盏果然要去屋中收拾行李,棉雾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扑在雪盏跟前跪下,哀哀痛哭道:“还求雪盏姐姐消消气,念在这些年的情分,劝劝姑娘吧,姑娘是个女儿家,出了这个门,名声还要不要了?” 雪盏听她一心一意为谢玄微考虑,心下感动。可她心知谢玄微待在府中,男儿身难免不暴露,若是借着这事离开府,公子往后日子也过的舒心。今天也不得不挣一挣了!想罢,她一咬牙,也不顾往日与棉雾的情分,用力推开她,转头就进了房。 棉雾一时两难,又怕冷落谢玄微,又怕雪盏收拾好了,好在盼兮机灵,跟着雪盏进去劝解,她便极力去求谢玄微,哭的几欲失声。 一院子跪的小厮丫头,也哭了起来,不多会只听兰霜道:“老侯爷来了。”众人放下心来,赶忙抹干净眼泪,也不敢哭了。 却见老侯爷只穿了道袍,扶了小厮匆匆而来,见到一院子人,又听的老婆子呜咽之声。再看女儿头发还未梳好,一脸清冷的立于一旁,见了自己也不行礼。老侯爷知他是个倔强的人,心中更加着急,上前道:“奴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不懂事,你也不能冻着自己,早上还冷的很!棉雾快去给姑娘拿披风,若是冻着她,拿你们试问!” 棉雾抹了抹眼泪,赶忙进屋拿披风。 谢玄微冷冷看着他父亲,笑道:“我母亲死活要进谢家的大门,想来我也不配这个高门,如今还是回我的清风别院吧。” 老侯爷听了,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哀哀凄凄道:“你只管气我!你娘我没护住,如今你别怕,爹爹在,再没人敢欺负你的!别说走,你走了,爹怎么活?”说着竟要流着泪来,又使人将谢二爷绑了来赔罪。 谢玄微听了,含泪道:“我娘?我娘留下的就是好的?留个雪盏姐姐,二爷一心想要去。留个我,日日想拿我去换高官厚禄,恨不得王爷世子的,一人一半!外人都说,谢家指着卖姑娘翻身,何苦糟践我呢?”说完又想起在别院时,他奶嬷嬷与他讲的事,也不由得哭起来。 谢玄微泪如雨下,哭的浑身乱颤,“奶嬷嬷说我娘生了哥哥后,大夫人怕他将来袭爵,便使人掐死他,我哥哥才两岁,大爷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哥哥如何跟他争强?我娘怀了我后,大夫人几次三番害我娘,若不是奶嬷嬷以身试毒,我如何活到今日?”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雪盏提了包袱出来,见他说这些陈年往事,一把抱住他,也哭了起来。 老侯爷只恨当初自己外放,三子去了,他真的信了夫人所言,孩子是病死的。及至崔敏又怀了孩子,借故与他争吵,被他送往别院休养,孩子到了日子,他也赌气未曾去看一眼。后来别院传来崔敏病危的消息,他才赶过去。 却见往常光彩照人的可人儿,再见却是形容枯槁,已是油尽灯枯之际,再无往昔半点俊秀风流。 崔敏拉着他的手道:“前两年不敢跟你说大夫人不好,怕你觉得我嫉妒。毕竟她在你跟前对我真的是爱护有加,再者她娘家如日中天,与你不好。我娘家却与我断了来往,并无人帮衬。可是如今我要死了,有些话不说,我的萌萌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崔敏缓缓气,将那年他外放,三子如何被杀,自己又为何与他争吵,闹得被遣往庄子养胎保命。 崔敏哭道:“我这一生从未后悔嫁给你,即便大夫人害了我的孩子,我依旧可以忍气吞声,可我不能再害了萌萌,我已经让他够苦了。”崔敏死命抓住老侯爷袖口,出气长,吸气短,狠命道:“求你保住萌萌,让他一世福足安乐,平安顺遂,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罢,五指渐渐松开,眼神也涣散了,旁人怎么喊怎么摇,也没动静了。 老侯爷思及此,又撒起泪水。 谢玄微哭道:“老爷若是真心疼我,便放了我走吧。” 老侯爷一听只觉得心肝被生生剜了去,哭道:“萌萌说出这种话,不是要我命么?”又喝问道:“怎么谢衍还不来?” 不多会,只见谢侯爷与二爷一并来了,老侯爷看到二爷满不在乎,更是气恼,兜头就是一顿打。二爷虽平日玩世不恭,却也是极怕他父亲的,见他老父真的气急了,也不敢躲闪,生受了那几棍子,疼的直倒气。 谢侯爷跪下拦住老侯爷,求道:“父亲别气,伤了身子就了不得了。” 老侯爷喘着粗气道:“我且问你,是不是因着萌儿与你们不是一母所生,就合该受你们欺负?” 谢侯爷不住磕头,牢牢护住谢二爷,喏喏道:“父亲息怒,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谢侯爷喘了喘气,拍了拍心口,问道:“流光,王婆子在哪?” 却见那婆子呜呜哭着,爬了出来。见了谢二爷立马求救,含糊道:“爷快救救老奴。” 谢二爷一听这话,立马冲那老婆子递眼色,生怕她说出来,自己再挨板子。 那婆子也是个刁钻古怪的,立刻会意,便道:“是奴婢不懂事,看着雪盏姑娘尚未婚配,正好有个好人家,便为她说媒。实在无意冲撞姑娘,若姑娘不快,姑娘打的好。”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玄微冷笑一声,走至流光跟前,拔了他的佩剑,众人皆是唬了一跳,生怕她一时不防,伤了自己。 谢玄微却不许人跟着,慢悠悠地提了剑,走到王婆子跟前,将剑架在她脖子上。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祖宗真的抹了自己脖子,吓得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两眼直翻,哪敢说话 谢玄微睨了眼谢二爷,谢二爷不由得一个激灵,就听谢玄微冷笑道:“你再说为何来我院中。” 王婆子唬的两股战战,什么也不管了,哭道:“二爷看中雪盏姑娘,想讨来做妾,奴婢便过来要人了。” 一时间院中鸦雀无声,正是乍暖还寒时候,谢二爷汗湿了夹袄,暗恨这婆子,若不是她挑唆自己,说雪盏靠不住谢玄微,定是愿意给自己做小,他也不会蒙了心,派她来讨人了,如今这情形,只怕今日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侯爷听了这话,气的一脚踹翻谢二爷,谢侯爷赶忙上前护住谢二爷,说道:“二弟糊涂了,的确该打,父亲也不该气坏了自己。” 老侯爷抢下谢玄微手中的剑,眨了眨眼睛,忍下泪水,对谢玄微道:“罢了,罢了,如今我是难做人了,打杀了这奴才又有何用?你我心中的疙瘩,岂是一日两日便可化解的?我年纪大了,一来也不想打打杀杀,二来你生日快到了,杀人恐折你的福寿。”老侯爷叹口气,抹了抹眼角道:“二爷去庄子禁足半年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这王婆子便撵出去吧,你们都不能怨恨萌萌,要记得若不是给她积福,你们都活不了。” 谢二爷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起身便要给谢玄微作揖。谢玄微忙躲开,冷冷道:“当不起,二爷千万别折我的寿。”说完,冲着老侯爷,谢侯爷并谢二爷福了一福,便回了房。 雪盏也连忙磕头告退,跟着进了房。 第5章 第 5 章 主仆刚一进屋,谢玄微便让雪盏跪下,雪盏边哭边道:“公子不要气了,下次有事我定告诉你。” 谢玄微用力一拍桌子,低吼道:“你虽比我大了几岁,在别院尽心护着我,可踏入这候府大门之日,我对你说过什么?” 雪盏抹着眼泪,抽抽搭搭道:“你说,往后就是你护着我了,我再不会被人随意发卖殴打。”说完,想起在小院子被刁奴欺辱,又是流了一筐眼泪。她抬头见谢玄微面色有些难看,故意说话逗他道:“可你自己都要被配王爷世子的,我再说了,不是让你烦恼?” 谢玄微被她提到这件事,气的发笑,“那你为何还哭着让我救你?索性你就嫁去二爷房里,以你的聪明伶俐,二奶奶都是你的了。” 雪盏见他笑了,也擦了擦眼泪,爬了起来,去给他将松了的鬓角拢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原想着再闹大一点,说不定,惹恼了侯爷,我们就被打发回小院子了,到时候再使个金蝉脱壳之计。” 谢玄微看着她道:“金蝉脱壳是不可能,我被瓮中捉鳖倒是极有可能。”眼见着雪盏还是懵懵懂懂,他又道:“娘当初怕她去了,大夫人迫害我,只能让我回候府,至少父亲可以保我平安,可是她忘了,我是个男子,如今进了这个门,我再想出去,就只能是出嫁了。” 雪盏一听,惊出一声冷汗,说道:“公子,或许我们可以跟老爷坦白,这些年你也是受了苦的,他那样疼您,必定不会过多追究的。” 谢玄微笑着摆了摆手,悄声道:“父亲再疼我,也绝不会用候府来换的。我可是陛下亲封的晋阳郡君,现已犯下欺君之罪,又怎么可能会往虎口送呢?” 雪盏道:“那这样老爷就不会再逼迫你出嫁了,也是好事啊。” 谢玄微道:“为保候府平安,到时父亲必定会杀了我,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雪盏听了这话,吓得哪还敢有别的心思,呆了呆道:“如此你便真的只能出嫁了?”原本以为回了候府,大夫人死了,公子又有册封在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曾想如今这恩赐反倒成了催命符,一时又滴下泪来。 谢玄微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笑道:“我都不哭,你哭什么?横竖我今年才十四岁,我昨日也想好了,这两年先将你寻个好人家,我到了嫁人的年纪便嫁人就是了。” 雪盏一听,也不哭了,用了帕子打谢玄微,发狠道:“你要死了!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我无关了,我告诉你,死也要跟着你,这些打算往后都收了吧。你若是敢嫁我,我便磕死在你跟前!”说完,也不理谢玄微了,独自赌气去了。 谢玄微笑道:“你要zaofan么?”一时又想起在别院。闲了,奶嬷嬷便教雪盏绣花,絮絮叨叨地说雪盏,将来出嫁穿上自己亲手绣的的婚服,必定会白头到老,美满一生。雪盏好动,绣的烦了,总要闹事,奶嬷嬷便笑着训她要zaofan。那时日子虽清贫,却是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谢玄微轻叹口气,就听那边雪盏蹑手蹑脚不知又往哪里去了。 不多时,棉雾便进来伺候,谢玄微吃了点清粥,便不肯吃了。 午饭时,流光传了温家姑娘的信来说,后日得空,又邀了几个相熟的姐妹一同过府玩耍。 到了相会之日,谢玄微只要梳清爽些便好,棉雾便为他梳了个双丫髻,便利又可爱。 谢玄微照了照镜子,“今日便戴大嫂送的那套点翠吧。” 棉雾笑道:“大奶奶送的点翠,颜色艳丽,工艺精巧,又配了外国进贡的红珊瑚,便是一眼,也让人再难忘了,真真是人间极品!”说完,便拿钥匙开了大箱,又开了里面一个小箱,郑重的捧出那套点翠,亲自给谢玄微戴了。 棉雾不禁赞道:“大小姐本就生的霞姿月韵,窈窕风流,再加上这套点翠,越发显得人灵秀俊逸。” 谢玄微听了这话,趴在桌子笑了起来,笑够了,便让雪盏伺候自己穿衣服。临走前,将早上剩的奶酪赏了棉雾,又嘱咐道:“前些日子,你因为我没有回成家,今日不用你伺候,你回家瞧瞧吧。” 棉雾赶忙谢恩,谢玄微又道:“我记着房里还有些许剩的零嘴儿,我是不爱吃的,你也一并拿回家,分给弟妹们吧。” 棉雾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酸,忍不住滴下泪来。她是候府半路买来的丫头,先是跟了大夫人,后来小姐回府,大夫人将她给了大小姐。原以为被封了郡君,又是老侯爷捧在手心的宝贝,大小姐必定古灵精怪,更甚蛮横刁钻,谁知道大小姐虽然清高了些,脾气却是极温柔平和的。 棉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感恩的话,只能给谢玄微磕了两个响头,又暗暗发誓,以后必定以姑娘马首是瞻,护她一世无恙。 谢玄微在马车中摘了帷帽,顺着纱窗往外看了眼,候府大门旁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皆挂了鲜艳的红绸,正是为了庆贺他被封为郡君挂上的,只可惜他这个郡君却也有可能变成一道催命符。 谢玄微拉好窗帘坐好,又掏出写了闺趣七言的那只帕子,反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复又看了几遍,确认无妨后,放到袖中收好。只等到了温府,做个机会将帕子遗落让温也凉拾去。 想起温也凉,谢玄微忍不住笑了起来。相熟的姑娘们,温家姑娘温也凉,最是烂漫可爱。因为那次考试自己给她抄了试卷,她考了好名次,免去了被父亲打手板的苦,她便拿自己当了一等一的好友,时常来找他玩。混熟以后,便知道她还有个大自己三岁的同胞哥哥。听人说他生的又好,文采斐然,为人谦和有礼。温也凉极推崇他,三句话不离了温圣清。几次接触下来后,只要他去温府,便总会巧遇温圣清,尤其是元宵他们几人做了文学社,温圣清是监理,而当时温也凉一心想要奖品,自己便写了首清平乐,悄悄递给了温也凉,温也凉抄了那词,果然拔得头筹,自那以后,自己遇到温圣清的次数就更频繁了。 谢玄微想到此处,噗嗤笑了。温圣清看自己的时候,两眼放光,自己略微冲他笑笑,他便高兴的手足无措,甚至打翻杯子。那份怀春心思,便是傻子也瞧的出。谢玄微悠悠叹气,若是自己堂堂正正的做个男儿,必定与他做个交心的好友,与他一同骑马射箭,吟诗作对,岂不妙哉? 摸了摸袖中的帕子,谢玄微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卑鄙,如此计算一个好人。若是自己嫁给他,新婚之夜,对他是怎样的打击?以温圣清的人品必定不会出卖他,也多数会因为怜惜他的身世而帮助他,只是自己到底存了利用之心。 “罢了罢了,是我命不好,若是我们真有一人为女子,那该多好?只可惜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了!”谢玄微将帕子又塞了塞,只准备再带回府中悄悄烧了。 到了温府,温也凉早已等候多时,一见了谢玄微立刻飞扑过来,若不是雪盏扶住谢玄微,两人必定滾倒在地。 温也凉乐的直转圈圈,牵了谢玄微的手,嗔道:“自元宵过后,我便不大见你了,可想死我了!”说着又去亲亲密密的想抱谢玄微,又想起她不喜欢与人亲密,便只拉着她的手。却见她今日戴了鲜亮的点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咬着帕子笑道:“真真是闭月羞花,我家有个呆子等会怕是眼睛都要直了。” 谢玄微扯下她的帕子,不许她咬,笑道:“瞎说什么?” 温也凉轻声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大哥哥上个月想将你嫁给沈王爷做侧妃。” 谢玄微见她满面正经,知道她并未有嘲讽自己的意思,便继续听她说。 “所幸老侯爷疼你,没将你嫁过去。我也不与你多话了,清哥哥求我来问问你,若是你对他也是一样的心,那他便在下月就去你家求亲。”温也凉最是藏不住心事,现下抓着谢玄微的手,动情道:“我清哥哥是个极聪敏的,可是遇到了你,便成了个呆子,他自来都是仰慕你的,你可愿意应下他?” 谢玄微心中感动,想了想终究是心下不忍,便笑道:“我怎么可能与他私定终身,毁他名声?这种事往后不要再说了。” 温也凉听了这话,臊的满脸通红,心道:“你这意思便是不行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清哥哥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缘分竟是止于闺密?”再没有心思了,便对丫鬟说:“你带郡君先去花厅坐坐,我去换件衣服。”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谢玄微也不好再去追她,只得与丫头走了,只盼着她好好劝解温圣清,伤一次心,总比往后日日伤心的好。 谢玄微看几个姑娘正由温家大嫂子苏氏带着插花,便独自选了不显眼的位子坐好,拿了本游记翻看起来,颇为自得。 第6章 第 6 章 不多会,温也凉换好衣裳,扶着小丫头来了,看到众人热闹,便也要去插花。苏氏便拿了剑山给她,谁知一时手滑没拿稳,温也凉没多想伸手就去捞,把个纤纤玉手扎的鲜血淋漓,当时疼的大哭起来,慌的苏氏忙命人快去找郎中。 谢玄微见状赶忙拿出帕子,将她手裹好,压住伤口,与苏氏一同安慰她,不多会郎中来了,温也凉拉着谢玄微不肯撒手,哭的好生可怜,谢玄微只得站在一旁细细安慰她。 众人见温也凉受伤,也挤在一起安慰她。一众女子叽叽喳喳,直吵得谢玄微头疼。谢玄微难以想象将来若是恢复正身,娶了亲,夫人也是这般叽叽喳喳,还不如不要的好。正胡思乱想着,就被一个体态丰腴的姑娘挤出人群。他见众人忙乱,簇拥着温也凉,索性悄悄退出花厅,只在院中呆坐。 不消片刻,温也凉的小丫头蕊儿前来告罪,说是郎中说,温姑娘要静养一月。蕊儿又道:“小姐特地让奴婢与郡君说,郡君且放心,一切安好。”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只碧玉金边戒指交给谢玄微,也不等他说话,撒腿就跑了,谢玄微也不敢声张,只好悄悄塞进荷包中,与雪盏一同乘车回家。 晚间,谢玄微在床上,将戒指拿了出来,认出是温圣清平日戴的。谢玄微心中微动,不禁又喜又愧,喜的是温圣清果真是个真心人,不惜拿了体己小物与自己定情。愧的是自己却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他将来,妄图利用他,越发觉得惭愧。不禁又叹道:“你果然是真心,可我却不敢再害你了,往后咱们便断了往来了吧。” 一夜无话,辗转反侧。 第二日,温圣清前往小嫏轩探望温也凉。温也凉见哥哥来了,忙遣退了丫头,从枕头底下拿了谢玄微的帕子在他眼前抖了抖,温圣清伸手去抢,她却往身后一藏,咬着手指笑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我看你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帕子是昨儿从谢姐姐袖中得来的,我不通文墨,你只管自己看去吧!” 温圣清接过帕子,看了一遍,只觉得心肝都被揉碎了,读到那句,“东去流水难为情,莫若不见不相知。”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对温也凉道:“此番我举止孟浪,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定会害得她身败名裂,我是真心喜欢她,她说不能做出私定终身毁我名声之事,我也该有些担当了,我这就去求母亲。”说罢,便擦了擦眼泪,将帕子还给温也凉道:“你派个心腹将帕子还给她,万万不要被人察觉了。她让我爱惜羽翼,我也要爱惜她的好名声。”说完就往外走。 温也凉收了帕子,道了个是,又道:“哥哥你且住一住。” 温圣清站在阶上回头问道:“何事?” 温也凉站在房内道:“她虽是候府嫡女,却实在是个苦命人。养在小院子里六年,回了候府差点成了哥哥笼络王爷的工具,不是她外祖家,只怕如今日子更难熬,你将来万万可别负了她!” 温圣清笑道:“你放心,往后的岁月都有我护着她了,以后我要她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再不用担忧。” 温也凉见哥哥走了,慢吞吞走到廊下,双手抱膝坐着,倚着柱子,直望着远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谢玄微因夜里有感,不觉多坐了会,竟染了风寒,第二日连头也疼了起来。老侯爷请了几个宫中德高望重的御医来看,都说是肝气郁结,又加风寒,须得宽心静养半月。 吃了两付药,谢玄微果然睡得安稳了,老侯爷便放下心来。 不知谁提起了谢二爷,老侯爷气的又将谢二爷禁足延长三月。 谢二爷在庄子上听了小厮来报,只觉得苦不堪言,怎么就惹了那尊煞神,气的摔了一堆东西。 谢二爷贴身小厮小蛮是孙氏的陪房,孙氏平日最厌恶谢二爷被人撺掇撩火,因此这次派了心腹看着他。那小厮是个机敏人,见谢二爷气恼,口口声声要回去与谢玄微对峙,十分苦恼,生怕这位爷冲动真擅离庄子,便给谢二爷斟茶,劝他坐下。 小蛮为谢二爷捶肩,笑道:“姑娘是个小丫头,二爷跟她计较不是跌份么?这会子二爷就该多关爱关爱她,让她知道,二爷是因为她平白受罚,但二爷不计较,二爷是个个海量的人,是大丈夫!”小蛮比了个大拇指,见谢二爷表情松动,便又道:“人说礼多人不怪,二爷送点稀罕东西给她,她必定感恩戴德,反省自身,说不定,没几日大小姐亲自请您回去呢。” 谢二爷听了这席话,只觉得内心膨胀。便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他本就是个软耳朵根,谁跟他说什么,他都觉得有理,这时听了小厮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一心琢磨送什么给谢玄微,能让她不好意思,最好是能哭。 小蛮献计道:“二爷不必苦恼,这些小姑娘自是好哄,只管给她弄些精致的,外面姑娘没有的小玩意儿,保管姑娘高兴。”小蛮又道:“前日庄主送了许多东西来孝敬,爷或许可以挑一挑呢!” 谢二爷听了,赶忙下炕撒着鞋就与小蛮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却见有个小子怀里抱了只白底黑纹的猫崽子,谢二爷看了只觉得可爱怜人,忙让小蛮抱了过来。 谢二爷把猫崽子抱在怀里,就听见猫崽子软软的叫了几声,谢二爷听得心都化了。摸了摸猫崽子,只觉得入手皮毛顺滑,那猫崽子不满地喵呜一声,谢二爷学着叫了声,笑道:“这只山猫眼睛大大的,皮毛也好,等萌儿生日就给她送去,我先养两天玩玩,这玩意儿野性大,得养熟了。” 小蛮赶忙拍马屁,“二爷好眼光,这般可爱宠物,大小姐必定是开心的。” 主仆二人又挑了些不常见的山珍,打包好了,一并到时送过去。 谢二爷在庄子里每日里撩猫逗狗,闲暇时,便有人约着他钓鱼摸牌,竟渐渐也觉得庄子过活不错,心中对谢玄微的怨恨倒一日日的淡了。 到了谢玄微生日,谢二爷装模作样的递了帖子回府,问可否回家给妹子过生日,言辞恳切,委屈可怜,老侯爷看了被气的发笑,便准了。 谢二爷重抖威风,装了一车的野味,敲锣打鼓的回了候府,一路施粥送饭,撒下铜钱给穷苦人家,说是给谢玄微积福。 老侯爷听闻,很是夸奖了一顿,便派了管家给附近胡同孩子们送鸡蛋点心,一筐一筐的抬出府。一时间,晋阳郡君善名人尽皆知。 雪盏一早就让谢玄微吃了寿面,又拿了红鸡蛋在他面上身上滾过,边滾口中边念念有词,一房丫头看着新奇,也不干活了,只站在一边笑着看。说完了吉利话,雪盏便将鸡蛋剥开给了谢玄微。 谢玄微最讨厌吃鸡蛋,边吃边道:“有股鸡屎味。” 雪盏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不吃也得吃,这个是喜鸡蛋,吃了否极泰来,万事如意。” 好容易咽下鸡蛋,棉雾又来给谢玄微穿衣裳。因为是小生日,便给他穿的清新淡雅些,一件象牙白交领衫,只在袖口处绣了精致小巧飘然若飞的蝴蝶。下穿了石榴红云锦齐腰裙,裙面用金银丝绣了千叶海棠,花心皆是圆滚滚的珍珠,可爱灵动。再为他系上七彩苏绣宫绦,饰以明珰,行动时,只听得环扣佩响,悦耳动听。棉雾又为他穿了御赐的云锦大衣,整个人清丽无比。 棉雾打量了一圈,点点头赞道:“姑娘今年才十四岁,都已经出落得这般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艳动人,再长两年,这花容月貌,便说是天上的仙子也不为过了。” 谢玄微心中自得,看着镜子,看到雪盏出去倒水,便冲棉雾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等会把雪盏放的鸡蛋分下去,我实在吃不惯。” 棉雾捂嘴轻笑,轻轻点点头,让兰霜给谢玄微梳头,趁人不备偷了鸡蛋就出了屋子。 谢玄微放下心来,兰霜给他梳了头发,又拿镜子给他照了照,谢玄微看了看,摸了摸头上戴的金钗,问道:“会不会过于华丽?” 兰霜看了眼,只见谢玄微未施粉黛,便已美艳动人,便笑道:“今日生日,原该打扮的贵气些,姑娘若是嫌太过了,奴婢便为姑娘上个淡妆,怎么样?” 谢玄微点点头,任由兰霜上妆。 收拾完毕,便有老侯爷的丫头过来禀报,说家中来了长辈,让姑娘去见客。谢玄微走过穿衣镜,仔细看了,并未有不妥之处,便跟着丫鬟去了大厅。 还未走近,只听得里面一阵欢声笑语。谢玄微进了大厅,只见老侯爷上首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头戴金冠,身着玄色云纹道袍,腰上系着香包美玉,端的不怒自威。他边上站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那少年眉清目秀,面容清丽,满面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少年见谢玄微款款而来,只觉得面容昳丽,举止高雅,不由得心中一动,两颊都滚烫起来,悄悄低了头。 第7章 第 7 章 老侯爷见谢玄微今日盛装打扮,心中也甚是满意。笑道:“萌儿快快参拜陛下与太子。” 谢玄微心下一惊,赶忙跪下行礼。 皇上笑道:“快快起来,今日是你生日,寿星不必拘礼了。”说完便命人赏了各色宝物,谢玄微赶忙谢恩。 皇上又道:“朕还是在你十岁时见过你,如今都这般大了,成了个灵秀端庄的大姑娘了。”皇上又对老侯爷道:“你家这丫头的美名,我可是在宫中也有所耳闻的,真是如雷贯耳了!” 谢玄微连说不敢,老侯爷也笑说过奖。 皇上对谢玄微道:“什么敢不敢的,如今民风开放,女子也不必藏拙。你灵气过人,是父母老天的恩赐,不必要说不敢,朕还说你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老侯爷听了,作揖陪笑道:“小女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太子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实乃苍生之福。” 皇上又看了眼太子,笑道“阿离,我们头次见你妹妹,你也没有备礼,你可舍得身上那块玉?” 江晚余点了点头,便去解腰上挂的流云百福玉佩。 谢玄微心跳如雷,忙跪下谢恩道:“臣女谢过陛下隆恩,玉终究是贵重了些。” 皇上笑道:“不贵重,这玉是阿离自小带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你收下就是,莫要推让了!” 谢玄微只得谢恩,心中着实慌张,想不通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伺候的小太监接了江晚余的玉佩,双手捧与谢玄微,雪盏接了玉佩,退至谢玄微身后。 皇上又问了谢玄微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闲时了可与几位公主多多走动等等。 老侯爷心中渐渐明朗,却是并不挑破,只细细察看江晚余怎么想的。细细揣测半天,心下也十分满意,便一一替谢玄微答了。 谢玄微应付了一日人,浑身又酸又痛,加上皇上太子突然到访,更是紧张了一天,晚饭后便睡了。 晚间,皇上换了衣裳,歪在榻上与太子闲话。他见太子面若冠玉,双目如星,举止温文,心中更加怜爱,笑道:“阿离今日可是称心如意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父皇。” 皇上道:“本来以为只是个空心美人,今日见了,颇有泸州崔氏风范。这婚事朕准了,明日早朝,朕便赐婚。” 江晚余喜不自禁,忙跪下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笑道:“也难得能看你称心如意一次,朕也是开怀的。阿离要记住,身为皇家子弟,有时候舍了才能得,但做父亲的哪有不向着儿子的。所幸小丫头才貌双绝,配得上你。” 江晚余点头说是,对皇上道:“儿臣年幼无知,不懂体谅父皇,如今方知了做这天下之主的不容易。” 皇上点了点头,只觉心头一热,父子两解开心结,皇上心中也甚是宽慰,与太子说了一会话,打了个哈欠道:“朕这两年越发的倦怠了,动不动犯困,你也早点睡吧。”江晚余领命告退。 第二日一早,雪盏抱了谢二爷送来的猫崽子,与棉雾她们聚在一起又摸又亲,把个猫崽子□□的喵呜直叫。 谢玄微伸手抱了过来,仔细端详了,说道:“我瞧着怎么像个小老虎,倒不像个猫崽子?” 雪盏摸了摸猫崽子的下巴,猫崽子舒服的咕噜一声,雪盏被逗的笑起来,“分明就是个猫,萌萌,快,给它起个名儿。” 谢玄微摸了摸那皮毛,笑道:“古人道,裹盐迎得小狸奴……” 雪盏抢道:“那便叫小狸奴吧。” 谢玄微道:“非也非也,该叫二雪,天然之雪,天然之二。” 棉雾听了捂嘴偷笑,雪盏气的一跺脚,“该叫菜菜。” 谢玄微笑道:“若是叫菜菜,等它大了,我便真把它变成菜。你自己看着取吧,小狸奴也好,菜菜也行。” 雪盏抱了猫崽子,赌气坐到一旁,“就叫受气包算了。”又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就叫它肉肉了。”说着抱着亲了几口,肉儿心肝儿的叫着。 李氏扶了小丫头进了院,看到院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里一派和气,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又对棉雾道:“快去给姑娘换衣服,陛下一会来旨意,要封姑娘做太子妃了。” 棉雾听了喜不自禁,雪盏听了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连肉肉掉在地上了也没察觉,再看谢玄微也是煞白了一张脸。 雪盏咧开嘴苦笑道:“夫人怕是说笑吧,必定是听错了。” 李氏笑道:“你这丫头,我怎么会错?老爷派人送来的口信,说是在朝堂上已经定下了。这会贡礼官已经在路上了,所幸太爷多年前就预备下姑娘的回礼了,倒不至于太忙乱。好了,快去穿衣裳吧,我也回院子换衣服去了。” 谢玄微只觉得手脚冰凉,两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实在走不动。棉雾兰霜两个扶他进了屋子,便要为他更衣,好在雪盏机敏,忙接了手,为他换好衣裳。 棉雾想说几句吉利话,讨谢玄微开心,可是看他一副木头样,再没了往常的灵动,也不敢说什么了,安安静静与兰霜给他大妆起来。 不一会只听得鞭炮齐鸣,敲锣打鼓,杏雨跑进屋子,大笑道:“可了不得,太子爷也来了,说是宫中许久没有喜事,这次与民同乐,是按民间嫁娶来下聘呢!我听小蛮说拉了几十大车的聘礼。” 兰霜见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赶忙上前将她拉走了。 候府上下虽忙却不乱,有条不紊,热热闹闹的接了圣旨。贡礼官对应礼单将聘礼一一报出,官家一一对应抄写。唱毕,江晚余便奉上一对活雁。 老侯爷心内喜忧参半,又是喜欢女儿嫁给太子,太子谦和有礼,样貌不凡,胸有沟壑,女儿有了好归宿。又忧伤女儿做了太子妃,将来入了宫,父女两个往后见面便是君臣了。这般想着,不禁流下泪来。 便有相熟的几个大太监笑道:“圣上隆恩,说太子妃才十四,等到了十六岁再入东宫行大礼。如今就按照民间规矩,先行下定,所以老侯爷不必伤感了。更何况,如今后妃皆可三月省亲一次,不过是走几条街,太子妃就到娘家了。” 一席话说的老侯爷开怀起来,便命小厮仆人准备酒菜,犒劳众人。 江晚余抬头去看谢玄微,却见他也在看自己,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冲他笑了笑。就见他低下了头,满面不带一丝笑意,行礼转身就跟雪盏走了。江晚余也不禁失落起来,心道:“难道她竟这般不喜我,竟至连笑都不愿意?”想要追过去,却又怕冲撞了他,更加尴尬。 兰霜走了一半,又回头走至江晚余身边,行礼道:“奴婢兰霜,是姑娘的贴身丫头。” 江晚余点了点头,让她平身,满面清冷道:“你有何事?” 兰霜道:“今日姑娘身子不太爽利,因此怠慢了殿下,殿下还请息怒。” 江晚余听了,冷淡道:“他未曾怠慢我,你多虑了,若是无事,你便下去吧。”说完,便也走了。 走了几丈,江晚余喊来无忧,吩咐道:“去问下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是哪位,问清楚近日哪里不舒服。” 无忧心中明了,笑道:“殿下真是细心,奴才这就去办。” 约摸半个时辰后,无忧气喘吁吁,满面细汗的回来了,江晚余随手给无忧递了杯香茶。 无忧喜的眉开眼笑,接过茶一气儿喝了,拍桌子道:“殿下是不知道,太子妃身边有四个贴身丫头。棉雾为人忠厚老实,是侯爷夫人赠与太子妃的。但是跟了太子妃后,便一心一意的对太子妃,专门伺候太子妃妆面。雪盏是太子妃打小伺候的人,年纪稍长,模样是几个丫头中最好的,专门伺候太子妃穿衣沐浴。太子妃同她情同姐妹,她也是个赤胆忠心的,虽有些小脾气,却也是伶俐可爱。还有一位专门管银钱的杏雨,算账条理清晰,她爹是府里的账房,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至于刚刚的兰霜是偶尔伺候太子妃的,半路买来的丫头,一直不得重用。”无忧又道:“太子妃这两日染了风寒,身子的确一直不太痛快的,老侯爷请了宫中御医看过了,奴才也问过了,只需要静养就好了。” 江晚余道:“那就好。”又赏了无忧一杯茶,便不再言语。 谢玄微独坐湖心亭发呆,棉雾拿了披风悄悄对雪盏道:“姑娘枯坐了一个时辰了,风寒刚好些,别又吹病了,雪盏姐姐快去劝劝吧。” 雪盏点点头,抱了披风走至谢玄微身边替他披上披风。雪盏道:“萌萌你别难过了,还有两年呢,说不定太子又看上别家姑娘了,不娶你了。” 谢玄微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湖面,忽的笑道:“你说我要真是个丫头多好?嫁了太子,享不尽的福啊!” 雪盏坐到他对面,也学着他支着下巴,“夫人在候府都过得胆战心惊,更何况皇宫?只怕福是没得享了,苦啊难啊不会少了你的。”说着又想起他是个男儿身,不禁又红了眼眶,拉了他的手,道:“阿萌,为什么你刚安生两日,就有这些事来折磨你?如今怎么办?” 谢玄微笑道:“嫁呗,说不定我还能做个一代妖妃,祸国殃民。将来给你赐婚,嫁个大将军,如何?” 雪盏一听噗嗤笑了,打了谢玄微一下,咬了咬嘴唇,笑骂道:“呸!你个坏东西!胡说八道,还又来打趣我!看我不打你!”说着又是轻拍了他几巴掌。 谢玄微拉着她的手,晃了晃笑道:“我这会缓过劲来了,也没那么怕的了。我去找父亲,与他商议些事,你们不用伺候了。”说罢,便脱了披风,雪盏替他理了理衣襟,又将头发笼了笼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嘱咐了他几句,便与棉雾走了。 第8章 第 8 章 老侯爷见谢玄微来了,拉了他的手,不让他行礼,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笑道:“近来可好?” “好多了,今日有事想要请教父亲。”谢玄微命人搬来小几放到榻上,又展开纸,研了墨,将笔递给了老侯爷,笑道:“还请父亲指教。” 老侯爷接了笔,笑问道:“泼皮你又要做什么?” 谢玄微一本正经道:“我既然要嫁给太子,就要了解当前朝堂局势,知道婆家忧患为何,喜乐为何。” 老侯爷知道他有要紧事,便打发了下人退下,听他这么说,噗嗤笑了,用毛笔敲了敲谢玄微脑门,咬牙道:“羞不羞?大姑娘说了这话,也不怕人笑话。” 谢玄微心想我有什么好害羞的,真嫁过去了,就怕到时候太子害羞,光明磊落的很。 老侯爷沉吟片刻,提笔在纸上画出朝堂的关系图,边说:“你这心思我是懂的,只跟你说说要紧的罢!”说完在图上圈出安南王的名字,对谢玄微说:“安南王景庭,是大齐有名的战神,今年三十五岁,尚无子嗣。定下的是解忧公主,明年十月也就成婚了。安南王骁勇善战,样貌英武不凡,功名赫赫,是大齐唯一的异姓王爷。他手中握有十万精兵,各个以一敌百。他的功勋都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谢玄微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功高盖主,只怕不得善终啊。” 老侯爷点了点头,叹道:“都说功名利禄好,可是求到了,若是无福消受,不过是给自己添了道催命符罢了。”老侯爷看了看谢玄微,笑道:“你可知道陛下为何选你做太子妃?” 谢玄微摇了摇头说:“不知。” 老侯爷道:“是太子选的你,陛下允诺过先皇后,无论将来太子宫中有多少人,正妻必须是太子真心喜欢的,不论家世才貌,不论人品性情。”老侯爷摩挲着谢玄微面庞,笑道:“万幸你是个好孩子,陛下也是十分满意。” 谢玄微握住老侯爷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心下了然,若是他是个无德无才之人,又或者他是藩王之女,皇上必定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 老侯爷苦笑道:“等你大哥哥侯位被朝廷收回,谢家就真的成了破落户了,没有娘家扶持,只怕你……” 谢玄微握住老侯爷的手笑道:“可是没有显赫门第,陛下也不会有所忌惮,萌萌什么也不求,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再说,凭着我的本事,自保也是够了。只是我不懂,我平日极少出门,太子是如何知道我的?” 老侯爷道:“你不知道,你给温小姐的诗传到了外面,刚巧让太子得了,太子爱惜你的才情。上次你去温府做诗社,太子正巧也在,温侯爷本欲为太子引荐女儿,结果太子看到了你。太子说,你才思敏捷,举止端庄。回去便跟皇上说了,皇上悄悄派人打听了许久,趁着你生日,过来看了,也觉得甚好,回去便下定了。这个先不论了,爹爹继续给你说。” 老侯爷又将千岁高月楼名字圈了出来,细细将他的事说给了谢玄微听,“这千岁的姐姐就是先皇后,他与陛下自幼相伴。千岁爷满腹才气,聪慧果敢,陪着陛下从不受宠的皇子到太子,从无到有。陛下初登大宝,倍受世家掣肘,是他联合安南王爷,里应外合废除世家权力。又定下新法,世家只可世袭三代,且代代削爵,为官者不得超十五载。退休后,朝廷会按个人功绩给予俸禄供养。后来他姐姐入宫做皇后,高家包藏废太子,意欲谋反,陛下赐死高氏一族。陛下为留下他,便将他阉了。不久,他就护送高阳公主和亲,又与陶将军戍守边疆□□年。边疆安定无忧,无人敢犯。陛下封他为千岁,几次召他回京,他都拒绝了。古来宦官,有此经天纬地之才,他算是独一份了。”老侯爷又将几位朝臣势力细细分析给谢玄微听。 谢玄微听完后,便将纸收好,拜别老侯爷,一人往回走。 刚走到院子口,就见雪盏在门口徘徊,见他来了,赶忙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温姑娘来了。” 谢玄微笑道:“来就来,你这般惊慌做什么?” 雪盏摇头不语,神色紧张地拉他进了房里。谢玄微一进门,就看到温也凉满面凄然的坐在他书桌前,忙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可又是先生布置的作业难写?” 温也凉站起身,两眼里流下泪来,雪盏奉上茶,便告退关门,在门口守着了。 谢玄微拿了帕子,为她拭泪,却听温也凉哭道:“那日我问你可愿意嫁入我家,你却拒绝了,是因为你早知道自己要做太子妃么?” 谢玄微让她坐下,替她擦着泪,温声道:“我并不知情,当时拒绝,就是因为怕被人知道了,坏了你哥哥名声。” 温也凉问道:“我哥哥与你并无关系,你为何要处处为他考虑?” 谢玄微道:“我之前存了私心,想要离开谢府,你哥哥是我最好的选择。可在去温府路上,想起以往种种,觉得自己愈加卑劣,便收了这份心。如今圣旨已下,万事不可回头。且从我决定不再招惹他起,即便没有圣旨,为了他将来,我也不会再心存歪意了。” 谢玄微正说着,却被一个丫鬟从后面抱了个满怀,唬了一跳,却如何也挣不开。谢玄微素性不喜与人亲近,被这么一抱,头皮一麻,看着温也凉,怒道:“这又是何意?” 温也凉也是一惊,抢上前拉开那人,低声哭道:“哥哥别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样。” 谢玄微趁机脱身,他仔细打量,认出那丫鬟竟是男扮女装的温圣清,登时也是一惊,低声道:“你二人不要命了?” 温圣清眼含热泪,拉着谢玄微的手,咬牙哭道:“我原想着求母亲这两日就到你家提亲的,我……”他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满肚子的话,仿若揉碎了,不知如何说起,只能静静地看着谢玄微流眼泪。 谢玄微心中感动,抽出手来,转过身子,对温也凉勉强笑道:“你带你哥哥快些回府吧,如今说什么都是白说,往后我们各自安好。”说完便自己开了门,一阵风吹来,吹得他衣摆翩跹,恍若仙子。 温圣清向前走了一步,盯着谢玄微的背影,张了张嘴,眼泪掉的又急又快,心痛难忍。 谢玄微站在门口唤来雪盏,“温姑娘想要借的书,你过来给她找出来。”他回头看了眼温圣清,目光澄澈,不带任何私情。谢玄微向他点头道别,轻轻笑了笑,便走了。 温圣清只觉得那一眼看的自己心都碎了,想要追上前,却又怕自己被人认出来,横生枝节,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雪盏进了书房,对着温圣清行了礼,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谢玄微常看的书给了温也凉。“温姑娘,还请走这里。”说完将手里的戒指也塞到她手里,笑说:“姑娘可拿好了。” 温圣清眼见她还了戒指,不禁悲从中来,忍着泪轻声哽咽道:“你让你家姑娘放心,这东西寻常人从未见过,不会有事,权当留个念想吧!” 温也凉便将戒指又放到雪盏手中,温圣清抱了书,垂首匆匆走了。 雪盏晚间将戒指给谢玄微,想到白日温圣清哭的惨样,不由得心疼道:“那温公子来的时候,真的吓死我了。一句话也没有,进了你的书房,就低声抽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次怕是伤心透了,真是让人动容。” 谢玄微拿着戒指,并不说话,又将他们还回来的帕子拿出来,掌灯烧了。“今日的事,往后就不提了,还没有上赶着讨麻烦的。他是个好人,将来娶了亲就好了。” 雪盏叹了口气,她也察觉谢玄微似有些不忍。便将戒指仔细收好了,又伺候谢玄微睡下,自己也到纱窗外睡了。 谢玄微自那以后,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连琴都不怎么碰了,更别说出门会友,整个人懒洋洋的,倒是把自己养的更白净了些。 时间一晃,便到了端午,谢玉章从军营放假回家。李氏与谢侯爷早早等在二门,看到他直说晒黑了,又摸又抱,心疼的不行。 谢侯爷现如今十分满意他,脸上也带了笑意,道:“男孩儿黑些好。” 李氏左右打量,点头道:“虽是黑了,可是个头却长了许多,壮实了许多。” 谢玉章嘿嘿直笑,又想起谢玄微,便问道:“我在营中听教官说,谢家姑娘成了太子妃,是说姑姑么?”李氏点头,谢玉章又道:“姑姑在家么?我等会去找她玩。” 李氏笑着打了他一巴掌,“你姑姑是个文雅人,你跟个小痞子似的,别等会吓到她。”又去理了理谢玉章的衣裳,“你这风尘仆仆的,等会换了衣裳再去见你姑姑。” 谢玉章赶忙应了,便撒腿跑了。 李氏在后面喊着,让他仔细些别摔了。 谢侯爷拉了她的手,笑道:“夫人也许久未曾出门了,今日有龙舟,你可要去看看?” 李氏不太习惯在外这般亲昵,羞了红一张脸,嗔道:“侯爷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出门看龙舟?” 谢侯爷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氏被说的两眼发光,却又是一阵摇头。谢侯爷赶忙拉了她的手,带她回了房。不多会,谢侯爷牵了个面皮白嫩的青衫幕僚出了候府大门,正是女扮男装的李氏。 第9章 第 9 章 谢玉章换了衣裳便去了谢玄微院子,一进门,只见草木葱茏,花香四溢,院中花木皆挂上了五彩绳,几个丫鬟席地而坐正在斗草,欢声笑语阵阵。谢玄微坐在廊下,与雪盏正逗着什么玩耍。 谢玉章蹑手蹑脚走至谢玄微身后,大叫一声扑了过去,雪盏一时不设防,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谢玄微噗嗤笑了,谢玉章也笑着赶忙去拉她。雪盏却觉得他在嘲笑自己,气的摔了手,爬了起来,咬牙道:“你们就会欺负人!” 谢玉章赶忙作揖道:“好姐姐我错了,你还别跟我计较了。” 谢玄微拉了拉雪盏,捡起一根竹制的棒子,轻轻打了雪盏下,让她到一旁玩去。那棒子浑身缠着五彩绳,末端是个拳头大小的五彩线球,上面坠了三个拇指大的金铃铛。谢玉章接了过来,晃了晃,铃铛声清脆悦耳,地上的菜菜立刻扑了过来。 谢玉章收了棒子,抱起菜菜,左右看了看,学着它喵呜咕噜着,“姑姑都开始养老虎玩了?” 谢玄微摸了摸菜菜的脑袋,菜菜拱了拱脑袋,轻轻喵呜了几声,谢玄微道:“我也觉得它像个小老虎,寻常猫哪有长的这么大的?” 谢玉章摸了摸菜菜的下巴,又用指尖碰了碰它的嘴巴,菜菜瞪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谢玉章,以为他在给自己喂肉吃,忙一口含住了,还未长成的小牙在谢玉章手指上留下不甚明显的牙印。谢玉章道:“只怕真是只小虎崽子,姑姑先别玩了,我抱去问问。” 谢玄微点头允了,又拿了棒子给谢玉章,摸了摸菜菜,道:“菜菜喜欢玩这个,若是真的是只老虎,往后雪盏看不到了,怕是要哭的。” 谢玉章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那没事,若是真是老虎,我就带到营里,雪盏姐姐想看来军营就是了。” 谢玄微笑道:“你怕是真傻,她一个姑娘家,门都出不去,还去军营?” 谢玉章嘿嘿笑了笑,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短刀,悄悄递给谢玄微。 谢玄微接过短刀,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刀鞘上刻满雷云纹,刀柄上雕着栩栩如生的蟠螭。谢玄微抽刀,入眼刀光锋利,寒光一闪。谢玄微眸光微动,心中不禁赞叹真是把好刀。 谢玉章悄声道:“姑姑你可收好了,这是小世子送我的,你可别让姐姐们看到了,留着防身、赏玩都是极好的。” 谢玄微听了,悄悄将刀放到自己袖中,与谢玉章一起逗菜菜玩。 没两日谢玉章便回了军营,也把菜菜一起带了过去。雪盏哭个不停,谢玄微见她着实可怜,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便命人买了一对兔子给她玩。养了没两日,兔子跟小哈吧一起玩的时候,被活活吓死了,雪盏又是一顿哭,死活不肯再养东西了。 转眼已是寒冬,下了一夜雪,第二日院中梅花开的热闹,趁着雪景更是说不出的鲜艳。谢玄微素喜梅花,雪盏早早就剪了许多放到小书房供他观赏。 谢玄微睡醒时,只听屋外叽叽喳喳的笑成一片,心中好奇,便披了大氅,命棉雾开了窗子。只见院中新雪落成,一片银装素裹。丫头们在院中堆了个好大的雪人,拿了胭脂螺子粉正在打扮。又有几个丫头正在踮着脚,往梅花树上系红绳,一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棉雾怕他嫌吵,便要去提醒丫头们不要这般玩闹。 谢玄微见状,忙道:“难得下次大雪,随她们玩吧。”谢玄微看了眼张望的杏雨,又看了看垂首不语的棉雾,又道:“你们也去玩会吧,我再睡个回笼觉。” 杏雨一听行了十八个大礼,拉着还在道谢的棉雾就去了雪中,抓起雪就去砸正在系红绳的雪盏。雪盏唬的哎呦一声,不甘示弱也砸了过去,却是不慎误伤到了兰霜。兰霜笑骂道:“你二人作死,拉着我垫喘,可等着吧!”一时间院中更加热闹,笑声传出二里地。 谢玄微笑笑,转身进了小书房。 盼兮见他来了,忙将手炉中的炉灰拨下,重新换了香碳,仔细封好口,拿了谢玄微的暖手筒,将手炉塞了进去。又从百宝盒中拿了一个鸡蛋大的薰球,细细打量了起来。那球上端设有银勾,穿了根银链子,球面镂空雕花,香枝藤蔓缠绕,绿豆大小的鲜亮的红玛瑙点缀其间,更显得玲珑可爱。盼兮按下中间扭子,打开熏球,在香盂中放上香点燃,霎时间香气扑鼻,合上小球,无论如何晃动,香盂都稳稳当当。盼兮不禁赞道:“太子殿下对姑娘真是用心了,这熏球入手温烫,放在袖中,香灰不撒,所过之处,尘土皆香。放在袖中,倒比拿着手炉更别致有趣。” 谢玄微接到手中晃了又晃,果然是半点香灰不撒,便笑道:“倒也精巧。”说完便隔着窗子喊雪盏,雪盏赶忙来了。他便将熏球抛了过去,雪盏忙接了。谢玄微低头作画,头也不抬道:“你拿着玩去吧。” 雪盏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敢,我可是听小蛮说了,你端午送太子的香囊,他到现在还挂在身上。”说完插着腰摇头晃脑道:“这俗话说出了头的椽子总先烂,我还想着长命百岁,可没胆量试试太子。” 一行人听了她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谢玄微也不画画了,抬起头笑道:“就数你话多,吃了那么多雪也是该。” 雪盏哼了声,将熏球塞到谢玄微袖中,酸溜溜地道:“你要画画,仔细冻的手疼,有人啊,会心疼的。还是带着捂捂吧,又香又暖的怪讨人喜欢的。” 谢玄微轻轻嗯了声,便又低头去画画。 雪盏看他画了一株凌寒趁雪绽放的梅花,树下几个姑娘或是堆雪人,或是打雪仗,或是系红绳,服饰发型皆与她们一样,不由拍手道:“你是在画我们么?” 谢玄微道:“是啊,九美戏雪图。” 雪盏听了,一溜烟跑出门去,不多会抱了小哈吧来,满面堆笑。 谢玄微笑道:“谄媚。” 雪盏笑道:“主子都说我谄媚了,那我可不可以用臭臭的爪子在画上摁几个梅花印?” 谢玄微头也不抬,道:“不准。” 雪盏撒娇道:“好萌萌你就让我摁几个好不好?”说着就去撞谢玄微,谢玄微不语,抽出一张撒花笺递给她,她便不吵了,拿了纸和墨自去一边玩了。 棉雾进了书房,呵了呵冻红的手,笑道:“大小姐,玉少爷放假了,夫人派人请您去六安堂吃午饭。” 谢玄微点点头,仍旧忙着画。棉雾知他无心说话,便退下去准备给谢玉章的礼。 谢玄微到了六安堂,就见老侯爷和谢二爷都在,二夫人孙氏与两个婆子,带了一双儿女在玩,忙和他们见了礼。谢玉章猴儿似的跳了出来,抱着谢玄微道:“姑姑可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李氏嗔道:“回来就闹你姑姑,还不站好了。” 谢玉章哦了声,赶忙站好,谢玄微拿了棉雾手中的捧的兵书,递给谢玉章。谢玉章翻了翻书,吐出舌头,两眼翻白,哭丧脸道:“姑姑我就是不爱读书,才去军营的,怎么还给我准备兵书。”说着就往棉雾怀里塞,满面不高兴道:“我不要,你拿走吧!” 谢侯爷气的要起来,李氏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老侯爷则是气定神闲地喝茶,谢二爷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们都不管,便也两眼一眯不管了。 谢玄微正色道:“玉章我且问你,李将军攻打大月氏,为何年年打,年年败?而安南王此次大破大月氏,是靠的什么?” 谢玉章不以为然道:“自然是王爷骁勇,神武军训练有加。” 谢玄微冷笑道:“骁勇?李将军难道不骁勇?他大败羽厌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之所以这次打不下大月氏,是因为他用的还是平原对战战术。你是短刀相见,别人是弓箭齐发,还未靠近,我军便被射成了筛子,敌军就像割草一样,如何打的过?而安南王却用伤病残将打赢了,为什么?是因为他勘察地形,发现军营后三十里处有一又深又窄的峡谷,于是连夜装作退军后撤。大月氏军队乘胜追击,而安南王使诱敌深入之计,将大月氏军队引入峡谷。峡谷地势狭隘,骑兵作战不利,埋伏在山上的军队随即发挥自己的长处。以一敌百,势如破竹。你不分析胜败缘由,妄下判断,却沾沾自喜!” 一席话说的谢玉章满面涨红,哑口无言。 谢玄微句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战场之上,靠的不仅是勇猛,还有将领的运筹帷幄。有勇无谋的将领上战场不过是浪费兵力,害人罢了!你若是想做个这样的军人,我劝你还是回家来,随便玩几年,娶亲成家,将来靠租子过活得了,也省的坑人。” 谢玉章被他说的心中又痛又愧,不由得流下眼泪,拉着谢玄微衣角,哭道:“是玉章不懂事,谢姑姑的教诲,年假我一定在家里好好读书,还望姑姑能多多给侄子讲解。” 谢玄微脸色稍霁,又道:“你成日里只会说安南王如何,却不去看他这般荣耀,背后付出了多少。在边疆过了多少个年?此番若不是为了迎娶王妃,他必定还是在戍守边疆。”谢玉章连连答是,谢玄微又道:“你崇拜他是好事,但是他的成就与你无关,你不必与有荣焉。王爷十七岁参军,你如今十三岁就参军了,比他早了四年,你若是总结前人经验,谦虚好学,将来必定做的更好!” 老侯爷咳了声,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玉章你好好学,将来就算不做个大将军,也别做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谢玉章赶忙道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谢玄微。 李氏笑道:“饭菜都快凉了,玉章请你爷爷叔叔婶婶和姑姑快坐。” 谢玉章听了忙半搂半抱着谢玄微上了桌,李氏与孙氏给两个孩子喂饭,一时间,其乐融融。 第10章 第 10 章 自从谢玉章被谢玄微训过之后,每日挑灯夜读,天蒙蒙亮时起床练剑。谢玄微吃过早饭后,他便去颐水楼请教不理解的。 太子知道后,命无忧送了一个战场沙盘来,谢玄微每日便与谢玉章两兵对垒,谢玉章兵法突飞猛进,心中甚喜,每日读书更加勤奋。 谢玄微空闲下来最爱抚琴,谢玉章好奇,问他为什么,他便道:“修身养性罢了。” 谢玉章拍着头,懊恼道:“姑姑博古通今,我简直是个草包。” 谢玄微笑道:“你剑舞的好,我却一窍不通,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谢玉章赶忙点头,正巧棉雾进屋,见到他笑道:“玉少爷,段家公子来了,这会就在兰芝阁等您呢。” 谢玉章一听跳了起来,两眼都发出光来,拍手笑道:“往日我说我配不上兰芝二字,如今他来了,我这房子便配得上了。姑姑晚些我再来跟你玩。”说完便一溜小跑去了。 及至到了院子门口,却听得里面琴声铮铮,似有说不尽的缠绵。谢玉章收起了作弄的心思,理了理衣袍,寻声到了书房。甫一开门,便有一阵暖风夹香迎面而来。 谢玉章见段行止正襟危坐,眉间似有解不开的愁绪,见自己来了,便停了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 谢玉章轻手轻脚进了屋,笑道:“你怎么来了?” 大半年未见,段行止身量高了许多,面色依旧白皙,只是大概开始抽个子,人倒是瘦了许多,一张圆脸都瘦出了尖下巴,面目却更加伶俐起来,整个人仿佛要往外冒仙气儿了。 段行止听了这话佯装生气,反问道:“我怎么来了?是不是我不该来?又或是,我来错了?” 谢玉章轻轻打了下自己嘴巴,咕哝道:“不会说话,呸呸呸。”他见段行止起身要走,赶忙握住他双肩,让他坐好,赔笑道:“我笨嘴拙腮的,行止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段行止被他逗的噗嗤笑了,转过身子,仰头看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把糖给他,“我给你带了把宝剑过来。”又见他面上有几个包,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笑道:“你这几日在家中享福了,荤腥油腻怕是吃的多了。” 谢玉章被他温热的手摸了摸脸,莫名有些心花怒放,凑在段行止耳边轻声道:“可不是,还有些疼呢。” 段行止赶忙抱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只见有个包已经冒出白头来,不由得啧了声,“我瞧着是快要好了,你这些日子吃的清淡些吧,降火清心的好。” 谢玉章笑着应了,又跑去书桌,蹲下身子,从柜子底下抽出一本琴谱,拍了拍灰,递给了段行止,“这个琴谱是我娘嫁妆里的,她说这是前朝慧湮大师所做的。我早就想给你了,只是每次放假都只几天。端午你去祈福,中秋时,国子监考试,总是见不到你,一来二去耽误到了现在,我原本打算明日去看你的,你却来了,真正是心有灵犀!” 段行止听他说了这一连串,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嘴笑着接过琴谱,听到那句“心有灵犀”脸也红了。他坐到书桌前拿了本书看,低头笑道:“你自可交由小厮,他会转交的。” 谢玉章掰过他的身子,与他面对面,盯着他一本正经道:“你这话说的我也难过,小厮能说的清楚我为何送你琴谱?何况我不过是借着送琴谱去看看你,这劳什子再金贵,不过是个死物,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会稀罕一本琴谱?我是个粗人,也懂得千里送鹅毛的道理。你那么聪慧,怎么倒糊涂了?” 段行止听他说出这席话,早就两腮红的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又见他气的两腮鼓鼓,噗嗤笑了,点了点他的脸颊,“算你对我上心!”说完低头又吃吃笑了。 谢玉章见他笑了,便知晓他戏弄自己,便也笑了,“倒被你骗了!” 谢玉章走至碳盆前,用火钳拨了拨碳盆,让火烧的更旺了些,又问段行止,“你可冷?” 段行止心中喜欢他关心自己,便道:“有些冷。” 谢玉章又加了几块碳,放下火钳,走到段行止跟前。就见他在看一本游记,便挨着他坐下。“这下就不冷了。”他顺手将他搂在怀里,眼睛也看着游记,只觉得通俗易懂,故事有趣,也看了起来,时不时笑一笑。 段行止被他一搂一抱,满腔的心事化成了春水,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抬头看着谢玉章,只觉得他黑了一些,却是比以往更稳重了,棱角也分明许多,倒生出些男子气概,让人可以依靠了。这么想着,又试探着靠近一些。谢玉章便将他搂的更紧了,低头对他笑道:“果然有趣,看完这页了么?” 段行止被他口中的呼出的热气烫的脸颊发红,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全然不管用了,只闷闷地点头,躬身在他怀中,仿佛熟透的大虾。 谢玉章不疑有他,便自己翻了起来。段行止这么一动不动地歪在他怀里,胳膊麻了都不敢动,屋内温暖,心又安定,他渐渐生出些困意。 桌子上燃的红烛,结出的灯花啪啪炸了起来,谢玉章赶忙吹灭蜡烛,生怕吵醒段行止。懊恼地虚晃几下拳头,作势要去打伺候的随喜。 随喜抱着头嘟囔道:“结灯花是喜事。” 谢玉章低声训道:“还嘴硬,偷懒不剪烛花。” 此时段行止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御赐的云锦帐顶,一时有些发懵,又看身上盖着的是簇新的大红被子,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赶忙起身,撩开帐子就见谢玉章在低声说随喜。 谢玉章见他醒了,赶紧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问道:“还是把你吵醒了,你可睡饱了?身子可冷?可饿了?我已经让湛儿去你家报信了,等到明日我们好好玩一玩,再送你回家,可好?” 段行止被连珠炮似的问题问住了,只是摇头或点头。随喜一溜烟跑出去吩咐小丫头热菜。谢玉章拿了自己的大袄,把段行止裹得严严实实,拉着他下了床,安顿他坐好,又接了丫鬟的水给段行止擦了手。 段行止见他对自己如此上心,事事亲力亲为,只觉得心里像是灌满了蜜,一股一股往外漾。“我又不是个三岁孩子,怎么还替我擦手了?是不是等会还要喂我吃饭?” 谢玉章笑道:“看你睡懵了,所以替你醒醒盹。” 说话间,丫头们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谢玉章又忙活起来,给段行止布菜盛饭,笑道:“少爷还要吃什么?” 段行止拿了筷子,见他学着小厮的样子,噗嗤笑道:“这就够了,等会本少爷要吃什么,再跟你说。” “是。” 段行止夹了块茄子喂给谢玉章,谢玉章眉开眼笑道:“多谢。”又道:“我要吃那个。”段行止便又夹给他吃。 饭后,谢玉章怕段行止再睡觉积食,便拉着他外出消食。又怕他冻到,又是大氅,又是手炉的,裹了一层又一层,倒把段行止裹得像个春卷。 所幸月亮又大又圆,照着雪地如同白昼。两人便也不提灯,只是沿着路慢慢踱步,不觉走到谢玄微的颐水楼时,只听得里面琴声悠扬。 段行止忙站立细听,品味一会道:“琴意高远,你姑姑似有心事。” 谢玉章惋惜道:“我是听不出来有什么,只觉得好听。若是我姑姑未曾婚配,还可以勉强为你引荐,只可惜她如今是太子妃了,你见不到她了。我早说了,你们都是一样聪慧的人,必定相见恨晚。” 段行止笑道:“是我无缘了。” 两人又走了会,段行止道:“怪冷的,我们回去睡觉吧。” 谢玉章打了灯笼去看,只见段行止鼻尖都冻红了,后悔不叠,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冰凉。啧了一声,说道:“是我糊涂了,我在营中训练,胡摔海打的惯了,忘了顾及你了,咱们快些走吧。”说着牵了段行止的手就往兰芝阁去了。 进了卧房,谢玉章又让丫头铺床,又对段行止道:“我睡觉有些不老实,若是压着你了,你推开我就好。”段行止点点头,谢玉章又怕自己睡着出丑,想了想便对铺床的丫头说:“还是算了吧,香枝姐姐,今晚你同香穗睡吧,我去睡你床。” 段行止听了,心中着实生气,心道:“怎么可以这么不避讳?竟去睡丫头的床?”忙道:“不行!”又觉得自己冒失,勉强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也该是我去睡的。”说着冷着脸下了床,真要去睡香枝的床。 谢玉章道:“哪能这样,我同香枝姐姐自小一起长大,我睡她的床没什么,哪能让客人去睡的?” 段行止听了他这没心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肺的话,气的恨不得头冒青烟,却又着实毫无立场。这些丫头,本就是选来做谢玉章的通房的,只要不闹得太过,是没什么的。想到此处,段行止有些心灰,便咬牙切齿地笑道:“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回家吧。” 谢玉章一听急了,赶忙拦住他,“别别别,我是怕晚上睡觉压到你了,你可别生气,我们睡一床,我也不去香枝姐姐床上睡了,你看好么?” 段行止听了并不答话,谢玉章笑嘻嘻地推着他上了床。谢玉章睡外面,段止行睡在里面,两人皆是一样的大红被子。谢玉章让段行止躺好,将他被角压的严严实实,又叮嘱香穗明日早起别忘了先熏下段行止大袄,不然穿着凉。 香枝给谢玉章掖了掖被角,撒下帐子,笑道:“奴婢去了,少爷们要熄灯么?” 段行止道:“有些口渴,劳烦姐姐给我杯茶。” 第11章 第 11 章 香枝领命就去倒茶,谢玉章忙拦下她,道:“晚上喝茶怕睡不着,姐姐还是给他倒杯白水吧。” 香枝答了个是,不多会就端了水来。段行止起身去接茶,谁知一时没拿住,泼了谢玉章一被子。三人皆吓了一跳,香枝连忙抱起被子,惶惶问道:“少爷可烫到了?” 谢玉章忙摆手,一咕噜爬起来,抓了段行止的手细细查看,见他一双手葱白细长,并未烫到,才放下心来。段行止怕他着凉,掀了自己的被子将他盖住。 香枝垂首道:“奴婢该死,倒的水太烫了,让少爷们受惊了。” 谢玉章张嘴刚要说话,就听段行止笑道:“是我不好,没有拿好水杯,不怪姐姐的。”谢玉章听了也不好再责备香枝。 香枝又道:“少爷被子今早都洗了,这下没有干净被子了,奴婢去拿自己被子给少爷吧。” 段行止听了,忙笑道:“不用拿被子来了,反正这被子也大,况且夜晚凉,我们睡在这里还好,你睡在外间别着凉了。我也不喝水了,快去睡吧,姐姐。” 香枝听他这般为自己考虑,只觉得贴心又暖。 谢玉章也道:“我跟行止睡一个被窝就行了,夜晚凉,不必伺候了,你快睡吧。” 香枝便退下了,熄了灯,自去睡了。 谢玉章让段行止躺好,将他被子掖好,又在他身边躺好。两人一时无语,段行止翻过身子,闭眼假寐。 过了片刻,谢玉章轻声道:“行止,你可睡了?”段行止听了,微微一笑,就是不理他。 谢玉章又道:“行止?行止?”段行止闭眼无声笑着,依旧不理他。就听得谢玉章轻轻叹了口气,又向自己靠近了些。他身体暖烘烘的贴着自己,段行止更不敢睁眼了,一手按着心口,想让躁动的心能平静些。 谢玉章凑到段行止面前,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脸,入手肌肤细滑,触之温软,简直叫人爱不释手。他突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一个激灵,赶忙躺好,咬着手指,再也不敢造次了。 段行止被他又是摸脸又是捏耳朵,心中窃喜,早就红透了一张脸,一颗心更是跳的快要飞出来,就如同忽来的春风吹开了千树万树的心花,颤巍巍地开了一树。 迷迷糊糊睡到了半夜,段行止只觉得被勒的喘不来气。睁了眼,发现自己与谢玉章头靠着头,自己被抱了满怀,谢玉章腿也压在自己身上。 段行止一下醒了,见他与自己这般亲密,鼻头有些发酸,嗓子也哽住了。谢玉章待自己就是同窗好友情谊,可是自己却有了非分之想,若是哪日他知道了,一定会厌弃自己。到那时候,还哪有携手并肩,同榻而睡这种美事?想到此处,不由得滚下泪来,心想往后要细心些,将这心事收好,更不能让人察觉了。又想着便是做个知己好友,也好过老死不相往来。这么想着,心中愈加悲痛,又更靠近了谢玉章一些,真想被他大力地揉碎了,嵌在骨子里算了!段行止情难自禁,便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几下,想到往后岁月,他娶亲生子,一家人和乐融融,便闷在他怀里低泣起来。 段行止醒时,天已大亮。身边却早已没了谢玉章,他赶忙披衣下床。谢玉章正推门而入,见他醒了,把剑放到桌上,向他走去,笑道:“你个懒虫终于醒了,我都舞了好一会剑了!” 段行止见他头上勒了抹额,细汗涟涟,懊悔道:“那你为何不叫我?我还没看过人舞剑呢!” 谢玉章怕他着凉,又喊香枝,“我身上沾了寒气,你离我远些。香枝姐姐伺候你把衣裳穿好,我再舞给你看。” 段行止听了点点头,香枝同香穗端了脸盆牙具,伺候着他穿衣洗脸。香枝让段行止坐好,拿了谢玉章的梳子替他梳头。 香枝握住段行止乌黑亮丽的秀发,笑道:“段公子这头发真是好,乌润如墨的。奴婢将头发全束起来,等会您与玉哥儿玩耍,也不至于散乱,您看如何?” 段行止笑道:“都听姐姐的。” 香枝笑着应了,将他头发在头顶盘了个髻,拿了玉簪簪好,又取了谢玉章的网巾将碎发固定住,两侧珠玉莹莹可爱,更显公子如玉。香穗拿了大袄给段行止穿好,又为他披了大毛的大氅。 段行止忙起身,就见谢玉章提了剑,抱拳道:“还请段公子赏脸,让玉章给您舞剑。” 段行止笑意盈盈的由他牵着手出了门,谢玉章让他站在门口,又给他抱了个手炉,才退至阶下舞剑。 只见谢玉章手腕轻转,那剑就如同长在了他手中一般,舞的虎虎生风,或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或刺,快如闪电,仿若脱兔,步伐轻盈,手转乾坤。 段行止看的目不转睛,只觉得热血沸腾,一时又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也可以手持宝剑,与谢玉章切磋剑艺。 谢玉章挽了个剑花,收住剑势。段行止见他面颊出了汗,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赶忙道:“别着凉了,我们快回去吧。” 谢玉章微微喘息着,点点头与他一起进了屋。稍歇了会,两人用过饭。 谢玉章问段行止道:“你平日在家都做何消遣?” 段行止道:“会同哥哥练字,或是抚琴。你呢?” 谢玉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以前都是出去疯玩,后来姑姑回来了,我就同他一起玩,或是荡秋千,或是拿着小弓射小鹿,不然就是拔我家塘子里的荷花。” 段行止噗嗤笑了,“可又胡说了,你姑姑那可是满临安小姐的楷模,最是端庄秀丽的啊,怎么会?” 谢玉章笑道:“那些是她十岁前了,以前在别院,姑姑是当男孩养的,骑射皆是不凡。去年她去庄子上避暑,还偷偷骑马玩呢。只是普通女子只比试琴棋书画,她才因诗画出名了。” 段行止接过香枝递来的栗子,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剥了栗子,谢玉章忙张嘴接了,又倒了杯热茶给段行止,继续跟他说自己以前的丑事,逗的段行止哈哈大笑,不觉都过了晌午。 段行止用过午饭,家里的车夫与湛儿便来了。 谢玉章十分懊恼,一路送到门口,拍着脑门后悔不迭,“这一上午都没有跟你好好玩玩,都是我在说废话。” 段行止捉了他的手,笑道:“那样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过,真是有趣极了,比玩什么都值了。”说着从荷包中拿出一枚绿沁骨韘递给谢玉章,“这次来我还准备了这个给你。” 谢玉章套到手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喜得合不拢嘴,“多谢,只是我手头并没有什么回礼。” 段行止摸了摸头上的玉簪,笑道:“这个便送了我吧。” 谢玉章道:“这是我戴过的,行止若是不嫌弃,便送你了。但是你等着,改日我必定备礼上门。” 段行止点点头,踩了凳子上了马车,又揭开帘子,伸头看了看谢玉章。 谢玉章忙冲他笑了笑,咧着一嘴白牙,笑得傻里傻气。 段行止眼神缠绵,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我等你”便再也说不出话了。段行止放下帘子,从袖中拿出谢玉章惯常用的绿玉檀木梳子,只觉得自己可怜又龌龊。他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来,轻声道:“愿以此梳,绾青丝,共白首。呵,我如今连偷盗都做了,若是能连心一并偷来,那该多好?” 车夫笑道:“公子坐好了。”又向谢玉章笑道:“谢小爷安好,奴才走了。”说完便甩着鞭子,驾车去了。 谢玉章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马车踪影再也不见了,微微叹口气,心中怅然若失,这才慢慢踱回兰芝阁。 初一早上,谢侯爷带了谢玉章在门口放炮,不一会,家家门口都响起鞭炮,一时间热闹非凡,满街瑞气。 谢玄微穿了大红的织金新袄子,戴了太子送的累丝金凤。由棉雾扶着去了六安堂,老侯爷端坐主位,两手边便是两个儿子一家。 谢玄微先是给老侯爷磕头,拿了个大红包。又给谢侯爷与李氏行礼,李氏拉住她,忙笑道:“姑娘讨红包,嫂子肯定给的,只是这礼我是受不起。”说着从袖中拿出封好的红包。 孙氏也赶忙拿了红包给谢玄微,握住他的手,笑道:“姑娘新年好。” 谢玄微笑道:“多谢二位嫂子。” 李氏又忙让谢玉章带着谢璇玑与谢玺给老侯爷磕头拜年。谢璇玑与谢玺刚周岁,路还走不利索,又因穿的多,便有些笨拙。谢玉章便自己磕好头,又将他们两个摁下跪好,又摁下他们的脑袋,忙的不行,勉勉强强拜了年,逗的大人们哈哈大笑。 老侯爷见谢璇玑粉妆玉琢,着实喜欢,忙让奶娘给他抱过来。谢玺见姐姐被人抱走,也忙张着手,咿咿呀呀的要抱。老侯爷便一边腿坐了一个,笑道:“璇玑这丫头瞧着机机灵灵的,又白又胖跟福娃似的。” 谢玺受了冷落,便去拽老侯爷的胡子,老侯爷疼的哎呦一声,孙氏慌忙去抱。老侯爷摆摆手示意无事,对谢玺笑的慈悲善目,道:“玺儿吃醋了是么?爷爷给你个大礼好不好?”说完便让小厮去库房取了一只金麒麟并金锁给他姐弟两。 第12章 第 12 章 谢玉章吃了午饭,寻了借口便回了兰芝阁,换了衣服就匆匆向外走。谁曾想,路过抄手游廊,不设防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唬了一跳。就听身后人笑道:“吃饭时,你就心不在焉,这会又往哪跑?” 听闻是谢玄微声音,谢玉章放下心来,转头拉着他的袖子道:“姑姑有所不知,我们今日约好了要去东城围猎。” 谢玄微疑惑道:“这冰天雪地的,哪有猎物给你抓?更何况初一就打猎,也不好。” 谢玉章笑道:“他们早就放好了猎物了,我们用的都不是真箭,用的是墨球,伤不到它们。” 谢玄微拉了谢玉章低声道:“带上我,今儿保准你拔得头筹。” 谢玉章听了,连连摆手,缩着脖子道:“姑姑,大过年的,你这样我怪不吉利的。” 谢玄微将他抹额整理好,笑道:“你借我套衣裳,便说我是你新交的朋友。况且你母亲与二婶马上要去上香,你父亲与我父亲等会就进宫了,二爷不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管事,估计这会又钻在哪里鼓捣钓鱼呢。” 谢玉章听了面上有些松动起来,又听谢玄微叹气道:“再过两年,我便要嫁给太子,到时候别说骑马,便是吃饭睡觉也是人人盯着了,往后余生,再没了乐趣可言了。”他说的可怜,眼见就要流下泪来。 谢玉章听了只觉得谢玄微可怜极了,又句句在理,思索了下,一跺脚道:“姑姑你跟我来,换了衣裳我们便从角门那里爬墙出去。” 谢玄微忙跟着谢玉章进了兰芝阁,所幸香枝她们还在六安堂没回来。谢玉章便拿了套玄色圆领袍给他,端了热水,取了香枝的香皂让谢玄微净脸。 谢玄微又对谢玉章说:“你去跟雪盏说下,我同你出去,让她接应好。” 谢玉章点点头,赶忙去了。 谢玄微转到屏风后,脱了衣服鞋子,换上男装,又除了凤钗耳环,将长发尽数梳到头顶,戴了玉冠。又拿过毛巾垫在胸前,拿了香皂将脸洗干净,又擦了面脂。便将衣物首饰全包好了,塞到谢玉章床下。 谢玉章正好与雪盏匆匆来了,雪盏笑嘻嘻地说:“这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好生俊俏。” 谢玉章也是眼前一亮,如今他打扮成男子,真是清俊高雅,举止风流,比穿着女装的明艳更加动人。 谢玉章呆呆地道:“姑姑这样,真是个风流别致的公子了。” 谢玄微摸了摸雪盏下巴,调笑道:“好生给公子看着家,回来有赏。” 雪盏脆生生应下了,“公子慢些走,奴婢等着公子回来赏。” 谢玄微与谢玉章两个出了门,大摇大摆地走至角门。谢玉章从一边搬石头摞起来,得意地挑挑眉,笑道:“昨儿我给看角门的婆子送了二斤酒,这会怕是早就睡死过去了,只是我没钥匙,所以我们还是要爬墙。” 谢玄微走到墙下,用力推了推墙。 谢玉章看着他的样子,露出嘚瑟的笑,“姑姑,这墙哪是你一个柔弱的姑娘可以带过去的?我带了麻绳,等会我先爬过去,然后你抓着绳子,我拉你过去。”眼见石头摞的够了,他便一只脚踩上石头,用力晃了晃,见石头撑得住,便两手扶住墙,另一只脚也往上踩,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向上攀着墙头,脚下用力蹬着墙。嘴里咕哝道:“等我回营里,一定要学会爬墙,小世子翻墙都比我厉害些。” 谢玄微笑了笑,向后退了几步,一路跑到墙边,脚下用力蹬上墙,整个人向上一冲,两只手扒住墙头,双腿用力一甩骑到墙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谢玉章此时才探出半截身子,被谢玄微吓得险些又掉下去,谢玄微一把抓住他的手,哈哈大笑笑道:“笨死了,我拉你。”说完,两条腿夹住墙,一手用力将谢玉章拉了上来,然后自己跳下去。 谢玉章坐在墙头上,一脸的惊恐,半天没有回过神,呆呆地看着谢玄微。 谢玄微哭笑不得,“还不下来,等我抱你下来呢?” 谢玉章哦了一声,也从墙上跳了下去,一声不吭领着谢玄微往大街走去,时不时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谢玄微一看他,他立刻把头低下去。谢玄微柔声道:“有话就说出来,遮遮嗷嗷的怎么了?” 谢玉章头摇的像拨浪鼓,又点了点头,半晌结巴道:“姑……叔叔,你为什么爬墙这么厉害?” 谢玄微抻了抻衣袖,风流一笑,就差打个扇了,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厉害么?是你太笨吧。” 谢玉章撅嘴道:“我才不笨,教官都夸我聪明伶俐的很!” 谢玄微但笑不语,大步向前走着。各家门口皆是炮竹碎片,满街乱红,空气里还有股□□味,四下一片喜气洋洋。 两人拐过卧枝街,便有同窗牵了马在等他。谢玉章见了好友,两步并作一步向他走去,笑着作揖道:“云正久等了。” 史云正长的憨厚,人却极会来事,忙道:“哪有哪有,能与玉章兄活动是我求之不得的。”又见谢玉章身边站了个俊俏的面生小哥,神情冷漠,穿戴却皆是华丽不凡。便作揖道:“在下史云正,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谢玄微笑着回礼道:“不敢当,史公子好,在下谢萌。” 谢玉章干笑几声,道:“这是我家叔叔,过来看看围猎是怎样的。” 史云正心思活络,随了他爹的长袖善舞,最会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谢家自从谢玄微选为太子妃,已然从先前的破落户一下变成临安炙手可热的权贵,所有人见了谢玉章都是客客气气的,他本就与谢玉章交好,因此更加亲密了。因他与谢玉章同窗,眼见这位谢萌非富即贵,便也学谢玉章叫叔叔。“不知叔叔一同前来,未曾准备多余马匹。” 谢玉章怕他邀谢玄微同乘,赶忙道:“无妨无妨,我们同乘,萌叔单独骑一匹就好。” 谢玄微冷淡有礼道:“可以。” 史云正不敢多言,便由谢玉章牵了马,看谢玄微翻身上马,才与谢玉章上了马。 谢玉章回头冲谢玄微眨眨眼,道:“萌叔你跟着我们就好。” 谢玄微道了个好,两腿一夹,那马儿便走了。 到了小树林前,就见有十几个少年在那,或是聊天,或是拉弓试箭,热闹非凡。谢玉章怕马匹受惊,远远的就跳下马,去给谢玄微牵马。 谢玄微看了那群少年亲密谈笑,心中暗暗羡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多人啊,你们往常过年都是这么玩的?” 谢玉章挠挠头,嘿嘿笑道:“我也是从去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才跟着云正过来的,往年我都是跟隔壁孩子一起放炮的。” 谢玄微听了,噗嗤一笑,谢玉章以为他在笑自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盯着自己的新靴子,慢慢往前走去。 少年们看谢玉章来了,都围了上来,如今他们一起玩的,只有谢玉章与小世子进了军营,他们真是羡慕极了。谢玉章被这么簇拥着,抬头满面自得地看着谢玄微,重整旗鼓起来,又怕谢玄微被他们碰到,双手便画出一个圈,让他们退后,扶了谢玄微下马。 一众少年立刻问谢玉章,这位公子是谁,谢玉章只得再将说给史云正的说辞向众人说了。于是谢玄微莫名其妙多了一群侄子,有的比自己年纪还大,他本就不是热络之人,因此面上依旧冷冷的,众人却是依旧围着他,自报家门。 不多会,只听得有人咳嗽一声,一个十三四岁,相貌出众的少年冷笑道:“一个破落户,不过是靠着女儿才得以翻身,你们这般巴结,也不怕人笑话。” 说话的正是一等公孙钤的孙子孙元哲,新政出来,许多世家被收回封号,而他家却是好好的。他自来就是有些心高气傲,如今更看不上谢玉章这类要被收回封号的世家。加上在国子监时,他本与小世子最好,可是小世子如今却与他不太来往,只管与谢玉章好,让他更是记恨。 众人听了他说这些话,心中乐的看好戏,谢玉章本就是个冲动性子,是连小世子都敢打的。如今听了这些话,还不火窜的三丈高?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孙元哲,谁不知道,谢家姑娘是整个临安一枝独秀,即便不嫁入后宫,最少也会做个王妃。更何况,谢姑娘是太子求了皇上,亲自求娶的人。 谢玄微拉了谢玉章,让他不必理睬孙元哲,谢玉章却是气鼓鼓地看着他,谢玄微见他气的样子着实可爱,噗嗤一笑,拉着他走到一旁了。 孙元哲见他们不为所动,心中火气更甚,又追过来,想要出言讽刺,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又不敢真的对谢玉章动手。打量了下弱不禁风的谢玄微,便伸手用力推了一把,险些将他推倒,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挡着小爷做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乡下货,也敢往小爷眼前钻?” 谢玉章扶住谢玄微,火冒三丈,他姑姑在家里何曾被人这般粗鲁推搡?一下气的就要动手去打孙元哲,也用力推了他一下,凶巴巴地瞪着他,“你推谁呢?” 谢玄微赶忙拦住他,将他的拧压在一起的抹额理好,笑道:“他说他的,与你何干?莫说你姑姑是钦定的太子妃。便是谢府也非破落户,只是响应朝廷新政,老侯爷是主动交还了官职,是陛下当朝称赞的第一个世家,谢家根本不怕子孙后代无所依。”谢玄微看了看众人,声音清亮,语气骄傲,“你如今也不是跟他一样的毛头孩子了,你是可以戴抹额的神武军,军人怎么可以欺负平头百姓?你要做的是在他被人打的时候,护着他,这样方显咱们的气度。” 第13章 第 13 章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中窜起的小火苗,噗嗤灭了,更加扬眉吐气。大齐的规矩,抹额只有参军的人才可以戴,并且品阶不同,颜色花纹也是不一样的。像谢玉章这种新入军营的只可以佩戴紫纹抹额,品阶越高的将领,抹额越是华丽。然而他的虽是最普通的抹额,可寻常的人家佩戴,是要杖责的。 谢玄微又冲孙元哲轻蔑一笑,“孙公当日得知了新政,在大殿外跪了许久,说要求皇上赐死,他又仗着是先帝伴读,逼得皇上不得不留他封号,皇上现在对他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孙小世子,我劝你好好读书,再不济,也得学会阿谀谄媚的本事,不然将来便是街头卖鸭蛋的命。不过,也算是承了你祖宗基业。” 一席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孙家本是卖鸭蛋的农户,不过是女儿机缘巧合救了流落在外的皇子,因着几分姿色进了宫,从此便飞黄腾达了。 孙元哲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被他这般羞辱,气的双目赤红,直说是谢玄微胡说,伸手就要去打他。 却听一个少年轻声说:“此事我好像也听父亲讲了,听说孙公险些睡地打滚了,许多同僚都看到了。”便有几个少年点头称是,也说听了父兄轻描淡写提到此事了。 孙元哲听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谢玄微破口大骂,“也不晓得你是哪来的妖精,几句话勾的他们倒戈,今日小爷就先杀了你这妖言惑众的妖怪!”说完,拔出一枝还未包裹彩墨的箭,直直向谢玄微刺去。 谢玉章一把拉开谢玄微,两人堪堪躲过。孙元哲气不过,仍旧要伤他,众人见他持械伤人,也是吓得落荒而逃。 谢玉章见他还要打人,登时发起狂来,一脚踹的孙元哲趴地上动都动不了,抢下他手中的箭,兜头就是几巴掌打到脸上,边打边恨骂道:“小犊子,凭你也敢跟老子叫嚣,老子连江慕寒都敢打,你以为你是谁?” 那孙元哲自小受宠,家里人从不动过一指头,更怕习武师傅不小心伤到他,因此废柴一个,被谢玉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嘤嘤的哭着。 史云正怕打出事来,赶忙与几个同窗劝解谢玉章,将两个人拉开后,孙元哲捧着脸垂泪,新穿的袍子也都滚脏了。别人去扶他,他气地甩开这人手,口中仍旧是骂骂咧咧的。 江慕寒哈哈大笑而来,众人赶忙行礼,只有谢玉章不为所动,气呼呼地看着他。江慕寒先走到谢玄微跟前作了个揖,众人心中一阵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怕,也屏息静气。心道还好刚刚自己并没有不敬,如今看来,这位必定是个贵人,又后悔没有帮忙。 江慕寒又拿了棍子轻轻打了下谢玉章,笑骂道:“成天老子老子的,本世子一会不在,你就又把那点破事拿出来说,被你打了一次,你能吹一辈子。若不是当时本世子裤子脱了一半,凭你打的过?”说完就把他搂到怀里顺毛,笑道:“你跟他打什么?也不嫌丢人。” 这江慕寒是荣亲王老来得子,自小娇惯的不成样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成日里撩猫逗狗,最是淘气,人人都说他狗见了都要绕着走。他生的极好,又极度厚脸皮,最会撒娇撒痴,将太后吃的死死的,因此谁也不敢管他。 江慕寒又用棍子指着孙元哲道:“我知晓你嫉妒玉章跟我好,可你该知道的,玉章姑姑是我嫂子,玉章按辈分得叫我叔叔,做叔叔的怎么不宠着侄子?” 谢玉章听了,被气的发笑,却被他抱在怀里,只能笑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纨绔,谁是你侄子?” 江慕寒又对谢玉章道:“你放心,叔叔再纨绔,也知道护着你。在座各位,今儿我就把话丢在这,若是今日这里的事被人说出去半句,惊扰的可就不是各家父母,而是贵人了!”说到最后,他收敛了满面的不正经,威严地看着众人,众人连忙应下。 江慕寒将谢玉章肩上泥土掸去,轻轻安抚他,又吩咐道:“孙公子不小心摔脏了衣裳,万儿你送他回家吧,好生伺候着。各位也别站着了,今日谁赢了,谁就初三宴请我们。”众人听了,拍手喝彩,便去准备自己的用具。 万儿便去拉起孙元哲,半拉半拽地将他送下去了。 江慕寒冲着谢玄微又作了个揖,笑得春风得意,“嫂子好兴致,女扮男装来围猎了。” 谢玉章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怎么发现的?不对,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慕寒挣脱他,眨眨眼笑道:“就嫂子耳朵上的耳洞啊,虽穿了男装,可这股脂粉味骗不得人。何况嫂子腰上玉佩,是我太子哥哥的,我听他说给了媳妇了。” 谢玄微听了,忙摘了那块显眼的玉佩,塞到荷包中,笑道:“小世子果然聪慧。” 江慕寒抱拳告饶,便命下人给谢玄微牵马拿箭,好生伺候着。 十几个少年上马备战,个个意气风发,满面严肃,只盼着在围猎中夺得头筹,也好扬名。 谢玉章背了弓箭,翻身上马,信心十足的对江慕寒道:“初三这顿饭,我可请定了!” 江慕寒骑在马上,啧了一声,拉满了弓,试了试准头,眯着眼笑道:“叔叔不跟你个小辈计较,叔叔疼你。” 谢玉章转过脸,不再睬他,低声骂了句“纨绔。”又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只等到令官一声令下,他脚下用力一蹬,马便冲了出去。 江慕寒跟在他身后,踢了踢马肚子,也晃晃悠悠的去了,懒懒散散的,全然不似来围猎,倒像是游山玩水似的。 谢玄微也是一派从容,他已经许久没骑马了,突然上马,倒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因此也不急着往前跑,只是慢慢走着,顺道查看地形。 不多会,只听前面有少年欢呼,原来已经有人打到了猎物。谢玉章心中更急了,下了马,在林中胡乱转了起来。 谢玄微只管骑马溜达,行至一块空地,他心中开怀便纵马高歌起来。围着空地来回跑了数十圈。他勒马微喘,心中却更加快活,只觉得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不由心想,若是春花烂漫时,也能过来跑一圈马,那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谢玄微稍歇了会,便又骑马原路返回,正遇到谢玉章来寻他。 谢玄微见他满面愁容,便笑道:“输了么?”谢玉章点点头,嘴巴撇了撇,江慕寒对谢玄微笑道:“他心里就想着赢了我,可偏偏一败涂地,跟我闹到现在。” 谢玉章骂道:“你个纨绔,投机取巧来的,也好意思!” 江慕寒得瑟一笑,“兵不厌诈好吧?” 谢玉章越想越郁闷,抬头看了看谢玄微,见他笑着,便对江慕寒正色道:“这次是我技不如人,下次围猎我必赢你!” 江慕寒连道:“好好好!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玉章道:“那肯定的!我要是还输了,我就把谢家家训抄十遍,我若赢了呢?你怎么办?” 江慕寒翻了个白眼道:“你赢了,就会拿彩头。凭什么你赢了,我还得贴点东西,真不讲理!” 谢玉章嬉皮笑脸道:“小世子最是大方,多给我些彩头,还不是小意思?” 江慕寒啧了声,“啧,这会我又不是纨绔了?”不由得也笑道:“给给给,谁让我是你叔叔。” 谢玉章撇撇嘴,不去理他,牵了谢玄微的马,对谢玄微道:“姑姑今晚我们去放花灯吧,今日我看了,湖心亭的冰都化开了,我让香枝姐姐做了许多花灯。” 谢玄微道:“好,晚上我多多为你祈福,求个前程似锦。” 江慕寒听了,也跳了过来,对谢玄微道:“嫂子别忘了也给太子哥哥祈福!” 谢玄微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会为世子祈福的。” 江慕寒听了一阵恶寒,连连摇头,苦笑道:“还请嫂子原谅慕寒不会说话,我那太子哥哥是醋里泡大的,我可不敢给他上眼药,不必管慕寒了。” 谢玄微但笑不语,谢玉章哼了声,牵马走了,江慕寒暗暗打了下嘴巴,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 谢玄微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谢玉章坐了江慕寒马车到了谢府后门,谢玉章死活不肯当着江慕寒的面爬墙,撵了半天,江慕寒就是不走,笑嘻嘻的要看着他出丑。三人正在闹着,角门却被打开了。 那喝醉了的婆子,此刻还微醺,见了谢玉章唬的酒一下醒了,拍着心口道:“我的爷,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谢玉章怕她认出谢玄微,忙拿了帕子挡住他的脸,说道:“我翻墙出来的,若不想被打板子,你就当没见过我跟随喜,顺道你这次喝酒失职之罪也免了,下次别这么喝了。” 那婆子本就是个胡天胡地的,听了这话忙笑嘻嘻地说:“是是是,奴才从未见过爷,从未见过。” 三人道了别,谢玉章便拉着谢玄微匆匆去了,江慕寒在他身后喊道:“初三记得来我家。” 谢玉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初二一早,谢玉章派了随喜将自己为段行止求的平安符送给他,然后就陪母亲与父亲回了外祖家。跟表兄弟们玩了一日,只觉得索然无味,熬到了回家,才有了笑容。 晚上临睡前,雪盏过来敲门,给了谢玉章一幅裱好的万里江山图,笑道:“主子说,明日还劳烦少爷将这画给太子。” 谢玉章听了,满面疑惑,问道:“我是去小世子家,并不是见太子啊。” 雪盏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主子只是这么吩咐的。” 谢玉章道:“好吧,若是见不到太子,我便让江慕寒代为转达。” 雪盏道了谢,由香枝送了出去。 是夜,段行止从怀中摸出谢玉章送的平安符,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心中仿若灌了蜜,甜的忍不住发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值得的!” 第14章 第 14 章 谢玉章一早便去了荣亲王府,不想被江慕寒灌了些酒,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府。香枝等人怕他被谢侯爷抓到,赶忙拉他回了兰芝阁。所幸,他并不疯闹,醉眼朦胧的,只是话多,一直念叨着,“姑姑神了,居然猜到太子会来,太子还给姑姑准备了礼物,这两人真是心意相通。香枝姐姐,你说是吧?你要记得,把首饰给姑姑送去,千万别忘了。” 香枝又好笑又害怕,拿了醒酒汤喂他喝了,扶他睡下。他还是念念不忘,三番五次地爬起来,好不容易哄他躺好了,见他睡熟了,才拿了首饰盒去颐水楼。 雪盏道了谢,便拿了首饰去给谢玄微。首 谢玄微看也不看,让雪盏把饰收了起来,悬了半日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还真的得好好巴结太子,江慕寒这个大嘴巴,围猎的事,太子肯定知道了,就那颗酸菜,不赶紧讨好了,新婚之夜就是他的忌日。 至此谢玄微日日想着怎么讨好太子,今日一颗桃,明日一枝花,总之是些小物件,无不是他亲手摘了,或者是做的,无比贴心。这样比以往更加频繁的送东西过去,太子也送礼送的更勤了,两人偶尔还书信来往。好在两人婚期将近,送的又不是什么体己小物,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颐水楼本就依水而建,边上就是一片大荷塘。今年夏天,颐水楼的荷花开的比往年更好,风吹荷动,整个颐水楼都氤氲着荷香,清雅别致,恍若仙居。 因雪盏想摘莲蓬玩,谢玄微便命人请了几个船娘,带颐水楼丫头们一起去摘莲蓬。 谢玄微却不肯上船去玩,偏要拿了鱼竿去钓鱼。棉雾便拿了拌好的红糖食饵,寻了个鱼多僻静背阴的地方,撒了下去。怕晒坏谢玄微,又命丫头支开大伞,又命人去地窖拿了冰,冰着果子,好让他吃。 谢玄微搬了小凳子,又让流光搬来一个大盆,倒上干净水,准备接鱼。让棉雾也去玩,不必伺候了,只留流光在跟前。 暑气蒸腾,谢玄微细汗涟涟,捻起冻透的,又红又大的杏子塞进嘴里。甩下鱼饵,手捧着腮,看着水面一言不发。流光站在他身后,也是一动不动。 偶尔,谢玄微玩心大起,便捻了果子去砸流光,流光接了笑道:“谢主子赏。” 谢玄微点点头,头也不回,继续钓鱼。 船娘是个三十多的女人,生的模样十分爽利,头戴了蓝花布头巾,身上背了个小布包,声音温软动听。身旁跟了两个跟她一样打扮的姑娘,只是那两人年岁只有十五六岁,一个是她妹子,一个是她闺女,两人也是生的温婉可人,身姿袅娜,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太阳晒的多了,皮肤有些黑。 “姑娘们坐好了,初次坐船,怕你们晕,若是不适,就跟我说。”说完,船娘便用力一撑,水声顺着桨哗哗响,船便飘飘荡荡出去了。 雪盏一行人跟着船娘进了荷花深处,用手拨开荷叶,初时日头还有些晃眼,越往里去,众人只觉得更加清凉舒心,舒爽地长叹一口气。 杏雨瞧见颗又大又漂亮的莲蓬,忙让船娘停下来,一把握到手里,使出吃奶的劲,却是薅不动,手反被扎的痛。 正在摇船的船娘看了,不禁笑道:“我的傻姑娘哟,这莲蓬可不是这样薅的。”说完,便放下桨,揽过杏雨看上的莲蓬,从小布袋中掏出一把磨的锋快的小刀,一下割了下来,递给杏雨,“姑娘是这颗吧?” 杏雨拿着那比手掌还大的莲蓬,喜不自禁,连声道谢。 船娘又划起船,笑道:“我们追上我姐姐,她最会寻莲蓬多的地方的。” 杏雨剥开莲蓬,里面莲子清透可人,透着股清香,塞了一个给兰霜吃,兰霜吐出莲子心,直点头,说甜。 兰霜与船娘攀谈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船娘是姑苏人士么?” 那船娘摇着桨笑道:“是啊,因为家中莲田租子高,我们过活不下去了,便到了临安讨生活,这不就进了候府。” 兰霜点点头,又道:“那你可会唱些小曲儿?” 船娘与她们年纪相仿,早就玩到了一起,听了这话,便清了清嗓子。在红花丛中,船娘羞红了一张脸,摇了摇船,抿着嘴轻声笑道:“会是会些,只是唱的不好,我给姑娘们唱,你们可不许笑我。” 杏雨赶忙拍手捧场,连道不会。 只听船娘唱道:“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酥了。 兰霜拍手笑道:“虽是一句也没听懂,甚是好听!” 杏雨附和道:“可不是啊,这荷风送香,只可惜我不会做诗,若是我家小姐在船上,必定又会做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好诗来!” 兰霜捂嘴打趣道:“我们杏雨还会说成语了。” 杏雨一本正经道:“你可不要瞧不起人,跟着姑娘这么久了,便是耳濡目染,我也会些的。” 兰霜听了与小丫头抱作一团笑,指着杏雨道:“你杏雨姐姐赶明儿怕是要做个先生了,你可得多学学。” 杏雨听了,手伸到水中,撩水去逗兰霜,兰霜躲避不及,衣裳湿了一块,边躲边笑骂道:“你就作死吧,看我怎么对付你!”说完也去抄水泼杏雨,两人弄得船晃晃悠悠,一时笑声不断。 谢玄微在岸上听了,抬头去看,只见一片深绿的莲叶,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又听得一阵歌声笑声,好不热闹,“又在做什么呢?笑得叽叽呱呱的。” 流光道:“公子若是好奇,奴才带您飞过去。” 谢玄微听了,摆摆手笑道:“一群疯丫头,我还是安心钓我的鱼吧。” 流光听了,也不再多话。见他果子吃完了,取果子的小丫头还未回来。又见清风阵阵,吹的绿油油的荷叶晃动,荷花飘摇甚是可爱,流光又看了看偏往太阳下坐的谢玄微,心里微动。 流光足下用力一蹬,身影跃出丈余。谢玄微只觉得身旁一阵劲风刮过,抬头看时,他已经到了湖中间,心中不由得一阵羡慕。 只见流光停在一片荷叶上,足尖轻点,抽出腰间的鞭子,缠上一颗莲蓬,用力一扯便摘下莲蓬。他又继续在荷叶上方跳跃,不多会便上了岸,衣角都未曾沾湿。 谢玄微赞道:“你轻功又精进了许多。” 流光点头轻笑,红着脸从怀中拿出几个大莲蓬,又拿朵开的如同脸盆大的红艳艳的荷花给他,“你吃吧,这些都是熟透的。” 谢玄微接过荷花,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多谢。” 流光点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到他身后,继续看他钓鱼。 谢玄微晒了一下午,面色发红。雪盏见了,着实心疼,拿了冰的凉凉的花膏给他擦脸,嗔怪道:“流光也是该死,怎么就听你的收了伞?给你挑的就是个背阴的地方,你不去,非跑到大太阳底下晒,晒脱皮可别跟我哭!” 谢玄微不理她,涂了满脸的花膏糊的他难受。涂完了,他便又去小书房画画。 书房桌子上放了一个窄口白瓷瓶,里面放了几颗刚摘的鲜嫩嫩的莲蓬。谢玄微摆弄了会,又让棉雾送些给无忧,又道:“你先停下,我再画幅画,你一并送去。”说完,展开宣纸,信手画了桌案上的莲蓬,又赋诗一首,让棉雾下去了。他自己又玩了会莲蓬,只觉得无聊,便沐浴更衣,搬了美人榻,让雪盏给他打扇,看小丫头们拿着小灯捉流萤。 雪盏用手肘推了推谢玄微,低声道:“听说,今日棉雾没有见到无忧,莲蓬也没送成。” 谢玄微歪在美人塌上,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着雪盏一脸担忧的模样,噗嗤笑了,“你说我是不是太上赶着了,太子不喜欢我了?” 雪盏嫌弃地看着他,故意使劲扇风,没两下手就酸了,便停了手,仍旧给他慢慢扇。“你呀,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你与太子示好,我以为你喜欢他。可是太子不理你了,你却更高兴了。”雪盏用扇子轻轻拍了拍他,凑近他耳边,用扇子遮面,轻声问道:“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多嘴!”谢玄微抽了她手中的团扇,翻过身子,自己给自己扇着风。 雪盏又凑上前,摇了摇谢玄微,扳正他的身子,嗔道:“你跟我说实话。” 谢玄微将扇子盖在脸上,无奈地唉了一声,翘着腿晃了晃,闷声道:“不喜欢,只是想着好好讨好他,不用死的太快。” 雪盏拿过他的扇子,为他扇着,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玄微。 谢玄微盘腿坐了起来,看着雪盏,低声笑道:“不然我该怎么做?装娇矜?如果不跟他有些分外的瓜葛,仅凭着他所谓的中意,只怕到时候,他直接就……”谢玄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翻了翻白眼,倒在榻上。吓得雪盏不由自主的缩了脖子,差点掉下眼泪。 谢玄微坐起来,揪了揪雪盏的脸,笑道:“还未必到那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用手提起雪盏的嘴角,让她做出笑的表情。“姑娘家要多笑笑,天天愁眉苦脸的,没事愁出事了。” 雪盏嗯了声,沉默地拿了扇子给他扇风。 第15章 第 15 章 第二日,棉雾依旧没见到无忧,谢玄微便让她不必去送了。 棉雾心中疑惑,细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想来却也没有哪里得罪了太子,怎么就是见不到无忧了呢?可是又不敢问谢玄微,生怕怕触动他心事。可谢玄微越是淡定,她心里就越是心疼,只觉得自己姑娘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每日里,只管往小书房,弹琴画画,长嗟短叹。 也不知是谁将此事传了出去,奴才们议论纷纷,最后以讹传讹,竟传成了,太子另有新欢,四姑娘还没过门,就要被休弃了。 一连半月,守门的婆子都没有再见过太子送的一厘东西,她也再收不到赏赐,心里隐隐不满起来。跟老姐妹吃酒时,信口说了几句。传言更甚,说是太子已经请旨退婚了。 棉雾喂雀儿时,就听有个小丫头说:“我可听说了,太子已经请旨退婚了,只是咱们老太爷去了宫里闹了,这才压了下来。” 另一个丫头惊呼道:“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那丫头自得道:“哼,我娘跟守角门的王嬷嬷处的好,她说的还能假?” 棉雾听了,心中大怒,一时又恨太子,变心比变天还快,害的好姑娘名声都毁了。于是虎了一张脸,便要去假山后面,逮那嚼舌根的丫头。 棉雾刚走至廊下,却被人一把抱住,拉到了房里,回头看时,却是兰霜。 棉雾气的眉眼都变了,怒道:“你拦我做什么?看我不撕了她们造谣的嘴,拔了这生事的舌!” 兰霜关了门,轻声道:“往日里你那份冷静机敏,我们谁也比不过。如今怎么就昏了头?你去抓了,闹起来了,姑娘能不知道?” 棉雾一听这话,气的别过脸,兰霜拉了她的手,又劝道:“我的好妹妹,咱们都是一样的心。不能因为一时谣言,就惹得姑娘不快啊。” 棉雾静默着,兰霜又道:“这两丫头是专门洒扫庭院的,晚上我便让她们去扫茅厕去。还有那守门的婆子,往后太子再送东西,就从别的门走,叫她一分赏赐都拿不到。你就别气了。”兰霜见棉雾不说话,便又道:“太子兴许是有事,他忙了,无忧必定也是没空的,说不定过两日这东西就又要接的手软,到时候,那起子小人,脸都打烂了。”兰霜说着便塞了块糖到棉雾嘴中。 棉雾被劝了会,心里稍微好受些,兰霜怕那两个丫头再说什么,便让棉雾出去转转。自己开了门,站在门口喊道:“红叶,绿锦,你们两个去将茅厕都打扫干净。” 红叶一听,便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叉腰道:“茅厕有人打扫,为何让我们打扫?” 兰霜道:“因为往后都是由你二人打扫了。” 那红叶本是个泼辣货,一听立刻摔了手中的扫把,扯着脖子喊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大丫头,你凭什么支使我做活?” 兰霜迎风而立,笑道:“我便是不受宠,也是颐水楼第一等大丫头,而你是这里末等洒扫丫头,我还真使得。若是不想扫,我今晚就回了大奶奶,别说茅厕,便是颐水楼最末等丫头的差事,往后你们都不必做了。” 红叶还要说话,绿锦就拉着她走了。 兰霜在她们身后笑道:“扫的干净些,若是敢偷懒,便让你们去庄子上扫猪圈。” 杏雨听了哈哈大笑,从屋里出来,拍着手道:“我倒没发现,你这么厉害,这两丫头怕是气死了。” 兰霜道:“气死也活该,没本事就要受着。”说完便进了屋,自去做事了。 却说江晚余今日公务缠身,实在无暇。他端坐在案前,拿着朱笔批阅奏折。 传膳的宫女络绎不绝,却是不闻一丝响动。无忧拿了银碗银筷,一一试吃了,便将膳食呈上案桌,跪到一旁垂首道:“殿下该用膳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放下批改好的奏折。无忧让众人退下,亲自拿了布巾替他擦了手,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殿下这几日忙碌,奴才听闻太子妃的棉雾来了许多次。” 江晚余听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想到这几日忙乱,细细算来已经半个多月未曾与谢玄微联系了,心中一下又急又恼。他气得用力拍了下小案,案桌上的碗筷随之一动,怒视着无忧,“你为何不提醒本宫?” 无忧急忙伏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殿下息怒,这几日殿下日夜颠倒,这才抽出空来,奴才才想着告诉殿下的。” 江晚余看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只觉得心中似倒了油瓶酱瓶,五味杂陈梗在喉咙口,毫无胃口了,眉头也不由得皱的更紧了。他坐到案前,提笔写了封信,告知谢玄微自己近况,又表了歉意,准备送些东西赔罪,却一时又想不起该送什么。 江晚余将信封好,递给无忧道:“明日你不必当值,将这封信送给她。”突然想到自己养的鹦鹉,便笑道:“将小鹦哥儿也给他送过去,怕是已经会说话了,送去给她解闷儿。下次棉雾再来,无论何时,都要告诉本宫一声。” 无忧伏地道:“是,奴才知错了。” 第二日清早,无忧就去了谢府,身边跟了两个提鹦鹉的小太监。无忧将信与鹦鹉给了棉雾,笑道:“还望姐姐替奴才给太子妃多多美言,奴才实在是心疼太子爷忙碌,才犯了糊涂。” 说着就要给棉雾作揖,棉雾赶忙一侧身躲开了,笑道:“公公折煞奴婢了,我们姑娘也惦念殿下的紧,殿下虽忙,也要顾好身子。巴巴摘了莲蓬送过去,殿下却没吃到,也是可惜。” 兰霜叹息一声,满面可惜道:“姑娘还画了幅画,并赋诗一首,怎知道没送成,回来姑娘便收了起来,看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无忧听了这席话,懊恼的抽自己一巴掌,暗道:“该死,我就那么一次没去接礼,竟错失了这么多!若是殿下知道了,必定叫我好看!如今,真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越想越可惜害怕。他跺了跺脚,冲兰霜谄媚笑道:“不知那画与诗,二位姐姐能否帮忙取出来?” 棉雾是个实诚人,刚要说可以,却被兰霜轻轻拧了下手腕,她便不做声了。 兰霜满面为难道:“公公稍作休息,奴婢们回去看看若是姑娘不在,便好拿。若是姑娘在了,那奴婢们便寻个机会,再拿。” 无忧听了,拍拍心口,松了口气。笑道:“多谢二位姐姐,奴才先等着二位姐姐。” 兰霜笑着提了鹦鹉,拉了棉雾走了。 两人走上一条小路时,棉雾不解地问道:“姑娘并未将画收起来,还在我房中呢!你怎么骗无忧公公?” 兰霜噗嗤笑道:“你自来是个实诚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就叫做欲擒故纵。太子与姑娘初生好感,一时新鲜,捧在手里也是正常。而我们姑娘年岁小,头脑一热,一头扎了进去,也掏心掏肺的对太子好。俗语说得好,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也该让太子知道下,什么是心慌忐忑,这猜测的事儿,他们也该猜猜,将来方能将心比心。” 棉雾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对极了,也该让他们感受下,姑娘前几日的心!” 两人结伴而走,逛了会园子,兰霜便招手喊了个小丫头,道:“你去跟无忧公公说,‘我兰霜姐姐与棉雾姐姐,未能办妥公公所托之事,现下在姑娘处听差,出不来了,改日寻了机会,便交给公公。’” 小丫头听了点点头,一蹦一跳的去了。 兰霜笑道:“你且看着,让他们急去吧!” 谢玄微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脸上盖了块帕子,睡得正熟。 棉雾将鹦哥提到走廊上挂起来,棉雾转身就走,那鹦哥喊道:“给口饭吃吧!给口饭吃吧!” 棉雾听了又走回来,笑着抓了点瓜子喂给它吃,“真是个机灵鬼。” 谢玄微迷迷糊糊醒了,躺在藤椅,拿下帕子,一睁眼就看到一只毛色鲜亮,精灵精灵的鹦鹉。他便问道:“谁送来的?” 棉雾将他扶起来,给他倒了酸梅汤,笑道:“刚刚太子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解闷儿的。”又将信给了他。 谢玄微将信摔到一边,一气儿喝完了酸梅汤,他被吵醒,隐隐有些不痛快,打了个哈欠道:“鸟儿有什么好玩的?”说完又躺下了,歪在藤椅上,看着那鹦鹉,那鹦鹉嘴里正在磕瓜子,也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谢玄微道:“看什么看?笨蛋,不知道别人在睡觉么?”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棉雾虽是个丫头,可是谢玄微一向心善,从未被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只觉得讪讪的,只得将鹦鹉提到别处去。 兰霜跟着她一同走,拐了个弯,低声道:“昨夜闷热,姑娘挨到五更才睡,她本就床气重,并不是有意说你。” 兰霜将鹦鹉挂起来,拿了东西逗弄它。 棉雾叹气道:“是我自己的不是,本就是个丫头,因着姑娘性子好,便自视甚高了,也没什么委屈的。比起动辄打骂奴才的,我们姑娘真是个活菩萨了!” 碰巧雪盏来了,她放下手中的冰桶,甩手笑道:“他是个活菩萨?他是个妖怪还差不多!” 兰霜赶忙去帮她一起提。 雪盏又道:“萌萌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说完你了,他也过不去,让我拿了冰过来给你们吃。” 棉雾慌忙道:“雪盏姐姐可是折煞我了,我是个奴才,主子并没说我,即便是说了也是应当的。”又一阵念佛,说道:“我们姑娘是个心善的人,这冰这般稀罕,却也给奴婢吃,奴婢就算肝脑涂地也还不上的。” 雪盏摆手笑道:“他自己睡不着觉怨床歪,这天是热,可他也太怕热了些,今晚还要多给他放些冰。”雪盏甩着帕子扇风,抬头看了看热辣辣的日头,喃喃道:“今晚只怕也热,他又该闹脾气了。” 午饭时,谢玄微果然吃了两口就不肯吃了,一头钻进小书房,雪盏去为他端冰,命棉雾与兰霜便一左一右为他打扇。 第16章 第 16 章 谢玄微拆了信,匆匆浏览一遍,方知原来前几日皇上犯了急症,太子每日侍疾,又要代理国事,实在是忙乱不堪,因此才没有与自己联系。 谢玄微读完信,拿了颗冻的脆脆的苹果,吃了两口,便让棉雾磨墨。提笔回了信,言辞甚是担忧,情之切切,意之绵绵,读来实在动人。 谢玄微写完扔下笔道:“下次无忧来了,再拿几个苹果给他,别的就不必送了。” 棉雾接了信,“是。” 谢玄微坐了会,又拿了本《女戒》细细看了。 寝殿内,江晚余站在床边与皇上商讨国事。 伺候的心腹大太监进来跪下道:“启禀陛下,千岁大人求见。” 皇上一听,猛地坐了起来,却是一阵晕眩,险些晕厥。 江晚余立刻坐到床上,抱住皇上,将药油在掌中化开,点按在皇上太阳穴处。 一旁太医赶忙诊脉,看了看皇上的眼色,忙舒展开眉头,宽慰道:“回殿下,陛下无大碍,只是起得猛了。” 江晚余长长地舒了口气。 过了片刻,皇上没那么晕了,摆摆手示意太医下去,又道:“将窗子开了散散味。”说完闭目倚在江晚余怀中养神。又强撑着身子坐好,理了理衣襟,拢了拢头发,生怕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自己有一丝不妥。他强打着精神,威严道:“传千岁。” 江晚余心中极不是滋味,只得站至一旁伺候,忐忐忑忑地看着门。又低头看了眼父亲,只觉得因着病痛折磨,父亲往日威严不复,人也一下老了许多。他用力握紧拳头,就怕泄露心中的慌乱。近来他很惶恐,就怕父亲撑不住抛下他,更怕自己无法将父亲的江山守住。 正在胡思乱想间,却听到,“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再看来人跪伏在地上,行了最周全的大礼。 江晚余险些喜极而泣,赶忙将他扶了起来,眼含热泪道:“舅舅好。” 皇上坐在床上,激动得手都在抖,只觉得一颗飘荡无依的心安稳下来,似寻到了归处。他并未过多挣扎坐起来,只是抬头含泪看着来人,满眼笑意地伸出手道:“许久不见,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微凉的手握住皇上的手,来人轻声道:“不是梦,陛下。” 皇上用力回握住他的手,面色潮红,对江晚余道:“阿离你先下去吧,我与你舅舅说说话。” 江晚余点了点头,向两位长辈作揖告退。皇上屏退左右,却见高月楼满面的笑一霎化为乌有,蓦地抽回自己的手,只管远远站着。 皇上失落地看了看自己手,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泪,又抬头笑看着视自己如鸩毒的人。十几年过去,他依旧是那副刀凿斧刻的俊俏模样,未曾改变。即便不笑,满眼里也含着笑,看着叫人心生欢喜,也心生亲近。 皇上感叹道:“多年不见了,阿灼还是那副样子呢,我却老了。”这些年,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殚精竭虑,大齐由一个仰人鼻息的小国,渐渐摆脱桎梏,隐隐透着的野心,便是大国也不安。人都说皇上暴虐,铁血统治。但是他自认是个明君,至少他上位后,百姓再不会流离失所,横征暴敛也不再。可是他现在两眼下青黑一片,眉宇间化不开的颓丧,两鬓也渐生了白发。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是死了。 高月楼垂首笑道:“陛下不该自称‘我’,于礼不合的。” 皇上被他不轻不重地梗了一下,撑着额头,掩面吃吃笑了,“这句话,朕当初对你说了,如今却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他抬头看着高月楼,红着眼睛继续笑着。 高月楼满面冷漠地看着他笑得几欲癫狂,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忆起过往,却是一声冷笑。 那年初夏,他们计划已久的逼宫开始了,眼前这个人囚父杀兄,逼迫先皇禅位。而自己领着一群十六岁的少年,在午门外为他厮杀。那一天,是他这一生中杀人最多的一天,也是最骄傲兴奋的一天。为知己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原是如此酣畅的感觉! 高月楼回忆起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不由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道:“陛下初登大宝时,臣说:‘阿煜,以后你就是皇上了。’”他仔细回味着自己那兴奋到战栗的模样,轻轻开了口,如当年一样骄傲的语气,却是话音一转道:“可是陛下却对我说‘礼不可废,阿灼应当称朕为陛下!’哈哈哈,臣学的像么?”他歪着头,一派天真的模样,学着皇上当初说的话,甚至连神态都位惟妙惟肖。只是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皇上,面上挂着再温和不过的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 皇上兀自摇了摇头,提起这段往事,心中也是针扎一般的疼,他伸出两手空抓,希望高月楼能拉住自己,可是高月楼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笑。 皇上一阵眩晕,急火攻心,一时晕了过去。 高月楼心里一抖,慌忙走至龙榻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缓了口气。伸手拂开他面上的发丝,露出他的脸。 高月楼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庞,轻笑道:“你老了,真的老了,我都不想要你了。” 高月楼抱了膝坐在他床脚下,无助地缩成一团,呆了片刻,勉力爬了起来,满怀心事地出了寝殿。 江晚余见他出来,迎了上去。 高月楼摸了摸他的头,挥挥手让内侍进去伺候皇上。与江晚余一同进了偏殿,亲切地拉了他的手,对他笑道:“都长这么高了,跟你母后长的真像。难为你记性好,还记得我。我走的时候,你才刚刚七岁呢!”他伸手比了比那时江晚余的身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江晚余听了,不由得红了眼,幼年时,他极爱黏人,可是他是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连母后都不能轻易见他。陪他最多的,除了几位老师,就是舅舅了。 江晚余拉着高月楼的手,想起自己情投意合的太子妃,红了脸,扭捏笑道:“舅舅,我已经定下了太子妃。” 高月楼听了,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果真是长大了,我听说了,是谢家大姑娘,传闻长的美艳动人,你父皇是遂了你母后的心意了。” 江晚余听了,抿住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若是单论美艳动人,世间好皮囊多了去了,我爱惜的是她的才华。” 高月楼坐到案前,笑道:“是我肤浅了,这姑娘有什么才华呢?能让我的阿离动心了。” 江晚余走到书架旁,拿了一本自己抄的诗集递给高月楼,“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写的诗词文章。” 高月楼心中杂乱,只能耐着性子接了过来,却是随意翻看了看。抬起头,就见自家外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满脸写着让自己快夸夸这位太子妃。知道这是他无人可诉说这份情意,想要与自己说呢。便将诗集合上,笑道:“是个文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采斐然的好姑娘,若是生为男子,你我皆是不如的。” 江晚余傻笑起来,高月楼看着他笑,不禁又想起了他母亲,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高月楼翻到最后一页书,却见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熹字,心中猜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阿离,你表字是何?” 江晚余凑过头去看,指着那个熹字道:“元熹,是父皇起的。” 高月楼沉吟不语,提笔写下了元熹二字,眼中一时迸发出说不清的光。他轻声问道:“可是这两个字?” “是了。”江晚余道:“十五岁时,老师给我拟了字,父皇都说不好,便亲自给我取了。” 高月楼摩挲着那两个字,浅笑不语。 江晚余拿起宣纸,看着两个字道:“老师说,元者为初,熹者为光明也。舅舅,我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的,对么?” 高月楼愣怔地笑道:“会的。”一时间,舅甥两个不再说话。 江晚余玩着腰间已经褪色的荷包,片刻抬起头,捏着荷包,吞吞吐吐道:“舅舅,高阳姑姑,她还好么?” 高月楼看着他如此珍重,便料到是高阳公主所赠,笑道:“公主很好,生了一儿一女,身子也康健。她时常提起你,说也不知道你多大了,多高了。” 江晚余握住高月楼的手,有些急切道:“那姑姑可有托舅舅给我带些东西?”他叹了口气,捧着荷包给高月楼看,“姑姑嫁出去的时候,对我说会给我写信。可是我等了许久,只等到五年前这一个荷包,往后又没了姑姑的只言片语。” “五年前?”高月楼心中明朗,拿了荷包,只见针角细密,绣花精美。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却只有些褪色,不禁感叹道:“她做的用心,你也戴的细心。”他看着江晚余失落地低下头,到底心下不忍。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阿离此刻不早了,舅舅先回云阳馆取入京凭证,明日早朝过后,我与你细说。” 江晚余惊觉高月楼到了临安,就马不停蹄的进宫,甚至连凭证还未取,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必定又要想方设法地治他舅舅的罪了! 江晚余忙将他送了出去。 两人走了几步,便有小太监上前拦住二人去路。 小太监端了几样糕点,垂首道:“回千岁爷的话,陛下让奴才将这几样糕点送来,请千岁务必收下。” 高月楼点点头,他身边服侍的小厮便接了糕点。 舅甥两个道了别,江晚余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舅舅远去。 此刻云霞舒卷,漫天锦绮,霞光微敛,温柔缱绻,朱门红墙,巍峨壮阔。高月楼一身绯色华袍,穿过朱门,回头与他浅笑道别,玉颜红霞相映间,又似揽了一怀晚霞,意欲乘风归去。 皇上由小太监扶着,站在殿门口,看到他那一笑,竟忍不住滚下一滴泪来。春去秋来,岁月往复,终于让懵懂肆意的阿灼,也变得温柔坚定了。而这些年自己在追权逐利中慢慢沉沦,东征西伐,他想要无上的荣誉。可是站到巅峰时,他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孤家寡人,高月楼所说的不得好死,终于也快来了。 第17章 第 17 章 江晚余回过头,就见皇上笑着冲自己招了招手。他赶忙走过去,扶着皇上,笑道:“父皇可还累?” 皇上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两腿愈加发软,便扶了太子的手慢慢往回踱,“跟舅舅许久未见了,都聊了些什么?” 江晚余笑道:“并未多聊,舅舅说要先取入京凭证去。” 皇上听了,脚步一顿,回身用力握住江晚余的手,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两眼中满是泪水,颤声道:“他当真未取凭证就来了?” 江晚余心中大惊,怀抱住战栗不已的皇上,怕他大喜大悲致使病情加重。便道:“的确,舅舅说明早早朝后过来细说。” 皇上又哭又笑,仰天道:“我是错的离谱,可你这样,我又如何放手?痴人!痴人啊!”皇上推开江晚余,小太监赶忙跟上去,却又被他挥开,众人只得在一旁跟着。皇上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进了大殿独自站在案前。此刻暮色苍茫,大殿内还没来得及点灯,无边的黑暗笼罩他周身,照的他如同一个迟暮老人,垂垂老矣。 江晚余只觉得父亲与舅舅之间有些说不清怪异,舅舅待父亲尊重有加,可是那也仅仅流于表面。父亲看着舅舅欲言又止,完全没了往日的杀伐决断与果敢,自舅舅来了,便失态多次。 高月楼去了云阳馆,先是洗漱了一番,换了素色织锦袍子,腰间系了家传的宝玉,头上戴了他姐姐亲赠的玉冠。越发清贵无比,风华无双。 收拾妥帖,高月楼便独自一人出了云阳馆,一路上引得众人侧目,纷纷议论这是哪家公子,打扮的虽素雅,却是体态自有尊贵。 正值十五,就有那出来放花灯的小家碧玉出门玩,见了高月楼俊美,便红了脸跟着他,一路窃窃私语。更有大胆的姑娘,用帕子包了东西,向他丢过去。高月楼接了帕子,微微一笑,又丢了回去,那姑娘登时羞的满脸通红,逃也似的跑了。 高月楼快步往前走,走至原先高府那条街,却见门口书了段府两个字,挂了两个新做的大灯笼,门口依旧是那两个大石狮子。他噗嗤笑了一声,年幼时,他最爱在大石狮子底下玩。有次玩够了,他就爬上狮子上坐着,任谁哄都不下来。后来他父亲下朝回家,看到他调皮,提起来就是一顿揍,揍完了,他又哭着咚咚给狮子磕了几个头。那次以后,他再也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敢靠近石狮子,生怕再为了它们挨父亲的打。 十岁时,他进宫给太子做伴读,太子早熟,他又懵懂,因此太子嫌他孩子气,便与苏太傅侄子走的近,他每日独自傻玩傻乐,好不惬意。 有次他吃着姐姐蒸的糕,一旁的三皇子看的直咽口水,见他可怜,他便掰了一半糕给他,自此两人算是结下了孽缘。 那时候,三皇子因母族原因,并不得宠,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又干又瘪,活像个小猴子。照顾他的太监也不尽心,经常饿着他。有次他饿极了,一个人偷偷躲着哭。那么小小的三皇子,缩在假山下,又不敢大哭,只能咬着手,无声的落泪。 高月楼两眼里泛起泪光,不愿再想那些事。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眼泪。站在月下,对着月亮拜了拜,轻声道:“父亲母亲在上,不孝子回来了。如今家园倾覆,不孝子连贡品都无法烧于父母,只能借着一缕月光,二两清风来此祭奠。”说完这一句,那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到青砖石上,喉头梗的难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转过身子,走了几步,隐没在暗处,一手扶了大树,另一手捂住心口,想到这些年,想到他敬爱的父亲、姐姐,心中越发压抑,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段行止与他哥哥一道出了门,笑嘻嘻往前走着。他哥瞧见暗处隐着一个白影,吓得心头一荡,却又念及弟弟安危,又在家门口,便壮了胆子,喝问道:“何人在此?” 高月楼忙擦了眼泪,走了出来,哑声笑道:“刚刚走到这里,身子有些不适,便歇了会,吓到公子了,抱歉。” 段景行将段行止护在身后,只见从阴暗角落,走出一个风华内敛,身形颀长的白衣青年。又见他两眼微红,微光点点,眼角带泪,气喘吁吁的,似乎真是身体不适。便不再说话,抿了嘴让他走过去。 高月楼与他擦身而过,侧身时向他二人笑笑道别。走了几步,便渐渐敛了笑容,失魂落魄地回了云阳馆,一夜无眠。 早朝后,江晚余将高月楼迎进东宫,让他舅舅坐好,又是拿书,又是拿琴谱,忙乱不堪。 高月楼见他献宝似的摆了一桌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晚余听了他舅舅在笑,方觉失态,轻咳一声,安静地坐到高月楼对面。 高月楼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怎么了?” 江晚余抬起头腼腆一笑,高月楼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我今日看了几份你批阅的奏章,行事果断,赏罚分明,非常好。你今年才十七,能做到这样也是不错。” 江晚余笑盈盈地看着高月楼,高月楼只觉得这孩子眼睛像两颗星星似的,照的人心里也亮亮的。又不由得想,若是姐姐还在世,一定会很骄傲,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活泼的长大,这世间再没有比这快活的事了! 高月楼与他对坐不语,江晚余也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起来,可是却莫名温馨。舅舅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他平日里极少与人这般亲密,原以为自己会不适,可是舅舅温厚的手,那么珍惜地捧着自己的脸,却让他鼻头一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 高月楼看着他,心中暗恨自己,“阿离,对不住,我害了你母后。”看着江晚余明亮的双眸,只觉得那里的光似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了。也许污秽如他,只有死于烈火之中,才能洗净一身罪孽吧! 高月楼抽回手,笑道:“阿离,你想听听你母后的事么?” 江晚余听了,拉住高月楼的手,高兴道:“自然是想的,舅舅你多给我说说。”想起他早亡的母亲,他又有些失落起来,“父皇一直不愿意提母后,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高月楼暗暗握紧了拳头,冷笑道:“他自然是不愿意提的!他……”话到了嘴边,他又生生咽了下去,硬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一国之君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他自嘲似的笑了,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又是一笑,饮下那杯茶,笑道:“阿离将来也要做个好君王,天下黎民苍生比什么都重要。” 江晚余看着他苦涩的笑,又听他这么说,想到谢玄微,心中不免有些抵触,可是一想到黎民苍生,他又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看着高月楼,郑重道:“可能舅舅会觉得阿离孩子气,可是阿离还是要说,苍生阿离要护着,这是阿离为君王的责任!可是阿离更要护着自己心尖上的人,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江晚余本就是个极内敛的人,如今说出这番话,早已满脸涨红,他激动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心中却豁然开朗。 高月楼笑了起来,看着眼神坚定的江晚余,像发狠,又像是反驳什么一样,眉眼变了形,声音都有些凶狠了,“好,黎民苍生要护,知己爱人更要护着!偏要两碗水端平!”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十分肆意。 江晚余嗯了一声。 高月楼又道:“阿离,你会比你父皇更出色,你比他多了仁慈善良,作为帝王,铁血手腕得有,但是更要有一颗仁爱之心。若在你眼中,这天下苍生不过沙粒芥子,风刮刮你这天下也就没了。爱民如子,方得始终。” 江晚余道:“父皇拯救万民于水火,力挽狂澜,就这一点,阿离一生也是比不上的。他虽杀了许多人,可是也救了很多人。” 高月楼笑道:“他自有他的丰功伟绩,为众生杀出了一条血路。”高月楼神色隐隐有些烦躁,心中升起浓烈的恨意。皇上固然拯救万民于水火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可是同时也牺牲了太多无辜的人。他以前觉得这些是上位者该有的手段,可是他眼睁睁看着亲人为了江山而死,他姐姐为了保全自己与阿离,选择自裁。他恨不能一起跟着去了,可偏偏他又不能死,他得护着阿离,肉团似的小阿离没了母亲,他父亲再生弟弟,他可怎么办?高家最大的错误,就是生养了他这个不孝子,亲三皇子,疏太子。 江晚余见他面色不愉,便为他又斟了杯茶,笑道:“舅舅今日就不要回云阳馆了,留在宫中吧,阿离有许多话,想跟舅舅说。” 无忧悄声进了殿,伏在地上道:“启禀殿下、千岁,陛下宣千岁到未央湖伴驾。” 高月楼听了,便笑道:“我先去见你父皇,稍后回来。” “好,阿离等着舅舅。” 高月楼点点头,笑着去了。 高月楼一路走来,人影稀少,越往前走,竟再也不见一个宫人太监,甚至连守卫都没了。他心中纳罕,皇上自来疑心最重,身边时刻不离人的,怎么连个宫人都没有? 第18章 第 18 章 高月楼踏上石阶,穿过花廊,远远便看到皇上独自一人立在湖畔,见自己来了,灿然一笑。 高月楼加快脚步,上前一撩衣袍行礼,皇上赶忙扶他。风有些凉,皇上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勉力笑道:“就咱们两个人,就不要行这些虚礼了。”高月楼颔首谢恩。 皇上眼神一暗,随即张开两只手,转了一圈,又看着高月楼笑道:“你瞧瞧我今日穿的这身可好看?” 高月楼看着身着青衣的皇上,却半点昔年青衫少年的影子也寻不到。高月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漠然道:“陛下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皇上摆手打断他,独自咳了一会,捂住心口,平静了一会,又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阿灼,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的画面?” “臣,不记得了。” 风势渐大,吹得两人衣袍翩跹,皇上看着高月楼,低声道:“当时你是太子的伴读,我下定绝心一定要把你抢过来,我也是真敢想,还好我做到了。”他伸出手想要握住高月楼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躲开了。 高月楼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中流露着一种悲悯的神情,又似乎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 皇上这么些年戾气越发重,再没有如此费劲去讨好一个人,又加之这些年说一不二惯了。如今见高月楼神色冷漠,心中怒火更甚,又想起高家所作所为,一时冲动,一把拽过他,死死攥住他的手,怒道:“我的心难道你就看不见?是高家当日妄图颠倒乾坤,帮助废太子复位!我立你姐姐为后,封你父亲做异姓王爷,给高家无上的荣誉,为的就是高家能清醒一点。可是你父亲一意孤行!我若不杀他们,今日死的就是我!不止我,阿离也会死!他才七岁,他的亲外公却拿他当人质!拿来要挟我。”皇上气的双手发抖,面色铁青,心跳快的有些受不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怒火攻心,竟吐出一口血,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高月楼赶忙将他抱在怀里,沉默着用帕子擦净他嘴角的血。 皇上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满眼血丝,面露疲惫之色,怒火一下熄灭了。他伸手扶上他的脸颊,将脸埋进他怀中。皇上闷声道:“我也很后悔,我也不想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是我心里最珍惜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他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哭了也起来,高月楼默默抱着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皇上抬起头,跪在高月楼对面,满面凄然地看着他,泪水一滴滴往下掉,高月楼用袖子擦去他面颊上的泪水,可那泪水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皇上握住他的手,哀声道:“阿灼,我与景庭杀四皇子,逼迫长公主和亲,是为了保全我的皇位,我认。我其实可以留下高家的命,但我却杀了他们,我也认。你要离开皇宫,我怕你娶妻生子,把你去势以绝后患,我也认。我恨你妄图脱离我的掌控,拼命教你不好过。这些年,我的一颗心同样也在炼狱中熬煮,我,也同样不好过。” 高月楼眼见他双目赤红,泪水流的比那年吃糕时还多,心中不忍。又见他因还在病中,瘦的两颊凹陷的厉害,眼底也是一片青黑,脸色灰扑扑的,宛若无处可归的游魂,心更是一阵阵的揪着疼。 可是他一想到高家人,想到他枉死的姐姐,不由得冷笑道:“难为陛下了,如此琢磨一个废人的心思,陛下是天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高月楼松开手,起身满面倨傲地看着皇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是陛下好不好过,与臣又有什么干系?” 皇上愣怔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发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指尖颤抖着解开腰带,拉开衣裳,露出起伏不定的胸膛,又拔下头上的簪子,双手奉与高月楼。决绝道:“你既如此恨我,那么今日便亲手了结了我吧。” 高月楼看着他手中的簪子,心中一个激灵,不由得倒退一步,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凄惶惨烈。他弯着腰,冷眼看着皇上道:“陛下真是善筹谋,临了了,都不忘算计臣一把。想为太子,除掉臣这个位高权重的废人?此刻所有人都知道臣单独见了陛下,臣动手,便是弑君!”他用力打掉皇上手中的金簪,粗暴地为皇上拉好衣服。面露狠色,瞪着一双眼睛,发狠道:“臣不会上当,因为臣不想死,这江山再也不值得臣为它撒血。” 高月楼乜了他一眼,转过脸却是一霎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满面风霜。 皇上捂住心口,拽着他一片衣角,看着他冷硬的背影辩解道:“我没有,阿灼,我活不了几日了,我召你回京,只是再见你一面,你不要对我这么剑拔弩张的好么?若你想要,这江山我都可以双手奉上,我只要你,只要你能原谅。” 高月楼闭了眼,摇了摇头,连头都没回,冷漠道:“臣是个废人,要这江山做甚?况且,陛下是九五至尊,怎么会有错?何谈原谅一说?你从不懂我,现在又何必来纠缠?陛下若无事,臣先行告退,阿离在等着臣呢。” 皇上垂头道:“我知你要的不过是父母姐姐平安顺遂,一家和乐。” 高月楼脚步顿了一下,肩膀轻轻抽了抽。 皇上喃喃道:“可我想要执掌天下,也想要你,是我贪心不足,是我不好,可是如今我竟连改过都不行了么?” 高月楼不再多做停留,快步离开。皇上仓惶无助地软在地上,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发簪,无力地笑了笑。 他十一岁时,觉得阿灼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特别招人疼,便想着抢了阿灼做伴读好,于是他抢了。十四岁时,知道高大人一心辅佐太子做皇上,于是他构陷太子与先皇最宠爱的夫人有染,太子被幽禁,他得到重视,宫人再不敢轻慢他。他仿佛一下被阵风吹去蒙心的草芥,豁然开朗,同时也知道了,权力是个好东西,他要争取。 长公主恨他构陷亲弟,联合四皇子一起对付他。适逢乌孙来犯,胆小怕事的先皇慌了神。他便献计让长公主和亲,亲手绑了长公主嫁给了垂暮老人,直接将她的亲兵收为己用。再联合景庭斩杀四皇子,又逼迫先皇传位于他。数了先皇各项罪名后,他便亲手杀了先皇。百日后,又娶了高家千金做皇后,高家安分了一段日子。他也抽身出来,安心治理国事,国家稍稍安定,又风调雨顺,他又免了三年赋税,百姓感恩戴德,自然拥护他。谁知高家却窝藏废太子,意欲谋反,高大人还把才七岁的外孙绑了。他若是束手就擒,他就得死,于是他命亲兵放箭,射杀高大人,小太子能保便保。所幸,阿离命大,又或者高大人良心发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阿离挡住了箭。 那时候年轻气盛,他只觉得高家不识好歹,于是下旨斩杀了他家二十一口人,只留了皇后与高月楼。可在高月楼眼里,他就是杀了高家二十三口,即便皇后是自裁,即便他还活着,却也自称行尸走肉。 皇上撑着地爬了起来,衣襟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强提了一口气,跌跌撞撞走回了无极宫。 自那以后,皇上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日夜被病痛折磨,瘦的如同一把干柴。高月楼索性住进了宫中,尽心辅佐江晚余。 皇上倚在床边,拿了江晚余批过的奏折细细看了,边看边点头。坐的久了,头一阵阵发晕,两眼冒起金星,身子也不由得摇晃起来。 高月楼见状将他扶好,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他嘴中,“陛下如何了?” 皇上摆了摆手,倚着他,抬头看着他,露出苍白的笑容,高月楼只觉得心肝都被摘了一般的疼,面上却仍旧清冷。 皇上拉了江晚余的手,气若游丝道:“阿离,怕不怕?” 江晚余摇了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干枯,手背青筋突出,像一节快要枯死的老木。江晚余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皇上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要哭,也不要怕,你聪慧勤奋,政事处理的也好,再过个几年,你会更好的,这江山你守得住的。” 江晚余听了这话,心乱如麻,眼泪掉的更急更快了。 皇上剧烈地咳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高月楼忙着给他顺气,忙用帕子掩住他的嘴。皇上咳得全身潮红,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腹中烧痛。他咳的没了力气,只能歪在高月楼怀中,时不时不甚响亮地咳一声。 高月楼有些茫然地看着被血浸透的帕子,双手也被鲜血染红,他捧着手帕,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又看了看皇上,颤抖着双手,此刻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皇上笑了笑,取过帕子丢到火盆中,火光映衬着他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平添了几分妖魅。他眼中的光清明坚定,仿佛吐血的人不是他自己。 江晚余看着那张云锦帕子在火盆中,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闻着焦糊的味道,令他混沌的头脑也渐渐清楚起来。他颤声道:“父皇之所以点火盆,就是为了烧掉这些是么?” 皇上点点头,低声道:“安南王还未大婚,乌孙尚未平定,父皇重病决不能传出去,否则他们必然卯足了劲对付你。” 江晚余嘴唇轻颤,害怕慌乱起来,“可是,父皇吐血了,父皇不能再劳累了,儿臣,儿臣去找太医。”说完他就往外走。 皇上心中焦急,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指尖轻颤,指了指他跌跌撞撞的背影,高月楼立刻喝道:“回来!不许去!” 江晚余转过身,情绪十分激动,放声哭道:“为什么不去?父皇已经这个样子了?舅舅,我没了母后了,我若再没了父皇,我就是个孤儿了!” 皇上稍喘了口气,开口安慰道:“阿离别犯傻,把眼泪擦擦,你先回东宫,父皇没事的,这个病症,往年不也都好了?” 高月楼心下一惊,面色灰败,喃喃道:“往年也有?”高月楼心下有了计较,放好皇上,走上前给江晚余擦眼泪,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你是个大人了,别让你父皇再为你多费神,回东宫吧。” 江晚余还要说话,高月楼摇了摇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便不做声了,忙用袖子拭了泪,红着眼睛告退了。 第19章 第 19 章 高月楼一言不发地扶起皇上,为他脱了染了血迹的衣裳,换了干净寝衣。收拾完毕后,他便出去了。走至门口,高月楼回过头,却见皇上在看着他笑,那笑纯粹而傻气,像极了那年初遇。高月楼心下不忍,忙低下头,眼眶有些发酸。 皇上咧着嘴笑道:“阿灼一身赤霞美极了,好似个仙人。” 高月楼转过脸,扶着门框,问道:“你这样多久了?往年也犯过么?” 皇上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自你那年走了,便添了这病症,十年忧思,十年无事。只是今年犯的更厉害了,大概是我恶事做尽,阎王爷要收我走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高月楼声音陡然拔高,心里极不是滋味。他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勉强平复了下,尽力克制着自己,满面平静道:“祸害遗千年,陛下死不了。” 皇上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感慨道:“年少时,我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几次吐血,却自持年轻,并不当回事,如今药石无医,也只怪我造孽太多。我这一生杀人无数,用尽心思去抢,去害,唯一结下的善缘便是你了,却又自己亲手毁了。” 高月楼推开门,回头嗔道:“你等着,我去找太医,这般咯血,还不医,作死呢?” 皇上一声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高月楼看着青天白日,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赶忙去了太医院。 太医诊完脉,大惊失色,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不住磕头,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陛下,陛下身子亏空太久,这些年又疏于保养,加上近来几次急火攻心,吐了血……臣惶恐,臣无能!”太医用力磕着头,仿佛这样可以博得些同情。 高月楼听太医这样说,想起上次未央湖皇上因他刺激吐血,今日又吐血,心下便明了了。皇上本是强弩之末,自己更加重了皇上的病情。又见皇上满面云淡风轻,又似解脱的模样,心中又恨又气。一把揪起惊恐万状的太医,面目凶狠道:“若是他有事,我便让你全家陪葬!” 皇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轻声喊道:“阿灼放了他吧,安太医不必惶恐,暂且退下吧,还是按着往常药方保命要紧。” 太医听了这话,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皇上捂着心口,轻轻喘着,“阿灼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高月楼冷笑一声,“少得寸进尺。”说完了,却还是走了过去。他一直都恨皇上,可是那是建立于皇上身子好好的,依旧可以残暴狠厉,整治文武百官的情况下。而不是如今这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模样。他情愿这一切都是皇上为了留下他设的局,可是眼见他吐血虚弱,气若游丝。只觉得强撑了这么久,心中有根弦突然啪嗒断了,再也恨不起来了,也不想再恨了。 皇上向里挪了挪,招呼他到床上,高月楼一言不发地脱了鞋,半倚在床头,定定地看着他。 皇上拉了下他的手,高月楼用力一巴掌打上去,皇上便讪讪地收回手,他笑了笑,身子哧溜向下滑,躺好后,抬眼去看高月楼。只见他目不斜视,两眼清明,面色冷淡,他便又伸手去摸他手。 高月楼眼睛向下偷看他一眼,他心中一慌,赶忙收回手。两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都是沉默不语。皇上安生了片刻,便又要生事,趁着高月楼不备,一把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蹭了蹭他,高月楼本意再打他一巴掌,让他歇了唐突之心,可瞧着他这副可怜虫的模样,便改用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渐渐没了声音,高月楼低头去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便用手撩起他的头发来看,竟有一大半是白的了。 高月楼轻手轻脚下了床,站在床前,看了他好一会,才推门出去。 江晚余见高月楼出来了,快步走过去,高月楼拉了他的手,鼓励似的拍了拍。 江晚余眼圈一红,鼻头一皱,似乎又要哭了。他跟在高月楼身后,满面仓皇,仿若失孤的小兽,“舅舅,父皇究竟怎么样了?” 高月楼停下脚步,转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他无大碍,只是看着怕人罢了。太医说静心调养即可,你近日监国,让他好好歇歇。” 江晚余皱起眉头,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高月楼笑道:“舅舅陪着你,别怕,你父皇身子好着呢。” 两人相携一路慢慢走着。 自此,江晚余每日代父上朝,批阅奏章。他杀伐果断,才智过人,知人善用。虽然才十七岁,可是满朝文武,却不敢拿他当个孩子来糊弄。加之他舅舅善用寒士,更是有了一帮誓死追随的文官。 皇上每日里静心养病,虽还是病弱,吐血次数却渐渐少了,慢慢的也能下床走动了。高月楼每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常常半夜惊醒,半月下来,熬得两眼赤红。皇上怕他伤了身子,便将他赶去辅佐江晚余,只许白日见他一面。 一日太医诊完脉,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跪下道:“陛下虽然咯血好了许多,可是心神耗损太多,如今卸了肩头重担,按理说该会一日好似一日,现下脉象仍旧是不稳,陛下还需安神定志,少些操劳。”太医近日越来越怕,就怕性命有虞。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皇上点点头,笑道:“上月你说朕恐撑不到七月,如今都是八月了,朕不也好好的?你放心,朕又不是个阎王,看谁都想带走。” 太医两股战战,声音都变了,“臣不敢,臣不敢。” 皇上道:“太子问起来,你便说朕大好了。先退下吧。” 太医领命告退。 高月楼转过屏风,为皇上盖好被子,握了握他的手,还有些燥热的天,可是陛下却是畏寒的紧,是因为何,他不敢想,也不愿想。“不知不觉竟快到八月十五了,天也渐渐凉了,你别着凉。陶将军传信,过了节,我便要回边疆了。” 皇上听了,笑容渐渐有些苦涩,他私心不愿放高月楼回边疆,可是陶一夕传信回来,必定是有急事。便勉强笑道:“阿离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你放心去吧。” 高月楼轻轻嗯了声,起身便要走。皇上一把拉住他的手,他回头看着皇上。 皇上分明是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强忍着,笑得十分难看,“你此行,多多珍重,我等你。” “好。”高月楼笑了笑,自去了。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时至今日,高月楼跟他早已回不去了,两人关系能恢复到如今已经是万幸了。 当初他斩杀高家人,高月楼一心求死,他愤恨不已,将他关在永熹宫。一日他去永熹宫看他,本是准备为他过生辰,可是高月楼不住的出言讽刺。 当时他把自己高高在上的摆着,正是气盛时,又因为高月楼一直对他多有忍让,他一时愤恨,竟直接绑了他。着他的脖子,去伤害,去羞辱他,“朕一向爱护你,如今高家犯了诛九族的重罪,偏留了你与皇后,你若是不识好歹,朕这就杀了你们!” 高月楼挣扎无果,愤然骂道:“江元贞!你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你能被捧上皇位,自然也会被踩在脚下,不得好死!” “朕叫江津,不叫江元贞!”皇上听了这诛心的话,一时气急,生生将他下巴处捏出淤痕,冷笑道:“还有高月楼你别忘了,你姐姐还在这宫中,朕不得好死,她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只能盼着朕日子越来越好过!” 高月楼从未被他如此粗暴对待,心中很怕这样的江元贞,死命挣扎起来,却因被他束了手脚,只能任他宰割。 皇上被滔天的恨意折磨,而他又怕的要命,全然不知皇后领了宫女进了永熹宫。 皇后手中的糕点掉了一地,她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嘴痛哭。皇上竟然如此折辱自己刚强的弟弟,软弱如她,不禁掉下眼泪,只能无声地看着皇上,静静控诉他的暴行。 皇上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一把拂开皇后,将她推倒在地,气极而去。宫女们吓得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前,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高月楼浑身□□,皇后看着他满身青青紫紫,触目惊心的伤痕,慌慌张张用被子将他盖好。为他解开手腕脚腕上的绳子,慢慢揉着淤青,哭道:“阿灼,你受苦了,皇上为何如此折辱你?你为何不告诉姐姐?我,我去告诉父亲!” 高月楼仰面看着帐顶,高家被灭门,他本就心如死灰,如今丑事被亲姐撞破,更是对人世再无留恋之意了,惨笑道:“姐姐说笑了,高家都没了,哪还有父亲?” 皇后听他这么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失神的坐在地上,泪水糊了一脸,喃喃道:“是了,高家亡了,父亲没了。” 高月楼看着皇后哭的手足无措,一颗心仿佛被针绵绵密密地扎着。姐姐自小就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人。自己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了,她与阿离又怎么活下去?眼中的泪一滴滴滑落到枕畔,他嘴唇轻颤,嗫嚅着,“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与皇上早就在一起了,是我自以为是了。” 皇后悲痛欲绝,跪在床边,摸着高月楼的脸哭道:“你自幼饱读圣贤书,决计不会行此苟且之事,皇上嚣张跋扈,必定是他强迫你的!你等着姐姐去给你讨回公道!” 高月楼怆然而笑,“姐姐,我曾经跟他是真心实意想在一起的,他未曾有半分胁迫。” 皇后歇斯底里地打断他,她再也没了往常的仪态,宛若一个市井泼妇,近乎咆哮道:“胡说八道!堂堂男儿,怎会甘于雌伏人下?必定是皇上胁迫与你!” 皇后快步走出永熹宫,就见陶一夕守在宫门外。 陶一夕恭敬行礼,“娘娘,陛下说请娘娘到御书房议事。”说完手一挥,一众亲兵拿下了随皇后一同来的宫人,并堵了嘴。 皇后见此情景,心中明了,皇上为了平息事端,这些宫人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了。她心中也渐渐怕了起来,她怕一切像弟弟说的那样,皇上并没有胁迫他,一切都是自愿。更怕皇上因为此事要杀了弟弟,高家亡了,哪怕拼了命她也得护住这最后一丝血脉。可她又恨,她那么宠爱的弟弟,居然欺瞒自己,与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暗渡陈仓。她一直以为后宫中再无嫔妃是皇上对她重视,两人自成婚,一直相敬如宾,今日才明白,也不过真的是冰。 第20章 第 20 章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御书房。 皇后从前过来,都是借着送吃的的名义来。每一次,她都如同怀春少女,心里都是甜蜜羞涩的。而这次来,她真的不太愿意进去。皇后站在门口,看着黑洞洞的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会将她整个吞噬。她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片刻的失神,甚至有些恐慌起来。 陶一夕做了个请的手势,面容森冷道:“娘娘请进。” 皇后踏入御书房,便有太监关了门,她的心随着关门声一颤,旋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房内并没有点灯,皇后有些不适应黑暗,走了几步,才慢慢适应。只见皇上端坐在桌前,桌上点着一盏灯,星火如豆,十分悲凉。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行了最周全的大礼。 皇上嗤笑起来,“皇后现在有何感想?” 皇后跪在地上仍未起身,抬起头,流下两行清泪,双手抓着两侧的衣襟,哭道:“高家犯下滔天大罪,陛下留下臣妾与弟弟一命。臣妾受恩感激,可是陛下能否放过弟弟?今日之事,臣妾绝不会泄露半句,陛下不必担心有损颜面。” 皇上冷笑道:“朕的颜面还需皇后来护着,倒是真的是个别致的笑话。” 皇后张了张嘴,终究是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自来温厚纯良,不会与人吵嘴辩驳,何况,皇上是她的天,她对他一向只有顺从,没有反抗。 皇上又是一声冷笑,同胞姐弟,高宝月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好看些一无所用。性格软弱,胆小怕事,唯唯诺诺,高家人的倔强与刚强,她身上半分也没有,看着便惹人厌烦。 皇后看着皇上不加掩饰的厌恶表情,心一下跌倒了谷底。她慢慢站起身,对皇上粲然一笑道:“臣妾嫁给陛下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臣妾无论是对后宫,还是皇上,都问心无愧。如今母族被灭,臣妾该恨陛下的,可是臣妾没法恨。”她慢慢走向皇上,凄惶笑道:“罪臣之女能苟延残喘已是陛下恩赐。”皇后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宝剑,对皇上笑道:“臣妾说会守住陛下面子,就一定会做到,高家人最是守信的!只是一求陛下,留阿灼一命,二求陛下能在史书中,记下臣妾寥寥几笔,以祭臣妾余情。”皇后说完,猛然抽出宝剑用力抹了脖子,温热的鲜血溅了皇上一身一脸,皇上心中一惊,桌上的灯瞬间熄灭了,正所谓的人去灯灭。 高月楼踉跄着推开门,满屋的血腥味,昏暗的角落中,皇后倒在皇上怀中,两人衣裳上皆是鲜血,皇上捂住皇后的脖子,那血汩汩流出,怎么也堵不住,不一会流了一地。皇上喊着皇后的名字,惊恐万状的喊道:“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高月楼扑了过去,抱住皇后,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哭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他手上、身上染满亲姐鲜血,以往他杀人,也会沾到身上,从未觉得可怕,今日却是怕到魂飞魄散。 皇上满面鲜血,手足无措地看着高月楼,他想过皇后与他大闹一场,却没想到她敢自裁,开口辩解道:“朕,朕没想过,皇后突然就拔了剑。” 太医匆匆而至,高月楼死死抱着皇后,咬住嘴巴哭的浑身乱颤,太医诊了脉,跪下悲痛道:“皇后薨了。” 高月楼听了这话,登时发起狂来,拿了剑,一剑扎在太医心口,狠厉道:“让你胡说!我姐姐分明只是睡着了!她只是睡着了!不许你咒她!” 太医躺在血泊中,抽搐几下,也死了。 高月楼抱着皇后冰冷的尸体,哭的声音都变了,却还是一直不停地跟她说话。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恐怖,宛若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任谁都无法靠近皇后与他。 皇上心中焦急,只怕高月楼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便亲自伸手去抱皇后。 高月楼抱着皇后敏捷地躲开他,满眼的恨意恨不能将他身上烧出洞。 皇上命人用强,硬是抢了皇后的尸身。自己紧紧抱住高月楼,高月楼又撕又咬,狠命挣扎着,哭哑的嗓子,发出破碎难听的声音。 皇上钳制住发狂的高月楼,心中又疼又气,怒道:“你姐姐已经死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才相信?是要我把阿离带过来,让他亲口告诉你么?” 高月楼眼见亲姐被抱走,又听他这么说,用力啐了他一口,狠命撞着他,骂道:“江元贞,我姐姐嫁给你十年,你怎么忍心逼她就死?把我姐姐还给我!还给我!我高月楼今日立誓,以我之命换你今生不得好死!” 皇上听了这话,钳着他的脸看着,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恨朕?哼,朕不与疯子理论。” 皇上手腕被他咬破,留下深深的齿痕,又见他气急攻心,已经有损神志,便用力打晕了他。亲自为他梳洗换了干净衣衫,将他安顿好后,又匆匆下了旨,皇后急症医治不及时,已殁。一众宫人殉葬,追封谥号,仁烈皇后。 高月楼醒来时,江晚余穿了一身孝衣,头上扎了孝布,正站在他床边抽泣着。 高月楼登时清醒起来,眼泪也开始往下掉,无限的悲凉从脚底升起,他伸出手抱住江晚余。 江晚余趴在他怀里,哭的更厉害了,饱满的脸颊上全是泪珠,抽抽搭搭地问他,“舅舅,你不要撇下阿离,求求舅舅了。” 高月楼更加用力抱住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是他害了可怜的小阿离,这么小就没了娘。更是他自己贪图一时快活,害了高家。 皇上看着高月楼的样子,心中苦痛,想要抱抱他,却怎么也碰不到他,正在着急的时候,只听江晚余喊他,“父皇,该起了。” 皇上猛然一惊,睁开眼睛,原来自己睡着了。他捂住眼睛,轻笑一声,心又酸疼起来,连舌尖都泛起些苦涩。 江晚余见皇上醒了,将他扶了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端上汤药侍奉他喝下。 皇上含了蜜饯,沉思片刻道:“阿离,安南王十月初十大婚,你拟旨赏赐吧。” 江晚余知道父亲这是彻底放权了,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便立刻应下了。 皇上两眼空洞,沉默着不说话了,江晚余见状,只得告退了。 江晚余走过御花园,看着满树开的热闹的花,蜂绕蝶飞,心中竟说不出的寂寥与惆怅。他皱着眉头稍站了会,便走了。 傍晚时,棉雾喜气洋洋地开了谢府西南角的小门,看到无忧站在门口,身后就是一辆富贵考究的马车。她立刻走上前,福了福,笑道:“无忧公公好。” 无忧也赶忙回了礼,却并不说话。 棉雾正在好奇,却见马车帘子动了下,无忧正准备上前,却见帘子又被轻轻放下了。 江晚余收回手,重新坐回马车中,侧耳细细听着无忧与那丫头对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听棉雾笑道:“这是公公上次托奴才们拿的画,所幸拿出来了。” 无忧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慌,生怕棉雾再说了些什么,让江晚余听去了。便赶忙笑道:“多谢姐姐,这是殿下送主子的粉盒。”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一条妙计,“殿下日夜思念主子,还恳请姐姐讲些主子趣事,奴才等会回宫了,也可以同太子说说,以解太子相思之苦。” 江晚余听了他这么说,心中也好奇起来,更竖着耳朵去听了。 棉雾刚要说,却被兰霜拉住了。 兰霜噗嗤笑道:“论理说奴才是姑娘的丫头,不该让殿下知道,可是有几件事,说了也是无伤大雅的。” 兰霜本就是个会讲故事的,信手拈来几个故事,听得棉雾面上阵阵发烫,羞得不行。车内的江晚余听了,却越发觉得谢玄微可爱。 兰霜又笑道:“这两日她见奴才们绣荷包,便也兴兴头要绣,装得都是些提神醒脑的药材,做好了,结果自己却说不好。坐在那里闷了一个下午,都不肯说话,想着想着,怕是觉得委屈了,竟然哭了,奴才们哄了许久,才抽抽搭搭地说是要送人的,这般丑怎么拿的出手?”兰霜叹了口气,又道:“奴才私心想着,她是怕的是比不过别家的姑娘。您可千万别跟殿下说这句,这句是奴才自己瞎想的。您说说,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和孩子一般,真是可怜又可爱。”兰霜又叹口气,红着眼睛道:“前些日子,突然没了殿下消息,姑娘天天跟丢了魂似的,每日里郁郁寡欢。” 江晚余听了,双颊泛红,心中一阵自责,却又忍不住甜丝丝的。谢玄微也会思他、念他、盼望他,原来他们的心是一样的。本来他还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嫁给自己他,她不快活,如今是半点忐忑都没了。 无忧与棉雾她们闲话片刻,便都散了。 江晚余打起车帘,颇有些威严地看着无忧,无忧缩了缩脖子,呈上那副卷边的画。做了个鬼脸,爬上了马车,坐在外面。 江晚余坐在车中约摸一刻钟,才命启程。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往常皇上必定设宴款待朝臣,因今年皇上身体不适,便免了宫宴,连祭月都是太子代为完成。 皇上又下旨赏赐了几位大臣,便不再露面。 高月楼扶着皇上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皇上正欲开口说话,一阵风刮来,吹得桂花落了两人一头一身。皇上被花迷了眼一惊,生生愣住了,呆傻地看着高月楼。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皇上眼见高月楼青丝沾染桂花,便抬手摘下了一朵,捻在手里,举给他看,笑道:“你瞧这桂花,形容瘦小可怜,却是香气馥郁。也是真难为它了,本无好颜色,再无几分香,如何引得别人喜欢?” 高月楼笑着接过桂花,笑道:“世间多有不公的,比如这花,又比如这人,并不会有尽善尽美的。不过这些都是人强加到桂花身上的,说不定它并不想争强出头。” 皇上听了,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不甘的只有人心罢了。” 高月楼扶住他,“天有些凉了,你身子才大好,咱们先回去吧。”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拉了他的手,满面笑意地看着他,“再多走走吧,明日你就要离京了,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年月了。” 高月楼看着他日渐虚弱的模样,心中仿若堵了一口棉花,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得轻轻嗯了一声,扶着他在树下慢慢踱步。 陶将军的书信早在七月底就来了,信上说,老昆莫病重,现在乌孙几位王子争权内斗,族内正是新旧交替混乱之际,此时举兵,必定十拿九稳。可是他私心想陪皇上过一个团圆节,边疆一旦打起仗,沙场血拼,他真的怕自己此去再回不来了。也更怕的是即便回来了,也再也无法一起过团圆节了。 正胡乱想着,皇上折了一枝桂花给高月楼。 高月楼接过桂花,低下头腼腆一笑,皇上也是笑了笑。清风送香,两人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着青衣,一个着赤霞。虽青涩懵懂,却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夜间高月楼将行囊收拾妥帖,趁着月色,打点众人,快马加鞭往边疆赶。 第21章 第 21 章 天蒙蒙亮时,谢玉章悄悄回了谢府。 谢侯爷听得家丁来报,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惊动李氏,独自匆匆披衣下床。 谢侯爷到了书房,谢玉章跪下道:“父亲,今日玉章要去乌孙了,您好生劝慰母亲,万万不能让她着急。” 谢侯爷听了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由得红了眼,赶忙扶起他,“沙场刀剑无眼,你仔细些。”说完只觉得心头梗的难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拍了拍谢玉章的胳膊。 谢玉章又跪下磕了头,“儿子去了。” 谢侯爷转过身轻声道:“好。”说完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谢玉章走后,坐到天大亮了,才去告诉了李氏,李氏少不了又是一顿哭。 谢玄微去给老侯爷请安时,刚一进门,李氏正往外走,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睛红通通的,仿佛刚刚大哭过一般,便盯着她看了许久。 李氏勉强笑了笑,用袖子遮掩住脸,借口有事处理,便告辞了。出了大门,眼眶一酸,两眼里汪了许多眼泪,一行走,一行抹。 老侯爷满面愁容,见了女儿来了,便道:“玉儿今早回来了,神武军得军令,跟随千岁一同北上。” 谢玄微听了这话,十分震惊,“可是要打仗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道:“你嫂子也是怕是要打仗的。不过也好,历练历练对他也好极了。”老侯爷眼圈红了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谢玄微笑道:“父亲也说这样极好,玉章打小是个会来事的,所以父亲不必担忧的。”说完命人摆上早膳,为老侯爷盛了碗粳米粥,伺候老侯爷用完膳,又温言劝解了许久,才回了颐水楼。 这厢皇上一早准备给高月楼践行,收拾妥帖后,却听太监来报,高月楼半夜时已经离京了。 皇上面上渐渐有些担忧起来,看着面露忐忑的太监,挥挥手让他退下。 十月初十,安南王府张灯结彩,烈火鲜花,安南王迎娶解忧公主。 十月底,皇上用完早膳突然昏迷,半夜时醒了,就见太子坐在自己床边,哭的两眼如同核桃一般。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江晚余的手道:“阿离,父皇怕是不中用了。”皇上出气长进气短,稍稍歇了下,又道:“好孩子别哭,生老病死人人都要经的。只是朕这一生用了无数人来换这太平盛世,你高阳姑姑,陶将军,你舅舅……可若再来一遍,朕也会一样选择!哈哈,这便是冥顽不灵了。”皇上苦笑起来,“等你舅舅回来了,你让他来永熹宫,就说朕留了东西给他。”皇上说完看了看四下,这是他做皇子时住的寝宫,也是与高月楼所剩不多的美好回忆了。 皇上忆起那年初夏微光中,青衣少年推门而入,也推开了他心上那扇门,他笑了笑,心也满足了,疲惫地闭了眼,头一歪,竟撒手人寰了。 江晚余心中悲痛,抱着皇上痛哭起来,门外跪的百官,听到声音,也立刻哭了起来。霎时间,四下一片哀嚎。 江晚余依照祖制,尊了先皇入了太庙。太皇太后便也不愿留在宫中,去了太庙养老。 江晚余登基后,年号尊为长乐,下令免除民间一年赋税,又特赦了宫中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出宫。 一时官员督促新皇广纳后宫,江晚余皆以还在孝期拒绝了。 年关时,高月楼传来密信,告知江晚余他与陶将军已经部署妥当,明年三月必定可以攻下乌孙,届时,需要江晚余御驾亲征,以镇军心。 江晚余看完密信,心中明了,舅舅是在为他部署,想让他皇位更加稳固,心中十分感激。又想到三月是谢玄微生日,心中更加跃跃欲试,“到时候,朕便以这江山为聘,让这盛世为证,迎娶佳人。” 元月一过,江晚余祭拜天地后,命国相监国。以新昆莫夺取高阳公主亲子王储之位为由,率军攻打乌孙。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半月内便攻下了五座城。有将领提议屠城,以报大仇。 江晚余身穿玄甲,腰佩宝剑登上高楼,看着城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子们,看着满面仇恨的将士们,他高声道:“十五年前,乌孙犯我国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中有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有的甚至家破人亡。”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听到这话,想起死去的亲人们,一个个失声痛哭起来。 江晚余顿了一顿,继续道:“正因为我们也曾经历过那些绝望,所以我们更不能行此禽兽之事!众将领听令,不得烧杀弱小,不得逼迫女子行苟且之事,违令者军法处置!”他目光坚定看着众人,声音洪亮字字掷地有声。 城下的百姓有经常出入大齐的商人,听懂了那些话,赶忙解释给身边人听。所有人跪在地上,一片欢呼,祈求神明保护这位正直善良的好人。 江晚余命陶将军论功行赏,好生安抚了众将领,才与大军去赤谷城。 赤谷城内,高阳公主换上了汉人的衣裳,又变成了十年前那个温婉动人的公主。她平静地与自己对弈,看着黑子绝处逢生,白子左右皆是困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昆莫走进房内,怒气冲冲地掀翻高阳公主的棋盘。指着公主怒道:“我真为王兄寒心,他用十年时间,养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高阳公主看着他暴怒的模样,优雅地笑了笑,端坐好,保持着作为公主该有的端庄。 昆莫捏住她的下巴,怒道:“乌孙难道是公主的死敌?王兄在世时是如何对公主的?难道他对公主还不够好?” 高阳公主毫不畏惧地看着昆莫,轻声却有力,“好,但无论何种境地,本宫都是大齐的公主,而乌孙是囚禁本宫的牢笼!本宫出塞那天,许下愿望,本宫将是大齐最后一位和亲的公主!往后,我的姐妹侄女都不必再受骨肉分离之苦,爱人陌路之痛!”高阳公主笑了起来,两只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昆莫命人带上公主年幼的一双儿女,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便是鱼死网破又如何?他威胁道:“难道公主连亲身骨肉都不要了?” 高阳公主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地上哭泣的孩子,一字一顿,目呲欲裂道:“阿离才是本宫唯一血脉相通的孩子!” 昆莫被气的发笑,拿起刀作势要杀他们,高阳公主却是依旧巍然不动。 高阳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昆莫,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她如何不疼?可是如今正是江晚余攻打乌孙关键时刻,若是她们娘仨能换了大齐再无和亲公主,那就太值了。更何况,她的似乎心已经变了,她无颜面对一心一意,守了十年的陶一夕了。 昆莫彻底被激怒,举起刀正要砍下去,却见侍从来报。 “昆莫,大齐的皇帝又攻下了一座城。” 昆莫看着笑得一脸欣慰的高阳公主,狠厉地将刀插进她手边的小几上,狞笑道:“来人,将公主拿下,我就不信了,你为母族儿女都不要了,牺牲至此,你的母族会见死不救?” 高阳公主无所畏惧地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昆莫,哈哈大笑起来,几致癫狂。笑够了,她道:“本宫说了,阿离是本宫血脉相连的孩子,本宫自然愿意为他做一切!” 高阳公主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力插进自己的心脏,咬牙道:“阿离,姑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昆莫惊慌地摁住她的手,吩咐赶紧找人来医治公主。 高阳公主笑了笑,一把抱住昆莫,拼尽全力撞向他,金簪全根没入,高阳公主闷哼一声,垂下头,死在了昆莫怀中。 昆莫向后退了一步,一不留神摔倒在上,高阳公主应声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年幼的孩子们扑向母亲,哭闹不止。 昆莫命人抱走孩子,颤声道:“将公主与我哥哥埋在一起。”他眸光如淬了毒,恶狠狠看着高阳公主,咆哮道:“想就此逃离乌孙?死了都别想!” 三日后,陶一夕大破赤谷城,搜遍全城,都不见昆莫踪迹。 陶一夕派了人继续搜寻,又与手下四处寻找高阳公主,却遍寻不着。 陶一夕手下抓了昆莫的随从,严刑拷问后,那随从跪在地上道:“公主前几日自裁了,昆莫将她葬在了先王一起。” 陶一夕乍听之下,只觉得心肝都被摘了去,一时心痛欲绝,吐出一口血,便昏迷不醒了。众人慌乱不已,赶忙医治他,又去报信给江晚余。 江晚余得了信,匆匆赶到墓前,赤红着眼看着破败的坟墓,悲痛欲绝。 “给朕挖!”江晚余想起年幼时,读书闲暇了,高阳公主偷偷抱着他荡秋千,给他说故事,教他弹琴……那么开朗又活泼的高阳姑姑真的没了么?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真的没办法相信,昨日他还满心欢喜,终于可以接姑姑回家了,可是今天姑姑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了。 士兵们挖出一口棺材,用刀撬开棺盖,露出高阳公主的遗体。 夕阳西下,漫天如血般的红霞撒在众人身上,无尽的悲凉与仓惶。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些士兵默然落泪,当日是他们护送公主和亲,暗暗发誓定会与公主回归故里,如今他们却食言了。 江晚余见她面容狰狞,前襟处鲜血已是暗红色,还插着那根金簪,明显是是仓促入殓。江晚余再也抑制不住,扑上前去哀哀痛哭。“姑姑,侄儿来晚了,侄儿来晚了,侄儿带你回家了。”江晚余抱住高阳公主尸身,回首对士兵怒道:“找到莫赞,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我姑姑报仇雪恨!”他牙呲目裂,凶狠至极。 “是!”一同来寻公主尸身的士兵是陶一夕的心腹,狠命抹下脸上的汗,跪在地上嘶吼着。这么些年,将军的深情他看的真真切切。如今眼见熬出头了,莫赞却逼死公主,他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江晚余抱起公主,厌恶地看着轻微腐烂的老昆莫,冷笑道:“鞭尸后烧了,他弟弟敢让姑姑不好过,朕便也让他不好过!” 一众将士领命,江晚余只听得一阵鞭响声,他抱着公主遗体踏着漫天流霞,往都城去了。 高月楼给江晚余端来饭菜,轻声道:“阿离人死不能复生,你姑姑用命换来的这些,你更要好好珍惜,不能陷于悲伤,只顾自己发泄。” 江晚余点了点头,端起碗逼着自己吃饭,眼泪一滴滴往碗里掉,饭菜又苦又涩,他吞的又快,几次噎到自己。 无忧进门道:“陛下,陶将军醒了。” 江晚余赶忙放下碗筷,与高月楼匆匆去了。 却见陶一夕面色惨白地倚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空中皓月。以往他眼中有光,而现在他的眼神黯淡无神,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 第22章 第 22 章 陶一夕见他二人来了,看着月亮笑道:“我与公主自幼相识,我们都以为会成为夫妻,可是谁知长公主殁了,朝廷需要新的公主来和亲,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高阳,是我的高阳。”陶一夕眼中的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那年高阳十五岁,接到圣旨时,她笑问皇上,“今日高阳和亲,皇兄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何?你说便是了。” 高阳起身,满面再无平日里的娇纵,而是沉着冷静,甚至是大义凛然的,“一高阳是大齐最后一位和亲的公主,二皇兄记得接高阳回家。” 皇上唏嘘不已,“朕答应你,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也要照顾自身。”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到那天的。” 陶一夕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来,看着江晚余道:“公主大婚当日,她上马车时,笑着对我说‘此番我和亲,必定珍重自身,以前种种我都舍下了,也盼望将军能够抛却过往。’”陶一夕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颤声道:“五年前,她得了重病,求医师保住她的命。众人都笑话她贪生怕死,只有我知道,她曾立下重誓,只要她在一日,就不需要再有人和亲。她不忍再有骨肉分离之痛,爱人陌路之苦。”陶一夕身子轻轻抖动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守了她十年,她躲了我十年。往后却是彻底躲了我,我再也看不到她了。陛下您说,那么好,那么高贵的高阳怎么就没了?她做错了什么?生逢乱世,我们都不愿的,可是这些,让我们男人来扛就好啊!何苦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江晚余听着这席话,猛然想起那年高阳公主和亲。他哭着追马车,被皇上一把抱起,他捶打着,哭闹着,问皇上,“为何要让高阳姑姑和亲?我朝养的将士都是摆设么?他们连个女子都护不住?”皇上当时只是很冷漠地看着他,告诉他,女人有时候只是维系和平的一种手段。 陶一夕抱着自己的头哀哀痛哭,年少时的轻狂与美好,如今都宛如一把刀,一下一下在他心头剜着,只要他一闭眼,就恍如昨日重现。 “以后胆敢犯我国土者,朕便打他,打的他怕为止!”江晚余转身落荒而逃。 第二日,陶一夕重新为公主入殓,依照她身前最爱的样子打扮了,将她葬在了边境处,重新立了墓碑。 陶一夕自请留在边疆戍守,与乌孙新昆莫签订协约,大齐与乌孙友好往来,再无和亲。 半月后江晚余班师回朝,高月楼也一同回京。 傍晚时分,漠北寒凉,高月楼披了赤狐大氅,站在一处坡上,静看红霞溢彩,怅然饮酒。 江晚余远远看见高月楼登高远眺,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伺候,独自一人往前走。 高月楼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将酒递给江晚余,笑道:“你看此处山峰绵延,漫天流霞壮丽,赤谷城已经瞧不见了。唉,此生再不能见到此等壮阔景象,舅舅还是有点不舍的。” 江晚余默默饮下一口酒,又听高月楼喃喃自语道:“守了这里十年了,真快啊,从青丝守到华发。”高月楼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含了泪,“我总觉得自己懂得许多道理,可这一生终究是白活了。” 江晚余低头不语,心里鼓鼓胀胀的难受,有些话不必言明,他也懂了。 大军行至临安,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江晚余先行回宫。高月楼等人骑了大马,威风凛凛地入了城。 两侧百姓欢呼雀跃,锣鼓喧天,此番大破乌孙,也预示着大齐国力昌盛,再不容他国欺辱了,身为大齐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江晚余回宫稍作歇息,便换了吉服前往天坛祭祖,告慰祖宗先人,又论功行赏,实在是大快人心! 谢侯爷下朝回家后,便与老侯爷、谢二爷等人一同在大门外等谢玉章回家。谢侯爷在门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派小厮往前迎一迎。 忽听得一阵锣鼓声,一阵鞭炮响声,接着就有人喊道:“谢府大公子谢玉章官封八品校尉,赏白银一百两!谢府大公子谢玉章官封八品校尉,赏白银一百两!” 谢侯爷听了,喜不自禁,让小厮速速报给李氏。老侯爷乐得直摸头,谢二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谢侯爷又命人买了许多炮竹烟花回家,小厮在门口燃放了。整个谢府喜气洋洋,左邻右舍也纷纷赶来恭贺。谢侯爷满面荣光,嘴上直说不敢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谢玄微听了喜讯,心中也是高兴,忙忙地让雪盏准备了大礼,满心欢喜等着谢玉章回家。 傍晚时,谢玉章骑了马,回了家。大漠苦寒,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更高了些,行事愈发老练稳重,倒不似以往那般莽撞了。 谢侯爷看着他,满心欣慰,李氏眼泪掉了又掉,母子两个抱在一起哭了一阵。 三天后,谢玉章又匆匆回了军营。 临走那天,他拉了谢玄微悄悄道:“姑姑,我此次又要去战场,这次我必定挣个更好的名头回来,你等着我,我不会叫你被人欺负了去的!” 谢玄微听了,心中十分感动,命雪盏把一件新的做的大氅给他,“塞北寒凉,你多多保重身体,这件大氅里头是夹了毛的,外面并不看出挑。不求你功名利禄,前程似锦,只求你平安就好。” 谢玉章接了,抱了抱拳,“姑姑,玉章走了。” 送完谢玉章,谢玄微便独自去了湖心亭。此时正值盛夏,湖心亭荷香四溢,沁人心脾。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三个月他便要入宫,雪盏每每问他可有办法,他都说有了,可是心中却是一点底都没有。新婚之夜,皇上发现他是个男子,又该如何收场? 谢玄微略有些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看着平静的湖面,他作势要往里跳,又生生止住,被自己逗的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谢玄微苦哈哈地安慰自己,说不得到时候便有了退路,虽然这退路渺茫。 棉雾急忙赶来,见谢玄微独自一人临水长叹,便赶忙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道:“叫奴婢好找,老爷让奴婢喊姑娘去议事。” 谢玄微道:“何事?” 棉雾扶了他道:“怕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中元节的事。” 谢玄微猛然想起,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他要祭祀他母亲,便匆匆跟棉雾去了。 中元节那日,因李氏有孕,怕冲撞了,孙氏便替她筹备今年中元节。 谢玄微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替母亲祭祀,也未曾多难受。在他看来,人终究是化为一抔黄土,若真有心惦念着,也不必拘于这些俗礼,哪怕是一瓢水,一缕琴音,遥遥相祝,都是极好的。 夜色静谧,角落里小虫儿焦灼地叫着。高月楼换了素衣,独自提了灯笼,食盒,一人慢慢往国子监走。 江晚余听了无忧来报,轻轻点点头,“不必惊扰,随千岁爷去吧。”他自然知晓他是祭拜谁去了。 高月楼一路慢慢走来,花草掩映,似幻似真。他走到耳房外,就见一棵两人怀抱粗的梨树。走至树下,将食盒放到地上,打开盖子,取出里面各色糕点瓜果放好,盘腿倚坐在梨树下,摸了腰间的酒壶,大口喝了起来,却不慎呛到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高月楼抬起头,借过亮堂堂的月亮,看着硕果累累的梨树,眼眶就湿了。 那年梨树还是一棵羸弱小苗,是他从宫外偷偷带来的,如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却是斯人已逝。 高月楼忆起旧年时光,又喝了一口酒。 那年他尚年幼,吃力地刨着坑,他想到明年梨树开花,阿煜坐在梨树上吃梨子的场景,便更有力气了。他吭哧吭哧地喘气,信誓旦旦的,“阿煜你爱吃梨,我给你种一棵,等到明年了,你就可以吃了!” 沉默的少年并不搭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糖,喂到他嘴中,拉他到一旁坐好,自己默默地干活了。 高月楼刚掉了乳牙,豁着门牙笑得灿烂,蹲到他身边,支着脸笑道:“阿煜你真好!这糖真甜,比我以往吃的都甜。 ” 阿煜闻言抿着嘴笑了起来,郑重地将梨树种了下去。 待到他年纪稍长些,才知道宫中忌讳梨树,随意种植是要砍头的。为了保住梨树,阿煜毫不犹豫的与皇子动手,险些闯下大祸,幸得谢小侯爷说情,才保住了命。 高月楼倒下酒,地上扬起一阵尘土,酒香四溢。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梨树,粗糙的树皮有些硌手,他将脸也贴了上去,轻笑道:“阿煜,我来看你了,我好想你。”他忍不住落下泪来,压抑地哭道:“我不喜欢王爷,更不喜欢皇上。我只喜欢阿煜,只想阿煜。” 高月楼泣不成声,这些年,他的心每日里都被放在烈火油锅中反复熬煮,不得片刻安宁。“人都说,活着时候真心以待,不留遗憾就好。可是阿煜,我的父母、姐姐,我高家二十二口人,加上我一条命,都是因你才没了的。无论他们是否有罪,我今生都无法与你再有瓜葛了,因此只能至此惺惺作态,自欺欺人。” 高月楼将瓜果向前推了推,他想着,若是自己不知礼义廉耻,不知父母恩情,那该多好?一颗心,一腔热血,一腔孤勇都只给一人就好。虽寡廉鲜耻,却不负此生。可他生来背负太多,所有人都尽全力保全他,他到头来却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江晚余换了素衣,命人拿了花灯到河边去放。他看着花灯飘飘荡荡随风而去,两岸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不由悠悠叹了口气,花灯指路亡魂,可这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无忧道:“陛下,安喜寻到了千岁爷,说是喝多了,已经送回永熹宫了。” 江晚余凝重地点点头,看着满河的花灯若有所思。 两月后早朝时,边疆又传来捷报,十五岁的谢家小少爷少年神勇,领着少年神武军大破了东南郡城池,一路势如破竹,现下,东南派使者前来求和。 江晚余大喜,又因是谢玄微侄子,因此册破格封谢玉章为神武君,谢家再次风生水起,一时风头无二。 谢玄微心下担忧,赶忙修书一封,劝他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功勋不得越过了小世子。 谢玉章回了信,果然渐渐收敛了。 谢玄微看了谢玉章的信,与老侯爷笑道:“这傻小子,说打下东南,是给我做嫁妆的,他要告诉皇上,对我越好,他便越有劲打仗,让我不要担忧。” 老侯爷听了,哈哈笑了,叹息道:“到底是个熊孩子,护短的紧。他收收也好,功高盖主并不是好事。尤其你婚事将近,太多人盯着谢府了,不能拖累你。” 谢玄微苦笑道:“何苦呢,怎么我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父亲知道的,我才不稀罕当劳什子皇后。” 老侯爷沉了脸道:“可又胡说了,跟爹撒娇没关系,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许在外人跟前说。” 谢玄微道了个知道了,与老侯爷闲话几句,便退下了。 第23章 第 23 章 转眼已至大婚当日,谢府庄严肃穆,谢侯爷早早率领家人站在正门口,等候宫中使者前来迎娶谢玄微。 谢玄微戴了玉冠,披了吉服,由两位女官扶着,先是拜别谢家宗庙,老侯爷向他行了君臣大礼,扶他上了御辇。便有丞相与御史大夫前来迎娶,警卫一路护卫至中宫。 已是傍晚吉时,江晚余早早等候在太极宫前,文武百官立于两侧,共同迎接皇后。 江晚余从看到御辇开始,便不自觉挂上了笑。两只眼睛片刻不离御辇,一点点看着心上人靠近,真真是人生第一等乐事! 御辇停下,女官上前扶下谢玄微,让他面向太极宫正门而站。 礼官满面庄严肃穆,高唱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今有谢氏女玄微,恭良淑德,柔懿端庄,少而温婉,长而娴雅。命以册宝,立尔为后,永期繁祉,福耀子嗣。钦哉。” 谢玄微领旨跪拜谢恩,“臣妾谢玄微谢恩,吾皇万岁。” 江晚余向他笑了笑,女官赶忙扶他起身。 丞相捧了凤玺、佩带,跪在谢玄微面前,女官接过佩带为谢玄微戴好,又捧起凤玺,跪下双手奉与谢玄微。 谢玄微接了凤玺,又跪下道:“臣妾谢恩。” 江晚余心疼他,一天都在不停地叩拜,便赶忙道:“皇后平身。” 谢玄微谢恩起身,朝臣跪下叩拜他,他命众人平身,便坐了小轿去往椒房殿。 一进宫门,便觉芬芳扑鼻,红罗帐暖,床上镶嵌着玉石珠宝,熠熠生辉。上铺了云锦大被,绣着百子千孙图,撒了花生红枣等吉祥物。寝殿内珠宝古玩,璀璨夺目,富贵端庄。女官引了谢玄微坐到床边等候江晚余。 不多时江晚余便由太监引着进了寝殿,红烛帐暖,谢玄微通身灵气,满面明媚。江晚余心中仿若开了千树万树的花儿,一霎芬芳。他快步走向前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的妻子多说说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并不是特别想去行繁复的礼节。 女官上前一步,端了合卺酒,江晚余唯恐谢玄微笑他猴急,便故作淡定地端了一杯,谢玄微也端起一杯酒,与他对饮了。两人贴在一起的胳膊,让江晚余心都跳飞了,抑制不住地冲他笑了笑,谢玄微也是腼腆一笑,江晚余心中更是激动。 江晚余笑意盈盈牵了谢玄微的手走到西窗边,窗下放了食桌,食桌上放有豆腐莲子花生等吉祥物。江晚余取了筷子,看了一眼,亲手喂了他吃一口豆腐。 谢玄微看着豆腐,轻声道:“皇上错了,该是莲子才对。” 江晚余但笑不语,执着着要他吃下象征多福多寿的豆腐,谢玄微无法只得张嘴吃了。江晚余雀跃起来,又夹了块鱼喂给谢玄微。 新婚时,新娘吃的都是花生、莲子等物,寓意连生贵子。可是江晚余喂给自己的皆是新郎吃的食物,谢玄微心中十分感动,又见他满面春风,看着自己眸光流转,爱意满满,心中也更愧疚不安。 江晚余放下筷子,唯恐累着谢玄微,只吃了些花生莲子,便又携了谢玄微坐回床边。 女官便要上前为谢玄微更衣,江晚余见谢玄微粉面含羞,又一心想与他倾诉肺腑之言,便忙道:“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女官垂首道:“遵旨。”便退下了。 江晚余听到门被关上,心咚咚地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谢玄微的手,又唯恐谢玄微嫌他唐突,立刻缩了回来。端坐在床边,却又忍不住笑道:“朕,不对,我开心极了。”说完,看向谢玄微笑得灿烂极了。 谢玄微咬住下唇,低下头不敢搭话,心中只想着,“皇上这般高兴,本想着求一求他,还有些生机,如今这情形,只怕今晚便是我的死期了。” 江晚余见他低头不语,料定他是害怕,自己的心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他拉了谢玄微的手,谢玄微一时不防,竟将袖中的春宫图掉了出来。这是李氏放在他袖中,说是要学怎么伺候夫君的,竟就这么巧!他要去拦时,江晚余已经弯腰捡了起来。 江晚余看清那是春宫后,臊的一张脸都红了。看到面前美人朱颜微酡,他便也红了一张脸。江晚余轻咳一声,将春宫图塞到谢玄微手中,握了他的手,只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有些烫人,又觉得这样有些唐突,可是却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手中绵软的手。江晚余眼波流转,温声安慰道:“你别怕,我等会轻些。” 谢玄微听了这话,吓得差点坐到地上,他放下春宫图册,直挺挺跪在地上,垂眼看着江晚余的大腿,心中考虑抱哪条不会被另一条踢到。 江晚余见他怕的跪下,心中一惊,恨自己梦浪,赶忙去扶他,“阿萌你怎么了?你若是害怕,今晚我什么也不做的,等你不怕我了,我再……” 谢玄微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帝王能退让到如此,怕是真爱无疑了。谢玄微心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遮遮嗷嗷的?且看皇上到底如何处置自己。”这么想着,又加之喝了些酒,他便推开江晚余的手,望着他,抽了腰带丢在地上,又将吉服一层一层脱下,浑身只余一件中衣。 江晚余看他只着素白中衣,越发衬得一张小脸明媚,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越发心跳如擂鼓,口干舌燥起来,喉结上下翻动着,不停地咽口水。 谢玄微拿了江晚余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江晚余羞的不行,拉了他起身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红了脸低头羞道:“朕还当你害羞,阿萌,你实在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只能害羞带臊地任由谢玄微拉着自己的手。 谢玄微心道:“你害羞个什么劲?”一时心急,便握着他的手伸进自己衣衫内游走。 江晚余碰到他平坦的胸部,隔着薄薄的肚兜,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得到他的心跳,他的心也是狂跳不止。可是这胸也太平了些,不过没关系,阿萌还小,悉心调理也会大的。江晚余一脸愣怔地看着谢玄微,实在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谢玄微见他一副懵懵懂懂地模样,心一横,坏笑一下,拉着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裆下,又伸手抓了下江晚余已经硬起来的欲望。 江晚余像被烫到一般,用力抽回手,屁股向后一撅,被刺激的更硬了。他指着谢玄微羞恼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与阿萌长的一模一样?你有何企图?”话未说完,便要叫嚷起来。 谢玄微唯恐他喊来人,忙一手捂了他的嘴,却不想脚下一滑,不慎摔倒他身上,两人咚的一声砸到床上,所幸床上铺的厚实,倒也不怎么疼。 守在外面伺候的无忧咽了咽口水,一把拉住准备闯进去的雪盏,低声道:“陛下和娘娘在办正事,他们第一次,难免兴奋,姑娘别进去煞风景。” 雪盏欲哭无泪,只怕是需要个煞风景的妖怪吧。 江晚余满面惊恐,刚要喊,谢玄微又捂住他的嘴,翻身骑到他身上,两条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制在身下。 “陛下先别喊,且听臣妾,不是,且听臣解释。”谢玄微说的又急又快,“臣是谢玄微,谢玄微就是男子。是因为母亲为了保住臣的命,才谎报为女子。臣被接回谢家,先皇却册封臣为郡君,臣犯下了欺君之罪,根本无法自证其身。谁知,陛下又封臣为太子妃,臣更加进退两难,若是表明真身,也是死路一条,因此臣要进宫搏一搏。陛下,臣知错了。”他满面委屈,似乎是要哭了,松开手,又松开腿。 没了钳制,江晚余狠命翻身,气喘吁吁地将他压在身下,又气又羞又恨,掐着他的脖颈,低吼道:“大胆!你若是知错,岂会这般玩弄我!”说着,他心中一委屈,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竟是个男子,不由悲从中来,就落下一滴泪。 那眼泪不偏不倚正落在谢玄微眼皮上,谢玄微的心狠狠地跳了下,忙伸了手,替他擦掉眼泪。轻声哄道:“你可别哭,了不起,我也是一样的。” 谢玄微几次推搡,头上的龙凤珠玉冠早就掉下了,一头乌黑秀发披散在身后,嘴唇红艳,双眸清澈,在朦胧的灯影下,更加撩动人心。江晚余看着,心险些跳漏了,心中更加羞愤委屈,恨自己怎么就雌雄不辨!又恼自己怎么这时候还被撩动,简直嗜色如命! “荒谬!”江晚余盯着谢玄微倾城倾国的容貌,咬牙切齿道:“朕明日就废后!赐……赐你死罪!”说完他心里也是一阵痛惜,后悔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薄情寡义,当日高月楼笑说他偏爱好颜色,他还辩解自己爱惜的是谢玄微的才华。如今,他如此震怒,不过是因为谢玄微是个男子,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只爱美人皮囊罢了。 谢玄微听了心突突跳着,面色惨白地直直看着江晚余。 江晚余爬起来,举了床上的龙凤珠玉冠,狠狠地砸到地上,冠上的珠玉登时碎了一地,滚得四处都是。他微微喘息着,双目赤红,十分狼狈的模样。 谢玄微一个激灵,忙坐了起来,拉起挣扎落下的衣裳,失魂落魄地看着暴怒的江晚余。继而轻笑起来,他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果真情情爱爱如母亲所说一般,不过是爱你时讨好之意,不爱时弃如敝履。他舒了口气,轻声道:“那陛下赐死臣一人可好?谢家子孙平定东南有功,陛下为自身考虑也不能牵连他们。何况,臣是男儿身,他们并不知晓。” “你!”江晚余见他满面正气,句句劝告自己,仿佛错的人是他一样,登时更加恼怒,转身拂袖而去。 江晚余走至门口,怒气冲冲地要去踢开门,看到门上贴的喜字,却一霎冷静下来。谢玄微说的不错,谢家子弟立下军功,此时惩处谢玄微,等于在打功臣的脸。何况,谁能相信赫赫有名的谢家小妹是男子?传了出去,天下人必定耻笑自己雌雄不辨!这么想着,他气到甩袖,又转身回去了。 江晚余站在床前,抿着嘴看着谢玄微,沉声道:“朕若不是为了天下,必定不会容忍你!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你!” 谢玄微听了,一颗心放了下来,管他以后怎么收拾自己,今日不愁明日事。 江晚余直直站着,张开双手,示意他为自己更衣,却想起来谢玄微是个男子的事。不满地看了眼满面堆笑的谢玄微,腮帮子鼓了鼓,磨了磨牙,用力哼了一声,自己解了革带,脱了大衣,放到衣架上,躺到床上闭了眼,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谢玄微赶忙抱了被子将他盖好,轻手轻脚下了床,捡起地上的华服将自己裹好,安静地蹲到床边缩好。折腾跪拜一天,两人都是累极了,不一会谢玄微便靠着床脚睡着了。 江晚余迷迷糊糊间见他蜷缩在床脚怪可怜的,便伸脚踢了踢他,“上床睡吧。”说完便又睡着了。 谢玄微也不客气,爬上了床,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夜间寒凉,谢玄微本就怕冷,因此一个劲往江晚余怀中钻,江晚余做着娶亲美梦,也将他抱了个满怀,两人抵头而眠,一夜好梦,甚是和谐。 第24章 第 24 章 红烛燃尽,天还未亮,便有宫女守在门口等待侍候帝后起身。 江晚余每日卯时起身,因此到时间便醒了过来,低头看见怀中抱着一绝色美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他喜不自禁,头脑尚未清醒,便在谢玄微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那红艳艳的唇。猛然想起对方是男子,一时柔情全无。他用力揉了揉唇瓣,嫌弃地一脚踢了过去,恶声恶气道:“快醒来!你压到朕的胳膊了!” 谢玄微半明半昧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被抱的发软的身子。一时身子无力倒在江晚余怀中,蹭了蹭江晚余的脸颊,想起自己在哪里了,忙软声道:“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可是两只眼睛却并不愿意睁开,仍旧是眯着。 江晚余见他蒙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蒙昧昧的甚是可爱,脸红了下,却冷哼一声,心道,真是个会勾人的妖怪。江晚余喊道:“无忧,进来伺候。”他瞥见床上的白喜帕,赶忙用脚勾了,掐了把谢玄微的脸蛋,只听得他哎呦一声,便清醒了。他拿起谢玄微的手又放下了,将白喜帕塞到谢玄微怀中,低声道:“管你怎么着,尚宫局来收帕子时,上面必须有血迹,朕不希望传出谣言。” 谢玄微郑重地点点头,这是皇上交给自己的第一件事,必须做好了。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侍候的宫人便进门了。 无忧一进门便见地上的衣裳鞋子混在一起,皇后昨日佩戴的龙凤珠玉冠也坏了,他不禁咋舌,又看到地上的春宫图。为保帝后颜面,他便赶忙上前收了起来。 谢玄微扶了江晚余起身,因为腿还是麻的,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江晚余满面嫌弃,一把扶住他的腰。 众宫人不敢抬头,心中暗暗称奇。皇上平日里不苟言笑,极少进后宫,如今却把皇后折腾成这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忧心中感叹,陛下果真是熬了这么些年,都熬成了禽兽了。一时又下定决心,以后要与皇后打好关系。 宫人们扶了谢玄微,用油将他面上的妆容洗净。谢玄微悄悄将白喜帕给了雪盏,雪盏会意,立刻塞在袖中,借着打水出去了。 江晚余正在洗脸,悄悄瞥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素雅端庄,比浓妆明艳更加精致动人,美而不俗,却又艳情透骨。 无忧见江晚余洗脸都偷看谢玄微,何况眼神缠绵不自知罢了,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谢玄微由宫女伺候穿了祭天的吉服,又上了妆。眼见江晚余也梳好了头,他便捧了天子的玄色吉服伺候江晚余穿上。 江晚余见他低眉顺眼地为自己穿衣,心中纳罕,“昨夜他还那般嚣张计算,今日却能做小伏低,果真是个骗子!奸诈小人!”这般想着,他气的又扭过头,不再理他。 谢玄微懒得理他,终归是人在屋檐下,陛下幼稚,爱摆脸色就让他摆去。 两人妆扮妥当后,便坐了软轿前去祭天拜祖。 这般折腾一顿,天大亮时,谢玄微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偏偏他又得先伺候江晚余用膳。 江晚余眼见他看着一桌膳食,却无法吃,满面艳羡,恨不得滴下口水的馋样,便冷笑起来,故意让他一口一口喂自己。 无忧立于一旁,满面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帝后感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坚定!皇上一向是个长情的人,如今皇后必定宠冠后宫的!将来再生下小太子,不得了,不得了! 谢玄微明知江晚余拿他出气,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一照做了。 江晚余见他这般顺从,反倒自己惹了一肚子气,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径直走了。 谢玄微心中窃喜,赶忙跪下道:“恭送皇上。”眼见江晚余走远了,赶忙站了起来。威严地看着众人道:“雪盏留下,其余人等下去吧。” 众人应声而退。 谢玄微也不讲究那么许多,拿起江晚余使过的碗,雪盏接了碗,给他盛了一大碗粳米。谢玄微看着熬的粘稠的粥,感动得险些掉下眼泪,也不用勺,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 谢玄微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让我吃饱饱了。” 雪盏满面憔悴,显然是担心了一夜。她见谢玄微如今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心中真是又疼又好笑。又给他添了一碗,看他吃得急,便道:“吃慢些,别呛到了。”说完,便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嘴。 谢玄微放下碗筷,捻了块桂花糕吃了,吃的两腮满满,推了推雪盏含糊道:“你先下去歇歇,熬了一夜,眼都欧进去了。” 雪盏道:“那我让兰霜过来看着你吃饭。” “去吧去吧。” 雪盏便依言下去了,谢玄微一手桂花糕,一手筷子,嘴巴动的飞快,恨不得整盘倒进嘴中似的。 谁料江晚余半途折返,谢玄微赶忙放下手中的糕饼,咽下口中的桂花糕,不紧不慢地跪在地上,趁机擦了嘴巴,轻声慢语道:“臣妾恭迎陛下圣驾。” 江晚余是一点错也挑不出他的,脸上更是冷漠,伸出手道:“把朕的玉佩还给朕。” “是。”谢玄微爬起来走到床前,在自己的枕头下拿了定情的玉佩,毫不犹豫地递给了江晚余。 江晚余见他手腕上还戴着自己送的及笄礼,本想也一并要来了,可是又怕显得自己小气,让他背地里笑话自己。便没好气地拿过玉佩,放进袖中,皱着眉头,满面不情愿道:“这半个月朕都得在椒房殿。”言下之意,便是“朕是不得已的,少惹朕,你该知道朕脾气不好的!” 谢玄微了然于心,满面堆笑道:“臣妾知道,今晚臣妾便让心腹准备好东西,陛下大可安心。” 江晚余拂袖出门,又回过头冷笑道:“你最好能做到!” 谢玄微赶忙又跪下,“恭送陛下圣驾。”等江晚余走远了,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插着两只手,轻声嘀咕道:“这一天天得跪死我。”真是恨不得躺在地上歇歇。 兰霜进了门就见谢玄微坐在地上,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娘娘怎么坐在地上了?”兰霜将他仪容端正,又笑道:“等会各宫妃子来向娘娘请安,娘娘可吃饱了?” 谢玄微看着一桌子的精致早膳,一时也没了胃口,摇了摇头,独自坐到了美人榻上。 兰霜命人收拾好了桌子,又命小丫头给谢玄微捶腿。她知道谢玄微一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不愿意为琐事烦神,便道:“杏雨已将赏赐给各宫娘娘的礼品准备好了,娘娘等会是先行赏赐么?” 谢玄微点了点头,兰霜便不再多话,垂眸站到他身侧伺候。 不多会,棉雾便进来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各宫娘娘们前来请安。” 谢玄微点点头,端坐了身子,双手优雅地置于腿上,学着话本里的皇后样。 一时间,便有两队形容姣好,各具特色的美人走至谢玄微跟前。十来个美人,动作整齐划一,举止温文尔雅,盈盈叩拜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玄微微微一笑道:“平身,赐坐。” “谢娘娘。”美人们声音柔嫩,仿若莺啼燕语。 看着一众柔弱美人,谢玄微贤惠地笑了笑,兰霜立刻会意,走上前行了礼,便有几个宫女端了宝物出来。 江晚余后宫并没有几个人,不过是从小服侍的两个美人,一个荣姬,一个钦美人,二人皆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礼。再有就是太皇太后赐的丽嫔,再剩的几位,便是战败的小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至今连江晚余面都没见过。 兰霜按照各宫娘娘分位进行了赏赐,众人捧着谢玄微的赏赐又是一阵叩拜。 谢玄微捧了茶盅,轻轻啜了口茶,装模作样地笑了笑,“不必客气了,坐吧。” 众人应声坐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喝茶。 谢玄微心中暗暗咋舌,美人虽赏心悦目,娇软可人。可这人一多,就显得吵闹,听着胀头。他笑着听美人们互相吹捧,并不搭话,只是时不时温和地点头微笑,众人见他兴致缺缺,便告退了。 谢玄微对后宫事宜一窍不通,所幸算账有杏雨,人情有兰霜,管事的有棉雾,他负责说句好或不好便可以了。饶是这样,应付一天下来,也是筋疲力尽。 晚间,用过饭,谢玄微拿了本兵书看的潦草。他知道江晚余顾及面子,目前他还算安全,可是混吃等死不是长久之计,他须得好好筹谋了,否则江晚余早晚收拾他。 好好的兵书被他摸得卷翘起来,谢玄微赶忙用手抚平。看着兵书,他喃喃自语道:“兵书?兵?哈,我简直是个笨蛋!这不就是现成的门路?” 先皇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国库略微有点钱,可如今看着江晚余的势头,只怕是还有许多仗要打。打仗就要花钱,国库的银两就那么多,这些年又减免赋税,这仗打起来了,钱是万万不够使得。想要来钱,一个是开源另一个便是节流,这节流便是第一刀,先从宫中回扣查起。有人的地方,必定是藏污纳垢,怎么着也能查点事出来。 谢玄微这么想着,立刻放下兵书,喊来杏雨,问道:“你以往在府中,咱们家哪里最花钱?哪个差使最肥?” 杏雨道:“采买的人差事最肥,因此一般都是亲信去做。” 谢玄微笑道:“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你这几日将后宫中的吃穿用度的花名册都拿来,事无巨细,我们核对账单。” 杏雨应了,又道:“那娘娘是要多久的呢?” 谢玄微略微沉思道:“那杏雨你便拿了最近一年的库存流水,还有账本。对了,拿上本宫的令牌去,不然只怕要不来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杏雨领了两个小宫女,便往采买司去了。 没一会,杏雨便回来了,两个小宫女将账本搬到小书房。 谢玄微拍了拍那一大摞账本,叹了口气道:“我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啊!开始看吧。” 杏雨拿了账本,又拿了算盘,细细查看起来,手指上下飞舞,算盘珠发出清脆利落的响声。 谢玄微查看流水,看似账面没问题,可是却有许多名目,闻所未闻,尤其是他与皇上大婚居然花了二百万两白银。 谢玄微惊道:“我知道花钱如流水,却没想到花的这般多。” 杏雨听了,停下手,看着自己算出来的账单,咋舌道:“娘娘还说呢,便是这个月文房的帐,奴婢都查出了一千五百二十七两的错了。这要是好好查着,只怕能吓死个人了!” 谢玄微点点头,埋头对账,叹道:“先帝驾崩,陛下亲政,加上娶亲,正是混乱之际。总会有人趁机发笔横财,咱们算是歪打正着了。” 主仆四人看了一下午,直看的连声惊呼,光是半年的账本,居然都有了数十万两白银对不上名目。 棉雾挑了挑灯,看谢玄微实在是辛苦,便劝道:“娘娘明日里再看吧,今日累了一夜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谢玄微刚要说话,棉雾喂了他杯茶,指了指还在看账本的杏雨,轻声道:“您不歇着,杏雨她们哪里敢歇着?各个困得很,只能强打精神撑着。” 谢玄微点点头,放下账本道:“明日再看吧,我也乏了。你们去瞧瞧小厨房还有什么可吃的,不必伺候了。” 杏雨等人听了赶忙谢恩退下了。 第25章 第 25 章 棉雾上前为谢玄微捏了捏肩,“娘娘可松快些了。” 谢玄微此刻只觉得双眼发花,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能点点头,没一会,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棉雾正欲喊他起来,却见江晚余进来了,赶忙就要跪下。 江晚余摆了摆手,让她不必跪了,看着谢玄微蹙了蹙眉。 棉雾见他面露不快,噗通跪在了地上,颤声道:“陛下,娘娘看了一夜账本,刚刚才歇了会,实在太累了。” 江晚余不答话,走到谢玄微跟前,两手一用力便将他抱了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棉雾见状才放下心来,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寝殿。 江晚余将谢玄微放到床上,棉雾便要上前替他脱衣裳。 江晚余撒下帐子,掩住谢玄微,轻声道:“下去吧,朕给皇后换衣裳。” 棉雾红了张脸,屈膝行礼,垂首退下了。 江晚余将谢玄微衣冠尽除,换了寝衣,谢玄微被他惊动,勉强睁开眼瞟了他一眼,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句叹息,“朕知你喜欢朕,可是你是个男子,朕也是个男子,咱们俩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你的喜欢,朕终究要辜负了。” 谢玄微想反驳,“谁喜欢你了?我又不是断袖,便是断袖也看不上你!”可实在累得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头一歪又睡着了。 香甜一觉,谢玄微只以为自己夜里做梦梦到了江晚余,棉雾见状,也不多话,只是心中门清,无奈无人诉说,憋得恨不得去抠墙发泄。 各宫妃子请过安后,谢玄微便又开始看账本。 江晚余深知宫中贪墨严重,不正之风需要严打,因此彻查贪污刻不容缓。而朝堂与后宫息息相关,借着后宫贪墨,也可以大查朝廷官员,实在是一举多得。 江晚余渐渐也不去打搅谢玄微了,要查什么账,都随他去了。 不觉过了半月,谢玄微终于将所有账目理清,后宫贪墨高达二百六十五万! 天子得知后,怒震朝堂。 江晚余端坐在朝堂之上,不怒自威,沉声道:“朕这后宫之中,竟查出这数百万的贪墨!这还不算,朝中居然有人卖官鬻爵!” 众大臣慌得腿软,不敢答话。目光停留在新上任的司隶校尉身上,各个心里打起小鼓。此人刚正不阿,铁疙瘩一个,根本无从下手。 江晚余威严地看着众人,“司隶校尉孟寅听旨。” 孟寅立刻跪下接旨,江晚余道:“国之将亡,必定是兔头獐脑之辈朝中横行!朕命你为监察使,彻查朝中官员受贿之事,不得放过一人!” 孟寅本就生的黑,听了江晚余的话激动的一张脸成了猪肝色。先帝在世时,最抓贪污之风,可是近两年身子不好,太子又小,便有那善于钻研苟且之辈渐出,致使冤案、错案频出。如今天子整顿风气,实乃国之幸,民之福。孟寅领旨连连叩首,高呼:“臣定不负圣恩!” 孟寅铁面无私,办事效率又高,朝中官员竟有一半卖过官。 孟寅将账目整理了,进宫面圣。 江晚余看着孟寅呈上来的折子,气的手抖,他道:“朕知道朝中有人贪墨,也知晓有些人就得让他贪些,否则便要生更大的事。实在没想到,他们敢动边关将士的粮草。” 孟寅道:“几位将军知道了,要去打杀那几位了,说要为当日枉死的将士报仇,被安南王爷拦了下来。” 江晚余点点头,翻到孙钤贪账目,便皱了眉,满面不快道:“孙钤当日闹得那般难看,死活不肯交出爵位。他孙儿目大无人,还当众出言羞辱皇后,查抄。” 孟寅也是个人精,听闻这话眨了眨眼,心下了然。陛下宠溺皇后,怕是忍这口气,忍了许久,只是不好发作,如今正是困了有人递枕头了。 江晚余提笔疾书,拟了旨意。 江晚余沉思道:“查抄的金银财宝,分成三份,一份入国库,一份抚慰烈士与伤残士兵家属,另一份换成粮草,送往边关。孟卿觉得如何?” 孟寅听了,忙跪下,激动的老泪纵横,“臣代众将士谢过陛下!陛下还能记挂着那些将士,实乃苍生之福啊!” 江晚余掩面,羞愧道:“孟卿真是羞煞我也,他们为了家国奋战,朕却坐享其成,如今活得困苦,朕该的。” 江晚余又道:“都说寒门难出贵子,朕也有意,各地设立学校,适龄孩童皆可进学堂读书,也算是给他们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孟寅听的满心感动,他就是寒门贵子,深知穷人读书有多难,更知道目不识丁的父母被人骗着欠下多少钱。便跪下又拜了拜,满含热泪道:“陛下心怀天下,臣必定誓死效忠陛下!” 江晚余忙将他扶起来,“此事细细考量后,便立刻实行,朕要的不仅是太平盛世!” 第二日早朝,江晚余下令查抄贪污官吏,抚恤伤残阵亡士兵家人,家中幼子老母皆有所依。又颁布读书新政,一时间,民心所向,人人歌功颂德。 谢玄微晚膳用的有些多,撑得肚子疼,便出门去溜达消食。 一行人走至湖边,谢玄微拍拍肚子,打了个嗝,捡起石子往水里丢。雪盏见他丢得兴起,便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给他捡石头,石头咚咚入水。雪盏拍手笑道:“丢远点,娘娘丢远点!” 江晚余听到嬉笑声,转过假山就看到了谢玄微。 谢玄微见了江晚余,暗道倒霉,面上却是笑语盈盈跪拜他。 江晚余见他这半月为自己熬得小脸发白,瘦的下巴都尖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心道:“你若是个女子多好,朕必定视你若珍宝,可偏偏是个男子,这让朕怎么疼你?”这般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江晚余眼见秋风萧瑟,谢玄微穿的又少,越发显得身长玉立。便道:“晚间湿气重,湖边又背阴,你穿的又少,还是少来走动的好。” 谢玄微赶忙行礼谢恩。 江晚余轻轻咳了一声,便与无忧走了。 谢玄微又去跪他,心中简直恼死了,“真是晦气,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磕了三遍头,以后再不出来瞎转悠了。” 江晚余回了太极宫,稍看了会书,便歇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了。谁知半夜竟魇到了,弄得阖宫不安。谢玄微身为皇后,自然得去侍疾。偏偏有个出挑的丽嫔,自持是太皇太后表姨孙女儿,皇后也不敢怎么自己,便硬要一同侍疾。 丽嫔蹙了蹙蛾眉,满面羞怯道:“娘娘日日繁忙,今夜就不劳动娘娘了,臣妾虽没些娘娘的大智慧,可是是惯会伺候人的。且臣妾不才,略微懂些专治梦魇的法子。” 谢玄微本就是个床气极重的人,睡得正熟被弄起来,本就窝心火。如今听了丽嫔的话,知道她想借此机会做些体面,便笑咪咪地点头放丽嫔进去侍疾。 那丽嫔见他真的放自己进去,喜不自禁。 谢玄微转而对兰霜几个说:“去把各宫娘娘都请来吧,本宫没瞧过人家怎么治梦魇,想来新鲜有趣的很,让各宫娘娘们也来瞧瞧热闹吧。” 丽嫔听了这话,吓得险些摔倒,到底也是个极聪慧的,便扶了宫女笑道:“娘娘说笑了,这法子不能人多的,人一多就不灵验了。” 谢玄微蹙了蹙眉,满面为难道:“是这样么?那是不是只能丽嫔一个人在啊?那就真是太不巧了。” 丽嫔见状,好忙点头说是,暗暗松了口气,又听谢玄微道:“还是去请吧,说不得那几位外来的娘娘有新鲜法子,本宫想看看。” 谢玄微满面认真,无忧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讲,皇上本就是做了个噩梦,他不过是见最近帝后不大走动,皇上每日长吁短叹,做奴才的看着心里着急,才借此事求了谢玄微来看看皇上。谁知丽嫔也收到了消息,赶在谢玄微前来了。无忧见谢玄微黑了一张脸,便心知马屁拍错了。 不多会,兰霜几个人便把各宫妃子都请了来,有几个为表忠心的,一路走来一路哭,吵闹不堪。荣姬倒是个稳重的,不愧是江晚余自小用大的人。 谢玄微就喜欢看热闹,见她们吵吵闹闹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了。忙命无忧开了宫门,放一众妃子进去,偌大的宫殿瞬间变得拥挤热闹起来。 谢玄微满面担忧道:“陛下梦魇,是后宫服侍不周,本宫自请罚。”罚什么当然不会说了,口头罚罚自己而已。谢玄微又大声道:“不知哪位姐妹有好法子治梦魇,或是几位外邦姐妹有些当地的土法子来给陛下瞧瞧。”说着抹起眼泪来,哭道:“陛下吓坏了,本宫实在是心疼。” 众人一见他抖着肩膀不敢哭出声,哭的压抑难忍,便凑热闹般的也哭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贡献法子,有说喝汤药治,又说请神,各种各样五花八门。还有几个说不到一起,吵了起来,一时间,无忧劝了这个,那个又吵,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江晚余在床上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直捶床,恨不得出来撕了谢玄微。想起做的梦,更是气恼。他居然梦到谢玄微,一脸春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娇喘连连,正要得趣时,自己却被谢玄微翻身压在身下,谢玄微变做了一个男人模样,只把自己磨得死去活来。梦境太过真实羞耻,他实在是无法说出口。许是做梦叫了谢玄微的名字,无忧竟自作主张请了他来侍疾。侍什么疾?他好得很!侍寝还差不多。 江晚余披了外衣走出门外,满面清冷地看着跪拜的众人,一眼看到低头装山的人,走过去揪起了他,撂下一句,“其余人等去藏书阁抄经,不愿睡觉那便都不要睡了!”便怒火冲天地提了人去房内了。 谢玄微哪里敌得过江晚余?完全放弃了抵抗,被他丢到床上时,全然没了方才的气焰,傻乎乎地陪笑着。 江晚余本是个翩翩君子,却也被气成了个只会用蛮力的蛮子。他拉了谢玄微的脚,就要去脱他衣裳,不许他往里躲藏,今日倒要叫他知道自己的威风! 谢玄微怕他打自己,拼命挣扎起来,谁知一不小心,竟一脚踢到他鼻子上,将他踢了个鼻血直窜,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谢玄微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爬了过来,拿了袖子去捂江晚余的嘴巴鼻子,为他止血,堵得他呼吸不畅。 江晚余狠命推开他,心中旖旎之情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捂着鼻子道:“谢玄微!你要弑君么?” 谢玄微赶忙摇着手,头摇成个拨浪鼓了,满面真诚道:“不敢不敢。”说着又凑上去,扒着他,要看他的鼻子。 江晚余狠狠拍开他的手,捂着鼻子怒道:“滾!” 谢玄微听了简直求之不得,边跑边穿鞋,生怕滾得慢了,江晚余又要反悔打他。 江晚余气得直踹被子,简直太失态,还险些失身了。 谢玄微经此一事,倒是老实多了,每日里安心打理后宫事宜,收买了伺候江晚余的小太监,每日江晚余到哪里他就避开那里,日子倒也过得舒坦起来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谢玄微日日无事便窝在小书房画画,正巧荣姬来请安。 那荣姬年过二十,为人不争不抢,最是温柔妥帖,是荣将军庶女,十三岁便服侍江晚余了。 荣姬将提来的食盒交给棉雾,笑道:“臣妾做了些糕点,听闻娘娘爱吃甜食,便送了些来,娘娘尝尝看。” 谢玄微忙放下笔,让她快坐。 棉雾打开食盒,就见上好的白瓷盘中整齐的码着八个栩栩如生的菊花酥。 棉雾笑着拿去给谢玄微过目,叹道:“娘娘看,荣姬娘娘手艺真好,这做的像是真花似的。” 谢玄微闻到那酥的香气,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两眼直勾勾盯着菊花酥,恨不得流下口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看着好好吃啊!” 棉雾赶忙端了出来,命小丫头端了水,伺候谢玄微净手。 不多会荣姬的丫头端了茶水来,荣姬亲自接了过来,命丫头摆上青瓷杯,斟了杯亲自炒的花茶,捧与谢玄微,一时间小书房内花香馥郁。荣姬满面期待地笑道:“娘娘请用,花茶配上菊花酥再好不过的,清新又可口。” 谢玄微听了忙吃了一口菊花酥,“又酥又甜,里面又很韧,仿佛还有花瓣,好吃。” 荣姬听得满心欢喜,忙道:“娘娘喜欢就好,臣妾明日再给娘娘送半月前腌的玫瑰卤子来,那个更是香甜可口的很。” 谢玄微听了,一时心里打鼓,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菊花酥,他思量了一圈,想是荣姬想皇上了,又羞于开口,便来求自己的。谢玄微一下想明白了,吃得再无压力,故作端庄矜持地笑道:“那就多谢荣姬娘娘了。” 谢玄微讲究一个礼尚往来,忙让棉雾去给荣姬挑些东西来,笑道:“本宫新得了几枝绒花,你拿去用吧。” 不多时,棉雾果然拿了一匣子花来,打开给荣姬看,果然精美无比。 荣姬起身道:“娘娘,臣妾多谢娘娘,只是臣妾并不想要这花。” 谢玄微原看着她打扮素雅,便想着送她些花装饰,无奈她却不喜欢,便道:“那荣姬娘娘喜欢什么?” 荣姬绞着帕子,垂首委屈道:“臣妾送吃的给娘娘,娘娘是不是误会臣妾了?臣妾不是来讨巧儿的,臣妾是真心想来与娘娘结交的。不瞒娘娘,往年在陛下东宫,臣妾有幸见过娘娘作的丹青,那时便想着若是有幸识得,此生再无憾了!”她抬头看着谢玄微,眼神亮闪闪的。 谢玄微听了,忙抽了屉子,低头翻起来,最后取出了一副美人打香图,递给荣姬道:“荣姬娘娘喜欢,那么本宫便投其所好,这副打香图,本宫作了半月,还未裱,你喜欢么?” 荣姬一时激动,忙接了过来,语无伦次地感谢谢玄微,实在觉得失态了,羞于见谢玄微,忙告退了。 谢玄微只觉得有些感慨,对着棉雾道:“荣姬好像很喜欢皇上啊!为了讨他欢心,连带着也来讨好我,这就是爱屋及乌吧,真痴情。” 棉雾自知谢玄微与旁人想得不同,也不点破,只是腹诽着,“荣姬娘娘这架势,似乎更喜欢娘娘多一点吧。” 荣姬走到椒房殿外,再也忍不住了,将画捂在胸口,只觉得这辈子太值了。站在宫门外哭得抽抽噎噎的,浑身乱颤,却一看忘了让谢玄微盖个小印了,想要过去讨,又怕唐突,便赶忙一边哭一边走回了自己住的美人台。 江晚余正在听曲解闷,听了无忧来报,不由得蹙了蹙眉,心道:“我不过是赏了荣姬几盆菊花,他竟然把人叫去欺负哭了!也是胡闹,哪有这般吃醋的?”心里却不禁有些怪美的,被谢玄微踢得流鼻血的仇,也觉得报了。“哼,任你再怎么折腾,朕也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江晚余道:“朕记得上次收出来一架箜篌,你给皇后送过去,让他玩吧。” 无忧听了,不由咋舌,那箜篌珍贵无比,可说是举世无双了,皇上居然这么送给娘娘玩,真是昏君!这么想着,却又不禁笑了。 无忧唯恐小太监说不清楚,便自己亲自去送箜篌。 无忧笑道:“陛下虽然公务繁忙,可是心里却一直有娘娘,宠着娘娘呢!” 谢玄微撇撇嘴,心道:“忙着听曲,忙着寻欢作乐吧!”他可什么都知道,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高兴的脸都红了。 无忧见他喜欢,赶忙回宫复命。 谢玄微并不会弹箜篌,虽这架箜篌华丽之极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上好的木头架子。叹息着看了半天,就让小太监抬去书房摆着了。 午间,荣姬又来拜访他,送了昨日说的玫瑰卤子,谢玄微吃了,果然香甜。 谢玄微因着几盘卤子,几盘酥,莫名对荣姬有了好感,暗暗留心,寻了个机会,终于将江晚余引了过去。 荣姬正在与小丫头翠枝看谢玄微的画,却听得太监传报,赶忙放下画去接驾。 江晚余刚一进门,却见自己送来的菊花,被拔了个干净,连个花骨朵都不剩,只剩些翠绿的杆子,和几片稀稀拉拉的叶子,看起来颇为……别致。 江晚余抚着菊花杆子,笑道:“荣姐姐爱好倒是特殊,拔了花儿,养叶子玩了。” 翠枝吓得一个激灵,娘娘前两日给皇后娘娘做菊花酥,偏偏御花园的开的都不好,唯独皇上送来的几盆最好。娘娘便亲手拔了,这下可完了,随意毁坏御赐之物,是要杀头的。 荣姬却是不慌不忙,笑道:“臣妾觉得这翠绿的枝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您说是吧。” 江晚余也是笑了笑,翠枝低了头不敢说话,赶紧溜去煮茶。 江晚余正欲寻个理由走,偏头却看见了桌上的画,一眼便认出是谢玄微所作。走过去便拿了起来,“这是谢玄微画的?” 荣姬一听,脸色变了变,想到谢玄微自从入了宫,皇上便再不像以往那般上心了。果然男子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样的皇上配不上那么好的皇后娘娘!这么想着,荣姬心里更是憋了气,冷了脸道:“陛下怎可直呼娘娘名讳?也太不敬重娘娘了!” 江晚余见她满面不快,一时语塞,还未说话,又听荣姬道:“娘娘为了陛下又是查账,又是收买陛下身边的小太监,陛下到哪里,娘娘过后便去那里,定是去睹物思人的。可是陛下呢?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今陛下到了手了,不必要珍惜了是吧?自古帝王多薄情,却也没见过陛下这么薄情的!这才几日?” 江晚余听到她说谢玄微居然如此想自己,爱慕自己到如此卑微,连身旁的小太监都收买了。他本来觉得被男子喜爱不妥,可是如今却是莫名觉得也挺好。 翠枝赶忙去拉荣姬,生怕她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江晚余自见到荣姬,她便是一副贤良模样,笑容恬淡可人,何曾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模样? 荣姬却是一把拂开她,将门虎女大概如此,凶起来,江晚余大概也是打不过的。 荣姬行礼冷淡道:“陛下自去吧,娘娘那般的仙女都入不了陛下眼,臣妾自然是更不配往陛下跟前走。” 江晚余颇有些郁闷地被赶出美人台,他琢磨着,要怎么告诉荣姬,谢玄微是个男子,自己跟他在一起,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可是一想着谢玄微那么喜欢自己,甚至去看自己看过的湖,吹拂过自己的风,赏自己赏过花,心里莫名又很雀跃,却还是告诉自己要矜持。 谢玄微用过晚膳,便命人抬了一张摇椅进了寝殿,又命雪盏悄悄抱了一套寝具来,让她铺好了,又给自己换了寝衣,便松松绾了头发坐在摇椅上看书,没一会便有些犯困。 江晚余一进寝殿,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只见房内多了一张摇椅,上铺了寝具,床上也是一样的。 谢玄微听到响动,一回头唬了一跳,赶忙跪下请安,“恭迎皇上。” 江晚余轻轻嗯了一声,只见他穿了寝衣,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披于身后,只用素簪松松地绾了个髻,更显得眉目如画,娴静温柔。“收买了朕的小太监,知道朕要来么?所以故意穿成这样,勾引朕?看着倒也挺顺眼的。” 江晚余面无表情地绕过谢玄微,走至摇椅坐了上去。摇椅上叠了双层寝具,又软又厚,稍一动椅子便轻轻摇晃起来,倒是有趣极了。 谢玄微见江晚余自得其乐,也不敢多话,抽了书,便坐到地上去看。 江晚余见状,便伸头去看,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谢玄微忙道:“回陛下,臣在看玉章写的阵法。” 江晚余拿过阵法,翻看起来,皱了皱眉头道:“皇后该自称‘臣妾’。” 谢玄微撅了噘嘴,能屈能伸,赔笑道:“是,臣妾在看阵法。” 江晚余听闻,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心情颇好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谢玄微道:“你看得懂么?”看不懂,朕就教你看。 谢玄微凑过去看着图纸道:“自然看得懂,玉章阵法看似精明,但是真的用了,不说有经验的将领,便是我也可以破掉。” 江晚余看他满面认真,不由地问道:“怎么破?” 谢玄微坏笑一声,爬了起来,从床上拿下被子铺在地上。 江晚余看着他坐到被子上,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冷笑道:“若是说不好,朕便废后,废完了,就杀头。” 谢玄微闻言立刻收敛,又去抱了一盒东珠来,拿了珠子依照谢玉章的图纸摆好阵,“陛下可看,玉章的阵是保大阵的。敌方骑兵悍然攻之,大阵不堪,此时我军从左路支援。”谢玄微将东珠抹进阵内,的确可快速支援。“但是陛下,此阵需要人数甚多是一,其二,若是敌方从外斩断,”谢玄微拔了簪子,用力划开东珠,大阵瞬间不保。“将领不保,这仗便输了。” 江晚余蹙起眉头,抬起头,却见谢玄微的发丝落在耳畔,遮住了他大半容颜,便伸手替他将头发挂到他耳后,点头道:“那你觉得如何修改?” 谢玄微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咳了一声道:“大阵内该放置铁钩等暗器,骑兵突袭,首先自保,左路精英分为两路,一路支援大阵,另一路防守。”谢玄微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晚余,“这只是臣妾目前想出的,还是有漏洞的。” 江晚余看着地上的东珠,仿佛看见了千军万马对垒,一时间看谢玄微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又想到他思念自己成灾,竟致收买小太监,那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爱怜。“勾引朕就勾引朕吧,终归得不到朕了,总得给你留点念想才是,不然你多伤心?” 谢玄微这几日本就劳累过度,如今更是疲惫。他揉了揉眼睛,见江晚余还在看阵法,也不敢说困,只能强打精神陪着他。谁知越是提醒自己不要睡,他就越是疲惫。 “陛下可要歇了?臣妾伺候您歇了好不好?”谢玄微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扒着扶手一直眨眼睛。 江晚余放下书,却见谢玄微打了个哈欠,眼角滑下一滴泪珠,他赶忙用手替他抹去了。 谢玄微扒着摇椅扶手,头搁在手上,先时还挣一挣,没一会就熬不住睡着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江晚余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只觉得他可怜又可爱。轻手轻脚下了摇椅,他嫌自己的被子被谢玄微弄脏了,便抽了摇椅上的被子。本来是抬脚准备踢谢玄微,却终究是用手推了推,恶声恶气,活似个恶霸,“朕刚刚沐浴完,你快起来给朕更衣。”不知怎的,谢玄微越喜欢自己,他就越想欺负他,就想看着他哭花一张脸,一定有意思极了。江晚余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有些离经叛道。 谢玄微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及至认出是江晚余,一咕噜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上前。 谢玄微解了江晚余的外衫,又脱了他的袍子,给他换上了寝衣,又替他铺了被子。他摸了摸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被子,又回头看着江晚余,斟酌了半天,略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道:“这个不是臣妾的么?陛下的在地上呢!” 江晚余冷笑道:“脏了,朕不要,皇后喜欢泥里打滚,皇后便去吧。”说完,往床上一倒。 谢玄微平日最讲究吃住,如今又是铺床,又是睡摇椅,心中早已万分委屈。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心事,竟是忍不住想哭,偏偏累极了,一时又不想忍。那眼泪便一滴一滴往下掉,倒把江晚余哭的不好意思了。 谢玄微抹着眼泪哭道:“分明是你不管我意愿强娶了我,我以往在家何曾这般讨好别人?你却只管欺负我!动不动就要杀我头,如今连个觉都不让我好好睡。不想来椒房殿,那便不来,你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个个翘首以盼呢!” 江晚余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哭,结巴道:“你,你,这般哭成何体统。” 谢玄微听了这话,更加委屈,哭的也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说:“我不同你辩驳这个,是说你欺负人!” 江晚余见他哭的又凶,心里也不是滋味,赶忙用袖子去给他擦眼泪,捧着他的脸,柔声哄道:“我何时欺负你了?不过是逗弄你玩,你这般欺骗我,我什么都不说?” 外间,无忧与守夜的棉雾听到哭声,吓得肝胆俱裂。无忧看了看棉雾,棉雾白了一张脸道:“可是娘娘惹了陛下不快?” 无忧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只听到美人,不愿意来之类的话,一拍大腿道:“可是娘娘今天见了各宫娘娘,现下吃醋了?” 棉雾苦笑道:“这该不会吧?奴婢要不要进去看看?” 无忧摆了摆手,又贴到门缝上听,只听得江晚余手忙脚乱在哄谢玄微,谢玄微气焰更甚,颇有些压倒江晚余的架势。无忧暗自咋舌,陛下平日冷冷淡淡,说一不二,原来不过是色厉内荏,居然如此惧内。皇后这条大粗腿,自己可要好生抱好了。 江晚余将他眼泪擦净,他却哭着哭着打了个哈欠,看来真是累坏了。江晚余只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便叹息道:“合该是我欠了你的,委屈的人分明是我,你却哭的欢实。”说罢掀了被子,自己往里让了让,拍了拍床,无奈道:“喏,与我一起睡吧,我再不敢说你一句重话了。” 谢玄微听了赶忙甩了鞋躺下,不消片刻,江晚余就听到轻微的鼾声,大概是哭的有些狠了,他连做梦都时不时的抽抽一声。 江晚余也躺好,侧身看着谢玄微,伸了手在他面上虚虚地抚摸着,轻声叹道:“生的如此美貌,又这般聪慧伶俐,我本来还当自己捡了宝,偏生是个男子。男子也就算了,我七岁都不会哭闹了,如今你都十六了,不顺心还哭!”说完用力捏了捏他的鼻子,惹得他眉头一皱,只觉得可爱极了。“以后不用费银子买朕的行踪了,往后朕去哪,派人指派你一声。唉,你也是个苦命人,等到寻了机会,朕便送你出宫,同你在一起是万万不可能的。” 江晚余絮絮叨叨地说着,转过身子,也闭眼睡了。 半夜时,江晚余突然惊醒,只觉得怀里暖烘烘的。低头去看时,谢玄微又钻在自己怀中,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巴微张着,像条失水的鱼。江晚余轻轻笑了笑,伸出食指比划了下谢玄微的嘴巴。先时只是指尖轻轻点着他的嘴唇,后来坏心眼地塞了进去。 谢玄微正饿得慌,嘴里被塞了东西,便轻轻吮吸起来。 江晚余的手指被温热的小舌一舔一吸,心头一酥,慌忙地抽回手。江晚余愣神地盯着他的嘴,只见谢玄微无意识地咂咂嘴,直瞧得心口一阵发烫,心也咚咚跳了起来,下身也渐渐起了反应。他不敢再去看谢玄微,这样的谢玄微太勾人了,他怕自己万劫不复,赶忙坐了起来。 被子里进了些凉气,谢玄微不安地动了动,摸到江晚余温软的身子,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脸也凑了过去蹭了蹭。 江晚余倒吸一口凉气,表情也僵硬起来,硬生生将掀翻他的念头忍了下来。 江晚余拨开他的手,拿了个枕头塞到他怀中,面色难看地躺了下来,心中暗骂谢玄微不规矩。 江晚余再去看他时,他倒也是老实了,只管抱着枕头睡得香甜。江晚余见他嘴巴堵在枕头上,发出被捂住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觉有些吃味,便抽了他怀中的枕头,果然没片刻,谢玄微又滚到他怀中窝好。江晚余笑笑闭了眼,也安心睡了。 谢玄微一夜好眠,睁开眼看了看帐顶,发了会呆,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又听到江晚余压低嗓子道:“皇后近日累坏了,不必吵他了,随他睡吧。” “是。” 谢玄微听了又想爬起来,又怕见人尴尬,只能往被子里又钻了钻继续装睡。 谢玄微听到江晚余走了,悄悄撩开帐子,却见雪盏正在给他熏大衣,便只露出头来,笑道:“雪盏,今日我们吃什么?” 雪盏见他从帐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不由得哈哈笑了,拿了大袄走到床边,伺候他穿了,“好些我都不认识,你自己出来看吧。山珍海味,奇瓜异果,应有尽有。真真是色香味俱全,连盘子筷子都考究的很。我听伺候的食味尚宫说,陛下给你的膳食,都是按照他规格送来的。” 雪盏见他愣神,推了推他低声道:“陛下对你恩宠不断,是他还不知事情真相么?” 谢玄微摇了摇头道:“新婚当晚我便都与他说了,如今可能是要顾着面子,毕竟我是他亲自求娶的,刚成婚便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废了我,人会说他薄情寡义的。怕是等到时机成熟,寻个错处发落了我吧。” 雪盏一听,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替他梳了头。 谢玄微在镜中看她面色不虞,便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近来总是忧心忡忡的,连话也少了,总不肯让她们几个伺候我。” 雪盏叹气道:“我心里悬着,实在是害怕。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你才好。流光进不得宫,我又不会些拳脚。” 谢玄微笑的趴在桌子上道:“又说痴话了,皇上想发落我,流光也拦不住的。我要吃饭,我饿了。” 雪盏赶忙拿了青盐让他刷了牙,又伺候他洗手洗脸,扶他去用膳了。 谢玄微用完膳,逛了会园子消食,便又钻到椒房殿的小书房练字弹琴。 江晚余经昨夜一闹,本欲宿在太极宫,谁知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椒房殿外,耳边微风拂过,只听得悠扬明澈的琴声。 江晚余让无忧不必通报,由着琴声寻声而走。走至小书房门口,只听得琴音忽而高亢,仿若疾风骤雨袭来,雨打风吹,风霜相逼一般。 江晚余进了小书房,满面悲怆之色的谢玄微猛然停手,肃容跪在地上,告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不知陛下圣驾驾到,陛下赎罪。” 江晚余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上前扶起了谢玄微,打趣道:“你愁个什么劲?昨夜不是嚣张的很?” 谢玄微缩了缩脖子,赔笑道:“臣妾昨夜昏了头,惊了圣驾了,臣妾知罪。”说完作势又要跪下谢罪。 江晚余一手扶住他,轻笑着弹了弹他的脑门,坐到椅子上,指了指琴,“别弹这种扫兴的曲子,朕还没有治你的罪,你还可以再嚣张些。” 谢玄微听了这话,点头哈腰道:“臣妾不敢,臣妾这就给陛下弹个喜庆的。” 江晚余见他一脸坏笑,忙坐直了身子,制止他道:“不必了,捡你擅长的弹了就好。” 谢玄微撅了撅嘴,答了个是,坐下信手拈来,琴声欢脱可爱,隐隐透着些俏皮捣蛋。 江晚余扶额笑道:“都说你是高手,如今听来果然不错,人抚琴都是悠悠如高山隐士,听得人心沧桑,不然就是闲云野鹤。你这琴声倒像个惫赖顽童,调皮捣蛋,着实令人头疼。” 谢玄微笑道:“是人用它消遣,怎么能让它消遣了?” 江晚余听了不答话,低头瞧见他刚画好的画,画上是个倚着花树熟睡的女子,后面是座临水小楼。江晚余知道他闺房便是依水而建,便以为他是画的自己,不由得皱眉笑道:“才离家就想家了?”江晚余一时有些恍惚起来,婚前他也曾设想,如果谢玄微将来想家了,他就要安慰他,“怎么刚离家就想家了?”然后谢玄微靠在他怀中,温声软语满面羞怯道:“臣妾想家了,陛下就是臣妾的家。”如今面前依旧是他的心上人,不过不是他心仪的阿萌,这是个男子。江晚余自问无龙阳之癖,因此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有些嫌弃地拧起眉头。 谢玄微倒真的不太想家,父兄嫂子虽然对他不错,可是他心里也是不亲的,唯一还算挂念的只有一个谢玉章。皇上这般问自己,真的是难以回答。 两人一时无语,都在等着对方开口,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谢玄微想了想,总得有点动静来打破尴尬,便弹了自己往常在家中常弹的曲子。缕缕琴声宛若秋风落叶,静谧旷野,听得江晚余心胸也开阔起来。 江晚余走到谢玄微跟前,从背后抱住他。 谢玄微抖和了下,琴音也乱了。 江晚余趴在他肩头,悠悠叹了口气,闭了眼无奈道:“朕真的要被你气死了,朕从十三岁就喜欢你,喜欢到如今,五年有余。好不容易娶进宫里,你却是个男子。朕连生几个皇子公主都想好了,如今全都泡汤了,真是气死了。” 谢玄微咽了口口水,努力忽视胸前抱得紧紧的手,干笑道:“臣妾比陛下小了两岁呢,嘿嘿嘿。” 江晚余听他这么说,忙松开他,指着他的鼻子,本欲发狠,却是轻轻点了点他鼻尖,负手撇了他一眼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当初才十一岁,朕看上你,朕是个禽兽呗。” 谢玄微皱了皱鼻头,江晚余比他稍长些,脾性又好,又是除了流光外,唯一知道自己是个男儿身的男子,他便忍不住想与他多亲近。说不定来年春天围猎时,还可以带他去骑马射箭,到时,鲜衣怒马,好不自在! 第28章 第 28 章 谢玄微见他背对自己负手而立,一下跳到他背上,双腿环上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他笑嘻嘻地凑近江晚余道:“夫妻咱们是做不成了,臣妾给陛下做谋士好不好,虽不才,却也是可以试试的。” 江晚余被他压弯了腰,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惹得心头一荡,只觉得像背了个小火炉,热气腾腾的。他稍有些不安,便用胳膊肘捅了捅谢玄微的肚子,谢玄微赶忙跳了下去,江晚余背上那股热气也一瞬消散,心中的热气却久久不散。尤其是耳后那股热气,甚至愈发滚烫。 江晚余回头笑道:“你把朕气成这样,还好意思说给朕做谋士,真真厚脸皮。” 谢玄微又凑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厚脸皮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江晚余点了点他的脑门,□□道:“你是皇后,不是寻常人家妻子,做什么谋士?” 谢玄微听了,轻轻哼了声,拿了桌上的画,轻叹道:“女子真是可怜,自小被被父母锁在家中,嫁人了又被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夫君锁,哪都去不了。”他看了看江晚余,满面认真道:“可我也并不是个女子啊。”说完,顺手将画撕了。 江晚余赶忙伸手去抢,画已被撕成两半,他将两片纸拼到一起,惋惜道:“画的这般好,你撕它做什么?没见过拿着死物出气的。” 谢玄微拿起笔在纸上信手画了巍峨壮阔的山,看着画嗤笑道:“臣妾不敢说画的多好,只是这种程度的,陛下便是要一万幅,臣妾也画的来。”谢玄微坐到椅子上,支着头看向江晚余,“哎呀,臣妾自打回了候府就被逼着作画作诗,臣妾也争气,样样都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 江晚余捧了那幅画,笔锋苍劲有力,全然不像个十六岁少年所画。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些视若珍宝的画,怕也是这人随手涂鸦罢了。又听他夸自己,可是语气却隐隐有些不快,便问道:“你总说你回候府,究竟是何原因,你在府外养着?” 谢玄微随手画了个乌龟,头也不抬的,满不在乎道:“我同胞哥哥被大娘杀了,我娘自然是怕她再杀我,寻了理由出府。不过在府外真是好极了!”谢玄微坐直身子,掰着指头笑道:“父亲外放,大娘忙着打点大哥仕途,都不管我们。我娘给我请了骑射的师父,我每日里骑马射箭,威风的不行,十里八乡的孩子我打了个遍。后来我娘重病,我得回府啊,不然我怎么活?我娘是真厉害,劝了我爹响应新政,逼着他回家赏了大娘一根绳子。”谢玄微满面风淡云轻地笑了笑,“她也是被气疯了,我哥哥死了,她都不曾那般胁迫我爹。大娘给我下了次毒,她便拼了命的跟大娘斗,她若是一早这般强硬,我哥哥也就不会死了。” 江晚余听了心头跳了跳,见谢玄微好生站在自己跟前,莫名庆幸起来。“你大娘谋害子嗣?” 谢玄微点头道:“比这更狠的她都做了,陛下真以为女人们不斗?女人们斗起来才是真的狠,有些手段男人们都自愧不如的。就比如陛下后宫的那位丽嫔,她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再说陛下青梅竹马,陛下是不是在御花园偶遇了钦美人,还赏了她一条手串?” 江晚余满面疑惑,今日他在御花园闲逛,遇到钦美人在找昔年他所赠手串,手都被树枝划伤了。他想着,不过是条手串,何必这么找?便赏了她一条一样的,让她不必受累了。 谢玄微正色道:“臣妾可没那闲工夫派人看着她,是丽嫔说的,她是真会说话,绵里藏针,挑拨离间。臣妾不干点坏事,都对不起她。”谢玄微轻轻挠了挠江晚余的手背,笑得满脸讨好。 江晚余忍俊不禁,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坏东西,又要给朕下套,说说看。” 谢玄微忙起身作揖拜了几拜,恭维道:“陛下聪慧,一眼识人心,臣妾给陛下做谋士,可好?”谢玄微又谄媚笑道:“还给陛下管着妃嫔们,让后宫自力更生不用国库银两。我算了算,后宫娘娘各种进项也是要不少银子的,这笔钱省下来,那可是够几车粮草了。一年两年这么省下来,边关的将士们,肯定吃的好穿的暖,打仗也肯定有劲!” 江晚余并不搭话,心里却是也动了起来。 谢玄微又道:“宫中奇花异木多,大可做些东西官方售卖,这噱头打起来了,宫廷秘方,必定买的人多多。”谢玄微见江晚余不理自己,一时也没了主意,凑到他跟前,刺探道:“臣妾想要的好处,也很简单的,就是等宫中大放,陛下也一起发放了臣妾。” 江晚余听他这话,先时坐到一旁闭目养神,揣着手不理谢玄微,却听他信口胡说,连放出宫这话都说了,真是胀气!这般喜爱自己,能舍得出宫?肯定是欲擒故纵吧! 谢玄微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江晚余依旧是面无表情。谢玄微揪起他一小撮衣裳,身子也轻轻摇晃起来,撒娇道:“皇上哥哥。” 谢玄微尚未变声,声音清澈如琳琅环佩相扣,这么一撒娇,听得江晚余心中痒痒的。江晚余睁开眼拉了他的手,却不慎一把拽的他跌坐进自己怀中。 谢玄微满面无辜看着他,江晚余一手搂住他,另一手撩开他的大袄,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到他屁股上。 那一下,隔着许多衣服,谢玄微并不太疼,却是十分慌乱。他挣扎着捂住屁股,抬头看着微愠的江晚余,满面不解道:“你打我做什么?” 江晚余打了那巴掌,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飞快地把谢玄微摁到自己腿上趴好,两腿夹住他的腿,解了他的裙带,扒下他的裙子与亵裤,露出他圆润白皙的屁股来。 江晚余觉得那嫩生生,又圆又翘的屁股,生的真是惹人疼,忍不住摸了一把,引得两人一阵颤栗。 谢玄微心里一麻,脸色涨红,用手去拉裤子,急忙表态,“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江晚余却是抬起手啪的打了上去,他屁股弹了弹,瞬间红了。谢玄微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忍不住眼眶含了泪,却不敢再说话。江晚余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下去,谢玄微两条腿直蹬,闷哼一声,呜呜哭着。江晚余又接连打了七八下,再低头看时,谢玄微咬着袖子,早已哭成泪人。 江晚余心中慌乱,忙扶起谢玄微,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手捏了他的下巴。见他泪眼婆娑,心下更不忍,却做出满面凶样,道:“朕娶了个男皇后,已经够憋屈了,你还敢挑衅朕?谢玄微,朕是不是太好脾气了?再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下次,自己脱了裤子趴好,过来挨打!朕也不用手打了,用书打,用镇纸打!再不服,吊起来打!” 谢玄微听了吓得一个激灵,尤其被吊起来打吓到了,若不是江晚余用手扶住他的腰,他早已跌坐到地上了。 江晚余冷哼一声,为他提了亵裤,又让他乖乖站好,替他系好裙子,理了裙子,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了。 江晚余觉得自己怕是要疯了,若是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会陷的更深了。 谢玄微见他真的动怒赶忙跪下,带着哭腔恭敬道:“恭送皇上。”等江晚余走远了,他便爬了起来,委委屈屈将文房仔细收到一边,伏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心里真是委屈屈辱极了。 一直到晚饭,谢玄微都独自待在小书房,雪盏来让他吃饭,站在门口劝了许久,他就是不肯吃,也不许人进来。 谢玄微蹲在椅子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将上好的狼毫笔咬的支离破碎,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屁股,偏生还不能打回去,还打不过!真是越想越气,越气越哭,真真再没有还比这个更憋屈的事了! 谢玄微用力去掀桌子,无奈桌子沉重,竟是纹丝未动,他气的又拿起一杆笔放到嘴里咬。 江晚余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无忧赶忙把四周灯命人点了。 江晚余上前两步,见谢玄微在啃笔。心中着实后悔下午所为,竟把他气成这样,饿的吃笔,也不肯出门,赶忙上前抢下他的笔。 谢玄微怕又被打,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下午没喝水,一时不备,竟是破音了。 江晚余赶忙扶起他,见他嘴巴也被笔杆扎破,两眼通红,可怜兮兮的。不由得暗恨自己下手太重,一时后悔不叠,“无忧去给娘娘准备些清淡的膳食,宣太医,其他人等下去吧。” 谢玄微低下头不敢说话,江晚余抬起他的脸细细查看,发现并没有扎进木刺,终于是松了口气。 谢玄微怕又说错话惹他不快,便安生低了头。 江晚余也不知如何开口,该说什么,一时间两人都闷头呆着。 无忧站在门口,见食味尚宫来了,摸了摸鼻子,高声道:“陛下,膳食好了。” 江晚余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食味尚宫捧了精致菜肴进了书房,太医也一同进来了。 宫女捧了灯为太医照明,太医告了罪,凑近谢玄微仔细看了看,退到一旁道:“娘娘并无大碍,臣这就开些药膏给娘娘,涂了后,明日就可结痂了,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就好。” 江晚余点点头,雪盏自去与太医取药了。 食味尚宫盛了碗火腿粥,江晚余顺手接了过来,尝了口,便舀了勺喂给谢玄微吃。 谢玄微本想赌气不吃,无奈惧怕江晚余发怒,加之实在饿了,暗暗发誓只吃一口。那粥入口只觉得鲜美无比,齿颊留香,谢玄微只恨自己不能端起碗大口喝。 江晚余见他馋的不行的样子,被逗的噗嗤一笑,又搛了块火腿喂他吃。 江晚余挥挥手,食味尚宫见状,笑了笑,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无忧站在门外,摸了摸拂尘,笑道:“我们陛下与娘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光看着他们坐在一起,奴才都觉得那画面太美了。” 食味尚宫也笑了起来,“是啊。” 第29章 第 29 章 谢玄微眼巴巴看着盘中的荷花酥,可是江晚余偏偏不给他拿,也装作看不出他喜欢的模样,只是一个劲喂他吃粥。看他吃的小嘴油亮油亮的,他喂的也更起劲了。 谢玄微拉了拉江晚余的衣袖,咽下一口粥,皱眉道:“陛下,臣妾想自己吃,臣妾想吃荷花酥。” 江晚余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忙用筷子将荷花酥掐成两块,先是自己尝了块,又将一半的荷花酥掐成一小块,才搛了喂谢玄微。 江晚余怕谢玄微噎到,又喝了口龙井茶,不冷不热,便赶忙端了茶喂他喝。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谢玄微便吃了一大半下去。 饭毕,谢玄微满足地拍了拍肚子,“终于吃饱饱了。” 江晚余拉他坐直身子,端了水让他漱口,又耐心地用帕子替他擦干净嘴。做完这些,他嘴巴抿了抿,眉头皱了皱。 谢玄微立刻知道他这是要训话了,赶忙为他斟了杯茶,端到他嘴边,笑嘻嘻地喂他饮下,“谢陛下喂臣妾,陛下喝茶” 江晚余轻啜一口,不满道:“朕不过打了你屁股,你竟气的自残?传出去了,旁人怎么说朕?” 谢玄微摸了摸嘴唇,心跳如擂鼓,江晚余喜爱自己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自己这番作为,明显是打了他的脸,只怕又要被收拾了。这么想来,更加忐忑不安,下午被打了屁股的气,一瞬间消散了,低了头也不敢说话了。 江晚余看着他怯弱的模样,又后悔不该说的这般重。他自幼充女孩儿养大,自是比花朵儿还柔弱,被人打了屁股,一时撒娇不快也是人之常情。又想到将来若是送他出宫,他还是这般柔弱,难免不被人欺负,还不如放在宫里,自己养他一辈子的好。 江晚余瞪了眼睛道:“朕是不敢多说你了。” 谢玄微听了撇了撇嘴,轻声道:“昨儿你也说了不敢多说,今儿还动手了呢。” 江晚余听了这话,气的发笑,“又来劲了是吧?真是个刁钻古怪鬼!得了便宜卖乖。”江晚余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怎么遇到了你,朕就这般唠叨?” 谢玄微双手握拳放在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巴下,讨好一笑,“臣妾以后不会让陛下烦神了。” 江晚余笑着弹了下他的脑袋,“你是个最淘神的,时间还早,你这会要做什么?” 谢玄微凑近他,“陛下还想听曲么?” 江晚余摇了摇头,“不好,你弹了那么久,歇会吧。” 谢玄微靠在椅子上,努了努嘴,“那做什么?要不臣妾陪陛下看会书?” “朕不要看书。” “那,打马吊?” “朕不喜。” 谢玄微嘟囔道:“陛下真不好伺候,听曲儿也不要,看书也不行,臣妾没招了。要不,我们去睡觉?” “好。” 谢玄微听了,正合心意,立刻提了裙子,踢踢踏踏地走在前面,江晚余也一脸笑意地跟了出来。 江晚余道:“准备香汤,朕与皇后要去沐浴。” 雪盏听了这话,脚下一软,险些晕过去,扶着兰霜颤着声道:“陛下真是心胸宽广啊!” 江晚余拉了谢玄微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清泉宫。刚进宫门,便有两排形容俱佳的宫女跪下请安。领头的两个宫女执了琉璃灯引路,后面宫女依次执香、各色用具。 进了汤池,便是几株腊梅依岸而生,郁郁芬芳,汤池内撒了鲜花瓣,花香四溢,池中水汽氤氲,看不太正切。 江晚余让众人退下,张开双手,谢玄微赶忙上去替他宽衣解带,又替他绾了头发,扶了他进到温泉池中。 池中泉水清澈见底,铺满美玉,谢玄微赤脚绕着池子走了一圈,脚下石阶温烫,甚是舒服。四周种满奇花异木,芬芳扑鼻。谢玄微抬头去看时,竟能看到漫天星熹,不由得赞叹一声。 江晚余见他抬头望天,用力撩了把水。谢玄微听到水声赶忙跑了过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江晚余道:“你也一同下来洗吧。” 谢玄微跪在地上,看着他薄薄的肌肉,心里羡慕极了,又想着自己那一身软肉,才不给他机会笑话自己。便干笑道:“有失体统,臣妾先伺候陛下沐浴再说。”说完,伸手悄摸地摸了一把,有点硬硬的,好羡慕啊。 江晚余拉了拉他,催促他快些脱衣服,“不必伺候了,早些洗了去睡觉。” 谢玄微皱了皱眉头,垂了头,满面羞怯道:“臣妾不习惯与人一同沐浴。” 江晚余扶了扶额,也不为难他了,轻笑道:“倒忘了,我们皇后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往前走,拨开纱帐,里面有个莲花池,去那洗吧。” 谢玄微听了嘿嘿笑了起来,乐颠颠地抱了衣服,回头看着江晚余道:“臣妾洗好就过来!” 江晚余看到他匆匆往前跑了,不由得也是一笑。 谢玄微掀开帘子,里面果然有个稍小些的莲花型池子。形状宛若一朵盛开的莲花,池里铺的都是石阶,石阶上是移植的青苔,池边只种了一株桃树,再无其他树木,甚是古朴别致。谢玄微也不多观赏,脱了衣服便仔细清洗了。 江晚余怕他贪玩摔跤,匆匆起身披了衣裳。走上前,隔了朦胧的纱帐,他看不太正切里面,只听得哗啦啦的水声,谢玄微似乎心情很好,还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江晚余伸手抚了抚纱帐,轻叹口气,便转身坐到一旁。 没一会儿,谢玄微恋恋不舍地上了岸,穿了衣裳出来,却见江晚余已经穿戴整齐,正坐着等他,他赶忙跑了过去。 江晚余抬起头,却见他一张小脸被水汽蒸的发红,眼睛水润透亮,仿佛水洗过一般,越发温柔美好。江晚余咳了声,起身拉了他的手,怕他着凉,亲自为他披了大毛的大氅,两人携手一同往椒房殿去了。走到一半,纷纷扬扬的大雪就落了下来,无忧与棉雾赶忙上前撑开伞。 谢玄微伸手接了雪,雪瞬间化成了水,只余下掌心一阵冰凉。谢玄微呆呆地看着掌心,轻声道:“下雪了。” 江晚余赶忙拉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袖中,笑道:“明日有的看了,这会别贪图好玩,走吧。” 谢玄微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走了。 进了椒房殿,两人便脱了大氅。一进寝殿,谢玄微一个箭步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裹好自己,只露出一个头来,笑道:“臣妾给陛下暖床,暖好了就下去。”他心知,江晚余今夜是要宿在椒房殿了,自己今日不在,自然没有摇椅可睡,所以要先抢床。再者,这几日他观察下来,江晚余最是个嘴冷心热的,自己略微撒个娇他便从了。 江晚余无奈地敲敲自己的额角,心想着,怕是对谢玄微宠的有些过了。他坐到床边捻起他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仿若绕了一生又一生。又听了他一番说辞,便顺着他的话冷冷道:“暖好了,你就下去。” 谢玄微听了撅起了嘴,却是不敢说什么,只能翻个身,真的替他暖床了。 江晚余忍不住笑了起来,床上本就被宫女们熏的又暖又香,哪用谢玄微去暖?这分明是撒娇打赖的,仗着自己宠爱要睡床。果不其然,谢玄微往床上躺了没一会,便两眼开始打架,江晚余再去看他时,他已经睡熟了。 江晚余笑着为他掖了掖被子,又掀开自己的被子也躺了进去,自是一夜好眠。 雪簌簌下了一夜,至天明时才停。江晚余见谢玄微睡得熟,天又冷,便下令各宫近日不必请安。 江晚余歪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谢玄微,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起来。无忧抬头张望了下,悄悄推了推棉雾。 棉雾低下头,红了张脸,陛下自醒了,也不起身,就歪那里看娘娘。看娘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娘就算了,那眼神真是太露骨了,恨不得吃了人家一样。来年,怕是有小皇子抱了。 江晚余看了会,忍不住伸手背摸了摸他的脸,独自傻笑了会,便轻手轻脚下了床。 棉雾无忧赶忙上前伺候,满屋里竟是不闻一丝声响。 约莫一刻,谢玄微才悠悠转醒,帐子里又暖又香,他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睡得好饱啊!雪盏我们今日吃什么?”说完把头从帐子里露出来,却见江晚余正在饮茶,吓得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江晚余一个箭步上前兜住他,抱在怀中,啧了一声,道:“一大早的你也不能消停会?” 谢玄微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晚余,赔笑起来,扭着他的衣角晃了晃,“这会只有我们两个,我还用跪不?” 江晚余点了点他的脑门,咬牙笑道:“果真是个得了便宜卖乖的!你可是睡到了现在。” 谢玄微一听这话,双手双腿抱住他,将他拖抱到床上,笑道:“陛下怕是嫉妒了,我陪你再睡会!” 江晚余被他拉在床上滚了一圈,衣冠都歪了。谢玄微翻身骑到他身上,两手哈着气,冲他腋下就是一阵咯吱。 江晚余无奈地看了看他,抱住他的腰坐直了身子,与他面对面贴着,捏了捏他的面颊道:“朕并不怕痒,你还真是淘气。” 谢玄微不信,伸手又要去咯吱,见他果然任由自己摆布。一时没了意思,身子往后一仰,睡到他腿上,翘着腿晃着脚。 江晚余依旧坐的端庄,腿上压了个人并不舒适,偏偏还有个玉白的脚丫子在自己眼前晃。他便捉了那只作怪的脚,只觉得莹润可爱,便捏了捏,笑道:“不是叫饿了,还不起来?” 谢玄微用脚拨开帐子看了眼外面,并无一丝人气,只觉得冷冷清清。便嘟囔道:“若是不做这个皇后,今天就可以一直躺在被窝里了。”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江晚余听了这话,心中着实生气,面上也带了不快。谢玄微见状,赶忙赔笑,一下抽回脚,一手拉着裤子道:“臣妾立刻起身!” 江晚余躬身去拉他,却不慎碰到了他腋下,却见他立刻缩成了一团,忍不住大笑出声,像是十分怕痒。 江晚余会意,立刻扑倒他,将他压在身下,两腿夹住他,伸手便咯吱他。把个谢玄微咯吱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泪光闪闪,连救命都说不清楚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江晚余怕他笑岔气,又要闹肚子疼,略施小惩便停了手。 谢玄微眼神迷离地瘫在床上喘着气,江晚余见状,俯下身子将他揽在怀里为他顺气。贴着他的面皮,却见他嘴角处有颗针尖大小的美人痣,便伸手抚了抚,低声笑道:“这里怎么还有个痣?” 谢玄微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窝在江晚余怀中,也去摸脸,“有么?我不知道啊。” 江晚余摇摇头,但笑不语。见他歇好了,便坐了起来,喊人进来伺候。 雪盏等人捧着用具进来伺候,她偶然抬头瞥见谢玄微满面潮红,眼角含春,气喘吁吁。而江晚余满面春风,好不惬意,二人竟是亲密无间。 雪盏暗道不好,只怕两人成了好事,吓得险些把手里的铜盆扔了出去。却只能强打着精神伺候了谢玄微穿衣洗漱,趁着兰霜为谢玄微上妆,悄悄退出寝殿,匆匆行至椒房殿僻静处,双手握拳举过头顶,闭眼大叫起来,惊飞了一树鸟儿。 “这两人,成了?”雪盏伸出两只食指比到一起,满面呆滞,“真成了?太气人了吧?” 雪盏只觉得脸皮有些发烫,她呼呼喘着气,浑身热辣辣的难受,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好像悉心照料了多年的兰花,好不容易抽出穗子了,却被人连盆带花端走了,太气了!实在是太气了!可是又一想,这人以后还会让兰花长的更好,不禁又原谅了,真是又爱又恨。 雪盏在外独自走了一圈,邪火被寒风吹散了许多,心中也舒服多了。 路上恰好遇到了一树开得正好的梅花,想着谢玄微最喜梅花高洁,便招手喊来小太监,让他给自己折了,抱着梅花往回走了。 一进椒房殿,雪盏便听到一阵嬉笑声,两旁宫人低头笑着。就见谢玄微手里捧了一卷书,正在给江晚余讲什么,两个人头凑在一起,轻声软语,亲亲密密的,时不时笑出声。雪盏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就该在外面冻着吧!她咬着唇上前请安。 谢玄微见雪盏怀里抱了枝梅花,赶忙撇下江晚余,跑到雪盏跟前,接过花,笑问道:“哪里得来的?开的真是好!” 雪盏笑道:“就是咱们宫里头的,奴婢瞧着梅花夹雪盛开,香气怡人,便折了枝回来。” 谢玄微听了点点头,拿了梅花递给江晚余,献宝似的,“陛下,好看么?” 江晚余接过梅花,拿在手里转了一圈,笑道:“好看,要出去走走么?” 谢玄微想着外面天寒地冻的,便缩了缩脖子,摇头道:“怪冷的,不想出去。” 江晚余道:“那便不出去了,朕等会要回太极宫处理政事,今日不过来了,今日想吃什么?” “我想吃鱼!清蒸吧,不要姜,甜一些。”谢玄微咂咂嘴巴,又问道:“梅花陛下要不要?” 江晚余点点头,也不答话,笑着拿着梅花走了。 谢玄微刚要行礼,却被江晚余用手扶了,只得欠身道:“恭送陛下。” 江晚余亲昵地捏捏他的脸,自出门了。 雪盏看得眼睛都直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走到谢玄微身后,悄悄拉了他的衣角。谢玄微心下会意,便道:“都退下吧。” 众人连忙告退。 谢玄微坐到一旁,晃着腿问道:“何事?” 雪盏凑近他的脸,轻声道:“别跟我装鬼,你跟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谢玄微眼睛咕噜一转,笑道:“我看上他了,我要攻心。”谢玄微本是随口说出来哄雪盏玩的,可是这么一说,他也动了心思了。江晚余人生的好,脾性也好,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更何况两人互通书信这段时间,江晚余文采斐然,与他许多地方不谋而合,两人非常合拍。况且他自认为是个感情淡漠之人,伴侣也无谓男女的,不求两人怎么情深一世,只要能相伴一生便好了。 雪盏听了,斜眼看他,嗤笑道:“攻心?你可小心些,别先被攻身了!” 谢玄微昂起头,努努嘴道:“你且看吧!” 雪盏上下打量了他,伸手拧了把他的脸颊,笑骂道:“横看竖看,都是被人攻身的模样!祸水。” 谢玄微不去理她,提了裙子就往外走。 雪盏道:“祸水做甚去?” 谢玄微头也不回,“东移!” 雪盏也一步并两步跟了上去,与他一同“东移”了。 谢玄微不知怎么哄人,便寻摸了许多话本来看,窝在小书房一天了,连饭都在里面吃了。晚间回寝殿时,只觉得寝殿更暖和了,穿了寝衣,光着脚刚刚舒适。 棉雾怕他光脚着凉,忙取了递了软鞋伺候他穿上,笑道:“陛下特地交代的,惜薪司以后每日多送二十斤银碳来。” 谢玄微听了,见他对自己这般上心,心里一动,觉得自己也该做些表示。钱财他没有,有的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也不知江晚余愿不愿意要。这么想来,便让雪盏去拿笔墨纸砚。 雪盏铺开宣纸,他略微思索,便提起笔在纸上画了烧的正旺的炉子,又在炉边画了个**,上面趴了只黑白的猫儿,耸拉着耳朵,睡得正香甜。赋诗一首,盖了小印,便去睡了。 江晚余用过早膳,便匆匆进了椒房殿,他觉得自己魂怕是丢在里面了。昨夜他处理政事,完全静不下心,只觉得奏折上满满是谢玄微的名字。原本想着过来,又怕谢玄微睡了,再把他折腾起来,错过了觉儿,又要不高兴了,便强忍了一夜,草草用过早膳,便立刻来了。 棉雾赶忙迎上来,说谢玄微跟雪盏他们摘梅花去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棉雾忙将他迎进了寝殿,伺候他坐了,便去使小丫头通传一声。 江晚余忙道:“难得他愿意出去走走,日头也好,不必喊他回来了。朕坐坐便走,你也退下吧。” 棉雾只得应了。 江晚余坐了会,垂头看了腰上的定情玉佩,顺手解了下来。他转过纱橱,走到谢玄微床边,将玉佩塞到谢玄微枕头下。却见枕头下有枚戒指,还未看真切,他便盖上了枕头。他发现这人极爱将东西藏在枕头下,这会子,把枕头掀开,底下压的定都是他喜欢的东西,真是个自欺欺人的。 江晚余坐在床上,瞥见小几上的画,便拿了起来,却见上画了只大花猫。那猫食饱饜足,满面狡黠,分明就是猫中谢玄微。江晚余看了那诗,细细品味,“花猫偷薪御寒凉,朝慵午懒枕毡眠。应教猫儿护仓廪,狡计无虚逐恶鼠。”不由得叹道:“说你淘气,却偏偏那般为我考虑,这点子柴火钱,我还是出得起,你这猫儿的口粮,我也一样出得起。可你想着参与到政事中,我却不依的,何苦案牍劳形?” 江晚余拿了画径直去了谢玄微的小书房,提笔在猫鼻尖处悬空画了根绳子,上面吊了小鱼干,又续写了下半阙诗。等了片刻,墨迹干了,便命人拿去裱了。又坐了会,也走了。 所幸谢玄微本就是兴致来了,便乱画乱写一通,写完便随手就扔的性子,只当晚间画的画被又被自己塞哪里去了,因此也不找。 棉雾近身伺候谢玄微逗猫玩,回禀道:“陛下刚刚来坐了会,倒是巧了,前脚刚走,娘娘就回来了。” 谢玄微听了这话,只恨自己太贪玩。忙抱了猫,就要往外走,急急忙忙地道:“陛下还没走远,咱们快去追!” 棉雾忙给他穿大衣,道:“刚化了雪,外面凉的很,娘娘可是有事?” 谢玄微一手插进袖子,将猫儿换了只手抱,笑道:“让他给我的猫儿取个名字。” 棉雾听了,知他是对皇上上心,不过借着猫儿说事,便为他速速换衣服。谢玄微一手抱住猫,另一手插进袖中,换好衣服,也不备轿撵,众人匆匆往外走。 谢玄微上了石桥,远远看见了两拨人,往前走近了些,认出是江晚余与一个美人。 那美人体态妖娆,此刻正在呜呜咽咽地哭着,任是再无情的人,也不忍心。江晚余也甚是耐心地哄着她,满面柔情,全然不似对自己那般凶狠。 谢玄微停了下来,心中不觉有些吃味,又想着江晚余本就不好断袖,因着误会,才会娶了自己。况且他是皇上,身边女子不断,即便他不去招惹,也会有人上赶着讨好他。自己虽从小接受女德教育,可到底天生反骨,又如何容忍得了?再来,宫中人心复杂,他又是个不爱费神的,就算略微喜欢江晚余,也并没有到非要不可不是?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谢玄微觉得自己怪可怜的,初时看上温圣清,因着种种原因放弃了。如今看上了江晚余,又要舍己为人一次。“罢了罢了,正经求去方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是道理,到时候我便求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若是求不到,那便一个人过活。” 谢玄微想着,便转身欲走。 棉雾知他怕是吃味了,也不敢说什么,几人刚来时有多欢喜,如今走的就有多狼狈。 兰霜低着头便要去抱谢玄微怀里的猫儿。 那猫儿平日里温顺的很,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谢玄微还未松手,它便一爪子挠了上去,跳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尖厉的叫声,浑身毛炸起。看了看兰霜,吓得嗷呜一声,落荒而逃。 棉雾慌得尖叫一声,就见谢玄微双手被抓的鲜血淋漓,疼的直抽气。 无忧听到棉雾叫声,翘首看了看,就见一群人围作一团。无忧赶忙上前对江晚余道:“陛下,前面似乎是皇后娘娘。许是又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了,几个人在玩。” 江晚余听了,赶忙撇下那名女子,匆匆说了句,“你先等着,朕过两日告诉你。”说完,快步向谢玄微走过去,满面的笑,比春风还盛。 棉雾急得掉下眼泪,用帕子抱住谢玄微的手,哽咽道:“快请太医,娘娘别怕。”她慌忙揽着谢玄微就要往宫中走。 兰霜眼见江晚余快来了,赶忙拉着谢玄微的手,大声哭道:“定是奴婢吓到它了,娘娘治奴婢的罪吧。”说着,就死死抱住谢玄微的腿,不让他走。 江晚余果然快步走来,众人赶忙行礼。江晚余扶起谢玄微,面色不虞地拉了他的手,要去看他的伤。谢玄微赶忙抽回手,缩进袖中,眼神也躲闪着。 第31章 第 31 章 江晚余见状,想着他素来娇气,便只当他是被吓坏了,心中又气又疼,沉声道:“兰霜伺候不周,在此罚跪。”因猜不透那猫儿是否是谢玄微新宠,便不敢过度去罚,只是说:“将那畜牲抓回来,让它给娘娘磕头赔罪。”又柔声安慰着谢玄微。 众人听了他要让猫赔罪的话,皆是一愣,又见他抱起谢玄微就往椒房殿去了,更是吃了一惊又一惊,忙垂首跟在帝后身后。 谢玄微在他怀中,只觉得丢死人了,抬手遮住脸,轻声道:“陛下放臣妾下来,小鱼干抓得并不疼,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罢了。”说着就扭着身子要往下滑。 江晚余脚步一顿,明白了小鱼干就是猫,又见谢玄微要下来,便暗暗使劲掐了他的屁股,吃味道:“不许叫小鱼干,犯了朕的名讳了。” 谢玄微被掐的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晚余,拉了他的衣袖。抽了抽鼻子道:“臣妾刚刚瞎起的,陛下掐疼我了。” 往常谢玄微也爱撒娇,可如今眼泪汪汪地撒娇,又窝在自己怀里,乖顺的招人疼,江晚余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想起他是个男子,立刻轻轻呸了一声。 谢玄微见他嫌弃自己,气得蹬着两条腿闹腾,“又不是我求你亲的!气死我了,占我便宜,还嫌弃我,放我下来!” 江晚余一时安抚不住他,竟让他真的挣扎下去了,他立刻撒腿就跑。 江晚余气地咬牙,跺跺脚也追了上去。一众宫人活似见了鬼,怎么也没想到冷心冷面的皇后能引得陛下不顾仪态,竟在宫中与妃子嬉笑打闹,各个浑身发毛。却只敢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主子。 江晚余一把抓住谢玄微的后衣领,用力将他扛了起来,正欲抬手打他屁股,就见宫人们各个气喘吁吁追过来。赶忙放下谢玄微,凑在他耳边满面凶狠道:“再跑当着众人面打屁股,你跑吧。”说着就松了手,甚至伸手推了推他,催促他快些跑。谢玄微看了看他,心中发毛,低头慢慢在前面走了。 进了椒房殿,太医早已候在那里,为谢玄微包扎了,道:“娘娘并无大碍,这些外用的生肌药,明日开始一日涂三次,不碰水,不会留疤。” 江晚余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太医便与众人一同退下了。 谢玄微知道他这是要收拾自己了,先是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可是他却并不买账。谢玄微见状,便想着,“非得打一顿才解恨?”只得委委屈屈地费劲移了春凳,又摸回来垂首站在江晚余面前。 江晚余本想着吩咐御厨做些什么给谢玄微压惊,却见他忙来忙去,也是有些愣住了。 谢玄微吐出一口浊气,心想着,“我都搬了凳子来了,你还是这般凶,非得要我脱了裤子,求你打?”气地一跺脚,念了句,“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便心一横,解了裙子,褪了亵裤,露出屁股趴到春凳上,双手抱住头假意哭道:“陛下轻些打。” 江晚余一愣,随即明白了,谢玄微是将他上次的气话当真了,实在是傻得可爱。他忍不住偷笑,却是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声恶气地准备吓唬谢玄微。 江晚余轻轻拧了拧他的屁股,恶狠狠道:“朕要打了!” 谢玄微咬住衣袖唔了一声,讨价还价道:“可以不打么?实在不行,陛下,臣妾攒着好不好?”他抬起头,两只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江晚余实在不忍心再欺负他,将他亵裤提了,抱到自己怀中,咬牙点了点他的额头,“得寸进尺,那便攒着吧。” 谢玄微嘿嘿一笑,提了裙子就从江晚余身上跳下来了,给他递了杯茶,又活蹦乱跳了。 江晚余扶额,这人分明是个诡计多端的坏猫崽子,可是偏偏做出副娇憨的模样,自己又爱上他的当,由着他牵着鼻子走。 江晚余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轻啜一口,开口道:“你那副画儿,朕瞧着不错,命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人裱了,明日给你送来。” 谢玄微哦了一声,满不在乎的,“不过是随手画的,陛下觉得好,就送陛下了。” 江晚余哼了一声,想起他以往送自己的那些画,必定也是这般随意画的,自己却视若珍宝,真傻。这么想着,面上也有些不满了,“是了,你才思敏捷,这些对你算什么?怕是有一屉子等着朕呢!” 谢玄微被他说中,眼见他又要不快,立刻蹿到他跟前,捂着脸颊,抽气道:“疼,好疼。” 江晚余赶忙放下茶盏,十分紧张地拉了他,抚上他的脸,急得面色发白,“怎么了?突然疼的么?” 谢玄微放下手,拍手笑道:“被陛下□□酸疼的。” 江晚余明白过来,被气地发笑,虎着脸道:“一日日的,数你最淘气,连朕都敢编排!难道我说错了?你平日里送我的那些画,必定也是随手画画罢了。” 谢玄微撅嘴道:“这话说得我就不高兴了,明明每次都极尽讨好之意,是把陛下心思揣测了一遍又一遍才画的!” 江晚余捏了捏他的脸,“我谢谢你!这次也是,是么?” 谢玄微痛呼一声,揉着脸颊,鼓起勇气道:“所以陛下看懂了是么?我还是想给你当谋士,我不想被当成女子关在家里,更不想被困在女人堆里。” 江晚余听了冷笑一声,“不想困在女人堆里,所以你想被困在男人堆是么?” 谢玄微轻声道:“我又不是断袖,我往男人堆里钻什么?分明就是想替陛下解忧。”这么说着,两眼一红,竟隐隐要哭了,扭着衣带,委委屈屈道:“陛下坏,掌管后宫事务,棉雾杏雨都可以做的很好,偏偏拘了我来做。” 江晚余被他这软软的如同撒娇一般的话语一激,只觉得心里被个小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又痒又酥。又见他果真要掉眼泪了,又忍不住心疼,便叹了口气,“真真是朕的命里的劫难,明日朕议事,到时候带了你这猫儿一起,且看你如何给我捉老鼠。” 谢玄微一听立刻收了悲伤之色,笑嘻嘻地看着江晚余,讨好着给他捏肩端茶。 江晚余见他乖顺,心中受用起来,便问道:“你表字是何?” 谢玄微拉着他的衣裳,坏笑道:“没呢,父亲说要嫁人了,夫君给取。要不夫君你给我取一个,将来我入仕用,说不得,就名留青史了呢。” 江晚余险些喷出一口茶,放下茶盅,红了脸笑道:“胡闹!什么夫君?都跟谁学的?不正经。” 谢玄微猴到他身上,摸了把他的脸,调笑道:“那便叫相公,郎君,江郎。” 江晚余被他那声“江郎”叫得酥了半边身子,将他抱到腿上坐好,轻轻打了他的屁股,“总爱撩拨人,打到身上又要哭。” 谢玄微嘿嘿一笑,轻轻撞着江晚余,夫君心肝的,满口混叫得更起劲了。 江晚余按住作乱的谢玄微,点点他的鼻子,无奈道:“表字便叫诌断肠算了,名字也一并改了,叫谢侜,小骗子。”说罢捏了捏他的鼻子,还未等他开口,江晚余便握了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知机”,又蹙了蹙眉,有些不高兴的,“谢玄微,朕还是不喜欢你参与进来,可是偏生你我之间总得有个人妥协,我又受不得你受委屈。” “怎么办,谢玄微,朕好像要断袖了……朕对你,似乎有一丝丝动心了。不是对着阿萌,是对着身为男子的谢玄微。”江晚余眼波似水,满含柔情地看着谢玄微,恨不得将他溺毙在自己眼中,可又怕他受罪。他的一颗心几乎要揉碎了,只觉得心中十分苦恼。他不愿意走上父亲走过的路,他有祖宗基业要守,豢养男宠是做不得的。可是,放走谢玄微他真的舍不得,光是想想都觉得一颗心要碎了。 谢玄微起身作揖道:“陛下请放心,玄微不是弱质女流,定会让陛下刮目相看。” 江晚余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鼻子,叹道:“有什么好处呢?” 谢玄微怕被他再打屁股,也不敢再提出宫的事,极尽讨好之意,抱住江晚余嘿嘿傻笑着打岔过去。 第二日,江晚余果然送了一套男装过来,“实在是来不及给你做衣裳了,便命人寻了朕的旧衣裳,你穿上我看看。” 谢玄微忙换了,大小却是刚好。 谢玄微本就生的白净,如今穿了银红色衣袍,更显得小脸莹润玉白,乖巧可人,好一个风流俊俏的翩翩小公子。 江晚余不禁看得痴了,面红耳赤地低头去拨弄手指。又想着他穿的是自己往年旧衣,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水乳交融的奇妙感。 两人走在路上,谢玄微高兴地一蹦三跳。不用端着走路,不用戴许多首饰,通身装饰简洁又大气,谢玄微只觉得呼吸都轻松起来了。 江晚余负手走在前面,听着他在自己身后笑,低声道:“谢知机?” 谢玄微忙撩了把衣摆,昂首阔步走了过去,问道:“陛下叫臣?” 江晚余斜眼看了看他认真的模样,笑道:“叫着玩呢。” 谢玄微果不其然磨了磨牙,放慢了脚步,又跟在他身后了。 江晚余见状,只觉得好笑,又笑道:“谢知机。” 谢玄微又是一溜小跑过来,捏了捏江晚余的手,轻声讨好道:“陛下不要再玩臣了,好不好?不然真有事叫臣,臣也不应陛下了。” 江晚余咳了一声,抽出手,反握住他的手,目不斜视道:“你敢不应?” 谢玄微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真是幼稚,一点都不稳重。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江晚余与他并肩走着,满面认真道:“今日一同议事的,都是同咱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你等会自抒己见,不必要紧张,有我呢。”说罢,冲着谢玄微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 谢玄微知他害怕自己紧张,便点了头,轻轻用肩膀撞了撞江晚余。 江晚余被这亲密的小动作臊得满脸通红,咳了一声,自往前走了。 谢玄微坏笑起来,又追了上去,一下一下用肩膀轻轻撞着江晚余,江晚余起初还躲闪,后来便也学着他,一下一下撞着他。 谢玄微笑得傻里傻气,眉眼弯弯地看着江晚余。皇上这般好,自己却是个天生反骨,眼里容不得他人的真是太可惜了。也真是羡慕那个能与他相携白首的女子,有这么好的人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大概会虐?智障作者有点控制不住剧情走向了,甜了这么久,也该吵架了。。。。。。 (所有不以分手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啊,我真是个作妖作怪的作者(╯‵□′)╯︵┻━┻ 第32章 第 32 章 两人进了太极宫,收敛了嬉笑之色,便陆续有几个青年走了进来。 谢玄微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雀跃,此间他只认识江晚余,便不由自主靠近他,站到了他身侧。 江晚余见他贴着自己,不由笑道:“不必拘礼了,各自坐吧。” 众人应声坐下,垂首不语。 江晚余指着站在身侧的谢玄微,笑道:“这是皇后举荐的才子谢知机,往后也会与你们一同来议事。” 谢玄微被‘才子’二字羞得红了脸,如今这些才是正儿八经的才子们呢,他不由得有些气馁。赶忙作揖问好,一眼看到了温圣清,不自觉垂了头。心里暗道不好,怕是要被认出来了。他怎么忘了,温圣清自来聪慧,皇上的智囊团肯定是有他的。自己这般大喇喇地戳他心,不是该死么?再一瞧,却发现他变了许多,模样更是俊俏了,却是显得有些刻薄。周身也再不是温温润润,如玉一般的气质了。而是冷冽清冷,甚至还带了些阴鸷。不过,温圣清却是连个正眼都没有给自己,难道是没有认出自己?亦或是,他对自己已经没了那些情愫?谢玄微思及此,暗暗松了口气,装不认识了也好。 谢玄微观察了温圣清一会,发现他果然一眼都不看自己,便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段景行呈了自己折子,担忧道:“安南王爷不臣之心渐起,他的旧部听闻他被罚俸留京,也是颇有微词的,陛下不得不防啊。” 江晚余蹙眉道:“安南王本就对父皇赐婚一事耿耿于怀,上次借题发挥,大闹朝堂,早在朕意料之中。” “大闹朝堂?”谢玄微微微讶异,瞪着圆圆的眼睛,可爱极了。 江晚余解释道:“前两日,有本参安南王部下当街纵马,伤了安家小公子,那人非但不知悔改,还要挟小公子。安南王借口安家当日不发粮草,致使延误战机,死活不肯交出部下。安家小公子又怕又气又痛,竟一命呜呼了。朕便罚了安南王半年俸禄,留京查看半年。又命人捉了那部下,给安家公子守灵三月。安南王心下不满,在朝堂上对安太傅破口大骂。” 谁人不知,安家当日不发粮草乃是先皇授意?安南王近年肆意跋扈,先皇便有意挫他锐气,讲白了,不给粮草,不过是先皇不轻不重地挠了下安南王罢了。安家如今却是无辜背锅,还赔了一棵独苗苗。 谢玄微道:“只怕事情不这么简单吧,粮草的事,当日安家也受了罚,且并未造成太大损失。交趾,本就是安南王囊中之物啊。” 段景行道:“鄙人也觉得,安南王为人隐忍深沉,最善权谋。这次的事,更像是一个理由。” “安南王想留在京城,陛下大可去查他封地近况,还有他几位心腹的近日行踪。”一直沉默的温圣清开了口,他撇了谢玄微一眼,便不再看他。 谢玄微只觉得面上被针扎过一般,火辣辣的疼。遂悄悄低了头,只顾玩着挂在腰上的荷包。 江晚余点头道:“嗯,温卿说的也是朕所想,此事,朕就派……” “臣斗胆请去。”温圣清打断他,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 江晚余被他打断,并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着允了。又有几个人上了折子,与江晚余商议剿匪、水患等事宜。 众人又拿了安南王封地地图,仔细研究了。在一起高谈阔论,谢玄微却是连嘴都插不上,不觉有些灰心。 谢玄微被挤到外面,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众人,失落地走到一旁。如今与这些青年才俊一起,不过半天,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只会纸上谈兵,笨手笨脚讨人嫌。 江晚余见他满面挫败,知晓他心中不快,便冲他招招手。谢玄微走至他身边,他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无忧见状,上前道:“陛下,要给各位大人们摆饭了。” 江晚余点点头,道:“暂且休息吧,外间摆饭。” 众人赶忙谢恩,随无忧一同出去了。 谢玄微这才松了口气,江晚余噗嗤一笑,拉了他坐下,摩挲着他的脊背,笑道:“怎么如此萎靡不振?” 谢玄微叹气道:“原来我也只是有些小聪明,连嘴都插不上。” “你会插朕的嘴就好。”江晚余拍了拍他的手,又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从不参与朝事,朕又忘了同你讲,不懂也是正常。多来几次,下次朕记住了,先同你说说,你自然知道如何替朕出主意的。” 江晚余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起身拉起他,摸了摸他的肚子,道:“走吧,先吃饭,你也该饿了。” 谢玄微点点头,与他一同往外走。 无忧早已在主桌两侧摆下小桌,每人面前摆了两荤一素一汤,及各色果子。 江晚余为避嫌,便让谢玄微坐到自己右手下,与温圣清坐一溜。 谢玄微看到温圣清便如芒刺背,满心的不自在,却也不敢说什么。 温圣清见谢玄微面前摆了盘他最不爱吃的清炒菠菜,便顺手拿了自己的鱼去换。 谢玄微瞪大眼睛去看他,皱了皱眉,赶忙端起来要还给他。 温圣清笑了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温哥哥,他道:“谢公子留着吧,往日我们爱吃什么也都互相换的。何况都说投桃报李,圣清也不亏的。” 谢玄微见他人亦是如此,只得收下了那盘鱼。 用过饭,稍作歇息,江晚余便命众人都散了,随后转过屏风自走了。 谢玄微想要跟过去,温圣清却拉了众人一起来与他道别,他只得赔笑道别。应付完众人,江晚余也早就走的没影了。谢玄微瞪着眼睛,有些茫然地坐在一旁,可是左等右等,却是等不来江晚余。他心里不禁有些委屈,知道定是那盘鱼惹了他不快了。可是如今,不等他,他会更生气。等了,自己实在又憋屈,真是进退两难。 无忧跟在江晚余身后,一路小跑着,弓着腰,讪讪地笑道:“陛下出来时,似乎忘了什么吧?” “哦?”江晚余不冷不热地冷哼一声,步伐又急又乱。这个谢玄微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人公然调情!“哼,‘投桃报李’?怎么不再直白些,干脆说‘投之以桃,报之琼瑶’得了!哼,‘投桃报李’?分明是行贿!是走后门!”江晚余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打翻了醋坛子、醋瓮子、醋缸了。 无忧只觉得酸得牙都快倒了。 江晚余却是越走越烦闷,不觉出了一身汗。 无忧也是急得一头汗,悄悄使了小太监去瞧谢玄微。对江晚余央求道:“陛下,刚刚奴才派人去看了娘娘,说是娘娘还在等您,这都一个时辰了,娘娘得多难受啊?陛下去瞧瞧吧。” 江晚余掀开大氅,迎风而立,吹散了一身火气。满不在乎道:“随他等去,又没人让他等。”自己这么走出来了,他却犯傻不肯追出来,既然不在乎自己,那他干嘛要在乎,就且等着吧! 谢玄微等来等去,心中越发委屈,竟是忍不住想哭。他皱皱鼻子,强忍住不哭,渐渐有了困意,没一会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醒了,天已经黑透了,掌灯的估计跑出去偷懒了,殿内并未点灯。谢玄微只觉得半边胳膊被压麻了,身子也是凉飕飕的,痛打了几个喷嚏,更觉得头晕脑胀。 江晚余却还是没来寻自己,谢玄微擦擦嘴巴,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了。便自己撑着回了椒房殿,一路走来,宫里养的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遇到洒扫的宫人都是亲亲密密的。一时又想到自己,孑然一身,茕茕独立,心里更是觉得没意思。便站在那里呆呆看着那两个小宫女做活,谁知竟扑了风。到了晚上便发起热来,叫嚷着头疼,饿得想呕。雪盏喂他吃些清粥,竟全都吐了出来。一时间,又是请御医,又是喂药,闹得人仰马翻。 无忧的小徒弟跑到太极宫,将谢玄微病状告诉给他。那小太监并不是贴身伺候谢玄微,不过是无忧安排过去打杂,眼见谢玄微发热,又吐又吃药,便以为是重病了,赶忙来告诉无忧,说的形状十分恐怖。 无忧听了,只觉得如遭雷劈,匆匆进了书房,噗通跪在地上,大声哭道:“陛下,娘娘午时受了凉,这会子发热了,吃什么都吐,药也喂不进去了。” 江晚余一听,手中朱笔一抖,在奏折上划出一道不堪的痕迹。他赶忙放下笔,唬得脸色都变了,“摆驾椒房殿。” 江晚余匆匆到了椒房殿,却见大殿内静悄悄的,雪盏等人守在门口。 雪盏见江晚余来了,心里也有些恼火。江晚余教谢玄微受了苦,他回来时,只穿了白日穿的圆领袍,双手被冻的冰凉,呆呆傻傻的可怜样,定定地看着自己,定是又想嬷嬷了。 江晚余着急道:“萌萌如何了?” 雪盏冷冷道:“大好了。” 江晚余命人不要跟着,有些紧张地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就见谢玄微安稳卧在床上。稍稍松了口气,他坐到谢玄微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还是微微有些发烫。悔不该把他独自扔在那里,这下着凉受罪了。 江晚余不敢惊扰他,呆坐片刻,便悄悄走了,一夜无眠。 谢玄微第二日便大好了,雪盏却怕他再着凉,便做主关门谢客。 江晚余这厢听闻谢玄微醒了,便赶忙去了椒房殿。 雪盏正在哄谢玄微吃药,带了些恼怒道:“昨夜里吐了,那会子拉着我哭算什么?这会子大好了,便好了疮疤忘了疼!不知死活,张嘴吃药!” 谢玄微被她烦得不行,掀了被子钻进去,两手压着被子,趴在被中,闹着脾气,“那么苦,怎么吃?我不吃!我也不吐了,就是肚子还有些疼,咳嗽两声罢了,不必吃药了,过两日肯定就好了。” 雪盏一听,伸手就作势去掐他,却也舍不得真掐他,只是轻轻拍着被子,作势吓他,咬牙道:“打小一吃药,就闹鬼,不是寻了机会倒在地上,就是哄流光替你喝。如今加个过年,都十七岁了,还是没长进。” 谢玄微反问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我长进这个做什么?” 棉雾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也跟着雪盏劝谢玄微。 江晚余轻轻咳了一声,雪盏等人赶忙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玄微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蹬着腿道:“少唬我,我才不相信。” 话音刚落,他便连人带被子被抱了起来。 谢玄微吓得露出脑袋,却见江晚余果然来了。赶忙披了被子,满面肃容,跪在床上行礼,半阖着眼,神神叨叨地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晚余一手揽住他,端了药碗。还未开口,谢玄微便接了过来,笑道:“谢陛下赐药。”说完便咕咚一口喝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碗药熬得颇费功夫,又黑又亮。谢玄微一口下去,只觉得肠子都泛着苦,被顶的差点吐出来,又生生憋住了。 江晚余赶忙拿了蜜饯给他。 谢玄微满面笑意道:“多谢陛下,这药不苦。”又柔声道:“雪盏为陛下奉茶。” 雪盏应了个是,赶忙下去煮茶。 江晚余只觉得他怪异的可怕,便道:“朕不渴。” 谢玄微笑得淡漠又疏离,“那陛下先略坐坐,臣妾蓬头垢面,换了衣裳自来请罪。” 江晚余听了只觉得心里一酸,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无忧望了望棉雾,棉雾也只能低了头,去扶谢玄微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江晚余:别生气了 谢玄微:我就生气,亲亲抱抱举高高也没用了!给鱼吃也没用了! 江晚余:好好好,不亲不抱不举高高,不吃鱼鱼 谢玄微:你失去我了,冷战吧!少年!#45576;_#45576; 第33章 第 33 章 江晚余唯恐棉雾知晓他是男儿身,赶忙抱住谢玄微,皱眉道:“都下去吧,朕来就好。” 棉雾看了看谢玄微,见他并不说话,答了个是,便与无忧退下了。 江晚余搂着谢玄微,闷声道:“昨儿吓坏朕了,身子可还难受?” 谢玄微推开他,冷着脸走到屏风后,自去换衣裳了。换好衣裳,自己又拿了梳子梳头。他现下烦躁,头发自然也是越梳越乱,他心中更加气闷,脸色也渐渐摆了起来。 江晚余不忍看他自我摧残,接过他手中的梳子,拿起他的头发,轻轻梳开团成一团的乱发。 谢玄微透过镜子,看着低头认真为自己梳头的江晚余,面无表情道:“陛下,是不是也曾想过这样的场景?” “什么?”江晚余抬起头,却见镜中的人眼中毫无波澜,见自己看向他,立刻垂下眸子,半阖了眼。 “我与新妇帖鹅黄。” 谢玄微抬起眼帘,仍旧看着镜子,抚上自己不着粉黛的面庞,却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只是勾起发白的唇,温婉地笑了笑,“陛下与臣妾成婚时,礼官宣读圣旨,说臣妾‘少而温婉,长而娴雅’。臣妾会试着做个端庄温雅的皇后的,也会成为陛下喜欢的皇后的。会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收一收的。” 江晚余听了这些话,只觉心中一痛,手中的玉梳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竟碎成两段。他抬头压抑地看着谢玄微,手微微颤抖着。眼见谢玄微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的模样,果真如他所说的端庄矜贵。 “朕,朕不喜欢那样的皇后。”江晚余弯下身子拾起梳子,垂首嗫嚅着,“朕……”他看着镜中人,一个温婉端庄,一个满面愁容,只觉得刺眼的很。满心满腹的话,竟是不知如何说起,他的心慌乱的很,也害怕的很,这原来就是真实的谢玄微么?看似温和无害,可是若是有一点伤到他了,他便立刻亮起浑身的刺,叫人再靠不近半分。 江晚余放下梳子,满面慌乱道:“朕去叫棉雾伺候你梳头,朕先走了。” 谢玄微听他关了门,以为他又是赌气走了。不知哪里来得火气,狠命掼了桌上的妆奁盒,里面的耳环玉簪摔了一地。 江晚余在门外听到声响,慌忙推开门,却见谢玄微提着裙子,抬了腿,满面凶狠地要去踢摆在地上的炭炉。 江晚余还未来得及阻拦,就听咣当一声,那炭炉便被谢玄微一脚踢翻了。所幸棉雾一早怕烧炭呛到谢玄微,早早熄了火,这会子只是洒了一地的炉灰。 谢玄微被扬起来的炉灰呛得嗓子发痒,捂着嘴咳嗽起来,还未看清来人,便怒道:“滚出去!” 棉雾等人在外听到声响赶忙进了屋,却见江晚余站在门口,先是微微愣怔,继而面色有些难看起来,直直看着谢玄微。屋内烟灰飞扬,谢玄微直挺挺站着,也是满面怒火。 整个椒房殿一片死寂,棉雾等人噗通跪倒在地上,吓得声音都变了,伏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息怒,娘娘一时糊涂了。” 江晚余心中又怕又气,幸好炉中没有明火,可饶是这样,若是烫到了怎么办?便沉声道:“他糊涂什么?他分明就是恃宠而骄,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是打算烧了椒房殿么?” 谢玄微听了这话,想着:“昨儿晾了我那么久,今日来了就要走,也不懂哄哄我?”越想越气,气得双目含泪,身如筛糠一般,“恃宠而骄?陛下有宠过我么?陛下对我不过除了要挟,便是喊打喊杀,还有别的好脸色?这炉子灰?哼,谁稀罕!”说着又是一脚踢过去,那炭炉滚到一旁,闹得满屋子炉灰乱飘。 江晚余听了这诛心的话,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血,只觉得谢玄微不识好歹,明明自己有错在先,与人眉来眼去的,还当着自己的面换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了菜,现在却是倒打一耙。今日定要拿出些皇上的架子不可!这么想着,他便拂袖而去,“皇后恃宠而骄,禁足!” 江晚余怒火冲冲地出了椒房殿,心下不免又后悔起来,谢玄微说过最不喜欢被人当做女子一样关起来,自己也说过不会关他,可是如今却食言了。可一想他竟把自己多送过去的银碳,称作“这炉子灰”,也是气得想哭。 谢玄微哇哇大哭起来,直着脖子干呕几下,雪盏赶忙用帕子接了,却见他将刚刚喝的药尽数吐了。哭的满面泪痕,用手胡乱一抹,脸上却是一道黑黑的指印,活似个没人要的花猫儿,好不凄凉可怜。 雪盏见状,也是暗暗垂泪。 棉雾不敢去惊动他,利落地收拾着残局。兰霜与雪盏扶着谢玄微去了偏殿,换了衣裳,洗了脸,又重新喂了他药,服侍他睡着。 谢玄微吵过了,哭过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倒像个斤斤计较的女子了。明明只想着冷着江晚余便好,怎么竟闹到这个地步?江晚余也讨人厌的很,都不哄哄自己,非要追究他踢翻炉子的罪。这么想着,便夜夜对月流泪,对灯叹气,一腔心事只能说给江晚余送的小鹦哥儿听了。 那厢江晚余心中也并不好过,谢玄微本就娇气,那日自己走了,在书房等了那么久,才会受了风寒。自己害得他又吐又病,他自然不高兴。好生做小伏低,赔赔不是就完了,可是自己偏偏也是拉不下脸面来,明明是赔罪,却弄得不可收拾了。谢玄微又还在病中,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这么想着,也自责起来,连奏折都无心批阅了。 无忧眼见两人闹得分崩离析,一个叹气,一个流泪的,便悄悄去求了荣姬。 无忧赔笑道:“娘娘平日里不爱与人结交,却与荣姬娘娘关系极好,奴才求娘娘去宽慰宽慰些,陛下是一国之主,您说,这两人总得有个先服软不是?” 荣姬听闻,放下手中的面剂子,无忧赶忙端了水让她洗手。她边叹气边擦着手,说道:“此事本宫也略有耳闻,只是听不大真切。陛下难道不知道让让女儿家?闹成这样谁算什么呢?只是这两人究竟是为了何事?” 无忧满面为难地看看伺候的人。 荣姬道:“都下去吧。” 无忧低声道:“唉,陛下那日兴兴头,带了娘娘扮作男装一同议事。用饭时,温侍郎与娘娘换了盘菜,往日里,大人们也是互相换菜来着。只是陛下心知肚明啊,自然瞧着扎眼,心里不是滋味,就把娘娘一人留在太极宫小书房中。岂料,那日掌事的偷懒去了,竟冻了娘娘一下午,娘娘回宫后,就病了。陛下前去瞧病去,两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陛下一气之下,禁了娘娘的足。雪盏那丫头也是个硬骨头,关了宫门,谁也不许进,奴才实在是没法子了。” 荣姬听了,只觉得江晚余与谢玄微两人好气又好笑,“这两人,分明是有情人,却总不肯表白。有了误会便借机吵出来表白表白,偏偏是两个倔脾气。要我说,若是那天没有你们在,便也不得吵,偏偏有外人在,谁肯退让?自然越吵越大,一来二去,倒斗成了个真冤家。只是陛下醋劲怎么这么大?换盘菜又不是私相授受,他带了娘娘去的,怎么就不算这笔账?”荣姬盛好茯苓夹饼,装在食盒中,给无忧道:“你提去给陛下,就说本宫吃了娘娘闭门羹,自己做的事,还得他亲自去哄,不然娘娘会觉得陛下还没本宫一个外人懂事,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无忧听了如醍醐灌顶,陛下缺个台阶,那么递个台阶给陛下不就完了?他喜不自禁,千恩万谢地走了。 无忧提了茯苓夹饼,对江晚余道:“陛下,荣姬娘娘做了些止咳的糕饼送去给皇后娘娘,却是没送成,央着陛下送去呢。”他见江晚余不答话,又似自语道:“娘娘最爱吃荣姬娘娘做的糕点呢。” 江晚余听了,头也不抬,“放下吧,朕过会儿送去。” 无忧听了,高兴地唉了一声,赶忙放下食盒,四处合十拜了拜。又想着,过两天再给荣姬娘娘送些上等的茯苓去。 不过片刻,江晚余便放下笔,自提了食盒,无忧立刻跟上前去。 走到椒房殿,无忧笑咪咪地高声通传道:“陛下驾到。” 雪盏赶忙推着谢玄微出来接驾,哄道:“萌萌乖,不能惹得陛下杀头吧?” 谢玄微嘟囔一句,便与她出来接驾,将人迎进了偏殿中。 江晚余撇了他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因还在病中,谢玄微小脸蜡黄蜡黄的,甚是可怜。见此情状,江晚余哪里还想赌气,只恨不得抱在怀里好生哄一哄。他心不由得也软了,扶了谢玄微起来,道:“都下去吧。” 谢玄微见人走了,忙摔手不理他了,又赌气到一旁坐了。 江晚余放下食盒,哄道:“生了这些日子的气,也该消了。” 谢玄微见他主动示好,心情也好些了,却还是嘴硬。冷哼了一声,道:“理我做甚?我可是会恃宠而骄的,等会再踢炉子,今日可是烧得旺旺的。” 江晚余强按着脾气,柔声道:“分明是气话,那日你踢翻炉子不算什么,只是万一烫到了怎么办?” 谢玄微瞪眼道:“烫死我得了,省你行动就给我脸子瞧。” “你!”江晚余气极拂袖,本来想走,可是想着若是再吵架,怕是更难和好了。自己是夫君,该有些夫君的样子。一时想到谢玄微也是个男子,却要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去哄,都不肯哄自己,心里也有些委屈,便道:“朕就是小心眼,就是爱生气怎么着?”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温圣清与你换菜,他怎么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显得朕多尴尬?我都快气炸了,我才是你夫君啊!他凭什么?” 谢玄微扭头不去理他,见他也没了动静,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却见他握了个拳头,正在粗鲁地抹眼泪。 谢玄微有些慌神了,忙道:“你这又做什么?” 江晚余吸了口气,赌气道:“与你无关。”心里又怕再气到谢玄微,又哽咽道:“你遇事还能哭一哭,可是我呢?我是一国之君,是你夫君,我要怎么哭?别人都觉得我让你受了罪,吃了苦,都叫我来赔不是。可是我呢?我心里不委屈?你当着我的面呢!还踹炉子,还说不稀罕,把我的一颗真心,踩了个稀巴烂。” 谢玄微站到他跟前,见他红着眼,又说出这些话。一时烧红了脸,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忙拉了他的手,轻声道:“是我脾气大了些,可你也坏!如今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气你了,你也不许气我了。”说着低了头,用力去吹江晚余的眼睛,疼得江晚余直眨巴眼睛。 江晚余破涕为笑,臊得满脸通红,用力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这么任性?仿佛你多么通情达理一般,分明是你行动就辖制我。” 谢玄微得意地扬扬脖子,江晚余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捂着眼睛,噗嗤一笑,两人终于是重归于好了。 第34章 第 34 章 江晚余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起身出门。 谢玄微忙伸着脖子看他,道:“又做甚去?” 江晚余边走边道:“朕要走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臣妾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晚余回首看着他,垂了眸,低声道:“你若是挽留,朕便勉强留下来。” 谢玄微眼见他开了门,忙笑道:“陛下这话好没意思,留下来再吵架?再来怪臣妾不好,寻由头杀臣妾的头?” 江晚余见他连珠炮说了一串,又句句杵自己,气得咬牙道:“你自己待着吧,朕不来了!” 没多会,又拿了纸笔回来,递给谢玄微,红着脸道:“将你爱吃的,忌口的都写下来,朕知道了就再不会这样了。” 谢玄微不肯写,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该自己去发现的。” 江晚余瞪着他道:“他有个妹子是你闺密,我又没有妹子,总不能现在去给你找个姑子?” 谢玄微轻轻哼了声,只得提笔写了自己爱吃的与不爱吃的。 江晚余将纸折了,塞到怀中。想着自己方才所作所为,又羞又恼。 谢玄微却是大爷样儿,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江晚余坐到一旁,面皮有些发紧,佯怒道:“看我做什么?” 谢玄微摸着下巴道:“陛下一副小媳妇样儿,有趣的紧,也惹人怜的紧。陛下小名不是叫阿离,该不是叫怜怜?或是爱爱?”说着,便使促狭一笑。 江晚余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那你便是个猪八戒。” 谢玄微摸着他的下巴,笑道:“怜怜也想让臣妾撞天婚?爱爱?”说着就一下一下撞着江晚余。 江晚余越发觉得自己扭捏的如同一个新妇,可是他偏学不来谢玄微的厚脸皮,只能任由他调戏,两人一时又好的蜜里调油一般。 江晚余陪着谢玄微用了晚膳,便要留在椒房殿睡下了。 谢玄微换了寝衣,自己上了床,掀开枕头,摸出一本话本看得入迷,理都不理江晚余。 江晚余心下好奇,便凑过去搂着谢玄微一起看。他从未看过这么有趣的话本,一时也跟着一起看了。偏生他一目十行,看完了便伸手去翻下一页。 谢玄微啪的一巴掌打到他手上,抱住话本挣开他,滚到一旁,埋怨道:“陛下不要跟我一起看了,你看太快了。后面只有一册了,我要细细看,看完了就没了。”谢玄微颇有些不舍,又觉得江晚余太不务正业了,今日不去看折子,偏跑来抢他的话本看。 江晚余独自躺了一会,歪头去看谢玄微,瞧着他的后颈,心思恍然起来。便将他抱到怀中,低头嗅了嗅,只觉得满口馨香动人。便将头埋得更深了,口鼻皆贴着谢玄微颈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哑哑的,道:“你怎么这么香?” 谢玄微嗅了嗅,是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可是手中话本看到正精彩处,实在无暇,便敷衍道:“怕是雪盏调的香,明日我让她给无忧些,你拿去熏衣裳。” 江晚余听了,心不在焉地轻轻嗯了一声,手上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些力气,与他贴的更近了。眼见谢玄微并不排斥,他便如同一条水蛇一般缠了上来,小腿轻轻磨蹭着谢玄微的腿,呼吸也渐渐乱了起来。 江晚余迫切地想要更多,却不知从何下手,又怕惹恼了谢玄微,只敢用鼻尖轻轻蹭蹭谢玄微的脖子,偷吃些嫩豆腐。看着谢玄微的耳朵,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心里想着,这人脾气像个小辣椒,不知道这耳朵吃起来是不是也是辣辣的? 江晚余只觉得自己捧了盘美味佳肴,却是不敢下口吃,实在是憋屈要命。他使坏心地冲谢玄微脖子处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些温存的体己话儿,好好哄哄谢玄微。 谢玄微却是放下书,翻过身子与他面对面躺了,江晚余一时躲避不及,嘴唇在他脸上轻轻擦过,登时脸就轰的一下红透了。 谢玄微捂着脖子,哈哈大笑道:“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痒啊,你干嘛冲着我脖子吹气?” 江晚余磨了磨牙,啧了一声,有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冷淡道:“无事,朕困了。”说完,翻了个身,弓起身子,捂住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心道:“这可怎么收场呢?” 谢玄微道了个好,便又看话本了。偏生不好好看,不是腿架到江晚余身上,就是半个人吊在他身上,弄得江晚余更加□□焚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咬牙缩成一团,任由谢玄微捏扁搓圆。 谢玄微看完话本,心满意足地放下书,见江晚余眼神迷离,便伸手推了推他。 江晚余迷迷瞪瞪地看着他,谢玄微打了个哈欠,张开双手撒娇道:“怜怜,要抱抱。” 江晚余忙伸手楼了他,明明困得眼睛都张不开了,却还是低头在他嘴角处亲了亲,爱抚着他,耐心哄他睡。第二日,江晚余忆起这茬事,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太困了,致使偷香窃玉不成白白错过机会。 江晚余本就生性内敛腼腆,谢玄微虽然是个糙皮老脸的,对于亲热之事却是一张白纸。因而江晚余每每鼓足勇气去撩拨他,却总适得其反,谢玄微不是哈哈大笑,便是取笑他。最后江晚余觉得自己欲求不满,实在无颜面对谢玄微。几次三番后,便偃旗息鼓,心甘情愿茹素起来。 因着换菜的事,谢玄微也留了心眼,只要温圣清在,他便躲过去。如此一来,江晚余也甚是满意,再也不乱找茬吃醋了。 除夕时,谢玄微端坐椒房殿正厅,受了各家诰命夫人朝贺跪拜,便设下宫宴款待各家夫人。 江晚余寅时便去祭拜真武大帝了,他生怕谢玄微真要随他一同起来,起身时动作极轻,却还是惊动了谢玄微。江晚余只能在他脸颊处亲了亲,解了他系在两人手腕处的红绳,又将他塞回被窝里,柔声哄了几句,见他又安稳睡了,才下床。 下午稍作休息,江晚余携了谢玄微去正门迎了太皇太后回宫。 太皇太后回了康寿宫,拉着谢玄微坐下闲话片刻,便推脱身上乏了,谢玄微巴不得一声告退走了。 晚间江晚余宴请大臣饭毕,让后宫妃子前去观星楼看马戏,又传话与无忧,让谢玄微略在椒房殿等等他,两人一同去观星楼。 兰霜素来手巧,等着江晚余时,便做了好几个又鲜艳又大的孔明灯,谢玄微见了,便要去放。 几个丫头兴冲冲地拿了去庭中点燃。 江晚余碰巧来了,左右瞧了,见椒房殿中花木品类繁多,火星子都不能溅到一星半点。民间因为燃放孔明灯走水太多,他便也杞人忧天起来,立刻制止兰霜。又命无忧去找了放风筝的线,系在孔明灯上,命无忧扶着,棉雾点了灯,那灯慢慢膨胀,渐渐飘了起来。 江晚余将风筝线给了谢玄微,心满意足地笑道:“玩吧。” 谢玄微抖了抖风筝线,孔明灯也跟着抖动几下,却还是慢慢往上飘。颇有些不满道:“陛下,臣妾要放孔明灯,是飞起来,噗嗤不见了的那种灯,不是放风筝!”他有些不甘地用力抖了抖手中的风筝线,咬牙切齿地表达心中不满。 江晚余笑着拿了手帕给他垫手,从身后搂着他,握着他的手一同放孔明灯,“好,朕春日里带你放风筝。” 谢玄微红了脸,嗔道:“陛下,你太霸道了!” 江晚余将头靠在他肩上,应和着,“是是是,朕霸道,你看这孔明灯怎么飞都飞不出你掌心多好?”说完,凑近他的耳朵,鼓起勇气轻声道:“朕也像这个孔明灯,飞再高也逃不出你的掌心,怎么样?” 谢玄微脸更红了,故意不去看他,直愣愣盯着孔明灯,仿佛没听到一般。过了片刻,轻轻呸了一声,身子却是更靠近江晚余了。 江晚余心下也得意,抱得更紧了,也抬眼去看孔明灯。 那边小太监来报,那边已经预备下了烟花,请陛下娘娘去观星楼观赏。 两人便坐了小轿,一同去了。 一路上,各处张灯结彩,连河中都放了各色的鱼灯、花灯。管事的特选了二十个粉妆玉琢的十来岁的小宫女小太监,装扮得鲜亮有趣,举了各色的花灯,骑了马灯,交错行走,又有人敲锣打鼓。一时间眼花缭乱,锣鼓喧天,格外好看热闹。 各宫妃子盛装打扮,簇拥着太皇太后。小太监通报了帝后驾到,便都赶忙出来迎驾。 太皇太后坐在正中,江晚余便带了谢玄微坐在她下手。 楼下放了各色烟花,种类繁多。太皇太后笑道:“丫头们都等急了,放吧。” 说完,便有小太监拿了火折子去放烟花,众人凝神屏气,等着放烟花。只听咻的一声,接着砰砰几声巨响,空中便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各色烟花,照亮了半边天。 江晚余知晓谢玄微喜静,便揽了他在怀中,捂住他的耳朵。 太皇太后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只管一心一意看着放烟花。 却有几个妃子瞧见了,心里又羡慕又嫉妒,只恨不得自己取代谢玄微被江晚余这般亲密地搂着。 太皇太后看了一会,便推脱身子不适,前去歇息了。 谢玄微见太皇太后走了,悄悄松了口气,在江晚余耳边撒娇道:“怜怜我们也走吧,吵的头疼呢。” 江晚余红了脸,低声道:“不许叫我怜怜。” 谢玄微促狭一笑,站起身子,“好,爱爱,我们走吧。” 江晚余也起了身,捏了捏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扣,他绯红了脸,飞了他一眼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道:“不正经的!” 众位妃子赶忙起身送驾,江晚余又命人赏赐各色宝物与她们,自去跟谢玄微守岁去了。 雪盏听闻他们回来了,赶忙摆上各色精致的消夜果,备了花签、纸牌等物,预备谢玄微跟江晚余玩耍守岁。 谢玄微进了寝殿,只说要躺躺,命众人自去玩耍,不必伺候了。 江晚余拉着他坐到床边,两人除了鞋袜,盘腿坐到床上。江晚余从袖中拿出一封红包,递给谢玄微道:“压岁钱。” 谢玄微接了过来,顺手塞到枕下,拿了江晚余放回去的定情玉佩。抖着玉佩笑道:“这是何意?怎么就在我枕头下的?” “你自己心里都清楚的,何苦又要逗弄我?”说着,江晚余便伸手去夺,谢玄微却是往身后一藏。江晚余顺势压倒他,心里又打起鼓来,将头埋在他肩上,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微颤,低声道:“萌萌,不如我们睡觉吧。” 谢玄微正色道:“不能睡,要守夜的。” 江晚余脸上绯红,在他耳边轻轻说了,羞得轻轻蹭着谢玄微,恨不得长条尾巴摇一摇才好。 谢玄微却一把推开他,滚到床角,指着他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一直想着欺负我!” 江晚余想去捉他,心想着,“今夜就强硬些,便是拿了帝王的架势,也非要得手不可!” 谢玄微错身躲过江晚余,道:“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如实答了,不得有一丝隐瞒。我满意了,自然遂了你的意思。” 江晚余忙道:“好!”坐直身子等他发问。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炕戏预警(并不是) 我还是那个我,只是在犯罪的边缘大鹏展翅,浪到没边 大概停更四天,一边写一边发,逻辑差到没眼看,整理整理思路先。后面可能会把前面几章也给修改下。 第35章 第 35 章 就听谢玄微道:“妻子拈酸吃醋,要求丈夫对自己从一而终,陛下如何看?” 江晚余想都不想道:“愚蠢。” 谢玄微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道:“臣妾懂了。”说着,就要下床穿鞋袜。 江晚余急忙拦住他,道:“你懂了什么?谢玄微!”却偏偏越拦,他越跑。 谢玄微光着两只脚站在床下,提了鞋子,义正言辞道:“臣妾去爬墙,反正陛下也不在乎从一而终,臣妾也可以同样,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江晚余抢下他手中的绣鞋扔掉,将他抱回床上,压在身下,怒道:“你敢给朕头上种草?” 谢玄微抢白道:“陛下难道不是也给我种草?你又凭什么?” 江晚余一时没了气焰,结巴道:“朕是一国之君,得要留有子嗣,你别混闹。” 谢玄微听了这话,一时灰心又灰心,垂了眼眸,满面不开心,道:“那我呢?便是陛下豢养的男宠,高兴时宠一宠,逗个闷子?不高兴了,便将昭告天下,我是男子,犯了欺君大罪?” 江晚余与他额头相抵,正色道:“怎么可能?朕真心喜欢你,又怎么会这么对你?” 谢玄微轻声道:“我才不信你,男人说话,不过都是信口一说罢了。况且,陛下抱定自己身为帝王需要子嗣的念头,可我根本生不出孩子来,一年两年,总会有人劝你废后另立。那时,我该怎么办?” 江晚余听了这些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道:“你怎么这样想我呢?我岂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只是身为帝王,我有责任呀。”他从未想到这一层,如今听着谢玄微形容,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父皇那样刚强的人,都娶了母后生下自己。谢玄微说得不错,自己早晚也得与她人生子,中宫若是无所出,那时又要如何自处? 谢玄微将玉佩放到江晚余手边,抱了抱他,叹气道:“我也不想逼怜怜做决定,我也是真心喜欢怜怜的。可是,”他抬起头看着江晚余,认真道:“我才是那个站在旋涡中心的人,中宫无所出,大臣必定会逼迫陛下。届时陛下保我,他们便会将一切罪名怪到我头上,我便是祸国殃民的妖姬。自古以来,宠妃、侍君皆是众矢之的。而我兼具两者,我害怕。”他垂下眸子,吸了吸鼻子,模样可怜得要命。 他挪回床角不安地抱膝坐好,苦笑道:“原本这好日子,不该讲的,可是陛下的心意我都看在眼中,装糊涂罢了。我也坏,也游移不定,也贪恋陛下的柔情蜜意,更妄想同陛下一生一世。”他有些颓然地将脑袋埋进腿间。 江晚余只觉得自己无用至极,他不想放开谢玄微,可他所说的一切,又是摆在面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只得用力抱了抱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苦的,总会有法子的。你等朕再厉害些,那时候就轮不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说三道四的。”江晚余亲了亲谢玄微的额头,情绪也有些低落:“先睡吧,朕不动你,你放心吧。” 谢玄微倚在他怀中,轻轻嗯了声,乖顺的让江晚余心疼。 江晚余搂着谢玄微,一颗心真是煎熬的不行。自己真是爱他爱到痴了,以往怕他知道,又想他知道,可是更怕他装不知道。如今表明心迹,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好计策。 至此江晚余对谢玄微更是贴心小意,却不再留宿椒房殿。 过了元宵后,太皇太后又回了太庙,并嘱咐江晚余往后不必再大费周章接她回宫过节了。又将几位肱骨大臣的折子给了江晚余,道:“你虽然不是我亲孙子,可是也尊重了我这么些年。能替你们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拦下的,我便拦下了。丽嫔我这次也一并带走了,皇后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过。” 太皇太后数着手中的佛珠,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寒风刺骨,吹起马车上的流苏。 太后坐在车中,似叹息,似感慨,“此生能得有情人,定不要负相思意。” 江晚余送走太皇太后,沿着大道慢慢走着。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为祖宗基业留下继承人,这是为君王的责任。可是作为谢玄微的丈夫,他这么做,势必会伤害到他的。 江晚余想了想,道:“摆驾永熹宫。” 正在正月里,高月楼也是一袭白衣,只是袖口处绣了几朵淡绿色的梨花,整个人素净灵透。 高月楼将江晚余迎进花厅,江晚余一路走来细细打量,花厅内并无多余摆设,只是在中央摆了个白玉瓶,里面插了枝光秃秃的枯枝,两侧供了些御赐的瓜果,满屋芬芳异常。 高月楼拿了**让他坐下,亲手为他烹茶,就听江晚余道:“舅舅,阿离心中有疑惑。” 高月楼没答话,江晚余正襟危坐,“阿离喜欢上一名男子。” 高月楼安静地洗着茶,听了这话,手一抖,微微撒出些水,继而又低了头不说话。 江晚余不安道:“舅舅,我有些害怕。我是真心喜欢他,本来,我想着寻个安分守己的妃子,有了子嗣,便寄养给他。可他是个刚强的人,我有些吃不准。” 高月楼洗净茶盅,满面严肃地看着他,道:“没人能忍得下这口气,你父皇当初为了子嗣,便娶了你母后。作为弟弟,我只能咬牙接受,心里倍受煎熬,一边却又不知廉耻。你这样与其她女子生下子嗣,却要他养,比你父皇当初过分百倍,千倍。”高月楼将茶斟好递给江晚余,“你是帝王,有祖宗基业传承。可是你若是为了死后看不见的事,放弃了眼前可以陪伴的人,就要问你自己了,你舍得么?” 江晚余接过茶盅,只觉得异常烫手,他垂眸看了看,茶汤清亮,香气扑鼻,仰头便一饮而下。 高月楼又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我劝你放过他吧,你守你的祖宗基业。” 江晚余手中的茶盅应声落下,啪嗒摔成了碎片,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摁住小几,任性道:“我不要。” 高月楼笑道:“那便不要这些困扰,一心一意待他好就好。子嗣、基业,你不管,自然有人替你去管。况且,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就是太过瞻前顾后,如今连悔过机会都没了。” “那若是再选一次呢?” 高月楼饮下一杯茶,微微一笑道:“那怕是没有你了。” 江晚余豁然开朗,起身道:“我知道了,舅舅好生保重,我先去了。”说完,便走了。 高月楼垂眸不语,一个人自斟自饮,他自然会好生过活,他得用自己的余生继续去爱阿煜。 高月楼取了惯用的白瓷杯,斟了杯茶,将茶供到枯枝旁边,抚着枯枝喃喃道:“阿煜如今如何了?喝到孟婆汤了么?记得要多加糖啊。” 江晚余回了太极宫,便收到荣姬父亲送来的密报,草草看完一遍,便叫来无忧,“你送些吃的与皇后,近日朕不能去看他了,跟他说,无论朕做什么,都万万不要生气难过。” 无忧道:“那奴才便送些新供的赣橙去。” “嗯,将几位大人们请进宫中。” “是” 江晚余连夜与众人商讨了,后半夜去了美人台,第二日便封了荣姬为德妃。 德妃是宫中第一位妃位,人人皆传,皇后要失宠了。 谢玄微得知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拿了库房钥匙,亲自从中挑了几件大礼,命人送去给德妃荣氏。 谢玄微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便什么也不肯说了。 过了几天,江晚余兴冲冲进了椒房殿。 谢玄微拉着他进了寝殿,坐在床边,看着他一直发笑,谁知笑着笑着,便糊满了一脸的热泪。 江晚余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抱住他,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眼泪,可他的眼泪却如同暴雨,俨然一副哭到山崩地裂才肯罢休。。 谢玄微推开他,背身哽咽道:“往后咱们两个便算了吧,你寻个由头废了我吧。或是放我出宫,或是囚我至死,都随你了。”这么一说,心中又后悔起来。 江晚余听了这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着疼,死死抱住他,慌乱道:“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谢玄微揉着眼睛,轻轻抽泣道:“是我自己不好,能把刚刚说的话收回么?”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简直出尔反尔。说了眼中不揉沙子,可是江晚余有了别人,他又恬不知耻地想要与他继续在一起。他看了看江晚余,侧首亲了亲他的唇。想到他终究是选择江山社稷,心中越发不甘苦痛起来。鬼迷心窍般的,将他推倒在床上,手上宽衣动作起来,脱完了自己的,又去脱江晚余的。 江晚余只觉得被白生生的routi晃花了眼睛,如今那还有别的想法?赶忙放了大帐,与他滚到一起。 两人此番赤诚相见,谢玄微心下也明白,江晚余大概是想选个妃子生孩子了。 思及此,谢玄微倒是不哭了,只是近乎虔诚地亲吻他,在他身上四处流连。江晚余本想着翻身压倒谢玄微,却又怕他再哭,只能随他去,任由他煽风点火,甘愿雌伏于他下。 那谢玄微亲着亲着,突然想起前几日他流连美人台,温文软玉,红香帐暖,一夜只怕快活的很。一时发起狠来,在他脖颈处亲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的又狠又急,仿佛要把他撕碎吃掉一般。 江晚余只觉得脖子又疼又麻,可又不敢惊动谢玄微,只能由着他随意折腾自己。谢玄微初经□□,哪里懂得什么轻重?由着谢玄微性子胡来一通,江晚余第二天连路都走不了了,偏生又要上朝,只能强撑着坐了小轿去了。 谢玄微醒时,身上已经穿了寝衣,他掀开被子,自下了床。 他满面麻木地站着,仿若一个提线木偶,任由雪盏替他穿衣收拾。 棉雾正收拾床铺,一掀被窝,却见里面血迹斑斑,又有些不可言说之物,简直惨不忍睹。棉雾近年来渐通人事,如今见了这些,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悄悄掩了,趁人不备,自拿出去洗了。 晚间江晚余一瘸一拐地来了,陪着谢玄微用过了晚膳,陪他看了会书,费劲心思逗他,谢玄微却总面无表情,态度也冷冷的。江晚余不得其解,只得带他去寝殿歇息。 江晚余拉着谢玄微的手,讨好道:“萌萌你怎么了?与我说说,这样我怪怕的。” 谢玄微摇摇头,不肯答话,径直走到床边。一见床,便又要脱衣裳。江晚余活生生吓没了半条命,忙抱着他,软声讨饶道:“你且放过我这次,改日吧,改日随你处置好不好?”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太过疼痛了,疼得那份心都歇了,只愿这辈子茹素。 谢玄微听了,亲了亲他,抱他睡了。 江晚余见他睡熟了,赶忙起身出去了。 谢玄微睁开眼睛,愣怔了一会,眼泪一滴滴掉在了枕头上。无忧来说的那些话,还送橙子,分明就是让他不许拈酸吃醋。见他气不过,江晚余便又来亲自安抚他,这会必定又浪到别的妃子宫中了。自己都陪他睡了,却还是留不住他,子嗣江山果然比他重要。也是,自己不过是个陪人睡觉的男宠罢了。心里一时恼火,直哭得鼻子塞塞,脑袋胀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后面会修改,总觉得人设有点崩了o(╥﹏╥)o 第36章 第 36 章 认清了自己是个男宠后,谢玄微空了,也不用江晚余叫,他自己换了男装就往太极宫跑,只想着赶快政事通达,到时候不用陪江晚余睡觉。自己再挥剑斩情,出了宫,他爱生几个就生几个去。因此别人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收敛了一身的娇纵稚气。他本就聪慧,又肯尽心去学,倒是慢慢也说得上话了。段景行等人本以为他年纪小,过来玩罢了,谁知渐渐也成了他的知己了。更真心觉得他好,每次出宫回家,都拉着他的手依依惜别。 江晚余气得不行,想食言不许他来,却又怕惹了他不高兴,到时候还是自己心疼。只能忍着酸,下令禁止同僚举止过于亲密,以免传出流言。 谢玄微却并不睬他,依旧我行我素。段景行取笑他是个横行霸道的,正巧他又姓谢,便给他取了个小螃蟹做诨名,叫得江晚余心里怄得不行,偏生不能怎样。 是夜,太极宫偏厅中,江晚余支着头打盹。 无忧上前,轻声道:“陛下,温侍郎回来了,现在小书房,浑身是血。” 江晚余一听,立刻起身,匆匆去太极宫见他。 小书房内,燃了好大的火盆,太医为温圣清脱了衣裳,清洗了伤口。火光摇摆,映衬着温圣清虚弱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江晚余进了屋,扶住温圣清,不让他行礼,慰问道:“不必起身了,此番你受苦了。” 温圣清闷哼一声,取了染血的包袱,捂住心口,疼得直冒冷汗,道:“所幸臣没有辜负陛下厚望,探查到了安南王在封地中,大肆练兵,全城百姓实为训练有素的军人。” 江晚余接过包袱,连说了几声好。又道:“你近日便在宫中养伤。” 温圣清疼得冷汗直冒,颤声道:“臣惊动了安南王,若是留在太极宫中,必定会被发现。此时,不宜与他正面较量,陛下将臣安置在别的宫殿吧。” 江晚余皱了皱眉,思量了一番。高月楼的永熹宫清静,可是他与安南王是多年好友,不能伤了舅舅面子。德妃稳重可靠,又是自己人,便道:“也好,就去德妃宫中吧,其他人朕不放心。” 江晚余想了想,对无忧道:“温侍郎与朕身量差不多,你去寻件朕的衣裳,给他换上,扮作朕吧。” 温圣清仓惶跪下道:“臣该死。”谁知一时牵动伤口,又渗出血来。 江晚余扶起他,道:“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 江晚余命人抬来小轿,无忧扶了温圣清上轿,便命起驾。 一行人到了美人台,德妃早早预备下空房,迎了温圣清进去,无忧伺候他躺下歇息。出了门,便有小药童取了药包给德妃。 德妃按照小药童所说的,拿去煎了,便端进来服侍温圣清用药。 温圣清倚在床边,见了德妃,笑道:“劳烦娘娘了。” 德妃见他面色苍白,却仍旧彬彬有礼,心中颇有好感。红了脸道:“温侍郎快别客气了。”说着,便舀了勺药,轻轻吹凉了,喂给温圣清喝。 温圣清用完药,德妃取了蜜饯给他,见他闭了眼,满面疲惫,似乎要睡着了。 德妃轻手轻脚端了药碗,只留了一盏小灯照明,便出去了。 待到四下静悄悄,温圣清睁开眼睛,咬牙忍了半天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下了床。他连鞋都不敢穿,生怕弄出动静招来人。光脚走至窗户下,他打开窗户爬了出去。一时又牵动伤口,疼得险些站不住。倚着大树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捂着心口喘了片刻,缓过劲,他便站起来往椒房殿走。寻到一处,翻墙进去了,矮身摸到谢玄微寝殿窗户下。 谢玄微房内还燃着灯火,大概还没睡。温圣清掏了怀里藏的匕首,顺着窗缝用力一划,又收了匕首。便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顺着缝向里瞧了瞧,见屋内并无他人,他松了口气,推开窗子爬了进去。 谢玄微听到响动,以为是雪盏进来了,便哑着嗓子道:“夜也深了,你且去睡吧,我略躺会便睡了,不必管我的。” 谢玄微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道:“我自有分寸,不过是夫君讨小老婆。你不必担心我了,夜夜来看我,有什么要紧呢?”听着身后的人没动静,还在向他走来,他便有些不耐,怒道:“是不是我太宠你了?倒让你忘乎所以了?” 温圣清听了这话,心中着实心疼。踉跄着扑了过去,忍着剧痛轻轻推了推他。 谢玄微回首见温圣清在自己床头,满面挤着比哭还难看笑容,刚刚的话怕是全听去了。他赶忙起身,惊道:“你怎么来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温圣清一时松了防备,再也无力支撑,扑通一下摔到谢玄微身上,一时疼得嘴唇打颤,却仍旧咬牙笑道:“我替陛下打探消息时,惊动了安南王部下,受了些伤。”他拉了谢玄微的手,含泪道:“他对你不好么?玄微,我带你走好不好?不要在宫中了。”他强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勉力与他保持距离,又仰起头看着他,满目盛情期待。 谢玄微怎么可能认下自己过得不好?听了这话,立刻嘚瑟道:“陛下对我好得很,我为皇后,很快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温圣清料定他是故意说话怄自己,心下更加不忍,心疼道:“玄微,我与你自幼相识,你是什么样的,我岂有不懂的?人都说你目空一切,刁钻古怪。可我知道,你要的不过是,只属于两人的长长久久。”温圣清顿了顿,手扶到床边,死死攥住床单,慢慢道:“你且放心,此番我必定拼尽全力支持陛下,若是成了我便求陛下,放你出宫,往后鞠躬尽瘁,唯他马首是瞻!” 谢玄微被说中心思,心想:“连你都懂,为什么他却不懂?”随即微微一愣,又听他说的话,便笑道:“若是不成呢?” 温圣清听闻,嘴唇颤了颤,喃喃道:“若是不成,若是不成?”他仰面笑道:“那样,我怕是会作为替罪羊,或是被赐死,或是被流放,可我都不惧。”温圣清握紧拳头,眼眶微红,“只求你能在往后岁月中记得,圣清哥哥是真心爱恋你,连命都不要了。” 谢玄微听了,低头看了看他,继而捂着眼睛,大笑几声,劝道:“承蒙错爱,玄微不配。你自幼聪慧,可别在这事上栽了跟头。”他抬眼看了看温圣清,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快些回去吧,往后这些痴话便不要说了,正经寻个好姑娘娶了吧。” 温圣清一时只觉得心肝都被摘去了一半,疼得他几欲失声痛哭,却还是笑道:“你怎么能不配?天下再无人可配我了。玄微,你我错过了这些年,不要紧的,往后余生就只剩你我了。” 谢玄微低头,浮出一个甜蜜的笑来,道:“我已嫁人,从接到圣旨那天起,你我之间再不是你我了,而是君臣。且我是真心喜欢我的夫君,往后余生也只想同他一起度过。” 温圣清不禁怒火中烧,握紧他的手,气息都不稳了,“你是为了气我走是不是?那年你袖中的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你是想嫁给我的啊!”他情绪渐渐失控,有些失态地抹了把眼泪,强忍着心痛,笑得卑微又难看,“玄微我不逼你,我知道的,你等我,等我归来。”他说得又快又急,生怕再听到拒绝的话语,抬脚便要离开。 谢玄微拉住他的手,阻拦他离开。抬起头看着他极尽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句认真道:“温家哥哥,我当日存的是引逗之心,是想利用你,离开谢府,并非爱慕。” 温圣清的心被这几句话伤得千疮百孔,“所以呢?”温圣清回首看着他,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不允许自己在谢玄微面前失了分度。他笑道:“你如今是从一个牢笼落入另一个牢笼,所以我来救你啊!玄微,我带你逃出来好不好?”他松松地拉着谢玄微的手,谢玄微轻轻便挣开了。温圣清身子战栗着,声音也带了些卑微,眼眶一下就湿了,恳求道:“即便是想利用我,你也利用我一生好不好?你再利用我一下好不好?利用我出宫。 ” 谢玄微摇了摇头,笑得极好看,他道:“如今的不是牢笼了,是我这一生最想要的人所与。即便困苦,我也甘之如饴。”谢玄微睁大眼睛,眼泪一滴滴如坠线的珍珠下落。 温圣清抬袖擦去他眼角的泪,眼泪汪汪地说:“别哭,玄微,我不能看你哭。你先歇着,我回去,我不气你,你别哭。” 温圣清只觉得肝肠寸断,此刻他只想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叫一叫,哭一哭。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逃也似的跑了,全然不顾伤口重新裂开了,在胸口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花来。 谢玄微看着他顺着窗子又爬出去,又想到江晚余新婚之夜,被自己气得口不择言,噗嗤笑了一声,继而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声悲痛,窗下的温圣清听了,只觉得心如刀绞,双脚冻得麻木,连流血了他都无暇顾及了。 雪盏听到他哭,赶忙推了门进来,上前抱住他,轻声哄道:“萌萌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可是做梦了,不怕不怕,雪盏在的,不要怕。” 谢玄微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哀哀痛哭。直哭了个天昏地暗,哭得头昏脑胀才睡了。 雪盏心知两人必定又是闹了别扭了,也不知那日无忧来说了什么,把谢玄微气成这样,陛下来来回回哄了这些遍,反倒是越来越气。思前想后,天亮时,便去美人台请了德妃来。 第37章 第 37 章 谢玄微正坐在亭中弹琴,四下通风,他鼻尖冻得通红,雪盏几个却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站着。 谢玄微双目无神,满面忧郁之色,琴声如泣如诉,哀哀凄凄。 德妃上前躬身行礼。 谢玄微抬眼看了看德妃,冷漠道:“如今是妃位了,怎么还穿着以往的衣裳?雪盏等会给娘娘挑几匹布料送去。”说完,又继续信手拨弄琴弦,琴声隐隐带了愤恨不安。 雪盏满面尴尬,却见德妃面色依旧,只得应声而退。 德妃挥挥手,她们几个便都下去了,她拉着谢玄微的手,却被他挣开了,便叹气道:“我是懂了,你如今认真恼我了。陛下是封我做妃,可这不过是个虚名,你怎么也糊涂了?”眼见谢玄微不肯搭理自己,德妃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的鼻子,咬牙道:“到底是个孩子,吃起醋来,酸得人掩鼻子都挡不住,怪道寻了这么个四面透风的地方。”说完便抬手扇了扇风。 谢玄微却是仍旧咬着唇,不肯抬头看她一眼。德妃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是个糊涂蛋子,我能说什么呢?你为了个男人,这么恼我,我可不依的。且都与你说了吧,那日陛下到我宫中,说是需借我替你挡挡灾。又说我自幼在沙场长大,会些武艺,阴谋诡计自然比你要高明些,遮遮掩掩说了许多。我父亲也送来密信,我便知道,他们怕是抓到了安南王的把柄,早晚便要恶战了。这种事可不好说的,稍有差池,赔进去了谁都不敢说。”她伸手点了点谢玄微的头,“我是十三岁就伺候陛下,可我只是名义上的侍妾,实际上我是进宫来保护陛下的。你不知道,当初闹得多凶,先皇身子日渐羸弱。陛下身边没有可靠人,太皇太后又一心想扶他人上位。先皇自然是怕他再有个闪失,便选了几个亲信将军的庶女,名为侍妾,实为随扈。要知道,他当初才十来岁,毛都没长齐,要什么侍妾?” 谢玄微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听了这话,抬起头满面讶异地看着她。 德妃笑道:“现在知道了,满意了?” 德妃叫了“来人,将四处的软帘放下。”又将带来的吃的依次排开,“你才十七岁,做事难免不周密。陛下也惯着你,生怕你受委屈。我与他说了,早晚给你惯坏了,可他只是笑,说把你惯坏了才好,越无法无天越好。”德妃取了筷子与他,道:“他身为夫君宠你是应当,可是啊,你要知道,陛下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啊。你也该疼惜他些,少与他怄气,我一个外人都懂的,你这个内人更该懂的。”德妃笑得灿烂,“啧啧啧,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日日看着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偏偏一个总不肯说,另一个总爱乱想。还非要闹到我里外不是人,偏生两个冤家!” 谢玄微红了脸,不再答话,德妃略陪他坐了会,用了些膳食,便回美人台了。 谢玄微心事被解,满怀轻松回了椒房殿,便见到桌子上放了些自己爱吃的糕点。 棉雾笑道:“是陛下送来给娘娘的玫瑰饼。” 谢玄微摆弄了下,冷笑道:“玫瑰饼?只怕是□□馅的吧。” “□□算什么?下次改给你做些辣椒的,配些醋包吃,更合适你些!”江晚余走进来,抱住谢玄微刮了刮他的鼻子,吃吃笑道:“朕送些东西来给你,你就在背后这么说朕?” 谢玄微冷冷道:“我是背后说的么?分明是当着陛下面说的,这会不去德妃那里,来椒房殿做什么?”说着就推开他,坐到小榻上。 众人见他俩拌嘴,便速速退下了。雪盏悄悄推开门,放了小奶猫进去。小奶猫喵喵叫着,寻摸到谢玄微,用小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腿。 江晚余挨着他坐下,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骂道:“真是伶牙俐齿的惹人嫌!” “惹人嫌你还喜欢。”谢玄微抱起奶白的小猫,不敢抬头看他,只将小奶猫递给江晚余,声如蚊讷,“奶酪想你了。” 江晚余摸了摸小奶猫,看着他,笑问道:“那你不想我?” 谢玄微匆匆瞥了他一眼,有低下头看着小猫,嘴硬道:“是奶酪想你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笑道:“巧了,朕也想它。” 谢玄微抬起头,满面委屈地看着他,“你骗人,你们都没见过!”他又垂了头,有些失落道:“你都不想我么?” 江晚余偏偏不如他的意,抬起手笑道:“给我抱抱奶酪吧。” 谢玄微将小奶猫放到桌上,张开双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晚余,红了脸撒娇道:“在这呢,抱抱,喵喵。” 江晚余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用力将他抱了个满怀,楼他在怀中,亲了亲他的头发,低声道:“坏猫儿!” 谢玄微窝在他怀中,摸着他的下巴,红了脸问道:“可还疼?” 江晚余想了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揪了揪他的脸颊,红了脸道:“疼,第二日疼的朕龙椅都坐不住了。晚上来看你,你却还要弄朕。” 谢玄微亲了亲他的下巴,身子软的如同一汪春水,恨不得化在他怀中。双眸水润闪亮,轻声问道:“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陛下要弄回来么?” 江晚余听了,两眼发光,身为男子,且为帝王,他也是想一展雄风的!便问道:“真的么?” “不许!”他耍赖道:“我可不愿意,我为了陛下都学了一身的本领了,我不要陛下弄回来。” 江晚余拧了把他的脸,笑骂道:“你学个什么本领了?弄疼我的本领么?”江晚余斜了他一眼,“朕也舍不得你疼,朕也懒了。头几次是疼,这几次还好些,你年纪小,却是个懒猫,这处你爱多动,那便多动动吧。” 谢玄微猴到他身上,抱着他左右摇晃,心肝肉啊的乱叫。亲了他一口,道:“怜怜真好,萌萌以后再不跟你吃醋了。” 江晚余听闻,嗤笑道:“醋瓮子不装醋,能装什么?” 江晚余拉了谢玄微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如今还想走么?” 谢玄微拍着他的胸口,张牙舞爪道:“谁要走了?” “你不是一直要走的?前两日还同段景行打听外头宅子怎么买呢!” 谢玄微赶忙去捂他的嘴,不许他再说,急忙道:“才没有,是你臆想的!你少些煎熬我,多多疼我才是正理。” 江晚余此刻神气得恨不得鼻孔出气才好,只觉得换了这几句软语温存,头几次挨得疼也值了。更何况,谢玄微生疏也是好事,往后自己好生□□了就是,这还不得听他的?这么想着,心里越发得意起来。 谢玄微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直把江晚余羞得掩面躲避。谢玄微见状又黏过去,满面春情荡漾,江晚余只觉得自己是个色令智昏的笨蛋了。抱了谢玄微,踢开门进去了。 谢玄微是个不省心的,捂脸假意哭道:“了不得了,白日宣淫,夫君心肝轻一点,可要好生疼疼萌萌啊。” 江晚余看他满面媚意,险些就要以为自己真有机会对他轻些了,真到了床上,哪有他说话的余地?不禁又叹了口气,哪有自己这样的?上赶着抱人去床上? 江晚余将人抱到床上,按在怀里细细亲着,直亲的谢玄微气喘吁吁,两人嘴角皆是涎水连连。就这样,谢玄微那张嘴得了空了,还满嘴胡言。 江晚余被他浪得心旌摇曳,只觉得要被谢玄微这把火烧成灰了,又低头去亲他。两人耳鬓厮磨,极尽缱绻。 谢玄微果真是好好学了,一夜弄得江晚余数次求饶。东方既白,满床狼藉,谢玄微出够火了,两人才抱作一团胡乱睡了。 两人用过早膳,无忧便捧了太史局算好的吉时来了,跪在地上道:“陛下,今年亲蚕礼吉时已选出来了,正是下月初八。” 江晚余取过看了下,对谢玄微心疼道:“亲蚕礼是要你主持,你这几日要受累了。” 谢玄微轻轻嗯了一声,心下一动,抬头看了一眼江晚余,与他相视一笑,道:“亲蚕礼。” 江晚余立刻明了那个笑的意味,温圣清抓到安南王的小辫子,可他严防死守,怎么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亲蚕礼却是个极好的机会。届时各宫妃子、各家诰命夫人皆要与皇后一同祭拜蚕神嫘祖,他们若是扣下安南王妃,不知安南王又要做何事? 江晚余第二日上朝时,太史局监证便提议,“臣夜观天象,算出下月初八便是亲蚕礼吉时,此次亲蚕礼乃陛下亲政后第一次礼仪,万万不可懈怠。” 江晚余听闻点了点头,道:“朕也有意要隆重些,皇后毕竟年轻,便请安南王、荣亲王、忠顺王及沈王爷,四位王妃并众位诰命夫人进宫一同陪祀。” 安南王面上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表情,他态度倨傲地走出来,抱拳道:“回陛下,内子患有哑疾,亲蚕礼神圣,遑论是陛下亲政后的第一次亲蚕礼,更是不敢冒犯神灵。” 荣亲王听了,冷笑道:“亲蚕礼是用手采桑,又不是用嘴采,安南王怕是借着王妃哑疾,想要抗旨吧?” 忠顺王一向与安南王交好,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赶忙出来打圆场道:“荣亲王嬉笑惯了,安南王可别跟他计较。且安南王妃自嫁过来,便甚少与人交往。贱内与令堂可是手帕交,也是渴望见一见安南王妃的。安南王就不要再推辞了,贱内会好生照顾王妃的。” 江晚余开了口,威严道:“亲蚕礼本就是皇后携各家夫人祭祀,安南王不必再多说了。”说罢,便怒气冲冲下了朝。 安南王气急,偏偏荣亲王还要过来嘲讽他。忠顺王做惯了老好人,忙冲着沈王爷摆摆手,沈王爷会意,即刻拖着荣亲王走了。 忠顺王劝道:“不过是个亲蚕礼,这个面子给小皇帝吧。他再怎么能耐,也还得看着你那些功劳的。他老子都不敢正面与你较量,何况于他?” 安南王这才顺了口气,拂袖出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渐短小,真的很想浪,但又怕被锁,怎么办?(╯‵□′)╯︵┻━┻ 第38章 第 38 章 安南王回到家中,先是换了常服,便问道:“王妃呢?” 贴身伺候的云戬道:“大概在花房。” 安南王听了,一上午受的气瞬间化为乌有,想到自己可人的王妃,不禁笑得满面春风,阿煦喜欢自己送的花房,这是再好不过了。又想着,等亲蚕礼过了,自己便带她去南方去散散心,顺道再去为她寻些奇花异木回来。 安南王这么想着,快步往花房走去。 到了花房门口,只听到里面有人在说笑。安南王推开花房的门,一股花香带了暖意扑面而来。花房微微有些热,自家王妃只穿了一件窄袖交领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衫,下穿了一条藕粉色的百褶裙,简简单单得装扮,却是通身的玲珑秀气。她此时正与两个侍女围着一张小桌,桌上放了捣药盅,里面有捣得烂熟的凤仙花,桌上也摆了几株新鲜的凤仙花并一些碎布条。 阿煦此刻正背对他坐着,脊背直直的,乖巧地伸着两只手,侍女用小夹子夹了花,在帮她染指甲。那侍女眼尖,瞧见了安南王,刚要放下手中的活计,安南王却冲她摆了摆手,她只能装作没看到。 安南王悄声走了过去,轻柔地拍了拍阿煦的背。阿煦如同受惊的小兽,眼睛瞪得圆圆的,回头看着他,微微愣了片刻,慌忙放下手中的布,就要行礼。 安南王赶忙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阿煦刚包的指甲,别弄脏了衣裳。” 旁边的侍女让出空位让他坐下,行了礼便出去了。 安南王放下阿煦的手,取了布条,细致地将她每根手指包好。他向来急躁粗糙惯了,偏偏对了阿煦的事细心的很。 他将阿煦手指细细包好了,又拿了帕子,温柔地擦去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有些苦恼地对她道:“皇上下令,过几日你要进宫去参加亲蚕礼祭祀,阿煦,你想不去么?” 阿煦看着他翕动的唇,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水一般深沉的眸子,有些安南王始终不懂的忧郁。 安南王见状,也只得叹着气同意了。他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拿了杯茶喂给阿煦喝。“花房燥热,你多喝些水,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阿煦点点头,乖乖喝了茶。 安南王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又因着阿煦哑了的缘故,两人独处时,都是安安静静坐着。要不就是,他陪着阿煦侍弄花草。大概旁人看了觉得无趣,他却觉得恬然自得。打打杀杀惯了,他十分稀罕单纯懵懂的阿煦,也十分喜欢这种柔情蜜意的相处方式。 晚间用过饭,安南王喝着阿煦亲手做的桂花蜜,心里也甜滋滋的。想着在府中再多种些桂花,等到今年中秋了,还要陪着阿煦打桂花,那花儿落了阿煦一身,阿煦又香又美,恍若神仙妃子。对了,夏天他也可以陪着阿煦摘莲蓬,府中有一片大面积的湖,也不知道适不适合种荷花,更不知道现在种荷花还来得及吗?这么想着,安南王便唤了云戬来,对他说:“去问问府里的花匠,咱们府里的湖可以种荷花吗,这会子种可还来得及。” 云戬领命,赶忙去了。 安南王又陪着阿煦收了晾干的梅花,两人坐了一会,眼见天色将晚,他便哄着她早些去睡觉。阿煦点点头,自跟着侍女去洗漱了,收拾妥了,便回了房,躺下睡了。 安南王见阿煦睡下了,便除了面具,换了寝衣,与阿煦背靠背躺着。他此时取下了面具,稍有些自卑不安地将受伤的半边脸,用袖子遮掩好,只露出一半俊美的面庞。身后的人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若不是那浅浅的呼吸声,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安南王改侧躺为仰面躺着,偷眼看了看阿煦,轻声叹道:“我不太想让你出去与人多接触,那群人没什么好心思,我怕你吃亏。” 阿煦眨了眨眼睛,便睡着了。 安南王支起身子,借着凉月去明目张胆地偷偷打量阿煦,又偷偷用手碰了碰她幼嫩的脸颊,痴痴地笑了笑,又心满意足地躺下睡了。 他本来对于江津赐了阿煦做他王妃十分抵触,毕竟小了自己那么多,又是个哑巴,他完全是被逼无奈才娶了她。可是洞房夜他揭开盖头那一霎,他突然很庆幸,觉得这是这辈子江津做的唯一的善事了。 阿煦性格安静,总是乖巧地坐着,没事就爱坐在窗前,抬头看着外面。他也试着坐在那个位置看过那处美景,只觉得并无甚稀奇,不过阿煦喜欢就好。他命人砍掉了那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按着阿煦的喜好,移植了一棵合欢树过来,又在树下修了女儿家喜欢的秋千。可阿煦却不是那么爱坐在那里了,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阿煦却说不是因为他。他有时候很苦恼,他十几岁就行军打仗,弹尽粮绝,敌军打到门口,他都不慌不忙。可是阿煦皱皱眉头,他都要细细研究原因,可是女儿家的心思,偏生他又想不通,只能更加卖力地讨好阿煦。 后来他打听到阿煦喜爱种花,便花重金为阿煦修了间花房,为她寻了各色花木。阿煦看了以后,十分欢喜,看着自己,脸上也有了笑容。他看在眼里,也是开怀的很。后来无意间听到江晚余得了一架华丽异常的箜篌,他去要了几次,那小子却不肯给,说要给皇后。哼,皇后?庸脂俗粉怎么比得过他的阿煦来得清雅高贵? 想到此处,安南王颇有些气恼地挥了挥拳头,又过了会,他渐渐的有了困意,慢慢也睡着了。 春日里,雷雨来得又急又猛。习武之人本就灵敏,早在第一道闪电炸亮时,安南王就醒了过来。安南王早在雷声来临之前,便伸手捂住阿煦的耳朵。雷声轰然炸响,连房顶都咔咔作响。安南王又想到阿煦听不见,不禁一阵心疼,捂住她耳朵的手,却不曾放开,维持着那个别扭至极的姿势。 熟睡的阿煦毫无防备,她轻轻翻了个身,两手不安地抱在胸前,面容有些纠结地拧着,本能地向着热源靠近了一些。 安南王因着突如其来的皮肤之亲,心跳的比外面的春雷还响。他想着,幸好阿煦听不见,否则自己这心跳定会吵得她不得安宁了。 安南王怀中抱着阿煦,再也睡不着了,小心翼翼抱着阿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煦,只想着这一生就这么过也是值得了。 雷雨过后,空气里都带了些潮意。安南王整天都歇在家中,陪着娇妻弄花侍草,连同僚请他一同喝酒都推了,人都嘲笑他铁汉柔情。他却笑部下未娶亲,不懂得陪娇妻的乐趣。对待阿煦更是贴心小意,私心想着,最好阿煦只看到自己好,这辈子连娘家都不回了才好! 阿煦将一盆开得茂盛的夜来香松了土,又施了肥,拿过安南王的手,在他掌心写道:“可以搬到房间里么?”然后抬头带了一丝恳求地看着他。 安南王温柔地点点头,“自然可以放进卧房的。”又笑道:“阿煦很喜欢夜来香?” 阿煦欣喜地点点头,又指了指他身上自己送的香囊,意思是里面的也是夜来香。 安南王只觉得心中又甜又涨,忙命人将花送到卧房中,又拉了阿煦坐下。“花匠说,如今种荷花还来得及,你等着今年夏天了,夫君带着你游舟采莲,” 阿煦听了,未曾答话,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笑了笑,在他掌心写下,“不必这么费心的,现在的花房,阿煦已经十分欢喜了。” 安南王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一切给阿煦,种些荷花算什么费心呢?” 阿煦不再写字,为他倒了杯茉莉花茶。 安南王接过浅尝一口,让茶在舌尖滚了滚,只觉得满口异香,道:“有些茉莉味,却又有些别的花香味,这又是阿煦从娘家带过来的么?” 阿煦端起茶盅,仰头一饮而下,却不小心呛到了自己,不停地咳嗽着。安南王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盅,为她拍着后背顺气。 阿煦苍白的面庞染了红色,睫毛因泪花而粘连在一起,模样纯真又无辜。安南王心里越发喜爱,看着她,关心道:“可好些了?” 阿煦点点头,又为他斟了杯茶,看着他毫无防备饮下茶水的样子,阿煦不禁有些愣怔,竟失手打翻了紫砂壶,滚烫的茶水洒了阿煦一脚,阿煦表情略有些迷茫,抬头看着安南王。 安南王赶忙抬起她的脚,“冒犯了。”说着,除了她的鞋袜,却见她玉足娇软,并未受伤。安南王捧着她的脚,就不愿再放手了,安心哄道:“不必怕,并未烫到。” 阿煦红了脸点点头,想要抽回脚,安南王却不放了她,捧着她的脚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冷硬的面具有些硌人,但是他温软的唇却有些烫人。 阿煦慌张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小手轻轻拍了拍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安南王心中后悔自己唐突孟浪,赶忙放下她的脚,却是放到自己腿上。又脱了自己的大袖,将阿煦脚仔细裹了,抱着她回了卧房换鞋。 第39章 第 39 章 阿煦近来兴致不高,每每在房中一坐了就是一天,虽不唉声叹气,却是满面不虞。 某日安南王晚上回屋时,才发现房中的夜来香被抬走了。 安南王边脱大衣,边笑问:“怎么将夜来香抬出去了?” 阿煦表情淡淡的,提笔在纸上写道:“你昨夜做噩梦了,许是夜来香太香了,让你心神不安。” 安南王笑着坐到她身旁,握了她的手,笑道:“无妨,再多放几夜,我就适应了。” 阿煦摇了摇头,又在纸上写道:“你昨晚好像很怕,梦到了什么?” 安南王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儿时的一些不好的事。” 阿煦点点头,又写道:“可以讲给我听么?” 安南王愣了片刻,挠了挠头,缓缓开了口,“梦到了我父亲要杀我。”他看着阿煦讶异的模样,笑了笑,继续道:“我父母不和,人尽皆知,只是不知具体为何。我父亲呢,有个青梅竹马的琬姑娘,但是门第不是很好。祖父便做主为他娶了母亲,又派人强嫁了琬姑娘。父亲便将这一切算在了母亲头上,母亲其实开始很爱慕父亲的,温声软语求了几次,父亲不为所动。她是个刚强人,设计父亲有了我。从我出生开始,父亲便几次下杀手。最怕的一次便是我五岁那年,他哄我去了后院,亲手将我扔到了井里。若不是小厮打水浇园子,我不被淹死,也会冻死。” 阿煦听了倒抽了一口,有些后怕地看着他。 安南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母亲当时气疯了,对了父亲再无一丝情谊,她将我送到外祖家抚养。又使人诱着父亲声色犬马,荒唐度日。一时间,父亲声名狼藉,后来死在了姬妾床上。”安南王说及此处,低沉地笑了,模样有些彷徨,“阿煦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怕我的吧?新婚之夜,你藏在枕边的剪刀,我看到了。” 阿煦沉静的眸子转了转,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安南王笑道:“是我不够好,留了煞神的坏名声。以前我觉得治小儿夜啼的名声无所谓,可是当我见到了阿煦时,我很后悔。若是待人谦和有礼,会不会好一点呢?”他声音越来越低。 阿煦提起笔,墨汁染花了纸,她都没想好写什么,只能放下笔走了。 安南王却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云戬提醒道:“王爷,王妃似乎不大开心。” 安南王道:“你让侍女跟好了,她略走走,便会回来了。” “是。”云戬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王爷,王妃她也喜欢您的。” 安南王轻轻嗯了声,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呢?只要阿煦能长长久久陪着自己,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娶个小媳妇儿也很好,至少将来自己可以走在她前面。往后不管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恨也好,惦念也罢,总有个人记得自己。 安南王拿过纸笔,写好了一封信,打开床头的暗格放了进去。他强制、霸道,这是自己对阿煦最后的善念了。 安南王想起小时候,出生的弟妹们,不是死胎,便是有缺陷。他没敢跟阿煦说,他曾亲眼看到父王掐死刚出生的婴儿,只因为那个婴儿是个哑巴。稍大一点,他才知道所有的孩子,都是母亲下了毒的。 父亲头七那日,他母亲对他说:“那些年,我心中不忿,便毁你父亲,死后我却不愿意再见他了。你待我死了,便将我尸身烧了,撒到河里去。” 将尸身烧毁,还如何投胎转世?他自是不愿的。哭着说:“阿娘,不可以,我还要你下辈子快快乐乐的。” 他母亲却嗤之以鼻,“哪有什么下辈子?这些不过是人为了宽慰自己,让自己过去心里那个坎。更何况我这辈子都过不好,还要下辈子受苦么?” “我杀你父亲,害他子嗣。将来你娶妻了,一定要防着她些。更别学你父亲的痴情,不值得的。” 安南王锁好暗格,有些痛苦地闭了眼。阿煦略走了会,果然回来了。 安南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讳“景庭”,他玩笑道:“阿煦要记得夫君的名字啊。” 阿煦却没有答话,绕过屏风自去歇了,安南王有些落寞地抚了抚纸上的名字。 两人一夜无语。 江晚余午间空了,便去椒房殿寻谢玄微,却见他正站在檐下看着几个小太监糊窗纱。 无忧赶忙通报了,众人跪在地上行礼。 江晚余上前搂住谢玄微,让他起身,在他耳边轻笑道:“也就这会儿,朕能治着你了。” 谢玄微得瑟地扬了扬脖子,江晚余道:“刁钻古怪的,以后见到朕也不必跪了。”他看了看破了洞的窗纱,疑惑道:“这窗纱,年前扫尘时不是全换了新的,怎么又坏了?” 谢玄微笑道:“兰霜几个淘气,今日给弄坏了,我正好也不喜欢这个颜色,太翠了些。便正好换了烟红色,这样看外面,天无论何时都像是有晚霞,别致的很。” 江晚余也陪着他看了会,无忧便来禀报,“陛下,娘娘,尚衣局的人来了。” 江晚余道:“必定是给你做亲蚕服的,等会再让他们为你多做些衣裳。我瞧着,最近长高了许多。”他伸手比划了下,笑道:“果然长高了,都快到朕的鼻子了。” 谢玄微笑道:“那是,我要比你长的都高。” 江晚余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那你得多吃些,我听雪盏说,你近来难伺候得很。少吃些德妃送的吃食,当心吃成个胖子。” 谢玄微知他又在吃醋,便哼了声,戳了戳他的肚子,取笑道:“明明陛下更挑食,甜的、苦的、咸的、辣的都不爱,偏偏那么爱吃酸,莫不是怀孕了?”谢玄微自然是怕被打,忙一闪身跑了。 江晚余见他关了门,便站在门口拍门,笑骂道:“谢玄微你给我出来,看朕不拧你嘴巴?” 谢玄微倚着门,狂笑不止,“你都说了要拧我嘴,我还出去?你傻还是我傻?” 江晚余仍旧是拍门,让他出来,与他两隔门斗嘴。 无忧对雪盏道:“娘娘真是活泼啊!” 雪盏哭丧着脸看了看无忧,强颜欢笑道:“活泼活泼。”又垂了头,偷偷道:“活泼什么啊?就是个活祖宗,早晚给我们都玩坏了。” 谢玄微打开门冲了出来,江晚余一时不防,两人砰的撞到了一起。江晚余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他,被他撞得向后倒退几步。 雪盏几个赶忙要去扶二人,无忧拦住他们,强推着他们走,低声道:“走走走,怎么这么没眼色?” 无忧守在宫门口对尚衣局的尚宫与宫女说:“大人稍等会再去吧。” 江晚余拧了把他的嘴,谢玄微却是凑过去,张开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环住他的腰,亲昵地拱了拱他,嘴里哼哼唧唧的,“怜怜抱抱。” 江晚余用力托起他,“这么大了,还这般爱撒娇。” 谢玄微笑道:“口是心非!” 江晚余放下他,摸了摸他的头,“先做衣裳吧。”又去喊无忧,“让人进来量体。” 尚衣局的人赶忙进来,谢玄微由雪盏伺候着脱了衣裳。 尚衣局的尚宫拿了软尺,量到他腋下,比之前尺寸略大些,便笑道:“娘娘近来衣裳此处有些紧了吧?奴婢们将鞠衣做的大些。” 江晚余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为娘娘再多做几件常服,颜色素雅些就好。” 尚宫笑着应了。 江晚余又道:“等会你再去永熹宫为舅舅做几件衣裳。” 尚宫量好尺寸,与记录的宫女行了礼,便去永熹宫了。 “都下去吧。”江晚余笑嘻嘻地搂着谢玄微,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机灵鬼!”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两个圆溜溜的贡桔。 谢玄微坐到他腿上,接过来,剥开一个喂到他嘴中,“我都十七了,总不能还是平平的。” 江晚余只觉得满嘴香甜,笑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谢玄微吃了另一个,含混道:“进屋时我就塞进去了。” 江晚余捏了捏他的脸,道:“真是个小骗子!” 谢玄微倚在他怀中,“我与荣姐姐商量了,你须得让他们想个主意,让蚕下月初八生不出,否则躬蚕时,我们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劝动安南王妃。” 亲蚕礼时,若是蚕在祭祀之日出生,那么就要次日祭祀。可是若是蚕不出,等到出蚕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时,数日后才能行祭祀礼。这样他们有更大的把握行事,甚至可以使王妃与他们统一战线,毕竟王妃当日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 江晚余点了点头,拉他去了屏风后,拿了衣裳替他换了,又为他梳了头。“朕让段景行等人,在小书房等着了,这会也差不多都到了。”他刮了刮谢玄微的鼻子,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不过几日没见,他们各个跟朕打听你。” 谢玄微缩了缩脖子,江晚余低头亲了亲他的面颊,用鼻子蹭了蹭他,吃吃笑道:“怎么这样香甜?” 谢玄微腻腻歪歪地亲了亲他的嘴,“这下是不是更甜了?” 江晚余见他又来撩拨自己,便强按了他的头,夹在腋下往外走,“这爱撩火的坏性子什么时候改了?” 谢玄微缩在他怀中,抱着他的腰,咯咯笑了。两人一路走,一路闹到太极宫。 段景行等人见了谢玄微都围了过来,许多日子不见他了,又是摸脸又是给他送吃的。 江晚余脸上挂不住了,坐在主位用力咳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谢玄微赶忙抱了一堆吃的坐到他身边。讨好地拿了一包糖递给他。 段景行满面稀奇,小螃蟹一向护食,这可是他托自己在宫外买的,居然舍得给了陛下吃,两人果然不寻常。 江晚余捻了块糖吃了,甜丝丝的,他这才收了臭脸,命了宫人上了茶。 段景行心中更加纳罕,原来陛下也有意,那皇后娘娘未免太可怜了。他打了个冷战,甩甩头想要甩掉那些不靠谱的念头。道:“臣等已经部署好了,陛下主持先农礼时,臣等便会将安南王部下先行抓获。皇后娘娘亲蚕礼时,由德妃娘娘扣下安南王妃,必定可以逼迫安南王交出兵权。” 江晚余道:“可以。” 谢玄微道:“亲蚕礼上,把众位将军的夫人们,也一并捉了吧。” 众人静默了下,江晚余狠了狠心道:“好。” 身为帝王,肃清朝廷时,由不得他心慈手软。 众人拿了部署图,再三研究了,考虑到的任意一个风险,都反复研究了对策。此番较量,不是肃清安南王一众,便是江晚余彻底沦为傀儡,更甚者,被逼宫刺杀。 第40章 第 40 章 难得半日的清闲,江晚余便抱着谢玄微看了一上午的书。因怕他眼睛痛,便打算带他出门走走。碰巧今日风大,江晚余亲了亲他的面颊,笑道:“朕带你去放风筝去。” 谢玄微噗嗤笑道:“你还真打算带我去放风筝?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玩笑话呢。你先等等,我先换个衣裳去,这件衣裳不能穿出门。” 江晚余知他一向臭美,便笑意盈盈地放他去了。 谢玄微换了衣裳,雪盏和兰霜,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又大又鲜亮的风筝,众人欢天喜地地往御花园玩耍去了。 刚走至御花园,便听得一阵鼓掌欢呼声。两人去看,却发现德妃穿了一身劲装,手中持剑,舞得虎虎生威。 江晚余与谢玄微也站着看。 谢玄微满面艳羡,十分激动的把手掌心拍得通红。 江晚余看在眼里,便靠近他,捏了捏他的脸,道:“萌想学么?” 谢玄微听了立刻点头,生怕他反悔,“陛下说话算话!”便拔腿跑到德妃跟前。 德妃一时不防,险些收不住剑势,差点伤到他,自己也摔倒了。幸而边上的小太监机灵,拉了把吓懵了的谢玄微,否则不堪设想。 众人吓得不轻,噗通跪在地上求饶。德妃伤了脚,也是勉强跪下了。 江晚余黑了脸上前,紧张地拉着他看了一圈,见他毫发无损,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心中又气又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抬手用力地拧了下他的耳朵,气道:“你!太过得意忘形了!回宫!” 谢玄微见他怒气蓬勃,满身杀气,回去了必定要挨打,这么一想,哪里肯回去?便用力挣着手往后跑,嘤嘤道:“陛下疼!荣姐姐救我!”他回头对着德妃就要哭。 江晚余哪里管他?气得将他双手反剪于身后,拿了披帛将他梱了个结结实实,扛起来便走了。 德妃心里也着实气他,真拿宝剑当柴火棍子了?挨打也好。却也怕被打坏了,有些担忧地看着江晚余。 江晚余回首冲她点了点头,意思让她放心。又对无忧道:“寻太医来给娘娘医治。” 江晚余抱了他回了椒房殿,将门关了,又拿了春凳来,解了他身上的披帛,将他摁在凳上。 谢玄微得了释放,手脚并用抱着春凳哭得如丧考妣,江晚余无奈地看着他,实在是扭不过他了,将他抱到腿上坐好,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朕是真要被你气死了,还没打呢,就弄得沸反盈天的!阖宫没有不知道朕喜欢打人的。” 谢玄微吸了吸鼻子,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委屈巴巴地道:“我怕嘛!”他轻轻抽噎起来,似乎真的很害怕。 江晚余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哄道:“怜怜不会打萌萌的,萌萌不怕。” 谢玄微哭得身子轻轻抖着,解释道:“我不是怕这个,我刚刚差点碰到剑,才觉得刀剑无眼,好吓人。” 江晚余心疼极了,心里也是又愧又怕,他的萌萌本就受了惊吓,他不想着安慰他,却要动手打他,还拧他耳朵。 刚要哄他,就又听谢玄微又道:“我尽力劝下安南王妃,我们何苦动粗呢?我好害怕你被伤到,还有段大哥他们,我都怕你们受伤。”谢玄微用力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 江晚余听了,被这幼稚却又充满善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的话语,弄得心疼死了。只能亲亲他,安慰道:“没事的,安南王没有防备的。何况我们到时候还会捉他妻子,拿他部下,他不敢对朕怎么样的。” 谢玄微听了,心里慢慢安宁了些,抹着眼泪道:“近来我越来越爱哭了,你会不会嫌我是个小哭包?” 江晚余只觉得他这副爱娇的样子可人极了,又搂住他取笑说:“萌萌少说了一样,你还是朕的小醋包,小辣椒。” 谢玄微笑着去打他,鼻音重重地撒娇道:“你坏,你老是取笑我。”说着,不知触动了什么,又边哭边道:“你皮痒痒了,你居然舍得打我。”却是被自己逗得又笑了。 谢玄微待人接物虽冷漠无情,可是偏生是个心思细腻敏感之人。江晚余察觉到这一点,近来对他越发百依百顺。倒是宠的他孩子气越来越重,心性都倒退了许多,动辄要抱要亲,江晚余却是爱极了。这会儿,他又哭又笑,引诱的江晚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宠他才好。抱了他怜惜地亲了又亲,对于前朝几位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的昏君,也是暗暗佩服起来。 晚膳时,江晚余得报,段景行与温圣清求见。此时求见,必定是有要事,他便抱了谢玄微去床上睡好。 谢玄微却哭哭啼啼揭开帐子,对着要走的江晚余道:“你不疼我。” 江晚余被他那副可怜样弄得满心愧疚,回首哄道:“你先睡觉,朕先去见温圣清与段景行,稍后肯定回来。” 谢玄微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飞扑到他怀中,江晚余抱住他,就听他又哭道:“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江晚余点点头,亲了亲他的眼皮,将他放到床上,为他盖了被子,又亲了亲他面颊,松手便出门了。(括号前的内容有些腻歪,后期大概会删) 亲蚕礼前一日,江晚余神神秘秘地拉了谢玄微到太极宫小书房,“朕有位故人要让你见见。” 谢玄微笑道:“你有谁要让我见呢?”他推开门,却见流光站在房内,一时欣喜,“流光!” 流光也是十分想哭,大半年未见,公子长高了许多,也更加好看了。他忙跪下道:“公子。” 谢玄微赶忙跑过去扶起他,问道:“你怎么进宫了?” 流光看着江晚余道:“是陛下让属下进宫的。” 谢玄微看着江晚余开心地笑了笑。 江晚余道:“朕怕你一人应付不来,又听你有次提到想流光了,便做主将他接了进来,以后他就在椒房殿陪着你了。” 谢玄微听了十分感动,道:“谢谢陛下。” 江晚余又道:“只是须得委屈流光扮做太监了,否则对你名声不好。你们主仆怕是有许多话要说,朕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走了出去,让主仆二人好好说话。 谢玄微从小塌下抽出一个盒子,将里面各色零嘴递给流光,慢面豪气,“吃。” 流光心智不过十岁孩童,如今见了吃的,又见了日思夜想的公子,便十分开心地吃了。 三月初八那日,江晚余先行领了百官去先农坛行先农礼。谢玄微带领四位王妃及众位诰命夫人,先到了先蚕坛,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祭了先蚕神。 荣亲王妃先进了蚕室看了蚕,退回来道:“启禀娘娘,蚕还未出生。” 谢玄微庄重地点了点头,荣亲王妃对着众人道:“蚕未出生,请各位夫人同娘娘移步小偏厅,静思祈福。” 众人答了是,谢玄微领头进了偏厅,众人刚进偏厅的门,后头跟着的太监立刻关了大门,从房屋顶上落下数十名早已埋伏好的暗卫,将一众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群贵妇人哪里见过此等场面,一时吓得涕泗横流。 谢玄微笑道:“众位夫人无需害怕,陛下有些事要与众位的夫君商议,商议好了,各位便可自行离去。”言下之意,便是商议不好,今日便是魂断之日。 德妃笑着冲阿煦做了请,阿煦一脸淡然随她走至谢玄微跟前。 忠顺王妃虽受了惊,却还是记着忠顺王爷让她多多照拂安南王妃的嘱托,扶了一旁的沈王妃,撑着酸软的身子,指着谢玄微颤声道:“安南王妃所犯何事?娘娘要带她去哪?” 沈王妃也是一脸惊慌失措,当日沈王爷贪图美色想要娶皇后过门,自己传了皇后许多坏话,致皇后被众夫人厌弃,如今只怕是要挟私报复了。她吓得一头冷汗,急于与忠顺王妃划清界限,竟向后一躲,忠顺王妃顺势摔在了地上。那一下动静甚大,忠顺王妃倒在地上,摔得疼了,扶着心口直叫哎呦。 谢玄微看着他二人笑道:“刚刚未曾注意到,竟把二位王妃落下了。既然忠顺王妃打听了,便一并走吧。” 说完便有两个暗卫一人拖了一个。 忠顺王妃挣扎不过,怒道:“谢玄微,我等乃朝廷命妇,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动用私刑?” 谢玄微垂了头,斜眼看着她,笑道:“我与你废话作甚?朝廷命妇?哼,我还是当朝皇后呢!” 谢玄微懒得搭理歇斯底里的忠顺王妃,命流光看管各家夫人,以防她们自杀,自与阿煦进了小耳房。 谢玄微对阿煦笑道:“解忧公主不必害怕,本宫邀你来,是有笔交易要谈,绝不伤你半分。”谢玄微提醒她的身份是为皇室解忧的公主,而不是安南王妃。 阿煦神色淡漠,轻轻颔首,“不知皇后要与臣妾商谈何事?”因着许久不曾说话,她声音有些生涩,语调也较常人有些古怪。 谢玄微惊讶地看着她,继而笑了起来,“你居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然会说话?公主也是个胆大的人啊,居然敢蒙骗安南王。”他笑着为面色沉静的阿煦斟了杯茶,笑道:“那咱们闲话少叙,解忧公主一心想要逃离王府,本宫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娘娘要臣妾做什么?” 谢玄微见她痛快,便笑道:“安南王爷意图zaofan,本宫希望解忧公主可以指证。到时候,本宫便对外声称王妃身亡,会为公主换个新身份,公主自可寻个好人家,往后相夫教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煦饮下一杯茶,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垂了眸子,道:“娘娘可否给臣妾一些烈酒?” 谢玄微便命人端了一壶酒来,阿煦来不及倒酒,提壶便往嘴里灌,那酒入肠,又辣又凉,呛得她咳嗽不止。 阿煦缓了一会,尽力平息下来。笑道:“臣妾如今安南王妃了,解不了君之所忧了。”说罢,她含泪一笑,决绝又痛苦。 谢玄微听了,心头一跳,满面遗憾道:“那便只能借王妃去要挟王爷了。” 阿煦握紧拳头,提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流泪道:“娘娘与陛下已经做好了打算,今日臣妾不论愿不愿意,你们都是会要了王爷的命,为何?为何还如此大费周章捉了臣妾来?”阿煦有些后悔今早出门时,推开想要抱住自己的安南王,她眼中滴滴答答地落下泪滴。 谢玄微低声道:“王妃若是倒戈,其余夫人们也就好办了。” 阿煦情绪十分激动,借了酒意,尖叫道:“若是臣妾们抵死不从呢?” 谢玄微垂了眼眸,残忍一笑,“那便杀,总有会怕的。实不相瞒,王爷的部下们也被捉了,拿了自己夫人的小物去要挟,再硬的骨头里,也总会有人背叛王爷的。有了一丝裂缝,陛下就有了一丝希望。王妃应该听说过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阿煦哭道:“王爷为了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赫赫战功!陛下竟如此不顾念功勋?” 谢玄微道:“王爷的确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但是他谋逆zaofan也是真!你可知道?王爷整个封地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手上二十万精兵,如今已经行至泸州!王妃想要护住自己的夫君,本宫也是一样的。”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欲走,“看来今日是谈不拢了,公主想做王妃,那便自求多福吧。” 阿煦扑过去拦住他,哀哀哭道:“皇后娘娘臣妾求求您了,阿煦求求您了,您去劝劝皇上,让臣妾去劝王爷,王爷很宠臣妾的。臣妾定会让他交了兵权,让那二十万精兵效忠于陛下的。” 谢玄微蹲下身子,扶了她起来,“王妃明知道的,我们要的不仅是兵权,更是永绝后患。” 阿煦哭道:“所以您连机会都不给一下吗?” “王妃,安南王意图zaofan时,也没有给陛下机会。本宫还是劝你保命要紧,毕竟,与乱臣贼子一起是要诛九族的。” 阿煦怔怔地说:“那臣妾便问娘娘一句,若是臣妾逼迫娘娘放弃皇上,娘娘可愿?” “你不会有机会了。”谢玄微出了门,对德妃道:“荣姐姐你看好她,莫让她伤了自己的性命。” 谢玄微关了一众夫人整整两天,已经有了几个贵妇人熬不住,哭哭啼啼地求了谢玄微,谢玄微便将她们带去见了丈夫。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见了发妻,又恨又疼,却是始终咬紧牙关。谢玄微便又散播有几人已经伏法的消息,将那几人关到别处。 那群将士倒是忠心耿耿,如同蚌壳一般撬不开。 谢玄微便搜罗了一众夫人的发簪或是耳环等贴身首饰,又命人去各家取了孩童的肚兜,小鼓等玩具。与流光捧了,坐了马车去先农坛。 到了先农坛,他慌乱地扑进江晚余怀中,江晚余安抚地亲了亲他。 温圣清立刻捧了托盘进了里间,道:“本官在此提醒各位大人,大人们是铮铮铁骨,可是各位的夫人孩子,怕是娇滴滴的受不得苦的。”说着便将手中的托盘一倾,将里面的首饰尽数倒了下来。有几个爱妻如命的认出了自己妻子的饰物,满面狰狞地爬过去扒拉出来,握在心口。温圣清见状,只觉得他们似狗般卑微,又开口道:“这会儿是夫人们的首饰,下次再送来的,本官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有几个年长的将军,气得牙呲目裂,怒骂道:“格老子的!江晚余你个无耻败类!有甚本事冲老子来,杀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人群中有几个事先便被谢玄微收买的将领爬了出来,抱着温圣清大腿,对着温圣清磕头哭道:“温大人,求陛下放过内子,臣有罪!臣有罪!臣愿意指认安南王!” 因这几人松动了,便接二连三有人出来伏法。 安南王旧部几人,生生气得吐出一口血,“软骨头!王爷平日里拿尔等做兄弟,尔等竟行如此不堪之事!活着又有何脸面?” 其中一人回首哭道:“我夫人怀胎五月,我死不足惜,可夫人和孩子是无辜的啊,他还未曾看看这个世界啊!” 他的孩儿来之不易,求神拜佛这么些年,他夫人也遭了许多大罪,这才有了孩子。当日他与众人说到自己有了孩子时,满眼都是希望,连孩子叫什么都取好了,骂人的人都不忍再骂。 温圣清有些不忍看,却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冷静,道:“安南王zaofan,尔等均有参与,又可曾想过,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何况,自古功臣功成名就之时,便是梦断魂殇之日!” “罪臣伏法。”一名跟随安南王许久的老部下哭着跪倒在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上,他的孩儿才会叫爹爹,今早他出门时,孩子还跟在他身后磕磕绊绊地叫他早些回家。思及此处,他的刚强瞬间土崩瓦解。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温圣清捧了厚厚的文书出来,对江晚余道:“回陛下的话,这些是各位大人的供词,包括了兵器藏匿位置,将士部署。” 江晚余接过来匆匆翻阅了,下令道:“甚好!即刻发兵安南王府,抓了这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进入惨烈决斗的局面,以后没有小甜饼了 第41章 第 41 章 段景行匆匆进了门,跪下惶然道:“陛下,安南王带人攻进宫中了,赤羽军快抵挡不住了。” 赤羽军是先皇养在赤羽宫中的孤儿与亲信,自小接受培养,各个骁勇善战。如今却是不敌安南王一众,江晚余微微皱起眉头,现在宫中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只怕要万劫不复了。 谢玄微慌得摔了手中的玉盏,跌足自语道:“怎么可能呢?消息全部被封锁了,安南王怎么会攻进宫中?” 江晚余沉声道:“有内奸。”他对段景行说:“也不知道慕寒如今到哪里了,段卿务必护皇后周全。” 谢玄微甩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晚余哪里还管他高兴不高兴,生怕谢玄微又任性,会耽误他们离开,命令道:“将皇后绑了,你们速速藏好!” 段景行提议道:“陛下与微臣换了衣裳,与娘娘一同离去。” 江晚余笑道:“朕乃一国之君,岂能抛下你们,自去逃命?何况慕寒算着也快到了,安南王大军还未到临安,谁死谁活还说不准。”江晚余又对谢玄微道:“萌萌你乖,先去藏起来,等安南王伏法,朕去接你。” 谢玄微哪里肯走?却被温圣清捉了手臂,眼看就要被拉出去了。他急得满面冷汗,对江晚余发狠赌咒道:“江晚余,若是今日你将我强行送走,出了这个门,我便一头碰死,我让你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江晚余听了这诛心的话,被气得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敢!” 谢玄微奋力挣扎,嘶吼道:“你看我敢不敢!我虽贪生,可也是个好尊严,要面子的人!你敢送我走!我就敢死!” 温圣清拉着他,劝道:“娘娘快与微臣离开,陛下有法子脱身的。” 谢玄微呼喝道:“既然有法子脱身,为何还要我躲藏!江晚余!死生同归,无畏无惧,不要让我恨你。” 江晚余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肝都要被揉碎了,眼含热泪道:“这是你自己选的,今日若是败了,你可别哭鼻子。” 谢玄微挣开温圣清的束缚,飞扑入江晚余怀中,堪堪抱住他,哽咽道:“求你,你别把我送走,我们一起等神武军。”谢玄微抬起头,摸了把眼泪,强做镇静,对江晚余道:“安南王妃在我们手上,至少是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的。” 江晚余对温圣清道:“温卿速速将安南王妃带过来,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 温圣清神色晦暗地答了个是,匆匆去了。 段景行领了一众骑□□兵护住大殿。 不多会,温圣清匆匆折返,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陛下,安南王妃不见了。” 谢玄微只觉得心胆俱碎,他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今日,明明将她锁在了椒房殿小书房中的啊。” 江晚余拉着他的手,让他镇静下来,“别怕。” 谢玄微用力点点头,“嗯,我不怕!”可是心中却如一团乱麻,头脑也混沌着,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温圣清道:“陛下与娘娘还请移驾至花房,那处人少僻静,安南王等人一时半会找不到。” 江晚余点了点头,由着段景行护送二人去了花房。 安南王身披铠甲,手持□□,威风凛凛地跨了坐骑踏云,与赤羽军厮杀。 云戬带了一小队人马,四处搜寻阿煦,却是遍寻不着。他快步行着,心中盘算着,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阿煦。这个女人妨碍了王爷成就霸业,死了,才是她最大的价值。 谢玄微在花房中坐立难安,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他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就此影响正在寻求对策的江晚余等人。 谢玄微将谢玉章送的匕首悄悄放到袖中,他抬眼去看江晚余,却见他满面愁容。思来想去,便借口去出恭,跟流光出去了。 外面已是傍晚时分,天昏沉沉的,暮色压抑得使人喘不来气。花房外围围了一圈弓箭手并盾兵,所有人屏气凝神。 守卫见了谢玄微,忙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谢玄微看着他,只觉得他笑得古怪,还没等自己让他起身,他便已经起来了。“微臣在此守卫,还请娘娘不要到处走动。” 谢玄微点点头,转身走了。 谢玄微回首去看,却见对面高楼上也是弓箭手。他慌得向后倒退一步,险些站不稳,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高楼。 流光有些诧异地扶住他,轻声道:“公子?” 谢玄微道:“糟了。”他狠狠掐了大腿肉,对流光轻声道:“既然躲藏,为何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排兵布阵?你瞧对面楼上的弓箭手,他们的方向是冲着花房的!只怕对面楼上的不是自己人。” 谢玄微眼睛转了转,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宫中守卫森严,安南王部下再怎么骁勇,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的。再说安南王妃,被关了两天,早已心神俱疲,又怎么会跑?又往哪里跑?要么被安南王找了去,要不然就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被人藏起来了。这也不可能,德妃一直看着她,“温圣清?”所有的疑团被解开,只有温圣清,是他去椒房殿提王妃,也是他说王妃不见了,更是他让所有人到花房避难,可是花房如今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进不得,出不得。可是他哪有这样的本事呢? 谢玄微紧紧抓住流光的胳膊,脚下一阵阵发软。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小一起长大,温润善良的温圣清会是这一切的主使,可是又实在是没了别的解释。“大概是我想错了。” 谢玄微扶了流光慢慢走回去,正巧碰上摆饭了,他坐到江晚余身侧,冲流光递了个眼色,便安心与江晚余用膳了。 桌上饭菜式样不多,却也还是精致十足。如今他们算是落难,能有口吃的便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会有御膳房的菜品呢?谢玄微心中越发慌乱,江晚余也渐渐察觉了不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在桌下,悄悄握了谢玄微的手。 此时天已大黑,流光悄悄跟着三个太监行至偏僻处,飞身向前捂了最后一人的嘴,手下匕首用力一划,那人还未来得及吭一声,便死了。前面两人有所察觉,立刻回身与他缠斗。 太监怎么会武艺?流光暗道不好,“果然有诈!”他打起精神,生怕打斗声引来人,摸出腰间软鞭,向前一甩,牢牢捆住两人,两人还未高叫,电光火石间,他提了匕首便将两人喉咙抹了。他将三人挂到树上藏好,换了其中一人的衣裳,又慢慢向前走去。 刚转过一个转弯,便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把抓住他,恶声恶气道:“你个小犊子,妈的,老子等了你许久了!那两人呢?是不是借着送饭又偷懒去了?等我明日告诉给大人了,让大人治他们的罪!” 流光微微点点头,他与其中一人身量相仿,这汉子天黑怕是认错了,自己也不敢多说话,生怕露了马脚。 那汉子口中骂骂咧咧了一会,啐了一口浓痰,对流光道:“把这女人抬出去扔了,妈的真晦气!装什么贞洁烈妇,还敢自杀?妈的,老子成全她。” 流光这才看到,大汉身后仰面躺着一个衣不附体的女子,他轻轻嗯了声,扛起女尸往前走了。 有几个士兵瞧见了,立刻围了上来,笑道:“这胡大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惜了这娘们,昨儿就被他弄死了一个,今日又死了一个。” 另一个笑骂道:“可不是,这些小宫女又香又软,他却都给糟蹋了,却不晓得分个把给我们。” 流光听着他们几个肆意调笑羞辱,只恨不得将他们几个都杀了,可是却要急着出去,探查情况,少不得忍耐着他们。还好他们并不为难,便放了流光去了。 流光终于出了花房,找了个干净隐蔽之处,将女尸轻轻放下了。想了想,流光又脱了身上的外袍将她细致裹好了,轻声道:“公子说,生而为人,我们都是来还了上辈子的孽的,你此生受了大苦,来世必定会平安一生的。” 流光正欲起身,那女子却是嘤咛一声,声音虽轻,流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大汉见这女子抵死不从,竟是一时失手将她掐得只是昏死了,他却未曾仔细探查,就嫌晦气,让流光扔了。流光一路走来,颠颠簸簸的倒是歪打正着救了她的命。这女子也是命大,遇到了流光,否则别人定会以为诈尸,只怕会冻死在这里。 流光扶起她,那女子战战兢兢,呜呜咽咽地哭着。流光怕她招来别人,只得捂住她的嘴,轻声道:“你别怕,我不害你。” 那女子强忍着害怕,点了点头。 流光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那女子哭道:“安南王四处安排了人寻找王妃,他的手下,便趁机在宫中作乱,他也不管。”说着又咬着手哭了起来,她如今受了辱,真是一点都不想活了,可是她不能连累了眼前这位公子。 两人正说着,流光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流光心中一动,扶她站起身,便道:“你可还能走?” 女子哆嗦着迈开腿,却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崩溃地摇摇头,有几滴温热的泪珠甩到了流光手上。 流光打又扛起她,在她耳边道:“得罪了。”他飞身一跃,身姿灵巧,趁着夜色上了一棵大树,躲过巡逻的士兵。 流光道:“你先在此等候,我去趟椒房殿,明日天亮了,我来寻你。” 那女子拽住他的衣袖,哭道:“贱命一条,能得公子搭救,已是万幸。只是公子万万不可去椒房殿,那处被安南王手下把持着,公子去了,必定会被抓的。” 流光想到雪盏几人,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那雪盏几人?” 那女子道:“公子带上奴婢吧,奴婢认得一条小路进椒房殿。” 流光听了,沉吟片刻,便带着她一同下了树。 那宫女由流光抱着,指着方向,两人一路走来,竟是半个士兵也未曾看到。 那宫女对流光道:“此处可进到咸若馆,有次洒扫,奴婢们发现了这处,佛像下面有个密道。曾经报过给雪盏姐姐,公子可以去看看,雪盏姐姐几人是否在里面。” 咸若馆内一片漆黑,长明灯也熄了,流光有些不安地抱着女子走了进去。 流光将她放好在**上坐好,借着月色走了进去,按着那女子说的,在神像下果然寻到了一处按钮。 第42章 第 42 章 雪盏几个人听到有人打开暗门的声音,吓得抱作一团。 雪盏收了手中的夜明珠,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的面庞,决绝而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狠厉。雪盏拔了头上的发簪,只等着来人打开门,她便用力刺下,绝不坐以待毙。若是不幸被抓,那簪子她便给自己了。 兰霜紧紧抓了雪盏的胳膊,心里也是阵阵忐忑。 流光打开暗门,只觉得一阵风袭来,他赶忙伸手捉了,低声道:“是我!” 雪盏听出是流光,丢了手中的簪子,一头扎进他怀中,吓得嘤嘤哭泣,“吓死我了,流光。” 兰霜听到她喊流光也放下心来,棉雾并杏雨两个满面疲倦地抹着眼泪。 流光道:“你们几个都在吗?” 雪盏擦了擦眼泪,道:“都在,我、棉雾、杏雨、兰霜都在,我们还把安南王妃带了进来。萌萌怎么样了?” “他很好。”流光听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他对雪盏道:“你们几人在此藏好,可饿了?” 雪盏摇摇头,道:“我们几个吃了贡品,现下并不饿。” 流光道了个,“好。”他抱起昏迷的阿煦,对雪盏道:“你们藏好了,千万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雪盏道:“好,你也要小心行事。” 流光抱了阿煦,走出暗道,就见那宫女已经吊死在了佛堂前。她的尸首在门前轻轻晃荡着,像一个破败的娃娃一般。流光心中怪难受的,却又说不清原因。他素来有些傻力气,便一手抱了阿煦,跃起将她尸首取下,轻轻放到地上,微微欠身悼念,便抱了阿煦走了。 流光将阿煦绑在一棵大树上,又将她嘴堵了,以防她跌落摔伤。他四处探查,终于探查到安南王位置。本是打算刺杀他,一时想到了谢玄微叮嘱的话,便又折返扛了阿煦回来。流光觉得女儿家都是娇弱的,他不能捆了安南王妃。于是便脱了阿煦的外衫,捉了一名身形相似的士兵来,将阿煦的衣服给他穿上。一时想起小时候与公子玩的游戏,又在他胸前绑了个镜子,高高吊在了安南王出门必经的高楼上。 流光囫囵睡了,天亮时,他起来给阿煦喂了些水,又将她嘴堵了。 不一会,便听得楼下人声嘈杂,果然有士兵发现了高楼上吊了人,形似安南王妃,吵吵嚷嚷地去禀报了。 云戬听了消息,心中狂喜,立刻命了弓箭手整装待发,只等着等会寻个机会好杀了她。谁知,有好邀功的士兵,将消息报给了安南王。 此刻天光大破,因着镜子反光的缘故,安南王被镜子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心中却固执地认为那是他的阿煦。 流光躲在暗处,怕他迟疑,不肯上前,便向下丢了一个阿煦身上的荷包。荷包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里面装的桂花撒得到处都是。 安南王认出那是阿煦的东西,心急如焚。他勒住踏云,下令众人止步,冲楼上高声叫道:“管你是谁,只要放了本王妻子,本王便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敢伤她一分一毫,本王便让你生不如死!” 流光知他在意阿煦了,又露出了自己的软肋,便又丢下一根阿煦的发簪。 那发簪划破静谧,在半空中发出悦耳的响声,继而啪嗒摔在地上,蹦了一地珠子,一霎碎成了好几截。 安南王见状,怕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慌忙下马就要去捡。流光瞅准机会,躲在那名将士身后,拉满弓箭,咻的射出箭。安南王一时闪躲不及,肩部便受了一箭。 云戬赶忙护了安南王,抬头去看那人,却被镜子晃花了眼睛,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他满面狠毒,恨不得生食了阿煦,一声令下,立刻放箭。 安南王想要阻止时,高楼上的人已经被利箭狠狠射穿了。他虽看不清,却是见过被利箭射穿的人的,毫无挣扎之力,几下□□便会了无生气了。 安南王一时只觉得又回到了五岁那年,他被扔在井里,尽力扑腾呼救,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渐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他颤抖着手,指着高楼上的尸体,面上泪如滚珠,一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云戬慌忙来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得口鼻流血。 安南王顾不得伤,狠命拔了箭摔在地上,提了枪便要上前与流光拼命。 流光趁他心神涣散,又一箭射到他身上,他仿若不会痛一般,又是将箭拔了扔掉,完全不管身上两个流血的血窟窿,执着地继续向前。 云戬大惊失色,命人护住安南王,强行要带他离开。 安南王却是以一敌百,一杆□□横扫四方。他恨得全身颤抖着,“滚开!都给本王滚开!本王要救阿煦! ” 阿煦无力地倒在地上听着他声声如困兽般的叫声,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她忍不住怨恨起自己,为什么有些事,有些人,非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才看得清。 阿煦伸手抓住流光的小腿,哀求道:“你将我带下楼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流光瞧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心下不忍,正欲开口,就听楼下有了厮杀声。 他起身去看时,就见江慕寒与谢玉章来了。 楼下两队人马奋力角斗,一时,血腥味充斥了流光整个鼻腔。他对阿煦说:“我带你下去。” 流光砍断绑着尸首的绳子,就听到尸首坠楼的噗通声,继而安南王口中发出古怪的呼喊声,随即流光就见他不管不顾地向尸体扑去。大概是认出了不是阿煦,他竟是又狂笑起来。他满面是血,狼狈不堪地又哭又笑,“不是阿煦,不是阿煦,哈哈哈。” 谢玉章向江慕寒递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骑了马,围困住安南王,一人持剑,一人提枪,两人合力将他活捉了。 江慕寒以枪指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道:“叛臣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安南王哈哈大笑起来,啐出一口血来,“叛臣贼子?我呸!黄毛小儿,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罢了!我本无谋逆之心,是江津将我逼上了这一步!你们江家没一个好东西!” 江慕寒本就厌恶安南王,一听了这话,气得浓眉倒竖,手提枪就挑了安南王的甲胄,恶狠狠道:“反贼,等我皇帝哥哥收拾你!” 流光的心狠了狠跳了跳,挟持了阿煦走下楼。 阿煦被他用匕首抵住喉咙,整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向安南王走去。 安南王见她好生生活着,一时心中又喜又悲,阿煦没死是福,可是他却犯了谋逆的大罪,自己终究是带累了阿煦,便又吐出一口血。 云戬只觉得心被狠狠剜了一刀,哭道:“我等已无力反抗,还求小世子念在王爷往日情分上,救救王爷。” 阿煦回首看着流光满面悲怆,只是呆呆地落泪,安静得叫人心疼。 流光本就是对女子有着极大的宽容心,心中一软,便松了手放她去了。 阿煦提了裙子,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向她的夫君奔去。虽然她此刻浑身脏污,发髻散乱,可是安南王却是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阿煦跪在安南王面前,轻声哭道:“王爷。”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众将士立刻围成圈,将他二人围住。 安南王听了她说的话,满面欣喜地捧住她的脸,边咳边笑道:“阿煦,你会说话?你声音真好听,果真如我想的一般甜美。”他突然又慌乱起来,捂着脸,痛苦又卑微道:“我又吓到你了么?我的面具呢?我的面具呢?” 阿煦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大力地掀翻在地,看着他四处摸寻面具的模样,她捂着眼睛,身子微勾,两只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安南王满地寻找,却是如何也找不到面具。他面色疲倦地仰躺在地上,泪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双手捂住脸,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面具,我的面具不见了,阿煦会怕的。” 阿煦听了这句,立刻爬了过去,费力将他抱在怀中,抽气道:“王爷我不怕,阿煦不怕。”说完,她在安南王额头上轻轻一吻,哭道:“景庭,阿煦不怕的。” 安南王颤着手抱住她,轻声道歉,气息也有些微弱,“我身上的血将你弄脏了,你那么爱干净,对不住了。阿煦,阿煦。”他抱得力气不敢太大,生怕把他的阿煦弄伤了。刚刚中的两剪,此刻他终于是察觉出了些许疼痛,他身上仍旧流着血,弄得阿煦身上更脏了。 安南王叫一声,阿煦便答应一声。 安南王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凉,渐渐有些犯困,他舍不得放开阿煦,却仍旧记得,“你回王府,咱们床上的暗格里,我放了和离书在里面,你拿出来,就与我这个反叛的乱臣贼子无关了。” 阿煦摇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听话,听话。”安南王连说几声,随即只觉得更冷了,他往阿煦怀中靠了靠,“好冷好冷,阿煦,我不中用了。”说完,便头一歪,死在了阿煦怀中。 阿煦只觉得怀中的身体越来越重,她瞪大眼睛,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她掐住自己的喉咙,忍不住干呕起来。 云戬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连声呼喊,“王爷!王爷!” 阿煦双手轻轻颤抖起来,流光的两箭并不在要害,王爷却死了,定是因为夜来香。她状似疯癫,大喊大叫着,“我毒死了王爷,王爷是被我毒死的。”说完又干呕起来,渐渐失了力气,只能在一旁抽搐着。 云戬怒目圆睁,“你这个毒妇!” “我才十八,我才十八,我不想嫁给王爷,他比我爹都要大上几岁。他还毁了容,我害怕他。”阿煦恐惧地蜷缩成一团,两只脚不安地颤抖着,“我怕他,他却宠我,恨不得摘下星星给我。”阿煦不安地摆着手,吓得向后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打翻了茶,我还把,把夜来香搬出去了。我以为慢慢就好了的,我错了,我错了。”她精神接近崩溃,激动地前言不搭后语,手脚并用爬到安南王身边,轻轻晃了晃他,哭道:“王爷不要死好不好,王爷,呜呜呜,你说过这辈子都会保护我的,不让欺负我的。你死了,怎么保护我?你这个骗子!” 众人看着她发疯,却是无法去解救她。 解忧公主,生来便是要解君之所忧,哪怕她那年才五岁,景庭世子却已经二十五,皇上要她嫁,她就是得嫁。 阿煦抬头看了看日头,终于是疯够了的样子。她盯着江慕寒,哈哈笑了,“对对对,我也死就好了啊,这样你仍就可以保护我了。”她爬了起来,“景庭,我来陪你了。”她向着江慕寒猛地撞了过去,江慕寒手下士兵下意识竖起武器,阿煦的身子瞬间被三把锋利的宝剑扎穿,她短促地啊了一声,回头对着安南王想的尸体笑了,如夏花般灿烂。她保持着跪姿,两只手滑落至神策,瘦弱的身子便一动都不动了。 江慕寒不忍再看,背过脸,骑了马离开了。 谢玉章看着两人,闭了眼,叹气道:“收尸吧,将一众叛贼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一周至少更三章,还好马上就要完结了,不然真的编不下去了o(╥﹏╥)o 第43章 第 43 章 众人收了残局,谢玉章与江慕寒便去花房接驾,流光也去咸若馆接雪盏她们。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谢玉章一见了谢玄微,立刻奔了过去,却想到他如今是皇后了,二人是君臣,便生生止了步,跪下道:“微臣谢玉章参见陛下、娘娘。” 谢玄微赶忙扶他起来,在一旁嘘寒问暖。 江晚余对江慕寒轻轻颔首,“多谢。”又对谢玉章道:“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了,你先与慕寒去歇息一会。你姑姑受了惊吓,朕先送他回去。” 江慕寒见他兄长如此关怀嫂子,便扎了两只手,呦呦呦地怪叫几声,嘻嘻哈哈地笑着,直笑得江晚余满脸通红。 谢玉章见了,怕他姑姑害羞,立刻上前勒住江慕寒的脖子,“微臣告退。”将他拖到别处了。 江晚余便与谢玄微一同坐了软轿回椒房殿,谢玄微如今精神放松,坐在轿撵上,没一会便睡着了,连江晚余走了都不知道。 雪盏生怕他饿坏了,天黑时,将他折腾醒了,让他用过膳,便又去睡了。 雪盏几个稍作休整,便阖宫上下收拾打扫起来。 雪盏扶了歪倒的小桌,骂道:“一群土匪强盗,竟把我们椒房殿弄成这副鬼样子。” 棉雾与杏雨笑道:“看我们副娘娘急了,只盼着你将来寻个脾气温柔,举止言谈皆合心意的好姑爷。” 雪盏一听红了脸,追着棉雾就要打。 棉雾躲在杏雨身后,忙道:“妹妹救我。” 杏雨忙张开双手拦住雪盏,笑道:“好姐姐不要急,我们棉雾姐姐是衷心祝愿你的。” 雪盏被她拦住,却是如何也挣不脱,便指着棉雾笑骂道:“你且笑我,赶明儿我就求了娘娘,必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嫁了,生他个十个八个孩子,天天让你收拾家。” 棉雾却是一甩帕子跑了,边跑边回头咯咯笑道:“要也是先嫁你。”一时不慎,竟与无忧撞了个满怀,一下摔倒在地了。 无忧赶忙扶了她起来,还未说话,棉雾却红了脸轻声道了歉意,一溜烟跑了。 雪盏追到跟前,对着无忧行了礼,笑道:“公公来了,棉雾失礼了。” 无忧道:“无妨无妨,只是不知道姑娘摔到了没有。” 棉雾从柱子后面探了探头,却见雪盏在看她,便又跑了。 无忧又道:“陛下被千岁爷请过去,特让奴才来跟娘娘说一声,今晚不过来了。” 雪盏忙道:“娘娘还在睡呢,怕是天明了都不得醒。” “那好,奴才先回去了。” 雪盏行了礼,道:“公公慢走”她见无忧走了,便扭了杏雨一同继续打扫去了。 因谢玉章难得回来一趟,蒙了圣上恩泽,特许了他一个月假。 谢玉章从宫里回家,休息一日后,便整理了两大箱从西北带来的冬春夏草、红枣、枸杞、鹿茸等特产,亲自送到了段府。 段行止刚任了玉堂署的职,此时正在编修新书,接了湛儿来报,连忙就去请了假,赶回家见谢玉章了。 段行止匆匆回了自己的换玉舍,就见谢玉章与他父亲在自己小书房中聊得正酣。 段太史见了段行止,疑惑道:“这个点怎么回来了?” 段行止望着谢玉章道:“有些急事,便请了假了。” 段太史听了,笑道:“这样也好,碰巧我有些事,你替我招待玉章罢。”说着便起了身,谢玉章也赶忙起身,与段行止一同将段太史送出去了。 段行止因喜爱读书,卧房里便专门隔了小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谢玉章哈哈一笑,从背后抱了他,两腿也紧紧贴了他的腿,推了他笑嘻嘻就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 段行止本就跑得急,有些气喘,又被他这般顶弄,被他撞得东倒西歪,身子乱晃,连气息都乱了。“你这做什么?弄得我晕死了。” 谢玉章推着他走到那两个大箱子跟前,揽了他笑道:“玉哥哥给你送礼来了,你却嫌晕?” 段行止轻轻啐了他一口,他本就中意谢玉章,如今被这么抱着,心早就跳得飞了,“什么玉哥哥?我倒是比你还大了半岁呢!” 谢玉章见他眼尾微赤,满面缱绻,胸口微伏,呼吸之间清香四溢,其肌肤细腻比香枝几个还甚。不由得心里又酥又痒,便伸了手不住摩挲他的脖颈,一手勾了他耳垂在指尖玩弄,哑声道:“这般想你玉哥哥?跑得气喘吁吁的,心跳出来了没?让玉哥哥摸摸。”说着,他将手伸进了段行止怀中,还未来得及摸一摸,便被段行止拿出来甩了出去。 段行止见他熟门熟路与自己调笑,又听人说营中有军妓,本就担心谢玉章不学好,如今见他这般孟浪,心下更是笃定。心中既恨他不爱惜自己,又恨他不尊重自己。一时气得头脑发胀,浑身乱颤起来,“你倒是好本事,学得了这些习气!拿着我比着那些妓子玩弄,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轻贱之人?”他转过身子,狠狠踢了一脚那大木箱子,“将你这些东西拿走,谁又稀罕?” 谢玉章见他气坏了,又踢箱子,那声响他听了都害怕。想着段行止脚必定是痛极了,又怎么可能会走?赶忙上前拉了他的手,要去哄他,段行止却是反手一巴掌。他也不恼,捂着脸颊,委屈道:“我并未拿着你比不好的人,你现下在气头上,我不走,走了你就更气了。还有,脚可疼?” 段行止却是不管他,自去房里躺下歇了。他略躺了会儿,只觉得自己同个吃醋的妇人无异,他恨谢玉章不学好,更厌恶自己管得太宽,表现的是否太过明显了?心里一时也有些别别扭扭了。 却说谢玉章悄摸揉了揉脸,便坐在一旁暗自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垂泪起来。他长到这般大,还从未这般被打过,一时间再厚的脸皮都不厚了。 晚饭时,段景行来寻二人吃饭。两个人,一个面上浮肿,正悄悄抹眼泪,探头一看另一个在床上躺着。满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丫鬟婢子都没。段景行便笑道:“这是怎么了?倒如同个小夫妻斗气一样?玉章是个好孩子,行止,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谢玉章赶忙起身说:“没有。”段景行让他坐下,径直进了段行止房里。 段行止爬了起来,坐在床上看着他哥哥道:“你出去,我要睡下了。”就又躺下发呆了。 段景行道:“也好,你先睡吧。”他又退出来,走到谢玉章跟前,拉了他笑道:“行止是个古怪人,咱们不理他,玉章今晚同我睡吧。” 段行止听了这话,立刻坐了起来,恨恨地看着他哥。他哥却望着他笑道:“我带玉章走了,你好生睡吧。” 段行止听了这话,飞快地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把他哥哥赶了出去。他冲着他哥嚷道:“走!”便气急败坏地关了门。折返屋中,又看了眼谢玉章,似乎想要骂他,却是偏偏忍了,只是面无表情道:“我去睡觉。” 谢玉章就怕他这样,生起气来,只管冷着脸,什么也不说,比动手跟他打一架还吓人。他忙跟了上去,讨好地抱了段行止放到床上。段行止却是抬起又是一脚,他忙抱了脚到自己怀里捂着,厚着脸皮柔声哄道:“好心肝,你理理我,我并没有要轻慢你的意思。” “又是好玩是么?”段行止双手垫在腰下,支了上半身去看他,又扭过脸,气鼓鼓道:“我就是生来让爷玩的?” 谢玉章听了这话,放了他的腿,赶忙上前压住他,“我我我……”他急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耸拉着脑袋,声音极小地道:“我到如今都没去过那里,还是个童男呢,哎呀,臊死了!”他捂了脸,夹了两条腿,扭扭捏捏地滚到段行止身旁。 段行止听了这话,又是一脚踢过去,“没出息的。” 谢玉章见他肯开口骂自己了,赶忙又滚了回来,压到他身上,胡乱在他身上蹭着,“行止你好凶,我姑姑都没你这样的,打得我好疼。” 段行止衣襟都叫他蹭开了,他用手捞了衣带系好,撵了谢玉章下床,“我有些饿了,你饿不饿?” 谢玉章忙蹲下给他穿袜子穿鞋,他捧了段行止一只脚,用手比了比,“行止,你的脚都是这般白,脚趾细长,真好看,你瞧。”谢玉章本来生得粉妆玉琢,如今在边疆摸爬滚打,晒得一身小麦色,连纤细的十指都变得有些粗壮了,没了那副玉样子,却是更顺眼了。他伸了手,倒是跟段行止玉色的脚对比明显了。 段行止将脚抵在谢玉章心口处,眼睛直直望着谢玉章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如何?”他很想知道谢玉章怎么看自己,却实在怕他说自己只是他知己好友。 谢玉章抱了他的脚,为他穿了袜子,头也不抬道:“行止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最好的人,想要一辈子与你玩。” 段行止听了这没头脑的话,一时真是不知该哭该笑。他用脚拨开谢玉章的衣襟,将脚伸进他怀中,试探道:“那你别娶亲了,娶亲了还怎么同我玩一辈子?” 谢玉章笑道:“那你也别娶亲,我们一起过。” “好。”段行止虽知这不过是谢玉章的玩笑话,心里却是将这话当成誓言了,他又道:“你也不许去睡那些妓子,不干净的。” “好,不去。”谢玉章为他系好袜子,穿了鞋,将他扶下床。他见段行止乖乖巧巧的,一时又故态萌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今晚玉哥哥只睡你。” 段行止听了这话,哼了一声,立刻甩袖大步向前走了。 谢玉章赶忙跟着他赔礼道歉,打着自己嘴巴,“呸呸呸,行止我错了,你睡我!你睡我!行止,不要走那么快,且等等我!” 谢玉章与段行止两人,一时又好的如同一个人一般。夜间同睡,白日同游。 第44章 第 44 章 随喜偷偷摸摸地背了包袱进到书房,擦了擦并没有的汗,对谢玉章道:“我的爷!你让奴才带了这些来做什么?”随喜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香烛元宝,“奴才都快吓死了!生怕被人逮到了,奴才便要被杀头的。”说着,他便抹了自己脖子,闭眼吐舌装死。 谢玉章收了包袱道:“那你还叫嚷?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便把你头打飞了!”他作势要打随喜,随喜却是缩了脖子,摊手笑道:“打之前,爷先把钱给奴才,这可是奴才的老婆本。” “呸呸呸,众人说我爱胡说,你比我更甚!快些摸摸桌子,没得这么晦气呢!”谢玉章掏出几锭银子给随喜,又扬了扬拳头,道:“若再胡说八道,我便告诉你爹去!滚吧。” 这随喜本就比谢玉章小了两岁,人事不知,日日只晓得傻玩傻乐。如今得了钱,只想着拿了钱去买糖吃。喜不自禁,屁颠屁颠地滚了。 第二日寅时,谢玉章便出了门。如今虽是春日了,可早上天还是有些凉的。谢玉章裹了斗篷,提了包袱,走过一条街,便骑了马直奔城外去了。他一路狂奔,不敢停歇,到了乱葬岗,只见满地和泥的纸钱香烛,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此时天微微亮了,乱葬岗满目断垣残壁,小雨淅沥,雾气弥漫,鬼气森然。饶是谢玉章这个不信邪的,也不由得抖和了一下。 谢玉章提了灯笼细细找着,一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首冷不丁瞧见一个穿了白衣的,影影绰绰的,唬得险些扔了灯笼。心道:“莫不是真的有头七回魂?”又想着,老人说过,若是撞上邪灵,不理它就完了,于是便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好奇去看。却不料,他不惹鬼,鬼到开了口。 那鬼笑道:“谢玉章你抬头看看我。” 谢玉章一个激灵,“怎么这鬼还认识我?莫不是要带我走!对了,老人说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又是久经沙场的,什么没见过?不对啊,我怕鬼做甚?我比鬼都吓人啊。” 谢玉章壮了胆气,冷笑一声,面目狰狞地抬头去看鬼,“行止?” 段行止翻了翻白眼,“没出息就是没出息。”他拉了谢玉章的手,走到一座新修的坟边。 谢玉章见他穿着单薄,摸着手,还有些凉,赶忙脱了披风为他穿上。“这里到底是有些冷的。” 这座坟修得并不甚大,却是干干净净的,四周也是没有那许多乱坟头子。坟前供了些纸钱并一些酒肉,旁边有些烧过的灰烬,还在闪着零星的火光。 段行止道:“这便是景庭世子二人的坟墓了。” 谢玉章瞧了,眼眶一酸便要流泪,他赶忙擦了眼泪,对段行止哽咽道:“还劳你记挂着,今日是王爷的头七。”说着,他便向段行止作揖道谢。 段行止握了他的手,道:“你自小最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我都记着呢。”他又对谢玉章赞道:“我也是没看错你,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枉我来替你烧纸了。”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感动,忙摆了贡品,拿了梯子烧给安南王夫妇,轻声祝祷几句,便拭了泪起身了。 段行止叹道:“世子自有丰功伟绩,却是一步踏错,竟致无底深渊。陛下还算仁慈,至少留了他二人全尸。虽废黜了他们封号,却又命人将这边坟慢慢迁走,不让他人搅了世子与世子妃的安宁。”段行止垂了眼眸,盯着地上的余烬不再说话。 两人站了一会,便准备离去。忽闻得一阵异响,段行止指着前方惊道:“你瞧那是什么?” 谢玉章抬头去看,只见前方火星点点,又听得哭声阵阵。不由得驻足站立去看,喃喃道:“是谁来祭拜谁的么?” 两人向前走去,就见了十几个披麻戴孝的壮年男子来了。那群人许是也没想到会遇到人,一时表情也有些错愕。 谢玉章忙护了段行止到身后,垂首道:“请过。” 那群人轻轻颔首,哭着往安南王坟前去了。 谢玉章哽咽道:“我道世人皆是凉薄,未曾想还是有重情重义的!”他狠狠抹了把眼泪,“今日陛下特许朝臣休沐,我猜着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一些人过来祭拜吧。” 段行止道:“自古忠义难两全,他们心中也是愧疚的,咱们走吧。” 山路崎岖,谢玉章小心护着段行止往前。他问道:“你是如何来的?” “我哥哥顺带捎了我一程,本来是打算走回家的,你却来了。”段行止垂了眸,他一早是坐了马车来的,到了便打发湛儿和车夫走了。他在赌,赌谢玉章会来,还好他赌对了。即便不信鬼神,站在这乱葬岗中,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的。段行止一时不防,脚下踩到一颗石头,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谢玉章赶忙抱住他,只觉得段行止身上香气扑鼻。 段行止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垂下眼眸,收敛了一腔心事。 谢玉章扶他上了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他将段行止抱在怀中,牵了缰绳,口中忒的一声,脚下一蹬,马便向前慢慢走了。 段行止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听谢玉章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回西北了。” 段行止轻轻嗯了声,虚虚抚上他的手,后背抵着他的胸口,全身崩得紧紧的,耳畔是他略带潮气的呼吸。他稳了稳心神,“我听我母亲说,你母亲托她为你寻个好亲事。”段行止回首去看他,却不防谢玉章碰巧低下头,两人唇瓣轻轻擦到了一起,两人俱是倒吸一口气,却是都没离开的意思。 两人静默着贴在一起,四目相对一时无语,由着马儿信步走着。 段行止放于身侧的手用力捻着披风,半晌,一声闷笑,向后退了些。一手捂了眼睛,转正了身子,笑着叹息道:“挺好的,可惜我家没有妹子,否则嫁给你多好。”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中实在不喜,他想起那日与段行止开的玩笑,一辈子不娶亲了。他当时并不是玩笑,是出自真心,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真的玩一辈子?行止腻了怎么办?自己腻了怎么办? 谢玉章心烦意乱,单手一把抱起段行止,蛮横地让他面朝自己坐了。一时又发起狂来,甩了鞭子狠狠抽了马儿,那马儿立刻疯跑起来。 段行止一时慌乱,两腿紧紧夹住马,双手死死抱住谢玉章的腰,脸颊埋在他怀中,随着马儿颠簸,蹭在他胸口的面容通红,他的眼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掉。有时候真想拉着谢玉章一同死去多好?自己怎么能受得住他娶亲,他会嫉妒发狂的! 谢玉章疯跑一圈,勒了马。怀中的段行止眼泪糊了一脸,狠命捶了他胸口一下,却是震得自己手疼,气得两腮鼓鼓,“怎么这般硬?硌死了!” 谢玉章听了,哈哈笑了,骑着马慢慢带他随意走着。 晌午时,谢玉章将段行止送至段府门口。段行止下了马,脱下披风递给他,“不到我家坐坐吗?” 谢玉章笑着摇摇头,看着段行止的眼神,也变得缠绵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笑道:“不去了,去了又要没完没了的,我走了。”他调转马头,手中鞭子凌厉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段行止再去看时,他人已经出去几丈远了。“没完没了是怕我缠着你么?”事到如今,若说谢玉章不知晓自己心意,不过是段行止自欺欺人罢了。 谢玉章到了家中,李氏便命人来请他。 李氏想着趁这次长假,为儿子定下婚事,她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好姑娘,先是问过谢玉章,儿子却说的不明不白。 李氏知道儿子一向懵懂,十几岁了,他房里那些丫头一个都没动,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便问道:“可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谢玉章心中猛然浮现出段行止带笑的脸,继而又摇了摇头,呆呆地坐了。 李氏不想逼他太甚,便试探道:“那母亲为你做主,你看如何?” 谢玉章听了,只是闷闷地点点头,坐了一会,便推说困了,要回院子了。 谢玉章乱逛起来,走过一道门,进了一个小院子,就见段行止倚在一株桃花树下睡着了。他脚边东倒西歪着几个酒壶,发髻微松,两颊绯红,红唇微张。一只手支着头,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玉白的手腕,身上的白衫落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端的比这无限春色更美。 谢玉章不禁看得有些呆了,脑中只剩一句,人比花娇了。他伸出手轻轻抚落段行止身上的花瓣,两手搭在一起遮在他眼前,替他遮去太阳,果然见段行止睡得更安稳了。 此时虽然才刚春天,天气却微微有些热的。谢玉章看到段行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知道他热了。便一手为他遮阳,另一手以手做扇,在他面上轻轻扇动着。 段行止悠悠转醒,醉眼朦胧,眉梢眼角万种风情,他以手支头轻轻笑了,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玉章低下身子靠近他,想要拉起他,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段行止轻轻嘤咛一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嘟着红艳艳的嘴说:“这树硌的后背疼。” 谢玉章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坐到树下,把他拉到怀里牢牢抱住,笑问:“这下可还疼?” 段行止倚在他怀中,后背紧紧抵着他的胸膛,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噗嗤一声笑了,“心跳得这么快,莫不是谢公子想什么坏事了?”段行止仰起脸,笑得一派天真。 谢玉章面色不改,嗅了嗅他的头发,轻哼道:“才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可是耳朵根却是一片粉红。 段行止扭过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身子离他更近了些,口中香甜的气息喷洒到谢玉章脸上,媚眼如丝,坏笑道:“谢公子当真没有想什么坏主意?”谢玉章镇静地摇了摇头,脸色绷得紧紧的,却不再说话了。 段行止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谢玉章的粉色的耳朵,轻声道:“谢公子没有想什么坏主意,可是我这厢心里甚是发慌呢!”他拿了谢玉章的手抚上自己心口,一颗心咚咚咚地跳着,谢玉章禁不住地手也颤着。 谢玉章低下头想去亲亲他,段行止却滚到了一旁。他笑着站起身子,身上的花簌簌落了一地,一阵清风拂过,一树的桃花纷纷落下,落了段行止一头一身。谢玉章抬头看着段行止,眼中有了几分着迷。 段行止挑起谢玉章的下巴,轻佻地笑了笑,“这会子我突然又不心慌了,谢公子心慌吗?”段行止轻轻按了按谢玉章的心口,觉得手都要被那心跳震麻,轻笑道:“谢公子可心慌?” 谢玉章按住他的手,闻着桃花香,轻声道:“是有些心慌。” 段行止噗嗤一声笑了,抽身离去,“那你可知怎么才能不心慌?” 谢玉章站起身子,在桃花树下高声道:“我不知,行止你可愿教我?” 段行止回头邪魅一笑,道:“不教。”说罢扬长而去,像一个桃花精一般消失了。 谢玉章有些失落地站在桃花树下,又是一阵风刮下来,那桃花落得像阵大雨。谢玉章心中莫名得一阵惆怅,独自站了会,晃着脑袋也走了。 迷迷糊糊到了床上,谢玉章却是辗转不安,闭上了眼满脑子都是段行止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他的媚眼如丝,还有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越是想要静心,心就越乱,心里更渴望段行止一点什么。谢玉章觉得自己怕是疯魔了,怎么由着半截胳膊不由自主地就想到段行止未露出肌肤是什么样的?甚至想把段行止剥个干净,压在身底做尽坏事。 忽的房门被打开了,一阵轻微地脚步声响起,谢玉章抬头看去,却见段行止披了一件外衣,只穿着雪白的中衣,手中提了一盏灯笼,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谢玉章立刻坐了起来,走到他跟前,迎他进门,接下他手中的灯笼,点了桌上的灯,“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段行止淡淡地开了口,吹熄灯笼,“心慌。”又看着他笑问:“不知谢公子是否也心慌?” 谢玉章点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过身假装去剪烛花。 段行止向他靠近,身上披的外衣掉在了地上,谢玉章一个机灵。段行止从他背后抱住他,手指在他身上不安地滑动着,摸到他心口处,笑道“谢公子心慌得很厉害呢!”他修长的手指挑开谢玉章的衣襟,让他露出半边胸膛,手开始在他身上流连。 谢玉章一个手抖将蜡烛剪灭了,黑暗中,背后的段行止贴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嘴中若有若无的喘息,“玉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谢玉章再也忍不住了,又或者是满屋的黑暗给了他很多勇气,他回过身,有些粗暴地寻到段行止的嘴,两人的牙齿磕在一起,俱是一声闷哼,可是却都不肯放过,彼此痴缠。 谢玉章亲得更加卖力,段行止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谢玉章用力一托,段行止双腿环住他的腰,被他抱了起来。段行止闷笑一声,谢玉章略带惩罚地咬了一口他的脖颈,转了个身,把他放到了桌上,欺身压了上去,身下之物狠狠地顶着段行止的大腿根,段行止轻轻摩擦了一下,那东西似乎又大了一些。谢玉章毫无章法地乱蹭着,伸手去解段行止的衣带,却是越解越乱。 段行止躺在桌上一声闷笑:“原来你不会?”谢玉章听了脸色一黯,却又不得章法,急得满头是汗。 段行止笑着推开他,笑道:“解不开便撕了吧。”谢玉章听了,哗啦一声,便撕了两人的中衣,段行止勾住谢玉章的腰,伸出手摸了摸谢玉章。谢玉章一声闷哼,段行止手上湿乎乎的,轻轻弄了几下,手上的液体更多了,开口笑道:“你倒是猴急!” 谢玉章抱起他,想去床上,却是脚下一滑,摔倒了。 他猛然惊醒,身上盖了小毯。原来自己还在李氏房中。房内静悄悄的,他母亲许是见他睡着了,便带了弟弟出去。 “该死!”谢玉章这会只觉得浑身粘腻难受,还好如今穿得多,看不太出些脏东西。他慌忙起身溜回兰芝阁,郁闷难受了许久,自己太过孟浪淫邪,恨得直扇自己耳光才解了气。 第45章 第 45 章 安南王头七一过,江晚余便在朝堂上论功行赏。因温圣清在安南王一役中立了大功,江晚余重重赏赐了他,提了他做左相,又亲自为他设宴款待,温圣清一时风光无二。 温圣清坐在席中,一双眼眸毫无波澜。他抬头看了江晚余,冷笑一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转过脸,却是与众人推杯换盏,笑意奉承。他在席上待得憋闷,便提了酒壶,寻了借口离席去走走。 温圣清刚走至阶下,就听得一阵鼓乐声响,众人喝彩着。他回首冷眼看了看,便走了出去。 此时月上中天,月华如练照得外头亮堂堂的。温圣清走到未央湖边,就听得一阵轻轻的哭声。冷风一吹,倒叫他酒醒了一半,身上也阵阵发凉。他借酒壮了胆子,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他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四下一片寂静,一时又想起谢玄微来,想到谢玄微自然又想起江晚余,一颗心便愤懑起来。 他千算万算,算落了江晚余给谢玄微送了个高手做帮手,更低估了安南王的痴情。他就该在谢玄微制住安南王妃时,派人伺机杀了她。安南王那几日心急如焚,已毒入骨髓,早就是强弩之末,再经王妃一事,哪里还活得下去?自己再借机暗暗杀了江晚余,到时往安南王身上一推,自己便摘得干干净净。都怪自己太过心软,往后再筹谋时,必定要狠下一颗心来! 温圣清反手缓缓将酒浇在地上,四下空气漫起一股浓烈的酒香。他阴狠地盯着歌舞升平的大殿,冷笑道:“今日这壶酒就拿去祭你吧,且让你再快活两日。” 温圣清将手中的酒壶抛入湖中,听到咕咚一声后,仿佛将江晚余也一并扔下去了,他这才扬起一个带了温度的笑来,安心离去。 回了席上,温圣清端了杯酒,走至江晚余跟前跪下,恭恭敬敬道:“臣谢陛下器重,定不辱使命。” 江晚余笑着伸手去扶他,却看到了他手上戴的戒指,满面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便道:“温卿手上的戒指倒是别致。” 温圣清竖起手指,故意亮给江晚余看得更清楚,笑着回道:“是,陛下,这枚戒指原是一对儿的,另一只在臣心上人手中。” 江晚余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心上人?” 温圣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笑意满满道:“是啊,可惜不巧,因着一些人,一些事,我们分散了,现在这戒指不过是缅怀罢了。” 江晚余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不再开口说话。宴会一结束,他便匆匆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内静悄悄的,谢玄微裹了床大红的被子,睡得正酣。江晚余拿了谢玄微藏在枕下的戒指,仔细回想着温圣清手上那枚戒指,两枚戒指果然是一对的。心下越发气闷,尤其是温圣清那席话,句句扎着自己心窝。 江晚余知道谢玄微枕下都是他心爱之物,他也曾疑惑过怎么还会有一枚男子的戒指,后来想着,怕是谢玄微自己弄来玩的,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他与温圣清的定情信物。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太过一厢情愿,连借口都为人找好了,还真是贴心!真是越想越气。 谢玄微隐隐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边,虽是困顿,却强撑着睁了眼,果然是江晚余坐在自己身边。他哼唧一声,起身抱了江晚余就要亲。 江晚余却是一把推开他,背对着他定定坐在一旁,连头也不回。 谢玄微赶忙坐了起来,拉了他的手,却又被甩开。他疑惑道:“这又奇了,我怎么惹到你了?” 江晚余回首将戒指掼到他怀中,恶狠狠道:“原是我错了,棒打了你们这苦命的鸳鸯!” 谢玄微捡了戒指,一时如遭雷劈,心道:“难道他知道我与温圣清的往事了?”后又想着,自己与温圣清并无越矩之举,又放下心来,扑过去要抱江晚余撒娇。 谁料,江晚余却正好站起身,边道:“你一直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想出宫,究竟是不是为了他?”话音刚落,就听得扑通一声,回首一看,谢玄微掉在了地上,疼得直抽气。 江晚余哪里还生气,慌忙抱起他,“可摔坏了?” 谢玄微听了这话,捧着心口蹙眉不语。 江晚余暗道糟糕,生怕他是摔坏了,赶忙要宣太医。 谢玄微捂着脸呜咽道:“我的心都快疼死了,你都不疼我了,索性也不要宣太医了,让我死吧。” 江晚余忙哄道:“气不是这么赌的。” 谢玄微抹着眼泪道:“分明是你在跟我赌气,你就不能先听我说?”江晚余不再说话,谢玄微又道:“当初我一心想出谢府,他又喜欢我,心也善。我便想着嫁给他,求他救了我,还写了情诗引逗他。”谢玄微见江晚余脸色变了,忙道:“后来我就反悔了,下定决心远离他,可是情诗让他拿去了,他还未来得及提亲,你家就下了圣旨。戒指我本来还给他了,但他说留个念想,绝不会有他人知道。我本来打算扔了,但是杏雨说这个好值钱,我想着你不喜欢我,我出宫后,拿去卖了可以接济一下。”最后一句纯粹是他胡编的,没有扔掉,不过是他懒而已,现下真是后悔,随便找个河边丢了多好,不过是抬个手罢了。 江晚余见他可怜样儿,还是没开口。 谢玄微握住的手放到心口,满面真情道:“我对怜怜真心实意,除了黑无常,这辈子谁也别想带我走的。”他说着就钻到江晚余怀中,见他神色紧张,又要捂自己的嘴,立刻见好就收。“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明儿就把戒指拿给他,这次一定说清楚了。” “好。” 谢玄微见江晚余松了口,忙喜滋滋地凑上去心肝乱叫。 江晚余又道:“你同他,你是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 谢玄微与他滾作一团,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笑道:“陛下现在在我上面,不也一样受我疼爱?”说着便颠了颠他,笑得不怀好意。 江晚余羞得满面酡红,凶狠道:“谢玄微!不说清楚,你就别到床上!” 不到床上,等同于不能睡江晚余,谢玄微不干!急忙表态道:“我与他清清白白!” “这样都能清清白白!那我们呢?” “混混浊浊。”谢玄微叼住江晚余的嘴,急不可耐地亲了起来,生怕他再问出什么来。 江晚余捏住他的鼻子,迫使他松了口,气喘吁吁道:“谢玄微!你又骗我,刚刚是不是根本没摔到?”随后便是再也说不清话了。 江晚余有些颓然地想,“算了吧,人都在自己身边了,黑无常敢带走他,自己就跟着白无常一起走,死生不负。” 第二日,谢玄微换了男装,便去太极宫等着温圣清了。 温圣清清瘦了许多,面色白得吓人。他见了谢玄微立在一棵花树下,身长玉立,周身带着淡淡的光芒,恍若神仙妃子降临,赶忙就过来了。 谢玄微将戒指放到他掌中,欠身道:“温家哥哥,这戒指该物归原主的。今日玄微来此,一是还戒指,二是来表个歉意,年少无知时犯的错,请温家哥哥原谅。” 温圣清将戒指也戴到无名指上,两枚戒指相互生辉,他低头浅浅一笑,“无妨,过几日,我也要外放到乌孙。”他看着谢玄微满面惊讶,似乎是怕他误会了江晚余,便道:“是我自己请旨外放的,乌孙是个好地方,你不必担心。只是当日我假意联合安南王,为陛下拖延时间,等候世子与谢小将军来。你一直怀疑我动机不良,如今我走远些,算是解了你一些心事。何况,你来还戒指,陛下怕是找你闹了,我的痴心妄想,不能害了你。” 谢玄微见他句句为自己考虑,生怕为了他,他与江晚余闹得不愉快,一时哑然。温圣清苦笑道:“你在花房看了一圈,神情那般害怕,可我当时不能告诉你实情,我怕你遇了不测。玄微,你要相信,温哥哥会害人,但是绝不会害你的。”温圣清又笑起来,宛若初春的太阳一般,耀眼中带了些温柔,他又道:“明日我走了,你且安心吧。” 谢玄微呆呆立住,温圣清坦坦荡荡,自己却是处处猜度嫌隙,真是无颜以对。 清风拂面,送了阵阵花香过来。过了许久,谢玄微才低声道:“此次外放,一路多多保重啊。” “多谢,来年再见吧。” 温圣清步履沉重,缓缓向前行进。笼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抬头看了看这方寸之间的天空,待到他外放归来,便是要变天了。 第46章 第 46 章 谢玄微还了戒指后,心下松了一口气。温圣清走后,他便更松了气。没几日李氏却进宫说了谢玉章要走了,说着便哭泣起来。他无法只得好生安慰她,又下旨让谢玉章进宫。 谢玉章打点好行囊,想着还是派了随喜送了书信给段行止。 段行止看了书信,满面尽是泪水。他很想相送,甚至是不管不顾地跟了去,索性便不要脸面了。可是,若是心中又着实害怕,害怕他知道自己的手段,自己龌龊的心思,会厌弃自己。他宁愿保持着挚友关系,也不愿被抛弃。只能借口如今要在玉堂署同父亲学做事,实在无空相送,表了歉意后,又送了些寻常的礼物给他,便不再联系了。 谢玉章本是想着见一面,可是遭了冷淡,也没了心肠去见面了。只好应召进宫与谢玄微拜别。 谢玄微见他来了,却是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笑道:“你母亲说你急着回西北,说着说着就气哭了,都说你心野了。” 谢玉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强打着精神笑道:“有些急事,回家去,臣再好好安慰她。” 谢玄微点头道:“我也帮着你劝劝她,横竖你才十六岁,等过两年,我亲自给你议亲,给你排面准备得足足的。” 谢玉章闷闷地点点头,谢玄微见他如此,又道:“或是你喜欢谁,尽管跟我说,管他是谁,保准都给你弄来!” 谢玉章听了这话,提醒道:“姑姑,爷爷最恨我们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 谢玄微叉着腰,十足恶霸样,道:“就是欺了,怎么着?我还被皇上欺男霸女了呢?他怎么不去管皇上?” 谢玉章噗嗤一笑,“姑姑,你这话里有话,分明是借着我议亲的事,来表白表白陛下。” 谢玄微嘿嘿一笑,劝慰他几句,写了信让他带回去给他母亲,又赏了许多东西,便放他回家了。 春日午后,日头暖洋洋的,谢玄微闲来无事,命人搬了春凳在门口晒太阳。太阳晒得舒服,他也懒洋洋的。 雪盏几个丫头,摘了柳枝及各色鲜花编了花篮、花环等物。给谢玄微戴了一头一身,弄得花枝招展的样子。他也不恼,随她们闹。 江晚余一路溜达过来,便想着进来看看他。却看了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 谢玄微听到笑声,就见江晚余进了宫门,笑得满面春风,他立刻向他飞奔过去。 江晚余也是开怀大笑,张了双手,托住他的腰,稳稳抱起他,让他挂在自己怀中。 地上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羞得垂下头。 谢玄微哼哼唧唧地蹭了蹭他,连头上的花环都掉到了地上。 江晚余抱了他向里走,自己坐到春凳上,谢玄微从他身上下来,坐到门槛上,趴到他的腿上,仰起头撅了撅嘴。江晚余立刻会意,垂首亲了亲他,又捏了捏他的脸。 无忧递上谢玄微头上的花环,谢玄微赶忙抓了过来,“怜怜低头!” 江晚余弯下身子,花环便戴到了头上,他掐了下谢玄微的脸,无奈道:“淘气包。” “玉章早上来了,他娘托我给他找媳妇,你说急什么,他才多大?” “都十六了,不小了,你不也十六岁成婚的?” 谢玄微扭过脸,哼道:“哼,你也知道?我才十六,我还没有到弱冠。” 江晚余双手揪着他两腮,让他的脸都变了形,拉了他往房里走,吩咐道:“不必伺候了。”又笑道:“没有我,谁敢要你?脾气娇蛮,还好哭。”他又道:“凭着玉章的本事,谁嫁了他都是福份。” 谢玄微道:“就是不知道玉章意思呢,我嫂子说,咱们家的人都是痴情种子,玉章媳妇儿的事儿,她不好太过插手,只说玉章喜欢便可以了,模样家世倒不多做要求,只盼着人品性子好便好。” 江晚余听了那句“痴情种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蓦地红了。看着谢玄微,他轻咳一声,冲他招了招手,“过来,让我亲亲。” 谢玄微听了,喜得眉开眼笑,忙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嘴。江晚余向后退了退,却又被他抱住了头,含了唇,轻轻嘬着,谢玄微含混道:“不够,还要!” 江晚余只觉得嘴唇麻木,被他亲得双唇涎水涟涟。他闷笑一声,向后躲了。抱了谢玄微坐到腿上,揉了揉他的脸,道:“都瘦了,昨儿太医给你诊脉,说什么还记得么?” 谢玄微脸轰得红了,昨儿江晚余带他去太极宫玩,碰巧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他看了便也凑热闹,非要把脉不可,谁知太医给他诊脉时,让他又伸舌头,又扒眼皮。 太医抚着花白的胡子,神在在笑道:“小公子脉象有些虚,最近是否是新纳了人?” 江晚余听了,心下明了,捧了茶盅只管喝茶,全然不管满面酡红的谢玄微。 就又听老太医道:“小公子在房事上狠下了些功夫,如今年纪轻没什么,却还是要节制些的。” 江晚余抱了他,在他面颊上亲了亲,打趣道:“小公子还需节制些。” 谢玄微赌气道:“不理你了。” 江晚余又去抱住他,哄道:“小公子不气了。” 谢玄微闷闷地点点头,钻到他怀中,气闷道:“我狠下了些功夫,得趣的人是谁?哼,凭什么我就身子虚了?何况我现在能跑能跳,能让你床都下不来,哪里就虚了?” 江晚余笑着给他顺顺毛,“好了,不气不气,朕往后多看着你些,再不让你这般丢脸了。” 他抱了谢玄微去睡午觉,刚把谢玄微放下,谢玄微就如同一条水蛇般缠了过来,作势就要凑上来亲他。 江晚余掐住他肋下几下咯吱,便叫他松了手,满面严肃道:“朕再不会向以往那般纵着你了。” 谢玄微却是耍起赖,手脚并用抱住他,顶了顶他肚子,“就现在嘛,求求怜怜了,给我吧。” 江晚余一见他这副样子,就两腿发软,实在怕他纵欲过度伤了身子,便强忍着吓唬他,“再乱来,朕就生气走了。” 江晚余真走了,他便连肉渣子都吃不到了,先哄到床上再说。谢玄微忙乖乖睡好了,拍了拍床,撒娇道:“要你陪。” 江晚余躺在他身侧,他下定决心让谢玄微好好养着身子,便如老僧入定一般,竟是真的如何引逗都不上钩了。 谢玄微使出浑身解数,已是黔驴技穷了,竟是丝毫无用,只得悻悻睡了。 几日后谢玉章便回了西北。 四月天,临安城已经暖和了许多,可西北却仍旧寒冷。尤其到了夜间,气温更是骤降。 谢玉章拨弄着火盆,有些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愣怔地看着扬起的火星,又想起那日梦中剪灭的烛火,还有段行止如雪似冰的肌肤。越想心謝ingjiao牛莺莩榱俗约阂话驼疲拮约河姓庵植豢暗哪钔贰? 江慕寒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玉章自我伤害,赶忙上前,抢下他的手,痞痞地笑道:“怎么的?要不要我帮你抽?我早就想揍你了。” 谢玉章甩开他的手,想起那年在国子监他欺负段行止的事,一时又发起无名火来,揪了他便要打。 江慕寒堪堪躲过,气恼道:“又发什么疯?对我动手?” 谢玉章吼道:“你为什么要欺负行止?” 江慕寒道:“谁欺负他了?我在西北,他在临安,我怎么欺负!” 谢玉章扬了扬拳头,道:“我说的是上学时,你逼迫他的事。” 江慕寒听了这话,一声低咒,“该死的!”他恨得一脚踹开地上堆的柴火,火星四下漫开,他的脸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众人吓了一跳,皆是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二人。 江慕寒呸了一声道:“提起这事,我才是最委屈的!当时他也不知发得什么疯,趁着我脱了裤子,他就过来抱住我,还使劲挣扎鬼叫。你出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我!”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指着江慕寒道:“你少骗我,行止不是那种人。” 江慕寒冷笑一声,道:“是不是哪种人?这小子自小就不是个东西,长大了也还是一样的坏透了!必定又是他撺掇的你,我这就告诉我父王,让我父王弄死他!”说着就要去找万儿。 谢玉章张开双手拦住他,吼道:“不许去!” 江慕寒听了这话,心里又委屈又不忿,用力推搡了他一下,气地直叫道:“万儿!万儿!有人欺负你主子!” 万儿听到江慕寒鬼哭狼嚎,赶忙就过来了,却见他与谢玉章扭作一团,如同两个顽童一般掐着。万儿急地直拍大腿,劝道:“我的爷儿,两位都是有体面的,怎么倒打起来了?快快住手吧!”他见两人掐得难分难舍,又抱了谢玉章,劝道:“玉哥儿,快些停手吧,等会李将军来了,又该罚你们去扫马厩了。” 谢玉章一听这话,立刻停了手,指着江慕寒发狠道:“今日且饶了你。” 江慕寒也是不甘示弱,抬脚又去踢地上的柴火,搓了搓鼻子,与万儿一同走了。 两人从那天吵架后,见面了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要掐一掐,滚得浑身是泥,才肯罢休。吓得万儿再不敢让两个祖宗会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可以说是一周没见过白天的样子了。于是这周食言了,只更新两章了。年关到了,工作狗实在是无法把控好时间 第47章 第 47 章 再说段行止,自从谢玉章回了西北后,他行事愈发孤僻,颇惹得众人不喜。不过他倒也争气,秋试时竟得了第一。第二年殿试,他又从九百人中脱颖而出,随后便随他哥哥一同为江晚余议事,刚好补了温圣清的缺。 谢玄微在家时总听谢玉章提起他,夸他多么清冷雅致,如若相识,必定与自己志趣相投。一时知道他入了智囊团,便也凑热闹要去看。 段景行自知谢玄微是皇后,生怕生性古怪的弟弟不给他面子,或是惹恼了小螃蟹,该吃亏的。岂料,他俩人倒是十分投缘,皆是喜爱琴音,素喜高洁之物,更是一般的蔫儿坏,爱撒娇。一来二去,两人竟真成了好朋友,举止亲密,搞得亲夫、亲哥都是外人都不如。 段景行瞧着江晚余气得发绿的脸色,心里暗暗倒霉。果然,江晚余舍不得拿了谢玄微出气,也不能对他弟弟怎么样,便处处为难起自己,段景行一时苦不堪言,只得对弟弟旁敲侧击。 晚间用过饭,谢玄微因吃得有些撑了,江晚余便陪着他散步消食。偏生他是个懒的,走了没两步,就叫嚷脚疼。拉着江晚余撒娇道:“好哥哥,你哄哄我好不好?”谢玄微近来总爱叫江晚余“好哥哥”,叫的江晚余酥了整颗心。以至于谢玄微要风给风,要雨给雨,活脱脱一副为色着迷的昏君模样。 如今又听他撒娇,江晚余捏了捏他的脸,弯下身子,笑道:“朕背你。” 谢玄微听了这话,立刻跳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又狠狠亲了他一口,“好哥哥,跑快些,萌萌吃撑了,要消食。” “又来骗人,明明是我消食了。”江晚余背着他晃晃悠悠踱着步。 谢玄微在他耳边道:“我们成婚这么久了,还没有孩子,怎么没有传言说我祸国殃民,一代妖后呢?”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真的很遗憾似的。 江晚余掐了把他的屁股,满面正色道:“别胡说八道!以后少看点画本子,什么奇思妙想的都敢看,看完了还敢说。” 谢玄微笑嘻嘻亲了他一口,又搂紧他,“我的怜怜真好,快让我好好抱抱。” 江晚余红了脸,突然快速跑了起来,谢玄微被他身子一颠一颠的,笑得前仰后合。“跑快些,再快些!” 江晚余跑了一圈,谢玄微便从他背上下来,一手扶了他的脸,一手为他细细擦了擦汗,叹道:“日子真快,一晃竟是过去两三年了。” 江晚余轻轻喘着气,点了点头,与他牵了手,一同慢慢往椒房殿走。关于皇嗣的事,不是没有人参折子说皇后善妒,劝他广纳后宫,尽早开枝散叶。他在朝堂上,细数谢玄微的功劳,狠狠斥责了那几位大臣,骂他们没有良心,要做赶人下堂的下作事。这一震怒,倒是压下了许多人的念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头。却仍旧有几个不死心的,又跑去太庙求了太皇太后。结果太皇太后,站在太庙前,背对着列祖列宗,满面认真道:“生不生孩子,那是皇后的事,哀家也管不了皇后的肚子。况且等重孙长大了,哀家都死了,哪里还看得到千秋万代?何苦操这份闲心?众位也是,喜欢孩子自己生去,逼着皇后做什么?” 听闻那群大臣们,站在太庙外哭得稀里哗啦,比自家绝了子嗣还受伤。 江晚余噗嗤笑了,与谢玄微相视一笑。只要这个人在自己眼前,常伴身侧,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等到他们年纪再长些,完成作为帝王的责任。他就从子侄中选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继承皇位,然后带着谢玄微云游天下,共度余生。 谢玄微怎么会不知道江晚余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厌烦众位连皇上床上事都要管的大人们,却仍旧好好做个贤后,不求流芳百世,至少不会带累了江晚余名声。他与江晚余恩恩爱爱这么些年,非但不腻,还愈爱愈深。这世间,大概就是有像他这么幸运的人,可以懂得珍惜的道理,用尽一生相守一人,不必每日苦寻无果,白白蹉跎人生。谢玄微越发沾沾自喜起来。 仲冬时,高月楼接到陶一夕密信,说是有人在乌孙发现了莫赞的踪迹。 高月楼自然不敢懈怠,拿了密信便去寻江晚余了。 江晚余看后,满眼泪水,嘴唇轻颤,连道:“好好好,终于是找到他了。” 高月楼拿了帕子给他拭泪,安慰道:“陶将军还在悄悄找着,舅舅明日就启程去乌孙。你的表弟表妹,如今算来都十来岁了。这些年来,陶将军一刻不敢放松地找,终于是有了眉目。这两个孩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到时候我便带他们回来。” 江晚余道:“我也有此意,再不好,他们也是姑姑的亲子,大人的错,孩子懂什么?” 高月楼点点头,宽慰他一会,便匆匆去了。第二日,只带了几个高手,便轻装赶往乌孙了。 谢玉章腊月时,与江慕寒一路争凶斗狠,相伴回了临安。 到了家,江慕寒才知道,他娘传来自己病重的家书是假的,她已为他做了一门好亲,此番不过是为了骗他回来成婚而已。江慕寒偏生不是个好摆布的,气得半夜就偷偷跑了。他自然是没地方去的,又拉不下面子去寻谢玉章,只能偷了一包金子跑了。 谁知刚从墙上下来,走了两步,就遇到了垂头丧气的谢玉章。他立刻昂了头,只作看不到他,从他身边过去了。 谢玉章见江慕寒不睬自己,转身看着他,冷笑一声,大声叫道:“世子爷爬墙跑啦!” 江慕寒听了赶忙跑回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骂道:“你要死哦!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谢玉章哼了一声,摊了手,道:“借些银子给我,我被我娘赶出来了。” 江慕寒捂着荷包,笑得花枝乱颤,却见谢玉章比着指头数数。急得低声道:“真是我的冤家!”赶忙捂了他的嘴,将他拖到别处了。 江慕寒斜眼瞧着谢玉章,嘲讽道:“跟我哼哼唧唧的,如今可落到我手里了。” 谢玉章白了他一眼,问道:“今晚带我去哪住?” 江慕寒挠着额头,冲他飞了个眼,坏笑道:“今晚带你寻些刺激。” 谢玉章一听来了兴致,赶忙跟上他,“什么刺激?” 江慕寒将他往怀里一揽,冲着他做亲吻状,“英雄销金窟。” 两人抱在一起,一路歪歪扭扭向前走,得意高歌地去了临安城最大的青楼。 谢玉章一见门口那两个大红灯笼,还有一群艳丽妖娆的女子招揽生意,心中一怵。 那群女子见了他们两个俊俏后生,便纷纷围了上来,笑声不断,将两个人又摸又亲,恨不得吃了两个人的意思。 谢玉章左躲右躲,江慕寒却是左右逢源,怡然自得。 突听得一女子娇喝一声,“莫吓到了贵客。”就见一个聘聘婷婷,身姿袅娜,容貌上等的纱衣女子来了。众人见她来了,瞬间安静下来,自动分成两队。 这女子便是青楼的刚选的花魁娘,刚刚十五岁,自是娇蛮放浪。年纪虽小,整治人的手段,花样百出,层出不迭。因此众人虽不服她,却是怕得不行。 谢玉章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连忙趁机,扭头便要跑。 江慕寒却是一把揽过他,在怀里转了圈,笑道:“怂什么?不是日日叫嚷跟你的行止断绝关系了?今儿,叔叔带你去□□。” 谢玉章听了,气红了脸,忙别过脸道:“你个不正经的!我才不去。” 花魁娘听了这话,用了帕子捂住嘴,咯咯笑道:“这么俊俏的小哥哥,竟还是个雏儿。”众人一阵哄笑,谢玉章脸色都变了。 花魁娘上前一步,柔若无骨的身子贴着玉章,一对酥胸半遮半掩,顶在他身上,生生断了谢玉章的退路。 江慕寒乐得看笑话,谢玉章见他不肯帮自己,又想着段行止说过不许自己碰这些人,赶忙心生一计,叫道:“我可是没钱的,快些放我回家!” 花魁娘贴着他笑得花枝乱颤,连一对绵软的胸也轻轻颤着,白花花的晃人眼。“这般俊的哥哥,奴家贴钱都愿意的。”说着,她搂着谢玉章脖子就要去亲。 谢玉章死命挣扎,吓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气得大骂看热闹的江慕寒,“你快些救救我!” 江慕寒哈哈大笑道:“人家姑娘贴钱都要睡你,我救你什么?” 谢玉章一把推开那女子,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女子却是双腿双手缠了上来,讲自己与谢玉章锁得死死的,如何都挣不开。谢玉章吓得带了哭腔,服软道:“好叔叔,救救我吧!” 江慕寒听了这话,心里颇为受用忙掏了几锭金子塞到花魁娘怀里,顺手便摸了把那一对酥胸。心里道:“真软。”他凶狠道:“占了这么些便宜,快些见好就收,否则爷等会就拆了你这青楼!” 江慕寒本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子弟,那群人见他出手阔绰,讲话又凶,一时也不敢吱声了,忙忙散开了。 可那花魁娘,却仍旧充耳不闻,上赶着要调戏谢玉章。江慕寒冷冷威胁道:“你再敢动他,爷就赎了你,卖到军营做军妓,让你浪个够!” 那花魁娘吃了瘪,不敢再说什么,却被下面子,强逞能,叉着腰道:“我呸,不识好歹!”说完,一扭身便走了。 谢玉章被吓得泪光闪闪,江慕寒也知道逗得有些狠了,忙拉了他进去,叫了间上房,也不敢再逗弄他。对他解释道:“去客栈中歇下,我母妃半夜就能找到我。咱们在这里混到明日,一早便入宫。”他又贴心问道:“你可饿了,我给你叫些吃的。” 谢玉章却是一言不发地怒瞪着他。 江慕寒心虚地叫道:“有什么好气的?我等会也叫那群姑娘,抱着我亲,我摇,你在一旁看热闹可好?”见他依旧生气,索性便豁出去了,“要不然你亲我解气?或是我亲你?”他猴上前去,就要亲谢玉章。 谢玉章拨开他,本想着赌气,无奈肚子叫了。江慕寒撇撇嘴,却不再多话,叫了饭菜与他一同吃了。吃完后,两人合被同眠,一夜相安无事。 第48章 第 48 章 第二日一早,江慕寒与谢玉章稍用些饭菜,便一同入宫了。正巧江晚余与谢玄微正在用饭,江慕寒也不客气,草草行了礼,赶忙拉了谢玉章一同吃。 江晚余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心中甚是不喜,掩了鼻道:“哪里来的一股脂粉味?” 江慕寒听了这话,四下闻了闻,“有么?”又凑近谢玉章闻了闻,果然是闻到了一股香气,忙扇了扇风,捏着鼻子嫌弃道:“玉章你好臭啊!” 谢玉章呛道:“你也臭!” 江晚余定睛一瞧,却是看到江慕寒衣襟上还有许多口脂。便皱了眉,道:“你二人昨晚去了哪里?怎么衣襟上还有胭脂?” 江慕寒拎起自己衣衫,嫌弃地擦了擦,却是怎么也擦不掉。不由得叹了气,“臣的母妃非逼着臣相亲,他被他娘赶出来了,臣这一对难兄难弟,就去了青楼。” “青楼?”谢玄微听了,蹙眉不快道:“你二人,身为朝廷命官,流连勾栏,寻欢作乐,眠花宿柳,成何体统?” 江慕寒甩了甩头,毫不在意地笑道:“没失体统,嫂子,就是睡觉。大概是姑娘们的卧房太香了,所以沾染了些许味道,洗洗澡就好。”他又指了谢玉章,嘲笑道:“昨儿他都被热情似火的姑娘们吓哭了,真没出息。” 谢玄微听闻,抬头冷冷看着江慕寒,仿佛在说:“原来是你搞的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慕寒被他瞧得心下发虚,忙闭了嘴,一心一意盯着桌上的糕点研究。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谢玄微这种人,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却是最护短的。一生气起来,便是三昧真火,除非他自己想灭了,否则任谁也浇不灭。他怕待下去要坏事,忙讨好一笑,猫着腰往后一躲,“微臣告退。”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谢玄微看了眼谢玉章,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在这好好想想吧。”说完,自去换衣裳与江晚余走了,只留谢玉章一人坐在那唉声叹气。 谢玉章心乱如麻,如何想?又想什么?不过是枯坐到下半晌,最后却是等来了段行止。 原来谢玄微因这段日子与段行止交好,又常常听他提起谢玉章,处处留了心,竟洞悉了他的心思。只是不知为何,两人突然就断了联系。谢玉章自那以后也是不愿意回来,回的书信虽总是关切段行止,却是画蛇添足不许人告诉他,更是打死了不议亲。谢玄微心下有了猜疑,便借机让他二人见一面,先暗中查看着意思。 两人自那日一别,已快两年不曾有书信来往。如今乍见之下,倒都愣住了,一时哑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段行止不安地搓了搓衣角,连笑都不会了。搭讪着:“我当是谁,原是你啊!近来可好?” 谢玉章垂了头,眨了眨眼睛,低声结巴道:“好,你可好?” 段行止轻轻嗯了声,尴尬一笑,道:“恍惚想起来了,有样要紧东西忘了拿了,你先坐坐。”他慌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行止!”谢玉章一声喝下,段行止脚下一顿,回首道:“可有事?”他抓了抓衣摆,咬着牙逼迫自己语调正常一些,生怕泄露了心中的慌乱。 谢玉章走至他跟前,想要开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行止静默着看着他,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开口,兀自尴尬地笑着走了。 谢玉章望着他的背影,呆呆道:“我想你了,你可想我?” 段行止低头快步走到门外,一手扶住宫墙,一手捂心口,弓着腰哭得抽抽噎噎。他原以为时间可抚平一切,他的痴心妄想都会慢慢归于平淡,甚至消亡。可是如今再见,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却是历历在目,甚至更加深刻。“忘?这辈子我都不敢忘了?”他独自对着宫墙擦擦眼泪,咬着嘴唇走了。 段行止回了太极宫,向江晚 恋耽美 分卷阅读8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余告了假,推说身子不舒服,便要回家去了。 谢玄微自知他是见到了谢玉章,“两年未见,行止又一直念叨着玉章,脸上都恨不得写着的欢喜,怎么见了一面,倒成了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留了心眼,悄悄跟了出去。 却见段行止一行走一行抹着脸,四下宫人躲避不及,都是垂首假装看不到。 谢玄微快步上前,从背后拍了他一下,转过来将袖中帕子递了过去,果见段行止满面泪痕。待他擦干净,便拉着他往未央湖走。 段行止道:“娘娘放开微臣吧。” 谢玄微走得又急又快,低声道:“我如今是你同僚,并非大齐皇后。”两人一同进了湖心亭,谢玄微放了他,道:“此处无人你尽管哭吧。” 段行止却是轻轻笑了,捻了桌上供的红牡丹,道:“如今寒冬腊月的,好容易长出来花,却是又被人一剪子剪下来,放在这供人观赏。您说多可笑,说爱他的是人,辜负他的也是人。”说着,眼泪便如珠滚。 谢玄微道:“这人是谢玉章吗?” 段行止抬头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谢玄微又道:“你的面上都写满了喜欢,有何不敢承认?” 段行止笑着摇了摇头。 “玉章的娘已经请我赐婚了。” 段行止一时愣住了,只觉得两腿如同灌了铅,怎么也立不住了。猝然流泪,呆呆望着谢玄微。 “你瞧我作甚?我是他姑姑,又是皇后,他到了适婚年纪为他指婚,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段行止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荒荒唐唐做着的梦,如今也是要醒了。 “你可曾后悔喜欢他?” “呵,从不喜欢,又何来后悔?”那些是刻入骨髓的爱,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珍惜了许久的爱,哪里是简单的喜欢?“他若娶了娇妻,也是极好的,阴阳jiaohe本是天道。他若拿我当了知己,那我便是他一世的知己。我不敢妄想能相伴到老,但求能做他的好友,即便是半路的好友,也够了。” “这样子,得多寒心,是你自己想抱憾终身的,你可别怨别人。本宫自会为他指婚,定会让他称心如意,人人称羡,你且放心。” 段行止见他转头就走,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谢玄微见了段行止这幅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自家侄子是个呆子,反应迟钝的很。偏偏遇到的是个蚌壳,打死不开口。这么一激,估计又要寻个僻静处挠墙了,“且不管你,先试试玉章去。” 谢玄微回了宫,拿了江晚余选秀的花名册丢给谢玉章,笑道:“瞧瞧吧,哪个钟意的?本宫为你赐婚。” 谢玉章推开花名册,有些负气道:“姑姑做主吧。” 谢玄微拿了册子,随意翻了翻,果真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一边拿眼偷看他,却见他咬牙切齿,满面郁郁不欢。便捂着嘴笑道:“又不是跟我过,我做什么主?” 谢玉章低头揪着衣上的绣花,道:“那就让娘做主,反正跟她过,她瞧着欢喜就好。” 谢玄微被他气得直笑,拿起册子敲了敲他的头,“哼,跟你娘过,这种话也说的出口,是你娘的夫人么!我若是人家姑娘兄弟,冲你这句话,也得跟你拼了。你说说吧,喜欢什么样的,便是举国上下,也给你翻出来。你的婚事,谁敢委屈你?” 谢玉章脑中又浮现出段行止来,他如今已是弱冠,较之两年前更加俊美超逸了,早上匆匆一瞥,却是没来得及说话,也不知他可相看了人家?听闻他才高八斗,又是状元,必定得了许多闺秀的青睐。可是自己依旧如同烂泥一样,连个花都养不活,只配与些杂草为伍,自生自灭。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自暴自弃,心想着干脆照着行止找个得了。便道:“容貌要好,皮肤要白,性子要不是那么多话,安安静静的,但是却是喜欢听我说,还不嫌我烦。我喜欢他十分,他只喜欢六分便好,不必太满,这样就不会被我有时犯浑伤到。要最喜欢清雅别致的小玩意儿,我可以为他淘澄,他也可以有些小脾气,这样才显得活色生香。文采要好,我娘那箱子宝贝我都要给他。对了,要会画画,还必须画的比我好。” 谢玄微听了他的意思,又想起那位长吁短叹的样子,心道:“这哪是你喜欢他十分,他喜欢你六分,分明是喜欢你十二分了。”他笑道:“这么个人,我倒是有个非常符合的人选。” 谢玉章忙问:“是谁?” “段行止。” 谢玉章正色道:“姑姑别逗我玩,行止怎么喜欢男子?那样有违人伦纲常。何况,行止那般好,我配不上。”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手一直捏着衣角。 谢玄微揽了他,怂恿道:“无妨,姑姑是皇后,咱们用些手段,威逼利诱,强取豪夺,把他弄到手。” 谢玉章听了却是摇着头,眼里闪着泪花道:“姑姑,不是我不听话,只是我在沙场之上,并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说喜欢我六分便好,我这样的,哪里能耽误人家?” 谢玄微叹道:“我瞧着此番又是议亲失败了,罢了罢了,我给你指婚吧,你别怨我就好。” 谢玉章点点头,呆了片刻便告退了。 第49章 第 49 章 谢玉章出了宫,就见大街小巷许多卖金银元宝的摊子。他这才想起来如今已是腊月了,各家都在准备祭祖的事宜。一时心里又惦记着安南王,段行止如今跟他赌气,今年怕是不会去烧纸了。便买了些元宝纸钱,提着往安南王 恋耽美 分卷阅读9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坟那里去了。 谢玉章出了城,寻到了乱葬岗,那边乱坟果然被迁走了许多,没有以往那般荒凉恐怖了,整洁了许多。安南王的坟也是重新修葺了,修得虽不说豪华大气,却是干干净净的。似乎也是常有人过来祭拜的样子,摆了许多贡品吃食。他四下拜了拜,供了贡品,将元宝烧了,口中念念有词,又起身撒了纸钱。 天上黑压压的,低沉的叫人害怕,似乎是要下雪了。不过片刻,天上果然飘起了小雪。谢玉章望着四下荒凉,听着老鸹聒噪。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将来我埋在这里了,谁会记得我,谁又会来给我烧纸呢?” “让段行止来给你烧呗!” 谢玉章正在愣神,被这一声险些吓去了三魂六魄,回头一看,却见江慕寒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 谢玉章忙道:“你要死么?无声无息地出来!作死。” “呸呸呸,大过年的,又在我死敌坟头子上,你可盼我些好吧!”说着自己也拿了带来的鲜花贡品摆了,说道:“你在阴间多吃些,刚刚谢玉章说的是屁话,你不必听。你瞧,这个给你小媳妇拿去玩,她可最喜欢这些了,都是我从我哥那边偷来的,连我嫂子都还没摸到的。” 谢玉章有些头疼地看着他,心想,得亏世间没有鬼,若是真有鬼,今晚安南王必定不会放过江慕寒的,嘴太欠了!“怎么招人讨厌怎么说话。” “你能拿我怎么样?”江慕寒撒了把纸钱,在安南王坟前,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嘀咕什么。 谢玉章等他烧完纸,絮叨完了,便向着安南王的坟作揖拜别。 江慕寒见了个人,便笑道:“那个不是你的行止?” 谢玉章抬头去看,果然见了鹅毛大雪中,段行止提了东西缓缓而来,看到他二人也是一愣,停滞不前。 江慕寒双手抱胸,哼道:“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你。” 段行止一向厌恶他,便理都不理他,提了东西就要回头。 江慕寒见状,用力推了把谢玉章,谢玉章一时不防,扑到段行止身上,与他两个撞得一个趔踞,努力稳了稳才没摔倒。 江慕寒满面笑意,又撒了把纸钱,心道:“景庭世子,如今咱们两个都是世子,算是兄弟了。你就开开眼,帮帮我这兄弟吧。管他段行止愿不愿意,我这兄弟看上他了,他受着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谢玉章一时尴尬,忙扶着段行止道:“对不住了。” 段行止却是不理他,谢玉章一把抓住他,脱了大氅为他披上。“雪太大了,我们烧了两份给安南王了,你不必烧了,我送你回城。”又回首对江慕寒道:“你与我们赶紧回家吧,这雪太大了,别冻到了。” 段行止见他关照江慕寒,江慕寒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着实不快,便赌气道:“你与他走便好,我自己走。” 江慕寒挤眉弄眼道:“可是我错了,打扰了你们成双成对了!” 谢玉章见段行止脸色更加难看,便笑着打圆场,道:“三五成群也是一样。” “那你便找你的三五成群吧!”段行止说完,又想起自己没有资格再任性,一时更加羞恼。 谢玉章与江慕寒却仿若未闻,一左一右跟着他回城了。 谢玉章一直将段行止送至段府大门口,他看着段行止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在阶下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祝你前程似锦?祝你早日觅得良缘?”段行止声音陡然拔高,“亦或是祝你早生贵子?”他步步紧逼,俊俏的眼睛透露着几分恼火,令平日刻薄寡淡的容颜也活色生香起来。 谢玉章上前抱住他,低声安抚道:“虽然不知你为何生我气,但是大约是我不好,我不想跟你就这么算了。” 段行止似乎被这个带了寒意的拥抱冻到了,他一个激灵,两手放在身侧,嘴唇抖了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又唐突了。”谢玉章放开他,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样子挫败极了。 段行止不知哪里犯得病,捧了谢玉章的脸,突然就亲了过去。这次轮到谢玉章身子僵硬了,段行止人虽刻薄,可是这双唇却是异常柔软温暖,令人爱不释口。他双手抱住段行止,突然觉得在这大街上做此举动,对行止不好,便向后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段行止便掉头走了。 段行止见他退后,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凄然笑了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头也不回地往家去了。 谢玉章上前去拍了半天门,里面的人如何也不肯开门。他觉得这样太过难看,只得走了。 到了晚间,宫里却下了旨,让谢玉章与江慕寒速速入宫。 江晚余满面凝重地将密函给他二人看,“莫赞竟然有能力游说柔然国主,与柔然里应外合攻打乌孙。偏偏陶将军不知为何病倒了,温卿传了密报来,此时乌孙情况十分危急。朕已经派了李将军前去支援,你二人这年,要过不成了。” 谢玉章道:“此事紧急,臣等即刻启程。” 江慕寒又说:“哥,你别担心,陶将军驻守乌孙十几年了,这么点小风浪,难不住他的。更何况,温大人也是个聪敏的将领,他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莎车君主。” 江晚余听了这话,心稍稍安定了些,江慕寒又安慰了他一阵。天亮时,直接与谢玉章从宫里出发了。 段行止上朝时左右寻着,却是不见谢玉章踪影。他本就神色恹恹的,如此一来,脸色更加难看。下朝 恋耽美 分卷阅读9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后,还没出了宫门,便摔了一跤。所幸冬日里穿得多,虽没有摔出好歹来,却也是吓得他哥胆战心惊,寻了太医看了,用小轿抬回家了。 江晚余心中实在担忧乌孙状况,却是得了几封密报,陶一夕不知怎的,就患了急症,随军的太医最后在他常吃的糕点里发现了百般娇,可是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一日日的病弱。 三月底,谢玉章发了密函来,柔然局势已经被渐渐控制,但陶将军不幸身亡。 江晚余看了密函,一时心痛难忍,竟喷出一大口血来。谢玄微吓坏了,尖叫着扑上去,拿了帕子掩住他的嘴,颤声道:“宣太医!宣太医!” 无忧等人慌忙去请太医。 江晚余倚在他怀中顺了半天气,摇了摇手,虚弱道:“萌萌别怕,我无妨的。” 太医匆匆而至,把了脉,松了口气,“娘娘莫慌,陛下这是急火攻心,七情过盛之因,这口血吐出来反而好的,臣这就开些药来,吃两贴就无妨了。” 谢玄微这才松了气,抱着江晚余哭的如个泪人一般。 江晚余笑道:“不是没事了,萌萌别怕。”他又是满面沉痛,“只是可惜了陶将军,玉章信中说,他之前总是爱吃一种糕点,里面发现了百般娇,还说总是看到姑姑,常常一人喃喃自语,宛若疯癫。到了死前却十分痛苦,面色蜡黄,形容憔悴,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只能听见声音,每日都十分惶恐。每日里不吃百般娇都要发狂,他们实在不忍心。他人稍稍看不住,便会伤人伤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虽说下毒之人找到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朕当初就该让他带了姑姑尸骨一同回临安的,朕不该啊!”说着又开始哭起来,心里满是悔恨。 百般娇原是乌孙特产的花草,花色艳丽,香气浓烈。因为可以麻痹痛觉,军中常常做医用。可是若是过量食用,便会上瘾,直至羸弱而亡。 谢玄微抱了他安慰道:“这不怪你,不怪你的,你别伤心了,我好怕你会伤到自己。” 江晚余忍痛点了点头,喝了药,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谢玄微拿了密函看了,看到谢玉章描述的陶将军死前状况,只觉得不寒而栗。他见江晚余睡得熟,知道太医给他开的是安神的方子,也安下心来。一时又担忧谢玉章等人的安危,既然有人想暗害陶将军,那么他们这几人也是极其危险了。 谢玄微心下一动,召了段行止入宫。 段行止看了密函,久久不语。 谢玄微道:“我知道大概是难为你了,可是玉章现下十分危险,他心太粗,我心又太细,真是越想越害怕,实在不放心。” 段行止道:“娘娘是怕人害众位将军吗?” “是。” 段行止心中也惴惴的,“臣想即刻赶往乌孙。” “好,你带了流光一同去。” 段行止道:“娘娘臣喜欢玉章,一直都很喜欢。臣只想霸占、控制他,任谁都不能靠近。” 谢玄微听罢,道:“我也这般喜欢陛下,只要玉章也喜欢你,我便保你称心如意!” “好!” 段行止回家收了几样东西,便连夜同流光一起赶往乌孙。他真的一刻也不敢耽误,正如谢玄微所说,谢玉章太过实诚粗心,他实在害怕。 段行止越靠近乌孙,心中就越忐忑不安。自己这般头脑一热就来了,也不知谢玉章会怎么想自己。可是又想着自己已经生受了两年分离之苦,便索性破罐破摔得了。既然想得到,那便耍尽手段去得到!即便最后得不到了,他也该让谢玉章永远忘不掉他,不爱他,也记恨着他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三更完成,哦也! 第50章 第 50 章 流光素来有些痴心,惟谢玄微之命是从,谢玄微叮嘱他护着段行止西行,他一路上便恨不得将段行止含在嘴里才好。 江慕寒接了段行止的来信,坏笑一声,计上心头,也没有告诉谢玉章这事。第二日一早,他便打发了谢玉章去巡逻,又叫来两名谢玉章的部下,对他们道:“今日,谢将军的相好的来了,你们去鹿微镇接一下,记住一定要接的热闹些。” 那两名部下本就是个没心机的,自是憨厚,听了这话,一心想着邀功。两人一合计,先是跑去谢玉章营帐,里里外外打扫洗刷一遍,又在帐中熏了香,摆满了鲜花,弄得果然是热热闹闹的。便兴兴头头地去迎段行止了。 两人在鹿微镇等了一会,逢人就问,最后终于等到了一个穿了雪白的衣裳,戴了兜帽的人骑马来了。却见他容颜被兜帽遮住大半,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身后跟了一个模样俊俏,满面防备的青年。 两个人上前一步,其中一人憨头憨脑,笑嘻嘻地作揖,自报了家门,他嗓门颇大,叫嚷着:“贵人好!小的叫朱颖,这个是朱聪。”又问道:“敢问可是我家谢将军的相好……” 被唤作朱聪的知道如此说话不妥,赶紧掐了他一把,学着江慕寒笑得矜持,点头哈腰道:“可是我们大嫂?” 段行止听闻抬起头,兜帽被风吹下,发丝随风轻轻飘动,露出一张俊脸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 那二人自小便生于西北,见惯的都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如今见了段行止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不由得轻轻啊了声。原以为两位小将军是上人之姿,今日见了这位公子才知道什么谪仙临世。 朱颖捂着心口,夸张地叫道:“我的乖乖,大嫂生的真好看!我们将军眼光真好,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9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挑挑了个最好看的!比慕寒世子都好看!” 段行止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这该死的江慕寒,居然又戏弄我,成日里给我添堵,如今必定不让他好过!”这般想着,他冷漠地摇摇头,连眼皮都懒得掀,骑着马一言不发地走了。流光见状,也拍马跟上,不去管那对“聪颖兄弟”。 朱聪、朱颖两个素有些呆,一听这话,便退了回去,只当他们是途经鹿微镇的商人了。 段行止与流光一刻不停赶往军营,到了城下,递了文牒,便安心等候。谁知到了晌午,还没被放行。 流光急得团团转,他身子好,可段公子身子弱,不好好休整,怕是会累倒的。于是在城下喊道:“我二人奉圣旨而来,已经递了文牒,为何还不放行?” 江慕寒闻言探出头,笑咪咪地看着他们,“谁认得你?文牒可以造假。本世子早已派了人去接应两位使者了,你二人孤身前来,必定不是使者!” 段行止听了这话,垂下眼眸,冷笑一声,调转马头就走了。 江慕寒慌了神,身子探了出去,身后的将士怕他摔下去,牢牢揪着他的脖颈处。他道:“你干什么去?” 段行止回首道:“回临安,参你。”他轻轻一笑,“戏弄朝廷命官,抗旨不接,我必上达圣听。” 江慕寒在城墙上,几乎探出半个身子,他指着段行止,气恼道:“你!用心险恶!” 段行止却不理他,骑着马继续往前。 江慕寒见状,哪里还敢迟疑,忙提了衣裳,匆匆往下跑,命人开了城门。他站在大门口,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指着段行止,气喘吁吁道:“段行止你行!”他见段行止不理自己,忙推了身边的将士,拍着他焦急道:“快快快,去追!不能让他跑了!” 那人赶忙上前牵了段行止的马,奉承道:“大人还请随小的来,城中已经为大人们准备了洗尘宴。” 江慕寒撇了撇嘴,心道:“真是溜须拍马!像我才不去求他!”喘够了气,他又狠狠瞪了段行止一眼,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才气势汹汹地走了。 温圣清本是处理公务去了,听了属下来报,便放了手头的事,过来见段行止。乌孙寒冷,温圣清穿了赤狐大氅,既贵气又端庄。 段行止在家中也是常见温圣清的,倒也不陌生,两人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温圣清笑道:“你先歇息一会,晚间为你洗尘。” 段行止道了谢,送走温圣清后,他便坐在一旁发起呆来。 流光觉得段公子很奇怪,没事便呆坐,他家公子以前也是这样,聪明人难道都爱发呆?不过公子如今有了陛下,便好了。等到段公子有了谁,也一定会好的。这么想着,他又开怀起来,忙东忙西为段行止打点。只盼着早日结束这一切,他好回宫陪着公子。 段行止吃完洗尘宴也没见到谢玉章,心下虽然疑惑,却也不好问出来,只好去歇下了。 谢玉章半夜时才回营地,到了营帐,却见帐内干净利落,鲜花满屋,不由得有些愣怔。 江慕寒捂嘴偷笑,蹑手蹑脚走出来,一下扑到他身上。谢玉章翻身去挡,两人一时缠斗起来,江慕寒自然打不过谢玉章,便笑着讨饶,“好玉章饶了我吧!与你玩笑而已。” 谢玉章轻轻一板将他扣在怀中,抵着他向前走几步,将他摁倒在床上,笑道:“江慕寒你就是皮又痒痒了!”说着就将他翻了个面,一手摁着他上身,骑到他身上,固定他,不让他动,两人嘻嘻哈哈闹着。 段行止睡不着,披了大袄出来走走,却听到谢玉章营帐内咚咚作响,心下担心,谁知一见营帐便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段行止被气得两手发抖,脸皮涨红。怪道他两人从死敌变作好友,原来早就分桃断袖搅和到一起了!谢玉章却一直强调自己不会断袖,简直忍无可忍!便喝道:“厚颜无耻!” 谢玉章见了段行止,赶忙爬起来。江慕寒也是满面尴尬,起身抚着满身褶皱,呆呆地看着段行止。 段行止瞪着谢玉章咬了咬牙,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又实在心灰意冷,只得默默转身走了。 谢玉章愣在那里,江慕寒赶忙踢了他一脚,他才知道要去追段行止。 追到营外,他笑着拉他衣袖,“行止,你什么时候来的?” 段行止一甩手,“滾!” 他又跟了上来,粘个热乎,“行止,你冷不冷?” “滾!” 江慕寒伸出头一看,谢玉章满面笑意,贱兮兮跟着段行止。段行止却是小性儿上来了,凶得不得了。江慕寒倒吸一口气,摸着脸自语道:“我又闯祸了?” 谢玉章有些急了,上前拦着他,软声道:“你别生我气了,千里迢迢的来了,不值当的。” 段行止十分烦躁地推开他,绕过他走开,步伐又急又乱,吼道:“明儿我就回去,没得扎眼!” 谢玉章听了,哪里肯呢?一个用力,便将他扛在肩上,就往营帐内走,也不管他如何挣扎,旁人如何看他。 江慕寒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妙啊!兄弟!”段行止却是一脚踢过去,江慕寒向后一躲,满面得瑟,“没踢到。” 段行止怒道:“江慕寒!” 谢玉章对江慕寒道:“你快些走吧!别惹行止不高兴了。” 江慕寒故作委屈道:“凭什么?踢不到我,就生气,你还惯着他!” 谢玉章生怕收不了场,便将段行止放到被窝中盖好,在他耳边道:“你等我。” 段行止本欲发火,却也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9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无可奈何了,只能静静等他。 谢玉章抱了江慕寒,与他咬了会耳朵,江慕寒屁颠屁颠地走了。 谢玉章折返床边,就见段行止安安静静地裹在被中,只露出一对眼睛,瞧见了他滴溜溜地转着,似乎也是有些害羞了。 谢玉章笑道:“好久没见你这副样子了,倒是稀奇。”说着,也脱了鞋上床,抱了他在怀中。段行止挣了挣,他双臂用力拥住他,轻轻叹口气,在他耳边笑道:“怎么这般不老实?与我好生说会话,好不好嘛行止?”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撒娇的语气。 段行止听了,又气又笑,绷着脸,抬起手轻轻打了他的嘴,又窝在他怀中。又觉得自己真是卑贱,前脚捉奸在床,人家还未哄自己,自己就先服软了。 谢玉章拿起他的手放在掌中来回摩挲,又放到唇边亲了亲。 段行止一时只觉得心湖掀起风浪,惊涛骇浪险些淹没了他。又听谢玉章道:“疼不疼?我与慕寒真的只是好友,是与你一样的。你放心,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断袖的,女子又香又软的,男子哪里比得过。” 段行止听了这席话,恨得牙直痒痒,抬起头来看着谢玉章,见他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双手揪了他的衣领,拉着他的头,猛地就亲了上去。 谢玉章呼吸一滞,一颗心疯狂地跳着。段行止双手揽住他,两腿也紧紧夹住他的腿,在他身上缠绵着,与他耳鬓厮磨许久才分开,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谢玉章咽了咽口水,下了床,打横抱了段行止,铁青着一张脸出门了。营帐外寒风阵阵,吹得两人一个激灵。谢玉章沉声道:“你住哪里?” 第51章 第 51 章 段行止垂了头怎么也不肯说话,只顾趴在他怀里泪流满面。谢玉章心中越发烦躁,大声喊道:“朱颖!朱颖!” 朱颖听到声音,快速跑来,就见将军抱着他的大嫂,两人缠缠绵绵扭成一股麻绳似的。忙咧嘴笑着如同一朵花,搓着手道:“怎么了将军?大嫂这是怎么了?” 谢玉章瞪了他一眼,满面不快,“闭嘴!段大人住哪里?” 朱颖还未答话,谢玉章两手一摊,将段行止送了过去,恶狠狠道:“你抱他走。” 朱颖大惊失色,见了鬼一般,向后退了几步,摆着手道:“不敢不敢。”他跑远一些,喊道:“大嫂住在温大人左手边。” 段行止挣扎着下来,抬脚要踹谢玉章,却又怕踢疼他,便放下脚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首,已是泪流满面,他颤声质问道:“谢玉章!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次次给我希望,却一次次让我更绝望?” 谢玉章嗫嚅道:“这是不对的,对我们不好的,我们是朝廷命官,我们只做好友不成么?” “好友?”段行止凄凉一笑,寒风吹的他乌发四处飞舞,平添了几分伤感。“事到如今如何做好友?你告诉我,谢玉章!如何做!”他上前一步,脖子青筋暴起,情绪也十分激动,“什么君子如兰?公子无双?谢玉章这不是我,这是别人眼中的段行止!”他指着自己,笑道:“我,自私!霸道!狭隘!狡诈!阴险!设计你打江慕寒,设计你的一切,这才是我!是我!” 谢玉章见有巡逻的士兵往这边偷看,便强忍着难过,笑道:“行止,你大概是喝了些酒,我先送你歇着去。” 段行止听了这话,愈发懊恼,拼命挣扎起来,谢玉章怕他再说些什么,赶忙捂住他的嘴,将他弄走了。 众人见状,便都知晓了,段大人喝多了喜欢跟人吵架。谢将军脾气好,还要送他回营帐。众人不再多看,继续巡逻。男人喝多了都一个样,比段大人更出格的事都干了,没什么好瞧热闹的。何况,他们不敢看。 两人拉拉扯扯到了段行止营帐前,段行止推开谢玉章,气急败坏进去了,想要摔些东西解气,却又想到边关将士一粥一饭皆是不易,只得生生住了手。只得抱了膝,委委屈屈哭了一夜。第二日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自知无法见人,只得称病谢客。 谢玉章那厢听说段行止病了,急得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扑腾。一会听人说是水土不服,他就要去找从临安带来的泥。一会又听人说是受了风寒,他就又要去找枇杷煮水。 温圣清一向对谢玉章关怀备至,如今见他忙乱,只觉得可爱又可怜。便拉了他,笑着推他道:“你光听人说行止这个病那个病的,何不亲自去看看?” 谢玉章听了,叹气道:“就不去招他不自在了,他这病多数也是为了我的。” 温圣清听罢,疑惑道:“这就怪了,怎么就与你有关呢?” 谢玉章摇着头,勉强笑道:“温大哥,你明日又要去柔然交涉,万事小心。” 温圣清笑道:“你放心,两兵交战不斩来使,柔然不会有所动作,留人话柄的。” 谢玉章皱了眉头,“我不怕这个,我怕他们又使阴招,上次慕寒遇袭,李将军接着也遇袭,我实在是担心。” 温圣清听闻,笑了笑,“世子与李将军都好好的,你不必担心的。近来,你多照看些行止,先别去巡逻了。” 谢玉章点了点头,温圣清又嘱托他几句,才与他分别了。 谢玉章去看段行止,却是吃了一个又一个闭门羹,实在是太累了。第二日也没有上报,便私自与江慕寒换了,自己去巡逻透气了。 谢玉章带着一小队人马慢慢巡逻,走至常过的地界时,突然想到再往前有片花海,便准备折返回去带段行 恋耽美 分卷阅读9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止过来,一来散心,二来赔罪。又想着自己先过去看看,谁知没走了两步,马脚下踏空,竟掉进一个大坑里,坑里早就埋好了利刺,马儿被插了个通透,瞬间死了。有几个一同巡逻的也掉了进去,闷哼一声也死了。所幸谢玉章身手敏捷,一把攀住坑边。谁知泥土松软,却是一把抓滑了,他也往下掉。 有一人伤的是腿,他咬牙狠命站了起来,强拖着伤腿托起谢玉章,疼得浑身直哆嗦,他鼓足气力,吼道:“将军往上爬,快些往上!” 就在此时,一根绳子甩到谢玉章跟前,他赶忙抓到手中,电光火石间缠到自己手上。江慕寒被他拽的险些立不住了,却是咬着牙,拼了命地一步一步往上走。只听得谢玉章手腕处咔嚓一声,竟是脱臼了。 江慕寒听到谢玉章那声痛呼,心中一阵发凉,一时眼泪都在眼中打转。他不敢懈怠,将麻绳搭在自己肩上。满面青筋暴起,咬牙喊道:“玉章!谢玉章!你不许松手!你要是敢出事,我回去就把段行止收了做娈宠!夜夜教他做人!” “江慕寒!你个纨绔,你敢!” 江慕寒听到那声音咬牙切齿,放下心来,更加卯足了劲往前拉着,磨的肩上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突听得一阵马儿嘶鸣声,接着就有人冲了过来。原来朱聪想着讨段行止开心,便跑到花海摘花送他,谁知两位将军却是遭遇埋伏了,他赶忙弃马来救谢玉章。 这朱聪天生神力,见状赶忙奔到谢玉章跟前,抓了他两只手,硬生生将他拖上来了。 江慕寒陡然卸了力,趔趔趄趄摔倒了。他摔的极其狼狈,满面黄沙混着眼泪口水,糊的他睁不开眼睛。眼见朱聪将谢玉章抱了上来,坐在黄沙里,哇哇大哭起来。 朱聪又将那名幸存的将士救了上来,四人不敢久留,骑了马往营帐狂奔而去。 四人劫后余生,皆是沉默不语。军医为谢玉章接好了手,又绑了夹板固定,吊到他脖子上。让他两人相扶着进了营帐,活似一对难兄难弟。 江慕寒肩上撸下去一大块油皮,血肉模糊的。他扶着谢玉章躺好,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忙笑道:“叔叔疼你吧!” 谢玉章拿了东西,想要砸他,手上却是一点劲也没有,只得怒瞪着他,瞪着瞪着,两人又不约而同仰天大笑起来。 段行止接了消息,匆匆进了谢玉章营帐,看到挂彩的二人,脸刷得就沉下来了,心中暗恨敌方太过阴狠。 谢玉章见他来了,忙龇牙笑道:“行止来了,我们没事了。” 江慕寒哼了一声,道:“是你没事了,不是‘我们’。” 谢玉章啧了一声,道:“你别说话!”他又笑道:“行止你近来也别出营帐,这两日我们会加强巡逻,等安全了,就可以出去了。” 段行止见他笑得傻气直冒,心中极不是滋味。他坐到谢玉章身旁,将他换下来的脏衣裳收到一起,对拦着自己的谢玉章道:“这点小事,我还是做的来的,你先歇着,我瞧着你没事也就放心了。”说罢,便抱了衣服也不等谢玉章说话便出去了。 江晚余见他来得安静,去得也平和,啧了一声道:“我以为他会哭呢,真是叫人失望。” 谢玉章怪道:“别总是想着看行止笑话,他知道了会难受的。” 江慕寒冷笑道:“难受的人是你吧?段行止才懒得搭理我,不过是看着我有些可以引着你揍我的用,成全他好沾沾自喜罢了!” 谢玉章听他又提陈年旧事,便不说话了。 江慕寒也不想弄得彼此难看,便道:“讲正经的,此次你遇伏,我真有些不寒而栗。咱们几个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可是明查暗查了这么久,愣是连根头发丝也查不出,也太聪明了些!” 谢玉章皱眉道:“接着查吧,雁过留痕,总会查到的。” 两人正说着,就听朱聪在帐外道:“将军,温大人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赶忙就出来了。 朱颖神色匆匆,压低声音道:“温大人遭人伏击,受了重伤,现在大帐中。” 两人一听,皆是唬了一跳,刚走进大帐,便闻到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就见小药童从屏风后,端了一大盆血水出来,温圣清此时叫得声音都变了调。过了一会儿,便不再听到声响,随即军医便走了出来。 那军医见到谢玉章,行礼道:“将军放心,温大人现下血已经止住了,只要能过了今晚,便无大碍了。” 谢玉章听了这话,险些站不住脚,他实在不敢问:“若是过不了今晚呢?”只能怔怔地看着画了万里江山的屏风。 江慕寒问道:“一同护送的人呢?” 朱颖摇了摇头,满面哀痛,“都没了。” 江慕寒心中纳罕,便道:“当时情况如何?是你亲眼所见么?” 朱颖道:“是属下亲眼所见,当时大人与张校尉同乘一马,大人已经晕厥,趴在马上,张校尉背后全是箭。到了营地时,他双目圆瞪,面目狰狞,指了指大人,便一头栽下来,登时就咽了气。” 江慕寒听了这些,不再答话,与谢玉章一左一右坐在大帐中苦等温圣清清醒,好询问当时情形。 第52章 第 52 章 那厢段行止从谢玉章帐内出来,左右思量一番,便唤来流光。 段行止拿了断了的砚台,说道:“你去叫江慕寒来,就问他凭什么又弄坏我的东西?” 流光领命自去了。 江慕寒出了营帐,听了流光这些话,当时就要发作,可是自己身处 恋耽美 分卷阅读9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人地盘,实在是不好发脾气,气得直喘粗气。 流光劝道:“小世子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段公子平日里好性儿,这次也不过说说便过了的事。” 江慕寒抬脚本欲走,听了流光这话,回头冲流光嚷道:“他好性儿?分明是个阴险的小人!我倒要去看看,他又如何编排我!”说罢,火气冲天地就去了。 谢玉章在温圣清帐中等着江慕寒,却是不见了他的踪影,他心中有些打鼓,便出门去寻。 门口守卫道:“刚刚有个自称流光的男子,请了世子出来,说了些什么,世子就气呼呼的跟他去了。” 谢玉章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只怕段行止又与江慕寒掐起来了。果然流光伸头见了自己,赶忙打了帘缩回去了。 谢玉章见状,三步并两步进了段行止大帐。 就见江慕寒将段行止帐内用具砸了个稀烂,还拿了东西要去砸段行止,模样颇为凶狠。段行止却是一派淡然,静静看着他撒野。 谢玉章赶忙抱住江慕寒,口中不住地劝着他。 江慕寒却是不依不饶,挣扎着往前走,指着段行止,破口大骂道:“以前你冤枉我欺辱你,害我被打,如今还敢冤枉我!段行止,活该我好脾气被你欺负是吧?你等着,今晚不把你办了,我都不是个爷们儿!”说着,便要宽衣解带。 段行止却是冷笑一声,“你敢来,我今晚等你。”这下更惹得江慕寒疯了。“谢玉章你给我松开!你如今亲眼所见了,还要护着他不成?”谢玉章却是死命抱住他,口中道:“可别误会了,大家都是同学,别这样。”江慕寒回身,颇有些伤心地扳着谢玉章的脸,道:“我因为他,被丢到军营受尽欺负,这么多年了,跟你在沙场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你就这么对我?好得很!”他死死盯着段行止道:“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就贬你!”说完,就跑了。 也不知道江慕寒用了什么手段,李将军也厌恶起段行止来,连着几日下来,伙房连饭菜都不给他了。军中又流言四起,说段行止不仅好搬弄是非,还是达官贵人的入幕之宾。没几日,夜间便有人借着酒意来寻衅挑事,动手动脚,口中污言秽语不停。 李将军更加不喜段行止,生怕他带累了谢玉章,便趁着谢玉章外出时,寻了机会亲自撵了段行止。 李将军满面厌恶道:“段公子有龙阳之癖,本将军管不着。但是你这等污秽之人,在我营中,乱我军心,本该乱棍打死。但顾念你父亲清白好名声,本将军便手下留情了,你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吧。” 段行止听罢,却是稳坐于案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将军活了四十多年,哪里被人这般不尊重?心中着实羞恼,怒骂道:“竖子无礼!来人哪,给我赶出去!” “赶?你敢吗?李将军?”段行止讥讽一笑,“我是奉了陛下圣旨,前来助阵的军师,你敢抗旨不遵?” 李将军冷笑一声,捏住段行止的衣襟,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黄毛小儿,凭你也配跟老子龇牙?” 温圣清听说段行止与李将军起了冲突,也不顾重伤,披了件衣服,就来劝解他二人了。 李将军一见了面色苍白的温圣清,态度缓和了许多,一脸着急地扶住他,“阿清,你还病着,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 温圣清捂着心口,笑道:“好了许多了,只是不知道行止哪里惹了事,世伯还是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吧,饶他一回吧。” 李将军哼道:“兹事体大,阿清也不要过多插手了,今日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李将军见温圣清还要再劝,便道:“你先回去歇着,难不成为了这种小人,咱们两个先闹得不愉快?”说完,又命左右强扶了温圣清走。 李将军声音铿锵有力,言简意赅,“走。” 段行止笑道:“只盼着将军他日不会后悔,流光我们走。” 流光收拾了行囊,果然是如何来便如何与他一道回去了。 段行止带了流光一路向西行进,两人在金鸣沙附近的镇子,寻了家客栈落了脚。 晚间,流光端了茶点进房,对正在看书段行止道:“段公子用些点心吧,晚饭时,你便没吃多少了。” 段行止点点头,放下书,道:“今日可查到些什么?” 流光道:“今日我在镇中转了一圈,发现了许多打铁的铺子,不过里面打的都是些日常的用具,可是这里又不种地,打的那些用具也用不到的。” 段行止心中豁然开朗,用了些流光带来的茶点,没有片刻便睡了。 流光见他睡下,便出门回房了。不消片刻,他又悄无声息从窗子翻了进来,轻手轻脚搬了两条长凳并在一起睡了。 第二日段行止与流光漫无目的在镇上走着,镇子上果然有许多铁铺,家家都是叮叮当当的,两人随意寻到一个打铁铺子走了进去。 铺子中火炉烧得旺旺的,映衬着铁匠一张略显凶恶的脸。铁匠只围了个围裙,上身打着赤膊,两条胳膊粗壮有力。西北虽是春寒料峭,他却是热得满头大汗。一锤子打到烧成红色的铁块上,火星霎时飞舞起来。 段行止对正在叮叮当当打铁的汉子道:“不知师傅这里可有宝剑或是枪呢?” 那汉子一抹额头的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做着手中的活计,冷冷吆喝道:“走开走开,我做的是正经买卖,私自造兵器可是犯法的!” 流光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公子,咱们的东西全让李将… 恋耽美 分卷阅读9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那个姓李的收了,如今连个防身的兵器都没了,如何往前走?咱们来时悄无声息,如今走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段行止摇了摇头,一脸的迷茫。他轻声道:“当时我以为他会护着我,不管不顾地来了,如今却是……没想到不过是我痴人说梦。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你寻个驿使传信于我哥哥,等他来接我吧。”他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若是逼急了我,我便投了柔然国主!定叫姓李的后悔!” 流光拉了拉他,示意他顾忌下,模样显然十分紧张。 段行止却道:“拉我做甚?他一个打铁的,哪里懂我说什么?” 流光只得说好,两人出了铁铺,便回了客栈。 那打铁的见他们走远了,匆匆关了铺子,往家去了。 段行止在信中将近来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又表了委屈,让他哥哥速速来接自己。 流光将信送给驿使,反复嘱托他几句,才安心回客栈。 那驿使接了信匆匆去了驿站,守在房门口的士兵见他来了,接了信,敲了敲门道:“王妃,信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娇笑,随即一个丫鬟开了门,取了信进去了。 房内炉烟缭绕,媚香袭人,帘子后的少女读完了信,噗嗤笑道:“这段行止少年气盛,本以为就是个孤僻性子,原来还是个断袖。他这信写得也有趣,竟像个告状的小孩子一般,有趣有趣。”她优雅地掩唇轻笑,十指葱葱,皆涂了艳红的蔻丹。虽是年纪小,却是生得妖娆多姿,一颦一笑间皆是撩动人心。 侍女道:“奴婢已派人查探了,段公子的确是因为龙阳之癖,被李将军赶了出来。之前一直想与王妃见面的那位温大人,知道他到了金鸣沙,便传信再三嘱咐奴婢,千万不要动段公子,不要与他会面,说他诡计多端,此番只怕是个陷阱。” “陷阱?哼,谁的陷阱有他多呢?怂恿莫赞与柔然联合攻打大齐,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又假借遇袭让大齐恨上柔然,装模作样真是令人作呕!”王妃有些稚气的脸庞透出些恨意来,冷笑道:“不过中原人本性便是如此罢了,虚以委蛇,畏畏缩缩。小月你再去狠狠逼一把段行止,我看他无路可退了,还如何跟我耍花招?” 小月笑道:“王妃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段行止出了铁匠铺子,寻了一处山坡坐下,流光不远不近地站着看护他。 段行止静静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看着看着,眼眶一酸,不由得泪眼盈盈了。他不怕吃苦,也不怕被众人唾弃。但他最怕的就是他自己所想的一切一切,也只是自作多情。是自己太过贪心,饮鸩止渴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了。可是他也不后悔,如果这次他死了,谢玉章一定会记着他一辈子。说不定往后想想,会后悔现在没有跟自己纠缠。这么一想他又开怀起来,甚至有些得意起来。他饮下一口酒,只觉得这相思也被他灌入了肠。 流光抬眼去看,就见一小队人马向他们过来了。他快步走到段行止身旁,低声道:“段公子,那边来人了。” 段行止却是十分淡定,笑道:“不是李将军的人,便是那铁铺的汉子的人。前者是来送钱闹闹事给别人看,后者,”他沉默了一下,拂去一身尘灰,蔑笑道:“便是中了咱们计策了。” 流黄听了这话,也打起精神来。等那队人马赶到面前了,段行止一脸仓皇失措地向前跑着,中途摔了一跤,浑身狼狈。 第53章 第 53 章 那群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将段行止与流光两人团团围住。一人在马上哈哈大笑道:“你跑什么?爷爷们对你这种卖屁股的,可不感兴趣。不过你生的好,脱了裤子伺候爷爷,爷爷也还是笑纳的。” 段行止听了这话,气得面目狰狞,怒道:“本官再怎么样,也是朝廷命官,你是什么阿物儿!也敢跟本官叫嚣?” 流光听了那人的话,见着他们虽穿了大齐的军服,却多数不是李将军的人。那些人得过命令,从不敢如此直白侮辱段行止,定是他人扮作的。即便不是他人装扮,如此羞辱段行止,也是该死的。这么一想流光悄悄取了靴子里的短刀,趁其不备,一步跃起,一把掐住骂人那人的脖子,将他拖下马来,另一手持刀插进他嘴中,顺着他嘴角划了下来,登时开了一条口子。 那人捂住嘴尖声惨叫起来,流光护住段行止,宛若恶鬼一般,“张嘴不会说话,那便不要要了!” 剩余几人全无了刚才的神气,他们收到命令万万不可伤了段行止,只做驱赶恐吓便好。他们下马扶起那人,见他半张脸都划豁了,那中原人身影动作却是快如疾风,心中越发害怕他。口中骂了几句,便带了人又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段行止见他们扬尘而去,对流光笑道:“你啊你啊,下手太狠了,估计又要费些事了。” 流光听闻,有些委屈道:“他们说话太过分了,反正不是李将军的人,如此欺辱段公子,还不随意打杀。” 段行止笑着摇摇头,道:“流光聪明了,我们回去吧,只怕晚上还有一波呢。” 两人走回了客栈,天已经黑了,果然客栈老板又发难于他们,将他二人行李收拾了,丢了个干净利落。又坐地起价,“我看着你二人便是鬼鬼祟祟的,果然不是好人,你这样的人是要被火烧死的!我这客栈被你住过了,都要请个法师来驱邪,快些赔我一百两黄金。” 段行止实在懒得陪他演戏,冷冷道:“流光, 恋耽美 分卷阅读9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打。” 流光得了命令,上去便打,那老板鬼哭狼嚎起来,旁边埋伏已久准备搭救段行止的人愣了一愣,赶忙冲上前拉架。 段行止见好就收,指着那老板的鼻子,骂道:“你欺辱我是个外邦人,举目无亲,多收我房费便算了,如今还妄想讹我?真当我好脾气!” 那几人中有一人颇聪明,见他任性撒气,心道:“大齐才子也不过如此,任性幼稚。”又笑道:“小公子何必如此气恼,打也打过了,便饶了他吧。” 段行止听了,哼了一声,道:“饶了他?如今因着他,我算是再无落脚之地了!” 这话正中下怀,那人又道:“我也是中原人,公子若是信得过,可先在我家中小住几日。” 段行止苦笑道:“还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呢?如今我沦落至此,还请先生多多帮忙。”说着就作揖致谢。 流光拾了两人的行李,也学着段行止作揖道谢。 那人领着段止行走着,自报了家门。 段行止也谦和有礼起来,笑道:“在下段行止,多谢文老爷帮忙。” 文老爷笑着将他引进家中,请了段行止上座,又命人摆饭。 文老爷笑着拍了拍手,便有两队身着彩衣,身姿曼妙,围了面纱的少女从两侧鱼贯而出。一时鼓乐响起,少女们衣袂逐风凌雪,忽如兰苕迎风翩跹,惊鸿仰落之柔,又如碧莲破浪,朔风裹雪之劲。 文老爷笑道:“段公子一向看的都是文雅的舞姿,如今也瞧瞧这塞北风情。” 段行止点头笑道:“塞北很好,人待在这,心胸都宽广起来了。我极想留下,可惜并无落脚之地。”他眼光突的就忧郁起来。 文老爷看在眼中,笑着宽慰道:“鄙人听了一些关于公子的流言蜚语,只怕如今大齐那里也是传到的。都说人言可畏,公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只怕也顶不住吧?何况公子父兄皆是朝中栋梁,公子此番回去,怕是少不得……”他瞧瞧段行止灰扑扑的脸色,故意不再说下去,笑道:“不过,都是自家人,他们会保护好公子的。” 段行止听了这话,面上也凝重起来,他叹道:“我也不瞒文老爷了,我的确是因断袖被人赶出军营,我父兄平生最恨这些事。待我回了家,少不得受些磋磨了。”他眨眨眼睛,强忍泪水,“我一片痴心以待,最后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他也不来寻我,也不怕我出事。呵我所爱之人,不过如此罢了。”他端起酒杯痛饮,酒气凛冽,烧的他心都辣辣的疼。 文老爷劝道:“公子切莫如此饮酒,太过伤身。” 段行止放下酒杯,起身负手而立,笑叹道:“皆因我是断袖,纵使我有一腔抱负,也无用武之地了。如今我不仅情场失意,官场更失意了。” 文老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情爱所困,鄙人这里有个机会让公子施展抱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段行止回首看了看文老爷,文老爷挥挥手,鼓乐骤停,两侧舞女悄然退出,独留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那少女瞧着段行止,媚眼如丝,娇笑连连。文老爷行了礼,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少女解下面纱,学中原女子行福礼,倒也有模有样。她巧笑道:“小女子素尘见过公子。” 段行止挑眉道:“不知姑娘是何人?又有何意?” 素尘双手交握于身前,道:“素尘便是柔然的新王妃,公子想要大展宏图,而素尘刚好需要人才,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允诺你,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谢玉章。” 段行止似乎动了心,他道:“我如何帮你?” 素尘双目凌厉,再无半点柔弱怜人模样,张狂道:“杀莫赞,除王储,助我登上国主之位。” 段行止听罢,笑道:“我可听说你是莫赞奉与柔然国主的娈童,如今成了王妃,不该感恩莫赞,为何要杀他?况且,我听闻老国主虽年迈,却是极其宠爱你,不惜赐死王妃,也要扶你上位。你忍心杀他?” 素尘听了这话,也不恼怒,一翻身坐到段行止腿上,一双玉足架在凳上,轻轻一晃,脚腕上璎珞动人。她捻了段行止的头发在手中,凑近他的脸,口中呵气如兰。声音娇娆如莺啼,似嗔似恼,“素尘今年才十三呢,可不能被他们困住啊。” 段行止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远离自己,“我答应你,你做你的国主,我要我的谢玉章。” 两人轻轻击掌,算是立下盟约。 素尘本就是个极好好颜色的,虽才十三岁,本就天生媚骨,又经□□了这么多年,更爱招蜂引蝶了。她此刻抬头去瞧段行止,眼见他坐怀不乱,眉目虽如风霜一般的清冷,却是生的极好。她心中一时心痒难耐,便想着勾他云雨一回,说不得尝了女子的美妙后,他便爱恋自己了。素尘握住段行止的手,轻轻抚弄着自己,娇软的身子如化作一汪春泉般,紧紧拥着他,咬住他的耳朵,娇喘连连,“公子不想要素尘么?” 段行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脚踢开门,他记得往前走便是一条风水小溪。 素尘以为他是出门回房,心中不由得窃喜,手下越发放肆,便宽起他的衣裳来。 段行止走到河边,双手一抛,只听扑通一声,素尘便被他扔了下去。段行止看着满身是水狼狈不堪的素尘,伸手抚平一身褶皱,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妃赠我以香吻,那我便赠王妃一汪春水。王妃慢慢洗,行止先去歇息了。” 所幸那溪水不深,素尘一下便爬了起来,她 恋耽美 分卷阅读9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素来胡打海摔惯了,还似在舞坊一般泼辣,叉腰骂道:“段行止!你要死么?” 素尘自打经了人事,便一向被男人捧在手中宝贝,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个不仅别人捧,自己也要将自己捧在手心娇怜的跋扈性子。如今受了段行止这一羞辱,心中实在是恼怒,可是越发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段行止回了房里,心惊胆战地关了门,看到了流光才安心一些,他快步向流光走去。 流光道:“段公子可是要歇下了。” 段行止闷闷地点点头,流光便要出门,段行止心中泛着恶心,赶忙叫住他,在门口道:“这些女子如狼似虎,我真心厌恶,劳你帮我寻些热水来,我好做清理。” 流光听了,快步跑开,不消片刻,便一手提了一桶热水来。 段行止心下感恩,赶忙清洗了身子,换了寝衣便睡下了。 流光收拾了残局,抱了铺盖,在段行止床下铺好,也睡下了。 段行止夜间口渴醒来,刚一翻身,流光便也醒了,他轻声道:“段公子可是要喝水?” 段行止在黑暗中听到流光说话,心下安定了,轻轻嗯了声,便听到一阵衣衫响动,接着房内便点了一盏灯。流光端了水,伺候段行止喝了。 段行止拥着被子,眯了眯眼睛,轻声道:“你怎么不回房睡?” 流光道:“公子让我保护好段公子的,我便一步也不能离。若是段公子不喜欢我睡在这里,那我就去门口守着。” 段行止忙道:“你在这,我安心许多,只是你冷么?” 流光听了十分开心,“不冷的,段公子快睡下吧。” 段行止依言躺下,流光轻手轻脚熄了灯,也睡下了。可是段行止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素来不是心宽之人,如今夜里更是总爱起夜。他不敢惊动流光,只能侧躺着,逼迫自己入眠。 流光听到他时不时轻叹一声,知他未睡,却也只装作不知。 第54章 第 54 章 第二日傍晚,文老爷来请段行止,他笑道:“小王妃近日爱听故事,鄙人听闻段公子最会说故事,便向王妃荐了公子,国主如今派了人来请公子了,现在外面候着呢。” 段行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回房换了衣裳,便进宫去了。 素尘今日穿了王妃正装,富贵艳丽。此时正倚在发须花白的老国主怀中,一颗一颗喂他吃葡萄。 老国主一向荒淫无度,见了段行止这般美貌的男子,一时也看得呆了,口中的葡萄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出去。 素尘见状,心里暗暗好笑,却是装作吃醋的模样。任性地揪了把老国主花白的胡子,引得他疼的哎哟一声。素尘嗔道:“讨厌,国主还说只爱素尘一人,如今却是眼都不离他,大骗子。” 老国主最爱她这副争风吃醋的模样,虽然年纪小,可是玩的花样却是很多,不然他也不会废掉老王妃,专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他忙抱了素尘,哄道:“爱妃别气,你看看,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素尘笑着去打了几下老国主,便收手了。今日段行止在眼前,她也不想放浪,更怕他更厌恶自己。她笑着指着段行止,撒娇道:“你给我讲个好听的故事。” 段行止答了个是,站在一旁,敲了下手中的铜锣,缓缓开了口,“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曲不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今日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富足之家,儿子杀兄弑父,霸占了父亲娇妻的故事。” 老国主素来不喜儿子们争权夺利,连听都听不得,满面不喜道:“这个不好,爱妃年纪小,听了要做噩梦的。你再换一个,只要和气就好。” 段行止看了眼素尘,但笑不语。 素尘听了,却是满面不开心,拉着老国主的手,撅了嘴道:“不要不要,我就要听这个故事,听着就有意思嘛,我不管,我要听。” 老国主实在是拗不过她,便只能抱了她,命段行止快讲。 段行止轻敲手中铜锣,接着道:“这东方有一老商户,家里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性格仁慈,可惜多病。二儿子最是伶俐,帮着老商户做了许多大生意,赚了更多的钱,只可惜性子过于急躁,居功自傲。三儿子最敬重大儿子,总想着帮大哥杀了二哥,好让大哥多分些钱财。老商户也偏心大儿子,想要多分些家产给他。谁知这事让二儿子知道了,二儿子便趁着另外两个兄弟不在家,将老商户抓了起来,质问他,为何这么对自己,大部分家产都是自己打下来的,怎么可能多分给大哥?老商户本就身子不好,被二儿子掐的说不出话。二儿子却以为他是向着大哥,一时失手便将老商户掐死了。” 老国主听到此处,被戳到痛处,脸色铁青,心中不快起来。 段行止又道:“二儿子是个聪明人,他见父亲死了,冷静下来,便扶了父亲到床上,装作父亲病重的样子。又派了父亲的仆人去找大哥和三弟,其实他已经在老商户房里安排了杀手,只等他兄弟们来了,便直接杀了他二人。再将父亲房间放把火烧了,造成火灾样子,他好独吞了家产,还有父亲刚纳的娇妻。” 素尘捂着眼睛,缩在老国主怀中,瑟瑟发抖道:“他这样坏,不怕被天神降罪么?” 段行止笑道:“他一向信奉己命不由天,又怎么会怕呢?” 老国主抱着素尘道:“这个故事不好,吓到爱妃了,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素尘赶忙坐直身子,笑嘻嘻地揪了把老国主的胡子,“国 恋耽美 分卷阅读9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主真坏,让他换一个故事就好了,何必要杀人呢?人家是装的,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便先杀了他,才不会留他呢!” 老国主听了她的话,也开怀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就是这般凶,没个女儿家的样子。”素尘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手,对段行止道:“还不快快讲?” 段行止听了,忙又敲了下锣,信口讲了几个逗闷子的小故事。逗得素尘笑得前仰后合,老国主也十分高兴起来。 段行止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老国主本就疑神疑鬼,最忌惮儿子们的势力。素尘将老国主的底一五一十的透露给他,二人商量,今日他便扮作说书人,给老国主讲个儿子杀父强占后母的故事,明日再使人传出些别的谣言。使父子心生疑窦,两害相较取其轻,老国主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段行止走后,老国主果然一天都精神恍惚,素尘暗叹段行止狡诈聪慧,竟把老国主心思揣摩的如此清晰,心下更加欢喜起来。 晚上伺候着老国主睡下,素尘便悄悄出了门。 素尘走进一处下了帘子的凉亭,便被人一把搂在怀里,那人又亲又摸,恨不得化到她身上才好,低声笑道:“小美人儿,可叫我想死了。” 素尘反身抱住他,在他怀中嘤嘤哭泣,“你想我,还把我送到那糟老头子那里?分明是又来诓骗我。” 那人被她哭的心都乱了,一把抱住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亲了亲她香腮,双手也不安分起来,粗声道:“不这样,你我过上好日子呢?你且再忍忍,等我大哥一死,我二哥嫌疑最重,到时候我父王杀了他。再等个几年,我父王也死了,那还不是我们的天下了?” 素尘一向恶心他急色,却也只得忍耐。她软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杀了莫赞?” 三王子沉默了下,笑着岔开话题,“许久不见了,我还想好好与你说说话,提那扫兴的人做什么?” 素尘听了这话,心知他又再拖延自己,不过是莫赞骁勇善战,又还有些旧部,对他只要有用一日,他便一日不会杀莫赞的。果然这个男人是指望不上的,还好自己寻了他人帮忙。素尘乖巧地趴在他怀中,“那你别让我等太久了,”她拉了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娇憨,“孩子总不能叫你父王父王啊。” 三王子听了这话,欣喜起来,抱着素尘亲了又亲,“便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快些让我大哥死的,你放心,先好好养身子。” 两人挨在一起,说了许久的私密话,才分开。 素尘回了寝殿睡下,老国主鼾声震天,她被吵得有些头疼,实在是睡不着。心中又想着段行止,不由得烦躁起来,抬起手便狠狠扇了老国主一个耳光,又一头扎到老国主怀中哭了起来。 老国主陡然惊醒,就见素尘哭得伤心,赶忙抱住她,询问怎么了。 素尘惨白着一张小脸,倚在他怀中,哭道:“国主,臣妾刚刚做梦梦到二王子要杀我,他拿了把刀,不停地扎我肚子,好疼好疼啊。” 老国主忙安慰她,“无事无事,有孤王在呢,你不必害怕。”他心中也着实害怕,刚刚他也梦到了老二要杀自己,还当着自己的面调戏素尘。 素尘捂着心口,抽噎道:“国主,臣妾心里实在难受,想瞧瞧医丞。” 老国主生怕美人有个闪失,便赶忙唤了医丞来。 那医丞为素尘把了脉,却是发现素尘已经有了身孕,赶忙跪下贺喜,“恭喜国主,王妃娘娘这是有了身孕了,已经两月有余。” 老国主喜不自禁,甚至都想到以后怎么带着这孩子玩耍了,他私心是想要个公主的。三个儿子对王位虎视眈眈,闹得他心里不快。尤其是老二一向张扬跋扈,若是再添一个小王子,这孩子肯定活不久的。尤其是素尘还梦到老二用刀扎她肚子,他更觉得这是天神给的指示。正在想着如何做,素尘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爱妃怎么了?” “国主,我怕,刚刚二王子说要杀我,我又查出有孕,我更要活不久了。若是以往,我是不怕的。”素尘用手摸着肚子,满面慈爱,“可是如今我有了孩儿,我好怕的。” 老国主搂住素尘,耐心哄着。直到天快亮时,素尘才睡去,倒把老国主折腾的第二日一天没精神。 晚间素尘又闹起来,说是梦到了二王子要杀自己。老国主本就没睡好,如今更是气恼,撇下素尘一人,去了别的妃子宫中。谁知半路上,就把腿摔断了。接连几日不是磕着便是碰着,他便更加暴躁了。 老国主素来迷信,如今他动辄受伤,还总爱梦到儿子杀自己,便匆匆去祭司处问询。 祭司又跳又唱半日,又是画符,又是问神,过了一会,提着神棍,满面凶狠地抽打着老国主,嗓音尖利宛若一个老妖婆,让老国主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一个同样凶狠丑陋的女人。“你这个蠢货!怎么可以躲避我们赐予的神童?那是我们祈求上苍派来保护你的!是为了帮助你杀掉魔鬼的,你的二儿子如今就被魔鬼附身了,他是魔鬼,你要杀了他,否则你命不久矣。” 老国主吓得一个机灵,祭司脸色一变,翘起兰花指,指着老国主,沙哑的勉强做出媚态,他哭道:“咱们大儿子如今快被他弟弟慢慢毒死了,你却不管,等到你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哭的。”说完,他便两眼一翻摔在了地上,缓了许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模样十分疲惫。 这一夜老国主被吓得魂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魄散,他回了宫殿,晚上又梦到了许多鬼要抓他,而他的二儿子正是领着那群恶鬼的人,还好最后来了一个模样俊俏小男孩救了他,小男孩自称是他第四子,是奉了祖宗之命前来守护他的。 第55章 第 55 章 老国主第二日踌躇了许久,听人来报,王妃宫中发现了丢失已久的玉玺。老国主心下一动,玉玺丢失许久,素尘刚怀了孩子,便从她那里发现了,这必定是天神的指示,于是请了儿子们晚间进宫赴宴。 晚宴前,老国主又让祭司询问祖宗意思,结果连续三次,祖宗与天神都是下令让他诛杀二王子。老国主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好命人给二王子端了下了剧毒的酒菜。 二王子一向厌恶素尘轻佻浪荡,刚刚老国主离开时,素尘先是撩拨大王子,又与三王子公然调情。他一时控制不住脾气,狠狠骂了一顿素尘,若不是其他二人拦着,他便要动手去打素尘了。 素尘被吓得嘤嘤哭泣,大王子心肠一向软,眼见美人垂泪,便轻声安慰她。 老国主躲在暗处,看着老二发狂要打素尘,老大又调戏素尘,对于赐死老二一事,再无半点愧对之意。 素尘见老国主来了,委委屈屈钻进他怀中,眼睛却是一直勾着三王子。三王子心中怨恨老父亲抢了自己的美人,却是没有法子,心中只盼着老父亲快些死了才好。这么想着,心里才痛快了些。 二王子见素尘寡廉鲜耻,倚在父亲怀中,却还去勾搭三弟,心中更加厌恶她,可是父亲宠爱她,自己又不能真动手,只得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老国主亲眼见着二王子吃了那些饭菜,又留他商议了国事,算到毒快发作,这才放了二王子回家。 二王子走到半路,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涨得发疼,他心知大事不妙,便催促将士速速带他离开。岂料前方路上倒了一棵三人抱的大树,众人去搬,却是如何也撼动不了。二王子此时直挺挺倒在车中,已经口不能言了,心里却是十分清楚,众人只当他是喝多睡着了,也不在意。等到弄走大树,再去叫二王子时,才发现他已死去多时了。 众人心中大骇,慌忙回宫禀报。 老国主听闻消息,这下彻底放下一块大石头,面上却是不得不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素尘了结了二王子,朝中军队登时大乱。老国主一时也慌了手脚,赶忙命大王子去接手管理。好在大王子生性仁慈,接管军中,虽然有人不服,却也不敢当面不敬。他也算是有手段,管的那群人服服帖帖。 素尘得了空便去寻段行止,或是上山,或是摘花。今日她特意穿了件素色裙子,不着粉黛,随意扎了两条辫子,牵着不知从哪里弄来毛驴,真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小村姑一般。 段行止一出门见到素尘如此打扮,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她。 素尘提小竹竿,点了点地上,满面都是柔柔的笑,“今日不谈公事,陪我去上坟吧。” “上坟?” “是啊,我娘。”素尘将绳子递给段行止,自己爬上了驴,望着段行止满面正经道:“总该给姑娘牵驴吧。” 段行止接了绳子,回头有些窘迫地说:“我并不知道你娘坟在哪里。” 素尘晃荡着脚,拿了根胡萝卜喂给驴,俯身趴在驴头上,仿佛那驴会说话一样。她仔细听了会,望着段行止,哈哈笑了,拍着手胡乱唱着,“段行止牵笨驴,笨驴不知家在哪儿,素尘不想去找家,家里没活人,素尘没人疼,素尘没人爱,素尘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又在胡言乱语。”段行止丢了绳子,转头走了。 素尘从驴上跳了下来,张开双手拦住他,他却是绕过去仍旧要走。素尘蹬蹬跑过去,又拦住他,“今日你若不陪我去上坟,我便去怂恿老头子偷袭大齐!” “你!” 素尘捏住他伸出的手指,双手抱住他的手轻轻晃着,“走嘛走嘛,行止哥哥。” 段行止无法,只得抽手替她牵驴。 素尘一路倒是好心情,又唱又笑,两人路过一片花田,她下去摘了许多花草,坐在驴上边唱曲边编着。到了她娘的坟边,她又跳了下来,拉着段行止就过去了。 段行止走近一看,却是见到一块无字石碑,生卒年月皆是不详。 素尘从驴背的布袋中掏出几个红艳艳的苹果,又将头上戴的花环挂到石碑上,她笑道:“我娘出身高贵,与你也是老乡,你猜猜我娘是什么人?” 段行止随口道:“管她是谁,总不会是个和亲的公主。” 素尘笑道:“你好厉害啊,居然一下猜出来了。”十指葱葱轻轻划过无字碑,素尘笑狼心狗肺,活似一个人渣,“里面可是大齐的骄傲,高阳公主呢!” 段行止眼皮一跳,“你说什么?”他一把拉过素尘的手,“你究竟是谁?” 素尘顺势贴近他,嘻嘻笑道:“你是问哪一个阶段啊?八岁前,还是九岁,还是十三岁啊?” “八岁。” “乌孙灵兮公主。” “九岁。”段行止只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舞坊的狗杂种。” “十三岁。” “杀人如麻的柔然妖妃素尘。” 段行止握住笑嘻嘻的素尘,“你是灵兮公主?” 素尘两手用力劈开段行止的双手,白了他一眼,低头玩着长长的辫子,“都说了现在是王妃。”她揉了揉鼻子,笑着一脚踹到墓碑上,模样十分骄纵,“我娘是我亲自从坟里挖出来的。” 段行止震惊地看着她,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在不敢相信有人会去挖自己母亲的坟, 素尘扬了扬脖子,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种?我八岁那年亲眼见着母亲为了我素未谋面的表哥自裁,此后我叔叔带着我与哥哥,动辄毒打,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打死。但我咬着牙,告诉我自己绝对不能死,后来我哥哥被他打死了。我九岁时,单纯的凌虐已经满足不了莫赞了,他将我卖入舞坊,我在那里受尽了侮辱。其实每年母亲忌日,我都会去给她上坟,我就想让她知道,我如今这样就是因为她!我要让她死都不得安宁!陶将军之所以会看到我母亲,其实看到的是我。”素尘摸上自己的脸,“我与母亲长得似乎特别像,陶将军看到我便一把抱住我,一直说‘高阳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那么怜惜地抱着。很温暖,很安全。我没事便往坟边跑,诱他服用百般娇,告诉他,只要吃了,我就回来了。陶将军明知那是毒药,却还是吃了,我一点点看着他死去快活极了。我不能一个人受罪,所以他们都不配安稳活着。”她冷笑一声,狠命冲着墓碑啐了一口,“灵兮?哼,我十一岁就在舞坊中失了身,寻常小女孩怕是会吓死,我一点都不怕的,只要能活着,怎么都好。我连花名都是自己取的。”她五指指尖相对,却轻轻一口气吹散,“人世间的一粒小尘土,有娘养没娘管,我就是个狗杂种。” “陶将军一片痴心,你却如此利用加害,你怎么!”段行止指着高阳公主的坟墓,“你还偷盗你母亲尸体,令她死不安宁!” 素尘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看着段行止,“因为这世间也没有善待过素尘啊,我又如何喜爱它呢?” “为人子女,你却如此狠毒!” 素尘一听这话,变了脸,骑了毛驴便往前跑了。 她原本是想着段行止可以宽慰自己几句,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几句客套话也好,可是段行止只是一昧责备、质疑。她轻轻呸了一声,“果然为情所困的人脑子都不好!”在花海打了几个滚,亲了几朵花,她心情才稍微好些。 六月天雷滚滚,不一会便下起瓢泼大雨。 素尘将艳红的裙子扎在腰间,露出半截纤细白净的小腿,光了脚丫子,四处踩水玩。脚腕上璎珞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跳动着,这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算是守着她最后那一丁点人性的东西了。素尘一时兴起,命人捉了几只水鸟鸳鸯来,与小丫头们一同在段行止院中抓鸭逮鹅。玩的浑身透湿,红裙贴身,勾勒出曼妙身姿,她也毫不知觉。 段行止站在檐下冷眼看着,见她笑得灿烂,乌黑的发丝却是一绺一绺贴在雪白的面上,又像是诡异的花纹一般。 她自从那日与他不欢而散后,许久不曾找他了,却是派人给他送了许多布防图,供他细细研究。今日她来了,他也不好赶她,便随她孩童一般玩闹。他也将素尘便是灵兮公主的消息告知了李将军,李将军心疼不已,央他多多照拂,等脱险了,便送公主回大齐。 素尘玩够了,浑身是水的跑到段行止跟前,解开裙子撒了下来,用力跺了跺脚,地上霎时一片水汪。她又甩了甩头,水珠从发丝滑落,甩的到处是。 段行止赶忙抬起袖子去挡,却还是被溅到了一些在脸上、衣上,他白色的衣衫立刻晕了一团水渍。 素尘赶忙抬袖去给他擦拭,一抬手,袖上的水珠迷了段行止一脸,惹得他啧了一声,向后连退了几步。 素尘见状,笑得花枝乱颤,本就被冻的瑟瑟发抖,如今风一吹,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段行止觉得素尘大概是个妖精吧,虽然行为做事轻佻轻狂,却并不令人生厌,反倒她那副俏皮样儿,颇惹人怜爱,让人不忍去怪她。 段行止道:“你还有着身孕,切莫这般胡闹了。” 素尘捂嘴笑道:“哪里就能有身孕了,不过是唬他们的。” 段行止轻声道:“不做王妃了行不行?你是个女儿家,不必要争强好胜。我带你回大齐吧,去我们的都城临安,你有许多亲人在那里,他们十分想念你的。” 素尘听了却是沉默不语,若是她还是灵兮时,她愿意回母亲娘家的,表哥顾念母亲情谊,对她必定不差。可如今的她,无论身处何地,都是人间炼狱,不过是换个地方煎熬,于她来说并无二致。 第56章 第 56 章 两旁宫女拿了干衣裳过来,垂首道:“王妃先换衣裳吧。” 素尘看了看段行止,坏笑着张开手,“就站在这里换吧。” 两旁宫女不敢说话,便替她宽起衣来。 段行止知她最是离经叛道,却未曾想,如此青天白日,她都敢当着男子面宽衣解带,只觉得自己是昏头了,才说出那些话,转过身便要走。 素尘见他要走,却嗔道:“我有正事与你说呢!” 段行止只得停下步子,头也不回,直挺挺站在走廊尽头听她说。 素尘脱下湿透的红裙,抬起手任由宫女擦拭身体。她幽幽叹道:“如今二王子死了,还剩两个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杀剩下两个。段行止道:“老国主不得已杀了一个儿子,俗语说‘虎毒不食子’,剩下的两个人,我们若是还想散播谣言,他必定会慎重对待。然二王子一死,他旧部心中必定疑窦丛生,此事得利最大的便是大王子,他早就被人恨上了。” 素尘听了这话,心中豁然开朗。她换好衣裳,拔了头上发簪,三千鸦丝落下,倒显得她楚楚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怜了。她走至段行止身旁,提着白裙转了一圈给他看。“我懂了,等着我的消息吧。” 段行止嗯了声,便转身又要走了。 素尘啧了一声,道:“姑娘与你说话,你便是这副态度么?总该说些客气话,比如‘晚间可要一起用饭?’” 段行止却道:“过午不食。” 素尘被堵的说不出话,只能气得瞪着眼睛,眼见他却绕过花圃走了。 “真是个呆子!活该被情所困,不如我活的自在!”素尘跺了跺脚,“回宫!” 三王子却是等在素尘回宫的路上,一见她步辇来了,赶忙上前拦住了。他倒是能做小伏低,讨好笑道:“儿子给新王妃请安了。” 素尘听他自称儿子,捂嘴轻笑起来,掀了步辇纱帘,笑道:“你倒乖巧,可有什么事?” 三王子笑着上前搀扶她下了步辇,“今日天气好,儿子扶王妃走走。” 素尘手搭在他掌中,笑着白了他一眼,又对众人道:“走吧,你们也不必伺候了。”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三王子只觉得素尘孕后更加妩媚动人,让人一靠近便不由自主软了腿。他一时手痒,悄悄搔了搔她掌心,眉目也含了春情。 素尘抿嘴笑道:“你二哥刚死,你可别犯了忌讳,到底是不好。” 三王子却是满不在乎,拉了她的手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口,满面陶醉,“人总要死的,我总不能为了他不吃不喝吧?” 素尘听罢抽回手,独自走了,她看着三王子又蹙眉道:“你倒是想得开,只怕我最后也与你哥哥一个下场。” 三王子眼神冷了冷,面上又带了笑,忙跟了上来,道:“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心肝。” 素尘听了这话,抬手用力一点他的眉心,咬牙笑道:“那我便信你了,你近日散播些你二哥被你大哥暗害的消息,咱们总不能亲自动手,支使别人去吧。” 三王子听了直点头,素尘与他相视一笑,牵着他往宫中去了,一路上出言撩拨,欲迎还拒,把三王子引逗的恨不得立时扑倒她才好。 素尘心里满足了,便去缠着老国主听了半天戏。 老人家大概是仅存的善念复苏了,倒是思念起枉死的儿子了,一声接着一声叹息,连平日最爱的美人都不怎么搭理了。 素尘可不想他感愁,眼睛一转,计上心头。素尘钻到老国主怀中,解开他的衣裳。老国主体态偏胖,又最怕热,因此衣裳都是肥肥大大的。素尘生的又袅娜,倒是一下便钻进去了。素尘将自己裹好,又将扣子一个个扣好。她扭头蹭了蹭老国主的脸,咯咯笑道:“老伯伯怀了一个小宝宝,小宝宝又怀了一个小宝宝。”说着就将老国主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老国主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扫满面阴霾,与她软语温存。 第二日一早,老国主还再安睡,便有內监慌忙来报,说是大王子被二王子部下铁达杀害。 老国主一向喜爱大儿子,一听这话,又惊又怕,一下晕厥过去了。 素尘赶忙给他拍着心口顺气,口中呼他快快醒来。过了片刻,老国主缓上一口气来,慢慢转醒。 素尘赶忙将他扶了起来,本想搂在怀中讨好,无奈老国主太过沉重,她被压的两臂酸痛,只好将他倚在床栏处,自己闪到一边。 老国主哭道:“铁达为何杀我儿?” 正说着,铁达却是浑身是血,手中提了个血糊糊的东西来了。 铁达将那血糊糊的东西用力一抛,丢到老国主被窝中,正巧砸到素尘怀中。 素尘捧起一看,却是大王子的人头,大王子双目圆瞪,满面不可思议。大概是刚刚死去,那血还温热着,呼啦啦的往下淌,连成了血线,滴滴答答的流了她一身。素尘轻轻叹了口气,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将人头踢出去,连滚带爬缩到老国主怀中,也想着用力压一压他,压死了才好。 “国主,是人头!是大王子!”素尘张嘴便哭,抹了一脸血,比那人头还骇人。 铁达拿刀指着老国主,怒骂道:“二王子被大王子下毒暴死,你却宠幸妖妃,任由摆布。我今日已犯下死罪,来之前,我已杀了妻儿老小,如今了无牵挂,再来杀你!昏君,拿命来!” 素尘暗道不好,只怕今日要陪着老国主做了这刀下亡魂了。她正想着怎么将老国主推出去挡刀,莫赞却是带人进来了。 铁达见状,提了刀就要去杀素尘。 莫赞惊出一身冷汗,提刀就掷了过去,打掉铁达手中的刀,铁达手臂麻了。 素尘趁机一脚踢到铁达裆下,铁达吼叫一声,双手捂住裆,疼得脸色发紫。眼见他没了抵抗能力,素尘呸了声,叫道:“国主快走,别管素尘。”她却是抬脚又是狠狠一踹。 素尘自从进了舞坊,没有一日不与人逞凶斗狠,斗的狠时,她可是杀过人的。她瞅准机会,捡起刀便恶狠狠向铁达砍去,温热的鲜血一瞬喷涌出来,溅了素尘一脸一身,素尘却是从这疯狂中察觉出快意来,她恶狠狠的插到、拔起,重复着。 老国主已经晕厥了,铁达躺在血泊中浑身抽搐着,鲜血染红了素尘白净的双脚,斑斑驳驳血迹透着些妖异。 素尘丢下刀,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踉跄着走到莫赞跟前跪下,指着他放声大笑起来。 莫赞蹲下身子,将她附在面上的乱发拨开,掐着她的下巴。他双目沉沉如夜,仿佛要将她吸进无边黑暗之中。他轻声道:“你做的很好,灵兮公主。” 素尘冷笑起来,颤声道:“也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拜你所赐啊!” 莫赞反手拉起她,笑道:“如今也是叔叔救了你,不然你与老国主便一同亡了。” 素尘狠狠冲他呸了一口,“若不是我,他怎么能想到如此妙招?” “若不是你?”莫赞哈哈笑了,“若不是段行止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素尘瞪大眼睛,死死攥住他的衣裳,声音尖厉刺耳,“段行止?你把段行止如何了?” 莫赞一脚踢开她,“再怎么厉害,你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也蹦哒不出我手掌心。” 素尘蜷缩在地上,只觉得腹痛如绞,她摁住肚子,低声咒骂道:“老娘用了那么多法子你不掉,如今也给我憋回去!”她咬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忍着痛往外跑,长这么大,她头一次心慌得想哭,“段行止你不能出事,决不能出事!你是这世间对我仅存的善念了,你不能出事。” 莫赞走到门外,冲着两边守卫使了眼色,两人便将素尘绑了,又命人堵了她的嘴。 莫赞站在她面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无视她仇恨的目光,笑道:“你不用着急,这会段行止在城墙上挂着呢。你可不知道,你的好军师根本就不是被逐出军营,是假意过来做细作的。”他伸手拍了拍素尘的脸,笑道:“大齐第一才子,我也是很想招揽,没想到你却先下手为强了。不过也得多多谢你,不是你自作聪明,我也无法与温圣清真正结盟。如今他不信我,还能信谁?” 素尘被人架起,小腹处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挤压着,痛的她几乎要哭出来。她知道这是孩子流产了,只能尽量放轻松,努力调整着呼吸来缓解疼痛。她一直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如今倒算是如愿以偿了。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咧开嘴,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来。 段行止双目微阖,坐在石阶上,在院中晒着太阳。太阳正好,照在他乌黑的发上,透着一圈圈斑斓的光晕。他打发了流光去送信,如今柔然乱成一锅粥,此时攻打便是最好的时机。素尘说的不错,他是真虚伪,分明是两厢谈不拢了,才要打仗,他还非要假惺惺挑个理由来打人家。 段行止在满院子的碎碎的阳光下,噗嗤笑了声,随即便有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漫不经心张开了眼,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笑得眉眼弯弯。 “带走!” 段行止也不挣扎,起身便随他们去了。他在衣领处藏了毒药,但是私心想着还是再见谢玉章一面,再吃了吧。若是见不到了,也挺好的,常听人说,服毒身亡的人死相可怖,还是不要吓到他了。这么想着,他脚步也轻快了些。 众人一阵忙乱后,便将他吊到了城楼上,莫赞淡漠地道了声“打。” 随即便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抽打声。 段行止疼的一激灵,脖颈高高仰起,恍若一条失水的鱼。 流光昨晚刚去齐军大营,一来一回明日便可回来了。自己不过是挨顿打,他还是撑得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行止脑子渐渐混沌起来,胃中又烧又痛。他觉得一时冷一时热,又听得嘈杂急语之声,却实在睁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最近旅游去了,更新要放慢了 第57章 第 57 章 江慕寒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死冤家,再看旁边的谢玉章,心下有些发虚。 谢玉章瞧着城楼上被人抽打的段行止,提了枪指着江慕寒,周身带了喷薄的怒气,他道:“你不是告诉我,行止回大齐了,如今吊在上面的人是谁?” 江慕寒被他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无奈坐在马上,只能向后仓惶躲过,他看着遍体鳞伤的段行止,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也从来没有见过谢玉章这副样子,连头发丝都带着愤怒,让他有些犯怂害怕。 莫赞捏住段行止的下巴,笑看着两个小孩子胡闹,不由得勾唇嘲讽,“早就听闻你二人厉害,来往这射。”说着他伸出手狠狠甩了段行止一个耳光,震的段行止耳朵嗡嗡的响。 段行止心想着,若不是被绳子缚住,他必定会被这一耳光扇的摔一跤。 谢玉章瞧着段行止又被打,登时怒火冲天。又见段行止虚弱地垂着头,满面是乌黑凝结的血,全身子也是伤痕累累。他心口被狠狠一揪,疼得几乎背过气去。他恶狠狠瞅了江慕寒一眼,江慕寒不敢搭话,只能悄悄点了点头。 江慕寒清了清嗓子,气势汹汹道:“莫赞速速放下人来,爷爷赏你具全尸!如若反抗,爷爷今日必定让你死无全尸!” 莫赞却是冷笑一声,又下命更狠狠打,鞭子落得又快又重。 段行止此刻已经痛得麻木了,连叫也不叫了,只是时不时闷哼一声,随着鞭子挥动轻微的动一动身子。雪白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犹如破布条一般挂在身上,露出他带了血的肌肤来。 江慕寒见谢玉章焦躁不安,忙表态道:“你别急,你别急,便是拼了我命,我也会给他弄下来。”他急得满头大汗,转来转去的实在无法了。 段行止抬起头看到了谢玉章,他眼睫上都是粘稠的血,实在是看不清谢玉章的表情,疼得耳朵嗡嗡响,也不知道谢玉章是否焦急。他咧开嘴轻轻笑了,口中不受控制地流下一串血水。他呜呜哼了几声,垂首去尽力去咬缝在衣领处的毒药,却怎么也够不到。 谢玉章见他吐出血来,疯了一般往前冲,下令让人破城门。他实在绝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与行止好好说,又或者,为什么不跟行止在一起呢?行止这样的人看上自己,是老天垂怜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自己为何还要犹豫? 江慕寒手不可控制地颤动着,他怎么也没想到,段行止对谢玉章如此情深,连命都敢豁出去了。今日若是姓段的活不了,下一个死的就是谢玉章了!他稳定心神,速速命人去破城门,又让几个伶俐的贴着墙边,抛出三爪钩,顺着绳子悄无声息往上爬,后方弓箭手更是聚精会神。 莫赞见谢玉章玩命般往城门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攥住段行止的头发,扯的他向后仰着脸,好不容易咬下的毒药掉到了地上,呼噜噜滚了出去。 莫赞越发得意起来,顺手又是打了段行止几个耳光 段行止轻声说了些什么,莫赞却是没有听清,他垂下头凑到段行止嘴边。段行止张开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莫赞挣扎不开,任两侧官兵如何鞭打刀刺也拉不开。等他愿意松口了,口中却吐出莫赞的耳朵。他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得吓人。 莫赞捂住耳朵,鲜血从掌中落下,他抽了一旁官兵的短刀,便要杀段行止。 段行止此时一心求死,见他要杀自己,心中一阵快意,闭了眼只等莫赞杀自己。 谢玉章看到莫赞拔刀,心中一跳,他提起运功,顾不得那么许多,飞身跃上城墙。这次便是死了,两人也死在一起。 江慕寒抬眼就看到谢玉章上了城墙,不知哪里就来了一股劲头,众人拼尽全力撞开大门,嘶吼着冲进城内。 谢玉章一脚踢开莫赞,提剑便杀他。流光从天而降,抽出腰间软鞭,左右挥洒自如,弹开两侧士兵。“小将军快带公子走。” 谢玉章砍断段行止身上麻绳,段行止失去支撑,一下瘫在了地上。谢玉章强忍着眼泪,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触到他的伤口,将他抱到怀中,翻身下了城楼。 流光甩出鞭子,勒住莫赞脖子,又一脚将他踹下城墙,将他活活勒死了。 谢玉章抱了段行止,片刻不敢耽误,由着众人掩护,与江慕寒两个抬了段行止一路往营地飞奔。 江慕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咒骂着,段行止手臂从担架上滑落,一动也不动了。 谢玉章咣当摔在地上,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想喊一喊,却是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去,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指着段行止满面惊惧。 江慕寒回头去看他,就见段行止已了无生气。 江慕寒左脚绊倒右脚,一下跌坐在地上,谢玉章受了疼,才慢慢有了知觉一般爬过去,抱住段行止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一起去了才好。 江慕寒咽了口水,想着祖母说过,人到了临死那刻,心中都是后悔的,除非他心死了,否则,只要他求生欲望强烈,就一定会活过来的。江慕寒只能求爷爷拜祖宗,保佑祖母不是逗孩子玩,他一把揪过谢玉章,口中骂道:“段行止,你要是敢死,今日我就当着你的面办了谢玉章!”说着就亲起谢玉章,故意发出声来。 段行止一天未进滴水,又被吊了那么久,早就支撑不住了,再一想到活着苦痛,倒不如死了干净,便没了求生欲望。如今隐约听到江慕寒所说,一下气血上涌,倒是勉强睁开了眼睛。 谢玉章见他活了,又哭又笑,赶忙抱住他心肝肉的乱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江慕寒粗糙地抹了抹嘴,看不得他两个黏黏糊糊,一巴掌扇到哭哭啼啼的谢玉章脸上,恨骂道:“本世子欠了你们二人的!你快些与我送你相好的去医治,瞧瞧他如今是不好起来,好起来便要吃了我了!” 两人不敢耽误,抬起担架,又稳又快地往军医处跑了。 段行止抬起脚,极其虚弱地蹬了江慕寒一脚,便又昏了过去。 江慕寒自然无法与他计较,只能阴暗地盼着军医等会下手狠些,弄得他疼得死去活来才好! 谢玉章拉着军医,哭道:“行止的血与衣裳粘在了一起,你下手轻一点,不能让他痛到。” 军医挥了挥手,无声地让他让开,又拿了剪刀剪开段行止的衣裳。 谢玉章又蹦了过来,想要摁住军医的手,不许他占段行止便宜,可是刚看了一眼,便被军医瞪了一眼,只得讪讪收了手。 军医投了温热的帕子,将段行止与血黏连的衣裳打湿,轻轻揭了下来。饶是这样,谢玉章还是痛呼一声,仿佛是从他身上下刀子。军医一个激灵,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下手更轻些。 军医将段行止衣物尽数除去,江慕寒见那雪白的肉皮上尽是血痂,心中也是不忍,背过身子去,不再看他。 小药童扶起段行止,正欲去擦他后背,却见他后背纹了色泽艳丽的纹身,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众人闻声去看,江慕寒眼尖,一眼看到油绿的牡丹梗上盘了条鲜艳的小花蛇,与牡丹缠绵入骨,又认出了底下有谢玉章的私章。江慕寒要笑不笑地瞪着眼去看谢玉章,心道:“你俩够情趣,还玩出花儿来了。段牡丹,段牡丹,在下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谢玉章瞧见那年胡闹时做的画,却被他如此珍重,面上烫的要出血了,心头一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竟是又要淌下来了,心中也是越发怜爱起段行止。 军医乜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小药童,命他继续为段行止擦血上药,换了干净衣裳,又喂了段行止几颗药丸,终于是松了口气。 江慕寒眼瞅着昏睡的段行止,轻声对谢玉章道:“段牡丹爱你爱的紧,连这种事都敢做了。” 谢玉章只是装傻,“有什么事啊?” “什么事?”江慕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闻言冷笑一声,“那牡丹花不是出自你手笔?那私章不是你的?你不是属蛇的?” 谢玉章赶忙去捂他的嘴,“不要毁了行止清誉!”将他拖了出去。 江慕寒推开他,理了理盔甲。 谢玉章赔笑道:“好人,你读书比我多,咱们大齐可有将军娶男人的先例?礼节要如何办?如何提亲?如何下聘?” 江慕寒冷笑道:“当然有。”他见谢玉章满面笑意,心中暗骂呆子。顺手指了指他,“你不就是?” 谢玉章听了这话,忙笑道:“那我跟姑姑请旨了。” “请什么旨?等段牡丹活了,你便直接与他办事得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多刺激?” 谢玉章觉得江慕寒怪讨厌的,总是把“办”挂在嘴上,又被他一噎,低声喏喏道:“不能如此仓促,我得求了旨意,风风光光娶了行止,不然对行止名声不好的。” 江慕寒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可是玉堂署一枝花,人家说要嫁给你了么?不过是纹了朵花,兴许人家只是觉得自己身为署花配得起牡丹呢?” 谢玉章却是笑得满面羞涩,“实不相瞒,行止是喜欢我的。” 江慕寒瞧着两人似乎私定终身了,心里莫名不痛快,一时嘴快,道:“那是以前,现在肯定不了。” 谢玉章听了,如遭雷劈一般,是啊,自己害行止吃了那么些苦,险些丢了性命,一颗心都碎了,行止还会喜欢自己么?他唉声叹气起来,又想起了什么,信心满满对江慕寒道:“如若他不喜欢我了,我便再让他喜欢我,日子那么长,总会让他重新喜欢我的!以后,再不会让他受苦的。” 江慕寒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着满心酸涩,掉头就走了。 所幸段行止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之有些发热,因此睡得沉沉,过了几日倒是没了大碍了。 谢玉章衣不解带地伺候段行止,他闲了没事便坐到床边看他,看得高兴了,便捧了人家的手一根一根指头在嘴边亲过。 江慕寒简直要吐了,摇着头骂道:“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谢玉章却是充耳不闻,他握了段行止的手,轻声念叨着,“行止你快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我就求姑姑赐婚。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不是同窗好友,不是感恩戴德,是我想以夫君身份跟你过一辈子。” 第58章 第 58 章 几日后,段行止身上结了黑黑的痂,谢玉章听了军医的话,新伤口会发痒,便日夜看着段行止,生怕自己一时不察,叫他挠破了,又要留疤。 段行止毫不在意,谢玉章却是一本正经,“我最喜欢行止的身子了,千万不能留了疤,不然我心疼。” 段行止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 谢玉章也察觉出自己说话有歧义,便赶忙解释道:“我是喜欢行止身子上一点疤痕也不留的,光滑细腻。哎呀也不对也不对,行止我不会说话,我并不是色鬼,只是真心喜欢你,你是我的心头宝。”他傻乎乎地将人手塞到怀中宝贝。 江慕寒碰巧进来听到了这话,翻着白眼就去呕。 段行止冷漠道:“有了身孕便不要出来乱走,小世子。” 江慕寒不好与病患计较,哼了声便走了,却不忘留了自己带来的去疤膏。 谢玉章抱了段行止亲了亲,“你别跟他气了,他对你也还算好的。” 段行止恃宠而骄地一哼。 谢玉章解了他的衣衫,替他擦药。 流光闯进营帐,就见两人亲昵地拥在一起。谢玉章见人来了,赶忙拿被子掩了段行止,将流光撵了出去。 流光被撵了出去,想着段行止身上斑斑驳驳的红印,倒不像是疤痕,有些像被蚊虫咬的。便对江慕寒道:“帐内熏了驱虫草,段公子怎么还被咬了一身包?好奇怪啊,今晚再为公子多点些。” 江慕寒笑得直打嗝,“是你家玉哥儿给段公子拔的火罐,不打紧的。” 流光心性单纯,哪有那些歪想法,由衷赞道:“玉哥儿还会这个?好厉害啊!” 江慕寒揽着流光,轻声笑道:“用嘴拔的,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他也会给你拔。” 流光越听越糊涂,江慕寒神叨叨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牵着他走了。 段行止痊愈时,先去祭拜了素尘。那日素尘手下找到她时,她已经失血过多晕厥了,还未等到医丞来,她便身亡了。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三王子并不在意一颗棋子存亡,他们合力偷出素尘的尸身,将她葬在高阳公主身边。一大一小两座坟紧紧依偎,高阳公主坟上还挂着素尘编的花环,说不尽凄凉感伤。 段行止只得感叹一句造化弄人,“你今世受了罪,来世托生个平凡之家,被爹娘宠着疼着便好,不必如此机灵,更不必那般逞凶斗狠。” 战事稍歇,段行止才打点行囊与谢玉章等人一同回大齐。 谢玉章回了家便将与段行止的事,与李氏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怕母亲不同意,便说自己酒后强占了段行止身子,往后余生是要同他一起过的,若是父母不同意,他便终身不娶,陪着行止孤独终老。 李氏被气得哭了又哭,儿子回家那点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了,直骂他不懂事。“你个糊涂瓤子,喝了几杯黄汤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那李氏回房后,想着儿子所为,气得心都干了,哭了整整一夜。谢侯爷劝了许久,要去兰芝阁揍谢玉章,却是被她又拦下了。“老爷若是真心心疼我,这事便不要管了,我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日再去好好问问玉章儿。” 谢侯爷无法,只得点头,只假装不知道了。 李氏一早便穿戴整齐,过来寻谢玉章。 谢玉章见母亲两眼微肿,却是装扮郑重,心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李氏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要哭,用了帕子擦擦眼睛,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主意大,我也管不住你。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心要跟那段家公子永结连理?他也是真心爱慕你,不是被你逼迫?不是畏于你姑姑地位。”她声音哑哑的,说着说着眼中又滚下热泪。 谢玉章跪到李氏跟前,握住李氏的手,“儿子不孝,可是儿子真心喜欢行止,行止对儿子也是一样的心,并无他人原因。儿子也不想让娘难过,可儿子真的不能没了行止。” 李氏看谢玉章哭了,实在是心疼,她一向儿女心重,哪里还生儿子气?“罢了罢了,你若真心喜欢他,娘便去为你提亲,是你嫁过去,还是他嫁过来,我们都听段家的,你爹爹那里我来劝说。”她摩挲着谢玉章的脸,她一直盼着儿子娶亲,她并不是那种不容儿媳之人。可是儿子如今告诉她,他喜欢男子,且明确表示绝不会纳妾生子,初听之下,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可儿子又说自己占了人家公子清白,再无转圜之地,一时又泪如雨下,“只是你得对他好,我虽没见过他几次,却也瞧着是个好孩子,你万不可负了人家,懂么?” 谢玉章郑重点头,李氏擦了擦眼泪,缓了口气,用帕子擦了脸,重新装扮一番,命人押了自己的嫁妆就往段府去了。 到了段府,母子两个却是连大门都没进去。 好在江慕寒机灵,听了随喜来报信,便赶紧去了宫中,竟将谢玄微请了一起往段府去了。谢玄微听闻他嫂子带了谢玉章去求亲,又令人传信,让他哥哥与父亲一道同他去段府求亲。一路上将事细细说了,老侯爷倒是看得开,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不管了。谢侯爷一向听父亲的,他夫人昨夜也劝了他,便也什么都不说了。 段老爷接到宫中的旨意,赶忙打开大门,到门前跪下迎接凤驾。 谢玄微到了段府门口,便下了凤辇,他笑着命众人平身,“段大人,有事咱们家去说,我家哥哥嫂子带了诚意而来,堵在您家门也是不好看的。” 段老爷忙说不敢,便又要请罪,赶忙请了众人进门,迎着谢玄微坐到正厅正位。 谢玄微笑道:“段大人也请坐吧,今日是谢家来求段家的,您为主人,本宫等为客,也请段夫人出来见一见。” 段老爷只得命人去请段夫人,段夫人听了自家儿子一番说辞,也是哭了一夜,尤其是自家儿子先引逗的谢玉章,更是无颜面对谢家人了。 不消片刻,段行止也慌慌张张来了,他昨夜被父亲打了一顿,骂他是狐媚子,不讲究,毁人前程。如今见了谢玉章,又见了满地的聘礼,满心满肺的只剩柔情了。 谢玄微见人来齐了,命了谢玉章与段行止跪下,“玉章,姑姑问你,你可真心喜爱行止,做好一辈子的打算?” 谢玉章郑重对段夫人与段老爷磕了两个头,又对着满面愁云的李氏磕了头,又见父亲与爷爷并不反对,心里更有了底。朗声道:“父母天子皆在此列,玉章真心喜爱行止,不为好颜色,不为好名声,只为段行止。若是将来有负行止,有如此簪!”他拔下头上玉簪,狠命掼在地上,玉簪应声而裂。 李氏一时心慌,险些又哭出来,段氏夫妇亦是满面惊骇。 段行止慌忙捡了地上的簪子,对着谢玉章哭道:“我宁愿你将来负我,也不愿意你有如此簪。活着我们一处活着,死了,你也要死在我后头。” 段夫人见儿子如此,早就哭成了个泪人。段老爷见状,心里也是不好受。 谢玄微叹道:“可怜你二人用情至深。”他对段老爷道:“段大人,今日本宫不得不做这欺男霸女之事了,他二人既两情相悦,您何必苦苦相逼呢?成全他们总比逼死他们更容易些吧?” 段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醍醐灌顶,她全然不顾仪态,哭道:“老爷,娘娘说的没错,求老爷就成全了行止吧!这是我的儿啊!是我疼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啊!” 李氏抹了抹眼泪,起身对着段老爷与段夫人福了福,段夫人赶忙去扶她。李氏道:“段老爷,今日我家也是带了诚意来的,是我家玉章儿不好,带累了段公子好名声。您说,是玉章儿嫁过来,还是如何,都随您定。若是段公子愿嫁到我家来,我家便按娶媳妇一样,入祠堂,上族谱,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玉章此生绝不会纳妾生子,若是他日玉章有负段公子,我家便赔他一半家产,绝不让他老无所依,为人耻笑。” 段老爷听了这话,更觉心乱如麻,只盼着这是场梦才好,却眼见谢玉章与儿子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副斗争到底的模样,一下也泄了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行止自己看着办吧,要嫁就嫁吧,要娶,我们家也是一样,入祠堂,上族谱。”段老爷说到最后,一时忍不住,捂住脸哭道:“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段行止你个天杀的!我只当是我欠了你的,你日后若是敢说反悔,我便打杀了你这小畜……”一时想到亲家在此,不能把人家也骂进去,便改口骂道:“你这个死孩子,想来你与玉章也是商量好了,你说吧,怎么做,你母亲好与玉章母亲过礼。” 段行止一听,连说不敢,规规矩矩对着父亲磕了几个头。 段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爷心中实在是恼火不甘,“这么些年,你就没给我仔细磕过头,如今倒真仔细!” 段行止红了脸道:“儿子想嫁到谢家。” 谢玄微听了,笑道:“段大人也不必恼火难堪,玉章是个好孩子,您是又多了个儿子来孝顺您的。” 段老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李氏便与段夫人按着规矩过了礼,段老爷请了谢侯爷与老侯爷去坐。 第59章 第 59 章 谢玉章几人在偏厅坐了坐,谢玄微道:“你二人的大喜事,按理来说该好好操办,可是段家这里,大郎还未娶亲,咱们家也还有三个小的。本宫意思,便是办得不那么大吧。” 段景行一听,立刻急了,“我只有行止一个弟弟,人生婚配是人生大事,万万不能委屈了他,偏要大操大办。若是哪家姑娘因着这事,便嫌弃我,那不娶也罢。” 谢玉章道:“我也一样,不能委屈了行止,姑姑若是怕我连累了几个弟妹的婚嫁,我便分家出去。” “你怕是想让你娘打死你,谢家还没分家的先例呢。”谢玄微笑道:“都给你爱疯了,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你们该如何办便如何办。” 段行止心下了然,深深行了礼,满面感激道:“多谢娘娘成全。” 谢玄微笑着点了点谢玉章的头,却是对江慕寒道:“倒叫慕寒看了出好戏,等你将来下聘,也让他们来给你架势。” 江慕寒知他是敲打自己,便玩笑道:“哪里用下聘?现成要来就好。嫂子把流光赏了慕寒可好?” 谢玄微道:“你倒不呆,不过也是休想,给谁,本宫也不会将流光给人的。” “与嫂子开句玩笑罢了,哪日他死活要跟了慕寒,嫂子还拦不拦?” “看你本事啊。” 几人闲话几句,谢玄微连饭也不用,便回宫了。 江晚余早早就等在了椒房殿中,左右一概不留,小案上架了个小火炉,亲手为谢玄微煮梨膏,满屋中梨香扑鼻,甜腻缠绵。 谢玄微一见了江晚余,一路走一路脱衣裳,拔发簪,除耳环,扔了一地乱七八糟的衣裳首饰。 江晚余欢喜地看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玄微脱到浑身只余中衣,见他满含笑意看着自己,饶是再厚的脸皮也红了。他用力扑到他怀中,撒娇道:“怜怜,萌萌好像怀孕了,好饿好饿啊。” 江晚余亲了亲他,将他抱到怀中坐好,拿了百草糕喂他,“淘气,风寒刚好又脱衣裳,这么高了还淘气。” “一百岁了也淘气。”谢玄微听了嘿嘿一笑,窝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怜怜怜怜,还好没人阻止你我,还好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恩爱。今日玉章跟行止真是吓到我了,若是段家死活不同意,他二人真的一同殉情,多可怕啊。” 江晚余捻了他嘴角边的碎屑,放到自己嘴中吃掉,“要不我也告之天下,你是男子?这样,就没人参你了。” 谢玄微仰头亲了亲他,轻轻咬着他的下巴,“不能生的女人和媚上的侍君,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想他们怪你,要怪便怪我好了,反正我的名声早就稀烂了,何况我本来就善妒,小气。” 江晚余抱着他轻轻晃着,心疼地辩解道:“可你分明做了那么许多于国有利的举措,兴水利,重农耕等等。况且天子昏庸无道,致使民不聊生,怎的人们却总爱怪侍君,怪宠妃?萌萌又要受罪了。” 谢玄微不想再与他为了这事闹得不愉快,便笑着含了江晚余耳朵,顺势而上缠住他,含混道:“床上让我多占着便宜就好,怜怜,今日我们玩个不同的。” “别再受凉了!” “出些汗就好了。” 江晚余被他轻轻放倒在美人榻上,无奈地抱了他的背,亲了亲他的鼻尖,放任他去了。平日里这般正经冷情的一个人,只要挨了自己,便化身成个色中饿鬼,真是让人脸红。 段行止与谢玉章定下婚约举国轰动,果然如谢玄微所说的那样,本与段家相看的几位贵女,也都匆匆与别家结亲了,生怕段家来求亲。二房中谢玺定下的亲也被退掉了,谢璇玑就更不必说了,她娘带她出门,以往一同玩耍的小孩也都不搭理她了。好在他们如今还小,二房也不着急。 谢璇玑同孙氏抱怨没人玩了, 孙氏便道:“没人同你玩耍,那便回家同哥哥弟弟玩耍,再不济满府的小丫头小厮多了去了,你便要当个山大王都有人陪你闹,理那起小人做什么?你姑姑是皇后,你哥哥是大将军,快入门的行止哥哥乃正三品堂上官。哼,她们也敢瞧不上你?你爹爹除了两个通房,再无花花草草,她们?哼,没得笑到人的大牙。”孙氏在席上大声道:“谢家的根基门第寻遍整个京城再无第二家,老少爷们儿也争气,没一个纳妾的,后宅也清净。”她故意将“纳妾”说得大声,惹得几位家中刚添了新人的夫人们一阵侧目,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过去。 一时参谢玄微门风败坏的折子也越来越多,多位大臣在朝堂上以死相逼,纷纷死谏废后。 江晚余笑着听白发苍苍的太傅细数谢玄微罪行,袖中的手都快绞碎了衣衫。他笑道:“太傅真是老当益壮,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命令朕?”他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猛然起身抬手打掉案桌上的奏折。 众人慌得赶忙跪下,连呼:“吾皇息怒。” “息怒?”江晚余冷笑一声,指着众人痛声骂道:“谢玉章这些年来东征西战,扫平无数外敌,立下赫赫战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段行止此次柔然之战,深入敌后,险些丧了命。他二人皆是大齐男子楷模,如今他二人要共结连理,他二人父母都同意成全,尔等有何立场反对?皇后家风不严?”江晚余扔下一本参秦太傅孙子的奏折,“太傅该好好看看别人如何参太傅孙子的!” 太傅瞪大眼睛看着奏折,果真是参他孙儿眠花宿柳之事,一时哑口无言。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江晚余生够了气坐好,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正色道:“你们都说皇后善妒,怎么就不说朕钟情一人,不愿宠幸她人呢?朕今日就把话说白了,不是让朕选秀么?朕选,就让你们女儿悉数入宫。”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面露喜色。 江晚余坏笑道:“刚巧宫中要特放一批宫女出宫,尔等女儿们,不分嫡庶,不论婚配否,只要没出阁,都入各大宫中做女使。这一辈子也不用出宫了,有会做又会念的,洗着衣服吟诗作对倒也别致。宫中放不下了,那就发配太庙,替朕和皇后去守灵去!”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痛哭起来。 江晚余声音掷地有声,“怎么?不愿意了?朕就是要告诉你们,比这个更出格的朕也干的出来!退朝!” 江晚余急急忙忙下了朝,连衣服都不换,就匆匆寻谢玄微去了。 众人到了椒房殿,就见谢玄微在与雪盏翻花绳。 江晚余看着坐在台阶上一脸笑意的谢玄微,心软了又软,柔情地叫了声“萌萌。” 谢玄微抬头见他来了,向着他就飞了过来,险些撞得他摔跤。 江晚余顺势抱起他转了几圈,将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大笑。 江晚余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朕今日在朝上跟大臣们吵架了,还吵赢了呢!” 他神情活似个邀功的孩子,谢玄微神色也温柔了许多,道:“赢了好,他们要是再欺负你,我就欺负他们女儿老婆去,可不能委屈了我的怜怜。为什么吵架啊?” 江晚余本欲说是为了他才吵得,又怕他心里不痛快,便道:“明明日头好得很,他们非说不好,朕就跟他们吵了。” 果然谢玄微听了这话噗嗤笑了,江晚余脸红了红,埋首在他耳边慢慢厮磨着,谢玄微则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兰霜端了托盘过来行了礼,“陛下,娘娘的梨膏熬好了。” 江晚余听闻,用手摸了摸谢玄微的额头,拉了他的手,问道:“昨夜还咳得厉害么?” 谢玄微一听,立刻朝着兰霜递眼色。 兰霜双目微敛,答道:“后半夜咳了一阵,太医来诊过脉,开了些解热的药方,现下大好了。” 江晚余回头看着谢玄微,谢玄微嘿嘿笑道:“我大好了。” 江晚余拧起眉头,直直看着他,拉他进了门,道:“我也不说你了,先吃些梨膏。” 兰霜先将梨膏盛入银碗中,又取了银勺,才退下了。 江晚余舀起一勺喂给谢玄微吃,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一颗心都要使碎了,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些?都瘦了一圈了,药不肯吃,这梨膏也嫌吃腻了。今日我特吩咐他们放了些燕窝,你好歹再吃两顿。等好了,别说鱼,便是火锅也许你吃。” 谢玄微吃了一口,抱怨道:“日日不食荤腥,兰霜他们如今都听你的,我说话都不好使了。” 江晚余道:“雪盏什么都听你的,你房里也就兰霜还敢管管你。” 他又看着江晚余,轻声咕哝道“你也不许我碰你,怎么能好得快?” 江晚余不去理他,只专心喂他吃梨膏。 谢玄微扮鬼脸,摇尾巴,他都不为所动。眼见他铁了心不理自己,谢玄微又捏起他袖口轻轻晃着,“好……” “好哥哥也不管用了!”江晚余如今摸清了谢玄微的底,自知对他撒娇毫无反抗,便立刻打断他,不肯再与他多话。 谢玄微只得泄愤似的吃着梨膏,直吃得两腮鼓鼓囊囊,把江晚余逗得笑意满满,用手点了点他的脸颊。 第60章 第 60 章 江晚余又道:“如今柔然三王子做了国主,我接到的线报,都说三王子好色暴戾,如今才知,不过是他韬光养晦罢了。他倒是个励精图治的人,不仅将老国主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了,还联合了周边几国,妄图一同对付我们大齐。我过完十五会同温圣清一同前往乌孙,与其他几国共商大计,你在家要听话。” 谢玄微抱了他的手,示意他先不要喂自己。“带上我一起呗,我做男子打扮,还可为你出谋划策。” 江晚余放下银勺,抬了他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敲着,“好不容易养了些肉,往西北一走,便又要瘦完了。况且你这病反反复复的,尤其是夜里,咳嗽的不得安生,我也不敢拿你冒险。”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到底是个男子,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你总是像宠女人那样宠着我,我也是不甘的。” 江晚余见他神情落寞,眉眼不甘,抱了他道:“朕知道你不愿意被当做女人,朕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女人。可是让你冒险的事,我连边都不会让你碰,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行。” “可是我……” 江晚余与他额头相抵,握了他的手放在心口处,吃吃笑了,“我的傻萌萌,家里也是得有人守着的,你在家等我,我一想到家里有人等着我,这颗心都是满满的,就迫不及待要回来了。” 谢玄微只得抱住他的脖子,委委屈屈道:“那我等你,你早些回来。”他心事重重地咬着衣领,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头也不说话了。 江晚余亲亲他面颊,放下他的腿,双手合十搓了搓,笑道:“不知今日小公子要听什么故事呢?” 谢玄微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解开腰间挂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根约莫三寸长的簪花金片,仔细看了,又换了一根,递给江晚余道:“便要听你智斗太傅的故事。” 江晚余接了过来,搂了他道:“怎么这么爱听这个故事?” 谢玄微缩在他怀中,笑得直打嗝,“看你今日如何再鬼扯。” 江晚余闻言也笑了,大婚时他命人做了这一套錾花金片,有说故事、陪练剑、读书等,为的就是将来与谢玄微有了孩子好逗孩子玩。后来变故众多,他便将这錾花金片忘了,哪知雪盏描样子却翻出来了。呈给了谢玄微,倒把他得意坏了,拿了金片让江晚余陪着他做上面的事。江晚余娇惯他,倒真的一丝不苟按着上面写的陪他玩,有些故事说得多了,他便信口胡诌,只图逗个乐子。 谢玄微要听他幼年时的故事,江晚余有些苦恼地皱皱眉,“哎呀,这可怎么讲呢?你都懂了啊,我骗不了你啊。” “快讲快讲!” “好。太傅那时候看我也严格,每日里不是背书,便要写大字,有次我实在是厌烦了,便让无忧替我写。无忧比我还贪玩呢,又好动,到了交作业那天……” 谢玄微听着听着,两眼便合到了一起,没一会竟睡着了,江晚余低头去看他,听到他鼻子还塞塞的,心下越发怜惜,轻手轻脚放了他睡好,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守在他身边看他睡觉了。 无忧轻手轻脚进了屋,跪下轻声道:“陛下,温大人来了。” 江晚余垂首亲了亲谢玄微面颊,起身出去了。 兰霜正在廊下喂着雀儿,一见江晚余来了便立刻行礼。 江晚余轻声道:“娘娘这会在睡觉,你仔细些,待他醒了,再让他吃些燕窝。” 兰霜屈膝答是,等江晚余走了,又喂着雀儿喝水。 兰霜打开笼子,那雀儿便蹦到她掌心,小小的鸟喙啄着她,兰霜五指渐渐并拢,用了力气将那雀儿握在手心里。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原是杏雨看她又在喂雀儿,便来吓她玩耍。杏雨笑道:“你这几日盯着这雀儿喂,也不怕撑坏它。” 兰霜赶忙将雀儿放进笼子中,笑道:“它上下翻腾,哪能撑着?” 杏雨拿了逗鸟棒逗弄得鸟儿上下跳着,口中焦急地叫着,她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兰霜看着雀儿被她逗得上窜下跳,便摁住她的手,劝道:“何苦呢?被人关在这笼中取乐已经够可怜了,你就不要再折腾她了。” 杏雨放下棒子,看着兰霜道:“你近日奇奇怪怪,它在这笼中吃的是顶好的五谷,喝的是山泉水,比人吃的都好。更遑论那些雨里来风里去觅食搭窝的同类,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兰霜叹了口气,笑道:“你说的不错。” “你倒是奇奇怪怪的。” 兰霜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走过抄手游廊,招手叫来一个小宫女来,“若是有人找我,便说我今日不轮班。”小宫女点了点头,脆生生应了。 兰霜随手摘了朵花捏在手中转着,独自慢慢往湖边去了。 谢玄微醒来时,房内黑漆漆的,门口守的小宫女窃窃私语着。他只觉得头昏脑胀,轻轻咳了一声,便听得房门被打开,随即房内便点了灯。 棉雾举了灯,往前去看他,轻声问道:“娘娘醒了么?” 谢玄微闭了眼,咕哝一声。 棉雾忙命人进来伺候,上前扶起谢玄微。 谢玄微漱了口,抬眼看了小宫女端来的梨膏,心里一阵恶心,便道:“睡得头疼,你将梨膏都扔了,实在是吃不下去。” 棉雾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谢玄微见她迟迟不动,嚯的坐了起来,抄起梨膏摔进水盆中,溅了棉雾一身水。 棉雾等人心头一慌,赶忙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谢玄微道:“你不多嘴,我便好得很,知道该怎么说吧?” 棉雾忙答:“娘娘已经吃完了梨膏。”棉雾又道:“陛下刚刚派了人来,说是今晚宴请大人们,不过来陪娘娘吃饭了,让娘娘先吃。” 谢玄微点点头,起身自去吃晚饭了,吃了晚饭,又觉困倦,便去睡下了。 那厢温圣清与众人小酌几杯,便借口出恭出了门,他走至太极宫后门,绕道往椒房殿偏殿去了。 温圣清刚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兰霜。岂知兰霜也恰巧看到了他,兰霜满面慌张,转头便跑。 温圣清边喊着“兰霜。”边赶了过去。 兰霜越跑越急,却是不慎哎哟一声摔倒了,倒叫温圣清一下赶上了。 温圣清扶起兰霜道:“你瞧见我,这般害怕做什么?我是鬼吗?” 兰霜忙垂首赔笑,颤声道:“奴婢未曾看到大人,突然想到娘娘要找奴婢,这才往后跑。” 温圣清嗤笑一声,仰头看着漫天星子,幽幽叹了口气,“你主子近来可好?”他问着这句话,心中一时难受,竟是双目含泪。 兰霜忙道:“谢大人关心,主子很好。” “是啊,你主子很好。”温圣清眨了眨眼睛,笑道:“以后会更好的。” 兰霜听了这话,心头咯噔一下,她蓦地抬起头,两眼赤红看着温圣清,攥住他的袖口,手指骨节都因紧张而泛起白色。她疾呼道:“大人!” 温圣清笑道:“有何事?” “奴……”兰霜松开手,垂下头,低声道:“奴婢想起还在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娘娘煮梨膏,奴婢先行告退了。” 温圣清轻叹一口气,伸手去扶起她,淡笑着,“你先回去吧,记得让你主子多吃些梨膏。” 兰霜抬起头看着他,一霎如坠寒潭,哀哀哭道:“大人……” 温圣清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轻笑道:“你好好服侍你主子,终归是不会有人亏待你的。”说完走了。 兰霜跪坐在偏殿门口,看着温圣清的背影,心内一时百感交集,咬住手腕大哭起来。 兰霜匆匆进了自己的卧房内,掀了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躲在被中嘤嘤哭着。又想着满院中,一同入宫的也有几个,可是自己满心的话却是无人诉说,更觉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她私以为自己并非矫情之人,可是如今真是满心伤感,这么一想眼泪顿时流的更多了。 江晚余近日忙于政务,倒得了谢玄微的心了,棉雾不敢多说他,雪盏就更不必说了,眼见他一天好过一天了,对他倒药一事,也睁一眼闭一眼。 八月十五一早,宫中各处张灯结彩,江晚余一早就派了无忧告知谢玄微晚间看灯。谢玄微得了信,便大妆起来,天擦黑时,坐了小轿去未央湖看灯了。 谢玄微一到未央湖边,只听得鼓乐笙笙,一派欢歌笑语,湖边站的几个都是他相熟的人。段行止与谢玉章两人正说着什么,江慕寒独自一人在他二人身后急得团团转,似乎插话也无人搭理。 小太监高声道:“皇后驾到。” 一时众人跪下迎驾,江晚余上前扶起谢玄微,笑道:“你可来了,倒是生生错过了好戏。” 谢玄微道:“晚间你跟我好好讲讲。”说着冲江晚余眨眨眼,逗得他满面通红,搀着他一同往前走了。 江慕寒见了江晚余两人来了,心道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伴了。赶忙走了过去,道:“嫂子终于来了,快猜猜这河灯有多少,陛下给了彩头的。” 雪盏扶了谢玄微去看,只见河中水光粼粼,各色花灯飘飘荡荡,约有千盏,照得湖面犹如白昼,美不胜收。 谢玄微细细看了,笑着摇头道:“这我可看不出,似乎有几千盏呢,这湖面都被占满了,怎么这么多的?。” 一旁的小太监笑着上前道:“回娘娘的话,未央湖连着外面河道,民间放的许愿花灯,各位大人家放的,也会顺水漂进宫中。” 谢玄微心中默默算了起来,过了片刻,“该有一千盏吧?” 不一会数灯的小太监来报,共计999盏。 谢玄微捂嘴直笑错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他却抬手指着江慕寒道:“该是一千盏,我们小世子是最大最亮的那盏。” 段行止听了也笑了起来,江晚余也是哭笑不得。只余谢玉章与江慕寒懵懵懂懂看着他们三人笑。 谢玄微笑着对小太监道:“你去捞一个给本宫瞧瞧,这愿望若是好完成,本宫允了他。” 那小太监领命下去了,不多会提了一盏精巧的莲花灯来。 雪盏吹熄花灯,取出里面的纸条呈给谢玄微。 谢玄微笑着接过来看了,却是慢慢没了笑意,他抬眼寻着温圣清,果见他隐在暗处。谢玄微将纸条撕了粉碎,随手扔进湖中,笑道:“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本宫是做不到的。”说着便去与谢玉章几人闲话。 第61章 第 61 章 温圣清眼见谢玄微将自己写的字条撕了,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的笔迹,那纸条上所写的正是那年他作给自己的诗,他本意是存了试探之心的。趁着小太监捞灯,便指了自己放的灯,就想看看谢玄微如何做,如今却是眼见那诗被谢玄微决绝撕毁,心下也更笃定了谢玄微一颗心中连一角都没有他了。却是仍旧不甘,更觉得如同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被熄灭,只剩无边透骨的寒意。温圣清心中十分难堪,却也明白有些事不过是自己的执念,可是偏偏自己入了这个怪圈,虽被一遍遍拒绝,却依旧自我欺骗着,即便是被反复煎熬,遍体鳞伤了,他却不愿意跳出来。跳出来,梦就醒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圣清有些落寞地独自站着,藏在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生生逼迫自己露出笑来,向着众人走去,也与他们交谈起来。 谢玄微见温圣清来了,想到那首诗,心中十分别扭,只得推说站的腿疼,要坐坐。雪盏便扶着他入了席坐下,端了些清淡小食与他吃了,与他看着歌舞表演。 谢玄微吃得潦草,看得也心不在焉。心中多少有些怨恨自己,少年时耍的阴谋诡计,竟害得温圣清到如今都独身一人。他也曾听人闲话,都说温圣清有隐疾,因此身边无一通房,无一妾室。其实他心中再清楚不过,温圣清空着主母位置,顶着众多压力,只是为了自己那句“我将来嫁人了,夫君不得纳妾,也不可以有通房,须得全身心只爱我一人,若是有一人来分,我也是不从的!”的玩笑话。 那年他扮了女装来谢府寻自己,也曾哭着说,他为他留下了主母的位置了。他当时只以为这是少年心性说的气话,谁知温圣清这口气竟赌到了今天。终归是自己坑了人家一把,还是要替他寻个好姑娘,若是他孤独终老,自己也是良心不安的。 他抬头去看,却见江晚余月高月楼一起说着什么,心下欢欣起来,安慰自己道:“等到温家哥哥娶了亲就好了,像自己也是婚后才与怜怜有了感情的,如今不也过得很好?”这下想通了,他又高兴起来,桌上的吃食有了滋味,舞女的舞姿也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动美艳起来。 江晚余与高月楼站在一处,望着谢玄微吃东西,不由哑然失笑。高月楼看着他满面不掩爱意,便笑道:“你二人过了这些年依旧是恩爱如初,倒是令人羡慕。” 江晚余听了这话,竟有些害羞起来,他道:“我也不知为何,瞧见他了,这颗心都恨不得跳出朵花来,真是不知如何疼他才好了。”他又道:“舅舅,论理说我不该扰了你的安宁,可是我马上要去西北,说是联合他国,最后怕是要御驾亲征。我一走了,那些大臣必定又要想方设法整治他,我本意带他一同走,可是他身子骨弱。年前那场大病,吐了那么多次血,太子说他素来不是宽心之人,年幼时又伤了身子,还需好生保养,我至今想了都害怕,实在不敢带他冒险。” 高月楼知他所忧,轻声宽慰道:“你且放心,万事有我在,我会暗中派人保护的。” 江晚余长长叹了口气,拧紧眉头,咬牙道:“有时候真不想做这劳什子皇上了,我每日殚精竭虑便罢了,这是我责任所在。可阿萌那闲云野鹤的性子也被拘在这里,替我出谋划策,想了那些举措,却还总有人要害他!” 高月楼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道:“萌萌心中是欢喜的,有你在,定不会觉得拘束的。” 江晚余抬头去看谢玄微,好巧他也望向自己,两人相视一笑,江晚余只觉得满心柔情都快溢出来了,恨不得将他放进心口里藏着,谁也不许见着。 高月楼推了推江晚余,轻声笑道:“去吧。” 江晚余对着高月楼点点头,快步走到谢玄微身旁坐下,谢玄微拿起茯苓糕喂给江晚余,江晚余笑着吃了,眉眼温软地看着谢玄微。高月楼看得不觉双目温热,心下半是欢喜半是遗憾。 此时月上中天,秋风浮动,细叶森森,夹着外头丝竹阵阵,倒是让他无端生出几分寂寥来。他握住挂在腰间的玉佩,冲着向自己看来的江晚余轻柔一笑。心道:“这样也好。” 谢玄微席间喝了些酒,有点醉了,倒是不吵不闹,只是黏江晚余黏得紧,几乎是亦步亦趋。江晚余甚少见他这幅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却又不愿让人看了去,连忙散了席,领着他回宫了。 谢玄微也不闹,只管搂着江晚余一口一口亲着,边亲边絮叨着,“最喜欢怜怜了,怜怜怎么这么好看?我喜欢你喜欢得紧,我怎么就能遇到怜怜,老天对我真好。”说着又要拜嫦娥,拜玉帝。 江晚余被他亲的满面皆是口水,又听他说这些从不肯轻易说出的话,再见他满面傻笑,一时心也化了,替他洗了脸,喂他吃些醒酒汤,好容易哄他睡下了,刚坐下准备批奏折,他又爬起来要找自己。江晚余无法,只得宽衣与他歇了,将政事按下不提。 温圣清捏了捏荷包中的戒指,再想着刚刚两人的模样,谢玄微望着江晚余的眼神粘腻,就如同春风般缠绵温柔,那般的柔情,他至今都未曾见到过。 他犹记得那年春日初遇,谢玄微刚死了娘,还在孝期,又瘦又小像个小猴子一样。沈王妃设了杏花宴,所有人都是满面春风,暗地里对着谢玄微这个新贵女指指点点,几位夫人皮里阳秋,笑谈谢家那点陈年旧事。十来岁的小姑娘,只管低着头,任由众人奚落取笑。 席间有夫人想着自己女儿出彩,便拟了几个题目提议众人作诗。那些贵女做的无非是些感春伤秋的闺阁之诗,独谢玄微一言不发。 一位夫人以为他自幼养在别院,便私以为崔敏必定短了他的教养,笑着催他也作一首,“谢大姑娘不必害怕,无论作的如何,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谢玄微只是轻轻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起身拿了笔,信手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了那首名动大齐的鹊踏枝,也顺利堵了众人的嘴。 那时谢玄微浑身带了刺,虽生得可怜,可是行为举止与其她闺秀大不相同,他便是那时悄悄动了心。撺掇着几位与母亲交好的夫人合办了学堂,又哄着母亲将妹妹送入学堂读书,他每日借着接温也凉回家,假作不经意地与谢玄微说上几句话,慢慢与他熟稔,便递些吃的喝的给他,少年的心都能因两人指尖相触跳个半天。后来温也凉与谢玄微成了闺中密友,他们见面越发频繁,他也有意在谢玄微眼前晃,自然他也知道谢玄微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可是如今那眼中毫不遮掩的爱意,比当初更甚、更浓,却再不是看他了。 思及此,温圣清却是轻轻笑了,要不了多久,谢玄微就会回到他身边。那时所有人都会指责他,伤害他,抛弃他,唯独自己会保护他,成为这世上他唯一的希望,那时候谢玄微就不会再离开他了。他,很期待那时的到来,他会一如既往地怜惜他,甚至会成为他的神祗,将错失的这些年弥补回来。 临别之日很快就到了,谢玄微亲手为江晚余换上了铠甲,用力拥住他,心下一时不忍,竟莫名落下泪来,他怕江晚余不安,立马背过身子悄悄抹眼泪。 江晚余抱住他,亲了亲他,笑道:“傻乎乎的,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在家等我,我挂念着你等我,必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谢玄微鼻子一酸,眼泪掉得更多了,抽噎道:“我也不知怎的,大概心里太舍不得你了,你早去早回,我等你。” 江晚余摇了摇他那年端午送自己的荷包,谢玄微又为他换了新的药材,“这破荷包怎么还戴着?等你回来,我再给你重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做。” 江晚余笑着擦了他的眼泪,心中也是一片酸涩,却是强颜笑道:“会很快的,你在家中,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便去告诉舅舅。还有除非是我亲口说的,别人说的,不管是什么都不要信。” 谢玄微越是想忍着不哭,那眼泪就掉得更厉害,连话也说不清了。 江晚余见状,只得自己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玄微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走着。 兰霜忍住悲痛,拉住谢玄微劝道:“娘娘让陛下心宽些,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玄微提了裙子,往城楼跑过去,很快爬上了城楼,眼睁睁看着江晚余骑了高头大马,宣读了誓词,领了将士一路走了。谢玄微沿着城楼追寻着大军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颓然地低了头,捂住眼睛不再说话。 雪盏实在心疼谢玄微,抱了他在怀中轻声哄着,陪他站了会,两人才心事重重回椒房殿了。 雪盏为谢玄微换了寝衣,又命人点了助眠的香,才撒了大帐,熄灯出门了。 谢玄微悄然坐起身,摸出枕下的錾花金片捧在掌中,抱了膝倚着栏杆,轻声安慰自己,“已经第一天了,很快的,我要在宫中等着怜怜。我要在宫里好好等着,如何广纳人才,替怜怜分忧。怜怜你快些回来,我等你。” 第62章 第 62 章 高月楼生怕谢玄微有个闪失,江晚余一走,便派了心腹到椒房殿中伺候。 段景行等人也得了旨意,对待谢玄微更加用心,却见他与以往无异,便也放下心来。 段景行见今日无甚大事,便将事情交由下属处理。又见谢玄微站在廊下看着远处愣神,他倒了杯热茶送上前,“公子有心事?” 谢玄微摇了摇头,仍旧看着远处。 段景行从袖中拿出出宫令牌给他瞧,果然引得他来看了。段景行笑道:“陛下出宫前特意吩咐了,若是公子待得腻了,便出宫瞧瞧热闹。” 谢玄微接过令牌,轻笑一下,又递回去给段景行,“改日再出去吧,我并不烦闷。” 段景行只得收了令牌,心里突然有了计较,又道:“臣近日与孟寅大人相谈,近来他新政出了一点岔子。” 谢玄微一听果然来了兴趣,便问道:“什么岔子?” 段景行道:“陛下本意是为了提拔寒门子弟,使得人人都有机会,可是如今却发现有人冒名顶替考取功名的学子,更有甚者,替考。” 谢玄微听了这话,心中大为疑惑,“这就奇了,出了这事,怎么无人上报呢?” “臣想着,一来是因为有些学子实在贫寒,迫于无奈卖了自己的名额,再来就是那些顶替之人都是有后台的,寒门学子哪里斗得过?” 谢玄微略微思考一下,便道:“不知孟大人如何解决了。” 段景行道:“大人命人收集了各位考生的详细体貌特征资料,考试时凭此判断是否本人,算是有些用处。” 谢玄微点点头,转身走至窗前,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吹干墨迹递给段景行。 段景行接过一看,点头称是,满面欣喜道:“公子真是大齐福星!考生自乡试后,便由官府统一管理,层层应试,再将他们试卷派专人誊写,这样更杜绝了改卷作弊。” “还有,一旦发现替考,双方罚银一百两,且兄弟子侄终身不得入仕,虽是严苛了些,到底是绝了那些人的心思。”谢玄微又道:“我瞧着咱们律法是时候该变一变了,改日请了几位大人过来商议吧,有些事,得要王爷还有你出面,我到底是不方便的。” “是。” “今日也不早了,我先回宫去了。兰霜得了陛下旨意,看我看得紧,那些补品一日□□着我吃。”谢玄微叹了口气。 段景行将他送到门口,听完他说完,便笑道:“兰霜姑娘也是为了公子好,只是如今已是九月,公子却穿得单薄,听闻兰霜姑娘针线做得最好,公子该换新衣了。” 谢玄微听了这句点拨,心中豁然开朗,指了他笑道:“还是你聪明,我先走了,你不必送了,明日我也不来的。” “公子慢走。”段景行瞧着他走远了,才慢慢回了书房。 谢玄微回了椒房殿,先是换了衣裳,喝了雪盏端来的汤,龇牙咧嘴道:“真是难喝。” “娘娘吃块糖。” 谢玄微含了一会,嘴里没了那股味,才将糖吐了,“兰霜呢?” 雪盏探头向外看了看,对谢玄微道:“怕是去摘菊花了,你昨儿不是说花开得好么?” 谢玄微拉了自己的裙子给雪盏看,“我不喜欢这个花,这料子倒是舒服,你说白底绣上菊花怎么样?” 雪盏去看了,拿手比了比,“这云香纱花色都是扎染的,又轻又薄,只怕是绣不上吧。你也会难为人,别的布不行么?” “不行就要这个,我喜欢这个料子。” 雪盏笑道:“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倒是任性成这样了?” 碰巧兰霜与棉雾抱了花回来了,兰霜将菊花摆好。棉雾听见谢玄微与雪盏说话,便笑道:“奴婢瞧瞧。”说着便走了过去。 雪盏提了裙子给她看,笑着埋怨道:“这孩子越活越回去了,你瞧这布料如此轻薄,怎么绣花呢?还非要菊花,菊花虽简单,却是最灵动难绣。” 棉雾捧在手中看了,笑着招呼兰霜过来,“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兰霜你看呢?” 兰霜捻了捻那布料,果真是又轻又软,“这纱绣花也是可以的,只是费些功夫,奴婢试试吧。” 谢玄微一听,立刻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你尽心去做,近日你不必伺候了。雪盏去端笔墨来,本宫这就给你画样子。” 雪盏听闻可以绣,能让谢玄微顺心比什么都好。赶忙就去端了笔墨来,谢玄微低头沉思片刻,信手画了起来,又赋诗一首,“兰霜,你瞧着配什么颜色好些呢?” “白底便配些素雅的颜色吧,与娘娘气质也相符。”主仆两个忙着配色,弄了许久,终于是画好了,倒是一副色泽淡雅秋菊图。谢玄微又嫌过单调,添了两只小画眉。 谢玄微伸了个懒腰,“明日绣吧,这两日你不必伺候了。”说完便嚷着要睡了。 兰霜听了不用伺候了,这才明白过来,谢玄微怕是借着绣花一事,支开自己。“难道娘娘对我有所察觉?不可能,那些补品并没有毒,娘娘除了咳嗽嗜睡些,其他并无异样。该是还觉得陛下派我盯着她,她心中不快活。这两日,我便少烦些她。温大人不在临安中,也是好事。”这么想着,兰霜竟真的不去伺候谢玄微了,日日为他做新衣。 谢玄微见自己果然拖住了兰霜,心下也舒服了许多。每日里,盼着日子过。 月上中天时,段景行悄悄入了宫,高月楼等人正等在椒房殿,见他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高月楼满面焦急,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陛下如何了?” 段景行擦了擦汗,气喘吁吁道:“送信的驿官正在休息,累得话都快说不出了,勉强答了几句,只听他说,莎车国主临阵倒戈,陛下受了些伤,如今好了些。只是此间消息往来,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半个月,如今情形臣也是不清楚。” 高月楼心中越发担忧,对段景行道:“陛下受伤一事,先瞒着娘娘吧。” “臣知道。” 此时满天寒星闪烁,四下一片寂静,段景行等人焦躁不安地坐在一旁。高月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以此舒缓紧张的情绪。 过了约摸一盏茶功夫,送信的驿官便来了,段景行一见他来了,赶忙站了起来。 高月楼打了个手势,他们几人便都下去了。 那驿官面容憔悴,嘴上血痂结了一层,满眼中尽是红血丝,显是匆匆修整了仪容,却依旧狼狈不堪,他从怀中掏出火漆罐呈给高月楼。 高月楼拆开火漆,匆匆浏览了一遍信件,又回头看了一遍,面色带了些凝重。 驿官道:“千岁大可放心了,臣来时,无忧公公说了陛下已无大碍了,荤腥油腻吃不得,所以这些日子只能进些米汤,在养着身子。又听温大人的意思,如今还有联姻这条路走。” 高月楼先是点了点头,等他说完,却听到了和亲,便道:“联姻?阿离不会肯的,永不和亲,这是高阳的心愿啊!” 驿官又道:“陶将军、安南王相继身亡,朝廷虽又有了几位将军,可是比起他们,到底是年轻了些。” 高月楼沉思片刻,轻轻嗯了声,“你先好好歇着,容我想想,明日再做打算。” 驿官退下后,高月楼江晚余密信又看了一遍,信件读来总觉得被隐去了许多话,读来不像是一封完整的信,可又郑重其事用火漆密封,总有些欲盖弥彰。高月楼拿起信件对着火光处,照的纸透亮,两指捻了捻,发现与正常纸张无异。高月楼心中纳闷,手一滑,轻飘飘的纸擦了点火苗,他慌忙去抢,仍旧烫出一个洞来。 他用手擦了擦煳边,轻轻道:“难道不是用火?难道是明矾?也不对,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阿离的确隐下一些事呢?” 高月楼反复思量,猛然想起驿官说的话,眼前一亮,摘下腰间酒壶,用手指沾了些酒擦在两行字之间,不消片刻,纸上便慢慢显现出紫色的字来。 “军中生变,定有细作,朕已命人悄悄去查,然无果。而今朕受伤,故作虚弱,每日汤药不断,令其掉以轻心。为今之计,恳请千岁带兵北上,与朕里应外合,共商大计。”高月楼将信笼在袖中,推开门走了出来,就见段景行还等在门外。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段景行见高月楼来了,忙解释道:“孟大人与温尚书去太庙了,荣亲王刚刚派人说,太皇太后后日要回宫小住几日。” 高月楼叹了口气道:“她又掺和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小住。你来,景行。” 段景行不明就里,赶忙跟了进去,又关了门。 高月楼掏出信来,递给他看。 段景行看了信,只觉得浑身冰凉,脸色惨白,“千岁,您何时出发?” 高月楼收回信,拍了拍他,开了门便走了。 第63章 第 63 章 段景行独自留在小书房中看书,等了许久,也不见谢玄微来,便料到他今日不会来了,便也走了。 谢玄微听闻西北有驿官来了,一早就派了杏雨去问信。 杏雨等了许久,终于拿了江晚余写的信,匆匆回了椒房殿。一脸高兴地进了房里,赶忙行礼,“娘娘大喜,陛下果然给娘娘写了信呢!” 雪盏接了信,呈给谢玄微,谢玄微赶忙拆开看了,知道他一切安好,也放下心来。 雪盏端来笔墨,谢玄微提笔沉吟片刻,写了信,告知江晚余近来朝中新法情况,对自己倒是没提什么,他也怕他担心,便添了句,“甚好,勿念。” 雪盏见他认真写信,想起他这些日子写的信,便问道:“自陛下走了,你便每日都在写信,这次要驿官一起带走么?” 谢玄微听了,放下笔,呆了呆,摇了摇头,“只带这一封吧,我怕信件过多,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担心我。” 雪盏听了他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边加热火漆边道:“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真是不亏为陛下的皇后呢!” “这话说得多酸?仿佛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谢玄微细细吹干墨汁,将信用火漆封好,交给了雪盏。 雪盏道:“你可想好了,就这一封信?我可不再替你跑腿了!” 杏雨正在打香篆,听了这话,忙忙用羽帚收了残香,拿了线香点燃香篆后,笑道:“雪盏姐姐就不懂了,娘娘这封信可是一字值千金,其中情谊绵绵,陛下能回味到回来呢!况且,那是咱们做奴才的参不破的。” 雪盏取了信,哼道:“偏你话多,这会子打什么香篆?晌不晌,夜不夜的?” 杏雨道:“是棉雾让点的,”她摆好奏折,放好笔墨,扶了谢玄微过来坐好,“娘娘起身时说头有些疼,现在可好了些?” 雪盏见谢玄微愣神,拉了拉杏雨衣裳,摇了摇头,两人便一同出去了。 “你去找棉雾,就说‘雪盏要去给往西北的驿官送信,你可有要带的?’” 杏雨叹气酸道:“哎呀,她必定是有的要带,只是你也知道,我去这么跟她讲,又怕她多心。” 雪盏点了点她的脑门,咬牙道:“有什么可多心?这件事说起理来,到底是你不好些。何苦呢?咱们一同进了宫,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人仰马翻?”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问。” “去吧去吧。” 雪盏等了会,果然见着棉雾提个包袱来了。 棉雾红了脸道:“听说漠北比我们这里冷的多,故此娘娘嘱咐我做了带毛的大衣给陛下。这个小包袱里是零碎布头做的袜子……” 雪盏接了包袱,笑着打趣道:“懂,陛下九五至尊,自然不使碎布头子,便给劳苦功高的无忧公公吧。” 棉雾听了这话,触动心事,低了头骂道:“你要死了,又胡说八道,整日里拿了这些不正经的话取笑我。赶明儿,我死了,只怕你更畅快些!” 雪盏噗嗤笑了,推了杏雨,递了眼色,便去给驿官送信了。 谢玄微得了太皇太后回宫小住的消息,虽心中纳罕,却也妥当安排了。太皇太后回来那日,他早早就去等候迎接。 雪盏四下看了看,却不见高月楼踪影,“奇怪了,千岁爷怎么不在呢?好几日没瞧着他来咱们椒房殿了。” 兰霜赶忙拉了她的衣角,轻声忙道:“姐姐这话错了,娘娘是外甥媳妇儿,亲舅舅慈爱,关心晚辈罢了。” 雪盏赶忙打了自己嘴巴,垂头不语了。 谢玄微接了太皇太后,与荣亲王妃伺候她吃了晚饭。饭后,太皇太后留了荣亲王妃话家常。太皇太后闭目歪在美人榻上,荣亲王妃坐在榻下的脚凳子上,为她捶着腿,婆媳两个有说有笑的。荣亲王妃眼见谢玄微陪着坐尴尬,便让他赶紧回去了。 因着这两日奏折多,谢玄微夜夜熬着,实在是精神不济,听了这话,正中下怀,便告退了。 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道:“寒儿还有多久能到临安呢?” 荣亲王妃听她提起儿子,满面春风得意,那笑里都带了几分真诚,“就这两日了,儿臣也想的紧呢!” 太皇太后也是满面的慈爱,手轻轻抚摸着小几上的花纹,叹道:“哀家这寒儿啊,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孩子,该他的,如今到底还是他的了!老天爷到底是看不过去了。” 荣亲王妃连连点头称是,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 太皇太后道:“寒儿也该娶亲了,老是跟着谢家那小子混,哀家看着也生气,什么腌臜东西?竟娶了个男子做主母,不伦不类,他家居然也认下,到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荣亲王妃赶忙认错,笑道:“母后说得对,臣妾已经物色了几家姑娘,定国候府嫡女,再者就是庆国公的嫡次女儿……” 太皇太后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哼,都是些妖妖佻佻,只会吟诗作对的,只是按照你的喜好来吧?” “臣妾,臣妾不敢。” 太皇太后眼一翻,荣亲王妃吓得头都不敢抬了,“不敢?这女子书读得多了,难免生了异心,就比方说那个谢玄微,干政说得那么好听,哼,哀家瞧着是有人管着。若无人管着她,都要做皇上去了!”太皇太后白了荣亲王妃一眼,“寒儿媳妇儿,哀家自有人选,你不必管了。” “是。” “下去吧。” “臣妾告退。” 荣亲王妃走到门外,脸色一瞬变得铁青,她咬牙切齿看了一眼门,恨不得将朱红大门烧出几个洞,再狠狠踢几脚门出气才好。 江慕寒马不停蹄赶回了临安,太皇太后接到消息,便立刻派人请了江慕寒来。 江慕寒赶到宫中,却见太皇太后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见了他来,赶忙招手喊他过来。 江慕寒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跪下行了大礼,太皇太后赶忙拉起他,抱在怀中又摸又疼,“奶奶的乖孙孙,这么久没见了,想死奶奶了。” 江慕寒坐到她身旁,试探道:“皇奶奶身子可好?” 太皇太后笼了笼他的头发,笑咪咪地看着他,“皇奶奶要送你个大礼,怕你行路慢,便骗你快些回来。” “什么大礼?” 太皇太后亲昵地拍了拍他的手,抬头威严问道:“温圣清来了么?” 江慕寒听了这话,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温圣清听召入内,不卑不亢行了揖礼。 江慕寒一时激动站了起来,指着温圣清怒道:“你为何在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安?你这会该在皇帝哥哥身边才是的!” 太皇太后笑着拉他坐下,笑道:“温卿在临安自然有他的道理。” 江慕寒甩开太皇太后的手,气白了脸,面上也是汗涔涔的,他却不敢大声说教祖母,只得强忍不快,“能有什么道理?奶奶,戍边将领私自入京,是要斩头的!你问问他可有入京凭证?” 温圣清轻轻一笑,颔首道:“臣并无入京凭证。” 江慕寒抽出腰上宝剑,直直就往温圣清去了,“我这就杀了你这个藐视军法的!” 太皇太后气得瞪圆了眼睛,一拍小几,怒道:“来人,下了小世子的兵器!”说着,便有几个人上前夺了他的兵器,“绑了!” 那几人见太皇太后下了令,赶忙绑了江慕寒,将他扶到榻上歪着。 江慕寒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在榻上拼命挣扎着,粗糙的绳子磨的他手腕破了一层油皮。 太皇太后敛眉委屈道:“你如今不必挣扎,晚余只怕活不长了,他又无子嗣。哀家是为了江山社稷,才骗你回来继承大统,又请了温卿从中斡旋罢了。你这般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要谋权篡位呢!终归这江山是江家的,哀家也不可能做这皇帝啊!”说着就要哭起来。 江慕寒听了这话,呆呆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强装镇定道:“定是谣传的消息,温圣清都能活着回来,我皇帝哥哥如何会活不长?” 温圣清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世子有所不知,陛下受了重伤了,臣回临安前,陛下已经大不好了,给了臣口谕,禅位于世子。陛下这会儿,只怕凶多吉少了。” 江慕寒猛地挣扎坐了起来,他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暴起,面目都有些狰狞了,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做凶多吉少?怎么就凶多吉少了?来人,给我杀了他,杀了这乱臣贼子!”江慕寒发起狂来,跳起来一头撞到温圣清怀中,将他撞的一个踉跄,好在宫人手脚麻利,将他二人扶住了。 太皇太后道:“你这孩子怎么每日里喊打喊杀的?晚余看重你,你莫要负了他才好,国不可一日无君。” “一日无君!”江慕寒气急道:“你们连谎话都不编一编了?便是我哥重伤,我怎么一点消息听不到?再不说我。那我嫂子呢?禅位这么大的事,我嫂子怎么不在?你们怕是只为哄我当了这个皇帝,好做你们那些不干净的勾当!我……” 太皇太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这龙椅是哀家去坐么?”太皇太后不再说话。两旁宫人立刻推门走了出去,房内再无一丝声响。 太皇太后想起以往种种,深深叹了口气,“哀家这么些年就是不甘!我儿明明比起江元贞更胜一筹,一起肃清朝堂。哀家当年是贵妃,江元贞是个什么出身?凭什么他江元贞能做皇帝,我儿只能做亲王?哀家给高家下了聘,他也来抢,令你父亲失魂落魄了好些时候,还让那贱人吴氏钻了空子!” 江慕寒先是震惊,及至听到太皇太后如此称呼母亲,黑了一张脸道:“若母亲是贱人,那孙儿又是什么?小贱人么?” “你!” “我又如何?父亲是个什么性子,奶奶不知?若是让他成了一国之君,这天下必将大乱。”他苦口劝道:“奶奶,伯父与哥哥两代君主,呕心沥血,扭转乾坤。哥哥又轻徭薄赋,举国清廉,做下了多少为民为国的好事?再说我那嫂子,虽是女流之辈,却是女中豪杰,眼光之远,我等男子都不如。他们对奶奶也是毕恭毕敬,奶奶你怎么忍心?” 太皇太后冷漠道:“那不是哀家的孙子,你才是。你既提到了你那个好嫂子,也算提醒哀家了。”太皇太后敛眉唤道:“来人呐,去椒房殿,传哀家懿旨,皇后品行不端,入宫多年,不生不育,霸道专横,独占皇恩,是为妒妇,更甚干政,赐死吧。”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端了毒药、匕首、白绫给太皇太后过目。 温圣清万万没想到,太皇太后会临时毁约,一时脸色也变了,沉声道:“太皇太后是忘了与臣的约定了么?”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冷笑道:“你在威胁哀家么?” 温圣清摇头笑道:“臣不敢,臣只是提醒娘娘,臣敢做一些事,那是因为臣有了万全之策。至于这些,”温圣清抬手狠狠打翻宫人端的托盘,咣当一声吓得太皇太后两腿一抖,“皇后若被人伤害一分一毫,臣会变本加厉还回去。娘娘看不顺眼,归娘娘不顺眼,臣顺眼就好。”说罢,行礼告退。 太皇太后气得头昏脑胀,揉着心口倒在一旁,众人赶忙喂她汤药,为她顺气。 江慕寒心下了然,祖母这是跟温圣清谋反了,可是如今自己被绑,江晚余生死未卜,唯一能求的只有高月楼了。“可是如何告诉高月楼呢?”江慕寒又看太皇太后气得脸色涨紫,身边乱糟糟围了一群人,心中也有些烦躁起来。 江慕寒在军中受过训练,一面看着太皇太后,一面悄悄解绳子,慢慢竟让他解开了,趁着众人忙乱,连忙跑了出去。外头人不知道里面发什么了,上前虚虚来拦他,却被他狠狠瞪了眼,连骂带打吓到一旁了。 第64章 第 64 章 江慕寒直奔永熹宫,对了看守的太监道:“千岁大人可在?” 那小太监笑嘻嘻道:“回世子的话,大人最近不在宫中,奴才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江慕寒只得点点头,一个人慢慢往前走,准备往椒房殿去,怎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先把谢玄微带出来,让他祖母无从下手。“也不知道温圣清去了椒房殿没有,万儿如今在哪呢?让他去告诉段景行或是孟寅也好啊。” 江慕寒还未走到椒房殿大门,便被他母亲带来的人抓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堵了嘴。 荣亲王妃见他满面诧异,一时也心疼不已,却怕惊动别人,只能半拖着他走。 棉雾听到动静,赶忙出来看看,就看到荣亲王妃带人抓了个人,心中怕是什么贼人,忙走了过去,行礼道:“王妃娘娘金安,这是怎么了?” 荣亲王妃笑道:“这是本宫的一个小厮,摔坏了太皇太后一件要紧的宝贝,他畏罪潜逃,本宫特来拿他。天冷了,姑娘快些回去吧。” 江慕寒听到棉雾的声音,挣扎的更厉害了,口中呜呜叫着。 荣亲王妃生怕让棉雾认出江慕寒来,忙搂着棉雾往椒房殿走,笑道:“刚好我要去看看娘娘,最近咳嗽的怎么样了?” 棉雾笑道:“承蒙王妃娘娘关心,娘娘最近好些了,这会在跟杏雨对账呢。” “这孩子,咳嗽了有好几月了吧?好好歇着便是,这些事自有总管们去做就好了,何必自己来呢?” 江慕寒眼见棉雾走远了,心中又绝望又焦急,却是被牢牢抓住,无法脱身。 荣亲王妃到了殿内,棉雾让她稍坐片刻,命小宫女看了茶,进去请谢玄微了。 谢玄微知道荣亲王妃近日没事就进宫中,也不觉得奇怪,换了衣裳就出来了。 荣亲王妃见了谢玄微,忙行了礼,谢玄微赶忙扶她坐好。 荣亲王妃道:“怎么咳了这么些日子呢?” “太医说先前伤了肺,如今慢慢调理就好了。” 荣亲王妃点点头,又与他闲话几句,借口让他好生歇着,便出来走了。 荣亲王妃上了马车,一见五花大绑的江慕寒,不由得流下热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只觉得比前些日子瘦了许多,人也不精神了,越发泪如雨下。 母子二人相顾无言,沉默着出了宫。荣亲王妃这才悠悠叹了口气,拿下他口中的布,拭了眼角泪痕,勉力笑道:“怎么想着往皇后宫中去了?” 江慕寒急道:“母亲我们快些回去,奶奶要杀嫂子!” 荣亲王妃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寒儿,这话不能乱说啊!” 江慕寒红了眼眶,轻声道:“奶奶就是要杀嫂子,娘也知道吧,奶奶与温圣清联手篡位的事。”他见母亲低了头不再说话,心凉了半截,却又不得不去央求她,“娘,去把嫂子接出来吧,哥已经没了父母,就剩下嫂子了,我求求娘了。”他被绑着无法动弹,只能点着头,滑稽又可怜。 荣亲王妃摇了摇头,蹙眉叹气道:“傻孩子,娘何时扭得过你祖母啊?她不是一向说一不二的?何况这小叔子未得召见,慌慌张张进了椒房殿,人见会如何说?好,你不在乎名声,你奶奶要是抓住这个小辫子呢?皇后娘娘的小命可就不保啦!”她抬手松开江慕寒的绑,“近日在家好好呆着,有温圣清呢,你祖母不敢怎么样的。我已派人去候府了,娘家人不比我们可靠?你放心啊。” 江慕寒低头看了看荣亲王妃拍着自己的手,又听得她说通知谢家了,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回家了。 荣亲王妃眼见江慕寒信以为真,不再多话,陪他用了些饭菜,就哄他去歇着了。 不多会,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皇太后召见,荣亲王妃细细思量了,想了个计策,便进宫去了。 太皇太后气顺了些,现倚在床上,一见荣亲王妃来了,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你!把慕寒弄哪去了?” 荣亲王妃见她气急败坏,心中暗喜,却是赶忙上前跪下,颤颤巍巍道:“母后息怒,臣妾在椒房殿门口遇到了他,怕他再生事端,便哄他在家中了,母后放心。” 太皇太后一听果然更着急了,“他去椒房殿做什么?” “臣妾也不知。” “不知?”太皇太后气得拿起玉枕砸到荣亲王妃身上,荣亲王妃不敢躲避,生受了那一下,痛的脸色都变了。却仍旧忍着痛道:“母后息怒。” 一旁宫人赶忙跪了一地,连呼:“娘娘息怒。” 太皇太后指着荣亲王妃,痛骂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个死人么?慕寒定是要去救那位的!” 荣亲王妃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哭道:“母后,臣妾愚钝,实在没有想到那么许多。椒房殿的棉雾还瞧见了臣妾抓慕寒,如今可怎么办啊?” 太皇太后听她说自己漏了破绽给人,一时急火攻心,摸出枕头下的簪子,狠命朝荣亲王妃扎过去,宛若那索命的恶鬼一般,“你这贱人,当日求了宝月,让我儿不得不娶了你,唆使我儿与我疏离,如今又要坏我孙儿好事,今日便了断了你!” 众人哗啦啦上前去抢夺,太皇太后还是刺伤了荣亲王妃的脸,登时面上就红肿起来。 荣亲王妃不顾面颊火辣辣的疼,伏地痛哭道:“臣妾惹了母后不快,罪该万死,还望母后保重凤体啊!那棉雾定不会说什么的,母后不必担心的。” 太皇太后更觉得荣亲王妃蠢笨无用,只觉得要被她气死了,一旁嬷嬷赶忙劝走荣亲王妃。 太皇太后倚在床上暗自落泪,捶着胸口道:“哀家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有这么个儿媳妇,真真是蠢得要死,气死哀家了!” 一时嬷嬷又去劝解安慰,这才让她止了哭。 荣亲王妃由着丫头扶上了马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从妆奁中拿出镜子来看,只见自己半边脸上被簪子戳了几个血窝子。她冲着镜子轻蔑一笑,拔了头上的簪子,口中咬着罗帕,顺着那几道伤痕又胡乱划了几下,热血滴落下来,疼得她闷哼阵阵。 荣亲王妃回了家中,悄悄请了大夫来看,阖府竟无一人知晓她受了伤。 江慕寒晚间来请安时,荣亲王妃在房中道:“今日母亲身子有些困乏,要先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江慕寒听她声音沙哑,只当她是真累了,在门外行礼道:“那母亲先歇着,儿子先告退了。”说完他便走了,不防撞到了一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手中端了药,被他一撞泼了个一干二净。 偏巧伺候荣亲王妃的大丫头撞见了,忙对江慕寒道:“世子受惊了。”又抬手打了一巴掌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暴喝道:“你这蠢丫头,不知道娘娘等着用药么?看来平日里娘娘好意,全是喂了狗了!” 江慕寒一把抓住大丫头的手,问道:“用药?我母亲怎么了?” 那丫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吓得不敢说话了。 江慕寒反身推开荣亲王妃的房门,直直往里走,却见荣亲王妃正对着镜子暗自垂泪,脸上的绷带渗着血,一见他慌忙躲闪。 江慕寒连手都不敢伸了,“娘的脸怎么回事?” 荣亲王妃侧过脸,不想去面对江慕寒一般,含泪笑道:“出宫时一不留神摔到了,没事的。” 江慕寒稍一思量便明白其中缘由了,“是奶奶是么?” 荣亲王妃赶忙分辨,面上带了小意讨好,“不得胡说,与娘娘无关的。” 一旁的丫鬟哭道:“如何就无关了?娘娘也太好欺负了些,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不许胡说!” “你说!说!”江慕寒一声怒吼,吓得一众女眷瑟瑟发抖。 那丫鬟又跪下,拉了江慕寒的裤子,接着哭道:“傍晚时,太皇太后宣了娘娘进宫,询问怎么椒房殿棉雾看到了娘娘,娘娘辩驳几句,太皇太后拿了簪子不由分说便去扎娘娘,还用玉枕砸了娘娘,娘娘腰上淤青一片,登时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江慕寒听她说完,心中备受打击,哭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儿子这就进宫去,问问太皇太后为何不待见我母亲,我母亲做的,忍让的还不够多么?如何就入不了她的法眼!” 荣亲王妃哭道:“你莫要为母亲惹恼了她,不过是对我撒撒气而已。如今我只怕她恼羞成怒,致使棉雾受罪。只是现在宫中落钥,进不得宫中,如何是好呢?” 江慕寒心中咯噔一声,急得团团转了起来。 荣亲王妃眼前一亮道:“母亲觉着你该去问问温圣清,你奶奶似乎很怕他,说不得他有法子。” 江慕寒点了点头,对她道:“我这就去温府,母亲你的伤……” 荣亲王妃拍拍他的手,笑着安慰道:“救人要紧,索性已经伤了。” 江慕寒只得点点头,忍着泪水走了。 荣亲王妃虚虚摸着脸冷笑一声,看着镜子道:“你说我是贱人,今儿就让你瞧瞧贱人的手段。” 第65章 第 65 章 那厢太皇太后得知棉雾撞见了江慕寒,果然命人悄悄拘了棉雾来,先是拷打了是否看到了一名男子在椒房殿外徘徊。 棉雾不知她何意,却也知道太皇太后是来者不善,又想起听过其她姐妹说过,富贵人家常有婆母陷害不顺眼的媳妇私通,或是买通贴身丫鬟,或是严刑拷打,自然说是没见过。 太皇太后见她嘴硬,又想着索性借着这丫头给谢玄微安个罪名,略一思索,便计上心头。 “这么水灵的一个丫头,定也是个聪慧的,哀家问你与皇后私会的男子是谁?” 棉雾被打的满面血污,跪在地上身子都不停地抖,听了这话,勉强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上气不接下气道:“奴婢不知娘娘何意,什么男子?皇后娘娘一直在椒房殿中,未曾外出。” “未曾外出?呵好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给哀家狠狠打,哀家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一旁嬷嬷得了令,拿了鞭子狠狠打起棉雾来,棉雾疼得惨叫不已,却仍旧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那嬷嬷打了数十下,眼见棉雾晕了过去,冲边上嬷嬷递了递眼色,那嬷嬷一盆冷水泼了上去,棉雾霎时惊醒。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慢慢悠悠道:“哀家不是那种不善的人,不过是问句话罢了,棉雾姑娘倒是硬气啊。” 棉雾口中吐出一口血来,看太皇太后都有些重影了,却仍旧道:“娘娘从未见过外男,恪守己责,宽带下人,娘娘是好娘娘。”棉雾咬着牙狠狠瞪了太皇太后一眼,低声道:“可是棉雾不是好棉雾了。” 太皇太后只当她不肯松嘴,一时也恼了,冷笑道:“棉雾姑娘倒是个赤胆忠心,哀家便成全你了,赏棉雾姑娘墩锁。” “是,娘娘。” 太皇太后看了眼棉雾,道了句,“没得脏了哀家的眼!”说完扶了小宫女起身走了。 那小宫女才入宫中,因聪明伶俐被拨到太皇太后宫中伺候。她哪里见过宫中折磨人的手段,先时看棉雾被打的遍体鳞伤,心中早就怕死了。这会又听见太皇太后赏了棉雾墩锁,一时好奇回头去看。 就见几个粗笨的嬷嬷抬来了高约六寸,一尺见方的木箱,上盖有四个洞,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再就看到嬷嬷们把软软的棉雾强行塞入木箱,棉雾凄厉地叫了起来。 那小丫头吓得不敢再看,赶忙回过头,只听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得身后惨叫阵阵,更加毛骨悚然,那些喊声,她出了暴室似乎都可以听得到。 雪盏进了书房就见谢玄微手支着头睡着了,“哎呦,这祖宗!”她上前推了推谢玄微轻声道:“困了,我伺候你去床上睡吧,在这算什么呢,别又着凉了。” 谢玄微神情呆滞地点点头,雪盏噗嗤一笑,扶起他回了房,给他洗了脸,擦了面油,又洗了脸,扶他上床睡下了,听他睡着了,才悄悄走了。 杏雨探头嘻嘻笑道:“娘娘睡啦?雪盏姐姐可知棉雾去了哪里?” 雪盏道:“是啊,今日是棉雾当值,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人去哪了,回头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若是被有心人寻了机会,怎么也都是娘娘替她兜着。” 杏雨笑道:“怕是变成个仙人飞走了,我们先去房里守着,等她回来了,咱们好好审她,总不可能一夜不归。” 雪盏笑着戳了她一指头,“你啊,真坏!” 两人进了房,原本打算做些针线活消磨时间,顺带等着棉雾,却是实在困极,不多会便都熬不住去睡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棉雾依旧是没了踪影,雪盏这才察觉了不对,对兰霜等人道:“棉雾一向恨不得将娘娘挂在裤腰上,不可能这么久都不见踪迹,快些命人去找找。” 众人心下慌乱,四处去寻,却是杳无踪迹。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兰霜只当是棉雾回来了,高兴地奔过去开门,却是被前来的太皇太后身边总管一脚踢开。 杏雨扶起兰霜,那总管盛气凌人道:“谢氏玄微在哪?” 杏雨一向脾气暴躁,听了这话,又见兰霜被踢,便不管不顾骂道:“你这阉狗叫谁谢氏?” 那总管听了杏雨羞辱自己,上前便是一巴掌,打的杏雨脸颊肿得高高的,“把这狗奴才给洒家乱棍打死!” “我来迟了,倒是错过了一出好戏。”众人只听一声冷笑,随即就看到温圣清带了一众亲兵来了,他扶起兰霜,温柔笑道:“将这阉奴拿下,赏了贴加官吧,大清早扰了娘娘,聒噪。” 那总管还没来得及叫冤便被堵了嘴,带下去了。 温圣清笑道:“娘娘呢?” 兰霜结巴道:“还,还在睡着。” 温圣清点点头,径直去了谢玄微常去的书房中,兰霜紧跟其后,奉了茶,垂手站在一旁看他看书。 杏雨心知不好了,赶忙去找谢玄微,刚走到门口,就见雪盏推门出来了。 雪盏见了杏雨,劈头问道:“可找到了棉雾?刚刚是谁在敲门?”她又见杏雨脸颊浮肿,又问:“这脸是怎么了?” 杏雨只摇头,过了会哭道:“不知道太皇太后身边太监总管得了谁的命令,要来拿娘娘,后来温大人来了,把他给拘了去。” “温大人?温圣清么?”谢玄微见杏雨点头,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他现在在哪里?” “在小书房,”杏雨赶忙跟了过去,“娘娘这可怎么办?棉雾仍旧下落不明。” 谢玄微停下脚步,回头道:“找,去太皇太后宫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上流光他们一起去。” 杏雨哎了一声赶忙跑去找流光了。 谢玄微走得气喘吁吁,也不用雪盏,自己一把推开了门,果然看到温圣清坐在里面,兰霜跪在一旁,满面泪痕。 温圣清看他来了,忙站了起来,也不行礼,只是笑道:“玄微你来了。”那欢呼雀跃的模样仍旧如多年之前一样。 “都下去吧。”谢玄微轻轻咳嗽几声,看了看门外满面担忧的雪盏,轻轻摇摇头将门关上了。 谢玄微看着温圣清,温圣清笑道:“可用过了早膳?昨夜我等了一夜,这是你喜欢的那家铺子的点心,来用些吧。” 谢玄微嘴巴动了动,看着桌上的点心,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陛下呢?” 温圣清却是恍若未闻,又去为他倒了茶,给他递了过去,只是笑道:“配上这新茶别有一番风味。” 谢玄微伸手打落茶盏,那茶盏在地上弹了几下,啪嗒碎成几块,一霎水汽弥漫。 温圣清柔声道:“不喜欢吗?那就换一壶。”说完就要出去重新泡茶。 谢玄微转身拉住他住他的手,身子都抖了起来,颤声问道:“我在问你,陛下呢!” 温圣清瞥见他头上戴了点翠,却是轻轻笑了,拉了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你今日戴了这套点翠?真好看,我当时托你嫂子送给你的,我就知道,很适合你。” 谢玄微挣脱他,摸了摸头上点翠小凤,他就想,怎么他嫂子哪来的外国进贡的红珊瑚。他越想越气,向后连退几步,将那点翠狠命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盯着他,又问道:“陛下呢!” 温圣清神情有些惋惜,从地上捡起点翠,叹道:“我哪里知道呢?我又不喜欢他,关心他那么多做什么?我只爱你,满心满眼里是你就好了。” 谢玄微落下泪来,歇斯底里道:“温圣清我问你,他究竟在哪里?” 温圣清想要为他擦去眼泪,却是被他扭头躲开了,“别哭,哭我也不知道的,我都离开西北一个多月了,哪里知道他是死是活?” 谢玄微听了这话,两条腿一下软了,扑通摔在地上,指着温圣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圣清看他这样,心中酸疼,忍不住想去扶他,可是偏又气他摔了点翠。 谢玄微想起自己不久前收了江晚余的亲笔信件,信上说一切安好。他坐在地上笑了起来,狠狠擦去眼泪,自语道:“怜怜说过,除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亲口说的话,否则谁说的都是假的。你在骗我,我不会上当的。”他双手用力撑住身体慢慢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泪如雨下。他好害怕,怕这封信是怜怜为了宽慰他所作,又害怕温圣清要与太皇太后联合做些什么不利于怜怜的事。 温圣清再也无法故作坚强,奔过去一把抱住他,崩溃地哭道:“玄微我带你走,带你走好不好?我原本想着让你饱受折磨,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玄微我爱你,所以我要用尽手段,耍尽心机,恨不得颠倒了这乾坤,也要得到你。我不是爱这江山盛世,我只想与你虚度年华,了此一生。” 谢玄微只觉得浑身冰凉,两眼无神看着他,“温圣清,这就是你说的爱?你对我爱的人不利,一步步逼着我恨你,这是你的爱么?” “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心里想的是谁,啧不在乎你对我是爱是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朝朝暮暮常伴我,我疼你宠你爱你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纵使我有千日的不好,也会有一日的好吧?” 温圣清转过谢玄微身子,将他双手抱着小心翼翼放于自己的心口,却是被他狠心抽开。温圣清面露哀求之色,哭红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刺眼。他着急地去为谢玄微描绘他所认为的美好生活,“往后不会有高墙大院束缚你,你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好,管家内务我来做。我……” 谢玄微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冷漠道:“这里的高墙大院不是束缚,是我和陛下的家。枉你读了那么些圣贤书,连‘君子成人之美’都不懂,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又何必与你多说?你不告诉我陛下在哪里,我问别人,问不到,我便亲自去找。” 温圣清气得直笑,“什么君子成人之美?于我来说,不过是放屁!成人之美的根本就是懦夫!谢玄微,便是困,我也要将你困于我身旁!行尸走肉又如何?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做你的棺椁。”说完他打开小书房的门,对众人道:“将椒房殿包围了,务必保护好娘娘。” 众人动作起来,吓得廊下挂的小鹦哥慌乱扑棱着,口中大叫着,“萌萌,我怕!” 谢玄微冷笑道:“本宫看谁敢?天家威严,尔等敢挑衅?莫不是嫌活的长了?” 众人一听,果然是收住了脚。 温圣清笑道:“臣等是为了保卫娘娘安全,围起来!”众人有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温圣清回头看了一眼谢玄微,见他错愕不已,不由得眼泛泪花,却仍旧强硬道:“你喜欢这里,我便成全了你,管你心里想的是谁,终归人是留在我身边了。”说完不敢再去看他,匆忙走了。 小鹦哥扑棱着直叫唤,温圣清将它从架子上取了下来,捏在手中,对谢玄微笑道:“你知道你这支小凤死了多少只翠鸟么?这小鹦哥是他送你的,你必定喜欢用它做的小凤。” 谢玄微自然知他要做什么,赶忙追了出去,却是被人拦了下来,他只能无望地嘶喊,“温圣清你把它还回来!还给我!” 温圣清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快晌午时,雪盏奔进椒房殿中,屋内灯火阑珊,谢玄微神情落寞地坐在一旁,只当他是知道了棉雾身亡的事了。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哀哀痛哭叫着“萌萌。”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玄微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怎么哭成这样了?” 雪盏强忍悲痛,抱着他的腿,哭道:“棉雾尸身就在外头,你可要去看看?” 谢玄微嚯地站了起来,带的桌子都晃了下,“你说什么!什么尸身?”他慌忙往外跑,却见宫门口放着个小团团,上面盖了被子,杏雨兰霜等人跪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玄微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揭开被子,被吓得尖叫一声,坐在了地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又爬起来去看,却见棉雾面容扭曲,口鼻皆是乌黑的血,身上衣衫褴褛,被打的血肉模糊。 几个围住谢玄微的士兵都不忍再看,扭过头只觉得胃中翻腾。 雪盏见谢玄微吓坏了,赶忙抱住他,谢玄微浑身颤栗着,胃中一阵一阵泛着恶心,抓着雪盏问道:“是谁?是谁干的?” 流光鼻子也是红红的,听了谢玄微问话,便道:“奴才们去太皇太后宫里寻人,有嬷嬷说未曾见过棉雾,后来奴才们大闹了一场,被赶了出来。有个小宫女与小橙是老乡,那小宫女便说了棉雾下落,奴才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将棉雾尸身丢弃。” “去,将那个小宫女寻来,让她一五一十与我说清楚,棉雾究竟怎么死的。” 流光看了看小橙,两人便一同去了。不消片刻,那个小宫女便被两个人强拖着来了椒房殿。 那小宫女一见谢玄微,又见厅里摆着尸体,赶忙跪在地上。 谢玄微满面狠厉,看着棉雾尸首,面无表情地说:“本宫问你,棉雾是如何死的?你若是要做忠仆,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若是说实话,你放心,本宫保你。” 那小宫女磕了两个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说。”说完,便将夜里自己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奴婢后来一直伺候太皇太后,脱不得身,碰巧今日小橙来了,赶忙就去告诉了。” 谢玄微听完,轻声道:“多谢你,你在这里不用担心。”他起身去了寝殿,提了江晚余的剑,就往外走。 门口守卫的士兵拦下他,谢玄微提剑指着他,怒道:“你再敢拦着本宫,本宫就赐死你!温圣清算个什么?本宫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由着他辖制了?” 那边守卫眼见不好了,赶忙去请了温圣清来。 “放娘娘出来吧,去领赏吧。”温圣清又要去拿谢玄微手上的剑,“玄微,宝剑锋利,莫伤了你,来,给我。” 谢玄微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径直往太皇太后宫里去了,温圣清也赶忙跟了上去。 谢玄微也不等人通报,一脚便踢开太皇太后的房门,碰巧她老人家还在午睡,一声巨响吓得她哎呦一声,及至谢玄微走到她跟前,拿了宝剑指着她,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 太皇太后吓得直喘粗气,指着他颤颤巍巍道:“谢玄微,你疯了,敢用剑指着哀家!” 谢玄微咯咯笑了,“怎么不敢呢?本宫有什么不敢的?流光、小橙,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难免差些,扶娘娘起来。” 两个人赶忙上前笑着请太皇太后起身,拿了白绫将她梱了个结结实实,仿佛提鸡一般将她拎到一边坐好。 谢玄微坐到主位上,两腿架到椅背上,“流光,拿你的鞭子好生招待这位嬷嬷。小橙,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说些新鲜的法子来,让这位嬷嬷试试。” 那边流光手中鞭子噼里啪啦落到谢玄微点名的嬷嬷身上。 太皇太后怒道:“谢玄微你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不怕遭报应么?” 谢玄微凑近她,满面笑意,宛若一个乖巧讨喜的孩子,“娘娘做初一,本宫做十五罢了,遭报应也不止本宫一人。” 温圣清拉着他衣袖,轻声道:“你先去歇着,这几个嬷嬷我带走便好,不要折了你的福寿。” 谢玄微却是如若未闻,对小橙道:“说说吧,让本宫开开眼界。” 小橙恨不得用尽手段去折辱她们,可是又不愿谢玄微沾染血腥,便对了雪盏使眼色,道:“娘娘,奴才细细说几个。” 雪盏自然看懂了,便道:“娘娘,昨日段大人说今日未时有要事同您讲。”说着就去拉他,谢玄微却是不肯走。 雪盏又拉了拉他衣裳,急得几乎哭出来,“祖宗,你就听回话又如何?棉雾还在那里躺着,咱们回去给她换了衣裳,发落了吧。” 谢玄微却仍旧一动不动,雪盏扑通跪到他面前,“你就听回话吧,何苦呢?” 谢玄微只得起来了,雪盏招呼了兰霜同她一左一右扶了谢玄微一起走了。 三个人回了椒房殿,她们两人忙着给棉雾擦身子换衣裳,又重新上了妆,体体面面地收拾了。眼见棉雾满面平和躺在那里似睡着一般,两人少不得又哭了起来。 雪盏提了包袱对谢玄微道:“萌萌,等会要委屈你了,你藏在棉雾底下,出宫吧。我跟他们说了,让把尸首拉到棉雾家去,你到时候赶紧去找段大人,我也怕老太爷他们护不住你。若是都没人保住你,这里是夫人的画像,你回崔家去。你是亲外孙,他们不会不帮你的。这宫里是万万不能呆了,太皇太后怕是要害你,那温公子也是怕人得很。” 谢玄微听了这话,脑子也清明过来,雪盏已经为他换了衣裳。“我走了,温圣清肯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什么饶不饶的?我能怕了他个小兔崽子?况且没有被夫人买去,我如今还不知道死在哪里呢。生死我早就看淡了,你放心。你可别犯轴,想想陛下,好么?” 谢玄微只得点点头,躺进棺材中,兰霜与雪盏取了一块板子要垫在上面。雪盏摸了摸他的脸,含泪叮嘱道:“你要乖乖的,路上不许出声。出去了,替我为夫人上柱香。” 谢玄微拉住她的手,轻声哭了。 雪盏咬了咬牙,将他手拨开,跟兰霜又将棉雾放了进去,一时又哭了一阵,才喊人来拉走棉雾。 两个人在房里抱头痛哭,只盼着谢玄微能安全出宫。 兰霜换了谢玄微的衣裳,撒了帐子,对雪盏道:“我有件事,一直瞒着姐姐们。”她见雪盏不说话,又道:“我是温公子的细作,之前中秋,我在河畔祭祀父母,被温公子抓了个正着,他查出了我是罪臣之女,以此要挟,我便一直将娘娘与陛下事情告知他。” 雪盏掀开帐子,愤怒地看着她。她却笑了,“我父亲被沈王爷陷害,全家只剩我和姐姐了,他将我姐姐凌虐至死,我一心想报仇,听闻谢家姑娘被沈王爷看上了,所以卖身进了府。” “所以当初你不愿意进宫?” “是,进了宫,杀沈王爷就更遥遥无期了。”兰霜手里死死攥住身上的棉被,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娘娘之所以一直不痊愈,也是因为我在药中做了手脚,是因为温公子怕陛下一时心软,带娘娘一同亲征,娘娘病着,陛下必定舍不得她受罪。我初时只是怕被发现身份,一来连累娘娘,二来再无机会报仇。”她跪到雪盏面前,双手抓住她的手,“我做了很多错事,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们平平安安。” 雪盏哭得抽抽噎噎,“可我们平安不了了,再也平安不了,萌萌出宫是生是死我都不敢想。兰霜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萌萌会是那种任由他拿捏的人么?他能不护着你么?就算不管你,我们几个也能不管?你还给他药里动手脚,你可知道他本就身子弱,在别院时被下了一次毒,险些丧了命,我们捧在手心里,跟养花骨朵似的,仔仔细细地养了这些年啊。” 兰霜满面沉静,她握了握袖中的匕首,垂了眼眸,“我知道,我犯下的错事,我来当。” “你如何当?温圣清能听你的?但凡他能听进去一个字,如今也不是这个局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雪盏不想再与她说话,摔了帐子,狠命掼了门走了。 兰霜慢慢躺下来,侧卧在床上。 此时正值日暮,房间幽暗无光,红纱被风吹得飘来荡去,越发显得寥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新这么多了,承蒙不弃,这两天就结局了~会慢慢再进行修改的,bug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第67章 第 67 章 温圣清推门进了房里,屋内漆黑一片,便道:“怎么不点灯啊?”他瞧着床上似乎卧着一个人,便走了过去,“玄微你睡了么?”见无人答话,他又道:“你放心睡吧,棉雾尸首已被送回她家了,那些嬷嬷我也悉数处置了。”他垂眸看了看躺着的人,情不自禁伸了手去触碰,心里有些疑惑,觉得似乎不是谢玄微,心里带了戒备,忙凑近去看。 兰霜手中抱着匕首,察觉到他靠近自己,一扭身,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到温圣清身上。 温圣清大惊失色,闷哼一声,一把拖下兰霜,兰霜头不慎磕到地上,挣扎之间,又狠狠刺了他一下。温圣清一拳打了过去,直打得她头晕眼花,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温圣清扔掉匕首,伤口流出血来,他恼怒不已,半托半提的将兰霜拎了出去。 雪盏在房内只听到咣当一声,心下慌乱,赶忙跑了出来,就见温圣清身上血迹斑驳,兰霜发髻松散,脸上尽是血。她惊呼一声,提了门旁的扫把,就往温圣清身上打,“你这禽兽!逼迫她人不成,竟是要杀人了?配得上什么君子?” 士兵上前拦住雪盏,夺了她的扫把,将她死死拦住。 温圣清捂着伤口,盛怒不已,冷冷道:“玄微呢?” 雪盏喊道:“我还要问问你,我家娘娘呢?” 温圣清丢开兰霜,对士兵道:“将椒房殿宫女太监尽数捕捉,一日不见人,便杀一个,两日不见,便杀一双!” 雪盏听了却是毫不畏惧,死死盯着他,“你当我怕你呢。” 温圣清冷笑道:“若是还不现身,那就杀谢家人,斩杀儿童,再杀女眷!我看你们嘴硬到何时?” 雪盏听了这话,当即暴跳如雷,“温圣清你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是人么?” 温圣清冷哼一声,一脚踢到兰霜肚子上,兰霜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温圣清对士兵冷漠道:“先杀了这个背主弃义。” 雪盏如堕冰窟,却是被牢牢摁住,她拼命哭嚎嘶喊,却只得眼睁睁看着兰霜被拉下去了。 温圣清喘了口气,自去包扎了。 那边棉雾家人在门口早早等候了,她母亲早已哭得站不住了,李氏因为往年情分,也坐了小轿过来了。 众人一时哭了起来,谢了拉棺材的人。棉雾父亲便要去推棺材,却听到棺材里一声低泣。此时,暮色无边,一阵冷风吹过,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颤。 棉雾父亲壮了胆子,喝声问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谢玄微道:“是我,我是阿萌,我在棉雾身下。” 李氏认出这是谢玄微声音,赶忙上前去拍棺材,着急问道:“可是娘娘?” 谢玄微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下有了归属一般,又似乎委屈很了,竟有些想哭,呜咽道:“是我,嫂子。” 李氏心下慌乱,却还是叫人先将棺材抬进院子里。 棉雾父兄将棺材放好,打开棺材,看见棉雾在棺材中如睡着一般,她母亲越发哭得痛不欲生。及至抬出了棉雾,谢玄微推开板子坐了起来。 李氏赶忙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满面心疼,“这是怎么了?” 谢玄微只是摇头,却不肯说话。 香枝、香穗扶出谢玄微,李氏一面又命人去雇小轿,又让棉雾家人同她一同入府。 棉雾父亲执意要背着女儿一起走,李氏只得同意了。 到了府中,李氏让人看好棉雾一家,老侯爷听闻女儿藏身于尸身下逃出宫,赶忙来了。 老侯爷见幺女形容憔悴,心下疼得要死,连连叫他,“阿萌,阿萌,你是如何了?” 谢玄微一见白发苍苍的老父,心头一酸,道:“温圣清私自回京了,怕是与太皇太后密谋zaofan,却让棉雾听了去,他们就杀了棉雾灭口。太皇太后还命人来拿我,后来温圣清将我囚禁,雪盏她们怕我在宫里再遇不测,便借着棉雾偷偷将我送出来了。” 老侯爷听他说完,稍一思索,对谢侯爷道:“老大快去请小世子去。” 谢侯爷唉了一声,赶忙去了。 不多会,江慕寒果然来了,他看了谢玄微安然无恙,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嫂子没事,不然我怎么面对我哥。” 谢玄微道:“慕寒,你跟我说实话,你奶奶与温圣清密谋zaofan可与你有关?” 江慕寒垂了头道:“他们想推我上位,温圣清还说我哥受了重伤了,汤药不进,如今生死未卜。” 谢玄微听了这话,瞳孔骤然放大,只觉得心中钝痛,忍不住就吐出一口血来,慌的众人赶忙上前看他。 谢玄微心痛难忍,捂住胸口,一阵一阵地喘着气,喉咙中一阵腥甜,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老侯爷道:“快,快去请郎中。阿萌,你先不要急。” 谢玄微靠在李氏怀中,手指着江慕寒,口中发出破碎的声音,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江慕寒赶忙上前,手足无措道:“嫂子,我没那个意思的,这江山是我大伯的,不是我们家的,我不会当皇上的!你放心。” 谢玄微狠狠点点头,一把攥住他的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赤红着眼睛,咬牙道:“你带我去找陛下。” 老侯爷听到这话,立刻反对,“不行,你不要命了?你往哪跑?爹安排几个妥当人,你先去你外祖家避祸。” “我不去,我要找陛下。我只是急火攻心,不碍事的。”他竟站了起来,强忍着头晕,勉强笑道:“瞧我不是好好的?我要去找陛下。”说着就要往前走,却是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 江慕寒赶忙去扶他,李氏推开他,轻声道:“不必劳烦世子了,妾身来就好。” 老侯爷安慰他道:“太皇太后他们都想着篡位了,陛下必定是活得好好的,若是真出了事,直接发了国丧,不是更省事?” 谢玄微只有喘气的劲了,听了这话,用力点了点头。 老侯爷一会又命了小厮抬来屏风格挡,李氏站在一旁陪着。 谢侯爷领了郎中来了,那郎中是从年轻时便为谢玄微调理的,听闻后来小主人入宫做了皇后,本以为宫中能人无数,必定会更加康健,如今怎么却是这样了?他也是吓了一跳,照着规矩要去行礼却被老侯爷拉了起来,直说救人要紧,便赶忙上前把了脉。 李氏道:“安先生,娘娘如何了?” 安郎中把了脉心下骇然,到底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心下也是一阵怜惜,“娘娘肺气秉弱,脉象上,这大半年来似乎用了不少伤肺的药,虽是无毒,却致使咳喘难愈,长此以往痰多难排,气喘加剧。加之近日情绪抑郁,大悲大痛,更加严重了。娘娘要放宽心,草民开些宣肺气的汤药用。娘娘,草民还需冒犯了。”他略表歉意,说着便拢起谢玄微的衣袖,露出他半截手臂,江慕寒等人听了慌忙扭头避讳。 李氏瞧着谢玄微更加纤瘦,却如何也没想到他瘦成了这样,浑身只剩一把柴了,一张脸只如巴掌大,可怜兮兮窝在一旁。又看到他皓腕鲜红一片风疹,心下更是气恼。 安郎中放下他的袖子道:“是了,娘娘又发了荨麻疹,切记不可抓挠,草民这就开些方子。”安郎中对李氏道:“夫人,等会给娘娘准备泡澡,水温微微烫手便好,近日不要给娘娘吃鸡蛋,肉类,饮食还照着娘娘幼年时便好。” 李氏点了点头,安郎中拿了几粒药丸,细细用水化开了,喂着谢玄微喝了。又看着谢玄微面上不悲不喜,旁人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乖巧的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不由得一阵叹息,背了药箱走了。 谢侯爷赶忙拄拐出来相送。 安郎中道:“老侯爷,娘娘身子不好,还需像小时候那样仔细养,虽不能除根,却是可以保命的。还有,用我的药方,就不要再看其他大夫了,毕竟我这法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若是有能人可以为娘娘治本,也需停药半个月。切莫使些虎狼之药,娘娘遭不住的。” 老侯爷听了安郎中那些话,早已气得睚呲欲裂,忍着气送走安郎中。他回了厅中,用拐杖捣地,瞪着江慕寒道:“我这般乖巧的女儿嫁到你们家里,你们竟这般使坏,老子现在就进宫去,看看是哪个瘪犊子敢害我女儿!全部给你打杀了!” 江慕寒莫名被骂,心里自然不高兴,可是又听闻谢玄微忧思病重,还被下了药,难保不怀疑自己奶奶,一时理亏,只能低着头任由责骂。 不多会谢侯爷慌慌张张来了,对老侯爷道:“爹,温圣清来了,说要来做客。” 老侯爷一听这话,恨得要死,一脚踢翻了厅中的香炉,骂道:“这小王八蛋,哪里是来做客?分明是另有所图,老大,你护好颐水楼。老子倒要去会会这个小崽子!” 正说着,府里看孩子的几个乳嬷嬷哭着跑来了,那乳嬷嬷面上是伤,衣衫不整地哭道:“不得了了,老爷,刚刚一伙强盗冲了进来,抢了小少爷们,还杀了人了。” 老侯爷听了差点晕厥过去,与谢侯爷慌慌张张去了大门口,江慕寒也赶忙一起去了。 到了大门口,就见温圣清一袭青衫,站在一群刀剑锋利的士兵前面,怀里抱着谢侯爷小儿子,正低头逗弄孩子玩。 老侯爷吓得冷汗涔涔,以拐筑地,骂道:“泼皮,何故掳我孙儿?” 温圣清看了老侯爷气急败坏,忙笑道:“老侯爷莫气,圣清只不过看着小侄儿可爱,抱来玩玩。”他将孩子高高举于头顶,口中咿呀呀逗着。 谢侯爷与老侯爷心中一悬,吓得张开双手去护。 老侯爷道:“温圣清你私自返京,可知犯了多大的罪?还不与我去领罪?” “江世子咱们明日一起去认罪?”温圣清冲着江慕寒一笑,江慕寒没有答话,温圣清随即冷哼一声。他将孩子又抱在怀里,笑着对他道:“我们去找姑姑好不好?” 温圣清与人和善,对孩子更是仔细温和,那孩子喜欢他喜欢得紧,忙楼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重复道:“找姑姑。” 温圣清抱着孩子往府中走,老侯爷与谢侯爷看了他腰间佩剑,生怕惹恼了他,他伤了孩子,哪里还敢拦?由着他往颐水楼去了。 他俩人一路欢声笑语,倒是亲如父子,老侯爷他们心却是悬着。 原来谢玄微早就听到了动静,知道温圣清来捉自己了,趁着李氏去看水,竟偷偷来了,只是他走得慢,一行人竟在风荷园遇到了。 正值秋日,荷藕香气扑鼻,谢玄微却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圣清一见了他,面上放松了许多,眼中也带了柔情,直直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得。 谢玄微走过去把孩子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了回来,转手交给了谢侯爷,又冲着吓坏的谢玺、璇玑招了招手,温圣清连忙命人放手。谢玄微蹲下身子,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柔声笑道:“找爷爷吧。” 两个孩子飞扑过去,与大人抱作一团。谢玄微抬头看了看月色,满面诡异的笑,他对老侯爷道:“我先回宫了,改日再回来看你们。”他语气柔和,仿佛真的是在话家常一般,老侯爷要去拦,他却回头道:“咱们府里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好。” 老侯爷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都要碎了,眼睁睁瞧着他上了马车,撒了帘子。看得他一直跺脚,却是没有法子。 第68章 第 68 章 温圣清也不避讳,随后也上了马车。他见谢玄微缩在角落,面色发白,便伸手摸摸他的手,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谢玄微冷笑着反问道:“为何难看,你不知道?” 温圣清一时失语,又道:“你不该偷偷出宫来的,我让太皇太后亲眼看着那几个嬷嬷受刑,她被吓得不轻,不敢再来欺负你了。” 谢玄微听了,却是看着他,满目憎恨,“温圣清,我只恨我双手非利剑,恨我口齿非利刃,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温圣清脸色渐渐苍白,他颤抖着双手,轻声道:“说出这般诛心的话,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谢玄微不愿去看他,“我不觉诛心,这便是我心中所想。我一想到陛下,我便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他气得举起拳头狠狠打了温圣清一拳。 那一拳碰巧打到了温圣清伤口处,疼得他面色一白,他捂住伤口咧了咧嘴,很快调整了神情,心中却是委屈极了。一时又怕谢玄微再生气,便讨好道:“你可饿了?晚上要吃些什么?” 谢玄微一言不发闭了眼,更加缩成一团靠在马车上。 温圣清见他对自己满是排斥,又听他时不时咳嗽几声,唯恐深秋天凉伤了他的身子,脱了大衣便给他盖上了,却是被他一把打落,闭眼骂道:“脏!” 温圣清捡起衣服狠狠捏在手中,没一会又松开了,只是沉默颓然地坐在一旁。 谢玄微本就吐了血,又未曾进食,早就手脚冰凉,头脑有些发昏,这会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竟晕了过去。 到了宫中时,温圣清见他睡着了,心里松了口气,满满的被欢喜填满了,他看了会,悄悄将大衣拿了下来,轻轻推了推他,柔声道:“玄微到宫中了,该起了。”谢玄微却是无甚反应,他只当他睡熟了,只觉得可爱得很,又去笑着推了推,谢玄微却是倒下了。温圣清这才知道他是出事了,探了探他的鼻子,只觉呼吸微弱,登时吓得丢了一魂二魄,抱起谢玄微就下了马车,一路走一路喊人去叫太医。 屋中一片灯火通明,他这才瞧见谢玄微衣襟处鲜红一片,原来并非绣花,竟是鲜血。 太医诊了脉,心头大骇,掀了他袖子去看,却见他身上风团更重更红了,连脖子处都是密密麻麻的。 温圣清自然是看在了眼中,一下也着了慌,他胸膛距离地起伏着,站直了身子,“这是怎么了?” 太医结结巴巴道:“娘娘生了荨麻疹,这才晕了过去,这都是小问题,最主要是……”太医抬头看了看温圣清,不敢继续说话了。 温圣清不敢听“讲。” 太医道:“兰霜姑娘似乎没有把握好药量,虽然那些药无毒,可是娘娘到底是有不足之症的。这才吐了血,下官先为娘娘引血归经,只是娘娘大悲大痛,情绪抑郁才是根本啊。” 温圣清跌足,用力拍着小几,“去问问兰霜平日如何下药的。” 太医匆匆写了方子便下去亲自煎药了。 不一会,药童端了药来,温圣清亲自接了过来,喂给谢玄微喝了。 谢玄微喝了药,果然安稳了许多,温圣清这才放下心来,命人退下不要扰了他的安宁,自己静静陪在一旁。谁知,还没高兴一会,谢玄微突然坐了起来,哇的一声将药就全吐了出来,接着又吐了会,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他满面鼻涕眼泪,趴在床沿颤抖着,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口中又酸又涩又苦,肚子也疼得他好想哭,可是他更想怜怜,想跟他撒娇,想让他给自己揉肚子,安慰自己,心疼自己。 “宣太医!太医!” 温圣清见他疼得一手抓着枕头,浑身乱颤,口里直哼哼,顾不得衣衫上的秽物,将他抱进怀中安抚。 谢玄微合了眼,抬手无力地推了推他。 温圣清心疼地将他抱得更紧了,“玄微对不起,我从未想过害你,可是偏偏伤你最深的人是我,好像我把你抓得越紧,你就跑得越快,我也害怕的。” 太医一直守在不远处,听到温圣清喊,连滚带爬闯了进来,见谢玄微吐的一塌糊糊,赶忙扑了过去诊脉,“这,这!”他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也不敢说是因为谢玄微来前服的药与后来用的相冲。 温圣清道:“娘娘到底如何了?快说。” 谢玄微一把攥住纱帐,强撑着坐了起来,“下去吧,我不想喝药了。” 温圣清在他身后扶住他,听他这样说了,更是心急如焚,“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你听话。” 谢玄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让雪盏来给我换身衣裳,我不想看。” 温圣清还要说话,谢玄微却道:“不要让我费事。” 温圣清只得挥手让太医下去,命人叫来雪盏等人。 雪盏进了屋,只闻到一股药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味,快步走到床前,就见谢玄微还穿着出宫时那套衣裳,衣襟处尽是血点子,满面苍白,当时就哭了。 雪盏抱着谢玄微哭道:“我的小祖宗,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谢玄微抬头看了看她,她立刻会意,瞪着温圣清道:“大人还不走?非要把人逼死了才算好?”说着就把谢玄微推过去,“来,你现在掐死他更快些!” 温圣清低了头,红着眼睛出去了。 雪盏为谢玄微脱了衣裳,看到他身上生的荨麻疹,叫了声娘,哭道:“好些年没这个病症了,怎么如今又有了?”雪盏只恨自己让他独自出了宫,白受了遭罪。“还有哪里难受么?” 谢玄微摇了摇头,只是抱着身子抖成一团。 雪盏只得给谢玄微换了衣裳,出门就看到温圣清站在阶下,看了她出来,忙走了过来,“雪盏姐姐,玄微如何了?” 雪盏却是充耳不闻,找了杏雨拿了库房钥匙就走了。 杏雨这边忙命人抬了水进屋里,不多时雪盏就搬了个满满浓黑药汁的大盆来,温圣清想要去接,却是被她躲过去了,水撒了许多。 杏雨忙上前与她一起抬了盆,两人进了屋,放好了水,杏雨便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雪盏一人能行么?” 杏雨今日被打的怕了,着实有些怕他,听他问话,向后退了步,低声道:“娘娘自小洗澡就不要我们伺候,都是雪盏一人伺候的。” “你先下去吧。” 杏雨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撒腿便跑了,跑了几步又回头,扑通跪在地上,含泪道:“温大人饶了兰霜吧,棉雾已经死了,若是她也出事了,娘娘得多伤心?奴才们命轻贱,可到底是娘娘自小用大的,便是那猫猫狗狗没了,娘娘也难受啊。” 温圣清沉默了一下,缓缓开了口,“别让玄微瞧着她。” 杏雨得了指令,忙千恩万谢地走了。 温圣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心里着急,也不管那么多了,推了门就进去了。 雪盏一向警醒,听到声音,当即喝问,“谁?” 温圣清听到水哗啦啦的声音,不由口干舌燥,低了头轻声道:“是我,看你是否需要帮忙。” 雪盏赶忙拿了被子盖住谢玄微,“出去!没得坏了我家娘娘好名声。” 温圣清道:“我不会越距,不过是怕玄微出事。” 雪盏估摸着时间,扶了谢玄微起身,拿了被子将他裹好,又道:“劳烦出去,这么呆着成何体统?” 温圣清转身欲走,谢玄微却是一脚踩到被子摔了一跤,雪盏惊呼一声想要去扶,却是来不及了。 温圣清冲过去将谢玄微抱了起来,却摸到他衣衫尽湿,被子都是水,以为他是防着自己,心里不免气恼,“我于你来说便是这般下流之人?穿衣去泡,再着凉了如何是好?” 雪盏却是推开他,扶了谢玄微躺到床上,撒了帐子,将衣服递给谢玄微自己去换。 大帐厚实,里面什么光景看不清,温圣清只看到谢玄微半截手臂,他将泡的透湿的中衣丢了出来,雪盏拾了起来,也不理他,喊了杏雨来拿下去了。 雪盏给他盖了被子,轻声问道:“可要用些清粥?” “不想吃,肚子火辣辣的难受。” 雪盏听了这话,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好,你先睡会,我去拿个汤婆子你抱着。” “好。”谢玄微只露了两个湿漉漉的眼睛,他看着雪盏道:“棉雾到家了,你不必担心了。” 雪盏没听这话还好,听了他这么说,霎时就落泪了,咬着唇哭道:“我知道了,我懂,你放心,我在这守着你呢。先睡会吧,乖。”她自去拿了汤婆子来,谢玄微已经睡熟了,雪盏摸着汤婆子入手微烫,确保不会烫到他,便塞进被窝里,硬拉着温圣清走,温圣清却是说什么也不走,急得雪盏用力打他都没用,雪盏一口咬上他,他自是巍然不动。雪盏气的一脚踢过去,低声骂道:“这算什么呢?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又来犯贱?” 温圣清眼神陡然一变,一把拉住她,将她推了出去。 第69章 第 69 章 雪盏一时不设防,向前滑了几步险些摔倒,却听到他闩了门,赶忙又扑过去,使劲拍门,“温圣清你给我开门,又闹什么鬼?” 温圣清呆呆站在床前,却连往前去看看他都不敢。 谢玄微半夜醒来时,睁眼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他只觉得喉咙干疼,只想喝水。他原先在家时,只要半夜渴了,便去敲床,雪盏听了就会给他倒水喝,后来这活就落到江晚余身上。今夜他有些睡迷糊了,一时忘了,又去敲床。 温圣清站在那里,突然听得一阵扣木板的声音,赶忙去看谢玄微。就见他双目微阖,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他塞满了,忙柔声问道:“怎么了?” 谢玄微听了这声音,一颗心一下凉到底了,他这才清醒过来,身子向里翻了下,拿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去!” 温圣清有些窘迫地站在床前,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道:“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谢玄微却是尽力去缩成一小团,心里实在是痛恨他狠毒,又着实担忧江晚余安危,也不知伤势如何了。一时又想起太皇太后来,自然又想到了棉雾。他握了握拳头,慢慢思索起来。“如今温圣清对我严加看守,我逃出生天是不可能了。如何才能脱困呢?太皇太后派人拿我,定是想替慕寒除了所有障碍,而温圣清做密谋zaofan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就是为了我,她怕我会坏了她的事。我若是引诱温圣清伺机杀他,把握还是很大,但是太皇太后必定会趁机除了我。那我便先借着温圣清的手除掉她,到时江慕寒一定会与温圣清离心离德,我再与慕寒联手一起杀了他。” 温圣清心里也是苦不堪言,他实在是想不通,谢玄微怎么就能说放就放了呢?当初他也亲口承认过想要嫁给自己的。如何就被皇权富贵迷了眼呢?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各怀心事,皆是沉默不语。 谢玄微哑着声音,略带了些孩子气,委屈道:“雪盏,想喝水。” 温圣清听他说话,立刻去倒了水端了过来,“雪盏怕是睡了,来喝吧。” 谢玄微却是不理他,往里面又滚了滚。 温圣清怕他渴坏了,便将茶盏放于小几上,向后退了一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又听到茶盏被轻轻放到小几上的声音,他心中一下便满足了。他不敢多话,侧着身子,一手伸进账内摸到了杯子拿了出来,又倒了杯水放进去。 谢玄微看着那只手拿走杯子,又将杯子放了下来,一把抓过他的手,撸起他的袖子,张嘴便咬了上去。 温圣清初时被他抱住手心中又惊又喜,及至手腕被他咬住,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谢玄微恨得身子都在抖,嘴上自然也没留情,等他松了口,温圣清手腕上已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温圣清见他松了口,反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轻笑道:“解气吗?还有一只呢。”说着竟真的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 谢玄微一巴掌打了过去,愤愤躺下了。 温圣清叹了口气,放好帐子站到一旁了,直到天快亮了才走。 谢玄微听到他走了,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悄悄开了房门,就见太皇太后的那个小宫女正坐在台阶上,支着头打瞌睡。他道:“你去讲雪盏叫来,本宫有些饿了。” 那小宫女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跪在地上,听了旨意赶紧就去找雪盏来了。 雪盏听了谢玄微要吃饭,自然是满心欢喜,赶忙命那个小宫女去小厨房找御厨做饭,自己去为谢玄微梳洗了。 雪盏给谢玄微梳头,边道:“今日脸色好了许多,今早老太爷派人送了些安先生的药,等吃完饭用些吧。他还跟我说,让你别担心,昨夜已经派了妥当人往西北去了,一定打听到陛下消息的。” 谢玄微点点头,拉住雪盏的手,对她道:“当初你若是在宫外嫁了人就好了,就不必跟着我受苦了。” 雪盏打了他一巴掌,呸了一声道:“这些年跟着你,我什么好的没用过?没吃过?享了被人几世都享不到福呢!” 谢玄微听了这话痴痴笑了,主仆两个一时也开怀了些。 此后几日,温圣清依旧日日来找谢玄微,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关照他。谢玄微慢慢也有了笑意,别人都还可,杏雨心中倒是有些替江晚余不值了,心道:“娘娘真是无情,陛下如今生死未卜,竟能笑得出来!” 那厢高月楼紧赶慢赶到了乌孙国内,无忧听人说千岁爷来了,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立刻就去了。 高月楼满身风尘,见了无忧,赶忙问道:“阿离如何了?” 无忧道:“回大人的话,陛下如今好了,当日伤了腿,如今可以走了,只是为了引出细作,这才一直称病。” 高月楼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眼睛莫名有些发酸,“幸好,幸好,阿离无事。”如若这最亲近的血脉也没了,那自己就真的是个遗物了。 高月楼进了房内,就见江晚余正坐在桌前写字,他一见他来了,立刻一瘸一拐迎了上来,“舅舅,你来了。” 高月楼赶忙扶他坐下,见他果然安然,松了口气。“接了你的信件我便赶来了,娘娘一切安好,我派了小橙几个伺候,再加上景行他们,你不必担心。” 江晚余点点头,心中有些遗憾不能见谢玄微一面,却是听闻他一切都好,心中也是欢喜的。 “你可查到了细作?” 江晚余神色有些阴郁,低声道:“有些眉目了,只是我也不敢确定。 “是谁呢?” “温圣清” 高月楼听了这话,手上的茶盏啪嗒掉在了地上,十分讶异地看着他。 江晚余也是满面的惋惜,“我初时也以为是查错了,后来我受伤装作昏迷,药中被人下了曼陀罗,行止暗暗去查,后来发现灵兮给陶将军下的曼陀罗都是从我国一个药师手中拿的,顺藤摸瓜查到了温圣清随侍身上,所以也有可能是他随侍被人收买。” “那如今温圣清人呢?” “与李将军一同去了柔然结盟,其中细作众多,我想一网打尽,少不得多做忍耐了。且莫赞当初逃到柔然,便是与现任国主联手的,若是此事真的跟温圣清逃不了干系,那么他们必也有些瓜葛的。我命李将军带了精锐骑兵先行,乌孙国主随后跟上。金鸣沙的土匪皆是柔然二皇子昔日的兵将,行止游说多日,拉拢了他们。到时候三方势力里应外合,将他们一举拿下。”江晚余满怀雄心壮志,展开地图给高月楼看,笑道:“这些小国我会一个个都打下来,大齐被压制这么些年,也该扬眉吐气了!” 高月楼听他这样讲,想起他父亲来,低头笑道:“好,舅舅全力支持你。” 第70章 第 70 章 舅甥两个一时研究起来,高月楼本就是在西北十几年,周边地形早就烂熟于心,江晚余更是如虎添翼,作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战方案也更加完善。 高月楼饮了茶,随口问道:“慕寒呢?” 江晚余道:“这会应该与玉章一起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高月楼心下有些奇怪,江慕寒一向跟阿离亲厚,“他与阿离一向亲厚,怎么可能阿离受伤他不来问问?”他又问道:“那玉章呢?” 江晚余道:“前几日过来看我一次,我让他安心回去守好漠南。” 高月楼心中更加疑惑,随即想到他临出发时,太皇太后回了宫中小住,一时心头大骇,喃喃道:“只盼我多想了。”他对江晚余道:“阿离,快宣玉章与慕寒过来。” 江晚余也是疑惑,“舅舅为何要见他们?”却也道:“无忧,去宣江、谢二位将军。” 无忧领命便去了。 “记得要快!”高月楼一时坐立难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十分焦急。 江晚余只觉得十分奇怪,他舅舅一向不喜欢慕寒,如今怎么这么着急要见他?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无忧领着谢玉章来了。 高月楼一见只有谢玉章一人,心中更是慌乱,忙道:“玉章,慕寒呢?” 谢玉章道:“回千岁爷的话,慕寒近来偶感风寒,在休息,刚刚无忧也看到了。” 高月楼面色凝重地看着无忧,无忧赶忙道:“奴才刚刚的确看到了世子,裹在被中实在是起不来了。” “裹在被中?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见到本人?”高月楼指着谢玉章,有些着急地说道:“玉章你与我说实话,江慕寒到底在不在?”他见谢玉章依旧嘴硬,便道:“若是他现在不在军中,而是回了临安,你姑姑可就危险了!” 江晚余心下一跳,心中已经转过了一千个一万个念头了。 谢玉章一向紧张谢玄微,一听这话,也手足无措起来,吞吞吐吐道:“慕寒娘亲病重了,现在正在打仗,假请不下来,所以我们就想了法子,让他偷偷回临安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他怕见不到王妃最后一面。”他说着也察觉出不对来,声音渐渐弱了。 高月楼听了这话,气得狠狠拍着桌子,怒斥他,“你是真糊涂啊!什么假请不来?即便你们上峰不让你们走,他与陛下是堂兄弟,陛下会拦住他回家尽孝?” “我,”谢玉章一时也哑口无言。 高月楼道:“快,你快带兵回临安,我怕他们要zaofan了!” 江晚余道:“如何就要zaofan了?” 高月楼道:“太皇太后在我来之前回宫了,荣亲王妃身子康健,何来最后一面之说?孟大人等人这会怕是被她扣在太庙中了。” 江晚余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不可控制地抖动起来,惶恐不安地看着高月楼。 谢玉章心中也害怕极了。 高月楼着急道:“还等什么?快些领着神武军回临安啊!” 谢玉章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了,赶到校场,却是无一士兵,他赶忙又往回赶。着急忙慌地进了江晚余的房内,跪在地上道:“神武军没人了。” 江晚余瘫坐到椅子上,“一万精兵怎么会说没就没?温圣清?”他想了想,掏了对牌对谢玉章道:“你速速回京,号令赤羽军。” 谢玉章接了对牌,匆匆下去了。 高月楼道:“我大意了。” 江晚余双手握拳藏于袖中,“与舅舅无关的,阿萌聪慧,不会出事的,何况还有小橙他们几个。”江晚余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却只是皱皱眉头,掌着桌子稳住身形,“我们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安南王旧部一向恨我当初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所以还要请舅舅去统帅他们。” “好,此事交由我去办。” 江晚余笑道:“舅舅,您一路舟车劳顿,先歇会吧。” 高月楼只得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宽慰宽慰他,然后走了。 江晚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他懊恼不已,宫中无人帮衬,他不该将萌萌独自放在宫里,他该带着他的。 高月楼修整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换了盔甲,与江晚余两人到了演武场。 安南王几个得利的旧部正操练士兵,听闻江晚余来了,十分不快地蹙了蹙眉,却还是跪下行礼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说了平身,与高月楼对视一眼,独自去走走了。 高月楼见那几位将军满面怨恨不快,心下也明白了,与他几人劝道:“我知众位将军对于景庭一事颇有怨言,然当初景庭的确是要zaofan,陛下身为帝王,若是不反击,死的便是他了。再者改朝换代,黎民百姓还要再受不安,各位将军真忍心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尔等皆有父母子女,当日陛下的确用了些狠辣的手段,可是却并未伤及诸位家人一分一毫,且仍旧重用各位将军,足见陛下对各位信任。如今边疆战事不断,陛下御驾亲征,若是得各位将军鼎力相助,那么大齐必定国运昌盛,逆流直上!请各位将军将私怨放诸脑后,我们带了大齐三十万男儿来,他们也是父母之子,儿女之父,夫人之夫啊!护住山河,也是为了护住我们自己的家!” 一名将军听了这席话,心中感慨良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千岁爷说的不错,我们是看陛下不高兴,但是他做的事,我们也看在眼里,我们不是那糊涂瓤子,必定不会做不义之事!大齐三十万儿郎,我们带了出来,自然也会带回去!” “好!” 江晚余沿着路往前走着,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突然对无忧道:“你说娘娘这会在做什么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无忧知他担心谢玄微,便笑道:“如今已是阳月,娘娘肯定在酿桂花酿等着陛下了。十里荷塘中也可采藕了,棉雾几个定又要淘气了。” 江晚余叹气道:“是啊,去年他就是淘气掉到水中了,泡了凉水才一直病着,朕如果当时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害怕了。” 无忧见自己说错话了,啧了声打了自己一巴掌,当初娘娘不慎落水,呛了好几口水,被人救了上来,有那颠三倒四的婆子说是娘娘往景庭世子给解忧公主种的荷塘玩耍,惹恼了景庭世子,景庭世子要带娘娘走。他见江晚余唉声叹气,越发觉得自己愚笨,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两人又往前走,见到一个好大的笼子,江晚余停了下来,“这是何物?” 无忧道:“这是谢将军养的白虎笼子,白虎怕是被他带走了。” 江晚余听闻,有些惋惜道:“朕知道了,是萌萌二哥送给他的那只大猫,可惜了,没有看到。听萌萌说,小时候很可爱的。”他满目柔情地看着那个空笼子,面上渐渐有了担忧之色,低声道:“也不知萌萌怎么样了。” 高月楼寻到了他,立刻走了过来。 舅甥两个边走边说话,江晚余不想让高月楼担心,强打着精神与他议事。 第二日,密探来报,李将军已准备妥当,江晚余即刻调遣乌孙国主出兵,一举拿下可汗庭,活捉了柔然国主。随即,他又与高月楼等几位将军兵分几路攻下莎车国。齐军势如破竹,倒是连连得胜,几位大将更是卯足了气力去打仗。 那日,江晚余正在大帐中小憩。无忧进来,禀报道:“陛下,老侯爷派人来送信了。” 江晚余一听,霎时清醒,忙让去请,那人是老侯爷的心腹,本是奉命过来打探江晚余状况,如今见他好端端的,心里松了气,赶忙叩拜,呈上了老侯爷的亲笔信。信中将谢玄微出宫吐血一事隐去,只是细细说了温圣清私自回京,不过谢玄微现下安全,老侯爷信中恳求江晚余带个信物给心腹,他好让谢玄微安心。 江晚余看了信,让那心腹先下去歇着,心中仓惶不安,也不知道谢玉章如今到了没有?温圣清与太皇太后想要扶江慕寒上位,太皇太后必定会对付萌萌,只希望温圣清不会对萌萌因爱生恨,顾念旧情总比害了他好。一时又恨不得立刻插了翅膀飞到谢玄微身边去,可是偏又走不开。 江晚余只觉得一筹莫展,提笔写下书信,又烦躁地画上叉。他眉头紧锁,看着那信笺,实在不知如何回信,心中极不是滋味了。 无忧捧了江晚余一个用旧的香囊给了老侯爷的心腹,那心腹修整一天,第二日一早便马不停蹄地往临安赶了。 却说谢玄微被温圣清囚于椒房殿,每日里除了弹琴便是看书,不吵不闹,每日里按时吃药吃饭,乖巧的不像话,倒是给温圣清省了许多事。 第71章 第 71 章 太皇太后因着谢玄微痛失几个得利的嬷嬷,自然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因着温圣清手中的精兵,自然不敢对他怎么样。却也不肯就此罢手,一直伺机而动。 偏巧,温圣清因着妹子被婆家欺负,盛怒之下他领兵前往扬州问罪。太皇太后得了机会,打听到温圣清留了兵保护谢玄微,她不敢再大张旗鼓去杀人,盘算了许久,买通了椒房殿小厨房的厨娘,让她给谢玄微饭菜中下毒。那厨娘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温圣清多看重谢玄微,她若是见钱眼开了,后面必定会被太皇太后杀掉。思索一番后,便带了钱与毒药就来求见谢玄微了。 谢玄微坐在桌前正在吃药,细细听了厨娘的话,轻笑道:“难为她了,终于是等到机会了。”他对厨娘道:“她可有让你什么时候下毒?” 那厨娘道:“他们让奴婢趁着这几日下手。” “好,你先下去吧。” 谢玄微拿起毒药看了眼,轻蔑地撇撇嘴,“我不去找她麻烦,她倒是按耐不住了,还以为我多好欺负?咱们会会她去。”谢玄微命雪盏给自己换了吉服,重新上了妆,扶着雪盏,领着小橙流光等人就要走。 门口士兵,哪能轻易让他过去,忙就拦下他了。 谢玄微也不恼,只是淡淡道:“近日桂花开得十分好,本宫想去瞧瞧,你若是不信,那么你便跟着本宫吧。” 那士兵还要说话,小橙却是一把拉过他,另一个小太监也学模学样拉过另一人。 小橙笑道:“这二位大哥担心娘娘安危,便跟着主子一起去,这样二位大哥既不会失职,娘娘也是安全的。” 谢玄微笑了笑领头走在前头,真的就往御花园走了,那两个士兵见状,也不好再阻拦,只跟在他们身后了。 谢玄微走到一处僻静处,侧首看了眼小橙,小橙立刻会意,冲着另一个小太监颔首,两人手疾眼快地捂了那两个士兵的嘴,利索地解决了他们二人,又将他二人尸首拖进花丛中。 谢玄微双目微阖松了口气,就往太皇太后宫中去了。 雪盏上前问道:“太皇太后可在?” “在的,娘娘。”小太监还没来得及通报,便被小橙一脚踢进门里,流光随即关了大门。 谢玄微昂首阔步进了屋中,太皇太后一见他来了,心头也是突突跳着。 谢玄微冷笑一声,将毒药摔在太皇太后面前,“娘娘,臣妾替陛下来尽孝了,您一路走好。” 太皇太后本欲逃离,却被小橙摁在椅子上,阖宫之中,竟无一人敢多言。她怒道:“哀家贵为大齐太皇太后,你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动哀家,你是不要命了?” 谢玄微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太皇太后见他状似癫狂,心中愈加害怕,身子越发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谢玄微笑够了,闭眼摸了摸太阳穴,冷冷道:“太皇太后?本朝皇太后只有崇训太后一人,您不过是个太妃罢了,先帝与陛下敬重您,倒让您迷了眼了。”谢玄微顺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满面凶狠道:“你若是好好待在太庙,本宫便许你一世无忧,然,你偏要作死。温圣清给你种了颗种子,你也敢让它生根发芽。” 太皇太后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被个自己瞧不上的人打了,懵了懵,尖叫道:“你敢伤哀家?” 谢玄微用力一推她,撞得她咣当一声,“本宫都提醒了,怎么还这般执迷不悟?佟太妃?”他伸出一只手,雪盏赶忙递上当年谢玉章送他的匕首。 太皇太后吓得浑身抽搐,双手抱胸缩到椅子上,仓惶道:“你敢?谢玄微你敢?” 谢玄微不再与她啰嗦,提了她的衣襟,拔了匕首接连刺了她几下,起初她还挣扎,后来没了力气,恐惧地瞪大眼睛,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口中冒着血,双手抱住谢玄微的手,断断续续地哀嚎着,“放过我吧,我错了……错了……皇后……” 谢玄微用力推开她,她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身上的血流了一地,趴在血泊中努力往前爬,想要逃命,只是徒劳地留下了一道道血指印。 谢玄微丢掉匕首,他一抹脸上的鲜血,脱掉外面穿的吉服丢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戎装,将头上发簪尽数取下,向赤羽宫去了。 江晚余临走前,担忧他安危,将号令赤羽军的对牌给了他,如今真是派上用场了,他拿了对牌,威严下令,“温氏与佟太妃妄图祸乱朝纲,毁我家园祖国,赤羽军听吾号令,擒温氏,杀乱党!誓死守城!” 赤羽军本在安南王一战中,心中敬佩谢玄微机敏,如今见他一身戎装,气度非凡,巾帼不让须眉,自然也是热血沸腾,高声呐喊,“誓死守城!誓死守城!” 谢玄微跨上马,领着赤羽军,一面派人去将温家人尽数捉了,一面又派人赶往太庙救援几位大人。 段景行这一个月来,被囚于太庙,不得天日,乍见谢玄微,心中感慨万千,鼻头一酸,眼泪就出来了,“臣未能保护好娘娘,有负陛下所托了。” 谢玄微赶忙下马扶起他,“你险些遭遇不测,这些事先不说了,快些去歇歇吧。” 正说着,就听流光来报,“娘娘,沈王爷带了一队人马来了。” 段景行等人满面惊恐,谢玄微却是镇定自若,他率先走出去,其余人等立刻跟了上去。 沈王爷见谢玄微一身戎装,更显得眉目美艳,通身说不尽的潇洒豪气,一时也看得呆了,也不下马叩拜,只是笑道:“今天这太庙真是热闹啊!娘娘这副打扮好看的紧,看得臣心里更喜欢了。” 段景行见他态度轻慢,出言亵渎谢玄微,痛骂道:“大胆沈眠!见了娘娘不叩拜,还敢口出妄言!” 沈王爷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妄言?你这小儿,莫非还看不懂?如今这天下可是要易主了,安南王的大军已经到了黄山了,本王今日就要为他报仇。你若是说点好听的,本王还赏你具全尸。” 谢玄微笑道:“草包一只,也敢同本宫叫嚣?” 沈王爷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敢骂本王草包?我呸,不过是个小妇养的!”话音还未落,便被人一箭射下马来,滚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段景行等人赶忙上前护住谢玄微,“赤羽军护驾!” 却见江慕寒与谢玉章两人背着弓箭,带了一队人马来了,先是擒了沈王爷,又将他部下尽数拿下了。 谢玉章下了马,慌慌张张跑向谢玄微,见他安然无恙,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姑姑还好你没事。” 谢玄微一见谢玉章,赶忙拉着他,捏的他手臂都发痛。谢玄微惨白着一张脸,满眼中尽是泪水,他嘴唇微颤,想问却又不敢问。 谢玉章立刻会意,忙道:“姑姑不要着急,陛下好得很,只是为了大计装作重伤,我来之前,千岁爷已经赶到了。”他看了一眼江慕寒,“便是他催促我快些回临安的。” 谢玄微再也忍不住了,脚下一软,身子就往下倒,谢玉章赶忙扶好他。 谢玄微道:“提心吊胆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是落了块石头。”他擦了擦眼泪,努力站了起来,对着谢玉章道:“我没事,我只是高兴的,赶紧部署去吧,陛下平定外患,咱们便解决内忧。” 江慕寒自然知道解决内忧是何内忧了,他跟在谢玄微身后,低声哀求道:“娘娘,慕寒知道奶奶犯了大错,慕寒不敢求娘娘饶过,只求娘娘惩处慕寒就好。革职、杀头,慕寒都愿意一人承担。” 谢玄微等他说完了,只是回头看着他,伸出手掌慢慢握拳,道:“佟太妃已经殡天了。” 江慕寒脑中一片迷茫,心也跳得沉重起来,他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会呢?” 谢玄微心下不忍,却仍旧实话实说,“是本宫亲手杀的。” 江慕寒听了这话,冲着谢玄微举起拳头,谢玉章等人忙上前拦住他。 谢玄微却是不惧不慌,他自知从这一事开始,江慕寒便要同江晚余离心离德了,可他杀了太皇太后,必定会害的兄弟反目,可是他必须去做这件事,家他是一定要守住的。“她能zaofan,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前走。 江慕寒忍住伤心擦了擦眼泪,也跟了过去,哽咽道:“那奶奶受苦了么?” 谢玄微想起棉雾临死前所受的折磨,狠狠叹了口气,闭了眼道:“本宫让她走得还算痛快,并没有折磨她。” 江慕寒抹了抹眼泪,跪在地上给谢玄微磕了两个头,“谢娘娘成全。”他自然是懂道理的,自己奶奶zaofan生事,如果谢玄微不奋力反抗,那么现在死的就是他。况且因为奶奶zaofan,藩王收了残部都趁机起兵,好不容易安宁的无辜百姓,又要经历浩劫。这下心里即便再恨谢玄微,也努力克制着。 谢玉章偷偷看了看江慕寒,见他还在抹眼泪,心里放心不下,走到他旁边,递了帕子给他。 江慕寒接了帕子擦擦眼泪,低声道:“多谢。”手里捻着帕子,用力眨眨眼睛,不想自己再哭了。 谢玉章心痛他的遭遇,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跟在谢玄微后面了。 第72章 第 72 章 谢玉章与江慕寒抖擞精神,排兵布阵,“黄山距离临安不过两天路程,城内赤羽军有将近七千,神武军将近一万,这一万人还是温圣清的人,需扭转他们。我从西北带了三千精兵,算上七七八八的青壮年,我们大概有三万五千人,如何对抗训练有素的十万大军?” 江慕寒道:“他们多数人,大概是冲着为景庭世子报仇而来,领兵的是谁啊?” 谢玉章叹了口气,“领兵的是,”他跺了下脚啧了一声道:“景庭世子的云戬。” 江慕寒听了,不由苦笑道:“偏偏是这个祖宗呢,陛下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照乱臣贼子一同灭了便好,偏听些不该听的。” 当初要留云戬的人正是谢玄微,为的就是显示皇恩浩荡。如今江慕寒这么说,难免有些不中听,他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心中自然明白他心中的苦楚,若是自己亲人被自己崇敬的人杀了,虽有缘由,可他未必能做到江慕寒这样,还将国家大义置于个人恩怨之前,只怕毁天灭地也要杀了那人。 江慕寒一时嘴快,说完也后悔了,他见谢玉章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旧摆弄着手中匕首,心里感谢他贴心,便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与他探讨。 “我粗略算了一下,我一人快马加鞭,到黄山差不多要一天,我去与云戬谈判。” “不成!”谢玉章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个云戬打小跟着景庭世子,世子死了,他恨死江家人了,我去!” “你去?玉章你疯了么?当时众人叛了世子,是因为你姑姑命人绑了人家一家老小,手段为人所不齿。你是亲侄子,你去了还有回来的命?” “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都别争了,我去吧。”谢玄微推开门,笑着看争论不休的两人,慢慢走进来,笑道:“你们说的都不错,一个比一个招人恨,一个比一个难回来。”他看着江慕寒,正色道:“可是慕寒你说错了,当日不绑了他们一家老小,成王败寇,今日我们都没命在这里了。江山易主,战乱不断,最后承担的人只会是黎民百姓。我是手段狠辣,朝臣们说我是苏妲己转世,魅惑君上,祸乱朝纲。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因为陛下会护着我,我不在乎。你也一样,今日就算你指着我鼻子骂我心狠手辣,我也不在乎。” 谢玉章不忍看两人一下成了死敌,拉着泫然欲泣的江慕寒,对谢玄微道:“姑姑你别说了。” 谢玄微看着他们,呼出一口气,颤抖着道:“佟太妃杀了棉雾,你知道棉雾怎么死的么?流光他们把棉雾带回来的时候,棉雾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了。就因为佟太妃想要污蔑我□□后宫,杀了我,好顺利扶你上位。你也许会说,棉雾不过是小小贱婢,为主卖命本就是理所应当。可是,棉雾是为了保护我,她大可指认我的,这才是她的理所应当!活命才是她的理所应当!” 谢玉章见他情绪有些激动,全然不似平常的平和散漫,心中担忧他身子,赶忙道:“姑姑别说了,快别说了。” 谢玄微用力推开谢玉章,咆哮道:“我心中的恨又跟谁说?我夫君为国为民在外征战,太皇太后回宫小住,我生怕有半点怠慢,每日晨昏定省,我亲爹亲娘我都未曾这般用心过,更遑论我远在泸州的外祖们?我小意讨好着,她却要夺我夫君江山,要杀我!我总得守住这个家,我更不能坐以待毙!我凭什么要死?我……” 谢玉章狠下心,一把敲晕他,扶他坐在了一旁。他跪到江慕寒跟前,江慕寒拼命拉他,他却不肯起来。谢玉章一时面色如土,泪如雨下道:“我知道你恨我姑姑,换作我我也恨,甚至做不到你这般冷静。可这本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我也不想我姑姑死啊,我更不想谢家人被牵扯进来。璇玑,玺儿还有木木他们都是小孩,我们是要护着他们的,慕寒,大人的事不能牵扯他们。” 江慕寒抹着眼泪,委屈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姑姑一顶一顶的大帽子就给我扣过来了,死的是我奶奶啊!”他越说越委屈,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谢玉章手脚并用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就听他哭道:“我从小就喜欢跟在哥哥后面,我喜欢哥哥,可是死的人是我奶奶,我知道她要谋反,我也气她。谋逆是大罪,要杀头的,我也知道的。我不是不明事理,可是我……” 谢玉章也哇哇大哭起来,两人对着抹了半天眼泪。听到谢玄微悠悠一声叹息,这才缓过神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谢玄微倚在椅子上,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景物似乎在旋转,一时更觉得恶心难忍,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他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谢玉章吓得嗷嗷直哭,路都不会走了,倒是江慕寒沉着,爬了起来,也不顾礼数了,抱了谢玄微放到椅子上。 谢玉章这才缓过劲来,屁滚尿流往外跑,去城西请安郎中来了。 谢玄微强睁眼,看了江慕寒一眼,只觉得他都重影了,便又疲累地歪着头闭了眼睛。 江慕寒看了他半天,终究是收回了手,如今他要报仇简直易如反掌,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下不去手。 谢玉章很快就如同一阵风一般地来了,安郎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在他后面,见他一脚踹坏半扇门,不由心有余悸。 安郎中上前给谢玄微诊了脉,扒了扒他的眼皮,双手轻轻一捏他的嘴巴,让他露出舌头来,“娘娘本就忧思成疾,又被下了药,伤了根本,草民也说过要好生保养,也给娘娘送了药,缘何还用那些虎狼之药” 谢玄微喘气如牛一般,抬眼看了看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却是实在说不出话,只得又闭了眼睛。 安郎中扶起谢玄微,让谢玉章撑着他,拿了银针扎到谢玄微翳风穴上,谢玉章听他吃痛轻哼,心也揪起来了。 谢玄微缓了一会儿,慢慢就好了。 安郎中见他清醒了,取下银针,问道:“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谢玄微点点头,又道:“我这段日子动辄吐血,安先生,您是我打小看的大夫,您跟我说说我这病症如何了。” 安郎中道:“娘娘是福厚之人,吐血不过是血不归经罢了。” 谢玄微听了却笑了笑,歪着头看着他,面上却是麻木苍凉,“安先生,我是不是活不久了?就像我娘当年一样,我记得特别清楚,她死前也是总吐血,有小半年吧?是吧?” 安郎中见他还与自己话家常,提到了崔敏,一时也不说话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娘娘是小毛病,好生静养便可了。”他又对谢玉章说:“公子去把雪盏带来吧,草民这就去开方子。” 安郎中背了药箱匆匆夺门而出,当年他被崔敏退婚,心中自然是怨她的。他在家乡得了她病重消息后,连夜往临安赶。一直服侍她的嬷嬷说了她的近况,自她嫁入候府,饱受夫人折磨,痛失了长子,身子每况愈下。无奈之下只能外出避祸,幺子只能充做女儿教养,却不想仍旧难逃一死了。 那时候他对于崔敏已经没有太多恨意了,更多的是可怜她无娘家帮衬。尤其是那个孩子,他更是心生怜爱,他修了家书,自此再未踏足故土。如今那个睁着湿漉漉眼睛看他,他启蒙教育的孩子,也要死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并不太伤感了。 谢玄微唤了声“玉章。”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谢玉章便出门了。 临近傍晚时,谢玉章带了个太医回来。 谢玄微躺在床上,将手从帐中伸出,那太医看得朦朦胧胧,却还是仔细把了脉。谢玉章只是说是一个属下,那太医便没了避讳,对谢玉章道:“将军,您这位属下打小就有不足之症,如今又接二连三遭受刺激,便是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活不了几年的。” 谢玉章听了刚要打太医,就听谢玄微咳嗽一声,随即就听他道:“多谢,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会,将军劳烦您替我送送大夫。” 谢玄微翻过身子,眼中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却是一丝声响都没发出。最后哭得累了,才睡着了。 雪盏来的路上听了谢玉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在马车里也哭成了个泪人。 谢玉章拉着她的手,哭道:“雪盏姐姐你等会见了姑姑就别哭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她深吸一口气,闭了眼睛去缓和情绪。 第73章 第 73 章 谢玄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一会在水里,一会在树下,一会又似乎见到他娘了。他娘仍旧是那副雍容典雅的的模样,立在一棵花树下,树后面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衫,谢玄微直觉那是他哥哥,却如何也看不到他。崔敏见他来了,却是满面不开心,她长叹一声道:“阿萌,我有阿宝陪着就好了,你何故也来了?你快回去吧,你夫君舍不得你的。” 谢玄微猛然张开眼睛,随即便哭了起来,他娘亲临死前,经常犯糊涂,有次拉着他,对他说:“我刚给你哥哥做了猫耳朵,他说很喜欢,我放心不下你,再来看看你。我不能带你一起去,你哥哥说他不喜欢你,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他就生气了。” 嬷嬷只要听到她说胡话,就会让雪盏带他出去玩,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后来听下人闲聊时,他才知道人死前,都会看见已故的亲人,他们是来接自己走的。谢玄微想到此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娘,你是要带我走了么?可是我没活够啊,我太舍不得怜怜了。我也不甘心,不甘心以后有人能替代我,可也怕他孤独终老。娘,我该怎么办?”他一手抱了枕头,一手抹眼泪,无助绝望极了。 那厢云戬得了沈王爷被捉的消息,舍了人马,只带了一队骑兵便要来营救沈王爷,一夜快马加鞭却是很快就到了。 云戬自小在安南王身边长大,带兵也是极有手段的,那些人一心要救出沈王爷,各个都不要命了地往前冲,倒是打的江慕寒等人节节败退。 谢玄微正在吃药,听了外面一阵鸣金声,便道:“怎么收兵了?是败了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雪盏看了看,拿着汤碗,又叹口气,“甭管他怎么着,你先吃药养身子。” 谢玄微推了推她,示意她不吃了,道:“去让玉章来。”他见雪盏不肯动,赌气便掀了被子,作势就要下床,“请不动你,我便自己去吧。” 雪盏赶忙让他睡下,跺脚道:“真是我的冤家!” 谢玄微闭眼假寐,却听得窗户被什么撞得哗啦一声,随即像是被人扶住了一般。谢玄微一抖,睁大了眼睛。“若是被风刮的,应该还会再响,我又病着,雪盏不会关不好窗子的。” 那边却是没动静,好在谢玉章与雪盏很快来了。 谢玄微忙问道:“是玉章来了么?” “是。” “是云戬到了么?” “是。” “我就知道,除了他,只有一个安南王能让人这么拼命了。”谢玄微自嘲地笑了笑,“天生我就是个缺德玩意儿了,玉章两军再对垒,你就先将国家大义说一说,云戬不听,你就跟他说,我们去扒景庭世子的坟去,云戬还敢闹事,我们就把景庭尸骨烧了,他还敢不听,我们就把骨灰扬了。” 雪盏听到最后,恨得一巴掌打过去,又心疼地揉了揉他,“这有损阴德的事,你怎么就敢?想都别想!” 谢玉章听的心头一紧,头皮一阵发麻,也是满面的不解与痛心,“姑姑,那里埋着的人也是曾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您怎么就忍心再杀他一次?” 谢玄微不愿意再去看他们,闭了眼道:“雪盏是妇人之仁,你呢?我知道你崇敬景庭,可乱臣贼子终究是乱臣贼子,陛下赏了他全尸,又让他能受供奉,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已经是大恩了。况且云戬坚不可摧,景庭是他唯一的软肋。你仁义,不去挖他坟,那你就等着明年来我坟头给我锄草吧。哼,说不定到时候咱们几个还能做邻居,坟头草都长到七尺高!”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嫌胸口憋闷,便让雪盏去开了窗子透气。 谢玉章被他噎了一下,只是皱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倔强地扭过头,思虑了一会,用力拽下头上的抹额,就气冲冲往外去了。 谢玄微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忙喝道:“回来!” 谢玉章又折返,无声地看着他。 谢玄微道:“我让你刨坟,你就真去了?你不会撒谎嘛?不会弄些旁的东西代替?你骗你娘的时候那些本事呢?” 谢玉章听他说完,脸上露出笑容来,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喜极而泣道:“姑姑你吓死我了,我真的当真了。” “蠢货,刚刚外面有人动窗子,谁知是不是探子。你快些带人去世子坟吧,再散播消息去,云戬肯定会去的。” 谢玉章出去后,谢玄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他对雪盏道:“我刚刚梦到娘了,她说哥哥嫌我,让我不许去找他们。” 雪盏一听这话,当即泪如雨下,“夫人说的不错,你不许去找他们。” 谢玄微笑着宽慰她,握了她的手,“等这事了了,咱们走吧。” “你,不等陛下回来么?” 谢玄微揉揉眼睛,“不想等了,我都活不了几日了,等他做什么呢?我一直想着去四处走走,不被困于方寸之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走吧。”他扳着手指认真数着,“我,流光,你,我们三个一起走。流光可以保护我们,你给我们做饭吃。” 雪盏揉了揉眼睛,笑道:“活都让我们做了,你做什么?” 谢玄微嘻嘻笑道:“给你们发钱啊!”他献宝似的掏出脖子上挂的香囊,拿了里面的钥匙给雪盏看,悄悄道:“我娘在庄子里有好几大箱金子,你不知道吧?都是外婆给她防身用的。临安有两条街都是我的,现下生意好得很。”他冲雪盏飞个眼,得意极了。 “财迷,那几大箱钱咱们也搬不走。” “谁要搬走它?就给江晚余吧,他要是知道我外祖家这样富可敌国,会不会娶我小表妹呢?” 雪盏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心下越发心疼他,叹了口气道:“你可想好了?真要走么?你舍得陛下么?” 谢玄微点点头,笑道:“我这身子我知道,挨来挨去,又能挨几个春秋呢?只是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他的,这事是我不地道了。” “你还知道自己不地道,还真是难为你了。” 谢玄微踢了踢她,“别说了,别说了,困,要睡觉。”说着往里一翻,盖了被子闷头睡了。 雪盏推了推他,他却毫无反应,只得忍耐住性子,去给他煎药了。 谢玉章派了心腹暗中护卫谢玄微,又故意透露自己要去扒景庭坟,带了一堆人浩浩荡荡去了。 江慕寒早早埋伏在景庭坟边,果然得了谢玉章被堵在半路的消息,又见一队人马扬尘而来,料定是云戬的人。 云戬带人飞奔而来,熟料马却是被绊倒在地上,他也摔下马来。 江慕寒一挥手中的小旗,负责看陷阱的人立刻会意,拉下绳索,一张大网拔地而起讲云戬几个牢牢网住。云戬掏了匕首去砍,却是分毫不伤大网。 江慕寒领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用枪指着他道:“好你个云戬,陛下信任你,让你戴罪立功,你却趁机谋反!” 云戬看着他来势汹汹,想到当初自己苦苦求他救救安南王,心中恨得要死,怒骂道:“黄毛小儿,当日若不是你再三阻拦,王爷怎会金疮迸裂而亡?王爷为江家卖命,最后却被江家人害了命!如今你们二人争皇位,老子看着真痛快!哈哈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江慕寒被他说到痛处,恨不得拿枪戳死他得了,却是也明白景庭有人誓死护卫,云戬也未必孤军奋战。只能收了枪,忍下这口气,细细去给他讲道理,“世子当日谋反忤逆是事实,并非陛下为了防他功高盖主有意陷害!他若是谋反,国家又要大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陛下为了黎民百姓杀他是大义!” “大义?”云戬若不是被网困住,几乎要几个耳光打过去了,他气得直笑,厉声控诉道:“江元贞上位后做了什么!借着狠抓清廉之风,他杀了多少功臣?四处挑拨使得几位藩王内斗,他趁机平乱藩王之争,又是为他儿子扫除了一个大大的障碍!剩下几位异姓王爷想不zaofan都难!十几年了,他们天天都在等死,谁不想活?可是江元贞他就是在等着王爷们zaofan,他都不用想理由了。他用解忧公主羞辱王爷,让王爷当了十几年笑柄!他做下这些恶事,你跟我说是大义?我呸!” 江慕寒听他说了这些话,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他伯父手段多,又胆识过人,为人可说是荤素不忌,什么阴谋阳谋他都想得出,也都敢去做。他父王总说自己斗不过他伯父,也不敢与其争锋芒,老老实实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就知足了。 江慕寒天生是个不会吵架的,此时被抢白,只能向前站了站,以枪杵地,怒道:“先帝名讳你也敢直呼?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云戬听了这话,却是哈哈大笑,笑得面红耳赤,连额头青筋都暴起了。 第74章 第 74 章 谢玉章快马加鞭赶来,正听他们吵着。谢玉章听后,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样狰狞的云戬有些可怜。云戬并没有错,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若是今日做皇后的不是他姑姑,他大概也会随云戬一起报仇的,热血男儿本就该敢爱敢恨!谢玉章想起临来前,谢玄微交给自己的纸条,赶忙拆开看了,及至看完了,他满心感恩戴德。对云戬道:“云戬,陛下曾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可是皇后娘娘依旧要饶你一命。”他命人散开,让出了一条路,对云戬道:“娘娘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今日你交回兵权,将景庭世子与世子妃的遗骸接回他的封地,按侯爵的规格埋葬,但是不许陪葬活人奴仆,先帝在时定下的规矩不得废,随后你便世代守在那里做守墓人,想要一同离去的,也可自行离开。若你不愿意这样,那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几位是你心腹吧,他们也同样得死,包括九族。这次我们会赶尽杀绝,连襁褓之中的孩儿都不会放过了,景庭夫妇也永世不得受香火供奉,成为孤魂野鬼,漂泊无依。” “你……” “云戬,这世间有人活着是为了大义,有人则是为了名利,无论图什么,人活着总是要图些什么的。你要执迷不悟,那也无妨,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我们取了你的首级,军心自然涣散,也会有贪生怕死之人的,便是不怕,到时候杀鸡儆猴,狠狠惩处了便可。” 云戬低下头不再说话,神情也有些犹豫,他部下满面焦急,握住他的手,鼓舞他道:“将军!我们是王爷的兵!我们得为他报仇啊!” 另一人也急了,“可我们不能死,我们死了,王爷谁来供奉?” 谢玉章又道:“你这会死了,什么也图不到,但你退了一步,景庭夫妇有人供奉,” 云戬听着众人吵吵嚷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思考了许久后,他看向谢玉章,目光灼灼,“我们保证不会zaofan,交出兵力,那么陛下可否保证我们世代的安全?” 江慕寒与谢玉章对视一眼,坚定地点点头,“我会为你们请命,请陛下拟旨与你们,以后谢家子孙也会保护你们。” 云戬听了,闷不吭声解下佩剑从网眼中扔出,众人见他投了,也只得将武器解下来了。刚刚劝解那名部下,死活不愿意解了佩剑,含泪看着他们。 江慕寒也十分诚信,命人解了网,“你们要挑个良辰吉日也好,今日也可起棺。” 云戬道:“今日便走吧,我们不在乎这些。” 谢玉章与江慕寒听了,忙让出条道来,让他们去起棺。 云戬自景庭身亡一次也没有过来看过他,如今见他坟头虽小,却是干干净净,似乎时常有人祭拜修葺,心中不免感叹唏嘘。 刚刚劝他那人,一见了坟,跪在坟前虔诚磕了头,浑身抖着,对着墓碑哭着,几欲破音,“王爷您当初教导我们要敬父母、怜妻子。我来之前是抱着必死的心的,家中一十五口人都被我亲手杀了,就是为了绝了软肋。”他又磕了两个头,直挺挺跪着。 云戬听了他的话,又惊又悲,只觉得羞愧难当。 谢玉章瞧出些苗头不对,赶忙握住云戬的肩膀,低声宽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该安心回家了。” 那人回头看了谢玉章一眼,满眼的嘲弄,那人突然放声哭道:“王爷,我是您的兵,您别抛下我!”说着拔了剑便自刎了,鲜血喷了一地。 云戬赶忙蹲下来,捂住他的脖子,他勉力抬起手拍了拍云戬,头一歪死了。云戬抱住他尸身恸哭不已,众人一阵沉默,满心说不出的滋味。 云戬交了兵权,受了罚,便扶棺回了景庭世子封地,至此后,果真安心守在那里,再未曾生事。 谢玄微命江慕寒接了兵权,又让谢玉章去扬州捉拿温圣清。 晚间,谢玄微坐在阶上支着头看月亮,雪盏为他披了大氅,也坐到他旁边,看着他面上不悲不喜,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掖了掖衣裳,“在想什么?” 谢玄微道:“我在想咱们去哪。” “你想去哪呢?” “我想去塞北,怜怜哦不,皇上说那边风光极好,人看了以后一定会满生欢喜。” 雪盏听他急于与江晚余撇清关系,心中也是一阵心疼,摸了摸他的头道:“那就去,我们多住段日子,多些欢喜。” 谢玄微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冷啊!我看书上说,塞北冷风凛冽透心寒,咱们还去么?” 雪盏几乎被他逗笑了,又见他一本正经,似乎是真的很认真考虑过,只能忍着笑,“我们多带些衣裳,还有小铜炉,多多带着。” 谢玄微却是摇了摇头,歪着头想了会,又道:“咱们七八月时去,你想啊,那时候草长的如同人一般高。” “哪有这么高的草?你又哄我。” “肯定有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啊!怎么就没有了?到时候咱们骑马,放牛牧羊,冷的时候我们就往南边去,那里暖和。” “那咱们的牛羊怎么办?” “杀了做干粮,一路走一路吃,哈哈哈。” 雪盏抬头痴痴看着他,听他说着这些,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谢玄微揉了揉眼睛,雪盏立刻道:“困了么?困了就去睡吧。” 谢玄微却是眨了眨眼,强逼自己打起精神,低头捻着衣角不说话,没一会又打起哈欠来,不由自主闭了眼睛打盹了。 雪盏轻轻笑了笑,想去扶他,却是吓了他一跳。“这又怎么了?” “我不困。” “胡说,又揉眼睛又打哈欠,怎么就不困了?不犟,我们去睡觉。”雪盏说着就起身,向他伸出手。 谢玄微笑着拍了下她的手掌,依旧坐在台阶上。 雪盏只得坐下来,问他,“怎么了?” 谢玄微别过脸,道:“我一闭眼就会看到我娘,我不想睡。” 雪盏小时候总听人说,人快死时,总会梦到已故的亲人,他们是来接那人一起走的。雪盏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却是咬牙笑道:“说你傻,你是真傻,是你想夫人了,不碍事的,我陪着你呢,不怕。” 谢玄微抿了抿嘴,突然说道:“我不想死,我舍不得……舍不得……” 雪盏自然知道他舍不得什么,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谢玄微问道:“是不是我真的太狠了,阿煦恨我拆散了她和她夫君,这是我的报应么?” 雪盏捂住他的嘴,又捧起他的脸,笑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会恨你?她是自裁。更何况,她跟自己夫君生死相随,哪里被拆散呢?” 谢玄微低下头,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是我做了太多坏事了,不过也好,报到我身上了也好,冤有头,债有主。”他说着又笑了。 雪盏道:“不想这些了,你先睡觉,你这般熬着,更不好。”她拉起他,推着他进了房,哄了许久,才让他睡下了。 雪盏见他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撒了帐子,坐在灯下守着,生怕他半夜醒来害怕。 谢玄微好好养了几日,渐渐也恢复过来了,江慕寒见他好些了,便护送他回了宫中静养。 那边谢玉章也传来了消息,温圣清在扬州被他妹夫扣下了,他妹夫写了休书,与温家绝了关系,押着温圣清到临安请罪了。 谢玄微坐在正位上,左右站了谢玉章与江慕寒,温家妹夫带了温圣清与温也凉上来了,他磕头道:“臣苏斌兰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玄微扫了一眼温圣清,又看向苏斌兰,“平身吧。” 苏斌兰谢了恩,起身站到一旁。 谢玄微道:“温圣清,你身为朝廷命官,却藐视天恩,妄图颠倒这日月乾坤,险些酿成大祸,你可知罪?” 温圣清路上受了些苦,如今难免形容难看了些,却是仍旧贵气难掩,倒生出些让人心生可怜。他看着谢玄微满面冷淡,心下越发悲凉,问道:“我何罪之有?是他人先抢夺我心爱之物,我凭什么不能抢回来?你说呢?” 江慕寒喝道:“温圣清不得无理!” 谢玄微摆手让他不必争辩,看着温圣清道:“只是你的心爱之物,却并不是你的。我喜欢天上的月亮,它也是我心爱之物,可它却不是我的,是天的。” 温圣清听了这话,恍然想起多年那首诗,他昂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谢玄微,颤声道:“可是那月亮也曾照亮过我,也曾想过落进我的心中的!” 谢玄微道:“落进你心中的月亮不过是水中倒影,是你执迷不悟了。” 温圣清痛哭起来,再不顾往日谦谦君子的形象,哀求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本宫与你无话可说,”谢玄微看了看温也凉,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温圣清妄图祸乱朝纲一事,证据确凿不必再审了,大理寺卿按例去办吧。” 一时就有人上来要提温圣清,温圣清愣怔地跪在地上。他见旁人拉他,双手扒着地,喊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却仍旧被拖了出去。 第75章 第 75 章 温也凉听了放声大哭,掏出袖中的点翠小簪,双手捧着让他看。她跪在地上向前进,撕心裂肺地哭喊道:“谢姐姐,皇后娘娘,求娘娘开恩,哥哥犯了大错,罪妇知道,可是求娘娘看在往年情分,网开一面啊!” 谢玄微见她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素来也听闻她过得不好,便叹了口气道:“苏斌兰听旨。” 苏斌兰以为谢玄微要给自己升官,忙弓着腰上前听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苏斌兰捉拿罪臣有功,却忘恩负义,如今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温也凉与温家女眷入教赎罪,温也凉赐号慎心,望你从今往后,能够静心谨言。” 苏斌兰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去看谢玄微,却见他不再说话,只得悻悻谢了恩。 温也凉还要说话,谢玄微却是对着她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做无谓挣扎。温也凉知道谢玄微有意放温家女眷一命,忙忙谢了恩,含泪道:“慎心领旨。” 谢玄微扶了雪盏起身走了。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方天,雪盏悠悠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回宫后,大赦后宫吧。” “是。” 晚间,谢玄微在灯下写字,雪盏在外面听人说了话,打发了那人,皱着眉进了屋。她见谢玄微满面认真,地上随意丢着些纸团,走过去捡了一张,上面写着,“吾皇亲启,臣谢玄微”等字样,她知道他在诀别,实在是不想开口。 谢玄微搁下笔,看了她一眼,看出她有心事,便笑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雪盏搬了凳子坐到他身旁,满面严肃对他道:“温圣清,你不去看看他么?刚刚段大人派人过来说,他一直在哀求他,他心下不忍,求你过去看看。” 谢玄微手一抖,把笔推到了纸上,他盯着那笔,咬住下唇,过了会道:“你觉得呢?” 雪盏一听,抓着他的手,红了眼眶,“他不好,是他害得你这么苦,我不想让你去看他。更何况,有什么关系呢,非得去看他?” 谢玄微揩掉她的眼泪,“我去看看吧,你也不必跟着了。” 雪盏皱了皱眉,拿了披风给他披上,又道:“我不放心。” “有些事,我该自己了结的。”谢玄微笑着揪了揪她的脸,出了门往关押温圣清的大牢去了。 温圣清此时满面脏污,发髻散乱着,平日里的高洁无双再寻不到半分。 谢玄微命人开了门,提了食盒进去。 温圣清一见他来了,赶忙站了起来,却是想到自己一身污秽,只敢远远站着,垂首擦了擦眼泪,又抬头看着他。 “我当时比你现在更绝望。”谢玄微为他倒了杯酒水,撩起裙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温圣清走了过去,也学他席地而坐,“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呛到涕泗横流。 谢玄微笑道:“拜你所赐,我也活不长了。”说着就咳嗽了几声,他用帕子掩了下,觉得嗓子有些腥甜,低头一看,果然是有一丝鲜血。他嘴角上扬,将帕子折好,垫到桌子下。 温圣清一把握住他的手,满目坚定,“我会陪你一起死。” 谢玄微收回手,看着他讥讽道:“可我不想死,我从小到大都没想过我要怎么死,想的都是怎么活。温圣清,包括当初我想嫁给你。” 温圣清一时语塞,低声道:“对不起。” 谢玄微饮下一杯酒,“你高估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了,见了我,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啊,更不会救你,你说你见我干什么呢?” 温圣清眉头紧皱,双目含泪怯弱地解释道:“我不是要你救我,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过。我连陛下可能都不怎么喜欢,这一生,我最爱的大概只有我自己了。” “玄微,那我换个问题,你还记得那个点翠么?上面,上面是珊瑚得那个,被你摔坏的那个。”温圣清站在他对面,含泪笑着,又怕他不肯听,因此说得又急又快,“你知道吗?卖我珊瑚的人说,珊瑚是你的生辰石,自古以来就有海枯石烂之意,海枯石烂的意思你知道吧?玄微,你知道吧?”说到他已泣不成声。 谢玄微冷笑道:“自然知道,即便海枯石烂,不爱依旧是不爱。” 温圣清伤心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哭,免得招惹谢玄微不快,毕竟他不喜哭声。他只能努力控制自己拼命地摆着手,“不会的,如果你当初嫁给了我,你也会……” 谢玄微强硬地打断了他,“没有如果,你不用执迷不悟了。”他端起一杯酒起了身,将酒倒在地上,狠命摔碎了酒杯,那酒杯碎渣子蹦的到处都是。谢玄微转过身子,冷笑道:“算我敬你!” 温圣清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突然想到了那年他男扮女装去寻他,他突然笑了起来,“玄微这辈子我都不能放下你了,好苦。”他跪在地上看着那白的如玉一般细腻的碎片,突然爬了过去,将碎片捡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谢玄微等人收拾了,正准备回宫,雪盏匆匆来了。 雪盏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温圣清自裁了!” 谢玄微听了,一时没忍住又吐出一口血,却不像以往那般难受,只是觉得有些心酸,不由叹了口气。 雪盏赶忙扶住他,他却擦了擦嘴巴,坐到了椅子上,笑笑道:“无妨的,我都已经习惯了,到底也是位故人,这么走了,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温圣清见过他后立马自裁,他终于坐实了自己行事狠辣的名声,昨晚去找温圣清,他故意用祭奠死人的法子敬酒,不过就是为了刺激温圣清,他真死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无论如何,他不希望会有别人知道他们有旧。 晌午时,谢玉章来接谢玄微回宫,谢玄微上马车时,向后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煞是好看的鸟儿在栏杆上蹦蹦跳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鸟儿却是像看懂了一样,跳得更欢了。 雪盏见他出神,忙提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娘娘,风大。” 谢玄微点点头,含笑上了马车。 谢玄微自回宫后,便悉心调理,虽然依旧羸弱,却是止住了呕血之症,脸色也渐渐好了,众人也都放下心来。也不敢再劳动他,后宫事宜都交给了荣亲王妃打理。荣亲王妃也是乐此不疲,将事情打点得条条当当。 “别的都好说,只是一批宫女该放出宫了,王妃看着放人吧。对了,让玉章和慕寒来宫门放人吧。” 荣亲王妃笑道:“是,娘娘,您好生保养着,都交给臣妾吧。” 等到荣亲王妃走了,雪盏恨声道:“你是没瞧见她,小人得志,我往常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哼,简直了!真把这皇宫当自己的了!” 谢玄微却是笑道:“你啊,跟她呕气做什么?咱们都要走了。” “万一她不放我呢?” “那我就亲自说,有什么难的?” 雪盏听完低了头,又道:“这吴氏不像好人。”她抬头看见谢玄微满面疲乏,也顾不得生气了,扶着他到床上睡下了。 三日后,荣亲王妃拟出了出宫名单,里面果然有雪盏几个,谢玄微拿着名单笑笑不说话。 荣亲王妃笑道:“臣妾想着雪盏几位姑娘都大了,该许配人家了。听闻杏雨姑娘家就在临安,也该回家尽孝,这才私自做了主。” 谢玄微听了点点头,笑道:“劳烦王妃了,本宫觉得王妃想得很周到,本宫也一直想着放她们出去。” “是啊,娘娘仁爱,臣妾也为娘娘准备了新人,□□的虽不如几位姑娘,用这也算是得心应手的。” 两个人略微说了几句,荣亲王妃借口不扰了谢玄微休息下去了。 “果真如此,这不就是把你身边得力的都弄走嘛?”雪盏将手中茶盘砰的放到桌上,气呼呼地看着门。 谢玄微拍了拍她的手,合眼道:“打点吧,做得好看些,别让慕寒起了疑心。” “好。”雪盏敛眉端了茶盘下去了。 谢玄微坐在窗前,静静看着外面的天,低头拿起腰上发旧的香囊,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香囊是那年端午自己为了讨好江晚余所做,他自来不喜欢鸳鸯花草之类的寻常花样,突发奇想绣了只翱翔天空的雄鹰,江晚余也不恼他,万分珍重佩戴到如今。 “多谢你为了让我安心,这般费心,咱们两个也算是有始有终了。”谢玄微倒吸一口气,忍下眼泪,又缓缓吐出。摘下定情的玉佩,取了帕子包好,又放到檀木盒中。他看到手上戴的及笄礼,又将镯子取了下来,一并放在盒子里。“只可惜小鹦哥死了,我终究欠了你一样,来世还吧。”他眨着眼睛,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只能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我从来不信命,不信来世今生,也总觉得生而可如今希望真有啊。”他拍拍檀木盒,看着盒子勉强笑道:“往后你好好的就行,一定要安安稳稳活到老,儿孙满堂是最好的,你那么喜欢孩子呢,他必定会被你教导的很好。我,我先走一步了。” 五日后,谢玄微换了寻常姑娘的衣裳,与雪盏两个一前一后往宫门走去。 谢玄微远远看到了谢玉章,笑着走了过去。 谢玉章正在检查照身帖,瞧着写的是兰霜,抬头就笑,谁料却看到谢玄微,他笑容渐渐凝固,皱着眉头看着他,“姑,为什么?” 谢玄微却只是笑,摇了摇头不肯说话。 谢玉章扭过头不去看他,强忍下满心酸楚,高声道:“下一个。” 谢玄微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轻声道:“多谢。”说完便转头笑着走了。 谢玉章垂下头,想了想,匆匆唤来一旁的士兵,让他来替自己检查,等他追出去时,宫外已经没了谢玄微的踪影。他颓然地大叫一声,他不该放走谢玄微的,他还病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了得? 谢玉章赶忙往马厩跑,去牵自己的马。 马车上,谢玄微换上了男子的装束,雪盏握着他的手,含泪道:“我们真的要走了,你不后悔么?” 谢玄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繁华的大街,又沉默着放下帘子。 雪盏伸出头,咬着唇道:“流光,启程吧。”又对坐在另一边的安郎中道:“多谢安先生了。” 安郎中回头冲她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谢玉章封锁了城门,派了众人去附近城镇去找,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我不相信,这人能飞了不成!找,继续找!” 谢玄微几人一路往南走,弃了马车,换了小舟,不过半日便出了临安。 谢玄微坐在船头,兴奋地看着两岸青山,呼吸着山间湿漉漉的潮气,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 “雪盏雪盏,你快看,那是什么鸟?” 雪盏听到他喊,打了帘从船里出来,给他拿了披风,笑骂道:“叽叽呱呱的一路了,你也歇一会,安先生都被你聊怕了。” 谢玄微回头去看,果然见到安郎中坐在船舱中小憩喝茶,他又指着飞来飞去的鸟儿,问道:“安先生那是什么鸟啊?” 安郎中听到他喊,忙放下杯子走了过来,顺着他手看过去,认了半天,“是靛颜。” 流光见他满目喜爱,作势要去抓,“公子想要嘛?” 谢玄微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蓝靛颜看着,“不用的,让他飞吧。” 安郎中坐到他旁边,给他把了脉,对雪盏道:“今日吃些养身丸就好。” 雪盏忙应了,“好。”就去取水和药了。 湖面湿漉漉的,谢玄微置身于蓝天碧水间,感受着鸟语花香,他闭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眼躺下,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病弱的脸,也有了些生机。身后雪盏忙着为他和药,安先生唱着小调,流光在撑船,一切都是那么好。谢玄微笑道:“我这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第1章 第 1 章 春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谢玄微独自一人在湖心亭抚琴。 这谢玄微说起来也是临安城的独一份,生的花容月貌,又早慧,是老侯爷老年得来的宝贝,却因为母亲犯错,一直在别院养着。他母亲病逝后,老侯爷不知道为什么就开了窍,将他娘抬成了平妻。 被接回侯府后,他嫡母不日便暴毙了。他老父再接再厉,又给他娘抬成了正妻。适逢新政,他老父又首个相应,龙颜大悦,他老父又趁机给他亡母求了诰命。皇上想着不过是个名衔,便大方赐了正一品诰命,按例赏赐了。至此,谢玄微身份一下从弃女变成了尊贵的侯府嫡出姑娘。 各家贵妇却依旧对他颇有微词,嫌他待人接物冷淡清高。可是没几年皇上却又封他做了晋阳郡君,众人只能猜测是因为他外祖家的缘故,对他虽然不再冷言冷语,却依旧是没什么好面色。 临安贵妇最爱组织诗社花宴,说是赏花游玩,不过都是各家多多走动,将来好谋划罢了。 恰逢沈王妃组织杏花宴,谁知十二岁谢玄微在宴上大放异彩,一首鹊踏枝成就了临安第一才女的名号。自此便是学富满车的才子,狂妄傲慢的文人骚客,提起他都是称赞不已。 按理说,成了临安有名的贵女,上门求亲的人该踩破门槛,可是因着一些权贵的关系,他到了十四,依旧是无人说媒。好在谢玄微并不挂心,每日里仍然弹琴练字,好不快活。 谢玄微看着湖面微动,春风浮动间,携香送暖,心中也愈发安稳。 狂奔而来的谢玉章,出现的太突然,守着的丫鬟还没来得及拦下,他就已经窜到了谢玄微跟前。 “姑姑救我!父亲要打杀我!”谢玉章跑的满头大汗,扑通跪在谢玄微跟前,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谢玄微手指一用力,琴弦断了一根,指尖渗出血,他怕丫鬟多嘴,便悄悄拿了帕子裹了。 丫鬟棉雾一脸仓皇,快步进了湖心亭,跪下请罪道:“大小姐,奴婢刚刚晃了神,才让二少爷闯了进来。” 谢玄微摆摆手,让她退下,看着谢玉章,温声道:“说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谢玉章见他神色温柔,放下心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棉雾赶忙给他斟茶,他咕咚一口喝了,就哼哼唧唧道:“今日在太学,我出恭时瞧见荣亲王的嫡子胁迫段太史的儿子,要做那事。” 棉雾一听白了脸,忙去捂了谢玄微的耳朵,急的直跺脚,“爷怎么什么混账事都与姑娘说!” 谢玉章一脸懵懂,谢玄微来了兴致,拨开棉雾的手,笑道:“咱不理她,你继续说。” 谢玉章道:“我看了心中气愤,便打了他。”谢玉章越说越气,叉腰站了起来,呸了一口,又说:“这小世子被我撞见了,打不过我,他心中不忿,便回家告刁状,张瑞说这会父亲正四处找我呢。”谢玉章垂了头,模样颇有些可怜。 谢玉章虽是侯府长房长子,可他父亲教育甚严,见了他不是让背书就是考学问。父子二人,就像夫子与学生一样。他又不学无术,连诗经第一篇都还背的磕磕绊绊,因此与父亲关系更是疏远。他母亲又是三从四德,也是不敢怎么宠爱他,因此他倒成了同龄孩子中有名的爹不疼娘不爱了。张瑞是他父亲近侍,他说父亲在找自己,今晚一顿好打是逃不了了,先时躲去母亲那里,母亲吓得眼泪汪汪,只搂着他哭,还是嬷嬷机灵,便教自己去求求四姑娘,兴许打的轻些,他便慌慌张张来了。 谢玄微拉他坐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看来,这架是我们玉儿赢了。” 谢玉章点头不语,这会冷静下来,考量了其中的厉害,也是后悔不该出手打世子,心中渐渐害怕起来。他父亲一向最恨族中子弟斗殴,荣亲王只有这么一个心肝宝贝,更是将小世子娇惯的无法无天,自己将他打的鼻青脸肿,怕是荣亲王不会轻易放过了。可是到底是少年心性,若是不打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段行止那样的高雅清贵,怎可被那样的人玷污了去? 谢玄微起身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你祖父处。” 谢玉章听了,喜不自禁,连声说好,跟着谢玄微去了。 到了老侯爷处,谢玄微便打发谢玉章去吃点心,独自一人进了老侯爷的书房。 老侯爷戴了老花镜,正看着一本游记,见他来了,屏退了左右,笑道:“我说今日怎的喜鹊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感情是谢大小姐来了。” 谢玄微拿了剪刀,“灯怎么这样暗?”他剪了剪灯芯,烛火瞬间更亮了,也将他的脸映照的更清楚。老侯爷不由得微楞,恍惚看到了十八岁的崔敏,眉目含情,秀丽端庄。 谢玄微放下剪子,笑道:“父亲该知道的,有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了,是给父亲递大哥哥小话儿来了。” 老侯爷听了,气的摘了老花镜,怒道:“他是不是又想着给你配个世子王爷了?亲妹子也是这么坑的?不长心的东西,老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岂是他好乱打鬼主意的?”骂完一叠声喊人,让去请侯爷。 谢玄微忙拦下小厮,笑道:“哪有那么多的王爷世子娶我?”便将谢玉章在国子监打了荣亲王世子的事细细与父亲说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老侯爷一生最痛恨这些亲王世子,看着人模狗样儿,一个个偷鸡摸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便道:“玉章呢?” 谢玉章在门口探了下脑袋,见他祖父招手,连滚带爬的扑到祖父怀里,哭道:“爷爷,玉章知错了,再不敢了,爷爷救救命。”早在来的路上,谢玄微便教他等会见了他祖父,就要往惨了说。于是谢玉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的老侯爷心都碎了。他年纪大了,心越发软了,越发疼小辈。第一个眼珠子就是幺女,眼见幺女夸赞孙子,看着孙子也觉得越发灵秀,心中喜爱。 老侯爷气的拿起自己的龙头拐,狠命在地上捣了几下,对孙子说:“我看你爹敢动你一下,打的好,下次遇到还得打!哭哭啼啼哪有我谢家子孙该有的样子?” 谢玉章听了,忙擦了眼泪,立于一旁。 一时便有数名仆役上前为老侯爷更衣,谢玄微只道吹了风,要回去歇歇,就告退了。 老侯爷由孙子扶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谢侯爷的院子,谢侯爷与妻子李氏慌忙出来迎。 谢侯爷赔笑道:“父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知会儿子一声就是了。” 老侯爷冷笑道:“我也得敢知会侯爷,侯爷如今是大官了,也学了些阿谀奉承的好本事,要为了给亲王遮丑,打杀自己儿子了!” 谢侯爷慌得噗通跪在老侯爷面前,李氏与谢玉章也赶忙跪下,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群人,却连一丝声响都不闻。 谢侯爷结结巴巴地说:“儿子岂敢?只是要问问玉章其中缘由,怕是有什么误会。” 老侯爷声如洪钟,怒道:“误会?他儿子不要脸面,胁迫太史之子,我孙儿出手救人,谁敢说我孙儿不是?” 谢侯爷诺诺道:“是是是。” 老侯爷知道儿子心中担心什么,哼道:“明日我随你一道上朝,我就不信了,他还敢与老子叫板?”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谢侯爷又气又喜,气的是儿子学堂斗殴,有失脸面,喜的是父亲出马,荣亲王亦是不会多语了。却见儿子好好窝在夫人怀里,气的狠狠戳了儿子脑门一下,骂道:“不省心的东西,也真敢找人给你做主!”说罢,也赌气走了。 早朝后,老侯爷随太子一同进了养心殿,将参荣亲王的折子,呈给皇上。 皇上看后,并未答话,又将折子给了太子看。 皇上笑道:“老侯爷您也太小气了些,怎的小孩打架也要朕评理?” 老侯爷瞪眼道:“分明是荣亲王不讲理,老臣与他好好说盐道的事,他却急眼,非要将孩子打架的事拿到朝堂来说,老臣自然也可以过来告他状。” 皇上见太子看完,便笑道:“太子呢?小孩儿争风吃醋打架你怎么看?” 太子起身朗声道:“太学是□□为培养国家栋梁所设立,荣亲王世子却与人打架,实属不该,可是荣亲王到底是父皇的手足,若是惩处他亲子,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何况一时别扭打了架,拿到台面上来说,既伤三家的和气,更有损皇家威严。” 皇上道:“如此一来,段太史之子岂不寒心?他虽不是高阶官吏,手中握着的那一杆笔却是写尽帝王功过的。” 太子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世子该罚。” 皇上问道:“那又如何罚?” 太子道:“荣亲王世子自幼只爱舞枪弄棒,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便不让他入太学就是了,送他去军营,以示惩戒,段家公子须得好生宽慰。” 皇上点点头,笑道:“太子今年已经十六了,此事就交于你去做。记住为君者,不可以个人喜恶裁定判断,须得权衡利弊,必要时还需两全其美,太子要做好。” 太子答了个是,领命退下。 老侯爷看着太子退下,一屁股坐到皇上的脚踏上,抻了抻衣裳道:“太子行事稳重,倒是与几年前天壤之别。” 皇上听闻,斟了杯茶,递给老侯爷,笑道:“他长大了,也好也不好,朕心中欢喜也不欢喜。” 老侯爷宽慰道:“殿下有了为帝王的样子,陛下该高兴才是。” 皇上点点头,手摩挲着小案,老侯爷见他精神不济,稍作闲话便告退了。 第2章 第 2 章 老侯爷回了府,稍作休息后,便命人去唤大儿子一家到观澜厅。自打谢侯爷袭了爵位,他便搬出了主院六安堂,移到了小院子荣茂堂中居住,东临的观澜厅便做了议事的地方。谢侯爷夫妻听闻要去观澜厅,料定是有大事要议,忐忐忑忑地找了谢玉章,给他换了衣服,一家三口去了观澜厅。 老侯爷让谢玉章上前,训了几句话后,又赏了自己年轻时的佩剑。满面骄傲地开口道:“咱们谢家自来就是读书人家,出了三位状元,两位榜眼,四位帝师。” 老侯爷声如洪钟,对孙子道:“到了你,爷爷瞧着,却不像个喜欢读书的样儿,爷爷打算送你入军营,你可吃得这苦?” 谢玉章听了满脸欣喜,忙跪下道:“孙子定然不负爷爷期望!” 老侯爷点了点他脑袋,咬牙笑道:“算是给你个皮猴子去了个得意的地方,若是熬不住,回来哭闹,我连你打世子的账一起算!” 谢玉章欢欢喜喜的,连答数个不会,抱了剑站到自己母亲身后。 老侯爷又对李氏道:“儿媳,这些年谢家劳你受累了,我送玉儿去军营,自知你是一百个舍不得的。只是他是谢家儿郎,他得有能力护着谢家。再来他父亲虽是袭了爵位,可是再到他,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爵位就要被朝廷收回去了,他不爱读书,我是不忍心再逼迫他的,只得给他另谋出路。” 李氏起身笑道:“儿媳不敢托大,自是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再说玉儿进了军营,多些历练,对他也是极好的。” 老侯爷点点头,又嘱咐了儿子几句,便说乏了,让他们下去了。 因谢玉章偏要等谢玄微生日办了再去军营,便还是日日去国子监上学。 这日,谢玉章到了国子监,便匆匆忙忙地拿了书出来背。他昨晚贪玩,一眼没看,今日若是背不出来,定要被打手板的。 段行止正在温习,见他进来,立刻放下书,装作出去的模样,路过他座位时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裳,便出去了。 谢玉章抬起头,有些懵懂地看着他纤瘦的背影,又低下头读夫子布置的诗经。 那厢段行止左等右等,却不见谢玉章出来,心中着实尴尬,忙回身进了学堂。却见谢玉章仍旧在背书,心中羞恼参半。 段行止走到谢玉章座位旁,故意打落他的毛笔,那墨汁溅了谢玉章一鞋。谢玉章哎呀一声,赶忙弯腰去捡,边捡边道:“行止,你衣裳可蹭上墨汁了?” 段行止见他如往常一般关照自己,心中莫名发酸,又想到他拂了自己面子,便睬都不睬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谢玉章见他这般冷淡,挠了挠头低声道:“好生奇怪。”好在他平日就不是个细心人,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读自己的书去了。 下课后,谢玉章同几个平日相处不错的同窗闲聊,小孩子爱炫耀,便将自己要去军营的事拿出来吹嘘。 谢玉章说到开心处,拍着桌子,意气风发,笑道:“将来我要像安南王那样,成为大齐的战神,受世人敬仰!” 段行止趴在桌上,听闻他要去军营,心里一惊。又想着军营那般苦,他去了岂不遭罪?且他表兄进了军营,半年才有五日的假,以后自己跟谢玉章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心里苦闷,竟忍不住滴下泪来。 段行止忍了忍,又竖起耳朵去听谢玉章说话,只听他道:“我爷爷还赏了我把宝剑,那宝剑十分威风,改日你们过来我家做客,我给你们看看!” 几个同窗连连道好,却听上课的钟声响了,各个赶忙跑回座位坐好。 段行止坐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整节课听下来,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惦念着谢玉章要走了,以后怕是见不到了,一颗心煎熬的不行,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看到了谢玉章,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国子监虽是贵胄子弟,可是夫子们却是秉持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理念,因此安排了每人每日值日,今日正好轮到了谢玉章值日。 段行止慢慢收了书,又将课桌收好,抬头看时,同窗皆被仆人小厮接走了。教室中,只剩下他与谢玉章两人。 段行止见谢玉章并不值日,此刻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 却见谢玉章在一笔一划的抄些什么,字也是中规中矩的。细细看时,抄的原来是首贺寿词。抄好后,他又提起笔在空白处比划几下,终究是没有下笔,轻轻叹了口气。 一抬头冷不防看到了段行止,唬了一跳,便去遮画,结结巴巴道:“你怎么还没回家?” 段行止坐到他对面,架起他的两条胳膊,道:“墨还没干,别压花了。”又想起自己还在与他生气,便扭过身又不理他了。 谢玉章见他又不理自己了,便探起身子去看他。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弄得段行止脖子一痒,忍不住扭了扭脖子。谢玉章见状便知他怕痒,便起了作弄的心思,又是冲他红透的耳朵吹了口气。 段行止立刻起身,嫩生生的耳尖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恨道:“你个不正经的!” 谢玉章见他真的急了,也赶忙站了起来,慌忙道:“我……我没有不正经,只是觉得你怕痒好玩,我再也不作弄你了!” 段行止却连听都不听,拿了作业,抬脚就往外走。谢玉章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行止别急,你也吹回来就是了!”说完,便将耳朵送了过去。 段行止细细瞧着那瓣白生生的耳朵,却见他耳垂处长了一颗小黑痣,人都说,这处长痣的人大多心善,这傻子也的确心善的很。谢玉章见他不理自己,又将耳朵往前送了送,催促他快吹。 段行止气的发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哼道:“呆子。”又转身坐回书桌,拿起那副贺寿词,皱了皱眉头,问道:“这留了些空白,你是打算画些什么吗?” 谢玉章见他不气了,也坐了回去,学着他皱着眉头道:“下月初三是我姑姑生日,我想送她贺寿图,可是词找好了,却总也不知道画什么。” 段行止提笔点了点他拧起的眉间,让他不要再学自己。又笑道:“可要我帮你画?” 谢玉章喜不自禁,拉住他的手道:“如此便是求之不得,行止的画可是最好的。” 段行止挣脱他的手,面上浮上一丝红晕,咳了一声道:“你要画什么?或是她喜欢什么?” 谢玉章想了一想,道:“我姑姑最是高洁无双,清雅无比,与你是一样的,你喜欢什么她大概也是喜欢的。” 段行止见他拐弯抹角夸赞自己,心中一阵阵的发甜,拿着笔,一本正经道:“我喜欢王八。” 谢玉章一听愣住了,支支吾吾道:“这怕是不行的,我姑姑是个娇弱千金,她大概不会喜欢乌龟的,行止能否画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别的?” 段行止噗嗤笑了,抓过他的手,拉起他的衣袖,提起朱笔在他手腕处画了只红艳艳的桃子。 谢玉章满面惊奇,盯着那栩栩如生的桃子,赞道:“这桃子像是真的一样,看着就好吃的样子,行止你真是了不起!”说着,凑上去装模作样的嗅了嗅,仿佛可以闻到桃子的香气一般。 段行止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拉起袖子,冲他努了努嘴,谢玉章抓起朱笔,看着那半截玉般的胳膊,歪头道:“你好白!”说完也细细勾了一只桃子,又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两厢对比了一下,叹道:“行止的本事我是学不来,人都说我画极好,与行止一比,简直惭愧。你画的桃子水灵灵的好像可以吃,我画的却是死物。” 段行止抿嘴笑了笑,拿起笔在空白处画了几个桃子,笑道:“你姑姑与王母娘娘一日生辰,便给她画些寿桃贺寿吧。” 谢玉章点点头,又在边上画了几朵牡丹,又嫌纸留的地方不够继续画。 段行止乐不可支,道:“你还画上瘾了,又是寿桃又是牡丹,不伦不类的。” 谢玉章眼珠子一咕噜道:“我这叫花开富贵,延年益寿。” 段行止哼道:“分明就是狡辩,不伦不类。”又低头在自己衣袖上花了朵牡丹,竟与谢玉章所画无所差别。 谢玉章看的觉得新奇,抓起笔在他衣襟处画了几只蝴蝶。再抬头看着段行止,只见他雾眉凤眼,说不出的含情脉脉,菱口贝齿,道不尽的情意绵绵。露在衣衫外的肌肤细腻香滑,他不禁用手背试探了下,果然水润光滑,细腻温润。 谢玉章不觉看得痴了,不禁想到,若是待行止长大了,又会出落成何等的风流的模样?哪家闺秀那般的好福气嫁给他?谢玉章呆呆地盯着段行止轻声道:“有一事相求,不知行止愿意否?” 段行止放下笔,问道:“什么事?” 谢玉章盯着他露出的玉白脖子,咽了口口水道:“我想在你身上画画。” 段行止听了这话,气的眉眼都变了,摔了手中的笔,愣怔地看着谢玉章。半晌指着谢玉章,颤声道:“你看不起我便直说,何苦这般作贱我?”一时心中愁苦,竟忍不住又红了眼。 谢玉章知道自己勾起他的伤心事,旖旎之心收的一干二净,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倒把段行止吓得不敢哭了。谢玉章急的又要甩自己耳光,段行止捉了他的手,喝道:“又发什么疯?” 谢玉章拉了他的手,又急又快地说道:“我并未有半点龌龊之心,只是瞧着你肌肤如冰如雪,吹弹可破,着实惹人喜爱。想着若是画上牡丹,必定是风流别致的,这才犯了浑,你可别气了。”见段行止不理自己,谢玉章赌咒道:“若是我对行止半点亵玩之心,便叫我不……” 段行止忙梧了他的嘴,赌气道:“整日胡说八道,别死啊活啊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玉章拉了他的手,道:“是我唐突了,你可别气了。” 第3章 第 3 章 段行止脸色稍霁,抽手扭身道:“你让我不气,那我问问你,今日早读我让你出来,为何不理我?” 谢玉章认真回想了这一天的事,挠了挠头问道:“早读时你何曾唤我出去?” 段行止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动作小的几乎感觉不到,谢玉章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是要我出去,我以为衣裳上有脏东西。” 段行止翻了个白眼,道:“这会怎么知道了?” 谢玉章上赶着拉了他的衣袖,低头笑道:“我又不是呆子。” 段行止咬牙道:“你就是个呆子。”说完便端了笔墨,瞥他一眼,目光流转,尽显风流。他道:“还不跟上来?” 谢玉章懵懂地看了看他,与他一道进了平常监生换衣服的耳房。 段行止叫他关了门,一颗心咚咚地跳,几乎要跳了出来,看着谢玉章道:“我家人再过半个时辰便来了,你家人何时到?” 谢玉章如实答了。 段行止眼角潮红,抿抿嘴,垂着头看着腰带上的花纹,低声道:“我这辈子头次做这么大胆的事,你可别让别人知道了,那样我就真不活了。”说罢,便背对着谢玉章,除了腰带,脱了外衣,接着又脱了里衣,露出自己的后背。 只见他香脊绰约,玉腰盈盈,肩胛骨处微微凸起,仿若振翅的蝴蝶。 谢玉章看的发起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讷讷地道:“行止真是白。”又想到以后那个好福气的人,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若是行止是个女儿身,他便求娶回家,好生养着疼着。 段行止又气又笑,这呆子当真是腹中空空,连夸人也只是,你好白,却不晓得用些冰肌玉骨的词汇来。突然肩胛骨处一凉,他不禁一个哆嗦。毛笔柔软的触感,叫他心都跳漏了。谢玉章也不知画了什么,几乎将他左上半背都占满了。 谢玉章搁下笔,取了镜子照给他看,沾沾自喜道:“你瞧瞧好不好,我却看着极好的。” 段止行看着手中的铜镜,脸蓦的红了,只见自己背后细细勾勒了一副牡丹图,花团锦簇,上有两只彩蝶缠绵飞舞,热热闹闹的一副蝶戏牡丹。 谢玉章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小章,啪嗒在段行止背上盖了章,笑道:“这下行止是我的了。” 段行止听了这话,眼角更红了。估摸着墨汁干了,他便仔细穿了衣裳,薄面皮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走到谢玉章旁边,与他轻声道别,连谢玉章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匆匆走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侍候的书童湛儿看他来了,赶忙迎了上去,急道:“我的爷,你把我赶了出来,又说不得命令不准去接,等的急死我了。”湛儿怕他又被人欺负了去,仔细看了一圈,只见他衣襟上有些画,其他并无异样,渐渐的放下心来,扶他上了车。 段行止微微拉开衣裳,唯恐污了牡丹图,低声喊了声湛儿,隔着帘子嘱咐了一句,马车便转头去了城西。 是夜,谢玉章梦到一个美人于月色下沐浴,那美人似真似幻,周身笼在温泉中,只露出光滑白净的背来,那背上赫然是自己白日里画的那副牡丹图。泉水氤氲,谢玉章眼前更加模糊,只觉得美人向自己招手,晕晕乎乎的走了过去,就被脱了衣服,拉进温泉中。几次想去看他的脸,却是怎么也看不清,荒唐轻薄了美人一夜…… 第二日谢玉章醒来,却觉得大腿处冰凉,用手一摸,臊的满脸通红,他虽不太懂,可是平日里一同玩的小伙伴,也曾隐约提过,这是他长大了。谢玉章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水壶,痛痛快快喝了一大杯,又喊人来伺候起床。 下学后,张瑞便来唤他,说是父亲找他。他急忙翻了翻近日学的文章,一目十行,恨不得吃掉这书,口中背诵着,慌慌张张与张瑞去了。 谢侯爷端坐在书房中,桌上放了个成色极好的平安扣。 谢侯爷见谢玉章脸色苍白,似乎很畏惧自己,心中不禁后悔平日自己对他太过严厉倒把他吓成个鼠胆。便收敛肃容,对谢玉章道:“你姑姑生日后,你便要去军中,为父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军中不比家里,万不可任性,便是受了委屈,也不得回家与你母亲哭诉,更不许劳动你姑姑!” 谢玉章乖乖应了个是,又听谢侯爷说:“你母亲满腹锦绣,做姑娘时,享誉临安。才思敏捷,便是我也比不过,而你姑姑更甚一筹,一首鹊踏枝已成临安绝唱,更不提他的琴艺。到了你,却是死活也读不进诗书。你爷爷送你进军中,我和你母亲却并不想着你挣得多少功名,纵使你将来袭不了爵位,也不至于无计可施,咱们谢家也不至于落败。”谢侯爷见他懵懵懂懂,平日虽顽皮,却是极懂事的,心思单纯,不似纨绔。这么想着,不由得口气又软了几分,“父亲母亲不指着你荣华富贵,只盼着你在军中平平安安就好。切记莫要逞凶斗殴,但也不可被人白白欺负了!” 谢侯爷语无伦次说了许多,只觉得有些尴尬,满心满腹的话,却是实在不知怎么说,便轻咳一声,让儿子去看看母亲去。 谢玉章出了父亲书房,便一蹦三跳的去往母亲屋里了,将父亲嘱咐细细说了,又对李氏说:“妈,我现今才知道爹也是疼我的,虽说平日见了我喊打喊杀的,那也都是为了我好。” 李氏摩挲着谢玉章的脑袋,笑道:“玉儿长大了,懂得体谅爹爹了。” 谢玉章抬起头摸着李氏的脸,笑说:“妈,儿子整日闯祸让你担惊受怕,往后儿子一定会收敛脾性,再也不会的。” 李氏揪了把儿子圆圆的脸,笑道:“就这张嘴甜了。”母子依偎在一起,亲亲密密说了许多体己话,晚间吃了饭,谢玉章才回了房。 晚饭后,谢玄微便命人去汤池备下清酒,由棉雾扶着去了。屏退左右,谢玄微用发簪将头发松松绾了个髻,除去衣物,进入池中,闭目养神了一会,泡的浑身熨帖了,便拿过清酒自斟自饮起来。 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谢玄微忍不住发笑,分明是个男儿身,却因为大夫人的威胁,嬷嬷不得不谎报他为女儿。再过两年,他便会长出胡子,喉结也会渐渐明显,到那时若是还出不得府,此事必然败露。以老侯爷的性子,即便再宠爱他,到时也不好说了。可是自己除了嫁人外,又如何离府?嫁了人,夫君若是知道自己是男儿身,又怎会善罢甘休? 谢玄微胳膊架在石台上,一手百无聊赖的划着水,水波轻荡,与手指追逐流连。 谢玄微将认识的世家公子想了个遍,思忖哪一个适合嫁过去,好让他度过眼前困境。凭借自己的美貌,与享誉临安的才名,嫁人倒是不成问题,只是谁能接受妻子是个男人呢? “此人须得爱我至深,又是个最心软的。”谢玄微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人,笑意盈盈起身用布净身子,穿好衣衫唤棉雾进来伺候梳头。他回了房,便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旧帕子,在上面写下一首闺怨绝句,写完丢下笔,伸着懒腰上床倒头就睡。 早起,棉雾伺候着谢玄微穿衣。 谢玄微打着哈欠道:“一会你让杏雨递个信给温姑娘,后日我不上学,她若有空,我便去温府拜访她。” 棉雾忙应了,拿了月白的袄子给他穿上,边穿边道:“我是看不懂姑娘了,花儿一般的年纪,如何只爱穿的这般素净?”说完又让谢玄微坐下,给他梳头,看着一盒子素钗,啧了声道:“这妆奁也全是素钗,平日里多簪一朵花也不愿意,虽然姑娘并不太需要这些俗物衬托,可是也是快及笄的年纪了,说不得就有哪家公子来求亲。” 谢玄微听了,但笑不语。 却听他另一个伺候的大丫头雪盏叹气道:“听你这样讲,女子终究躲不过以色事人,好没意思的。” 棉雾瞪圆了眼睛直直看着雪盏,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低头不说话了。 谢玄微噗嗤笑道:“棉雾诚心开导我,雪盏你却来拆台,不怕她拧你嘴呢?” 雪盏垂头道:“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不是拆台,只是想着将来,心中就不甚痛快。” 棉雾笑道:“雪盏姐姐多虑了,将来的事将来自会有结论,何苦为了那还不知道的事,白白耽误现如今的好时光?” 雪盏听了这话,触动心事,不由得红了眼圈。 谢玄微从镜子里瞧见雪盏拿了盆出去,便冲棉雾递了个眼色,棉雾会意,招呼丫头过来替谢玄微梳头,自己也跟了出去。 谢玄微拿了支簇新的纱花,簪到丫头头上,说道:“这些花儿朵儿,还是你们这十六七的大姑娘戴着好看。” 丫头得了这个赏赐,心中暗暗高兴,胆子也大了起来,噗嗤笑了:“姑娘惯会说笑,您不也是姑娘?” 谢玄微道:“你不懂。”又见那丫头容貌俏丽,身量苗条,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道:“奴婢盼兮,因识得几个字,便专司姑娘文房乐器,今日雪盏身子不爽利,棉雾下午又要回家,怕杏雨、兰霜两人不够伺候,便叫了奴婢过来。” 第4章 第 4 章 谢玄微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嘈杂。就听人叫嚷:“雪盏姑娘大喜。”接着雪盏便扑进门中,抱住谢玄微双腿,哀哀痛哭道:“萌萌救救我。” 谢玄微心中纳罕,雪盏从不会这般哭闹,一时不知何意,忙命盼兮关了门。就听棉雾在外骂道:“什么大喜不大喜的?我们都是姑娘的奴才,喜不喜的自有姑娘做主。王婆婆腰是真粗,脸是真大,连主子的主意都敢定!” 谢玄微取了帕子,让雪盏擦了脸,盼兮立刻拿了大袖伺候他穿上,主仆三人开门出去。 谢玄微就听那王婆婆讪笑道:“四姑娘才几岁,她能懂什么?没得耽误了姑娘们的终身。” 谢玄微冷笑声,便叫了声流光,说完便有个十八九岁的凌厉少年踏步而来。 “掌嘴。” 流光答了个是,一脚踢到她腿弯处,那婆子噗通跪下了,无奈生的肥胖,挣扎了几下,竟是起不来。又有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拼死摁住王婆子,流光便左右开弓赏了她十来个耳光,打的她脸如猪头,鼻血眼泪口水淌了一脸,肮脏不堪,起初还叫嚣,后面只能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流光打完后,便走到一旁,垂首静立,众丫头知道谢玄微厉害,却不知道他这样厉害。一时吓得缩手缩脚,跪了一院子,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了。 谢玄微看着那婆子冷笑道:“你这会看看我还小呢?” 那婆子缓了会,仗着背后有人,一张嘴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更是恼火。便撒泼哭道:“四姑娘要打杀奴才了!我可是二爷的奶嬷嬷,姑娘却滥用私刑!怎的有这般不和善的,草菅人命的主子?怕是忘了当初你娘是怎么嫁进我们候府的?”说着满地撒泼打滚。 棉雾大惊失色,那两个小丫头是练过的,立刻扯了那婆子,拿了汗巾将她嘴堵了。 谢玄微冷笑一声,他母亲是泸州崔氏二小姐,自是钟鸣鼎食之家,名门望族之后。谁知见了父亲一面,二八年华,拼死退了安家的婚,哪怕是做妾也要嫁给五十多岁的父亲,让人很是笑话了一段日子。而谢玄微平生又最厌弃妇人撒泼打赖,当初他娘沦落到别院,他奶嬷嬷为了他娘儿俩,受尽了这些小人的委屈,隔三差五的缠上门闹一闹。不是那些年的担惊受怕,奶嬷嬷也不至身染恶疾,无药可医而亡。 谢玄微被婆子揭了伤疤,心中愈加愤怒,一张脸更是冷了几分,冷冷一笑,那婆子瞧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四姑娘宛若恶鬼。 谢玄微冷笑道:“流光,把她嘴堵了,直接打死。棉雾去告诉二奶奶,就说二爷的婆子不服管,四姑娘便替他管了。”说着心下一动,又喊雪盏,说:“雪盏收拾了细软,既然府中容不下你我,咱们便还是何处来何处去!” 棉雾等听了,唬的颜色都变了,忙跪倒在谢玄微跟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裳,说道:“姑娘何苦跟我们这群小人计较,那王婆子不听话,随便姑娘怎样都好,只是姑娘万不可说走啊!”说着瞧着雪盏果然要去屋中收拾行李,棉雾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扑在雪盏跟前跪下,哀哀痛哭道:“还求雪盏姐姐消消气,念在这些年的情分,劝劝姑娘吧,姑娘是个女儿家,出了这个门,名声还要不要了?” 雪盏听她一心一意为谢玄微考虑,心下感动。可她心知谢玄微待在府中,男儿身难免不暴露,若是借着这事离开府,公子往后日子也过的舒心。今天也不得不挣一挣了!想罢,她一咬牙,也不顾往日与棉雾的情分,用力推开她,转头就进了房。 棉雾一时两难,又怕冷落谢玄微,又怕雪盏收拾好了,好在盼兮机灵,跟着雪盏进去劝解,她便极力去求谢玄微,哭的几欲失声。 一院子跪的小厮丫头,也哭了起来,不多会只听兰霜道:“老侯爷来了。”众人放下心来,赶忙抹干净眼泪,也不敢哭了。 却见老侯爷只穿了道袍,扶了小厮匆匆而来,见到一院子人,又听的老婆子呜咽之声。再看女儿头发还未梳好,一脸清冷的立于一旁,见了自己也不行礼。老侯爷知他是个倔强的人,心中更加着急,上前道:“奴才不懂事,你也不能冻着自己,早上还冷的很!棉雾快去给姑娘拿披风,若是冻着她,拿你们试问!” 棉雾抹了抹眼泪,赶忙进屋拿披风。 谢玄微冷冷看着他父亲,笑道:“我母亲死活要进谢家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大门,想来我也不配这个高门,如今还是回我的清风别院吧。” 老侯爷听了,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哀哀凄凄道:“你只管气我!你娘我没护住,如今你别怕,爹爹在,再没人敢欺负你的!别说走,你走了,爹怎么活?”说着竟要流着泪来,又使人将谢二爷绑了来赔罪。 谢玄微听了,含泪道:“我娘?我娘留下的就是好的?留个雪盏姐姐,二爷一心想要去。留个我,日日想拿我去换高官厚禄,恨不得王爷世子的,一人一半!外人都说,谢家指着卖姑娘翻身,何苦糟践我呢?”说完又想起在别院时,他奶嬷嬷与他讲的事,也不由得哭起来。 谢玄微泪如雨下,哭的浑身乱颤,“奶嬷嬷说我娘生了哥哥后,大夫人怕他将来袭爵,便使人掐死他,我哥哥才两岁,大爷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哥哥如何跟他争强?我娘怀了我后,大夫人几次三番害我娘,若不是奶嬷嬷以身试毒,我如何活到今日?”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雪盏提了包袱出来,见他说这些陈年往事,一把抱住他,也哭了起来。 老侯爷只恨当初自己外放,三子去了,他真的信了夫人所言,孩子是病死的。及至崔敏又怀了孩子,借故与他争吵,被他送往别院休养,孩子到了日子,他也赌气未曾去看一眼。后来别院传来崔敏病危的消息,他才赶过去。 却见往常光彩照人的可人儿,再见却是形容枯槁,已是油尽灯枯之际,再无往昔半点俊秀风流。 崔敏拉着他的手道:“前两年不敢跟你说大夫人不好,怕你觉得我嫉妒。毕竟她在你跟前对我真的是爱护有加,再者她娘家如日中天,与你不好。我娘家却与我断了来往,并无人帮衬。可是如今我要死了,有些话不说,我的萌萌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崔敏缓缓气,将那年他外放,三子如何被杀,自己又为何与他争吵,闹得被遣往庄子养胎保命。 崔敏哭道:“我这一生从未后悔嫁给你,即便大夫人害了我的孩子,我依旧可以忍气吞声,可我不能再害了萌萌,我已经让他够苦了。”崔敏死命抓住老侯爷袖口,出气长,吸气短,狠命道:“求你保住萌萌,让他一世福足安乐,平安顺遂,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罢,五指渐渐松开,眼神也涣散了,旁人怎么喊怎么摇,也没动静了。 老侯爷思及此,又撒起泪水。 谢玄微哭道:“老爷若是真心疼我,便放了我走吧。” 老侯爷一听只觉得心肝被生生剜了去,哭道:“萌萌说出这种话,不是要我命么?”又喝问道:“怎么谢衍还不来?” 不多会,只见谢侯爷与二爷一并来了,老侯爷看到二爷满不在乎,更是气恼,兜头就是一顿打。二爷虽平日玩世不恭,却也是极怕他父亲的,见他老父真的气急了,也不敢躲闪,生受了那几棍子,疼的直倒气。 谢侯爷跪下拦住老侯爷,求道:“父亲别气,伤了身子就了不得了。” 老侯爷喘着粗气道:“我且问你,是不是因着萌儿与你们不是一母所生,就合该受你们欺负?” 谢侯爷不住磕头,牢牢护住谢二爷,喏喏道:“父亲息怒,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谢侯爷喘了喘气,拍了拍心口,问道:“流光,王婆子在哪?” 却见那婆子呜呜哭着,爬了出来。见了谢二爷立马求救,含糊道:“爷快救救老奴。” 谢二爷一听这话,立马冲那老婆子递眼色,生怕她说出来,自己再挨板子。 那婆子也是个刁钻古怪的,立刻会意,便道:“是奴婢不懂事,看着雪盏姑娘尚未婚配,正好有个好人家,便为她说媒。实在无意冲撞姑娘,若姑娘不快,姑娘打的好。”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玄微冷笑一声,走至流光跟前,拔了他的佩剑,众人皆是唬了一跳,生怕她一时不防,伤了自己。 谢玄微却不许人跟着,慢悠悠地提了剑,走到王婆子跟前,将剑架在她脖子上。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祖宗真的抹了自己脖子,吓得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两眼直翻,哪敢说话 谢玄微睨了眼谢二爷,谢二爷不由得一个激灵,就听谢玄微冷笑道:“你再说为何来我院中。” 王婆子唬的两股战战,什么也不管了,哭道:“二爷看中雪盏姑娘,想讨来做妾,奴婢便过来要人了。” 一时间院中鸦雀无声,正是乍暖还寒时候,谢二爷汗湿了夹袄,暗恨这婆子,若不是她挑唆自己,说雪盏靠不住谢玄微,定是愿意给自己做小,他也不会蒙了心,派她来讨人了,如今这情形,只怕今日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侯爷听了这话,气的一脚踹翻谢二爷,谢侯爷赶忙上前护住谢二爷,说道:“二弟糊涂了,的确该打,父亲也不该气坏了自己。” 老侯爷抢下谢玄微手中的剑,眨了眨眼睛,忍下泪水,对谢玄微道:“罢了,罢了,如今我是难做人了,打杀了这奴才又有何用?你我心中的疙瘩,岂是一日两日便可化解的?我年纪大了,一来也不想打打杀杀,二来你生日快到了,杀人恐折你的福寿。”老侯爷叹口气,抹了抹眼角道:“二爷去庄子禁足半年吧,这王婆子便撵出去吧,你们都不能怨恨萌萌,要记得若不是给她积福,你们都活不了。” 谢二爷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起身便要给谢玄微作揖。谢玄微忙躲开,冷冷道:“当不起,二爷千万别折我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寿。”说完,冲着老侯爷,谢侯爷并谢二爷福了一福,便回了房。 雪盏也连忙磕头告退,跟着进了房。 第5章 第 5 章 主仆刚一进屋,谢玄微便让雪盏跪下,雪盏边哭边道:“公子不要气了,下次有事我定告诉你。” 谢玄微用力一拍桌子,低吼道:“你虽比我大了几岁,在别院尽心护着我,可踏入这候府大门之日,我对你说过什么?” 雪盏抹着眼泪,抽抽搭搭道:“你说,往后就是你护着我了,我再不会被人随意发卖殴打。”说完,想起在小院子被刁奴欺辱,又是流了一筐眼泪。她抬头见谢玄微面色有些难看,故意说话逗他道:“可你自己都要被配王爷世子的,我再说了,不是让你烦恼?” 谢玄微被她提到这件事,气的发笑,“那你为何还哭着让我救你?索性你就嫁去二爷房里,以你的聪明伶俐,二奶奶都是你的了。” 雪盏见他笑了,也擦了擦眼泪,爬了起来,去给他将松了的鬓角拢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原想着再闹大一点,说不定,惹恼了侯爷,我们就被打发回小院子了,到时候再使个金蝉脱壳之计。” 谢玄微看着她道:“金蝉脱壳是不可能,我被瓮中捉鳖倒是极有可能。”眼见着雪盏还是懵懵懂懂,他又道:“娘当初怕她去了,大夫人迫害我,只能让我回候府,至少父亲可以保我平安,可是她忘了,我是个男子,如今进了这个门,我再想出去,就只能是出嫁了。” 雪盏一听,惊出一声冷汗,说道:“公子,或许我们可以跟老爷坦白,这些年你也是受了苦的,他那样疼您,必定不会过多追究的。” 谢玄微笑着摆了摆手,悄声道:“父亲再疼我,也绝不会用候府来换的。我可是陛下亲封的晋阳郡君,现已犯下欺君之罪,又怎么可能会往虎口送呢?” 雪盏道:“那这样老爷就不会再逼迫你出嫁了,也是好事啊。” 谢玄微道:“为保候府平安,到时父亲必定会杀了我,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雪盏听了这话,吓得哪还敢有别的心思,呆了呆道:“如此你便真的只能出嫁了?”原本以为回了候府,大夫人死了,公子又有册封在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曾想如今这恩赐反倒成了催命符,一时又滴下泪来。 谢玄微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笑道:“我都不哭,你哭什么?横竖我今年才十四岁,我昨日也想好了,这两年先将你寻个好人家,我到了嫁人的年纪便嫁人就是了。” 雪盏一听,也不哭了,用了帕子打谢玄微,发狠道:“你要死了!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我无关了,我告诉你,死也要跟着你,这些打算往后都收了吧。你若是敢嫁我,我便磕死在你跟前!”说完,也不理谢玄微了,独自赌气去了。 谢玄微笑道:“你要zaofan么?”一时又想起在别院。闲了,奶嬷嬷便教雪盏绣花,絮絮叨叨地说雪盏,将来出嫁穿上自己亲手绣的的婚服,必定会白头到老,美满一生。雪盏好动,绣的烦了,总要闹事,奶嬷嬷便笑着训她要zaofan。那时日子虽清贫,却是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谢玄微轻叹口气,就听那边雪盏蹑手蹑脚不知又往哪里去了。 不多时,棉雾便进来伺候,谢玄微吃了点清粥,便不肯吃了。 午饭时,流光传了温家姑娘的信来说,后日得空,又邀了几个相熟的姐妹一同过府玩耍。 到了相会之日,谢玄微只要梳清爽些便好,棉雾便为他梳了个双丫髻,便利又可爱。 谢玄微照了照镜子,“今日便戴大嫂送的那套点翠吧。” 棉雾笑道:“大奶奶送的点翠,颜色艳丽,工艺精巧,又配了外国进贡的红珊瑚,便是一眼,也让人再难忘了,真真是人间极品!”说完,便拿钥匙开了大箱,又开了里面一个小箱,郑重的捧出那套点翠,亲自给谢玄微戴了。 棉雾不禁赞道:“大小姐本就生的霞姿月韵,窈窕风流,再加上这套点翠,越发显得人灵秀俊逸。” 谢玄微听了这话,趴在桌子笑了起来,笑够了,便让雪盏伺候自己穿衣服。临走前,将早上剩的奶酪赏了棉雾,又嘱咐道:“前些日子,你因为我没有回成家,今日不用你伺候,你回家瞧瞧吧。” 棉雾赶忙谢恩,谢玄微又道:“我记着房里还有些许剩的零嘴儿,我是不爱吃的,你也一并拿回家,分给弟妹们吧。” 棉雾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酸,忍不住滴下泪来。她是候府半路买来的丫头,先是跟了大夫人,后来小姐回府,大夫人将她给了大小姐。原以为被封了郡君,又是老侯爷捧在手心的宝贝,大小姐必定古灵精怪,更甚蛮横刁钻,谁知道大小姐虽然清高了些,脾气却是极温柔平和的。 棉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感恩的话,只能给谢玄微磕了两个响头,又暗暗发誓,以后必定以姑娘马首是瞻,护她一世无恙。 谢玄微在马车中摘了帷帽,顺着纱窗往外看了眼,候府大门旁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皆挂了鲜艳的红绸,正是为了庆贺他被封为郡君挂上的,只可惜他这个郡君却也有可能变成一道催命符。 谢玄微拉好窗帘坐好,又掏出写了闺趣七言的那只帕子,反复又看了几遍,确认无妨后,放到袖中收好。只等到了温府,做个机会将帕子遗落让温也凉拾去。 想起温也凉,谢玄微忍不住笑了起来。相熟的姑娘们,温家姑娘温也凉,最是烂漫可爱。因为那次考试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自己给她抄了试卷,她考了好名次,免去了被父亲打手板的苦,她便拿自己当了一等一的好友,时常来找他玩。混熟以后,便知道她还有个大自己三岁的同胞哥哥。听人说他生的又好,文采斐然,为人谦和有礼。温也凉极推崇他,三句话不离了温圣清。几次接触下来后,只要他去温府,便总会巧遇温圣清,尤其是元宵他们几人做了文学社,温圣清是监理,而当时温也凉一心想要奖品,自己便写了首清平乐,悄悄递给了温也凉,温也凉抄了那词,果然拔得头筹,自那以后,自己遇到温圣清的次数就更频繁了。 谢玄微想到此处,噗嗤笑了。温圣清看自己的时候,两眼放光,自己略微冲他笑笑,他便高兴的手足无措,甚至打翻杯子。那份怀春心思,便是傻子也瞧的出。谢玄微悠悠叹气,若是自己堂堂正正的做个男儿,必定与他做个交心的好友,与他一同骑马射箭,吟诗作对,岂不妙哉? 摸了摸袖中的帕子,谢玄微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卑鄙,如此计算一个好人。若是自己嫁给他,新婚之夜,对他是怎样的打击?以温圣清的人品必定不会出卖他,也多数会因为怜惜他的身世而帮助他,只是自己到底存了利用之心。 “罢了罢了,是我命不好,若是我们真有一人为女子,那该多好?只可惜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了!”谢玄微将帕子又塞了塞,只准备再带回府中悄悄烧了。 到了温府,温也凉早已等候多时,一见了谢玄微立刻飞扑过来,若不是雪盏扶住谢玄微,两人必定滾倒在地。 温也凉乐的直转圈圈,牵了谢玄微的手,嗔道:“自元宵过后,我便不大见你了,可想死我了!”说着又去亲亲密密的想抱谢玄微,又想起她不喜欢与人亲密,便只拉着她的手。却见她今日戴了鲜亮的点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咬着帕子笑道:“真真是闭月羞花,我家有个呆子等会怕是眼睛都要直了。” 谢玄微扯下她的帕子,不许她咬,笑道:“瞎说什么?” 温也凉轻声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大哥哥上个月想将你嫁给沈王爷做侧妃。” 谢玄微见她满面正经,知道她并未有嘲讽自己的意思,便继续听她说。 “所幸老侯爷疼你,没将你嫁过去。我也不与你多话了,清哥哥求我来问问你,若是你对他也是一样的心,那他便在下月就去你家求亲。”温也凉最是藏不住心事,现下抓着谢玄微的手,动情道:“我清哥哥是个极聪敏的,可是遇到了你,便成了个呆子,他自来都是仰慕你的,你可愿意应下他?” 谢玄微心中感动,想了想终究是心下不忍,便笑道:“我怎么可能与他私定终身,毁他名声?这种事往后不要再说了。” 温也凉听了这话,臊的满脸通红,心道:“你这意思便是不行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清哥哥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缘分竟是止于闺密?”再没有心思了,便对丫鬟说:“你带郡君先去花厅坐坐,我去换件衣服。”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谢玄微也不好再去追她,只得与丫头走了,只盼着她好好劝解温圣清,伤一次心,总比往后日日伤心的好。 谢玄微看几个姑娘正由温家大嫂子苏氏带着插花,便独自选了不显眼的位子坐好,拿了本游记翻看起来,颇为自得。 第6章 第 6 章 不多会,温也凉换好衣裳,扶着小丫头来了,看到众人热闹,便也要去插花。苏氏便拿了剑山给她,谁知一时手滑没拿稳,温也凉没多想伸手就去捞,把个纤纤玉手扎的鲜血淋漓,当时疼的大哭起来,慌的苏氏忙命人快去找郎中。 谢玄微见状赶忙拿出帕子,将她手裹好,压住伤口,与苏氏一同安慰她,不多会郎中来了,温也凉拉着谢玄微不肯撒手,哭的好生可怜,谢玄微只得站在一旁细细安慰她。 众人见温也凉受伤,也挤在一起安慰她。一众女子叽叽喳喳,直吵得谢玄微头疼。谢玄微难以想象将来若是恢复正身,娶了亲,夫人也是这般叽叽喳喳,还不如不要的好。正胡思乱想着,就被一个体态丰腴的姑娘挤出人群。他见众人忙乱,簇拥着温也凉,索性悄悄退出花厅,只在院中呆坐。 不消片刻,温也凉的小丫头蕊儿前来告罪,说是郎中说,温姑娘要静养一月。蕊儿又道:“小姐特地让奴婢与郡君说,郡君且放心,一切安好。”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只碧玉金边戒指交给谢玄微,也不等他说话,撒腿就跑了,谢玄微也不敢声张,只好悄悄塞进荷包中,与雪盏一同乘车回家。 晚间,谢玄微在床上,将戒指拿了出来,认出是温圣清平日戴的。谢玄微心中微动,不禁又喜又愧,喜的是温圣清果真是个真心人,不惜拿了体己小物与自己定情。愧的是自己却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他将来,妄图利用他,越发觉得惭愧。不禁又叹道:“你果然是真心,可我却不敢再害你了,往后咱们便断了往来了吧。” 一夜无话,辗转反侧。 第二日,温圣清前往小嫏轩探望温也凉。温也凉见哥哥来了,忙遣退了丫头,从枕头底下拿了谢玄微的帕子在他眼前抖了抖,温圣清伸手去抢,她却往身后一藏,咬着手指笑道:“我看你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帕子是昨儿从谢姐姐袖中得来的,我不通文墨,你只管自己看去吧!” 温圣清接过帕子,看了一遍,只觉得心肝都被揉碎了,读到那句,“东去流水难为情,莫若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见不相知。”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对温也凉道:“此番我举止孟浪,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定会害得她身败名裂,我是真心喜欢她,她说不能做出私定终身毁我名声之事,我也该有些担当了,我这就去求母亲。”说罢,便擦了擦眼泪,将帕子还给温也凉道:“你派个心腹将帕子还给她,万万不要被人察觉了。她让我爱惜羽翼,我也要爱惜她的好名声。”说完就往外走。 温也凉收了帕子,道了个是,又道:“哥哥你且住一住。” 温圣清站在阶上回头问道:“何事?” 温也凉站在房内道:“她虽是候府嫡女,却实在是个苦命人。养在小院子里六年,回了候府差点成了哥哥笼络王爷的工具,不是她外祖家,只怕如今日子更难熬,你将来万万可别负了她!” 温圣清笑道:“你放心,往后的岁月都有我护着她了,以后我要她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再不用担忧。” 温也凉见哥哥走了,慢吞吞走到廊下,双手抱膝坐着,倚着柱子,直望着远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谢玄微因夜里有感,不觉多坐了会,竟染了风寒,第二日连头也疼了起来。老侯爷请了几个宫中德高望重的御医来看,都说是肝气郁结,又加风寒,须得宽心静养半月。 吃了两付药,谢玄微果然睡得安稳了,老侯爷便放下心来。 不知谁提起了谢二爷,老侯爷气的又将谢二爷禁足延长三月。 谢二爷在庄子上听了小厮来报,只觉得苦不堪言,怎么就惹了那尊煞神,气的摔了一堆东西。 谢二爷贴身小厮小蛮是孙氏的陪房,孙氏平日最厌恶谢二爷被人撺掇撩火,因此这次派了心腹看着他。那小厮是个机敏人,见谢二爷气恼,口口声声要回去与谢玄微对峙,十分苦恼,生怕这位爷冲动真擅离庄子,便给谢二爷斟茶,劝他坐下。 小蛮为谢二爷捶肩,笑道:“姑娘是个小丫头,二爷跟她计较不是跌份么?这会子二爷就该多关爱关爱她,让她知道,二爷是因为她平白受罚,但二爷不计较,二爷是个个海量的人,是大丈夫!”小蛮比了个大拇指,见谢二爷表情松动,便又道:“人说礼多人不怪,二爷送点稀罕东西给她,她必定感恩戴德,反省自身,说不定,没几日大小姐亲自请您回去呢。” 谢二爷听了这席话,只觉得内心膨胀。便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他本就是个软耳朵根,谁跟他说什么,他都觉得有理,这时听了小厮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一心琢磨送什么给谢玄微,能让她不好意思,最好是能哭。 小蛮献计道:“二爷不必苦恼,这些小姑娘自是好哄,只管给她弄些精致的,外面姑娘没有的小玩意儿,保管姑娘高兴。”小蛮又道:“前日庄主送了许多东西来孝敬,爷或许可以挑一挑呢!” 谢二爷听了,赶忙下炕撒着鞋就与小蛮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却见有个小子怀里抱了只白底黑纹的猫崽子,谢二爷看了只觉得可爱怜人,忙让小蛮抱了过来。 谢二爷把猫崽子抱在怀里,就听见猫崽子软软的叫了几声,谢二爷听得心都化了。摸了摸猫崽子,只觉得入手皮毛顺滑,那猫崽子不满地喵呜一声,谢二爷学着叫了声,笑道:“这只山猫眼睛大大的,皮毛也好,等萌儿生日就给她送去,我先养两天玩玩,这玩意儿野性大,得养熟了。” 小蛮赶忙拍马屁,“二爷好眼光,这般可爱宠物,大小姐必定是开心的。” 主仆二人又挑了些不常见的山珍,打包好了,一并到时送过去。 谢二爷在庄子里每日里撩猫逗狗,闲暇时,便有人约着他钓鱼摸牌,竟渐渐也觉得庄子过活不错,心中对谢玄微的怨恨倒一日日的淡了。 到了谢玄微生日,谢二爷装模作样的递了帖子回府,问可否回家给妹子过生日,言辞恳切,委屈可怜,老侯爷看了被气的发笑,便准了。 谢二爷重抖威风,装了一车的野味,敲锣打鼓的回了候府,一路施粥送饭,撒下铜钱给穷苦人家,说是给谢玄微积福。 老侯爷听闻,很是夸奖了一顿,便派了管家给附近胡同孩子们送鸡蛋点心,一筐一筐的抬出府。一时间,晋阳郡君善名人尽皆知。 雪盏一早就让谢玄微吃了寿面,又拿了红鸡蛋在他面上身上滾过,边滾口中边念念有词,一房丫头看着新奇,也不干活了,只站在一边笑着看。说完了吉利话,雪盏便将鸡蛋剥开给了谢玄微。 谢玄微最讨厌吃鸡蛋,边吃边道:“有股鸡屎味。” 雪盏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不吃也得吃,这个是喜鸡蛋,吃了否极泰来,万事如意。” 好容易咽下鸡蛋,棉雾又来给谢玄微穿衣裳。因为是小生日,便给他穿的清新淡雅些,一件象牙白交领衫,只在袖口处绣了精致小巧飘然若飞的蝴蝶。下穿了石榴红云锦齐腰裙,裙面用金银丝绣了千叶海棠,花心皆是圆滚滚的珍珠,可爱灵动。再为他系上七彩苏绣宫绦,饰以明珰,行动时,只听得环扣佩响,悦耳动听。棉雾又为他穿了御赐的云锦大衣,整个人清丽无比。 棉雾打量了一圈,点点头赞道:“姑娘今年才十四岁,都已经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再长两年,这花容月貌,便说是天上的仙子也不为过了。” 谢玄微心中自得,看着镜子,看到雪盏出去倒水,便冲棉雾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等会把雪盏放的鸡蛋分下去,我实在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不惯。” 棉雾捂嘴轻笑,轻轻点点头,让兰霜给谢玄微梳头,趁人不备偷了鸡蛋就出了屋子。 谢玄微放下心来,兰霜给他梳了头发,又拿镜子给他照了照,谢玄微看了看,摸了摸头上戴的金钗,问道:“会不会过于华丽?” 兰霜看了眼,只见谢玄微未施粉黛,便已美艳动人,便笑道:“今日生日,原该打扮的贵气些,姑娘若是嫌太过了,奴婢便为姑娘上个淡妆,怎么样?” 谢玄微点点头,任由兰霜上妆。 收拾完毕,便有老侯爷的丫头过来禀报,说家中来了长辈,让姑娘去见客。谢玄微走过穿衣镜,仔细看了,并未有不妥之处,便跟着丫鬟去了大厅。 还未走近,只听得里面一阵欢声笑语。谢玄微进了大厅,只见老侯爷上首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头戴金冠,身着玄色云纹道袍,腰上系着香包美玉,端的不怒自威。他边上站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那少年眉清目秀,面容清丽,满面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少年见谢玄微款款而来,只觉得面容昳丽,举止高雅,不由得心中一动,两颊都滚烫起来,悄悄低了头。 第7章 第 7 章 老侯爷见谢玄微今日盛装打扮,心中也甚是满意。笑道:“萌儿快快参拜陛下与太子。” 谢玄微心下一惊,赶忙跪下行礼。 皇上笑道:“快快起来,今日是你生日,寿星不必拘礼了。”说完便命人赏了各色宝物,谢玄微赶忙谢恩。 皇上又道:“朕还是在你十岁时见过你,如今都这般大了,成了个灵秀端庄的大姑娘了。”皇上又对老侯爷道:“你家这丫头的美名,我可是在宫中也有所耳闻的,真是如雷贯耳了!” 谢玄微连说不敢,老侯爷也笑说过奖。 皇上对谢玄微道:“什么敢不敢的,如今民风开放,女子也不必藏拙。你灵气过人,是父母老天的恩赐,不必要说不敢,朕还说你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老侯爷听了,作揖陪笑道:“小女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太子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实乃苍生之福。” 皇上又看了眼太子,笑道“阿离,我们头次见你妹妹,你也没有备礼,你可舍得身上那块玉?” 江晚余点了点头,便去解腰上挂的流云百福玉佩。 谢玄微心跳如雷,忙跪下谢恩道:“臣女谢过陛下隆恩,玉终究是贵重了些。” 皇上笑道:“不贵重,这玉是阿离自小带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你收下就是,莫要推让了!” 谢玄微只得谢恩,心中着实慌张,想不通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伺候的小太监接了江晚余的玉佩,双手捧与谢玄微,雪盏接了玉佩,退至谢玄微身后。 皇上又问了谢玄微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闲时了可与几位公主多多走动等等。 老侯爷心中渐渐明朗,却是并不挑破,只细细察看江晚余怎么想的。细细揣测半天,心下也十分满意,便一一替谢玄微答了。 谢玄微应付了一日人,浑身又酸又痛,加上皇上太子突然到访,更是紧张了一天,晚饭后便睡了。 晚间,皇上换了衣裳,歪在榻上与太子闲话。他见太子面若冠玉,双目如星,举止温文,心中更加怜爱,笑道:“阿离今日可是称心如意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父皇。” 皇上道:“本来以为只是个空心美人,今日见了,颇有泸州崔氏风范。这婚事朕准了,明日早朝,朕便赐婚。” 江晚余喜不自禁,忙跪下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笑道:“也难得能看你称心如意一次,朕也是开怀的。阿离要记住,身为皇家子弟,有时候舍了才能得,但做父亲的哪有不向着儿子的。所幸小丫头才貌双绝,配得上你。” 江晚余点头说是,对皇上道:“儿臣年幼无知,不懂体谅父皇,如今方知了做这天下之主的不容易。” 皇上点了点头,只觉心头一热,父子两解开心结,皇上心中也甚是宽慰,与太子说了一会话,打了个哈欠道:“朕这两年越发的倦怠了,动不动犯困,你也早点睡吧。”江晚余领命告退。 第二日一早,雪盏抱了谢二爷送来的猫崽子,与棉雾她们聚在一起又摸又亲,把个猫崽子□□的喵呜直叫。 谢玄微伸手抱了过来,仔细端详了,说道:“我瞧着怎么像个小老虎,倒不像个猫崽子?” 雪盏摸了摸猫崽子的下巴,猫崽子舒服的咕噜一声,雪盏被逗的笑起来,“分明就是个猫,萌萌,快,给它起个名儿。” 谢玄微摸了摸那皮毛,笑道:“古人道,裹盐迎得小狸奴……” 雪盏抢道:“那便叫小狸奴吧。” 谢玄微道:“非也非也,该叫二雪,天然之雪,天然之二。” 棉雾听了捂嘴偷笑,雪盏气的一跺脚,“该叫菜菜。” 谢玄微笑道:“若是叫菜菜,等它大了,我便真把它变成菜。你自己看着取吧,小狸奴也好,菜菜也行。” 雪盏抱了猫崽子,赌气坐到一旁,“就叫受气包算了。”又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就叫它肉肉了。”说着抱着亲了几口,肉儿心肝儿的叫着。 李氏扶了小丫头进了院,看到院子里一派和气,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又对棉雾道:“快去给姑娘换衣服,陛下一会来旨意,要封姑娘做太子妃了。” 棉雾听了喜不自禁,雪盏听了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连肉肉掉在地上了也没察觉,再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谢玄微也是煞白了一张脸。 雪盏咧开嘴苦笑道:“夫人怕是说笑吧,必定是听错了。” 李氏笑道:“你这丫头,我怎么会错?老爷派人送来的口信,说是在朝堂上已经定下了。这会贡礼官已经在路上了,所幸太爷多年前就预备下姑娘的回礼了,倒不至于太忙乱。好了,快去穿衣裳吧,我也回院子换衣服去了。” 谢玄微只觉得手脚冰凉,两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实在走不动。棉雾兰霜两个扶他进了屋子,便要为他更衣,好在雪盏机敏,忙接了手,为他换好衣裳。 棉雾想说几句吉利话,讨谢玄微开心,可是看他一副木头样,再没了往常的灵动,也不敢说什么了,安安静静与兰霜给他大妆起来。 不一会只听得鞭炮齐鸣,敲锣打鼓,杏雨跑进屋子,大笑道:“可了不得,太子爷也来了,说是宫中许久没有喜事,这次与民同乐,是按民间嫁娶来下聘呢!我听小蛮说拉了几十大车的聘礼。” 兰霜见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赶忙上前将她拉走了。 候府上下虽忙却不乱,有条不紊,热热闹闹的接了圣旨。贡礼官对应礼单将聘礼一一报出,官家一一对应抄写。唱毕,江晚余便奉上一对活雁。 老侯爷心内喜忧参半,又是喜欢女儿嫁给太子,太子谦和有礼,样貌不凡,胸有沟壑,女儿有了好归宿。又忧伤女儿做了太子妃,将来入了宫,父女两个往后见面便是君臣了。这般想着,不禁流下泪来。 便有相熟的几个大太监笑道:“圣上隆恩,说太子妃才十四,等到了十六岁再入东宫行大礼。如今就按照民间规矩,先行下定,所以老侯爷不必伤感了。更何况,如今后妃皆可三月省亲一次,不过是走几条街,太子妃就到娘家了。” 一席话说的老侯爷开怀起来,便命小厮仆人准备酒菜,犒劳众人。 江晚余抬头去看谢玄微,却见他也在看自己,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冲他笑了笑。就见他低下了头,满面不带一丝笑意,行礼转身就跟雪盏走了。江晚余也不禁失落起来,心道:“难道她竟这般不喜我,竟至连笑都不愿意?”想要追过去,却又怕冲撞了他,更加尴尬。 兰霜走了一半,又回头走至江晚余身边,行礼道:“奴婢兰霜,是姑娘的贴身丫头。” 江晚余点了点头,让她平身,满面清冷道:“你有何事?” 兰霜道:“今日姑娘身子不太爽利,因此怠慢了殿下,殿下还请息怒。” 江晚余听了,冷淡道:“他未曾怠慢我,你多虑了,若是无事,你便下去吧。”说完,便也走了。 走了几丈,江晚余喊来无忧,吩咐道:“去问下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是哪位,问清楚近日哪里不舒服。” 无忧心中明了,笑道:“殿下真是细心,奴才这就去办。” 约摸半个时辰后,无忧气喘吁吁,满面细汗的回来了,江晚余随手给无忧递了杯香茶。 无忧喜的眉开眼笑,接过茶一气儿喝了,拍桌子道:“殿下是不知道,太子妃身边有四个贴身丫头。棉雾为人忠厚老实,是侯爷夫人赠与太子妃的。但是跟了太子妃后,便一心一意的对太子妃,专门伺候太子妃妆面。雪盏是太子妃打小伺候的人,年纪稍长,模样是几个丫头中最好的,专门伺候太子妃穿衣沐浴。太子妃同她情同姐妹,她也是个赤胆忠心的,虽有些小脾气,却也是伶俐可爱。还有一位专门管银钱的杏雨,算账条理清晰,她爹是府里的账房,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至于刚刚的兰霜是偶尔伺候太子妃的,半路买来的丫头,一直不得重用。”无忧又道:“太子妃这两日染了风寒,身子的确一直不太痛快的,老侯爷请了宫中御医看过了,奴才也问过了,只需要静养就好了。” 江晚余道:“那就好。”又赏了无忧一杯茶,便不再言语。 谢玄微独坐湖心亭发呆,棉雾拿了披风悄悄对雪盏道:“姑娘枯坐了一个时辰了,风寒刚好些,别又吹病了,雪盏姐姐快去劝劝吧。” 雪盏点点头,抱了披风走至谢玄微身边替他披上披风。雪盏道:“萌萌你别难过了,还有两年呢,说不定太子又看上别家姑娘了,不娶你了。” 谢玄微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湖面,忽的笑道:“你说我要真是个丫头多好?嫁了太子,享不尽的福啊!” 雪盏坐到他对面,也学着他支着下巴,“夫人在候府都过得胆战心惊,更何况皇宫?只怕福是没得享了,苦啊难啊不会少了你的。”说着又想起他是个男儿身,不禁又红了眼眶,拉了他的手,道:“阿萌,为什么你刚安生两日,就有这些事来折磨你?如今怎么办?” 谢玄微笑道:“嫁呗,说不定我还能做个一代妖妃,祸国殃民。将来给你赐婚,嫁个大将军,如何?” 雪盏一听噗嗤笑了,打了谢玄微一下,咬了咬嘴唇,笑骂道:“呸!你个坏东西!胡说八道,还又来打趣我!看我不打你!”说着又是轻拍了他几巴掌。 谢玄微拉着她的手,晃了晃笑道:“我这会缓过劲来了,也没那么怕的了。我去找父亲,与他商议些事,你们不用伺候了。”说罢,便脱了披风,雪盏替他理了理衣襟,又将头发笼了笼,嘱咐了他几句,便与棉雾走了。 第8章 第 8 章 老侯爷见谢玄微来了,拉了他的手,不让他行礼,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笑道:“近来可好?” “好多了,今日有事想要请教父亲。”谢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微命人搬来小几放到榻上,又展开纸,研了墨,将笔递给了老侯爷,笑道:“还请父亲指教。” 老侯爷接了笔,笑问道:“泼皮你又要做什么?” 谢玄微一本正经道:“我既然要嫁给太子,就要了解当前朝堂局势,知道婆家忧患为何,喜乐为何。” 老侯爷知道他有要紧事,便打发了下人退下,听他这么说,噗嗤笑了,用毛笔敲了敲谢玄微脑门,咬牙道:“羞不羞?大姑娘说了这话,也不怕人笑话。” 谢玄微心想我有什么好害羞的,真嫁过去了,就怕到时候太子害羞,光明磊落的很。 老侯爷沉吟片刻,提笔在纸上画出朝堂的关系图,边说:“你这心思我是懂的,只跟你说说要紧的罢!”说完在图上圈出安南王的名字,对谢玄微说:“安南王景庭,是大齐有名的战神,今年三十五岁,尚无子嗣。定下的是解忧公主,明年十月也就成婚了。安南王骁勇善战,样貌英武不凡,功名赫赫,是大齐唯一的异姓王爷。他手中握有十万精兵,各个以一敌百。他的功勋都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谢玄微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功高盖主,只怕不得善终啊。” 老侯爷点了点头,叹道:“都说功名利禄好,可是求到了,若是无福消受,不过是给自己添了道催命符罢了。”老侯爷看了看谢玄微,笑道:“你可知道陛下为何选你做太子妃?” 谢玄微摇了摇头说:“不知。” 老侯爷道:“是太子选的你,陛下允诺过先皇后,无论将来太子宫中有多少人,正妻必须是太子真心喜欢的,不论家世才貌,不论人品性情。”老侯爷摩挲着谢玄微面庞,笑道:“万幸你是个好孩子,陛下也是十分满意。” 谢玄微握住老侯爷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心下了然,若是他是个无德无才之人,又或者他是藩王之女,皇上必定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 老侯爷苦笑道:“等你大哥哥侯位被朝廷收回,谢家就真的成了破落户了,没有娘家扶持,只怕你……” 谢玄微握住老侯爷的手笑道:“可是没有显赫门第,陛下也不会有所忌惮,萌萌什么也不求,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再说,凭着我的本事,自保也是够了。只是我不懂,我平日极少出门,太子是如何知道我的?” 老侯爷道:“你不知道,你给温小姐的诗传到了外面,刚巧让太子得了,太子爱惜你的才情。上次你去温府做诗社,太子正巧也在,温侯爷本欲为太子引荐女儿,结果太子看到了你。太子说,你才思敏捷,举止端庄。回去便跟皇上说了,皇上悄悄派人打听了许久,趁着你生日,过来看了,也觉得甚好,回去便下定了。这个先不论了,爹爹继续给你说。” 老侯爷又将千岁高月楼名字圈了出来,细细将他的事说给了谢玄微听,“这千岁的姐姐就是先皇后,他与陛下自幼相伴。千岁爷满腹才气,聪慧果敢,陪着陛下从不受宠的皇子到太子,从无到有。陛下初登大宝,倍受世家掣肘,是他联合安南王爷,里应外合废除世家权力。又定下新法,世家只可世袭三代,且代代削爵,为官者不得超十五载。退休后,朝廷会按个人功绩给予俸禄供养。后来他姐姐入宫做皇后,高家包藏废太子,意欲谋反,陛下赐死高氏一族。陛下为留下他,便将他阉了。不久,他就护送高阳公主和亲,又与陶将军戍守边疆□□年。边疆安定无忧,无人敢犯。陛下封他为千岁,几次召他回京,他都拒绝了。古来宦官,有此经天纬地之才,他算是独一份了。”老侯爷又将几位朝臣势力细细分析给谢玄微听。 谢玄微听完后,便将纸收好,拜别老侯爷,一人往回走。 刚走到院子口,就见雪盏在门口徘徊,见他来了,赶忙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温姑娘来了。” 谢玄微笑道:“来就来,你这般惊慌做什么?” 雪盏摇头不语,神色紧张地拉他进了房里。谢玄微一进门,就看到温也凉满面凄然的坐在他书桌前,忙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可又是先生布置的作业难写?” 温也凉站起身,两眼里流下泪来,雪盏奉上茶,便告退关门,在门口守着了。 谢玄微拿了帕子,为她拭泪,却听温也凉哭道:“那日我问你可愿意嫁入我家,你却拒绝了,是因为你早知道自己要做太子妃么?” 谢玄微让她坐下,替她擦着泪,温声道:“我并不知情,当时拒绝,就是因为怕被人知道了,坏了你哥哥名声。” 温也凉问道:“我哥哥与你并无关系,你为何要处处为他考虑?” 谢玄微道:“我之前存了私心,想要离开谢府,你哥哥是我最好的选择。可在去温府路上,想起以往种种,觉得自己愈加卑劣,便收了这份心。如今圣旨已下,万事不可回头。且从我决定不再招惹他起,即便没有圣旨,为了他将来,我也不会再心存歪意了。” 谢玄微正说着,却被一个丫鬟从后面抱了个满怀,唬了一跳,却如何也挣不开。谢玄微素性不喜与人亲近,被这么一抱,头皮一麻,看着温也凉,怒道:“这又是何意?” 温也凉也是一惊,抢上前拉开那人,低声哭道:“哥哥别这样。” 谢玄微趁机脱身,他仔细打量,认出那丫鬟竟是男扮女装的温圣清,登时也是一惊,低声道:“你二人不要命了?” 温圣清眼含热泪,拉着谢玄微的手,咬牙哭道:“我原想着求母亲这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日就到你家提亲的,我……”他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满肚子的话,仿若揉碎了,不知如何说起,只能静静地看着谢玄微流眼泪。 谢玄微心中感动,抽出手来,转过身子,对温也凉勉强笑道:“你带你哥哥快些回府吧,如今说什么都是白说,往后我们各自安好。”说完便自己开了门,一阵风吹来,吹得他衣摆翩跹,恍若仙子。 温圣清向前走了一步,盯着谢玄微的背影,张了张嘴,眼泪掉的又急又快,心痛难忍。 谢玄微站在门口唤来雪盏,“温姑娘想要借的书,你过来给她找出来。”他回头看了眼温圣清,目光澄澈,不带任何私情。谢玄微向他点头道别,轻轻笑了笑,便走了。 温圣清只觉得那一眼看的自己心都碎了,想要追上前,却又怕自己被人认出来,横生枝节,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雪盏进了书房,对着温圣清行了礼,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谢玄微常看的书给了温也凉。“温姑娘,还请走这里。”说完将手里的戒指也塞到她手里,笑说:“姑娘可拿好了。” 温圣清眼见她还了戒指,不禁悲从中来,忍着泪轻声哽咽道:“你让你家姑娘放心,这东西寻常人从未见过,不会有事,权当留个念想吧!” 温也凉便将戒指又放到雪盏手中,温圣清抱了书,垂首匆匆走了。 雪盏晚间将戒指给谢玄微,想到白日温圣清哭的惨样,不由得心疼道:“那温公子来的时候,真的吓死我了。一句话也没有,进了你的书房,就低声抽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次怕是伤心透了,真是让人动容。” 谢玄微拿着戒指,并不说话,又将他们还回来的帕子拿出来,掌灯烧了。“今日的事,往后就不提了,还没有上赶着讨麻烦的。他是个好人,将来娶了亲就好了。” 雪盏叹了口气,她也察觉谢玄微似有些不忍。便将戒指仔细收好了,又伺候谢玄微睡下,自己也到纱窗外睡了。 谢玄微自那以后,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连琴都不怎么碰了,更别说出门会友,整个人懒洋洋的,倒是把自己养的更白净了些。 时间一晃,便到了端午,谢玉章从军营放假回家。李氏与谢侯爷早早等在二门,看到他直说晒黑了,又摸又抱,心疼的不行。 谢侯爷现如今十分满意他,脸上也带了笑意,道:“男孩儿黑些好。” 李氏左右打量,点头道:“虽是黑了,可是个头却长了许多,壮实了许多。” 谢玉章嘿嘿直笑,又想起谢玄微,便问道:“我在营中听教官说,谢家姑娘成了太子妃,是说姑姑么?”李氏点头,谢玉章又道:“姑姑在家么?我等会去找她玩。” 李氏笑着打了他一巴掌,“你姑姑是个文雅人,你跟个小痞子似的,别等会吓到她。”又去理了理谢玉章的衣裳,“你这风尘仆仆的,等会换了衣裳再去见你姑姑。” 谢玉章赶忙应了,便撒腿跑了。 李氏在后面喊着,让他仔细些别摔了。 谢侯爷拉了她的手,笑道:“夫人也许久未曾出门了,今日有龙舟,你可要去看看?” 李氏不太习惯在外这般亲昵,羞了红一张脸,嗔道:“侯爷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出门看龙舟?” 谢侯爷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氏被说的两眼发光,却又是一阵摇头。谢侯爷赶忙拉了她的手,带她回了房。不多会,谢侯爷牵了个面皮白嫩的青衫幕僚出了候府大门,正是女扮男装的李氏。 第9章 第 9 章 谢玉章换了衣裳便去了谢玄微院子,一进门,只见草木葱茏,花香四溢,院中花木皆挂上了五彩绳,几个丫鬟席地而坐正在斗草,欢声笑语阵阵。谢玄微坐在廊下,与雪盏正逗着什么玩耍。 谢玉章蹑手蹑脚走至谢玄微身后,大叫一声扑了过去,雪盏一时不设防,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谢玄微噗嗤笑了,谢玉章也笑着赶忙去拉她。雪盏却觉得他在嘲笑自己,气的摔了手,爬了起来,咬牙道:“你们就会欺负人!” 谢玉章赶忙作揖道:“好姐姐我错了,你还别跟我计较了。” 谢玄微拉了拉雪盏,捡起一根竹制的棒子,轻轻打了雪盏下,让她到一旁玩去。那棒子浑身缠着五彩绳,末端是个拳头大小的五彩线球,上面坠了三个拇指大的金铃铛。谢玉章接了过来,晃了晃,铃铛声清脆悦耳,地上的菜菜立刻扑了过来。 谢玉章收了棒子,抱起菜菜,左右看了看,学着它喵呜咕噜着,“姑姑都开始养老虎玩了?” 谢玄微摸了摸菜菜的脑袋,菜菜拱了拱脑袋,轻轻喵呜了几声,谢玄微道:“我也觉得它像个小老虎,寻常猫哪有长的这么大的?” 谢玉章摸了摸菜菜的下巴,又用指尖碰了碰它的嘴巴,菜菜瞪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谢玉章,以为他在给自己喂肉吃,忙一口含住了,还未长成的小牙在谢玉章手指上留下不甚明显的牙印。谢玉章道:“只怕真是只小虎崽子,姑姑先别玩了,我抱去问问。” 谢玄微点头允了,又拿了棒子给谢玉章,摸了摸菜菜,道:“菜菜喜欢玩这个,若是真的是只老虎,往后雪盏看不到了,怕是要哭的。” 谢玉章道:“那没事,若是真是老虎,我就带到营里,雪盏姐姐想看来军营就是了。” 谢玄微笑道:“你怕是真傻,她一个姑娘家,门都出不去,还去军营?” 谢玉章嘿嘿笑了笑,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的短刀,悄悄递给谢玄微。 谢玄微接过短刀,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刀鞘上刻满雷云纹,刀柄上雕着栩栩如生的蟠螭。谢玄微抽刀,入眼刀光锋利,寒光一闪。谢玄微眸光微动,心中不禁赞叹真是把好刀。 谢玉章悄声道:“姑姑你可收好了,这是小世子送我的,你可别让姐姐们看到了,留着防身、赏玩都是极好的。” 谢玄微听了,悄悄将刀放到自己袖中,与谢玉章一起逗菜菜玩。 没两日谢玉章便回了军营,也把菜菜一起带了过去。雪盏哭个不停,谢玄微见她着实可怜,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便命人买了一对兔子给她玩。养了没两日,兔子跟小哈吧一起玩的时候,被活活吓死了,雪盏又是一顿哭,死活不肯再养东西了。 转眼已是寒冬,下了一夜雪,第二日院中梅花开的热闹,趁着雪景更是说不出的鲜艳。谢玄微素喜梅花,雪盏早早就剪了许多放到小书房供他观赏。 谢玄微睡醒时,只听屋外叽叽喳喳的笑成一片,心中好奇,便披了大氅,命棉雾开了窗子。只见院中新雪落成,一片银装素裹。丫头们在院中堆了个好大的雪人,拿了胭脂螺子粉正在打扮。又有几个丫头正在踮着脚,往梅花树上系红绳,一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棉雾怕他嫌吵,便要去提醒丫头们不要这般玩闹。 谢玄微见状,忙道:“难得下次大雪,随她们玩吧。”谢玄微看了眼张望的杏雨,又看了看垂首不语的棉雾,又道:“你们也去玩会吧,我再睡个回笼觉。” 杏雨一听行了十八个大礼,拉着还在道谢的棉雾就去了雪中,抓起雪就去砸正在系红绳的雪盏。雪盏唬的哎呦一声,不甘示弱也砸了过去,却是不慎误伤到了兰霜。兰霜笑骂道:“你二人作死,拉着我垫喘,可等着吧!”一时间院中更加热闹,笑声传出二里地。 谢玄微笑笑,转身进了小书房。 盼兮见他来了,忙将手炉中的炉灰拨下,重新换了香碳,仔细封好口,拿了谢玄微的暖手筒,将手炉塞了进去。又从百宝盒中拿了一个鸡蛋大的薰球,细细打量了起来。那球上端设有银勾,穿了根银链子,球面镂空雕花,香枝藤蔓缠绕,绿豆大小的鲜亮的红玛瑙点缀其间,更显得玲珑可爱。盼兮按下中间扭子,打开熏球,在香盂中放上香点燃,霎时间香气扑鼻,合上小球,无论如何晃动,香盂都稳稳当当。盼兮不禁赞道:“太子殿下对姑娘真是用心了,这熏球入手温烫,放在袖中,香灰不撒,所过之处,尘土皆香。放在袖中,倒比拿着手炉更别致有趣。” 谢玄微接到手中晃了又晃,果然是半点香灰不撒,便笑道:“倒也精巧。”说完便隔着窗子喊雪盏,雪盏赶忙来了。他便将熏球抛了过去,雪盏忙接了。谢玄微低头作画,头也不抬道:“你拿着玩去吧。” 雪盏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敢,我可是听小蛮说了,你端午送太子的香囊,他到现在还挂在身上。”说完插着腰摇头晃脑道:“这俗话说出了头的椽子总先烂,我还想着长命百岁,可没胆量试试太子。” 一行人听了她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谢玄微也不画画了,抬起头笑道:“就数你话多,吃了那么多雪也是该。” 雪盏哼了声,将熏球塞到谢玄微袖中,酸溜溜地道:“你要画画,仔细冻的手疼,有人啊,会心疼的。还是带着捂捂吧,又香又暖的怪讨人喜欢的。” 谢玄微轻轻嗯了声,便又低头去画画。 雪盏看他画了一株凌寒趁雪绽放的梅花,树下几个姑娘或是堆雪人,或是打雪仗,或是系红绳,服饰发型皆与她们一样,不由拍手道:“你是在画我们么?” 谢玄微道:“是啊,九美戏雪图。” 雪盏听了,一溜烟跑出门去,不多会抱了小哈吧来,满面堆笑。 谢玄微笑道:“谄媚。” 雪盏笑道:“主子都说我谄媚了,那我可不可以用臭臭的爪子在画上摁几个梅花印?” 谢玄微头也不抬,道:“不准。” 雪盏撒娇道:“好萌萌你就让我摁几个好不好?”说着就去撞谢玄微,谢玄微不语,抽出一张撒花笺递给她,她便不吵了,拿了纸和墨自去一边玩了。 棉雾进了书房,呵了呵冻红的手,笑道:“大小姐,玉少爷放假了,夫人派人请您去六安堂吃午饭。” 谢玄微点点头,仍旧忙着画。棉雾知他无心说话,便退下去准备给谢玉章的礼。 谢玄微到了六安堂,就见老侯爷和谢二爷都在,二夫人孙氏与两个婆子,带了一双儿女在玩,忙和他们见了礼。谢玉章猴儿似的跳了出来,抱着谢玄微道:“姑姑可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李氏嗔道:“回来就闹你姑姑,还不站好了。” 谢玉章哦了声,赶忙站好,谢玄微拿了棉雾手中的捧的兵书,递给谢玉章。谢玉章翻了翻书,吐出舌头,两眼翻白,哭丧脸道:“姑姑我就是不爱读书,才去军营的,怎么还给我准备兵书。”说着就往棉雾怀里塞,满面不高兴道:“我不要,你拿走吧!” 谢侯爷气的要起来,李氏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老侯爷则是气定神闲地喝茶,谢二爷见他们都不管,便也两眼一眯不管了。 谢玄微正色道:“玉章我且问你,李将军攻打大月氏,为何年年打,年年败?而安南王此次大破大月氏,是靠的什么?” 谢玉章不以为然道:“自然是王爷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勇,神武军训练有加。” 谢玄微冷笑道:“骁勇?李将军难道不骁勇?他大败羽厌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之所以这次打不下大月氏,是因为他用的还是平原对战战术。你是短刀相见,别人是弓箭齐发,还未靠近,我军便被射成了筛子,敌军就像割草一样,如何打的过?而安南王却用伤病残将打赢了,为什么?是因为他勘察地形,发现军营后三十里处有一又深又窄的峡谷,于是连夜装作退军后撤。大月氏军队乘胜追击,而安南王使诱敌深入之计,将大月氏军队引入峡谷。峡谷地势狭隘,骑兵作战不利,埋伏在山上的军队随即发挥自己的长处。以一敌百,势如破竹。你不分析胜败缘由,妄下判断,却沾沾自喜!” 一席话说的谢玉章满面涨红,哑口无言。 谢玄微句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战场之上,靠的不仅是勇猛,还有将领的运筹帷幄。有勇无谋的将领上战场不过是浪费兵力,害人罢了!你若是想做个这样的军人,我劝你还是回家来,随便玩几年,娶亲成家,将来靠租子过活得了,也省的坑人。” 谢玉章被他说的心中又痛又愧,不由得流下眼泪,拉着谢玄微衣角,哭道:“是玉章不懂事,谢姑姑的教诲,年假我一定在家里好好读书,还望姑姑能多多给侄子讲解。” 谢玄微脸色稍霁,又道:“你成日里只会说安南王如何,却不去看他这般荣耀,背后付出了多少。在边疆过了多少个年?此番若不是为了迎娶王妃,他必定还是在戍守边疆。”谢玉章连连答是,谢玄微又道:“你崇拜他是好事,但是他的成就与你无关,你不必与有荣焉。王爷十七岁参军,你如今十三岁就参军了,比他早了四年,你若是总结前人经验,谦虚好学,将来必定做的更好!” 老侯爷咳了声,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玉章你好好学,将来就算不做个大将军,也别做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谢玉章赶忙道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谢玄微。 李氏笑道:“饭菜都快凉了,玉章请你爷爷叔叔婶婶和姑姑快坐。” 谢玉章听了忙半搂半抱着谢玄微上了桌,李氏与孙氏给两个孩子喂饭,一时间,其乐融融。 第10章 第 10 章 自从谢玉章被谢玄微训过之后,每日挑灯夜读,天蒙蒙亮时起床练剑。谢玄微吃过早饭后,他便去颐水楼请教不理解的。 太子知道后,命无忧送了一个战场沙盘来,谢玄微每日便与谢玉章两兵对垒,谢玉章兵法突飞猛进,心中甚喜,每日读书更加勤奋。 谢玄微空闲下来最爱抚琴,谢玉章好奇,问他为什么,他便道:“修身养性罢了。” 谢玉章拍着头,懊恼道:“姑姑博古通今,我简直是个草包。” 谢玄微笑道:“你剑舞的好,我却一窍不通,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谢玉章赶忙点头,正巧棉雾进屋,见到他笑道:“玉少爷,段家公子来了,这会就在兰芝阁等您呢。” 谢玉章一听跳了起来,两眼都发出光来,拍手笑道:“往日我说我配不上兰芝二字,如今他来了,我这房子便配得上了。姑姑晚些我再来跟你玩。”说完便一溜小跑去了。 及至到了院子门口,却听得里面琴声铮铮,似有说不尽的缠绵。谢玉章收起了作弄的心思,理了理衣袍,寻声到了书房。甫一开门,便有一阵暖风夹香迎面而来。 谢玉章见段行止正襟危坐,眉间似有解不开的愁绪,见自己来了,便停了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 谢玉章轻手轻脚进了屋,笑道:“你怎么来了?” 大半年未见,段行止身量高了许多,面色依旧白皙,只是大概开始抽个子,人倒是瘦了许多,一张圆脸都瘦出了尖下巴,面目却更加伶俐起来,整个人仿佛要往外冒仙气儿了。 段行止听了这话佯装生气,反问道:“我怎么来了?是不是我不该来?又或是,我来错了?” 谢玉章轻轻打了下自己嘴巴,咕哝道:“不会说话,呸呸呸。”他见段行止起身要走,赶忙握住他双肩,让他坐好,赔笑道:“我笨嘴拙腮的,行止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段行止被他逗的噗嗤笑了,转过身子,仰头看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把糖给他,“我给你带了把宝剑过来。”又见他面上有几个包,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笑道:“你这几日在家中享福了,荤腥油腻怕是吃的多了。” 谢玉章被他温热的手摸了摸脸,莫名有些心花怒放,凑在段行止耳边轻声道:“可不是,还有些疼呢。” 段行止赶忙抱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只见有个包已经冒出白头来,不由得啧了声,“我瞧着是快要好了,你这些日子吃的清淡些吧,降火清心的好。” 谢玉章笑着应了,又跑去书桌,蹲下身子,从柜子底下抽出一本琴谱,拍了拍灰,递给了段行止,“这个琴谱是我娘嫁妆里的,她说这是前朝慧湮大师所做的。我早就想给你了,只是每次放假都只几天。端午你去祈福,中秋时,国子监考试,总是见不到你,一来二去耽误到了现在,我原本打算明日去看你的,你却来了,真正是心有灵犀!” 段行止听他说了这一连串,抿嘴笑着接过琴谱,听到那句“心有灵犀”脸也红了。他坐到书桌前拿了本书看,低头笑道:“你自可交由小厮,他会转交的。” 谢玉章掰过他的身子,与他面对面,盯着他一本正经道:“你这话说的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也难过,小厮能说的清楚我为何送你琴谱?何况我不过是借着送琴谱去看看你,这劳什子再金贵,不过是个死物,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会稀罕一本琴谱?我是个粗人,也懂得千里送鹅毛的道理。你那么聪慧,怎么倒糊涂了?” 段行止听他说出这席话,早就两腮红的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又见他气的两腮鼓鼓,噗嗤笑了,点了点他的脸颊,“算你对我上心!”说完低头又吃吃笑了。 谢玉章见他笑了,便知晓他戏弄自己,便也笑了,“倒被你骗了!” 谢玉章走至碳盆前,用火钳拨了拨碳盆,让火烧的更旺了些,又问段行止,“你可冷?” 段行止心中喜欢他关心自己,便道:“有些冷。” 谢玉章又加了几块碳,放下火钳,走到段行止跟前。就见他在看一本游记,便挨着他坐下。“这下就不冷了。”他顺手将他搂在怀里,眼睛也看着游记,只觉得通俗易懂,故事有趣,也看了起来,时不时笑一笑。 段行止被他一搂一抱,满腔的心事化成了春水,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抬头看着谢玉章,只觉得他黑了一些,却是比以往更稳重了,棱角也分明许多,倒生出些男子气概,让人可以依靠了。这么想着,又试探着靠近一些。谢玉章便将他搂的更紧了,低头对他笑道:“果然有趣,看完这页了么?” 段行止被他口中的呼出的热气烫的脸颊发红,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全然不管用了,只闷闷地点头,躬身在他怀中,仿佛熟透的大虾。 谢玉章不疑有他,便自己翻了起来。段行止这么一动不动地歪在他怀里,胳膊麻了都不敢动,屋内温暖,心又安定,他渐渐生出些困意。 桌子上燃的红烛,结出的灯花啪啪炸了起来,谢玉章赶忙吹灭蜡烛,生怕吵醒段行止。懊恼地虚晃几下拳头,作势要去打伺候的随喜。 随喜抱着头嘟囔道:“结灯花是喜事。” 谢玉章低声训道:“还嘴硬,偷懒不剪烛花。” 此时段行止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御赐的云锦帐顶,一时有些发懵,又看身上盖着的是簇新的大红被子,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赶忙起身,撩开帐子就见谢玉章在低声说随喜。 谢玉章见他醒了,赶紧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问道:“还是把你吵醒了,你可睡饱了?身子可冷?可饿了?我已经让湛儿去你家报信了,等到明日我们好好玩一玩,再送你回家,可好?” 段行止被连珠炮似的问题问住了,只是摇头或点头。随喜一溜烟跑出去吩咐小丫头热菜。谢玉章拿了自己的大袄,把段行止裹得严严实实,拉着他下了床,安顿他坐好,又接了丫鬟的水给段行止擦了手。 段行止见他对自己如此上心,事事亲力亲为,只觉得心里像是灌满了蜜,一股一股往外漾。“我又不是个三岁孩子,怎么还替我擦手了?是不是等会还要喂我吃饭?” 谢玉章笑道:“看你睡懵了,所以替你醒醒盹。” 说话间,丫头们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谢玉章又忙活起来,给段行止布菜盛饭,笑道:“少爷还要吃什么?” 段行止拿了筷子,见他学着小厮的样子,噗嗤笑道:“这就够了,等会本少爷要吃什么,再跟你说。” “是。” 段行止夹了块茄子喂给谢玉章,谢玉章眉开眼笑道:“多谢。”又道:“我要吃那个。”段行止便又夹给他吃。 饭后,谢玉章怕段行止再睡觉积食,便拉着他外出消食。又怕他冻到,又是大氅,又是手炉的,裹了一层又一层,倒把段行止裹得像个春卷。 所幸月亮又大又圆,照着雪地如同白昼。两人便也不提灯,只是沿着路慢慢踱步,不觉走到谢玄微的颐水楼时,只听得里面琴声悠扬。 段行止忙站立细听,品味一会道:“琴意高远,你姑姑似有心事。” 谢玉章惋惜道:“我是听不出来有什么,只觉得好听。若是我姑姑未曾婚配,还可以勉强为你引荐,只可惜她如今是太子妃了,你见不到她了。我早说了,你们都是一样聪慧的人,必定相见恨晚。” 段行止笑道:“是我无缘了。” 两人又走了会,段行止道:“怪冷的,我们回去睡觉吧。” 谢玉章打了灯笼去看,只见段行止鼻尖都冻红了,后悔不叠,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冰凉。啧了一声,说道:“是我糊涂了,我在营中训练,胡摔海打的惯了,忘了顾及你了,咱们快些走吧。”说着牵了段行止的手就往兰芝阁去了。 进了卧房,谢玉章又让丫头铺床,又对段行止道:“我睡觉有些不老实,若是压着你了,你推开我就好。”段行止点点头,谢玉章又怕自己睡着出丑,想了想便对铺床的丫头说:“还是算了吧,香枝姐姐,今晚你同香穗睡吧,我去睡你床。” 段行止听了,心中着实生气,心道:“怎么可以这么不避讳?竟去睡丫头的床?”忙道:“不行!”又觉得自己冒失,勉强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也该是我去睡的。”说着冷着脸下了床,真要去睡香枝的床。 谢玉章道:“哪能这样,我同香枝姐姐自小一起长大,我睡她的床没什么,哪能让客人去睡的?” 段行止听了他这没心没肺的话,气的恨不得头冒青烟,却又着实毫无立场。这些丫头,本就是选来做谢玉章的通房的,只要不闹得太过,是没什么的。想到此处,段行止有些心灰,便咬牙切齿地笑道:“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家吧。” 谢玉章一听急了,赶忙拦住他,“别别别,我是怕晚上睡觉压到你了,你可别生气,我们睡一床,我也不去香枝姐姐床上睡了,你看好么?” 段行止听了并不答话,谢玉章笑嘻嘻地推着他上了床。谢玉章睡外面,段止行睡在里面,两人皆是一样的大红被子。谢玉章让段行止躺好,将他被角压的严严实实,又叮嘱香穗明日早起别忘了先熏下段行止大袄,不然穿着凉。 香枝给谢玉章掖了掖被角,撒下帐子,笑道:“奴婢去了,少爷们要熄灯么?” 段行止道:“有些口渴,劳烦姐姐给我杯茶。” 第11章 第 11 章 香枝领命就去倒茶,谢玉章忙拦下她,道:“晚上喝茶怕睡不着,姐姐还是给他倒杯白水吧。” 香枝答了个是,不多会就端了水来。段行止起身去接茶,谁知一时没拿住,泼了谢玉章一被子。三人皆吓了一跳,香枝连忙抱起被子,惶惶问道:“少爷可烫到了?” 谢玉章忙摆手,一咕噜爬起来,抓了段行止的手细细查看,见他一双手葱白细长,并未烫到,才放下心来。段行止怕他着凉,掀了自己的被子将他盖住。 香枝垂首道:“奴婢该死,倒的水太烫了,让少爷们受惊了。” 谢玉章张嘴刚要说话,就听段行止笑道:“是我不好,没有拿好水杯,不怪姐姐的。”谢玉章听了也不好再责备香枝。 香枝又道:“少爷被子今早都洗了,这下没有干净被子了,奴婢去拿自己被子给少爷吧。” 段行止听了,忙笑道:“不用拿被子来了,反正这被子也大,况且夜晚凉,我们睡在这里还好,你睡在外间别着凉了。我也不喝水了,快去睡吧,姐姐。” 香枝听他这般为自己考虑,只觉得贴心又暖。 谢玉章也道:“我跟行止睡一个被窝就行了,夜晚凉,不必伺候了,你快睡吧。” 香枝便退下了,熄了灯,自去睡了。 谢玉章让段行止躺好,将他被子掖好,又在他身边躺好。两人一时无语,段行止翻过身子,闭眼假寐。 过了片刻,谢玉章轻声道:“行止,你可睡了?”段行止听了,微微一笑,就是不理他。 谢玉章又道:“行止?行止?”段行止闭眼无声笑着,依旧不理他。就听得谢玉章轻轻叹了口气,又向自己靠近了些。他身体暖烘烘的贴着自己,段行止更不敢睁眼了,一手按着心口,想让躁动的心能平静些。 谢玉章凑到段行止面前,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脸,入手肌肤细滑,触之温软,简直叫人爱不释手。他突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一个激灵,赶忙躺好,咬着手指,再也不敢造次了。 段行止被他又是摸脸又是捏耳朵,心中窃喜,早就红透了一张脸,一颗心更是跳的快要飞出来,就如同忽来的春风吹开了千树万树的心花,颤巍巍地开了一树。 迷迷糊糊睡到了半夜,段行止只觉得被勒的喘不来气。睁了眼,发现自己与谢玉章头靠着头,自己被抱了满怀,谢玉章腿也压在自己身上。 段行止一下醒了,见他与自己这般亲密,鼻头有些发酸,嗓子也哽住了。谢玉章待自己就是同窗好友情谊,可是自己却有了非分之想,若是哪日他知道了,一定会厌弃自己。到那时候,还哪有携手并肩,同榻而睡这种美事?想到此处,不由得滚下泪来,心想往后要细心些,将这心事收好,更不能让人察觉了。又想着便是做个知己好友,也好过老死不相往来。这么想着,心中愈加悲痛,又更靠近了谢玉章一些,真想被他大力地揉碎了,嵌在骨子里算了!段行止情难自禁,便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几下,想到往后岁月,他娶亲生子,一家人和乐融融,便闷在他怀里低泣起来。 段行止醒时,天已大亮。身边却早已没了谢玉章,他赶忙披衣下床。谢玉章正推门而入,见他醒了,把剑放到桌上,向他走去,笑道:“你个懒虫终于醒了,我都舞了好一会剑了!” 段行止见他头上勒了抹额,细汗涟涟,懊悔道:“那你为何不叫我?我还没看过人舞剑呢!” 谢玉章怕他着凉,又喊香枝,“我身上沾了寒气,你离我远些。香枝姐姐伺候你把衣裳穿好,我再舞给你看。” 段行止听了点点头,香枝同香穗端了脸盆牙具,伺候着他穿衣洗脸。香枝让段行止坐好,拿了谢玉章的梳子替他梳头。 香枝握住段行止乌黑亮丽的秀发,笑道:“段公子这头发真是好,乌润如墨的。奴婢将头发全束起来,等会您与玉哥儿玩耍,也不至于散乱,您看如何?” 段行止笑道:“都听姐姐的。” 香枝笑着应了,将他头发在头顶盘了个髻,拿了玉簪簪好,又取了谢玉章的网巾将碎发固定住,两侧珠玉莹莹可爱,更显公子如玉。香穗拿了大袄给段行止穿好,又为他披了大毛的大氅。 段行止忙起身,就见谢玉章提了剑,抱拳道:“还请段公子赏脸,让玉章给您舞剑。” 段行止笑意盈盈的由他牵着手出了门,谢玉章让他站在门口,又给他抱了个手炉,才退至阶下舞剑。 只见谢玉章手腕轻转,那剑就如同长在了他手中一般,舞的虎虎生风,或点或刺,快如闪电,仿若脱兔,步伐轻盈,手转乾坤。 段行止看的目不转睛,只觉得热血沸腾,一时又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也可以手持宝剑,与谢玉章切磋剑艺。 谢玉章挽了个剑花,收住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势。段行止见他面颊出了汗,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赶忙道:“别着凉了,我们快回去吧。” 谢玉章微微喘息着,点点头与他一起进了屋。稍歇了会,两人用过饭。 谢玉章问段行止道:“你平日在家都做何消遣?” 段行止道:“会同哥哥练字,或是抚琴。你呢?” 谢玉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以前都是出去疯玩,后来姑姑回来了,我就同他一起玩,或是荡秋千,或是拿着小弓射小鹿,不然就是拔我家塘子里的荷花。” 段行止噗嗤笑了,“可又胡说了,你姑姑那可是满临安小姐的楷模,最是端庄秀丽的啊,怎么会?” 谢玉章笑道:“那些是她十岁前了,以前在别院,姑姑是当男孩养的,骑射皆是不凡。去年她去庄子上避暑,还偷偷骑马玩呢。只是普通女子只比试琴棋书画,她才因诗画出名了。” 段行止接过香枝递来的栗子,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剥了栗子,谢玉章忙张嘴接了,又倒了杯热茶给段行止,继续跟他说自己以前的丑事,逗的段行止哈哈大笑,不觉都过了晌午。 段行止用过午饭,家里的车夫与湛儿便来了。 谢玉章十分懊恼,一路送到门口,拍着脑门后悔不迭,“这一上午都没有跟你好好玩玩,都是我在说废话。” 段行止捉了他的手,笑道:“那样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过,真是有趣极了,比玩什么都值了。”说着从荷包中拿出一枚绿沁骨韘递给谢玉章,“这次来我还准备了这个给你。” 谢玉章套到手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喜得合不拢嘴,“多谢,只是我手头并没有什么回礼。” 段行止摸了摸头上的玉簪,笑道:“这个便送了我吧。” 谢玉章道:“这是我戴过的,行止若是不嫌弃,便送你了。但是你等着,改日我必定备礼上门。” 段行止点点头,踩了凳子上了马车,又揭开帘子,伸头看了看谢玉章。 谢玉章忙冲他笑了笑,咧着一嘴白牙,笑得傻里傻气。 段行止眼神缠绵,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我等你”便再也说不出话了。段行止放下帘子,从袖中拿出谢玉章惯常用的绿玉檀木梳子,只觉得自己可怜又龌龊。他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来,轻声道:“愿以此梳,绾青丝,共白首。呵,我如今连偷盗都做了,若是能连心一并偷来,那该多好?” 车夫笑道:“公子坐好了。”又向谢玉章笑道:“谢小爷安好,奴才走了。”说完便甩着鞭子,驾车去了。 谢玉章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马车踪影再也不见了,微微叹口气,心中怅然若失,这才慢慢踱回兰芝阁。 初一早上,谢侯爷带了谢玉章在门口放炮,不一会,家家门口都响起鞭炮,一时间热闹非凡,满街瑞气。 谢玄微穿了大红的织金新袄子,戴了太子送的累丝金凤。由棉雾扶着去了六安堂,老侯爷端坐主位,两手边便是两个儿子一家。 谢玄微先是给老侯爷磕头,拿了个大红包。又给谢侯爷与李氏行礼,李氏拉住她,忙笑道:“姑娘讨红包,嫂子肯定给的,只是这礼我是受不起。”说着从袖中拿出封好的红包。 孙氏也赶忙拿了红包给谢玄微,握住他的手,笑道:“姑娘新年好。” 谢玄微笑道:“多谢二位嫂子。” 李氏又忙让谢玉章带着谢璇玑与谢玺给老侯爷磕头拜年。谢璇玑与谢玺刚周岁,路还走不利索,又因穿的多,便有些笨拙。谢玉章便自己磕好头,又将他们两个摁下跪好,又摁下他们的脑袋,忙的不行,勉勉强强拜了年,逗的大人们哈哈大笑。 老侯爷见谢璇玑粉妆玉琢,着实喜欢,忙让奶娘给他抱过来。谢玺见姐姐被人抱走,也忙张着手,咿咿呀呀的要抱。老侯爷便一边腿坐了一个,笑道:“璇玑这丫头瞧着机机灵灵的,又白又胖跟福娃似的。” 谢玺受了冷落,便去拽老侯爷的胡子,老侯爷疼的哎呦一声,孙氏慌忙去抱。老侯爷摆摆手示意无事,对谢玺笑的慈悲善目,道:“玺儿吃醋了是么?爷爷给你个大礼好不好?”说完便让小厮去库房取了一只金麒麟并金锁给他姐弟两。 第12章 第 12 章 谢玉章吃了午饭,寻了借口便回了兰芝阁,换了衣服就匆匆向外走。谁曾想,路过抄手游廊,不设防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唬了一跳。就听身后人笑道:“吃饭时,你就心不在焉,这会又往哪跑?” 听闻是谢玄微声音,谢玉章放下心来,转头拉着他的袖子道:“姑姑有所不知,我们今日约好了要去东城围猎。” 谢玄微疑惑道:“这冰天雪地的,哪有猎物给你抓?更何况初一就打猎,也不好。” 谢玉章笑道:“他们早就放好了猎物了,我们用的都不是真箭,用的是墨球,伤不到它们。” 谢玄微拉了谢玉章低声道:“带上我,今儿保准你拔得头筹。” 谢玉章听了,连连摆手,缩着脖子道:“姑姑,大过年的,你这样我怪不吉利的。” 谢玄微将他抹额整理好,笑道:“你借我套衣裳,便说我是你新交的朋友。况且你母亲与二婶马上要去上香,你父亲与我父亲等会就进宫了,二爷不大管事,估计这会又钻在哪里鼓捣钓鱼呢。” 谢玉章听了面上有些松动起来,又听谢玄微叹气道:“再过两年,我便要嫁给太子,到时候别说骑马,便是吃饭睡觉也是人人盯着了,往后余生,再没了乐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可言了。”他说的可怜,眼见就要流下泪来。 谢玉章听了只觉得谢玄微可怜极了,又句句在理,思索了下,一跺脚道:“姑姑你跟我来,换了衣裳我们便从角门那里爬墙出去。” 谢玄微忙跟着谢玉章进了兰芝阁,所幸香枝她们还在六安堂没回来。谢玉章便拿了套玄色圆领袍给他,端了热水,取了香枝的香皂让谢玄微净脸。 谢玄微又对谢玉章说:“你去跟雪盏说下,我同你出去,让她接应好。” 谢玉章点点头,赶忙去了。 谢玄微转到屏风后,脱了衣服鞋子,换上男装,又除了凤钗耳环,将长发尽数梳到头顶,戴了玉冠。又拿过毛巾垫在胸前,拿了香皂将脸洗干净,又擦了面脂。便将衣物首饰全包好了,塞到谢玉章床下。 谢玉章正好与雪盏匆匆来了,雪盏笑嘻嘻地说:“这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好生俊俏。” 谢玉章也是眼前一亮,如今他打扮成男子,真是清俊高雅,举止风流,比穿着女装的明艳更加动人。 谢玉章呆呆地道:“姑姑这样,真是个风流别致的公子了。” 谢玄微摸了摸雪盏下巴,调笑道:“好生给公子看着家,回来有赏。” 雪盏脆生生应下了,“公子慢些走,奴婢等着公子回来赏。” 谢玄微与谢玉章两个出了门,大摇大摆地走至角门。谢玉章从一边搬石头摞起来,得意地挑挑眉,笑道:“昨儿我给看角门的婆子送了二斤酒,这会怕是早就睡死过去了,只是我没钥匙,所以我们还是要爬墙。” 谢玄微走到墙下,用力推了推墙。 谢玉章看着他的样子,露出嘚瑟的笑,“姑姑,这墙哪是你一个柔弱的姑娘可以带过去的?我带了麻绳,等会我先爬过去,然后你抓着绳子,我拉你过去。”眼见石头摞的够了,他便一只脚踩上石头,用力晃了晃,见石头撑得住,便两手扶住墙,另一只脚也往上踩,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向上攀着墙头,脚下用力蹬着墙。嘴里咕哝道:“等我回营里,一定要学会爬墙,小世子翻墙都比我厉害些。” 谢玄微笑了笑,向后退了几步,一路跑到墙边,脚下用力蹬上墙,整个人向上一冲,两只手扒住墙头,双腿用力一甩骑到墙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谢玉章此时才探出半截身子,被谢玄微吓得险些又掉下去,谢玄微一把抓住他的手,哈哈大笑笑道:“笨死了,我拉你。”说完,两条腿夹住墙,一手用力将谢玉章拉了上来,然后自己跳下去。 谢玉章坐在墙头上,一脸的惊恐,半天没有回过神,呆呆地看着谢玄微。 谢玄微哭笑不得,“还不下来,等我抱你下来呢?” 谢玉章哦了一声,也从墙上跳了下去,一声不吭领着谢玄微往大街走去,时不时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谢玄微一看他,他立刻把头低下去。谢玄微柔声道:“有话就说出来,遮遮嗷嗷的怎么了?” 谢玉章头摇的像拨浪鼓,又点了点头,半晌结巴道:“姑……叔叔,你为什么爬墙这么厉害?” 谢玄微抻了抻衣袖,风流一笑,就差打个扇了,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厉害么?是你太笨吧。” 谢玉章撅嘴道:“我才不笨,教官都夸我聪明伶俐的很!” 谢玄微但笑不语,大步向前走着。各家门口皆是炮竹碎片,满街乱红,空气里还有股□□味,四下一片喜气洋洋。 两人拐过卧枝街,便有同窗牵了马在等他。谢玉章见了好友,两步并作一步向他走去,笑着作揖道:“云正久等了。” 史云正长的憨厚,人却极会来事,忙道:“哪有哪有,能与玉章兄活动是我求之不得的。”又见谢玉章身边站了个俊俏的面生小哥,神情冷漠,穿戴却皆是华丽不凡。便作揖道:“在下史云正,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谢玄微笑着回礼道:“不敢当,史公子好,在下谢萌。” 谢玉章干笑几声,道:“这是我家叔叔,过来看看围猎是怎样的。” 史云正心思活络,随了他爹的长袖善舞,最会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谢家自从谢玄微选为太子妃,已然从先前的破落户一下变成临安炙手可热的权贵,所有人见了谢玉章都是客客气气的,他本就与谢玉章交好,因此更加亲密了。因他与谢玉章同窗,眼见这位谢萌非富即贵,便也学谢玉章叫叔叔。“不知叔叔一同前来,未曾准备多余马匹。” 谢玉章怕他邀谢玄微同乘,赶忙道:“无妨无妨,我们同乘,萌叔单独骑一匹就好。” 谢玄微冷淡有礼道:“可以。” 史云正不敢多言,便由谢玉章牵了马,看谢玄微翻身上马,才与谢玉章上了马。 谢玉章回头冲谢玄微眨眨眼,道:“萌叔你跟着我们就好。” 谢玄微道了个好,两腿一夹,那马儿便走了。 到了小树林前,就见有十几个少年在那,或是聊天,或是拉弓试箭,热闹非凡。谢玉章怕马匹受惊,远远的就跳下马,去给谢玄微牵马。 谢玄微看了那群少年亲密谈笑,心中暗暗羡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多人啊,你们往常过年都是这么玩的?” 谢玉章挠挠头,嘿嘿笑道:“我也是从去年才跟着云正过来的,往年我都是跟隔壁孩子一起放炮的。” 谢玄微听了,噗嗤一笑,谢玉章以为他在笑自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盯着自己的新靴子,慢慢往前走去。 少年们看谢玉章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都围了上来,如今他们一起玩的,只有谢玉章与小世子进了军营,他们真是羡慕极了。谢玉章被这么簇拥着,抬头满面自得地看着谢玄微,重整旗鼓起来,又怕谢玄微被他们碰到,双手便画出一个圈,让他们退后,扶了谢玄微下马。 一众少年立刻问谢玉章,这位公子是谁,谢玉章只得再将说给史云正的说辞向众人说了。于是谢玄微莫名其妙多了一群侄子,有的比自己年纪还大,他本就不是热络之人,因此面上依旧冷冷的,众人却是依旧围着他,自报家门。 不多会,只听得有人咳嗽一声,一个十三四岁,相貌出众的少年冷笑道:“一个破落户,不过是靠着女儿才得以翻身,你们这般巴结,也不怕人笑话。” 说话的正是一等公孙钤的孙子孙元哲,新政出来,许多世家被收回封号,而他家却是好好的。他自来就是有些心高气傲,如今更看不上谢玉章这类要被收回封号的世家。加上在国子监时,他本与小世子最好,可是小世子如今却与他不太来往,只管与谢玉章好,让他更是记恨。 众人听了他说这些话,心中乐的看好戏,谢玉章本就是个冲动性子,是连小世子都敢打的。如今听了这些话,还不火窜的三丈高?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孙元哲,谁不知道,谢家姑娘是整个临安一枝独秀,即便不嫁入后宫,最少也会做个王妃。更何况,谢姑娘是太子求了皇上,亲自求娶的人。 谢玄微拉了谢玉章,让他不必理睬孙元哲,谢玉章却是气鼓鼓地看着他,谢玄微见他气的样子着实可爱,噗嗤一笑,拉着他走到一旁了。 孙元哲见他们不为所动,心中火气更甚,又追过来,想要出言讽刺,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又不敢真的对谢玉章动手。打量了下弱不禁风的谢玄微,便伸手用力推了一把,险些将他推倒,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挡着小爷做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乡下货,也敢往小爷眼前钻?” 谢玉章扶住谢玄微,火冒三丈,他姑姑在家里何曾被人这般粗鲁推搡?一下气的就要动手去打孙元哲,也用力推了他一下,凶巴巴地瞪着他,“你推谁呢?” 谢玄微赶忙拦住他,将他的拧压在一起的抹额理好,笑道:“他说他的,与你何干?莫说你姑姑是钦定的太子妃。便是谢府也非破落户,只是响应朝廷新政,老侯爷是主动交还了官职,是陛下当朝称赞的第一个世家,谢家根本不怕子孙后代无所依。”谢玄微看了看众人,声音清亮,语气骄傲,“你如今也不是跟他一样的毛头孩子了,你是可以戴抹额的神武军,军人怎么可以欺负平头百姓?你要做的是在他被人打的时候,护着他,这样方显咱们的气度。” 第13章 第 13 章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中窜起的小火苗,噗嗤灭了,更加扬眉吐气。大齐的规矩,抹额只有参军的人才可以戴,并且品阶不同,颜色花纹也是不一样的。像谢玉章这种新入军营的只可以佩戴紫纹抹额,品阶越高的将领,抹额越是华丽。然而他的虽是最普通的抹额,可寻常的人家佩戴,是要杖责的。 谢玄微又冲孙元哲轻蔑一笑,“孙公当日得知了新政,在大殿外跪了许久,说要求皇上赐死,他又仗着是先帝伴读,逼得皇上不得不留他封号,皇上现在对他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孙小世子,我劝你好好读书,再不济,也得学会阿谀谄媚的本事,不然将来便是街头卖鸭蛋的命。不过,也算是承了你祖宗基业。” 一席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孙家本是卖鸭蛋的农户,不过是女儿机缘巧合救了流落在外的皇子,因着几分姿色进了宫,从此便飞黄腾达了。 孙元哲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被他这般羞辱,气的双目赤红,直说是谢玄微胡说,伸手就要去打他。 却听一个少年轻声说:“此事我好像也听父亲讲了,听说孙公险些睡地打滚了,许多同僚都看到了。”便有几个少年点头称是,也说听了父兄轻描淡写提到此事了。 孙元哲听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谢玄微破口大骂,“也不晓得你是哪来的妖精,几句话勾的他们倒戈,今日小爷就先杀了你这妖言惑众的妖怪!”说完,拔出一枝还未包裹彩墨的箭,直直向谢玄微刺去。 谢玉章一把拉开谢玄微,两人堪堪躲过。孙元哲气不过,仍旧要伤他,众人见他持械伤人,也是吓得落荒而逃。 谢玉章见他还要打人,登时发起狂来,一脚踹的孙元哲趴地上动都动不了,抢下他手中的箭,兜头就是几巴掌打到脸上,边打边恨骂道:“小犊子,凭你也敢跟老子叫嚣,老子连江慕寒都敢打,你以为你是谁?” 那孙元哲自小受宠,家里人从不动过一指头,更怕习武师傅不小心伤到他,因此废柴一个,被谢玉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嘤嘤的哭着。 史云正怕打出事来,赶忙与几个同窗劝解谢玉章,将两个人拉开后,孙元哲捧着脸垂泪,新穿的袍子也都滚脏了。别人去扶他,他气地甩开这人手,口中仍旧是骂骂咧咧的。 江慕寒哈哈大笑而来,众人赶忙行礼,只有谢玉章不为所动,气呼呼地看着他。江慕寒先走到谢玄微跟前作了个揖,众人心中一阵后怕,也屏息静气。心道还好刚刚自己并没有不敬,如今看来,这位必定是个贵人,又后悔没有帮忙。 江慕寒又拿了棍子轻轻打了下谢玉章,笑骂道:“成天老子老子的,本世子一会不在,你就又把那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破事拿出来说,被你打了一次,你能吹一辈子。若不是当时本世子裤子脱了一半,凭你打的过?”说完就把他搂到怀里顺毛,笑道:“你跟他打什么?也不嫌丢人。” 这江慕寒是荣亲王老来得子,自小娇惯的不成样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成日里撩猫逗狗,最是淘气,人人都说他狗见了都要绕着走。他生的极好,又极度厚脸皮,最会撒娇撒痴,将太后吃的死死的,因此谁也不敢管他。 江慕寒又用棍子指着孙元哲道:“我知晓你嫉妒玉章跟我好,可你该知道的,玉章姑姑是我嫂子,玉章按辈分得叫我叔叔,做叔叔的怎么不宠着侄子?” 谢玉章听了,被气的发笑,却被他抱在怀里,只能笑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纨绔,谁是你侄子?” 江慕寒又对谢玉章道:“你放心,叔叔再纨绔,也知道护着你。在座各位,今儿我就把话丢在这,若是今日这里的事被人说出去半句,惊扰的可就不是各家父母,而是贵人了!”说到最后,他收敛了满面的不正经,威严地看着众人,众人连忙应下。 江慕寒将谢玉章肩上泥土掸去,轻轻安抚他,又吩咐道:“孙公子不小心摔脏了衣裳,万儿你送他回家吧,好生伺候着。各位也别站着了,今日谁赢了,谁就初三宴请我们。”众人听了,拍手喝彩,便去准备自己的用具。 万儿便去拉起孙元哲,半拉半拽地将他送下去了。 江慕寒冲着谢玄微又作了个揖,笑得春风得意,“嫂子好兴致,女扮男装来围猎了。” 谢玉章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怎么发现的?不对,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慕寒挣脱他,眨眨眼笑道:“就嫂子耳朵上的耳洞啊,虽穿了男装,可这股脂粉味骗不得人。何况嫂子腰上玉佩,是我太子哥哥的,我听他说给了媳妇了。” 谢玄微听了,忙摘了那块显眼的玉佩,塞到荷包中,笑道:“小世子果然聪慧。” 江慕寒抱拳告饶,便命下人给谢玄微牵马拿箭,好生伺候着。 十几个少年上马备战,个个意气风发,满面严肃,只盼着在围猎中夺得头筹,也好扬名。 谢玉章背了弓箭,翻身上马,信心十足的对江慕寒道:“初三这顿饭,我可请定了!” 江慕寒骑在马上,啧了一声,拉满了弓,试了试准头,眯着眼笑道:“叔叔不跟你个小辈计较,叔叔疼你。” 谢玉章转过脸,不再睬他,低声骂了句“纨绔。”又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只等到令官一声令下,他脚下用力一蹬,马便冲了出去。 江慕寒跟在他身后,踢了踢马肚子,也晃晃悠悠的去了,懒懒散散的,全然不似来围猎,倒像是游山玩水似的。 谢玄微也是一派从容,他已经许久没骑马了,突然上马,倒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因此也不急着往前跑,只是慢慢走着,顺道查看地形。 不多会,只听前面有少年欢呼,原来已经有人打到了猎物。谢玉章心中更急了,下了马,在林中胡乱转了起来。 谢玄微只管骑马溜达,行至一块空地,他心中开怀便纵马高歌起来。围着空地来回跑了数十圈。他勒马微喘,心中却更加快活,只觉得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不由心想,若是春花烂漫时,也能过来跑一圈马,那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谢玄微稍歇了会,便又骑马原路返回,正遇到谢玉章来寻他。 谢玄微见他满面愁容,便笑道:“输了么?”谢玉章点点头,嘴巴撇了撇,江慕寒对谢玄微笑道:“他心里就想着赢了我,可偏偏一败涂地,跟我闹到现在。” 谢玉章骂道:“你个纨绔,投机取巧来的,也好意思!” 江慕寒得瑟一笑,“兵不厌诈好吧?” 谢玉章越想越郁闷,抬头看了看谢玄微,见他笑着,便对江慕寒正色道:“这次是我技不如人,下次围猎我必赢你!” 江慕寒连道:“好好好!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玉章道:“那肯定的!我要是还输了,我就把谢家家训抄十遍,我若赢了呢?你怎么办?” 江慕寒翻了个白眼道:“你赢了,就会拿彩头。凭什么你赢了,我还得贴点东西,真不讲理!” 谢玉章嬉皮笑脸道:“小世子最是大方,多给我些彩头,还不是小意思?” 江慕寒啧了声,“啧,这会我又不是纨绔了?”不由得也笑道:“给给给,谁让我是你叔叔。” 谢玉章撇撇嘴,不去理他,牵了谢玄微的马,对谢玄微道:“姑姑今晚我们去放花灯吧,今日我看了,湖心亭的冰都化开了,我让香枝姐姐做了许多花灯。” 谢玄微道:“好,晚上我多多为你祈福,求个前程似锦。” 江慕寒听了,也跳了过来,对谢玄微道:“嫂子别忘了也给太子哥哥祈福!” 谢玄微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会为世子祈福的。” 江慕寒听了一阵恶寒,连连摇头,苦笑道:“还请嫂子原谅慕寒不会说话,我那太子哥哥是醋里泡大的,我可不敢给他上眼药,不必管慕寒了。” 谢玄微但笑不语,谢玉章哼了声,牵马走了,江慕寒暗暗打了下嘴巴,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 谢玄微与谢玉章坐了江慕寒马车到了谢府后门,谢玉章死活不肯当着江慕寒的面爬墙,撵了半天,江慕寒就是不走,笑嘻嘻的要看着他出丑。三人正在闹着,角门却被打开了。 那喝醉了的婆子,此刻还微醺,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了谢玉章唬的酒一下醒了,拍着心口道:“我的爷,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谢玉章怕她认出谢玄微,忙拿了帕子挡住他的脸,说道:“我翻墙出来的,若不想被打板子,你就当没见过我跟随喜,顺道你这次喝酒失职之罪也免了,下次别这么喝了。” 那婆子本就是个胡天胡地的,听了这话忙笑嘻嘻地说:“是是是,奴才从未见过爷,从未见过。” 三人道了别,谢玉章便拉着谢玄微匆匆去了,江慕寒在他身后喊道:“初三记得来我家。” 谢玉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初二一早,谢玉章派了随喜将自己为段行止求的平安符送给他,然后就陪母亲与父亲回了外祖家。跟表兄弟们玩了一日,只觉得索然无味,熬到了回家,才有了笑容。 晚上临睡前,雪盏过来敲门,给了谢玉章一幅裱好的万里江山图,笑道:“主子说,明日还劳烦少爷将这画给太子。” 谢玉章听了,满面疑惑,问道:“我是去小世子家,并不是见太子啊。” 雪盏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主子只是这么吩咐的。” 谢玉章道:“好吧,若是见不到太子,我便让江慕寒代为转达。” 雪盏道了谢,由香枝送了出去。 是夜,段行止从怀中摸出谢玉章送的平安符,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心中仿若灌了蜜,甜的忍不住发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值得的!” 第14章 第 14 章 谢玉章一早便去了荣亲王府,不想被江慕寒灌了些酒,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府。香枝等人怕他被谢侯爷抓到,赶忙拉他回了兰芝阁。所幸,他并不疯闹,醉眼朦胧的,只是话多,一直念叨着,“姑姑神了,居然猜到太子会来,太子还给姑姑准备了礼物,这两人真是心意相通。香枝姐姐,你说是吧?你要记得,把首饰给姑姑送去,千万别忘了。” 香枝又好笑又害怕,拿了醒酒汤喂他喝了,扶他睡下。他还是念念不忘,三番五次地爬起来,好不容易哄他躺好了,见他睡熟了,才拿了首饰盒去颐水楼。 雪盏道了谢,便拿了首饰去给谢玄微。首 谢玄微看也不看,让雪盏把饰收了起来,悬了半日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还真的得好好巴结太子,江慕寒这个大嘴巴,围猎的事,太子肯定知道了,就那颗酸菜,不赶紧讨好了,新婚之夜就是他的忌日。 至此谢玄微日日想着怎么讨好太子,今日一颗桃,明日一枝花,总之是些小物件,无不是他亲手摘了,或者是做的,无比贴心。这样比以往更加频繁的送东西过去,太子也送礼送的更勤了,两人偶尔还书信来往。好在两人婚期将近,送的又不是什么体己小物,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颐水楼本就依水而建,边上就是一片大荷塘。今年夏天,颐水楼的荷花开的比往年更好,风吹荷动,整个颐水楼都氤氲着荷香,清雅别致,恍若仙居。 因雪盏想摘莲蓬玩,谢玄微便命人请了几个船娘,带颐水楼丫头们一起去摘莲蓬。 谢玄微却不肯上船去玩,偏要拿了鱼竿去钓鱼。棉雾便拿了拌好的红糖食饵,寻了个鱼多僻静背阴的地方,撒了下去。怕晒坏谢玄微,又命丫头支开大伞,又命人去地窖拿了冰,冰着果子,好让他吃。 谢玄微搬了小凳子,又让流光搬来一个大盆,倒上干净水,准备接鱼。让棉雾也去玩,不必伺候了,只留流光在跟前。 暑气蒸腾,谢玄微细汗涟涟,捻起冻透的,又红又大的杏子塞进嘴里。甩下鱼饵,手捧着腮,看着水面一言不发。流光站在他身后,也是一动不动。 偶尔,谢玄微玩心大起,便捻了果子去砸流光,流光接了笑道:“谢主子赏。” 谢玄微点点头,头也不回,继续钓鱼。 船娘是个三十多的女人,生的模样十分爽利,头戴了蓝花布头巾,身上背了个小布包,声音温软动听。身旁跟了两个跟她一样打扮的姑娘,只是那两人年岁只有十五六岁,一个是她妹子,一个是她闺女,两人也是生的温婉可人,身姿袅娜,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太阳晒的多了,皮肤有些黑。 “姑娘们坐好了,初次坐船,怕你们晕,若是不适,就跟我说。”说完,船娘便用力一撑,水声顺着桨哗哗响,船便飘飘荡荡出去了。 雪盏一行人跟着船娘进了荷花深处,用手拨开荷叶,初时日头还有些晃眼,越往里去,众人只觉得更加清凉舒心,舒爽地长叹一口气。 杏雨瞧见颗又大又漂亮的莲蓬,忙让船娘停下来,一把握到手里,使出吃奶的劲,却是薅不动,手反被扎的痛。 正在摇船的船娘看了,不禁笑道:“我的傻姑娘哟,这莲蓬可不是这样薅的。”说完,便放下桨,揽过杏雨看上的莲蓬,从小布袋中掏出一把磨的锋快的小刀,一下割了下来,递给杏雨,“姑娘是这颗吧?” 杏雨拿着那比手掌还大的莲蓬,喜不自禁,连声道谢。 船娘又划起船,笑道:“我们追上我姐姐,她最会寻莲蓬多的地方的。” 杏雨剥开莲蓬,里面莲子清透可人,透着股清香,塞了一个给兰霜吃,兰霜吐出莲子心,直点头,说甜。 兰霜与船娘攀谈起来,“船娘是姑苏人士么?” 那船娘摇着桨笑道:“是啊,因为家中莲田租子高,我们过活不下去了,便到了临安讨生活,这不就进了候府。” 兰霜点点头,又道:“那你可会唱些小曲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船娘与她们年纪相仿,早就玩到了一起,听了这话,便清了清嗓子。在红花丛中,船娘羞红了一张脸,摇了摇船,抿着嘴轻声笑道:“会是会些,只是唱的不好,我给姑娘们唱,你们可不许笑我。” 杏雨赶忙拍手捧场,连道不会。 只听船娘唱道:“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酥了。 兰霜拍手笑道:“虽是一句也没听懂,甚是好听!” 杏雨附和道:“可不是啊,这荷风送香,只可惜我不会做诗,若是我家小姐在船上,必定又会做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好诗来!” 兰霜捂嘴打趣道:“我们杏雨还会说成语了。” 杏雨一本正经道:“你可不要瞧不起人,跟着姑娘这么久了,便是耳濡目染,我也会些的。” 兰霜听了与小丫头抱作一团笑,指着杏雨道:“你杏雨姐姐赶明儿怕是要做个先生了,你可得多学学。” 杏雨听了,手伸到水中,撩水去逗兰霜,兰霜躲避不及,衣裳湿了一块,边躲边笑骂道:“你就作死吧,看我怎么对付你!”说完也去抄水泼杏雨,两人弄得船晃晃悠悠,一时笑声不断。 谢玄微在岸上听了,抬头去看,只见一片深绿的莲叶,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又听得一阵歌声笑声,好不热闹,“又在做什么呢?笑得叽叽呱呱的。” 流光道:“公子若是好奇,奴才带您飞过去。” 谢玄微听了,摆摆手笑道:“一群疯丫头,我还是安心钓我的鱼吧。” 流光听了,也不再多话。见他果子吃完了,取果子的小丫头还未回来。又见清风阵阵,吹的绿油油的荷叶晃动,荷花飘摇甚是可爱,流光又看了看偏往太阳下坐的谢玄微,心里微动。 流光足下用力一蹬,身影跃出丈余。谢玄微只觉得身旁一阵劲风刮过,抬头看时,他已经到了湖中间,心中不由得一阵羡慕。 只见流光停在一片荷叶上,足尖轻点,抽出腰间的鞭子,缠上一颗莲蓬,用力一扯便摘下莲蓬。他又继续在荷叶上方跳跃,不多会便上了岸,衣角都未曾沾湿。 谢玄微赞道:“你轻功又精进了许多。” 流光点头轻笑,红着脸从怀中拿出几个大莲蓬,又拿朵开的如同脸盆大的红艳艳的荷花给他,“你吃吧,这些都是熟透的。” 谢玄微接过荷花,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多谢。” 流光点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到他身后,继续看他钓鱼。 谢玄微晒了一下午,面色发红。雪盏见了,着实心疼,拿了冰的凉凉的花膏给他擦脸,嗔怪道:“流光也是该死,怎么就听你的收了伞?给你挑的就是个背阴的地方,你不去,非跑到大太阳底下晒,晒脱皮可别跟我哭!” 谢玄微不理她,涂了满脸的花膏糊的他难受。涂完了,他便又去小书房画画。 书房桌子上放了一个窄口白瓷瓶,里面放了几颗刚摘的鲜嫩嫩的莲蓬。谢玄微摆弄了会,又让棉雾送些给无忧,又道:“你先停下,我再画幅画,你一并送去。”说完,展开宣纸,信手画了桌案上的莲蓬,又赋诗一首,让棉雾下去了。他自己又玩了会莲蓬,只觉得无聊,便沐浴更衣,搬了美人榻,让雪盏给他打扇,看小丫头们拿着小灯捉流萤。 雪盏用手肘推了推谢玄微,低声道:“听说,今日棉雾没有见到无忧,莲蓬也没送成。” 谢玄微歪在美人塌上,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着雪盏一脸担忧的模样,噗嗤笑了,“你说我是不是太上赶着了,太子不喜欢我了?” 雪盏嫌弃地看着他,故意使劲扇风,没两下手就酸了,便停了手,仍旧给他慢慢扇。“你呀,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你与太子示好,我以为你喜欢他。可是太子不理你了,你却更高兴了。”雪盏用扇子轻轻拍了拍他,凑近他耳边,用扇子遮面,轻声问道:“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多嘴!”谢玄微抽了她手中的团扇,翻过身子,自己给自己扇着风。 雪盏又凑上前,摇了摇谢玄微,扳正他的身子,嗔道:“你跟我说实话。” 谢玄微将扇子盖在脸上,无奈地唉了一声,翘着腿晃了晃,闷声道:“不喜欢,只是想着好好讨好他,不用死的太快。” 雪盏拿过他的扇子,为他扇着,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玄微。 谢玄微盘腿坐了起来,看着雪盏,低声笑道:“不然我该怎么做?装娇矜?如果不跟他有些分外的瓜葛,仅凭着他所谓的中意,只怕到时候,他直接就……”谢玄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翻了翻白眼,倒在榻上。吓得雪盏不由自主的缩了脖子,差点掉下眼泪。 谢玄微坐起来,揪了揪雪盏的脸,笑道:“还未必到那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用手提起雪盏的嘴角,让她做出笑的表情。“姑娘家要多笑笑,天天愁眉苦脸的,没事愁出事了。” 雪盏嗯了声,沉默地拿了扇子给他扇风。 第15章 第 15 章 第二日,棉雾依旧没见到无忧,谢玄微便让她不必去送了。 棉雾心中疑惑,细细想来却也没有哪里得罪了太子,怎么就是见不到无忧了呢?可是又不敢问谢玄微,生怕怕触动他心事。可谢玄微越是淡定,她心里就越是心疼,只觉得自己姑娘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每日里,只管往小书房,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琴画画,长嗟短叹。 也不知是谁将此事传了出去,奴才们议论纷纷,最后以讹传讹,竟传成了,太子另有新欢,四姑娘还没过门,就要被休弃了。 一连半月,守门的婆子都没有再见过太子送的一厘东西,她也再收不到赏赐,心里隐隐不满起来。跟老姐妹吃酒时,信口说了几句。传言更甚,说是太子已经请旨退婚了。 棉雾喂雀儿时,就听有个小丫头说:“我可听说了,太子已经请旨退婚了,只是咱们老太爷去了宫里闹了,这才压了下来。” 另一个丫头惊呼道:“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那丫头自得道:“哼,我娘跟守角门的王嬷嬷处的好,她说的还能假?” 棉雾听了,心中大怒,一时又恨太子,变心比变天还快,害的好姑娘名声都毁了。于是虎了一张脸,便要去假山后面,逮那嚼舌根的丫头。 棉雾刚走至廊下,却被人一把抱住,拉到了房里,回头看时,却是兰霜。 棉雾气的眉眼都变了,怒道:“你拦我做什么?看我不撕了她们造谣的嘴,拔了这生事的舌!” 兰霜关了门,轻声道:“往日里你那份冷静机敏,我们谁也比不过。如今怎么就昏了头?你去抓了,闹起来了,姑娘能不知道?” 棉雾一听这话,气的别过脸,兰霜拉了她的手,又劝道:“我的好妹妹,咱们都是一样的心。不能因为一时谣言,就惹得姑娘不快啊。” 棉雾静默着,兰霜又道:“这两丫头是专门洒扫庭院的,晚上我便让她们去扫茅厕去。还有那守门的婆子,往后太子再送东西,就从别的门走,叫她一分赏赐都拿不到。你就别气了。”兰霜见棉雾不说话,便又道:“太子兴许是有事,他忙了,无忧必定也是没空的,说不定过两日这东西就又要接的手软,到时候,那起子小人,脸都打烂了。”兰霜说着便塞了块糖到棉雾嘴中。 棉雾被劝了会,心里稍微好受些,兰霜怕那两个丫头再说什么,便让棉雾出去转转。自己开了门,站在门口喊道:“红叶,绿锦,你们两个去将茅厕都打扫干净。” 红叶一听,便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叉腰道:“茅厕有人打扫,为何让我们打扫?” 兰霜道:“因为往后都是由你二人打扫了。” 那红叶本是个泼辣货,一听立刻摔了手中的扫把,扯着脖子喊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大丫头,你凭什么支使我做活?” 兰霜迎风而立,笑道:“我便是不受宠,也是颐水楼第一等大丫头,而你是这里末等洒扫丫头,我还真使得。若是不想扫,我今晚就回了大奶奶,别说茅厕,便是颐水楼最末等丫头的差事,往后你们都不必做了。” 红叶还要说话,绿锦就拉着她走了。 兰霜在她们身后笑道:“扫的干净些,若是敢偷懒,便让你们去庄子上扫猪圈。” 杏雨听了哈哈大笑,从屋里出来,拍着手道:“我倒没发现,你这么厉害,这两丫头怕是气死了。” 兰霜道:“气死也活该,没本事就要受着。”说完便进了屋,自去做事了。 却说江晚余今日公务缠身,实在无暇。他端坐在案前,拿着朱笔批阅奏折。 传膳的宫女络绎不绝,却是不闻一丝响动。无忧拿了银碗银筷,一一试吃了,便将膳食呈上案桌,跪到一旁垂首道:“殿下该用膳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放下批改好的奏折。无忧让众人退下,亲自拿了布巾替他擦了手,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殿下这几日忙碌,奴才听闻太子妃的棉雾来了许多次。” 江晚余听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想到这几日忙乱,细细算来已经半个多月未曾与谢玄微联系了,心中一下又急又恼。他气得用力拍了下小案,案桌上的碗筷随之一动,怒视着无忧,“你为何不提醒本宫?” 无忧急忙伏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殿下息怒,这几日殿下日夜颠倒,这才抽出空来,奴才才想着告诉殿下的。” 江晚余看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只觉得心中似倒了油瓶酱瓶,五味杂陈梗在喉咙口,毫无胃口了,眉头也不由得皱的更紧了。他坐到案前,提笔写了封信,告知谢玄微自己近况,又表了歉意,准备送些东西赔罪,却一时又想不起该送什么。 江晚余将信封好,递给无忧道:“明日你不必当值,将这封信送给她。”突然想到自己养的鹦鹉,便笑道:“将小鹦哥儿也给他送过去,怕是已经会说话了,送去给她解闷儿。下次棉雾再来,无论何时,都要告诉本宫一声。” 无忧伏地道:“是,奴才知错了。” 第二日清早,无忧就去了谢府,身边跟了两个提鹦鹉的小太监。无忧将信与鹦鹉给了棉雾,笑道:“还望姐姐替奴才给太子妃多多美言,奴才实在是心疼太子爷忙碌,才犯了糊涂。” 说着就要给棉雾作揖,棉雾赶忙一侧身躲开了,笑道:“公公折煞奴婢了,我们姑娘也惦念殿下的紧,殿下虽忙,也要顾好身子。巴巴摘了莲蓬送过去,殿下却没吃到,也是可惜。” 兰霜叹息一声,满面可惜道:“姑娘还画了幅画,并赋诗一首,怎知道没送成,回来姑娘便收了起来,看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无忧听了这席话,懊恼的抽自己一巴掌,暗道:“该死,我就那么一次没去接礼,竟错失了这么多!若是殿下知道了,必定叫我好看!如今,真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越想越可惜害怕。他跺了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脚,冲兰霜谄媚笑道:“不知那画与诗,二位姐姐能否帮忙取出来?” 棉雾是个实诚人,刚要说可以,却被兰霜轻轻拧了下手腕,她便不做声了。 兰霜满面为难道:“公公稍作休息,奴婢们回去看看若是姑娘不在,便好拿。若是姑娘在了,那奴婢们便寻个机会,再拿。” 无忧听了,拍拍心口,松了口气。笑道:“多谢二位姐姐,奴才先等着二位姐姐。” 兰霜笑着提了鹦鹉,拉了棉雾走了。 两人走上一条小路时,棉雾不解地问道:“姑娘并未将画收起来,还在我房中呢!你怎么骗无忧公公?” 兰霜噗嗤笑道:“你自来是个实诚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就叫做欲擒故纵。太子与姑娘初生好感,一时新鲜,捧在手里也是正常。而我们姑娘年岁小,头脑一热,一头扎了进去,也掏心掏肺的对太子好。俗语说得好,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也该让太子知道下,什么是心慌忐忑,这猜测的事儿,他们也该猜猜,将来方能将心比心。” 棉雾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对极了,也该让他们感受下,姑娘前几日的心!” 两人结伴而走,逛了会园子,兰霜便招手喊了个小丫头,道:“你去跟无忧公公说,‘我兰霜姐姐与棉雾姐姐,未能办妥公公所托之事,现下在姑娘处听差,出不来了,改日寻了机会,便交给公公。’” 小丫头听了点点头,一蹦一跳的去了。 兰霜笑道:“你且看着,让他们急去吧!” 谢玄微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脸上盖了块帕子,睡得正熟。 棉雾将鹦哥提到走廊上挂起来,棉雾转身就走,那鹦哥喊道:“给口饭吃吧!给口饭吃吧!” 棉雾听了又走回来,笑着抓了点瓜子喂给它吃,“真是个机灵鬼。” 谢玄微迷迷糊糊醒了,躺在藤椅,拿下帕子,一睁眼就看到一只毛色鲜亮,精灵精灵的鹦鹉。他便问道:“谁送来的?” 棉雾将他扶起来,给他倒了酸梅汤,笑道:“刚刚太子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解闷儿的。”又将信给了他。 谢玄微将信摔到一边,一气儿喝完了酸梅汤,他被吵醒,隐隐有些不痛快,打了个哈欠道:“鸟儿有什么好玩的?”说完又躺下了,歪在藤椅上,看着那鹦鹉,那鹦鹉嘴里正在磕瓜子,也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谢玄微道:“看什么看?笨蛋,不知道别人在睡觉么?”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棉雾虽是个丫头,可是谢玄微一向心善,从未被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只觉得讪讪的,只得将鹦鹉提到别处去。 兰霜跟着她一同走,拐了个弯,低声道:“昨夜闷热,姑娘挨到五更才睡,她本就床气重,并不是有意说你。” 兰霜将鹦鹉挂起来,拿了东西逗弄它。 棉雾叹气道:“是我自己的不是,本就是个丫头,因着姑娘性子好,便自视甚高了,也没什么委屈的。比起动辄打骂奴才的,我们姑娘真是个活菩萨了!” 碰巧雪盏来了,她放下手中的冰桶,甩手笑道:“他是个活菩萨?他是个妖怪还差不多!” 兰霜赶忙去帮她一起提。 雪盏又道:“萌萌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说完你了,他也过不去,让我拿了冰过来给你们吃。” 棉雾慌忙道:“雪盏姐姐可是折煞我了,我是个奴才,主子并没说我,即便是说了也是应当的。”又一阵念佛,说道:“我们姑娘是个心善的人,这冰这般稀罕,却也给奴婢吃,奴婢就算肝脑涂地也还不上的。” 雪盏摆手笑道:“他自己睡不着觉怨床歪,这天是热,可他也太怕热了些,今晚还要多给他放些冰。”雪盏甩着帕子扇风,抬头看了看热辣辣的日头,喃喃道:“今晚只怕也热,他又该闹脾气了。” 午饭时,谢玄微果然吃了两口就不肯吃了,一头钻进小书房,雪盏去为他端冰,命棉雾与兰霜便一左一右为他打扇。 第16章 第 16 章 谢玄微拆了信,匆匆浏览一遍,方知原来前几日皇上犯了急症,太子每日侍疾,又要代理国事,实在是忙乱不堪,因此才没有与自己联系。 谢玄微读完信,拿了颗冻的脆脆的苹果,吃了两口,便让棉雾磨墨。提笔回了信,言辞甚是担忧,情之切切,意之绵绵,读来实在动人。 谢玄微写完扔下笔道:“下次无忧来了,再拿几个苹果给他,别的就不必送了。” 棉雾接了信,“是。” 谢玄微坐了会,又拿了本《女戒》细细看了。 寝殿内,江晚余站在床边与皇上商讨国事。 伺候的心腹大太监进来跪下道:“启禀陛下,千岁大人求见。” 皇上一听,猛地坐了起来,却是一阵晕眩,险些晕厥。 江晚余立刻坐到床上,抱住皇上,将药油在掌中化开,点按在皇上太阳穴处。 一旁太医赶忙诊脉,看了看皇上的眼色,忙舒展开眉头,宽慰道:“回殿下,陛下无大碍,只是起得猛了。” 江晚余长长地舒了口气。 过了片刻,皇上没那么晕了,摆摆手示意太医下去,又道:“将窗子开了散散味。”说完闭目倚在江晚余怀中养神。又强撑着身子坐好,理了理衣襟,拢了拢头发,生怕自己有一丝不妥。他强打着精神,威严道:“传千岁。” 江晚余心中极不是滋味,只得站至一旁伺候,忐忐忑忑地看着门。又低头看了眼父亲,只觉得因着病痛折磨,父亲往日威严不复,人也一下老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许多。他用力握紧拳头,就怕泄露心中的慌乱。近来他很惶恐,就怕父亲撑不住抛下他,更怕自己无法将父亲的江山守住。 正在胡思乱想间,却听到,“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再看来人跪伏在地上,行了最周全的大礼。 江晚余险些喜极而泣,赶忙将他扶了起来,眼含热泪道:“舅舅好。” 皇上坐在床上,激动得手都在抖,只觉得一颗飘荡无依的心安稳下来,似寻到了归处。他并未过多挣扎坐起来,只是抬头含泪看着来人,满眼笑意地伸出手道:“许久不见,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微凉的手握住皇上的手,来人轻声道:“不是梦,陛下。” 皇上用力回握住他的手,面色潮红,对江晚余道:“阿离你先下去吧,我与你舅舅说说话。” 江晚余点了点头,向两位长辈作揖告退。皇上屏退左右,却见高月楼满面的笑一霎化为乌有,蓦地抽回自己的手,只管远远站着。 皇上失落地看了看自己手,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泪,又抬头笑看着视自己如鸩毒的人。十几年过去,他依旧是那副刀凿斧刻的俊俏模样,未曾改变。即便不笑,满眼里也含着笑,看着叫人心生欢喜,也心生亲近。 皇上感叹道:“多年不见了,阿灼还是那副样子呢,我却老了。”这些年,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殚精竭虑,大齐由一个仰人鼻息的小国,渐渐摆脱桎梏,隐隐透着的野心,便是大国也不安。人都说皇上暴虐,铁血统治。但是他自认是个明君,至少他上位后,百姓再不会流离失所,横征暴敛也不再。可是他现在两眼下青黑一片,眉宇间化不开的颓丧,两鬓也渐生了白发。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是死了。 高月楼垂首笑道:“陛下不该自称‘我’,于礼不合的。” 皇上被他不轻不重地梗了一下,撑着额头,掩面吃吃笑了,“这句话,朕当初对你说了,如今却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他抬头看着高月楼,红着眼睛继续笑着。 高月楼满面冷漠地看着他笑得几欲癫狂,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忆起过往,却是一声冷笑。 那年初夏,他们计划已久的逼宫开始了,眼前这个人囚父杀兄,逼迫先皇禅位。而自己领着一群十六岁的少年,在午门外为他厮杀。那一天,是他这一生中杀人最多的一天,也是最骄傲兴奋的一天。为知己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原是如此酣畅的感觉! 高月楼回忆起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不由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道:“陛下初登大宝时,臣说:‘阿煜,以后你就是皇上了。’”他仔细回味着自己那兴奋到战栗的模样,轻轻开了口,如当年一样骄傲的语气,却是话音一转道:“可是陛下却对我说‘礼不可废,阿灼应当称朕为陛下!’哈哈哈,臣学的像么?”他歪着头,一派天真的模样,学着皇上当初说的话,甚至连神态都位惟妙惟肖。只是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皇上,面上挂着再温和不过的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 皇上兀自摇了摇头,提起这段往事,心中也是针扎一般的疼,他伸出两手空抓,希望高月楼能拉住自己,可是高月楼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笑。 皇上一阵眩晕,急火攻心,一时晕了过去。 高月楼心里一抖,慌忙走至龙榻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缓了口气。伸手拂开他面上的发丝,露出他的脸。 高月楼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庞,轻笑道:“你老了,真的老了,我都不想要你了。” 高月楼抱了膝坐在他床脚下,无助地缩成一团,呆了片刻,勉力爬了起来,满怀心事地出了寝殿。 江晚余见他出来,迎了上去。 高月楼摸了摸他的头,挥挥手让内侍进去伺候皇上。与江晚余一同进了偏殿,亲切地拉了他的手,对他笑道:“都长这么高了,跟你母后长的真像。难为你记性好,还记得我。我走的时候,你才刚刚七岁呢!”他伸手比了比那时江晚余的身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江晚余听了,不由得红了眼,幼年时,他极爱黏人,可是他是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连母后都不能轻易见他。陪他最多的,除了几位老师,就是舅舅了。 江晚余拉着高月楼的手,想起自己情投意合的太子妃,红了脸,扭捏笑道:“舅舅,我已经定下了太子妃。” 高月楼听了,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果真是长大了,我听说了,是谢家大姑娘,传闻长的美艳动人,你父皇是遂了你母后的心意了。” 江晚余听了,抿住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若是单论美艳动人,世间好皮囊多了去了,我爱惜的是她的才华。” 高月楼坐到案前,笑道:“是我肤浅了,这姑娘有什么才华呢?能让我的阿离动心了。” 江晚余走到书架旁,拿了一本自己抄的诗集递给高月楼,“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写的诗词文章。” 高月楼心中杂乱,只能耐着性子接了过来,却是随意翻看了看。抬起头,就见自家外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满脸写着让自己快夸夸这位太子妃。知道这是他无人可诉说这份情意,想要与自己说呢。便将诗集合上,笑道:“是个文采斐然的好姑娘,若是生为男子,你我皆是不如的。” 江晚余傻笑起来,高月楼看着他笑,不禁又想起了他母亲,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高月楼翻到最后一页书,却见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熹字,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中猜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阿离,你表字是何?” 江晚余凑过头去看,指着那个熹字道:“元熹,是父皇起的。” 高月楼沉吟不语,提笔写下了元熹二字,眼中一时迸发出说不清的光。他轻声问道:“可是这两个字?” “是了。”江晚余道:“十五岁时,老师给我拟了字,父皇都说不好,便亲自给我取了。” 高月楼摩挲着那两个字,浅笑不语。 江晚余拿起宣纸,看着两个字道:“老师说,元者为初,熹者为光明也。舅舅,我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的,对么?” 高月楼愣怔地笑道:“会的。”一时间,舅甥两个不再说话。 江晚余玩着腰间已经褪色的荷包,片刻抬起头,捏着荷包,吞吞吐吐道:“舅舅,高阳姑姑,她还好么?” 高月楼看着他如此珍重,便料到是高阳公主所赠,笑道:“公主很好,生了一儿一女,身子也康健。她时常提起你,说也不知道你多大了,多高了。” 江晚余握住高月楼的手,有些急切道:“那姑姑可有托舅舅给我带些东西?”他叹了口气,捧着荷包给高月楼看,“姑姑嫁出去的时候,对我说会给我写信。可是我等了许久,只等到五年前这一个荷包,往后又没了姑姑的只言片语。” “五年前?”高月楼心中明朗,拿了荷包,只见针角细密,绣花精美。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却只有些褪色,不禁感叹道:“她做的用心,你也戴的细心。”他看着江晚余失落地低下头,到底心下不忍。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阿离此刻不早了,舅舅先回云阳馆取入京凭证,明日早朝过后,我与你细说。” 江晚余惊觉高月楼到了临安,就马不停蹄的进宫,甚至连凭证还未取,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必定又要想方设法地治他舅舅的罪了! 江晚余忙将他送了出去。 两人走了几步,便有小太监上前拦住二人去路。 小太监端了几样糕点,垂首道:“回千岁爷的话,陛下让奴才将这几样糕点送来,请千岁务必收下。” 高月楼点点头,他身边服侍的小厮便接了糕点。 舅甥两个道了别,江晚余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舅舅远去。 此刻云霞舒卷,漫天锦绮,霞光微敛,温柔缱绻,朱门红墙,巍峨壮阔。高月楼一身绯色华袍,穿过朱门,回头与他浅笑道别,玉颜红霞相映间,又似揽了一怀晚霞,意欲乘风归去。 皇上由小太监扶着,站在殿门口,看到他那一笑,竟忍不住滚下一滴泪来。春去秋来,岁月往复,终于让懵懂肆意的阿灼,也变得温柔坚定了。而这些年自己在追权逐利中慢慢沉沦,东征西伐,他想要无上的荣誉。可是站到巅峰时,他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孤家寡人,高月楼所说的不得好死,终于也快来了。 第17章 第 17 章 江晚余回过头,就见皇上笑着冲自己招了招手。他赶忙走过去,扶着皇上,笑道:“父皇可还累?” 皇上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两腿愈加发软,便扶了太子的手慢慢往回踱,“跟舅舅许久未见了,都聊了些什么?” 江晚余笑道:“并未多聊,舅舅说要先取入京凭证去。” 皇上听了,脚步一顿,回身用力握住江晚余的手,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两眼中满是泪水,颤声道:“他当真未取凭证就来了?” 江晚余心中大惊,怀抱住战栗不已的皇上,怕他大喜大悲致使病情加重。便道:“的确,舅舅说明早早朝后过来细说。” 皇上又哭又笑,仰天道:“我是错的离谱,可你这样,我又如何放手?痴人!痴人啊!”皇上推开江晚余,小太监赶忙跟上去,却又被他挥开,众人只得在一旁跟着。皇上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进了大殿独自站在案前。此刻暮色苍茫,大殿内还没来得及点灯,无边的黑暗笼罩他周身,照的他如同一个迟暮老人,垂垂老矣。 江晚余只觉得父亲与舅舅之间有些说不清怪异,舅舅待父亲尊重有加,可是那也仅仅流于表面。父亲看着舅舅欲言又止,完全没了往日的杀伐决断与果敢,自舅舅来了,便失态多次。 高月楼去了云阳馆,先是洗漱了一番,换了素色织锦袍子,腰间系了家传的宝玉,头上戴了他姐姐亲赠的玉冠。越发清贵无比,风华无双。 收拾妥帖,高月楼便独自一人出了云阳馆,一路上引得众人侧目,纷纷议论这是哪家公子,打扮的虽素雅,却是体态自有尊贵。 正值十五,就有那出来放花灯的小家碧玉出门玩,见了高月楼俊美,便红了脸跟着他,一路窃窃私语。更有大胆的姑娘,用帕子包了东西,向他丢过去。高月楼接了帕子,微微一笑,又丢了回去,那姑娘登时羞的满脸通红,逃也似的跑了。 高月楼快步往前走,走至原先高府那条街,却见门口书了段府两个字,挂了两个新做的大灯笼,门口依旧是那两个大石狮子。他噗嗤笑了一声,年幼时,他最爱在大石狮子底下玩。有次玩够了,他就爬上狮子上坐着,任谁哄都不下来。后来他父亲下朝回家,看到他调皮,提起来就是一顿揍,揍完了,他又哭着咚咚给狮子磕了几个头。那次以后,他再也不敢靠近石狮子,生怕再为了它们挨父亲的打。 十岁时,他进宫给太子做伴读,太子早熟,他又懵懂,因此太子嫌他孩子气,便与苏太傅侄子走的近,他每日独自傻玩傻乐,好不惬意。 有次他吃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姐姐蒸的糕,一旁的三皇子看的直咽口水,见他可怜,他便掰了一半糕给他,自此两人算是结下了孽缘。 那时候,三皇子因母族原因,并不得宠,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又干又瘪,活像个小猴子。照顾他的太监也不尽心,经常饿着他。有次他饿极了,一个人偷偷躲着哭。那么小小的三皇子,缩在假山下,又不敢大哭,只能咬着手,无声的落泪。 高月楼两眼里泛起泪光,不愿再想那些事。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眼泪。站在月下,对着月亮拜了拜,轻声道:“父亲母亲在上,不孝子回来了。如今家园倾覆,不孝子连贡品都无法烧于父母,只能借着一缕月光,二两清风来此祭奠。”说完这一句,那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到青砖石上,喉头梗的难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转过身子,走了几步,隐没在暗处,一手扶了大树,另一手捂住心口,想到这些年,想到他敬爱的父亲、姐姐,心中越发压抑,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段行止与他哥哥一道出了门,笑嘻嘻往前走着。他哥瞧见暗处隐着一个白影,吓得心头一荡,却又念及弟弟安危,又在家门口,便壮了胆子,喝问道:“何人在此?” 高月楼忙擦了眼泪,走了出来,哑声笑道:“刚刚走到这里,身子有些不适,便歇了会,吓到公子了,抱歉。” 段景行将段行止护在身后,只见从阴暗角落,走出一个风华内敛,身形颀长的白衣青年。又见他两眼微红,微光点点,眼角带泪,气喘吁吁的,似乎真是身体不适。便不再说话,抿了嘴让他走过去。 高月楼与他擦身而过,侧身时向他二人笑笑道别。走了几步,便渐渐敛了笑容,失魂落魄地回了云阳馆,一夜无眠。 早朝后,江晚余将高月楼迎进东宫,让他舅舅坐好,又是拿书,又是拿琴谱,忙乱不堪。 高月楼见他献宝似的摆了一桌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晚余听了他舅舅在笑,方觉失态,轻咳一声,安静地坐到高月楼对面。 高月楼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怎么了?” 江晚余抬起头腼腆一笑,高月楼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我今日看了几份你批阅的奏章,行事果断,赏罚分明,非常好。你今年才十七,能做到这样也是不错。” 江晚余笑盈盈地看着高月楼,高月楼只觉得这孩子眼睛像两颗星星似的,照的人心里也亮亮的。又不由得想,若是姐姐还在世,一定会很骄傲,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活泼的长大,这世间再没有比这快活的事了! 高月楼与他对坐不语,江晚余也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起来,可是却莫名温馨。舅舅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他平日里极少与人这般亲密,原以为自己会不适,可是舅舅温厚的手,那么珍惜地捧着自己的脸,却让他鼻头一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 高月楼看着他,心中暗恨自己,“阿离,对不住,我害了你母后。”看着江晚余明亮的双眸,只觉得那里的光似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了。也许污秽如他,只有死于烈火之中,才能洗净一身罪孽吧! 高月楼抽回手,笑道:“阿离,你想听听你母后的事么?” 江晚余听了,拉住高月楼的手,高兴道:“自然是想的,舅舅你多给我说说。”想起他早亡的母亲,他又有些失落起来,“父皇一直不愿意提母后,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高月楼暗暗握紧了拳头,冷笑道:“他自然是不愿意提的!他……”话到了嘴边,他又生生咽了下去,硬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一国之君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他自嘲似的笑了,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又是一笑,饮下那杯茶,笑道:“阿离将来也要做个好君王,天下黎民苍生比什么都重要。” 江晚余看着他苦涩的笑,又听他这么说,想到谢玄微,心中不免有些抵触,可是一想到黎民苍生,他又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看着高月楼,郑重道:“可能舅舅会觉得阿离孩子气,可是阿离还是要说,苍生阿离要护着,这是阿离为君王的责任!可是阿离更要护着自己心尖上的人,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江晚余本就是个极内敛的人,如今说出这番话,早已满脸涨红,他激动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心中却豁然开朗。 高月楼笑了起来,看着眼神坚定的江晚余,像发狠,又像是反驳什么一样,眉眼变了形,声音都有些凶狠了,“好,黎民苍生要护,知己爱人更要护着!偏要两碗水端平!”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十分肆意。 江晚余嗯了一声。 高月楼又道:“阿离,你会比你父皇更出色,你比他多了仁慈善良,作为帝王,铁血手腕得有,但是更要有一颗仁爱之心。若在你眼中,这天下苍生不过沙粒芥子,风刮刮你这天下也就没了。爱民如子,方得始终。” 江晚余道:“父皇拯救万民于水火,力挽狂澜,就这一点,阿离一生也是比不上的。他虽杀了许多人,可是也救了很多人。” 高月楼笑道:“他自有他的丰功伟绩,为众生杀出了一条血路。”高月楼神色隐隐有些烦躁,心中升起浓烈的恨意。皇上固然拯救万民于水火,可是同时也牺牲了太多无辜的人。他以前觉得这些是上位者该有的手段,可是他眼睁睁看着亲人为了江山而死,他姐姐为了保全自己与阿离,选择自裁。他恨不能一起跟着去了,可偏偏他又不能死,他得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着阿离,肉团似的小阿离没了母亲,他父亲再生弟弟,他可怎么办?高家最大的错误,就是生养了他这个不孝子,亲三皇子,疏太子。 江晚余见他面色不愉,便为他又斟了杯茶,笑道:“舅舅今日就不要回云阳馆了,留在宫中吧,阿离有许多话,想跟舅舅说。” 无忧悄声进了殿,伏在地上道:“启禀殿下、千岁,陛下宣千岁到未央湖伴驾。” 高月楼听了,便笑道:“我先去见你父皇,稍后回来。” “好,阿离等着舅舅。” 高月楼点点头,笑着去了。 高月楼一路走来,人影稀少,越往前走,竟再也不见一个宫人太监,甚至连守卫都没了。他心中纳罕,皇上自来疑心最重,身边时刻不离人的,怎么连个宫人都没有? 第18章 第 18 章 高月楼踏上石阶,穿过花廊,远远便看到皇上独自一人立在湖畔,见自己来了,灿然一笑。 高月楼加快脚步,上前一撩衣袍行礼,皇上赶忙扶他。风有些凉,皇上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勉力笑道:“就咱们两个人,就不要行这些虚礼了。”高月楼颔首谢恩。 皇上眼神一暗,随即张开两只手,转了一圈,又看着高月楼笑道:“你瞧瞧我今日穿的这身可好看?” 高月楼看着身着青衣的皇上,却半点昔年青衫少年的影子也寻不到。高月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漠然道:“陛下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皇上摆手打断他,独自咳了一会,捂住心口,平静了一会,又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阿灼,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的画面?” “臣,不记得了。” 风势渐大,吹得两人衣袍翩跹,皇上看着高月楼,低声道:“当时你是太子的伴读,我下定绝心一定要把你抢过来,我也是真敢想,还好我做到了。”他伸出手想要握住高月楼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躲开了。 高月楼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中流露着一种悲悯的神情,又似乎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 皇上这么些年戾气越发重,再没有如此费劲去讨好一个人,又加之这些年说一不二惯了。如今见高月楼神色冷漠,心中怒火更甚,又想起高家所作所为,一时冲动,一把拽过他,死死攥住他的手,怒道:“我的心难道你就看不见?是高家当日妄图颠倒乾坤,帮助废太子复位!我立你姐姐为后,封你父亲做异姓王爷,给高家无上的荣誉,为的就是高家能清醒一点。可是你父亲一意孤行!我若不杀他们,今日死的就是我!不止我,阿离也会死!他才七岁,他的亲外公却拿他当人质!拿来要挟我。”皇上气的双手发抖,面色铁青,心跳快的有些受不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怒火攻心,竟吐出一口血,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高月楼赶忙将他抱在怀里,沉默着用帕子擦净他嘴角的血。 皇上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满眼血丝,面露疲惫之色,怒火一下熄灭了。他伸手扶上他的脸颊,将脸埋进他怀中。皇上闷声道:“我也很后悔,我也不想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是我心里最珍惜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他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哭了也起来,高月楼默默抱着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皇上抬起头,跪在高月楼对面,满面凄然地看着他,泪水一滴滴往下掉,高月楼用袖子擦去他面颊上的泪水,可那泪水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皇上握住他的手,哀声道:“阿灼,我与景庭杀四皇子,逼迫长公主和亲,是为了保全我的皇位,我认。我其实可以留下高家的命,但我却杀了他们,我也认。你要离开皇宫,我怕你娶妻生子,把你去势以绝后患,我也认。我恨你妄图脱离我的掌控,拼命教你不好过。这些年,我的一颗心同样也在炼狱中熬煮,我,也同样不好过。” 高月楼眼见他双目赤红,泪水流的比那年吃糕时还多,心中不忍。又见他因还在病中,瘦的两颊凹陷的厉害,眼底也是一片青黑,脸色灰扑扑的,宛若无处可归的游魂,心更是一阵阵的揪着疼。 可是他一想到高家人,想到他枉死的姐姐,不由得冷笑道:“难为陛下了,如此琢磨一个废人的心思,陛下是天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高月楼松开手,起身满面倨傲地看着皇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是陛下好不好过,与臣又有什么干系?” 皇上愣怔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发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指尖颤抖着解开腰带,拉开衣裳,露出起伏不定的胸膛,又拔下头上的簪子,双手奉与高月楼。决绝道:“你既如此恨我,那么今日便亲手了结了我吧。” 高月楼看着他手中的簪子,心中一个激灵,不由得倒退一步,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凄惶惨烈。他弯着腰,冷眼看着皇上道:“陛下真是善筹谋,临了了,都不忘算计臣一把。想为太子,除掉臣这个位高权重的废人?此刻所有人都知道臣单独见了陛下,臣动手,便是弑君!”他用力打掉皇上手中的金簪,粗暴地为皇上拉好衣服。面露狠色,瞪着一双眼睛,发狠道:“臣不会上当,因为臣不想死,这江山再也不值得臣为它撒血。” 高月楼乜了他一眼,转过脸却是一霎满面风霜。 皇上捂住心口,拽着他一片衣角,看着他冷硬的背影辩解道:“我没有,阿灼,我活不了几日了,我召你回京,只是再见你一面,你不要对我这么剑拔弩张的好么?若你想要,这江山我都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以双手奉上,我只要你,只要你能原谅。” 高月楼闭了眼,摇了摇头,连头都没回,冷漠道:“臣是个废人,要这江山做甚?况且,陛下是九五至尊,怎么会有错?何谈原谅一说?你从不懂我,现在又何必来纠缠?陛下若无事,臣先行告退,阿离在等着臣呢。” 皇上垂头道:“我知你要的不过是父母姐姐平安顺遂,一家和乐。” 高月楼脚步顿了一下,肩膀轻轻抽了抽。 皇上喃喃道:“可我想要执掌天下,也想要你,是我贪心不足,是我不好,可是如今我竟连改过都不行了么?” 高月楼不再多做停留,快步离开。皇上仓惶无助地软在地上,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发簪,无力地笑了笑。 他十一岁时,觉得阿灼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特别招人疼,便想着抢了阿灼做伴读好,于是他抢了。十四岁时,知道高大人一心辅佐太子做皇上,于是他构陷太子与先皇最宠爱的夫人有染,太子被幽禁,他得到重视,宫人再不敢轻慢他。他仿佛一下被阵风吹去蒙心的草芥,豁然开朗,同时也知道了,权力是个好东西,他要争取。 长公主恨他构陷亲弟,联合四皇子一起对付他。适逢乌孙来犯,胆小怕事的先皇慌了神。他便献计让长公主和亲,亲手绑了长公主嫁给了垂暮老人,直接将她的亲兵收为己用。再联合景庭斩杀四皇子,又逼迫先皇传位于他。数了先皇各项罪名后,他便亲手杀了先皇。百日后,又娶了高家千金做皇后,高家安分了一段日子。他也抽身出来,安心治理国事,国家稍稍安定,又风调雨顺,他又免了三年赋税,百姓感恩戴德,自然拥护他。谁知高家却窝藏废太子,意欲谋反,高大人还把才七岁的外孙绑了。他若是束手就擒,他就得死,于是他命亲兵放箭,射杀高大人,小太子能保便保。所幸,阿离命大,又或者高大人良心发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阿离挡住了箭。 那时候年轻气盛,他只觉得高家不识好歹,于是下旨斩杀了他家二十一口人,只留了皇后与高月楼。可在高月楼眼里,他就是杀了高家二十三口,即便皇后是自裁,即便他还活着,却也自称行尸走肉。 皇上撑着地爬了起来,衣襟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强提了一口气,跌跌撞撞走回了无极宫。 自那以后,皇上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日夜被病痛折磨,瘦的如同一把干柴。高月楼索性住进了宫中,尽心辅佐江晚余。 皇上倚在床边,拿了江晚余批过的奏折细细看了,边看边点头。坐的久了,头一阵阵发晕,两眼冒起金星,身子也不由得摇晃起来。 高月楼见状将他扶好,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他嘴中,“陛下如何了?” 皇上摆了摆手,倚着他,抬头看着他,露出苍白的笑容,高月楼只觉得心肝都被摘了一般的疼,面上却仍旧清冷。 皇上拉了江晚余的手,气若游丝道:“阿离,怕不怕?” 江晚余摇了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干枯,手背青筋突出,像一节快要枯死的老木。江晚余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皇上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要哭,也不要怕,你聪慧勤奋,政事处理的也好,再过个几年,你会更好的,这江山你守得住的。” 江晚余听了这话,心乱如麻,眼泪掉的更急更快了。 皇上剧烈地咳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高月楼忙着给他顺气,忙用帕子掩住他的嘴。皇上咳得全身潮红,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腹中烧痛。他咳的没了力气,只能歪在高月楼怀中,时不时不甚响亮地咳一声。 高月楼有些茫然地看着被血浸透的帕子,双手也被鲜血染红,他捧着手帕,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又看了看皇上,颤抖着双手,此刻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皇上笑了笑,取过帕子丢到火盆中,火光映衬着他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平添了几分妖魅。他眼中的光清明坚定,仿佛吐血的人不是他自己。 江晚余看着那张云锦帕子在火盆中,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闻着焦糊的味道,令他混沌的头脑也渐渐清楚起来。他颤声道:“父皇之所以点火盆,就是为了烧掉这些是么?” 皇上点点头,低声道:“安南王还未大婚,乌孙尚未平定,父皇重病决不能传出去,否则他们必然卯足了劲对付你。” 江晚余嘴唇轻颤,害怕慌乱起来,“可是,父皇吐血了,父皇不能再劳累了,儿臣,儿臣去找太医。”说完他就往外走。 皇上心中焦急,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指尖轻颤,指了指他跌跌撞撞的背影,高月楼立刻喝道:“回来!不许去!” 江晚余转过身,情绪十分激动,放声哭道:“为什么不去?父皇已经这个样子了?舅舅,我没了母后了,我若再没了父皇,我就是个孤儿了!” 皇上稍喘了口气,开口安慰道:“阿离别犯傻,把眼泪擦擦,你先回东宫,父皇没事的,这个病症,往年不也都好了?” 高月楼心下一惊,面色灰败,喃喃道:“往年也有?”高月楼心下有了计较,放好皇上,走上前给江晚余擦眼泪,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个大人了,别让你父皇再为你多费神,回东宫吧。” 江晚余还要说话,高月楼摇了摇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便不做声了,忙用袖子拭了泪,红着眼睛告退了。 第19章 第 19 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高月楼一言不发地扶起皇上,为他脱了染了血迹的衣裳,换了干净寝衣。收拾完毕后,他便出去了。走至门口,高月楼回过头,却见皇上在看着他笑,那笑纯粹而傻气,像极了那年初遇。高月楼心下不忍,忙低下头,眼眶有些发酸。 皇上咧着嘴笑道:“阿灼一身赤霞美极了,好似个仙人。” 高月楼转过脸,扶着门框,问道:“你这样多久了?往年也犯过么?” 皇上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自你那年走了,便添了这病症,十年忧思,十年无事。只是今年犯的更厉害了,大概是我恶事做尽,阎王爷要收我走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高月楼声音陡然拔高,心里极不是滋味。他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勉强平复了下,尽力克制着自己,满面平静道:“祸害遗千年,陛下死不了。” 皇上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感慨道:“年少时,我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几次吐血,却自持年轻,并不当回事,如今药石无医,也只怪我造孽太多。我这一生杀人无数,用尽心思去抢,去害,唯一结下的善缘便是你了,却又自己亲手毁了。” 高月楼推开门,回头嗔道:“你等着,我去找太医,这般咯血,还不医,作死呢?” 皇上一声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高月楼看着青天白日,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赶忙去了太医院。 太医诊完脉,大惊失色,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不住磕头,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陛下,陛下身子亏空太久,这些年又疏于保养,加上近来几次急火攻心,吐了血……臣惶恐,臣无能!”太医用力磕着头,仿佛这样可以博得些同情。 高月楼听太医这样说,想起上次未央湖皇上因他刺激吐血,今日又吐血,心下便明了了。皇上本是强弩之末,自己更加重了皇上的病情。又见皇上满面云淡风轻,又似解脱的模样,心中又恨又气。一把揪起惊恐万状的太医,面目凶狠道:“若是他有事,我便让你全家陪葬!” 皇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轻声喊道:“阿灼放了他吧,安太医不必惶恐,暂且退下吧,还是按着往常药方保命要紧。” 太医听了这话,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皇上捂着心口,轻轻喘着,“阿灼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高月楼冷笑一声,“少得寸进尺。”说完了,却还是走了过去。他一直都恨皇上,可是那是建立于皇上身子好好的,依旧可以残暴狠厉,整治文武百官的情况下。而不是如今这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模样。他情愿这一切都是皇上为了留下他设的局,可是眼见他吐血虚弱,气若游丝。只觉得强撑了这么久,心中有根弦突然啪嗒断了,再也恨不起来了,也不想再恨了。 皇上向里挪了挪,招呼他到床上,高月楼一言不发地脱了鞋,半倚在床头,定定地看着他。 皇上拉了下他的手,高月楼用力一巴掌打上去,皇上便讪讪地收回手,他笑了笑,身子哧溜向下滑,躺好后,抬眼去看高月楼。只见他目不斜视,两眼清明,面色冷淡,他便又伸手去摸他手。 高月楼眼睛向下偷看他一眼,他心中一慌,赶忙收回手。两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都是沉默不语。皇上安生了片刻,便又要生事,趁着高月楼不备,一把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蹭了蹭他,高月楼本意再打他一巴掌,让他歇了唐突之心,可瞧着他这副可怜虫的模样,便改用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渐渐没了声音,高月楼低头去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便用手撩起他的头发来看,竟有一大半是白的了。 高月楼轻手轻脚下了床,站在床前,看了他好一会,才推门出去。 江晚余见高月楼出来了,快步走过去,高月楼拉了他的手,鼓励似的拍了拍。 江晚余眼圈一红,鼻头一皱,似乎又要哭了。他跟在高月楼身后,满面仓皇,仿若失孤的小兽,“舅舅,父皇究竟怎么样了?” 高月楼停下脚步,转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他无大碍,只是看着怕人罢了。太医说静心调养即可,你近日监国,让他好好歇歇。” 江晚余皱起眉头,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高月楼笑道:“舅舅陪着你,别怕,你父皇身子好着呢。” 两人相携一路慢慢走着。 自此,江晚余每日代父上朝,批阅奏章。他杀伐果断,才智过人,知人善用。虽然才十七岁,可是满朝文武,却不敢拿他当个孩子来糊弄。加之他舅舅善用寒士,更是有了一帮誓死追随的文官。 皇上每日里静心养病,虽还是病弱,吐血次数却渐渐少了,慢慢的也能下床走动了。高月楼每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常常半夜惊醒,半月下来,熬得两眼赤红。皇上怕他伤了身子,便将他赶去辅佐江晚余,只许白日见他一面。 一日太医诊完脉,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跪下道:“陛下虽然咯血好了许多,可是心神耗损太多,如今卸了肩头重担,按理说该会一日好似一日,现下脉象仍旧是不稳,陛下还需安神定志,少些操劳。”太医近日越来越怕,就怕性命有虞。 皇上点点头,笑道:“上月你说朕恐撑不到七月,如今都是八月了,朕不也好好的?你放心,朕又不是个阎王,看谁都想带走。” 太医两股战战,声音都变了,“臣不敢,臣不敢。” 皇上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太子问起来,你便说朕大好了。先退下吧。” 太医领命告退。 高月楼转过屏风,为皇上盖好被子,握了握他的手,还有些燥热的天,可是陛下却是畏寒的紧,是因为何,他不敢想,也不愿想。“不知不觉竟快到八月十五了,天也渐渐凉了,你别着凉。陶将军传信,过了节,我便要回边疆了。” 皇上听了,笑容渐渐有些苦涩,他私心不愿放高月楼回边疆,可是陶一夕传信回来,必定是有急事。便勉强笑道:“阿离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你放心去吧。” 高月楼轻轻嗯了声,起身便要走。皇上一把拉住他的手,他回头看着皇上。 皇上分明是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强忍着,笑得十分难看,“你此行,多多珍重,我等你。” “好。”高月楼笑了笑,自去了。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时至今日,高月楼跟他早已回不去了,两人关系能恢复到如今已经是万幸了。 当初他斩杀高家人,高月楼一心求死,他愤恨不已,将他关在永熹宫。一日他去永熹宫看他,本是准备为他过生辰,可是高月楼不住的出言讽刺。 当时他把自己高高在上的摆着,正是气盛时,又因为高月楼一直对他多有忍让,他一时愤恨,竟直接绑了他。着他的脖子,去伤害,去羞辱他,“朕一向爱护你,如今高家犯了诛九族的重罪,偏留了你与皇后,你若是不识好歹,朕这就杀了你们!” 高月楼挣扎无果,愤然骂道:“江元贞!你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你能被捧上皇位,自然也会被踩在脚下,不得好死!” “朕叫江津,不叫江元贞!”皇上听了这诛心的话,一时气急,生生将他下巴处捏出淤痕,冷笑道:“还有高月楼你别忘了,你姐姐还在这宫中,朕不得好死,她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只能盼着朕日子越来越好过!” 高月楼从未被他如此粗暴对待,心中很怕这样的江元贞,死命挣扎起来,却因被他束了手脚,只能任他宰割。 皇上被滔天的恨意折磨,而他又怕的要命,全然不知皇后领了宫女进了永熹宫。 皇后手中的糕点掉了一地,她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嘴痛哭。皇上竟然如此折辱自己刚强的弟弟,软弱如她,不禁掉下眼泪,只能无声地看着皇上,静静控诉他的暴行。 皇上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一把拂开皇后,将她推倒在地,气极而去。宫女们吓得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前,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高月楼浑身□□,皇后看着他满身青青紫紫,触目惊心的伤痕,慌慌张张用被子将他盖好。为他解开手腕脚腕上的绳子,慢慢揉着淤青,哭道:“阿灼,你受苦了,皇上为何如此折辱你?你为何不告诉姐姐?我,我去告诉父亲!” 高月楼仰面看着帐顶,高家被灭门,他本就心如死灰,如今丑事被亲姐撞破,更是对人世再无留恋之意了,惨笑道:“姐姐说笑了,高家都没了,哪还有父亲?” 皇后听他这么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失神的坐在地上,泪水糊了一脸,喃喃道:“是了,高家亡了,父亲没了。” 高月楼看着皇后哭的手足无措,一颗心仿佛被针绵绵密密地扎着。姐姐自小就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人。自己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了,她与阿离又怎么活下去?眼中的泪一滴滴滑落到枕畔,他嘴唇轻颤,嗫嚅着,“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与皇上早就在一起了,是我自以为是了。” 皇后悲痛欲绝,跪在床边,摸着高月楼的脸哭道:“你自幼饱读圣贤书,决计不会行此苟且之事,皇上嚣张跋扈,必定是他强迫你的!你等着姐姐去给你讨回公道!” 高月楼怆然而笑,“姐姐,我曾经跟他是真心实意想在一起的,他未曾有半分胁迫。” 皇后歇斯底里地打断他,她再也没了往常的仪态,宛若一个市井泼妇,近乎咆哮道:“胡说八道!堂堂男儿,怎会甘于雌伏人下?必定是皇上胁迫与你!” 皇后快步走出永熹宫,就见陶一夕守在宫门外。 陶一夕恭敬行礼,“娘娘,陛下说请娘娘到御书房议事。”说完手一挥,一众亲兵拿下了随皇后一同来的宫人,并堵了嘴。 皇后见此情景,心中明了,皇上为了平息事端,这些宫人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了。她心中也渐渐怕了起来,她怕一切像弟弟说的那样,皇上并没有胁迫他,一切都是自愿。更怕皇上因为此事要杀了弟弟,高家亡了,哪怕拼了命她也得护住这最后一丝血脉。可她又恨,她那么宠爱的弟弟,居然欺瞒自己,与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暗渡陈仓。她一直以为后宫中再无嫔妃是皇上对她重视,两人自成婚,一直相敬如宾,今日才明白,也不过真的是冰。 第20章 第 20 章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御书房。 皇后从前过来,都是借着送吃的的名义来。每一次,她都如同怀春少女,心里都是甜蜜羞涩的。而这次来,她真的不太愿意进去。皇后站在门口,看着黑洞洞的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会将她整个吞噬。她片刻的失神,甚至有些恐慌起来。 陶一夕做了个请的手势,面容森冷道:“娘娘请进。” 皇后踏入御书房,便有太监关了门,她的心随着关门声一颤,旋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房内并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有点灯,皇后有些不适应黑暗,走了几步,才慢慢适应。只见皇上端坐在桌前,桌上点着一盏灯,星火如豆,十分悲凉。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行了最周全的大礼。 皇上嗤笑起来,“皇后现在有何感想?” 皇后跪在地上仍未起身,抬起头,流下两行清泪,双手抓着两侧的衣襟,哭道:“高家犯下滔天大罪,陛下留下臣妾与弟弟一命。臣妾受恩感激,可是陛下能否放过弟弟?今日之事,臣妾绝不会泄露半句,陛下不必担心有损颜面。” 皇上冷笑道:“朕的颜面还需皇后来护着,倒是真的是个别致的笑话。” 皇后张了张嘴,终究是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自来温厚纯良,不会与人吵嘴辩驳,何况,皇上是她的天,她对他一向只有顺从,没有反抗。 皇上又是一声冷笑,同胞姐弟,高宝月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好看些一无所用。性格软弱,胆小怕事,唯唯诺诺,高家人的倔强与刚强,她身上半分也没有,看着便惹人厌烦。 皇后看着皇上不加掩饰的厌恶表情,心一下跌倒了谷底。她慢慢站起身,对皇上粲然一笑道:“臣妾嫁给陛下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臣妾无论是对后宫,还是皇上,都问心无愧。如今母族被灭,臣妾该恨陛下的,可是臣妾没法恨。”她慢慢走向皇上,凄惶笑道:“罪臣之女能苟延残喘已是陛下恩赐。”皇后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宝剑,对皇上笑道:“臣妾说会守住陛下面子,就一定会做到,高家人最是守信的!只是一求陛下,留阿灼一命,二求陛下能在史书中,记下臣妾寥寥几笔,以祭臣妾余情。”皇后说完,猛然抽出宝剑用力抹了脖子,温热的鲜血溅了皇上一身一脸,皇上心中一惊,桌上的灯瞬间熄灭了,正所谓的人去灯灭。 高月楼踉跄着推开门,满屋的血腥味,昏暗的角落中,皇后倒在皇上怀中,两人衣裳上皆是鲜血,皇上捂住皇后的脖子,那血汩汩流出,怎么也堵不住,不一会流了一地。皇上喊着皇后的名字,惊恐万状的喊道:“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高月楼扑了过去,抱住皇后,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哭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他手上、身上染满亲姐鲜血,以往他杀人,也会沾到身上,从未觉得可怕,今日却是怕到魂飞魄散。 皇上满面鲜血,手足无措地看着高月楼,他想过皇后与他大闹一场,却没想到她敢自裁,开口辩解道:“朕,朕没想过,皇后突然就拔了剑。” 太医匆匆而至,高月楼死死抱着皇后,咬住嘴巴哭的浑身乱颤,太医诊了脉,跪下悲痛道:“皇后薨了。” 高月楼听了这话,登时发起狂来,拿了剑,一剑扎在太医心口,狠厉道:“让你胡说!我姐姐分明只是睡着了!她只是睡着了!不许你咒她!” 太医躺在血泊中,抽搐几下,也死了。 高月楼抱着皇后冰冷的尸体,哭的声音都变了,却还是一直不停地跟她说话。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恐怖,宛若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任谁都无法靠近皇后与他。 皇上心中焦急,只怕高月楼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便亲自伸手去抱皇后。 高月楼抱着皇后敏捷地躲开他,满眼的恨意恨不能将他身上烧出洞。 皇上命人用强,硬是抢了皇后的尸身。自己紧紧抱住高月楼,高月楼又撕又咬,狠命挣扎着,哭哑的嗓子,发出破碎难听的声音。 皇上钳制住发狂的高月楼,心中又疼又气,怒道:“你姐姐已经死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才相信?是要我把阿离带过来,让他亲口告诉你么?” 高月楼眼见亲姐被抱走,又听他这么说,用力啐了他一口,狠命撞着他,骂道:“江元贞,我姐姐嫁给你十年,你怎么忍心逼她就死?把我姐姐还给我!还给我!我高月楼今日立誓,以我之命换你今生不得好死!” 皇上听了这话,钳着他的脸看着,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恨朕?哼,朕不与疯子理论。” 皇上手腕被他咬破,留下深深的齿痕,又见他气急攻心,已经有损神志,便用力打晕了他。亲自为他梳洗换了干净衣衫,将他安顿好后,又匆匆下了旨,皇后急症医治不及时,已殁。一众宫人殉葬,追封谥号,仁烈皇后。 高月楼醒来时,江晚余穿了一身孝衣,头上扎了孝布,正站在他床边抽泣着。 高月楼登时清醒起来,眼泪也开始往下掉,无限的悲凉从脚底升起,他伸出手抱住江晚余。 江晚余趴在他怀里,哭的更厉害了,饱满的脸颊上全是泪珠,抽抽搭搭地问他,“舅舅,你不要撇下阿离,求求舅舅了。” 高月楼更加用力抱住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是他害了可怜的小阿离,这么小就没了娘。更是他自己贪图一时快活,害了高家。 皇上看着高月楼的样子,心中苦痛,想要抱抱他,却怎么也碰不到他,正在着急的时候,只听江晚余喊他,“父皇,该起了。” 皇上猛然一惊,睁开眼睛,原来自己睡着了。他捂住眼睛,轻笑一声,心又酸疼起来,连舌尖都泛起些苦涩。 江晚余见皇上醒了,将他扶了起来,端上汤药侍奉他喝下。 皇上含了蜜饯,沉思片刻道:“阿离,安南王十月初十大婚,你拟旨赏赐吧。” 江晚余知道父亲这是彻底放权了,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便立刻应下了。 皇上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眼空洞,沉默着不说话了,江晚余见状,只得告退了。 江晚余走过御花园,看着满树开的热闹的花,蜂绕蝶飞,心中竟说不出的寂寥与惆怅。他皱着眉头稍站了会,便走了。 傍晚时,棉雾喜气洋洋地开了谢府西南角的小门,看到无忧站在门口,身后就是一辆富贵考究的马车。她立刻走上前,福了福,笑道:“无忧公公好。” 无忧也赶忙回了礼,却并不说话。 棉雾正在好奇,却见马车帘子动了下,无忧正准备上前,却见帘子又被轻轻放下了。 江晚余收回手,重新坐回马车中,侧耳细细听着无忧与那丫头对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听棉雾笑道:“这是公公上次托奴才们拿的画,所幸拿出来了。” 无忧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慌,生怕棉雾再说了些什么,让江晚余听去了。便赶忙笑道:“多谢姐姐,这是殿下送主子的粉盒。”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一条妙计,“殿下日夜思念主子,还恳请姐姐讲些主子趣事,奴才等会回宫了,也可以同太子说说,以解太子相思之苦。” 江晚余听了他这么说,心中也好奇起来,更竖着耳朵去听了。 棉雾刚要说,却被兰霜拉住了。 兰霜噗嗤笑道:“论理说奴才是姑娘的丫头,不该让殿下知道,可是有几件事,说了也是无伤大雅的。” 兰霜本就是个会讲故事的,信手拈来几个故事,听得棉雾面上阵阵发烫,羞得不行。车内的江晚余听了,却越发觉得谢玄微可爱。 兰霜又笑道:“这两日她见奴才们绣荷包,便也兴兴头要绣,装得都是些提神醒脑的药材,做好了,结果自己却说不好。坐在那里闷了一个下午,都不肯说话,想着想着,怕是觉得委屈了,竟然哭了,奴才们哄了许久,才抽抽搭搭地说是要送人的,这般丑怎么拿的出手?”兰霜叹了口气,又道:“奴才私心想着,她是怕的是比不过别家的姑娘。您可千万别跟殿下说这句,这句是奴才自己瞎想的。您说说,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和孩子一般,真是可怜又可爱。”兰霜又叹口气,红着眼睛道:“前些日子,突然没了殿下消息,姑娘天天跟丢了魂似的,每日里郁郁寡欢。” 江晚余听了,双颊泛红,心中一阵自责,却又忍不住甜丝丝的。谢玄微也会思他、念他、盼望他,原来他们的心是一样的。本来他还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嫁给自己他,她不快活,如今是半点忐忑都没了。 无忧与棉雾她们闲话片刻,便都散了。 江晚余打起车帘,颇有些威严地看着无忧,无忧缩了缩脖子,呈上那副卷边的画。做了个鬼脸,爬上了马车,坐在外面。 江晚余坐在车中约摸一刻钟,才命启程。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往常皇上必定设宴款待朝臣,因今年皇上身体不适,便免了宫宴,连祭月都是太子代为完成。 皇上又下旨赏赐了几位大臣,便不再露面。 高月楼扶着皇上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皇上正欲开口说话,一阵风刮来,吹得桂花落了两人一头一身。皇上被花迷了眼一惊,生生愣住了,呆傻地看着高月楼。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皇上眼见高月楼青丝沾染桂花,便抬手摘下了一朵,捻在手里,举给他看,笑道:“你瞧这桂花,形容瘦小可怜,却是香气馥郁。也是真难为它了,本无好颜色,再无几分香,如何引得别人喜欢?” 高月楼笑着接过桂花,笑道:“世间多有不公的,比如这花,又比如这人,并不会有尽善尽美的。不过这些都是人强加到桂花身上的,说不定它并不想争强出头。” 皇上听了,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不甘的只有人心罢了。” 高月楼扶住他,“天有些凉了,你身子才大好,咱们先回去吧。”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拉了他的手,满面笑意地看着他,“再多走走吧,明日你就要离京了,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年月了。” 高月楼看着他日渐虚弱的模样,心中仿若堵了一口棉花,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得轻轻嗯了一声,扶着他在树下慢慢踱步。 陶将军的书信早在七月底就来了,信上说,老昆莫病重,现在乌孙几位王子争权内斗,族内正是新旧交替混乱之际,此时举兵,必定十拿九稳。可是他私心想陪皇上过一个团圆节,边疆一旦打起仗,沙场血拼,他真的怕自己此去再回不来了。也更怕的是即便回来了,也再也无法一起过团圆节了。 正胡乱想着,皇上折了一枝桂花给高月楼。 高月楼接过桂花,低下头腼腆一笑,皇上也是笑了笑。清风送香,两人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着青衣,一个着赤霞。虽青涩懵懂,却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夜间高月楼将行囊收拾妥帖,趁着月色,打点众人,快马加鞭往边疆赶。 第21章 第 21 章 天蒙蒙亮时,谢玉章悄悄回了谢府。 谢侯爷听得家丁来报,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惊动李氏,独自匆匆披衣下床。 谢侯爷到了书房,谢玉章跪下道:“父亲,今日玉章要去乌孙了,您好生劝慰母亲,万万不能让她着急。” 谢侯爷听了不由得红了眼,赶忙扶起他,“沙场刀剑无眼,你仔细些。”说完只觉得心头梗的难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拍了拍谢玉章的胳膊。 谢玉章又跪下磕了头,“儿子去了。” 谢侯爷转过身轻声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好。”说完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谢玉章走后,坐到天大亮了,才去告诉了李氏,李氏少不了又是一顿哭。 谢玄微去给老侯爷请安时,刚一进门,李氏正往外走,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睛红通通的,仿佛刚刚大哭过一般,便盯着她看了许久。 李氏勉强笑了笑,用袖子遮掩住脸,借口有事处理,便告辞了。出了大门,眼眶一酸,两眼里汪了许多眼泪,一行走,一行抹。 老侯爷满面愁容,见了女儿来了,便道:“玉儿今早回来了,神武军得军令,跟随千岁一同北上。” 谢玄微听了这话,十分震惊,“可是要打仗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道:“你嫂子也是怕是要打仗的。不过也好,历练历练对他也好极了。”老侯爷眼圈红了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谢玄微笑道:“父亲也说这样极好,玉章打小是个会来事的,所以父亲不必担忧的。”说完命人摆上早膳,为老侯爷盛了碗粳米粥,伺候老侯爷用完膳,又温言劝解了许久,才回了颐水楼。 这厢皇上一早准备给高月楼践行,收拾妥帖后,却听太监来报,高月楼半夜时已经离京了。 皇上面上渐渐有些担忧起来,看着面露忐忑的太监,挥挥手让他退下。 十月初十,安南王府张灯结彩,烈火鲜花,安南王迎娶解忧公主。 十月底,皇上用完早膳突然昏迷,半夜时醒了,就见太子坐在自己床边,哭的两眼如同核桃一般。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江晚余的手道:“阿离,父皇怕是不中用了。”皇上出气长进气短,稍稍歇了下,又道:“好孩子别哭,生老病死人人都要经的。只是朕这一生用了无数人来换这太平盛世,你高阳姑姑,陶将军,你舅舅……可若再来一遍,朕也会一样选择!哈哈,这便是冥顽不灵了。”皇上苦笑起来,“等你舅舅回来了,你让他来永熹宫,就说朕留了东西给他。”皇上说完看了看四下,这是他做皇子时住的寝宫,也是与高月楼所剩不多的美好回忆了。 皇上忆起那年初夏微光中,青衣少年推门而入,也推开了他心上那扇门,他笑了笑,心也满足了,疲惫地闭了眼,头一歪,竟撒手人寰了。 江晚余心中悲痛,抱着皇上痛哭起来,门外跪的百官,听到声音,也立刻哭了起来。霎时间,四下一片哀嚎。 江晚余依照祖制,尊了先皇入了太庙。太皇太后便也不愿留在宫中,去了太庙养老。 江晚余登基后,年号尊为长乐,下令免除民间一年赋税,又特赦了宫中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出宫。 一时官员督促新皇广纳后宫,江晚余皆以还在孝期拒绝了。 年关时,高月楼传来密信,告知江晚余他与陶将军已经部署妥当,明年三月必定可以攻下乌孙,届时,需要江晚余御驾亲征,以镇军心。 江晚余看完密信,心中明了,舅舅是在为他部署,想让他皇位更加稳固,心中十分感激。又想到三月是谢玄微生日,心中更加跃跃欲试,“到时候,朕便以这江山为聘,让这盛世为证,迎娶佳人。” 元月一过,江晚余祭拜天地后,命国相监国。以新昆莫夺取高阳公主亲子王储之位为由,率军攻打乌孙。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半月内便攻下了五座城。有将领提议屠城,以报大仇。 江晚余身穿玄甲,腰佩宝剑登上高楼,看着城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子们,看着满面仇恨的将士们,他高声道:“十五年前,乌孙犯我国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中有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有的甚至家破人亡。”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听到这话,想起死去的亲人们,一个个失声痛哭起来。 江晚余顿了一顿,继续道:“正因为我们也曾经历过那些绝望,所以我们更不能行此禽兽之事!众将领听令,不得烧杀弱小,不得逼迫女子行苟且之事,违令者军法处置!”他目光坚定看着众人,声音洪亮字字掷地有声。 城下的百姓有经常出入大齐的商人,听懂了那些话,赶忙解释给身边人听。所有人跪在地上,一片欢呼,祈求神明保护这位正直善良的好人。 江晚余命陶将军论功行赏,好生安抚了众将领,才与大军去赤谷城。 赤谷城内,高阳公主换上了汉人的衣裳,又变成了十年前那个温婉动人的公主。她平静地与自己对弈,看着黑子绝处逢生,白子左右皆是困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昆莫走进房内,怒气冲冲地掀翻高阳公主的棋盘。指着公主怒道:“我真为王兄寒心,他用十年时间,养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高阳公主看着他暴怒的模样,优雅地笑了笑,端坐好,保持着作为公主该有的端庄。 昆莫捏住她的下巴,怒道:“乌孙难道是公主的死敌?王兄在世时是如何对公主的?难道他对公主还不够好?” 高阳公主毫不畏惧地看着昆莫,轻声却有力,“好,但无论何种境地,本宫都是大齐的公主,而乌孙是囚禁本宫的牢笼!本宫出塞那天,许下愿望,本宫将是大齐最后一位和亲的公主!往后,我的姐妹侄女都不必再受骨肉分离之苦,爱人陌路之痛!”高阳公主笑了起来,两只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昆莫命人带上公主年幼的一双儿女,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便是鱼死网破又如何?他威胁道:“难道公主连亲身骨肉都不要了?” 高阳公主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地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哭泣的孩子,一字一顿,目呲欲裂道:“阿离才是本宫唯一血脉相通的孩子!” 昆莫被气的发笑,拿起刀作势要杀他们,高阳公主却是依旧巍然不动。 高阳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昆莫,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她如何不疼?可是如今正是江晚余攻打乌孙关键时刻,若是她们娘仨能换了大齐再无和亲公主,那就太值了。更何况,她的似乎心已经变了,她无颜面对一心一意,守了十年的陶一夕了。 昆莫彻底被激怒,举起刀正要砍下去,却见侍从来报。 “昆莫,大齐的皇帝又攻下了一座城。” 昆莫看着笑得一脸欣慰的高阳公主,狠厉地将刀插进她手边的小几上,狞笑道:“来人,将公主拿下,我就不信了,你为母族儿女都不要了,牺牲至此,你的母族会见死不救?” 高阳公主无所畏惧地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昆莫,哈哈大笑起来,几致癫狂。笑够了,她道:“本宫说了,阿离是本宫血脉相连的孩子,本宫自然愿意为他做一切!” 高阳公主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力插进自己的心脏,咬牙道:“阿离,姑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昆莫惊慌地摁住她的手,吩咐赶紧找人来医治公主。 高阳公主笑了笑,一把抱住昆莫,拼尽全力撞向他,金簪全根没入,高阳公主闷哼一声,垂下头,死在了昆莫怀中。 昆莫向后退了一步,一不留神摔倒在上,高阳公主应声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年幼的孩子们扑向母亲,哭闹不止。 昆莫命人抱走孩子,颤声道:“将公主与我哥哥埋在一起。”他眸光如淬了毒,恶狠狠看着高阳公主,咆哮道:“想就此逃离乌孙?死了都别想!” 三日后,陶一夕大破赤谷城,搜遍全城,都不见昆莫踪迹。 陶一夕派了人继续搜寻,又与手下四处寻找高阳公主,却遍寻不着。 陶一夕手下抓了昆莫的随从,严刑拷问后,那随从跪在地上道:“公主前几日自裁了,昆莫将她葬在了先王一起。” 陶一夕乍听之下,只觉得心肝都被摘了去,一时心痛欲绝,吐出一口血,便昏迷不醒了。众人慌乱不已,赶忙医治他,又去报信给江晚余。 江晚余得了信,匆匆赶到墓前,赤红着眼看着破败的坟墓,悲痛欲绝。 “给朕挖!”江晚余想起年幼时,读书闲暇了,高阳公主偷偷抱着他荡秋千,给他说故事,教他弹琴……那么开朗又活泼的高阳姑姑真的没了么?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真的没办法相信,昨日他还满心欢喜,终于可以接姑姑回家了,可是今天姑姑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了。 士兵们挖出一口棺材,用刀撬开棺盖,露出高阳公主的遗体。 夕阳西下,漫天如血般的红霞撒在众人身上,无尽的悲凉与仓惶。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些士兵默然落泪,当日是他们护送公主和亲,暗暗发誓定会与公主回归故里,如今他们却食言了。 江晚余见她面容狰狞,前襟处鲜血已是暗红色,还插着那根金簪,明显是是仓促入殓。江晚余再也抑制不住,扑上前去哀哀痛哭。“姑姑,侄儿来晚了,侄儿来晚了,侄儿带你回家了。”江晚余抱住高阳公主尸身,回首对士兵怒道:“找到莫赞,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我姑姑报仇雪恨!”他牙呲目裂,凶狠至极。 “是!”一同来寻公主尸身的士兵是陶一夕的心腹,狠命抹下脸上的汗,跪在地上嘶吼着。这么些年,将军的深情他看的真真切切。如今眼见熬出头了,莫赞却逼死公主,他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江晚余抱起公主,厌恶地看着轻微腐烂的老昆莫,冷笑道:“鞭尸后烧了,他弟弟敢让姑姑不好过,朕便也让他不好过!” 一众将士领命,江晚余只听得一阵鞭响声,他抱着公主遗体踏着漫天流霞,往都城去了。 高月楼给江晚余端来饭菜,轻声道:“阿离人死不能复生,你姑姑用命换来的这些,你更要好好珍惜,不能陷于悲伤,只顾自己发泄。” 江晚余点了点头,端起碗逼着自己吃饭,眼泪一滴滴往碗里掉,饭菜又苦又涩,他吞的又快,几次噎到自己。 无忧进门道:“陛下,陶将军醒了。” 江晚余赶忙放下碗筷,与高月楼匆匆去了。 却见陶一夕面色惨白地倚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空中皓月。以往他眼中有光,而现在他的眼神黯淡无神,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 第22章 第 22 章 陶一夕见他二人来了,看着月亮笑道:“我与公主自幼相识,我们都以为会成为夫妻,可是谁知长公主殁了,朝廷需要新的公主来和亲,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高阳,是我的高阳。”陶一夕眼中的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那年高阳十五岁,接到圣旨时,她笑问皇上,“今日高阳和亲,皇兄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何?你说便是了。” 高阳起身,满面再无平日里的娇纵,而是沉着冷静,甚至是大义凛然的,“一高阳是大齐最后一位和亲的公主,二皇兄记得接高阳回家。” 皇上唏嘘不已,“朕答应你,你也要照顾自身。”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到那天的。” 陶一夕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来,看着江晚余道:“公主大婚当日,她上马车时,笑着对我说‘此番我和亲,必定珍重自身,以前种种我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舍下了,也盼望将军能够抛却过往。’”陶一夕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颤声道:“五年前,她得了重病,求医师保住她的命。众人都笑话她贪生怕死,只有我知道,她曾立下重誓,只要她在一日,就不需要再有人和亲。她不忍再有骨肉分离之痛,爱人陌路之苦。”陶一夕身子轻轻抖动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守了她十年,她躲了我十年。往后却是彻底躲了我,我再也看不到她了。陛下您说,那么好,那么高贵的高阳怎么就没了?她做错了什么?生逢乱世,我们都不愿的,可是这些,让我们男人来扛就好啊!何苦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江晚余听着这席话,猛然想起那年高阳公主和亲。他哭着追马车,被皇上一把抱起,他捶打着,哭闹着,问皇上,“为何要让高阳姑姑和亲?我朝养的将士都是摆设么?他们连个女子都护不住?”皇上当时只是很冷漠地看着他,告诉他,女人有时候只是维系和平的一种手段。 陶一夕抱着自己的头哀哀痛哭,年少时的轻狂与美好,如今都宛如一把刀,一下一下在他心头剜着,只要他一闭眼,就恍如昨日重现。 “以后胆敢犯我国土者,朕便打他,打的他怕为止!”江晚余转身落荒而逃。 第二日,陶一夕重新为公主入殓,依照她身前最爱的样子打扮了,将她葬在了边境处,重新立了墓碑。 陶一夕自请留在边疆戍守,与乌孙新昆莫签订协约,大齐与乌孙友好往来,再无和亲。 半月后江晚余班师回朝,高月楼也一同回京。 傍晚时分,漠北寒凉,高月楼披了赤狐大氅,站在一处坡上,静看红霞溢彩,怅然饮酒。 江晚余远远看见高月楼登高远眺,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伺候,独自一人往前走。 高月楼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将酒递给江晚余,笑道:“你看此处山峰绵延,漫天流霞壮丽,赤谷城已经瞧不见了。唉,此生再不能见到此等壮阔景象,舅舅还是有点不舍的。” 江晚余默默饮下一口酒,又听高月楼喃喃自语道:“守了这里十年了,真快啊,从青丝守到华发。”高月楼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含了泪,“我总觉得自己懂得许多道理,可这一生终究是白活了。” 江晚余低头不语,心里鼓鼓胀胀的难受,有些话不必言明,他也懂了。 大军行至临安,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江晚余先行回宫。高月楼等人骑了大马,威风凛凛地入了城。 两侧百姓欢呼雀跃,锣鼓喧天,此番大破乌孙,也预示着大齐国力昌盛,再不容他国欺辱了,身为大齐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江晚余回宫稍作歇息,便换了吉服前往天坛祭祖,告慰祖宗先人,又论功行赏,实在是大快人心! 谢侯爷下朝回家后,便与老侯爷、谢二爷等人一同在大门外等谢玉章回家。谢侯爷在门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派小厮往前迎一迎。 忽听得一阵锣鼓声,一阵鞭炮响声,接着就有人喊道:“谢府大公子谢玉章官封八品校尉,赏白银一百两!谢府大公子谢玉章官封八品校尉,赏白银一百两!” 谢侯爷听了,喜不自禁,让小厮速速报给李氏。老侯爷乐得直摸头,谢二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谢侯爷又命人买了许多炮竹烟花回家,小厮在门口燃放了。整个谢府喜气洋洋,左邻右舍也纷纷赶来恭贺。谢侯爷满面荣光,嘴上直说不敢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谢玄微听了喜讯,心中也是高兴,忙忙地让雪盏准备了大礼,满心欢喜等着谢玉章回家。 傍晚时,谢玉章骑了马,回了家。大漠苦寒,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更高了些,行事愈发老练稳重,倒不似以往那般莽撞了。 谢侯爷看着他,满心欣慰,李氏眼泪掉了又掉,母子两个抱在一起哭了一阵。 三天后,谢玉章又匆匆回了军营。 临走那天,他拉了谢玄微悄悄道:“姑姑,我此次又要去战场,这次我必定挣个更好的名头回来,你等着我,我不会叫你被人欺负了去的!” 谢玄微听了,心中十分感动,命雪盏把一件新的做的大氅给他,“塞北寒凉,你多多保重身体,这件大氅里头是夹了毛的,外面并不看出挑。不求你功名利禄,前程似锦,只求你平安就好。” 谢玉章接了,抱了抱拳,“姑姑,玉章走了。” 送完谢玉章,谢玄微便独自去了湖心亭。此时正值盛夏,湖心亭荷香四溢,沁人心脾。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三个月他便要入宫,雪盏每每问他可有办法,他都说有了,可是心中却是一点底都没有。新婚之夜,皇上发现他是个男子,又该如何收场? 谢玄微略有些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看着平静的湖面,他作势要往里跳,又生生止住,被自己逗的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谢玄微苦哈哈地安慰自己,说不得到时候便有了退路,虽然这退路渺茫。 棉雾急忙赶来,见谢玄微独自一人临水长叹,便赶忙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道:“叫奴婢好找,老爷让奴婢喊姑娘去议事。” 谢玄微道:“何事?” 棉雾扶了他道:“怕是中元节的事。” 谢玄微猛然想起,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他要祭祀他母亲,便匆匆跟棉雾去了。 中元节那日,因李氏有孕,怕冲撞了,孙氏便替她筹备今年中元节。 谢玄微知道这是最后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次替母亲祭祀,也未曾多难受。在他看来,人终究是化为一抔黄土,若真有心惦念着,也不必拘于这些俗礼,哪怕是一瓢水,一缕琴音,遥遥相祝,都是极好的。 夜色静谧,角落里小虫儿焦灼地叫着。高月楼换了素衣,独自提了灯笼,食盒,一人慢慢往国子监走。 江晚余听了无忧来报,轻轻点点头,“不必惊扰,随千岁爷去吧。”他自然知晓他是祭拜谁去了。 高月楼一路慢慢走来,花草掩映,似幻似真。他走到耳房外,就见一棵两人怀抱粗的梨树。走至树下,将食盒放到地上,打开盖子,取出里面各色糕点瓜果放好,盘腿倚坐在梨树下,摸了腰间的酒壶,大口喝了起来,却不慎呛到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高月楼抬起头,借过亮堂堂的月亮,看着硕果累累的梨树,眼眶就湿了。 那年梨树还是一棵羸弱小苗,是他从宫外偷偷带来的,如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却是斯人已逝。 高月楼忆起旧年时光,又喝了一口酒。 那年他尚年幼,吃力地刨着坑,他想到明年梨树开花,阿煜坐在梨树上吃梨子的场景,便更有力气了。他吭哧吭哧地喘气,信誓旦旦的,“阿煜你爱吃梨,我给你种一棵,等到明年了,你就可以吃了!” 沉默的少年并不搭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糖,喂到他嘴中,拉他到一旁坐好,自己默默地干活了。 高月楼刚掉了乳牙,豁着门牙笑得灿烂,蹲到他身边,支着脸笑道:“阿煜你真好!这糖真甜,比我以往吃的都甜。 ” 阿煜闻言抿着嘴笑了起来,郑重地将梨树种了下去。 待到他年纪稍长些,才知道宫中忌讳梨树,随意种植是要砍头的。为了保住梨树,阿煜毫不犹豫的与皇子动手,险些闯下大祸,幸得谢小侯爷说情,才保住了命。 高月楼倒下酒,地上扬起一阵尘土,酒香四溢。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梨树,粗糙的树皮有些硌手,他将脸也贴了上去,轻笑道:“阿煜,我来看你了,我好想你。”他忍不住落下泪来,压抑地哭道:“我不喜欢王爷,更不喜欢皇上。我只喜欢阿煜,只想阿煜。” 高月楼泣不成声,这些年,他的心每日里都被放在烈火油锅中反复熬煮,不得片刻安宁。“人都说,活着时候真心以待,不留遗憾就好。可是阿煜,我的父母、姐姐,我高家二十二口人,加上我一条命,都是因你才没了的。无论他们是否有罪,我今生都无法与你再有瓜葛了,因此只能至此惺惺作态,自欺欺人。” 高月楼将瓜果向前推了推,他想着,若是自己不知礼义廉耻,不知父母恩情,那该多好?一颗心,一腔热血,一腔孤勇都只给一人就好。虽寡廉鲜耻,却不负此生。可他生来背负太多,所有人都尽全力保全他,他到头来却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江晚余换了素衣,命人拿了花灯到河边去放。他看着花灯飘飘荡荡随风而去,两岸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不由悠悠叹了口气,花灯指路亡魂,可这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无忧道:“陛下,安喜寻到了千岁爷,说是喝多了,已经送回永熹宫了。” 江晚余凝重地点点头,看着满河的花灯若有所思。 两月后早朝时,边疆又传来捷报,十五岁的谢家小少爷少年神勇,领着少年神武军大破了东南郡城池,一路势如破竹,现下,东南派使者前来求和。 江晚余大喜,又因是谢玄微侄子,因此册破格封谢玉章为神武君,谢家再次风生水起,一时风头无二。 谢玄微心下担忧,赶忙修书一封,劝他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功勋不得越过了小世子。 谢玉章回了信,果然渐渐收敛了。 谢玄微看了谢玉章的信,与老侯爷笑道:“这傻小子,说打下东南,是给我做嫁妆的,他要告诉皇上,对我越好,他便越有劲打仗,让我不要担忧。” 老侯爷听了,哈哈笑了,叹息道:“到底是个熊孩子,护短的紧。他收收也好,功高盖主并不是好事。尤其你婚事将近,太多人盯着谢府了,不能拖累你。” 谢玄微苦笑道:“何苦呢,怎么我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父亲知道的,我才不稀罕当劳什子皇后。” 老侯爷沉了脸道:“可又胡说了,跟爹撒娇没关系,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许在外人跟前说。” 谢玄微道了个知道了,与老侯爷闲话几句,便退下了。 第23章 第 23 章 转眼已至大婚当日,谢府庄严肃穆,谢侯爷早早率领家人站在正门口,等候宫中使者前来迎娶谢玄微。 谢玄微戴了玉冠,披了吉服,由两位女官扶着,先是拜别谢家宗庙,老侯爷向他行了君臣大礼,扶他上了御辇。便有丞相与御史大夫前来迎娶,警卫一路护卫至中宫。 已是傍晚吉时,江晚余早早等候在太极宫前,文武百官立于两侧,共同迎接皇后。 江晚余从看到御辇开始,便不自觉挂上了笑。两只眼睛片刻不离御辇,一点点看着心上人靠近,真真是人生第一等乐事! 御辇停下,女官上前扶下谢玄微,让他面向太极宫正门而站。 礼官满面庄严肃穆,高唱道:“今有谢氏女玄微,恭良淑德,柔懿端庄,少而温婉,长而娴雅。命以册宝,立尔为后,永期繁祉,福耀子嗣。钦哉。” 谢玄微领旨跪拜谢恩,“臣妾谢玄微谢恩,吾皇万岁。” 江晚余向他笑了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女官赶忙扶他起身。 丞相捧了凤玺、佩带,跪在谢玄微面前,女官接过佩带为谢玄微戴好,又捧起凤玺,跪下双手奉与谢玄微。 谢玄微接了凤玺,又跪下道:“臣妾谢恩。” 江晚余心疼他,一天都在不停地叩拜,便赶忙道:“皇后平身。” 谢玄微谢恩起身,朝臣跪下叩拜他,他命众人平身,便坐了小轿去往椒房殿。 一进宫门,便觉芬芳扑鼻,红罗帐暖,床上镶嵌着玉石珠宝,熠熠生辉。上铺了云锦大被,绣着百子千孙图,撒了花生红枣等吉祥物。寝殿内珠宝古玩,璀璨夺目,富贵端庄。女官引了谢玄微坐到床边等候江晚余。 不多时江晚余便由太监引着进了寝殿,红烛帐暖,谢玄微通身灵气,满面明媚。江晚余心中仿若开了千树万树的花儿,一霎芬芳。他快步走向前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的妻子多说说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并不是特别想去行繁复的礼节。 女官上前一步,端了合卺酒,江晚余唯恐谢玄微笑他猴急,便故作淡定地端了一杯,谢玄微也端起一杯酒,与他对饮了。两人贴在一起的胳膊,让江晚余心都跳飞了,抑制不住地冲他笑了笑,谢玄微也是腼腆一笑,江晚余心中更是激动。 江晚余笑意盈盈牵了谢玄微的手走到西窗边,窗下放了食桌,食桌上放有豆腐莲子花生等吉祥物。江晚余取了筷子,看了一眼,亲手喂了他吃一口豆腐。 谢玄微看着豆腐,轻声道:“皇上错了,该是莲子才对。” 江晚余但笑不语,执着着要他吃下象征多福多寿的豆腐,谢玄微无法只得张嘴吃了。江晚余雀跃起来,又夹了块鱼喂给谢玄微。 新婚时,新娘吃的都是花生、莲子等物,寓意连生贵子。可是江晚余喂给自己的皆是新郎吃的食物,谢玄微心中十分感动,又见他满面春风,看着自己眸光流转,爱意满满,心中也更愧疚不安。 江晚余放下筷子,唯恐累着谢玄微,只吃了些花生莲子,便又携了谢玄微坐回床边。 女官便要上前为谢玄微更衣,江晚余见谢玄微粉面含羞,又一心想与他倾诉肺腑之言,便忙道:“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女官垂首道:“遵旨。”便退下了。 江晚余听到门被关上,心咚咚地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谢玄微的手,又唯恐谢玄微嫌他唐突,立刻缩了回来。端坐在床边,却又忍不住笑道:“朕,不对,我开心极了。”说完,看向谢玄微笑得灿烂极了。 谢玄微咬住下唇,低下头不敢搭话,心中只想着,“皇上这般高兴,本想着求一求他,还有些生机,如今这情形,只怕今晚便是我的死期了。” 江晚余见他低头不语,料定他是害怕,自己的心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他拉了谢玄微的手,谢玄微一时不防,竟将袖中的春宫图掉了出来。这是李氏放在他袖中,说是要学怎么伺候夫君的,竟就这么巧!他要去拦时,江晚余已经弯腰捡了起来。 江晚余看清那是春宫后,臊的一张脸都红了。看到面前美人朱颜微酡,他便也红了一张脸。江晚余轻咳一声,将春宫图塞到谢玄微手中,握了他的手,只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有些烫人,又觉得这样有些唐突,可是却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手中绵软的手。江晚余眼波流转,温声安慰道:“你别怕,我等会轻些。” 谢玄微听了这话,吓得差点坐到地上,他放下春宫图册,直挺挺跪在地上,垂眼看着江晚余的大腿,心中考虑抱哪条不会被另一条踢到。 江晚余见他怕的跪下,心中一惊,恨自己梦浪,赶忙去扶他,“阿萌你怎么了?你若是害怕,今晚我什么也不做的,等你不怕我了,我再……” 谢玄微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帝王能退让到如此,怕是真爱无疑了。谢玄微心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遮遮嗷嗷的?且看皇上到底如何处置自己。”这么想着,又加之喝了些酒,他便推开江晚余的手,望着他,抽了腰带丢在地上,又将吉服一层一层脱下,浑身只余一件中衣。 江晚余看他只着素白中衣,越发衬得一张小脸明媚,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越发心跳如擂鼓,口干舌燥起来,喉结上下翻动着,不停地咽口水。 谢玄微拿了江晚余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江晚余羞的不行,拉了他起身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红了脸低头羞道:“朕还当你害羞,阿萌,你实在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只能害羞带臊地任由谢玄微拉着自己的手。 谢玄微心道:“你害羞个什么劲?”一时心急,便握着他的手伸进自己衣衫内游走。 江晚余碰到他平坦的胸部,隔着薄薄的肚兜,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得到他的心跳,他的心也是狂跳不止。可是这胸也太平了些,不过没关系,阿萌还小,悉心调理也会大的。江晚余一脸愣怔地看着谢玄微,实在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谢玄微见他一副懵懵懂懂地模样,心一横,坏笑一下,拉着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裆下,又伸手抓了下江晚余已经硬起来的欲望。 江晚余像被烫到一般,用力抽回手,屁股向后一撅,被刺激的更硬了。他指着谢玄微羞恼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与阿萌长的一模一样?你有何企图?”话未说完,便要叫嚷起来。 谢玄微唯恐他喊来人,忙一手捂了他的嘴,却不想脚下一滑,不慎摔倒他身上,两人咚的一声砸到床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所幸床上铺的厚实,倒也不怎么疼。 守在外面伺候的无忧咽了咽口水,一把拉住准备闯进去的雪盏,低声道:“陛下和娘娘在办正事,他们第一次,难免兴奋,姑娘别进去煞风景。” 雪盏欲哭无泪,只怕是需要个煞风景的妖怪吧。 江晚余满面惊恐,刚要喊,谢玄微又捂住他的嘴,翻身骑到他身上,两条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制在身下。 “陛下先别喊,且听臣妾,不是,且听臣解释。”谢玄微说的又急又快,“臣是谢玄微,谢玄微就是男子。是因为母亲为了保住臣的命,才谎报为女子。臣被接回谢家,先皇却册封臣为郡君,臣犯下了欺君之罪,根本无法自证其身。谁知,陛下又封臣为太子妃,臣更加进退两难,若是表明真身,也是死路一条,因此臣要进宫搏一搏。陛下,臣知错了。”他满面委屈,似乎是要哭了,松开手,又松开腿。 没了钳制,江晚余狠命翻身,气喘吁吁地将他压在身下,又气又羞又恨,掐着他的脖颈,低吼道:“大胆!你若是知错,岂会这般玩弄我!”说着,他心中一委屈,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竟是个男子,不由悲从中来,就落下一滴泪。 那眼泪不偏不倚正落在谢玄微眼皮上,谢玄微的心狠狠地跳了下,忙伸了手,替他擦掉眼泪。轻声哄道:“你可别哭,了不起,我也是一样的。” 谢玄微几次推搡,头上的龙凤珠玉冠早就掉下了,一头乌黑秀发披散在身后,嘴唇红艳,双眸清澈,在朦胧的灯影下,更加撩动人心。江晚余看着,心险些跳漏了,心中更加羞愤委屈,恨自己怎么就雌雄不辨!又恼自己怎么这时候还被撩动,简直嗜色如命! “荒谬!”江晚余盯着谢玄微倾城倾国的容貌,咬牙切齿道:“朕明日就废后!赐……赐你死罪!”说完他心里也是一阵痛惜,后悔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薄情寡义,当日高月楼笑说他偏爱好颜色,他还辩解自己爱惜的是谢玄微的才华。如今,他如此震怒,不过是因为谢玄微是个男子,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只爱美人皮囊罢了。 谢玄微听了心突突跳着,面色惨白地直直看着江晚余。 江晚余爬起来,举了床上的龙凤珠玉冠,狠狠地砸到地上,冠上的珠玉登时碎了一地,滚得四处都是。他微微喘息着,双目赤红,十分狼狈的模样。 谢玄微一个激灵,忙坐了起来,拉起挣扎落下的衣裳,失魂落魄地看着暴怒的江晚余。继而轻笑起来,他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果真情情爱爱如母亲所说一般,不过是爱你时讨好之意,不爱时弃如敝履。他舒了口气,轻声道:“那陛下赐死臣一人可好?谢家子孙平定东南有功,陛下为自身考虑也不能牵连他们。何况,臣是男儿身,他们并不知晓。” “你!”江晚余见他满面正气,句句劝告自己,仿佛错的人是他一样,登时更加恼怒,转身拂袖而去。 江晚余走至门口,怒气冲冲地要去踢开门,看到门上贴的喜字,却一霎冷静下来。谢玄微说的不错,谢家子弟立下军功,此时惩处谢玄微,等于在打功臣的脸。何况,谁能相信赫赫有名的谢家小妹是男子?传了出去,天下人必定耻笑自己雌雄不辨!这么想着,他气到甩袖,又转身回去了。 江晚余站在床前,抿着嘴看着谢玄微,沉声道:“朕若不是为了天下,必定不会容忍你!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你!” 谢玄微听了,一颗心放了下来,管他以后怎么收拾自己,今日不愁明日事。 江晚余直直站着,张开双手,示意他为自己更衣,却想起来谢玄微是个男子的事。不满地看了眼满面堆笑的谢玄微,腮帮子鼓了鼓,磨了磨牙,用力哼了一声,自己解了革带,脱了大衣,放到衣架上,躺到床上闭了眼,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谢玄微赶忙抱了被子将他盖好,轻手轻脚下了床,捡起地上的华服将自己裹好,安静地蹲到床边缩好。折腾跪拜一天,两人都是累极了,不一会谢玄微便靠着床脚睡着了。 江晚余迷迷糊糊间见他蜷缩在床脚怪可怜的,便伸脚踢了踢他,“上床睡吧。”说完便又睡着了。 谢玄微也不客气,爬上了床,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夜间寒凉,谢玄微本就怕冷,因此一个劲往江晚余怀中钻,江晚余做着娶亲美梦,也将他抱了个满怀,两人抵头而眠,一夜好梦,甚是和谐。 第24章 第 24 章 红烛燃尽,天还未亮,便有宫女守在门口等待侍候帝后起身。 江晚余每日卯时起身,因此到时间便醒了过来,低头看见怀中抱着一绝色美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他喜不自禁,头脑尚未清醒,便在谢玄微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那红艳艳的唇。猛然想起对方是男子,一时柔情全无。他用力揉了揉唇瓣,嫌弃地一脚踢了过去,恶声恶气道:“快醒来!你压到朕的胳膊了!” 谢玄微半明半昧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被抱的发软的身子。一时身子无力倒在江晚余怀中,蹭了蹭江晚余的脸颊,想起自己在哪里了,忙软声道:“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可是两只眼睛却并不愿意睁开,仍旧是眯着。 江晚余见他蒙蒙昧昧的甚是可爱,脸红了下,却冷哼一声,心道,真是个会勾人的妖怪。江晚余喊道:“无忧,进来伺候。”他瞥见床上的白喜帕,赶忙用脚勾了,掐了把谢玄微的脸蛋,只听得他哎呦一声,便清醒了。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拿起谢玄微的手又放下了,将白喜帕塞到谢玄微怀中,低声道:“管你怎么着,尚宫局来收帕子时,上面必须有血迹,朕不希望传出谣言。” 谢玄微郑重地点点头,这是皇上交给自己的第一件事,必须做好了。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侍候的宫人便进门了。 无忧一进门便见地上的衣裳鞋子混在一起,皇后昨日佩戴的龙凤珠玉冠也坏了,他不禁咋舌,又看到地上的春宫图。为保帝后颜面,他便赶忙上前收了起来。 谢玄微扶了江晚余起身,因为腿还是麻的,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江晚余满面嫌弃,一把扶住他的腰。 众宫人不敢抬头,心中暗暗称奇。皇上平日里不苟言笑,极少进后宫,如今却把皇后折腾成这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忧心中感叹,陛下果真是熬了这么些年,都熬成了禽兽了。一时又下定决心,以后要与皇后打好关系。 宫人们扶了谢玄微,用油将他面上的妆容洗净。谢玄微悄悄将白喜帕给了雪盏,雪盏会意,立刻塞在袖中,借着打水出去了。 江晚余正在洗脸,悄悄瞥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素雅端庄,比浓妆明艳更加精致动人,美而不俗,却又艳情透骨。 无忧见江晚余洗脸都偷看谢玄微,何况眼神缠绵不自知罢了,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谢玄微由宫女伺候穿了祭天的吉服,又上了妆。眼见江晚余也梳好了头,他便捧了天子的玄色吉服伺候江晚余穿上。 江晚余见他低眉顺眼地为自己穿衣,心中纳罕,“昨夜他还那般嚣张计算,今日却能做小伏低,果真是个骗子!奸诈小人!”这般想着,他气的又扭过头,不再理他。 谢玄微懒得理他,终归是人在屋檐下,陛下幼稚,爱摆脸色就让他摆去。 两人妆扮妥当后,便坐了软轿前去祭天拜祖。 这般折腾一顿,天大亮时,谢玄微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偏偏他又得先伺候江晚余用膳。 江晚余眼见他看着一桌膳食,却无法吃,满面艳羡,恨不得滴下口水的馋样,便冷笑起来,故意让他一口一口喂自己。 无忧立于一旁,满面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帝后感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坚定!皇上一向是个长情的人,如今皇后必定宠冠后宫的!将来再生下小太子,不得了,不得了! 谢玄微明知江晚余拿他出气,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一照做了。 江晚余见他这般顺从,反倒自己惹了一肚子气,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径直走了。 谢玄微心中窃喜,赶忙跪下道:“恭送皇上。”眼见江晚余走远了,赶忙站了起来。威严地看着众人道:“雪盏留下,其余人等下去吧。” 众人应声而退。 谢玄微也不讲究那么许多,拿起江晚余使过的碗,雪盏接了碗,给他盛了一大碗粳米。谢玄微看着熬的粘稠的粥,感动得险些掉下眼泪,也不用勺,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 谢玄微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让我吃饱饱了。” 雪盏满面憔悴,显然是担心了一夜。她见谢玄微如今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心中真是又疼又好笑。又给他添了一碗,看他吃得急,便道:“吃慢些,别呛到了。”说完,便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嘴。 谢玄微放下碗筷,捻了块桂花糕吃了,吃的两腮满满,推了推雪盏含糊道:“你先下去歇歇,熬了一夜,眼都欧进去了。” 雪盏道:“那我让兰霜过来看着你吃饭。” “去吧去吧。” 雪盏便依言下去了,谢玄微一手桂花糕,一手筷子,嘴巴动的飞快,恨不得整盘倒进嘴中似的。 谁料江晚余半途折返,谢玄微赶忙放下手中的糕饼,咽下口中的桂花糕,不紧不慢地跪在地上,趁机擦了嘴巴,轻声慢语道:“臣妾恭迎陛下圣驾。” 江晚余是一点错也挑不出他的,脸上更是冷漠,伸出手道:“把朕的玉佩还给朕。” “是。”谢玄微爬起来走到床前,在自己的枕头下拿了定情的玉佩,毫不犹豫地递给了江晚余。 江晚余见他手腕上还戴着自己送的及笄礼,本想也一并要来了,可是又怕显得自己小气,让他背地里笑话自己。便没好气地拿过玉佩,放进袖中,皱着眉头,满面不情愿道:“这半个月朕都得在椒房殿。”言下之意,便是“朕是不得已的,少惹朕,你该知道朕脾气不好的!” 谢玄微了然于心,满面堆笑道:“臣妾知道,今晚臣妾便让心腹准备好东西,陛下大可安心。” 江晚余拂袖出门,又回过头冷笑道:“你最好能做到!” 谢玄微赶忙又跪下,“恭送陛下圣驾。”等江晚余走远了,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插着两只手,轻声嘀咕道:“这一天天得跪死我。”真是恨不得躺在地上歇歇。 兰霜进了门就见谢玄微坐在地上,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娘娘怎么坐在地上了?”兰霜将他仪容端正,又笑道:“等会各宫妃子来向娘娘请安,娘娘可吃饱了?” 谢玄微看着一桌子的精致早膳,一时也没了胃口,摇了摇头,独自坐到了美人榻上。 兰霜命人收拾好了桌子,又命小丫头给谢玄微捶腿。她知道谢玄微一向不愿意为琐事烦神,便道:“杏雨已将赏赐给各宫娘娘的礼品准备好了,娘娘等会是先行赏赐么?” 谢玄微点了点头,兰霜便不再多话,垂眸站到他身侧伺候。 不多会,棉雾便进来禀报道:“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禀皇后娘娘,各宫娘娘们前来请安。” 谢玄微点点头,端坐了身子,双手优雅地置于腿上,学着话本里的皇后样。 一时间,便有两队形容姣好,各具特色的美人走至谢玄微跟前。十来个美人,动作整齐划一,举止温文尔雅,盈盈叩拜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玄微微微一笑道:“平身,赐坐。” “谢娘娘。”美人们声音柔嫩,仿若莺啼燕语。 看着一众柔弱美人,谢玄微贤惠地笑了笑,兰霜立刻会意,走上前行了礼,便有几个宫女端了宝物出来。 江晚余后宫并没有几个人,不过是从小服侍的两个美人,一个荣姬,一个钦美人,二人皆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礼。再有就是太皇太后赐的丽嫔,再剩的几位,便是战败的小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至今连江晚余面都没见过。 兰霜按照各宫娘娘分位进行了赏赐,众人捧着谢玄微的赏赐又是一阵叩拜。 谢玄微捧了茶盅,轻轻啜了口茶,装模作样地笑了笑,“不必客气了,坐吧。” 众人应声坐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喝茶。 谢玄微心中暗暗咋舌,美人虽赏心悦目,娇软可人。可这人一多,就显得吵闹,听着胀头。他笑着听美人们互相吹捧,并不搭话,只是时不时温和地点头微笑,众人见他兴致缺缺,便告退了。 谢玄微对后宫事宜一窍不通,所幸算账有杏雨,人情有兰霜,管事的有棉雾,他负责说句好或不好便可以了。饶是这样,应付一天下来,也是筋疲力尽。 晚间,用过饭,谢玄微拿了本兵书看的潦草。他知道江晚余顾及面子,目前他还算安全,可是混吃等死不是长久之计,他须得好好筹谋了,否则江晚余早晚收拾他。 好好的兵书被他摸得卷翘起来,谢玄微赶忙用手抚平。看着兵书,他喃喃自语道:“兵书?兵?哈,我简直是个笨蛋!这不就是现成的门路?” 先皇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国库略微有点钱,可如今看着江晚余的势头,只怕是还有许多仗要打。打仗就要花钱,国库的银两就那么多,这些年又减免赋税,这仗打起来了,钱是万万不够使得。想要来钱,一个是开源另一个便是节流,这节流便是第一刀,先从宫中回扣查起。有人的地方,必定是藏污纳垢,怎么着也能查点事出来。 谢玄微这么想着,立刻放下兵书,喊来杏雨,问道:“你以往在府中,咱们家哪里最花钱?哪个差使最肥?” 杏雨道:“采买的人差事最肥,因此一般都是亲信去做。” 谢玄微笑道:“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你这几日将后宫中的吃穿用度的花名册都拿来,事无巨细,我们核对账单。” 杏雨应了,又道:“那娘娘是要多久的呢?” 谢玄微略微沉思道:“那杏雨你便拿了最近一年的库存流水,还有账本。对了,拿上本宫的令牌去,不然只怕要不来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杏雨领了两个小宫女,便往采买司去了。 没一会,杏雨便回来了,两个小宫女将账本搬到小书房。 谢玄微拍了拍那一大摞账本,叹了口气道:“我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啊!开始看吧。” 杏雨拿了账本,又拿了算盘,细细查看起来,手指上下飞舞,算盘珠发出清脆利落的响声。 谢玄微查看流水,看似账面没问题,可是却有许多名目,闻所未闻,尤其是他与皇上大婚居然花了二百万两白银。 谢玄微惊道:“我知道花钱如流水,却没想到花的这般多。” 杏雨听了,停下手,看着自己算出来的账单,咋舌道:“娘娘还说呢,便是这个月文房的帐,奴婢都查出了一千五百二十七两的错了。这要是好好查着,只怕能吓死个人了!” 谢玄微点点头,埋头对账,叹道:“先帝驾崩,陛下亲政,加上娶亲,正是混乱之际。总会有人趁机发笔横财,咱们算是歪打正着了。” 主仆四人看了一下午,直看的连声惊呼,光是半年的账本,居然都有了数十万两白银对不上名目。 棉雾挑了挑灯,看谢玄微实在是辛苦,便劝道:“娘娘明日里再看吧,今日累了一夜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谢玄微刚要说话,棉雾喂了他杯茶,指了指还在看账本的杏雨,轻声道:“您不歇着,杏雨她们哪里敢歇着?各个困得很,只能强打精神撑着。” 谢玄微点点头,放下账本道:“明日再看吧,我也乏了。你们去瞧瞧小厨房还有什么可吃的,不必伺候了。” 杏雨等人听了赶忙谢恩退下了。 第25章 第 25 章 棉雾上前为谢玄微捏了捏肩,“娘娘可松快些了。” 谢玄微此刻只觉得双眼发花,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能点点头,没一会,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棉雾正欲喊他起来,却见江晚余进来了,赶忙就要跪下。 江晚余摆了摆手,让她不必跪了,看着谢玄微蹙了蹙眉。 棉雾见他面露不快,噗通跪在了地上,颤声道:“陛下,娘娘看了一夜账本,刚刚才歇了会,实在太累了。” 江晚余不答话,走到谢玄微跟前,两手一用力便将他抱了起来。 棉雾见状才放下心来,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寝殿。 江晚余将谢玄微放到床上,棉雾便要上前替他脱衣裳。 江晚余撒下帐子,掩住谢玄微,轻声道:“下去吧,朕给皇后换衣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棉雾红了张脸,屈膝行礼,垂首退下了。 江晚余将谢玄微衣冠尽除,换了寝衣,谢玄微被他惊动,勉强睁开眼瞟了他一眼,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句叹息,“朕知你喜欢朕,可是你是个男子,朕也是个男子,咱们俩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你的喜欢,朕终究要辜负了。” 谢玄微想反驳,“谁喜欢你了?我又不是断袖,便是断袖也看不上你!”可实在累得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头一歪又睡着了。 香甜一觉,谢玄微只以为自己夜里做梦梦到了江晚余,棉雾见状,也不多话,只是心中门清,无奈无人诉说,憋得恨不得去抠墙发泄。 各宫妃子请过安后,谢玄微便又开始看账本。 江晚余深知宫中贪墨严重,不正之风需要严打,因此彻查贪污刻不容缓。而朝堂与后宫息息相关,借着后宫贪墨,也可以大查朝廷官员,实在是一举多得。 江晚余渐渐也不去打搅谢玄微了,要查什么账,都随他去了。 不觉过了半月,谢玄微终于将所有账目理清,后宫贪墨高达二百六十五万! 天子得知后,怒震朝堂。 江晚余端坐在朝堂之上,不怒自威,沉声道:“朕这后宫之中,竟查出这数百万的贪墨!这还不算,朝中居然有人卖官鬻爵!” 众大臣慌得腿软,不敢答话。目光停留在新上任的司隶校尉身上,各个心里打起小鼓。此人刚正不阿,铁疙瘩一个,根本无从下手。 江晚余威严地看着众人,“司隶校尉孟寅听旨。” 孟寅立刻跪下接旨,江晚余道:“国之将亡,必定是兔头獐脑之辈朝中横行!朕命你为监察使,彻查朝中官员受贿之事,不得放过一人!” 孟寅本就生的黑,听了江晚余的话激动的一张脸成了猪肝色。先帝在世时,最抓贪污之风,可是近两年身子不好,太子又小,便有那善于钻研苟且之辈渐出,致使冤案、错案频出。如今天子整顿风气,实乃国之幸,民之福。孟寅领旨连连叩首,高呼:“臣定不负圣恩!” 孟寅铁面无私,办事效率又高,朝中官员竟有一半卖过官。 孟寅将账目整理了,进宫面圣。 江晚余看着孟寅呈上来的折子,气的手抖,他道:“朕知道朝中有人贪墨,也知晓有些人就得让他贪些,否则便要生更大的事。实在没想到,他们敢动边关将士的粮草。” 孟寅道:“几位将军知道了,要去打杀那几位了,说要为当日枉死的将士报仇,被安南王爷拦了下来。” 江晚余点点头,翻到孙钤贪账目,便皱了眉,满面不快道:“孙钤当日闹得那般难看,死活不肯交出爵位。他孙儿目大无人,还当众出言羞辱皇后,查抄。” 孟寅也是个人精,听闻这话眨了眨眼,心下了然。陛下宠溺皇后,怕是忍这口气,忍了许久,只是不好发作,如今正是困了有人递枕头了。 江晚余提笔疾书,拟了旨意。 江晚余沉思道:“查抄的金银财宝,分成三份,一份入国库,一份抚慰烈士与伤残士兵家属,另一份换成粮草,送往边关。孟卿觉得如何?” 孟寅听了,忙跪下,激动的老泪纵横,“臣代众将士谢过陛下!陛下还能记挂着那些将士,实乃苍生之福啊!” 江晚余掩面,羞愧道:“孟卿真是羞煞我也,他们为了家国奋战,朕却坐享其成,如今活得困苦,朕该的。” 江晚余又道:“都说寒门难出贵子,朕也有意,各地设立学校,适龄孩童皆可进学堂读书,也算是给他们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孟寅听的满心感动,他就是寒门贵子,深知穷人读书有多难,更知道目不识丁的父母被人骗着欠下多少钱。便跪下又拜了拜,满含热泪道:“陛下心怀天下,臣必定誓死效忠陛下!” 江晚余忙将他扶起来,“此事细细考量后,便立刻实行,朕要的不仅是太平盛世!” 第二日早朝,江晚余下令查抄贪污官吏,抚恤伤残阵亡士兵家人,家中幼子老母皆有所依。又颁布读书新政,一时间,民心所向,人人歌功颂德。 谢玄微晚膳用的有些多,撑得肚子疼,便出门去溜达消食。 一行人走至湖边,谢玄微拍拍肚子,打了个嗝,捡起石子往水里丢。雪盏见他丢得兴起,便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给他捡石头,石头咚咚入水。雪盏拍手笑道:“丢远点,娘娘丢远点!” 江晚余听到嬉笑声,转过假山就看到了谢玄微。 谢玄微见了江晚余,暗道倒霉,面上却是笑语盈盈跪拜他。 江晚余见他这半月为自己熬得小脸发白,瘦的下巴都尖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心道:“你若是个女子多好,朕必定视你若珍宝,可偏偏是个男子,这让朕怎么疼你?”这般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江晚余眼见秋风萧瑟,谢玄微穿的又少,越发显得身长玉立。便道:“晚间湿气重,湖边又背阴,你穿的又少,还是少来走动的好。” 谢玄微赶忙行礼谢恩。 江晚余轻轻咳了一声,便与无忧走了。 谢玄微又去跪他,心中简直恼死了,“真是晦气,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磕了三遍头,以后再不出来瞎转悠了。” 江晚余回了太极宫,稍看了会书,便歇下了。谁知半夜竟魇到了,弄得阖宫不安。谢玄微身为皇后,自然得去侍疾。偏偏有个出挑的丽嫔,自持是太皇太后表姨孙女儿,皇后也不敢怎么自己,便硬要一同侍疾。 丽嫔蹙了蹙蛾眉,满面羞怯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娘娘日日繁忙,今夜就不劳动娘娘了,臣妾虽没些娘娘的大智慧,可是是惯会伺候人的。且臣妾不才,略微懂些专治梦魇的法子。” 谢玄微本就是个床气极重的人,睡得正熟被弄起来,本就窝心火。如今听了丽嫔的话,知道她想借此机会做些体面,便笑咪咪地点头放丽嫔进去侍疾。 那丽嫔见他真的放自己进去,喜不自禁。 谢玄微转而对兰霜几个说:“去把各宫娘娘都请来吧,本宫没瞧过人家怎么治梦魇,想来新鲜有趣的很,让各宫娘娘们也来瞧瞧热闹吧。” 丽嫔听了这话,吓得险些摔倒,到底也是个极聪慧的,便扶了宫女笑道:“娘娘说笑了,这法子不能人多的,人一多就不灵验了。” 谢玄微蹙了蹙眉,满面为难道:“是这样么?那是不是只能丽嫔一个人在啊?那就真是太不巧了。” 丽嫔见状,好忙点头说是,暗暗松了口气,又听谢玄微道:“还是去请吧,说不得那几位外来的娘娘有新鲜法子,本宫想看看。” 谢玄微满面认真,无忧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讲,皇上本就是做了个噩梦,他不过是见最近帝后不大走动,皇上每日长吁短叹,做奴才的看着心里着急,才借此事求了谢玄微来看看皇上。谁知丽嫔也收到了消息,赶在谢玄微前来了。无忧见谢玄微黑了一张脸,便心知马屁拍错了。 不多会,兰霜几个人便把各宫妃子都请了来,有几个为表忠心的,一路走来一路哭,吵闹不堪。荣姬倒是个稳重的,不愧是江晚余自小用大的人。 谢玄微就喜欢看热闹,见她们吵吵闹闹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了。忙命无忧开了宫门,放一众妃子进去,偌大的宫殿瞬间变得拥挤热闹起来。 谢玄微满面担忧道:“陛下梦魇,是后宫服侍不周,本宫自请罚。”罚什么当然不会说了,口头罚罚自己而已。谢玄微又大声道:“不知哪位姐妹有好法子治梦魇,或是几位外邦姐妹有些当地的土法子来给陛下瞧瞧。”说着抹起眼泪来,哭道:“陛下吓坏了,本宫实在是心疼。” 众人一见他抖着肩膀不敢哭出声,哭的压抑难忍,便凑热闹般的也哭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贡献法子,有说喝汤药治,又说请神,各种各样五花八门。还有几个说不到一起,吵了起来,一时间,无忧劝了这个,那个又吵,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江晚余在床上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直捶床,恨不得出来撕了谢玄微。想起做的梦,更是气恼。他居然梦到谢玄微,一脸春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娇喘连连,正要得趣时,自己却被谢玄微翻身压在身下,谢玄微变做了一个男人模样,只把自己磨得死去活来。梦境太过真实羞耻,他实在是无法说出口。许是做梦叫了谢玄微的名字,无忧竟自作主张请了他来侍疾。侍什么疾?他好得很!侍寝还差不多。 江晚余披了外衣走出门外,满面清冷地看着跪拜的众人,一眼看到低头装山的人,走过去揪起了他,撂下一句,“其余人等去藏书阁抄经,不愿睡觉那便都不要睡了!”便怒火冲天地提了人去房内了。 谢玄微哪里敌得过江晚余?完全放弃了抵抗,被他丢到床上时,全然没了方才的气焰,傻乎乎地陪笑着。 江晚余本是个翩翩君子,却也被气成了个只会用蛮力的蛮子。他拉了谢玄微的脚,就要去脱他衣裳,不许他往里躲藏,今日倒要叫他知道自己的威风! 谢玄微怕他打自己,拼命挣扎起来,谁知一不小心,竟一脚踢到他鼻子上,将他踢了个鼻血直窜,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谢玄微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爬了过来,拿了袖子去捂江晚余的嘴巴鼻子,为他止血,堵得他呼吸不畅。 江晚余狠命推开他,心中旖旎之情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捂着鼻子道:“谢玄微!你要弑君么?” 谢玄微赶忙摇着手,头摇成个拨浪鼓了,满面真诚道:“不敢不敢。”说着又凑上去,扒着他,要看他的鼻子。 江晚余狠狠拍开他的手,捂着鼻子怒道:“滾!” 谢玄微听了简直求之不得,边跑边穿鞋,生怕滾得慢了,江晚余又要反悔打他。 江晚余气得直踹被子,简直太失态,还险些失身了。 谢玄微经此一事,倒是老实多了,每日里安心打理后宫事宜,收买了伺候江晚余的小太监,每日江晚余到哪里他就避开那里,日子倒也过得舒坦起来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谢玄微日日无事便窝在小书房画画,正巧荣姬来请安。 那荣姬年过二十,为人不争不抢,最是温柔妥帖,是荣将军庶女,十三岁便服侍江晚余了。 荣姬将提来的食盒交给棉雾,笑道:“臣妾做了些糕点,听闻娘娘爱吃甜食,便送了些来,娘娘尝尝看。” 谢玄微忙放下笔,让她快坐。 棉雾打开食盒,就见上好的白瓷盘中整齐的码着八个栩栩如生的菊花酥。 棉雾笑着拿去给谢玄微过目,叹道:“娘娘看,荣姬娘娘手艺真好,这做的像是真花似的。” 谢玄微闻到那酥的香气,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两眼直勾勾盯着菊花酥,恨不得流下口水,“看着好好吃啊!” 棉雾赶忙端了出来,命小丫头端了水,伺候谢玄微净手。 不多会荣姬的丫头端了茶水来,荣姬亲自接了过来,命丫头摆上青瓷杯,斟了杯亲自炒的花茶,捧与谢玄微,一时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小书房内花香馥郁。荣姬满面期待地笑道:“娘娘请用,花茶配上菊花酥再好不过的,清新又可口。” 谢玄微听了忙吃了一口菊花酥,“又酥又甜,里面又很韧,仿佛还有花瓣,好吃。” 荣姬听得满心欢喜,忙道:“娘娘喜欢就好,臣妾明日再给娘娘送半月前腌的玫瑰卤子来,那个更是香甜可口的很。” 谢玄微听了,一时心里打鼓,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菊花酥,他思量了一圈,想是荣姬想皇上了,又羞于开口,便来求自己的。谢玄微一下想明白了,吃得再无压力,故作端庄矜持地笑道:“那就多谢荣姬娘娘了。” 谢玄微讲究一个礼尚往来,忙让棉雾去给荣姬挑些东西来,笑道:“本宫新得了几枝绒花,你拿去用吧。” 不多时,棉雾果然拿了一匣子花来,打开给荣姬看,果然精美无比。 荣姬起身道:“娘娘,臣妾多谢娘娘,只是臣妾并不想要这花。” 谢玄微原看着她打扮素雅,便想着送她些花装饰,无奈她却不喜欢,便道:“那荣姬娘娘喜欢什么?” 荣姬绞着帕子,垂首委屈道:“臣妾送吃的给娘娘,娘娘是不是误会臣妾了?臣妾不是来讨巧儿的,臣妾是真心想来与娘娘结交的。不瞒娘娘,往年在陛下东宫,臣妾有幸见过娘娘作的丹青,那时便想着若是有幸识得,此生再无憾了!”她抬头看着谢玄微,眼神亮闪闪的。 谢玄微听了,忙抽了屉子,低头翻起来,最后取出了一副美人打香图,递给荣姬道:“荣姬娘娘喜欢,那么本宫便投其所好,这副打香图,本宫作了半月,还未裱,你喜欢么?” 荣姬一时激动,忙接了过来,语无伦次地感谢谢玄微,实在觉得失态了,羞于见谢玄微,忙告退了。 谢玄微只觉得有些感慨,对着棉雾道:“荣姬好像很喜欢皇上啊!为了讨他欢心,连带着也来讨好我,这就是爱屋及乌吧,真痴情。” 棉雾自知谢玄微与旁人想得不同,也不点破,只是腹诽着,“荣姬娘娘这架势,似乎更喜欢娘娘多一点吧。” 荣姬走到椒房殿外,再也忍不住了,将画捂在胸口,只觉得这辈子太值了。站在宫门外哭得抽抽噎噎的,浑身乱颤,却一看忘了让谢玄微盖个小印了,想要过去讨,又怕唐突,便赶忙一边哭一边走回了自己住的美人台。 江晚余正在听曲解闷,听了无忧来报,不由得蹙了蹙眉,心道:“我不过是赏了荣姬几盆菊花,他竟然把人叫去欺负哭了!也是胡闹,哪有这般吃醋的?”心里却不禁有些怪美的,被谢玄微踢得流鼻血的仇,也觉得报了。“哼,任你再怎么折腾,朕也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江晚余道:“朕记得上次收出来一架箜篌,你给皇后送过去,让他玩吧。” 无忧听了,不由咋舌,那箜篌珍贵无比,可说是举世无双了,皇上居然这么送给娘娘玩,真是昏君!这么想着,却又不禁笑了。 无忧唯恐小太监说不清楚,便自己亲自去送箜篌。 无忧笑道:“陛下虽然公务繁忙,可是心里却一直有娘娘,宠着娘娘呢!” 谢玄微撇撇嘴,心道:“忙着听曲,忙着寻欢作乐吧!”他可什么都知道,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高兴的脸都红了。 无忧见他喜欢,赶忙回宫复命。 谢玄微并不会弹箜篌,虽这架箜篌华丽之极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上好的木头架子。叹息着看了半天,就让小太监抬去书房摆着了。 午间,荣姬又来拜访他,送了昨日说的玫瑰卤子,谢玄微吃了,果然香甜。 谢玄微因着几盘卤子,几盘酥,莫名对荣姬有了好感,暗暗留心,寻了个机会,终于将江晚余引了过去。 荣姬正在与小丫头翠枝看谢玄微的画,却听得太监传报,赶忙放下画去接驾。 江晚余刚一进门,却见自己送来的菊花,被拔了个干净,连个花骨朵都不剩,只剩些翠绿的杆子,和几片稀稀拉拉的叶子,看起来颇为……别致。 江晚余抚着菊花杆子,笑道:“荣姐姐爱好倒是特殊,拔了花儿,养叶子玩了。” 翠枝吓得一个激灵,娘娘前两日给皇后娘娘做菊花酥,偏偏御花园的开的都不好,唯独皇上送来的几盆最好。娘娘便亲手拔了,这下可完了,随意毁坏御赐之物,是要杀头的。 荣姬却是不慌不忙,笑道:“臣妾觉得这翠绿的枝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您说是吧。” 江晚余也是笑了笑,翠枝低了头不敢说话,赶紧溜去煮茶。 江晚余正欲寻个理由走,偏头却看见了桌上的画,一眼便认出是谢玄微所作。走过去便拿了起来,“这是谢玄微画的?” 荣姬一听,脸色变了变,想到谢玄微自从入了宫,皇上便再不像以往那般上心了。果然男子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样的皇上配不上那么好的皇后娘娘!这么想着,荣姬心里更是憋了气,冷了脸道:“陛下怎可直呼娘娘名讳?也太不敬重娘娘了!” 江晚余见她满面不快,一时语塞,还未说话,又听荣姬道:“娘娘为了陛下又是查账,又是收买陛下身边的小太监,陛下到哪里,娘娘过后便去那里,定是去睹物思人的。可是陛下呢?如今陛下到了手了,不必要珍惜了是吧?自古帝王多薄情,却也没见过陛下这么薄情的!这才几日?” 江晚余听到她说谢玄微居然如此想自己,爱慕自己到如此卑微,连身旁的小太监都收买了。他本来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得被男子喜爱不妥,可是如今却是莫名觉得也挺好。 翠枝赶忙去拉荣姬,生怕她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江晚余自见到荣姬,她便是一副贤良模样,笑容恬淡可人,何曾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模样? 荣姬却是一把拂开她,将门虎女大概如此,凶起来,江晚余大概也是打不过的。 荣姬行礼冷淡道:“陛下自去吧,娘娘那般的仙女都入不了陛下眼,臣妾自然是更不配往陛下跟前走。” 江晚余颇有些郁闷地被赶出美人台,他琢磨着,要怎么告诉荣姬,谢玄微是个男子,自己跟他在一起,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可是一想着谢玄微那么喜欢自己,甚至去看自己看过的湖,吹拂过自己的风,赏自己赏过花,心里莫名又很雀跃,却还是告诉自己要矜持。 谢玄微用过晚膳,便命人抬了一张摇椅进了寝殿,又命雪盏悄悄抱了一套寝具来,让她铺好了,又给自己换了寝衣,便松松绾了头发坐在摇椅上看书,没一会便有些犯困。 江晚余一进寝殿,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只见房内多了一张摇椅,上铺了寝具,床上也是一样的。 谢玄微听到响动,一回头唬了一跳,赶忙跪下请安,“恭迎皇上。” 江晚余轻轻嗯了一声,只见他穿了寝衣,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披于身后,只用素簪松松地绾了个髻,更显得眉目如画,娴静温柔。“收买了朕的小太监,知道朕要来么?所以故意穿成这样,勾引朕?看着倒也挺顺眼的。” 江晚余面无表情地绕过谢玄微,走至摇椅坐了上去。摇椅上叠了双层寝具,又软又厚,稍一动椅子便轻轻摇晃起来,倒是有趣极了。 谢玄微见江晚余自得其乐,也不敢多话,抽了书,便坐到地上去看。 江晚余见状,便伸头去看,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谢玄微忙道:“回陛下,臣在看玉章写的阵法。” 江晚余拿过阵法,翻看起来,皱了皱眉头道:“皇后该自称‘臣妾’。” 谢玄微撅了噘嘴,能屈能伸,赔笑道:“是,臣妾在看阵法。” 江晚余听闻,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心情颇好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谢玄微道:“你看得懂么?”看不懂,朕就教你看。 谢玄微凑过去看着图纸道:“自然看得懂,玉章阵法看似精明,但是真的用了,不说有经验的将领,便是我也可以破掉。” 江晚余看他满面认真,不由地问道:“怎么破?” 谢玄微坏笑一声,爬了起来,从床上拿下被子铺在地上。 江晚余看着他坐到被子上,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冷笑道:“若是说不好,朕便废后,废完了,就杀头。” 谢玄微闻言立刻收敛,又去抱了一盒东珠来,拿了珠子依照谢玉章的图纸摆好阵,“陛下可看,玉章的阵是保大阵的。敌方骑兵悍然攻之,大阵不堪,此时我军从左路支援。”谢玄微将东珠抹进阵内,的确可快速支援。“但是陛下,此阵需要人数甚多是一,其二,若是敌方从外斩断,”谢玄微拔了簪子,用力划开东珠,大阵瞬间不保。“将领不保,这仗便输了。” 江晚余蹙起眉头,抬起头,却见谢玄微的发丝落在耳畔,遮住了他大半容颜,便伸手替他将头发挂到他耳后,点头道:“那你觉得如何修改?” 谢玄微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咳了一声道:“大阵内该放置铁钩等暗器,骑兵突袭,首先自保,左路精英分为两路,一路支援大阵,另一路防守。”谢玄微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晚余,“这只是臣妾目前想出的,还是有漏洞的。” 江晚余看着地上的东珠,仿佛看见了千军万马对垒,一时间看谢玄微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又想到他思念自己成灾,竟致收买小太监,那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爱怜。“勾引朕就勾引朕吧,终归得不到朕了,总得给你留点念想才是,不然你多伤心?” 谢玄微这几日本就劳累过度,如今更是疲惫。他揉了揉眼睛,见江晚余还在看阵法,也不敢说困,只能强打精神陪着他。谁知越是提醒自己不要睡,他就越是疲惫。 “陛下可要歇了?臣妾伺候您歇了好不好?”谢玄微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扒着扶手一直眨眼睛。 江晚余放下书,却见谢玄微打了个哈欠,眼角滑下一滴泪珠,他赶忙用手替他抹去了。 谢玄微扒着摇椅扶手,头搁在手上,先时还挣一挣,没一会就熬不住睡着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江晚余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只觉得他可怜又可爱。轻手轻脚下了摇椅,他嫌自己的被子被谢玄微弄脏了,便抽了摇椅上的被子。本来是抬脚准备踢谢玄微,却终究是用手推了推,恶声恶气,活似个恶霸,“朕刚刚沐浴完,你快起来给朕更衣。”不知怎的,谢玄微越喜欢自己,他就越想欺负他,就想看着他哭花一张脸,一定有意思极了。江晚余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有些离经叛道。 谢玄微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及至认出是江晚余,一咕噜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上前。 谢玄微解了江晚余的外衫,又脱了他的袍子,给他换上了寝衣,又替他铺了被子。他摸了摸被子,又回头看着江晚余,斟酌了半天,略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道:“这个不是臣妾的么?陛下的在地上呢!” 江晚余冷笑道:“脏了,朕不要,皇后喜欢泥里打滚,皇后便去吧。”说完,往床上一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谢玄微平日最讲究吃住,如今又是铺床,又是睡摇椅,心中早已万分委屈。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心事,竟是忍不住想哭,偏偏累极了,一时又不想忍。那眼泪便一滴一滴往下掉,倒把江晚余哭的不好意思了。 谢玄微抹着眼泪哭道:“分明是你不管我意愿强娶了我,我以往在家何曾这般讨好别人?你却只管欺负我!动不动就要杀我头,如今连个觉都不让我好好睡。不想来椒房殿,那便不来,你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个个翘首以盼呢!” 江晚余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哭,结巴道:“你,你,这般哭成何体统。” 谢玄微听了这话,更加委屈,哭的也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说:“我不同你辩驳这个,是说你欺负人!” 江晚余见他哭的又凶,心里也不是滋味,赶忙用袖子去给他擦眼泪,捧着他的脸,柔声哄道:“我何时欺负你了?不过是逗弄你玩,你这般欺骗我,我什么都不说?” 外间,无忧与守夜的棉雾听到哭声,吓得肝胆俱裂。无忧看了看棉雾,棉雾白了一张脸道:“可是娘娘惹了陛下不快?” 无忧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只听到美人,不愿意来之类的话,一拍大腿道:“可是娘娘今天见了各宫娘娘,现下吃醋了?” 棉雾苦笑道:“这该不会吧?奴婢要不要进去看看?” 无忧摆了摆手,又贴到门缝上听,只听得江晚余手忙脚乱在哄谢玄微,谢玄微气焰更甚,颇有些压倒江晚余的架势。无忧暗自咋舌,陛下平日冷冷淡淡,说一不二,原来不过是色厉内荏,居然如此惧内。皇后这条大粗腿,自己可要好生抱好了。 江晚余将他眼泪擦净,他却哭着哭着打了个哈欠,看来真是累坏了。江晚余只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便叹息道:“合该是我欠了你的,委屈的人分明是我,你却哭的欢实。”说罢掀了被子,自己往里让了让,拍了拍床,无奈道:“喏,与我一起睡吧,我再不敢说你一句重话了。” 谢玄微听了赶忙甩了鞋躺下,不消片刻,江晚余就听到轻微的鼾声,大概是哭的有些狠了,他连做梦都时不时的抽抽一声。 江晚余也躺好,侧身看着谢玄微,伸了手在他面上虚虚地抚摸着,轻声叹道:“生的如此美貌,又这般聪慧伶俐,我本来还当自己捡了宝,偏生是个男子。男子也就算了,我七岁都不会哭闹了,如今你都十六了,不顺心还哭!”说完用力捏了捏他的鼻子,惹得他眉头一皱,只觉得可爱极了。“以后不用费银子买朕的行踪了,往后朕去哪,派人指派你一声。唉,你也是个苦命人,等到寻了机会,朕便送你出宫,同你在一起是万万不可能的。” 江晚余絮絮叨叨地说着,转过身子,也闭眼睡了。 半夜时,江晚余突然惊醒,只觉得怀里暖烘烘的。低头去看时,谢玄微又钻在自己怀中,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巴微张着,像条失水的鱼。江晚余轻轻笑了笑,伸出食指比划了下谢玄微的嘴巴。先时只是指尖轻轻点着他的嘴唇,后来坏心眼地塞了进去。 谢玄微正饿得慌,嘴里被塞了东西,便轻轻吮吸起来。 江晚余的手指被温热的小舌一舔一吸,心头一酥,慌忙地抽回手。江晚余愣神地盯着他的嘴,只见谢玄微无意识地咂咂嘴,直瞧得心口一阵发烫,心也咚咚跳了起来,下身也渐渐起了反应。他不敢再去看谢玄微,这样的谢玄微太勾人了,他怕自己万劫不复,赶忙坐了起来。 被子里进了些凉气,谢玄微不安地动了动,摸到江晚余温软的身子,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脸也凑了过去蹭了蹭。 江晚余倒吸一口凉气,表情也僵硬起来,硬生生将掀翻他的念头忍了下来。 江晚余拨开他的手,拿了个枕头塞到他怀中,面色难看地躺了下来,心中暗骂谢玄微不规矩。 江晚余再去看他时,他倒也是老实了,只管抱着枕头睡得香甜。江晚余见他嘴巴堵在枕头上,发出被捂住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觉有些吃味,便抽了他怀中的枕头,果然没片刻,谢玄微又滚到他怀中窝好。江晚余笑笑闭了眼,也安心睡了。 谢玄微一夜好眠,睁开眼看了看帐顶,发了会呆,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又听到江晚余压低嗓子道:“皇后近日累坏了,不必吵他了,随他睡吧。” “是。” 谢玄微听了又想爬起来,又怕见人尴尬,只能往被子里又钻了钻继续装睡。 谢玄微听到江晚余走了,悄悄撩开帐子,却见雪盏正在给他熏大衣,便只露出头来,笑道:“雪盏,今日我们吃什么?” 雪盏见他从帐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不由得哈哈笑了,拿了大袄走到床边,伺候他穿了,“好些我都不认识,你自己出来看吧。山珍海味,奇瓜异果,应有尽有。真真是色香味俱全,连盘子筷子都考究的很。我听伺候的食味尚宫说,陛下给你的膳食,都是按照他规格送来的。” 雪盏见他愣神,推了推他低声道:“陛下对你恩宠不断,是他还不知事情真相么?” 谢玄微摇了摇头道:“新婚当晚我便都与他说了,如今可能是要顾着面子,毕竟我是他亲自求娶的,刚成婚便废了我,人会说他薄情寡义的。怕是等到时机成熟,寻个错处发落了我吧。” 雪盏一听,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替他梳了头。 谢玄微在镜中看她面色不虞,便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你近来总是忧心忡忡的,连话也少了,总不肯让她们几个伺候我。” 雪盏叹气道:“我心里悬着,实在是害怕。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你才好。流光进不得宫,我又不会些拳脚。” 谢玄微笑的趴在桌子上道:“又说痴话了,皇上想发落我,流光也拦不住的。我要吃饭,我饿了。” 雪盏赶忙拿了青盐让他刷了牙,又伺候他洗手洗脸,扶他去用膳了。 谢玄微用完膳,逛了会园子消食,便又钻到椒房殿的小书房练字弹琴。 江晚余经昨夜一闹,本欲宿在太极宫,谁知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椒房殿外,耳边微风拂过,只听得悠扬明澈的琴声。 江晚余让无忧不必通报,由着琴声寻声而走。走至小书房门口,只听得琴音忽而高亢,仿若疾风骤雨袭来,雨打风吹,风霜相逼一般。 江晚余进了小书房,满面悲怆之色的谢玄微猛然停手,肃容跪在地上,告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不知陛下圣驾驾到,陛下赎罪。” 江晚余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上前扶起了谢玄微,打趣道:“你愁个什么劲?昨夜不是嚣张的很?” 谢玄微缩了缩脖子,赔笑道:“臣妾昨夜昏了头,惊了圣驾了,臣妾知罪。”说完作势又要跪下谢罪。 江晚余一手扶住他,轻笑着弹了弹他的脑门,坐到椅子上,指了指琴,“别弹这种扫兴的曲子,朕还没有治你的罪,你还可以再嚣张些。” 谢玄微听了这话,点头哈腰道:“臣妾不敢,臣妾这就给陛下弹个喜庆的。” 江晚余见他一脸坏笑,忙坐直了身子,制止他道:“不必了,捡你擅长的弹了就好。” 谢玄微撅了撅嘴,答了个是,坐下信手拈来,琴声欢脱可爱,隐隐透着些俏皮捣蛋。 江晚余扶额笑道:“都说你是高手,如今听来果然不错,人抚琴都是悠悠如高山隐士,听得人心沧桑,不然就是闲云野鹤。你这琴声倒像个惫赖顽童,调皮捣蛋,着实令人头疼。” 谢玄微笑道:“是人用它消遣,怎么能让它消遣了?” 江晚余听了不答话,低头瞧见他刚画好的画,画上是个倚着花树熟睡的女子,后面是座临水小楼。江晚余知道他闺房便是依水而建,便以为他是画的自己,不由得皱眉笑道:“才离家就想家了?”江晚余一时有些恍惚起来,婚前他也曾设想,如果谢玄微将来想家了,他就要安慰他,“怎么刚离家就想家了?”然后谢玄微靠在他怀中,温声软语满面羞怯道:“臣妾想家了,陛下就是臣妾的家。”如今面前依旧是他的心上人,不过不是他心仪的阿萌,这是个男子。江晚余自问无龙阳之癖,因此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有些嫌弃地拧起眉头。 谢玄微倒真的不太想家,父兄嫂子虽然对他不错,可是他心里也是不亲的,唯一还算挂念的只有一个谢玉章。皇上这般问自己,真的是难以回答。 两人一时无语,都在等着对方开口,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谢玄微想了想,总得有点动静来打破尴尬,便弹了自己往常在家中常弹的曲子。缕缕琴声宛若秋风落叶,静谧旷野,听得江晚余心胸也开阔起来。 江晚余走到谢玄微跟前,从背后抱住他。 谢玄微抖和了下,琴音也乱了。 江晚余趴在他肩头,悠悠叹了口气,闭了眼无奈道:“朕真的要被你气死了,朕从十三岁就喜欢你,喜欢到如今,五年有余。好不容易娶进宫里,你却是个男子。朕连生几个皇子公主都想好了,如今全都泡汤了,真是气死了。” 谢玄微咽了口口水,努力忽视胸前抱得紧紧的手,干笑道:“臣妾比陛下小了两岁呢,嘿嘿嘿。” 江晚余听他这么说,忙松开他,指着他的鼻子,本欲发狠,却是轻轻点了点他鼻尖,负手撇了他一眼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当初才十一岁,朕看上你,朕是个禽兽呗。” 谢玄微皱了皱鼻头,江晚余比他稍长些,脾性又好,又是除了流光外,唯一知道自己是个男儿身的男子,他便忍不住想与他多亲近。说不定来年春天围猎时,还可以带他去骑马射箭,到时,鲜衣怒马,好不自在! 第28章 第 28 章 谢玄微见他背对自己负手而立,一下跳到他背上,双腿环上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他笑嘻嘻地凑近江晚余道:“夫妻咱们是做不成了,臣妾给陛下做谋士好不好,虽不才,却也是可以试试的。” 江晚余被他压弯了腰,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惹得心头一荡,只觉得像背了个小火炉,热气腾腾的。他稍有些不安,便用胳膊肘捅了捅谢玄微的肚子,谢玄微赶忙跳了下去,江晚余背上那股热气也一瞬消散,心中的热气却久久不散。尤其是耳后那股热气,甚至愈发滚烫。 江晚余回头笑道:“你把朕气成这样,还好意思说给朕做谋士,真真厚脸皮。” 谢玄微又凑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厚脸皮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江晚余点了点他的脑门,□□道:“你是皇后,不是寻常人家妻子,做什么谋士?” 谢玄微听了,轻轻哼了声,拿了桌上的画,轻叹道:“女子真是可怜,自小被被父母锁在家中,嫁人了又被夫君锁,哪都去不了。”他看了看江晚余,满面认真道:“可我也并不是个女子啊。”说完,顺手将画撕了。 江晚余赶忙伸手去抢,画已被撕成两半,他将两片纸拼到一起,惋惜道:“画的这般好,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撕它做什么?没见过拿着死物出气的。” 谢玄微拿起笔在纸上信手画了巍峨壮阔的山,看着画嗤笑道:“臣妾不敢说画的多好,只是这种程度的,陛下便是要一万幅,臣妾也画的来。”谢玄微坐到椅子上,支着头看向江晚余,“哎呀,臣妾自打回了候府就被逼着作画作诗,臣妾也争气,样样都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 江晚余捧了那幅画,笔锋苍劲有力,全然不像个十六岁少年所画。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些视若珍宝的画,怕也是这人随手涂鸦罢了。又听他夸自己,可是语气却隐隐有些不快,便问道:“你总说你回候府,究竟是何原因,你在府外养着?” 谢玄微随手画了个乌龟,头也不抬的,满不在乎道:“我同胞哥哥被大娘杀了,我娘自然是怕她再杀我,寻了理由出府。不过在府外真是好极了!”谢玄微坐直身子,掰着指头笑道:“父亲外放,大娘忙着打点大哥仕途,都不管我们。我娘给我请了骑射的师父,我每日里骑马射箭,威风的不行,十里八乡的孩子我打了个遍。后来我娘重病,我得回府啊,不然我怎么活?我娘是真厉害,劝了我爹响应新政,逼着他回家赏了大娘一根绳子。”谢玄微满面风淡云轻地笑了笑,“她也是被气疯了,我哥哥死了,她都不曾那般胁迫我爹。大娘给我下了次毒,她便拼了命的跟大娘斗,她若是一早这般强硬,我哥哥也就不会死了。” 江晚余听了心头跳了跳,见谢玄微好生站在自己跟前,莫名庆幸起来。“你大娘谋害子嗣?” 谢玄微点头道:“比这更狠的她都做了,陛下真以为女人们不斗?女人们斗起来才是真的狠,有些手段男人们都自愧不如的。就比如陛下后宫的那位丽嫔,她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再说陛下青梅竹马,陛下是不是在御花园偶遇了钦美人,还赏了她一条手串?” 江晚余满面疑惑,今日他在御花园闲逛,遇到钦美人在找昔年他所赠手串,手都被树枝划伤了。他想着,不过是条手串,何必这么找?便赏了她一条一样的,让她不必受累了。 谢玄微正色道:“臣妾可没那闲工夫派人看着她,是丽嫔说的,她是真会说话,绵里藏针,挑拨离间。臣妾不干点坏事,都对不起她。”谢玄微轻轻挠了挠江晚余的手背,笑得满脸讨好。 江晚余忍俊不禁,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坏东西,又要给朕下套,说说看。” 谢玄微忙起身作揖拜了几拜,恭维道:“陛下聪慧,一眼识人心,臣妾给陛下做谋士,可好?”谢玄微又谄媚笑道:“还给陛下管着妃嫔们,让后宫自力更生不用国库银两。我算了算,后宫娘娘各种进项也是要不少银子的,这笔钱省下来,那可是够几车粮草了。一年两年这么省下来,边关的将士们,肯定吃的好穿的暖,打仗也肯定有劲!” 江晚余并不搭话,心里却是也动了起来。 谢玄微又道:“宫中奇花异木多,大可做些东西官方售卖,这噱头打起来了,宫廷秘方,必定买的人多多。”谢玄微见江晚余不理自己,一时也没了主意,凑到他跟前,刺探道:“臣妾想要的好处,也很简单的,就是等宫中大放,陛下也一起发放了臣妾。” 江晚余听他这话,先时坐到一旁闭目养神,揣着手不理谢玄微,却听他信口胡说,连放出宫这话都说了,真是胀气!这般喜爱自己,能舍得出宫?肯定是欲擒故纵吧! 谢玄微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江晚余依旧是面无表情。谢玄微揪起他一小撮衣裳,身子也轻轻摇晃起来,撒娇道:“皇上哥哥。” 谢玄微尚未变声,声音清澈如琳琅环佩相扣,这么一撒娇,听得江晚余心中痒痒的。江晚余睁开眼拉了他的手,却不慎一把拽的他跌坐进自己怀中。 谢玄微满面无辜看着他,江晚余一手搂住他,另一手撩开他的大袄,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到他屁股上。 那一下,隔着许多衣服,谢玄微并不太疼,却是十分慌乱。他挣扎着捂住屁股,抬头看着微愠的江晚余,满面不解道:“你打我做什么?” 江晚余打了那巴掌,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飞快地把谢玄微摁到自己腿上趴好,两腿夹住他的腿,解了他的裙带,扒下他的裙子与亵裤,露出他圆润白皙的屁股来。 江晚余觉得那嫩生生,又圆又翘的屁股,生的真是惹人疼,忍不住摸了一把,引得两人一阵颤栗。 谢玄微心里一麻,脸色涨红,用手去拉裤子,急忙表态,“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江晚余却是抬起手啪的打了上去,他屁股弹了弹,瞬间红了。谢玄微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忍不住眼眶含了泪,却不敢再说话。江晚余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下去,谢玄微两条腿直蹬,闷哼一声,呜呜哭着。江晚余又接连打了七八下,再低头看时,谢玄微咬着袖子,早已哭成泪人。 江晚余心中慌乱,忙扶起谢玄微,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手捏了他的下巴。见他泪眼婆娑,心下更不忍,却做出满面凶样,道:“朕娶了个男皇后,已经够憋屈了,你还敢挑衅朕?谢玄微,朕是不是太好脾气了?再有下次,自己脱了裤子趴好,过来挨打!朕也不用手打了,用书打,用镇纸打!再不服,吊起来打!” 谢玄微听了吓得一个激灵,尤其被吊起来打吓到了,若不是江晚余用手扶住他的腰,他早已跌坐到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上了。 江晚余冷哼一声,为他提了亵裤,又让他乖乖站好,替他系好裙子,理了裙子,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了。 江晚余觉得自己怕是要疯了,若是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会陷的更深了。 谢玄微见他真的动怒赶忙跪下,带着哭腔恭敬道:“恭送皇上。”等江晚余走远了,他便爬了起来,委委屈屈将文房仔细收到一边,伏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心里真是委屈屈辱极了。 一直到晚饭,谢玄微都独自待在小书房,雪盏来让他吃饭,站在门口劝了许久,他就是不肯吃,也不许人进来。 谢玄微蹲在椅子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将上好的狼毫笔咬的支离破碎,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屁股,偏生还不能打回去,还打不过!真是越想越气,越气越哭,真真再没有还比这个更憋屈的事了! 谢玄微用力去掀桌子,无奈桌子沉重,竟是纹丝未动,他气的又拿起一杆笔放到嘴里咬。 江晚余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无忧赶忙把四周灯命人点了。 江晚余上前两步,见谢玄微在啃笔。心中着实后悔下午所为,竟把他气成这样,饿的吃笔,也不肯出门,赶忙上前抢下他的笔。 谢玄微怕又被打,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下午没喝水,一时不备,竟是破音了。 江晚余赶忙扶起他,见他嘴巴也被笔杆扎破,两眼通红,可怜兮兮的。不由得暗恨自己下手太重,一时后悔不叠,“无忧去给娘娘准备些清淡的膳食,宣太医,其他人等下去吧。” 谢玄微低下头不敢说话,江晚余抬起他的脸细细查看,发现并没有扎进木刺,终于是松了口气。 谢玄微怕又说错话惹他不快,便安生低了头。 江晚余也不知如何开口,该说什么,一时间两人都闷头呆着。 无忧站在门口,见食味尚宫来了,摸了摸鼻子,高声道:“陛下,膳食好了。” 江晚余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食味尚宫捧了精致菜肴进了书房,太医也一同进来了。 宫女捧了灯为太医照明,太医告了罪,凑近谢玄微仔细看了看,退到一旁道:“娘娘并无大碍,臣这就开些药膏给娘娘,涂了后,明日就可结痂了,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就好。” 江晚余点点头,雪盏自去与太医取药了。 食味尚宫盛了碗火腿粥,江晚余顺手接了过来,尝了口,便舀了勺喂给谢玄微吃。 谢玄微本想赌气不吃,无奈惧怕江晚余发怒,加之实在饿了,暗暗发誓只吃一口。那粥入口只觉得鲜美无比,齿颊留香,谢玄微只恨自己不能端起碗大口喝。 江晚余见他馋的不行的样子,被逗的噗嗤一笑,又搛了块火腿喂他吃。 江晚余挥挥手,食味尚宫见状,笑了笑,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无忧站在门外,摸了摸拂尘,笑道:“我们陛下与娘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光看着他们坐在一起,奴才都觉得那画面太美了。” 食味尚宫也笑了起来,“是啊。” 第29章 第 29 章 谢玄微眼巴巴看着盘中的荷花酥,可是江晚余偏偏不给他拿,也装作看不出他喜欢的模样,只是一个劲喂他吃粥。看他吃的小嘴油亮油亮的,他喂的也更起劲了。 谢玄微拉了拉江晚余的衣袖,咽下一口粥,皱眉道:“陛下,臣妾想自己吃,臣妾想吃荷花酥。” 江晚余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忙用筷子将荷花酥掐成两块,先是自己尝了块,又将一半的荷花酥掐成一小块,才搛了喂谢玄微。 江晚余怕谢玄微噎到,又喝了口龙井茶,不冷不热,便赶忙端了茶喂他喝。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谢玄微便吃了一大半下去。 饭毕,谢玄微满足地拍了拍肚子,“终于吃饱饱了。” 江晚余拉他坐直身子,端了水让他漱口,又耐心地用帕子替他擦干净嘴。做完这些,他嘴巴抿了抿,眉头皱了皱。 谢玄微立刻知道他这是要训话了,赶忙为他斟了杯茶,端到他嘴边,笑嘻嘻地喂他饮下,“谢陛下喂臣妾,陛下喝茶” 江晚余轻啜一口,不满道:“朕不过打了你屁股,你竟气的自残?传出去了,旁人怎么说朕?” 谢玄微摸了摸嘴唇,心跳如擂鼓,江晚余喜爱自己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自己这番作为,明显是打了他的脸,只怕又要被收拾了。这么想来,更加忐忑不安,下午被打了屁股的气,一瞬间消散了,低了头也不敢说话了。 江晚余看着他怯弱的模样,又后悔不该说的这般重。他自幼充女孩儿养大,自是比花朵儿还柔弱,被人打了屁股,一时撒娇不快也是人之常情。又想到将来若是送他出宫,他还是这般柔弱,难免不被人欺负,还不如放在宫里,自己养他一辈子的好。 江晚余瞪了眼睛道:“朕是不敢多说你了。” 谢玄微听了撇了撇嘴,轻声道:“昨儿你也说了不敢多说,今儿还动手了呢。” 江晚余听了这话,气的发笑,“又来劲了是吧?真是个刁钻古怪鬼!得了便宜卖乖。”江晚余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怎么遇到了你,朕就这般唠叨?” 谢玄微双手握拳放在下巴下,讨好一笑,“臣妾以后不会让陛下烦神了。” 江晚余笑着弹了下他的脑袋,“你是个最淘神的,时间还早,你这会要做什么?” 谢玄微凑近他,“陛下还想听曲么?” 江晚余摇了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头,“不好,你弹了那么久,歇会吧。” 谢玄微靠在椅子上,努了努嘴,“那做什么?要不臣妾陪陛下看会书?” “朕不要看书。” “那,打马吊?” “朕不喜。” 谢玄微嘟囔道:“陛下真不好伺候,听曲儿也不要,看书也不行,臣妾没招了。要不,我们去睡觉?” “好。” 谢玄微听了,正合心意,立刻提了裙子,踢踢踏踏地走在前面,江晚余也一脸笑意地跟了出来。 江晚余道:“准备香汤,朕与皇后要去沐浴。” 雪盏听了这话,脚下一软,险些晕过去,扶着兰霜颤着声道:“陛下真是心胸宽广啊!” 江晚余拉了谢玄微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清泉宫。刚进宫门,便有两排形容俱佳的宫女跪下请安。领头的两个宫女执了琉璃灯引路,后面宫女依次执香、各色用具。 进了汤池,便是几株腊梅依岸而生,郁郁芬芳,汤池内撒了鲜花瓣,花香四溢,池中水汽氤氲,看不太正切。 江晚余让众人退下,张开双手,谢玄微赶忙上去替他宽衣解带,又替他绾了头发,扶了他进到温泉池中。 池中泉水清澈见底,铺满美玉,谢玄微赤脚绕着池子走了一圈,脚下石阶温烫,甚是舒服。四周种满奇花异木,芬芳扑鼻。谢玄微抬头去看时,竟能看到漫天星熹,不由得赞叹一声。 江晚余见他抬头望天,用力撩了把水。谢玄微听到水声赶忙跑了过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江晚余道:“你也一同下来洗吧。” 谢玄微跪在地上,看着他薄薄的肌肉,心里羡慕极了,又想着自己那一身软肉,才不给他机会笑话自己。便干笑道:“有失体统,臣妾先伺候陛下沐浴再说。”说完,伸手悄摸地摸了一把,有点硬硬的,好羡慕啊。 江晚余拉了拉他,催促他快些脱衣服,“不必伺候了,早些洗了去睡觉。” 谢玄微皱了皱眉头,垂了头,满面羞怯道:“臣妾不习惯与人一同沐浴。” 江晚余扶了扶额,也不为难他了,轻笑道:“倒忘了,我们皇后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往前走,拨开纱帐,里面有个莲花池,去那洗吧。” 谢玄微听了嘿嘿笑了起来,乐颠颠地抱了衣服,回头看着江晚余道:“臣妾洗好就过来!” 江晚余看到他匆匆往前跑了,不由得也是一笑。 谢玄微掀开帘子,里面果然有个稍小些的莲花型池子。形状宛若一朵盛开的莲花,池里铺的都是石阶,石阶上是移植的青苔,池边只种了一株桃树,再无其他树木,甚是古朴别致。谢玄微也不多观赏,脱了衣服便仔细清洗了。 江晚余怕他贪玩摔跤,匆匆起身披了衣裳。走上前,隔了朦胧的纱帐,他看不太正切里面,只听得哗啦啦的水声,谢玄微似乎心情很好,还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江晚余伸手抚了抚纱帐,轻叹口气,便转身坐到一旁。 没一会儿,谢玄微恋恋不舍地上了岸,穿了衣裳出来,却见江晚余已经穿戴整齐,正坐着等他,他赶忙跑了过去。 江晚余抬起头,却见他一张小脸被水汽蒸的发红,眼睛水润透亮,仿佛水洗过一般,越发温柔美好。江晚余咳了声,起身拉了他的手,怕他着凉,亲自为他披了大毛的大氅,两人携手一同往椒房殿去了。走到一半,纷纷扬扬的大雪就落了下来,无忧与棉雾赶忙上前撑开伞。 谢玄微伸手接了雪,雪瞬间化成了水,只余下掌心一阵冰凉。谢玄微呆呆地看着掌心,轻声道:“下雪了。” 江晚余赶忙拉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袖中,笑道:“明日有的看了,这会别贪图好玩,走吧。” 谢玄微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走了。 进了椒房殿,两人便脱了大氅。一进寝殿,谢玄微一个箭步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裹好自己,只露出一个头来,笑道:“臣妾给陛下暖床,暖好了就下去。”他心知,江晚余今夜是要宿在椒房殿了,自己今日不在,自然没有摇椅可睡,所以要先抢床。再者,这几日他观察下来,江晚余最是个嘴冷心热的,自己略微撒个娇他便从了。 江晚余无奈地敲敲自己的额角,心想着,怕是对谢玄微宠的有些过了。他坐到床边捻起他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仿若绕了一生又一生。又听了他一番说辞,便顺着他的话冷冷道:“暖好了,你就下去。” 谢玄微听了撅起了嘴,却是不敢说什么,只能翻个身,真的替他暖床了。 江晚余忍不住笑了起来,床上本就被宫女们熏的又暖又香,哪用谢玄微去暖?这分明是撒娇打赖的,仗着自己宠爱要睡床。果不其然,谢玄微往床上躺了没一会,便两眼开始打架,江晚余再去看他时,他已经睡熟了。 江晚余笑着为他掖了掖被子,又掀开自己的被子也躺了进去,自是一夜好眠。 雪簌簌下了一夜,至天明时才停。江晚余见谢玄微睡得熟,天又冷,便下令各宫近日不必请安。 江晚余歪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谢玄微,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起来。无忧抬头张望了下,悄悄推了推棉雾。 棉雾低下头,红了张脸,陛下自醒了,也不起身,就歪那里看娘娘。看娘娘就算了,那眼神真是太露骨了,恨不得吃了人家一样。来年,怕是有小皇子抱了。 江晚余看了会,忍不住伸手背摸了摸他的脸,独自傻笑了会,便轻手轻脚下了床。 棉雾无忧赶忙上前伺候,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屋里竟是不闻一丝声响。 约莫一刻,谢玄微才悠悠转醒,帐子里又暖又香,他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睡得好饱啊!雪盏我们今日吃什么?”说完把头从帐子里露出来,却见江晚余正在饮茶,吓得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江晚余一个箭步上前兜住他,抱在怀中,啧了一声,道:“一大早的你也不能消停会?” 谢玄微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晚余,赔笑起来,扭着他的衣角晃了晃,“这会只有我们两个,我还用跪不?” 江晚余点了点他的脑门,咬牙笑道:“果真是个得了便宜卖乖的!你可是睡到了现在。” 谢玄微一听这话,双手双腿抱住他,将他拖抱到床上,笑道:“陛下怕是嫉妒了,我陪你再睡会!” 江晚余被他拉在床上滚了一圈,衣冠都歪了。谢玄微翻身骑到他身上,两手哈着气,冲他腋下就是一阵咯吱。 江晚余无奈地看了看他,抱住他的腰坐直了身子,与他面对面贴着,捏了捏他的面颊道:“朕并不怕痒,你还真是淘气。” 谢玄微不信,伸手又要去咯吱,见他果然任由自己摆布。一时没了意思,身子往后一仰,睡到他腿上,翘着腿晃着脚。 江晚余依旧坐的端庄,腿上压了个人并不舒适,偏偏还有个玉白的脚丫子在自己眼前晃。他便捉了那只作怪的脚,只觉得莹润可爱,便捏了捏,笑道:“不是叫饿了,还不起来?” 谢玄微用脚拨开帐子看了眼外面,并无一丝人气,只觉得冷冷清清。便嘟囔道:“若是不做这个皇后,今天就可以一直躺在被窝里了。”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江晚余听了这话,心中着实生气,面上也带了不快。谢玄微见状,赶忙赔笑,一下抽回脚,一手拉着裤子道:“臣妾立刻起身!” 江晚余躬身去拉他,却不慎碰到了他腋下,却见他立刻缩成了一团,忍不住大笑出声,像是十分怕痒。 江晚余会意,立刻扑倒他,将他压在身下,两腿夹住他,伸手便咯吱他。把个谢玄微咯吱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泪光闪闪,连救命都说不清楚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江晚余怕他笑岔气,又要闹肚子疼,略施小惩便停了手。 谢玄微眼神迷离地瘫在床上喘着气,江晚余见状,俯下身子将他揽在怀里为他顺气。贴着他的面皮,却见他嘴角处有颗针尖大小的美人痣,便伸手抚了抚,低声笑道:“这里怎么还有个痣?” 谢玄微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窝在江晚余怀中,也去摸脸,“有么?我不知道啊。” 江晚余摇摇头,但笑不语。见他歇好了,便坐了起来,喊人进来伺候。 雪盏等人捧着用具进来伺候,她偶然抬头瞥见谢玄微满面潮红,眼角含春,气喘吁吁。而江晚余满面春风,好不惬意,二人竟是亲密无间。 雪盏暗道不好,只怕两人成了好事,吓得险些把手里的铜盆扔了出去。却只能强打着精神伺候了谢玄微穿衣洗漱,趁着兰霜为谢玄微上妆,悄悄退出寝殿,匆匆行至椒房殿僻静处,双手握拳举过头顶,闭眼大叫起来,惊飞了一树鸟儿。 “这两人,成了?”雪盏伸出两只食指比到一起,满面呆滞,“真成了?太气人了吧?” 雪盏只觉得脸皮有些发烫,她呼呼喘着气,浑身热辣辣的难受,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好像悉心照料了多年的兰花,好不容易抽出穗子了,却被人连盆带花端走了,太气了!实在是太气了!可是又一想,这人以后还会让兰花长的更好,不禁又原谅了,真是又爱又恨。 雪盏在外独自走了一圈,邪火被寒风吹散了许多,心中也舒服多了。 路上恰好遇到了一树开得正好的梅花,想着谢玄微最喜梅花高洁,便招手喊来小太监,让他给自己折了,抱着梅花往回走了。 一进椒房殿,雪盏便听到一阵嬉笑声,两旁宫人低头笑着。就见谢玄微手里捧了一卷书,正在给江晚余讲什么,两个人头凑在一起,轻声软语,亲亲密密的,时不时笑出声。雪盏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就该在外面冻着吧!她咬着唇上前请安。 谢玄微见雪盏怀里抱了枝梅花,赶忙撇下江晚余,跑到雪盏跟前,接过花,笑问道:“哪里得来的?开的真是好!” 雪盏笑道:“就是咱们宫里头的,奴婢瞧着梅花夹雪盛开,香气怡人,便折了枝回来。” 谢玄微听了点点头,拿了梅花递给江晚余,献宝似的,“陛下,好看么?” 江晚余接过梅花,拿在手里转了一圈,笑道:“好看,要出去走走么?” 谢玄微想着外面天寒地冻的,便缩了缩脖子,摇头道:“怪冷的,不想出去。” 江晚余道:“那便不出去了,朕等会要回太极宫处理政事,今日不过来了,今日想吃什么?” “我想吃鱼!清蒸吧,不要姜,甜一些。”谢玄微咂咂嘴巴,又问道:“梅花陛下要不要?” 江晚余点点头,也不答话,笑着拿着梅花走了。 谢玄微刚要行礼,却被江晚余用手扶了,只得欠身道:“恭送陛下。” 江晚余亲昵地捏捏他的脸,自出门了。 雪盏看得眼睛都直了,走到谢玄微身后,悄悄拉了他的衣角。谢玄微心下会意,便道:“都退下吧。” 众人连忙告退。 谢玄微坐到一旁,晃着腿问道:“何事?” 雪盏凑近他的脸,轻声道:“别跟我装鬼,你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谢玄微眼睛咕噜一转,笑道:“我看上他了,我要攻心。”谢玄微本是随口说出来哄雪盏玩的,可是这么一说,他也动了心思了。江晚余人生的好,脾性也好,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更何况两人互通书信这段时间,江晚余文采斐然,与他许多地方不谋而合,两人非常合拍。况且他自认为是个感情淡漠之人,伴侣也无谓男女的,不求两人怎么情深一世,只要能相伴一生便好了。 雪盏听了,斜眼看他,嗤笑道:“攻心?你可小心些,别先被攻身了!” 谢玄微昂起头,努努嘴道:“你且看吧!” 雪盏上下打量了他,伸手拧了把他的脸颊,笑骂道:“横看竖看,都是被人攻身的模样!祸水。” 谢玄微不去理她,提了裙子就往外走。 雪盏道:“祸水做甚去?” 谢玄微头也不回,“东移!” 雪盏也一步并两步跟了上去,与他一同“东移”了。 谢玄微不知怎么哄人,便寻摸了许多话本来看,窝在小书房一天了,连饭都在里面吃了。晚间回寝殿时,只觉得寝殿更暖和了,穿了寝衣,光着脚刚刚舒适。 棉雾怕他光脚着凉,忙取了递了软鞋伺候他穿上,笑道:“陛下特地交代的,惜薪司以后每日多送二十斤银碳来。” 谢玄微听了,见他对自己这般上心,心里一动,觉得自己也该做些表示。钱财他没有,有的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也不知江晚余愿不愿意要。这么想来,便让雪盏去拿笔墨纸砚。 雪盏铺开宣纸,他略微思索,便提起笔在纸上画了烧的正旺的炉子,又在炉边画了个**,上面趴了只黑白的猫儿,耸拉着耳朵,睡得正香甜。赋诗一首,盖了小印,便去睡了。 江晚余用过早膳,便匆匆进了椒房殿,他觉得自己魂怕是丢在里面了。昨夜他处理政事,完全静不下心,只觉得奏折上满满是谢玄微的名字。原本想着过来,又怕谢玄微睡了,再把他折腾起来,错过了觉儿,又要不高兴了,便强忍了一夜,草草用过早膳,便立刻来了。 棉雾赶忙迎上来,说谢玄微跟雪盏他们摘梅花去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棉雾忙将他迎进了寝殿,伺候他坐了,便去使小丫头通传一声。 江晚余忙道:“难得他愿意出去走走,日头也好,不必喊他回来了。朕坐坐便走,你也退下吧。” 棉雾只得应了。 江晚余坐了会,垂头看了腰上的定情玉佩,顺手解了下来。他转过纱橱,走到谢玄微床边,将玉佩塞到谢玄微枕头下。却见枕头下有枚戒指,还未看真切,他便盖上了枕头。他发现这人极爱将东西藏在枕头下,这会子,把枕头掀开,底下压的定都是他喜欢的东西,真是个自欺欺人的。 江晚余坐在床上,瞥见小几上的画,便拿了起来,却见上画了只大花猫。那猫食饱饜足,满面狡黠,分明就是猫中谢玄微。江晚余看了那诗,细细品味,“花猫偷薪御寒凉,朝慵午懒枕毡眠。应教猫儿护仓廪,狡计无虚逐恶鼠。”不由得叹道:“说你淘气,却偏偏那般为我考虑,这点子柴火钱,我还是出得起,你这猫儿的口粮,我也一样出得起。可你想着参与到政事中,我却不依的,何苦案牍劳形?” 江晚余拿了画径直去了谢玄微的小书房,提笔在猫鼻尖处悬空画了根绳子,上面吊了小鱼干,又续写了下半阙诗。等了片刻,墨迹干了,便命人拿去裱了。又坐了会,也走了。 所幸谢玄微本就是兴致来了,便乱画乱写一通,写完便随手就扔的性子,只当晚间画的画被又被自己塞哪里去了,因此也不找。 棉雾近身伺候谢玄微逗猫玩,回禀道:“陛下刚刚来坐了会,倒是巧了,前脚刚走,娘娘就回来了。” 谢玄微听了这话,只恨自己太贪玩。忙抱了猫,就要往外走,急急忙忙地道:“陛下还没走远,咱们快去追!” 棉雾忙给他穿大衣,道:“刚化了雪,外面凉的很,娘娘可是有事?” 谢玄微一手插进袖子,将猫儿换了只手抱,笑道:“让他给我的猫儿取个名字。” 棉雾听了,知他是对皇上上心,不过借着猫儿说事,便为他速速换衣服。谢玄微一手抱住猫,另一手插进袖中,换好衣服,也不备轿撵,众人匆匆往外走。 谢玄微上了石桥,远远看见了两拨人,往前走近了些,认出是江晚余与一个美人。 那美人体态妖娆,此刻正在呜呜咽咽地哭着,任是再无情的人,也不忍心。江晚余也甚是耐心地哄着她,满面柔情,全然不似对自己那般凶狠。 谢玄微停了下来,心中不觉有些吃味,又想着江晚余本就不好断袖,因着误会,才会娶了自己。况且他是皇上,身边女子不断,即便他不去招惹,也会有人上赶着讨好他。自己虽从小接受女德教育,可到底天生反骨,又如何容忍得了?再来,宫中人心复杂,他又是个不爱费神的,就算略微喜欢江晚余,也并没有到非要不可不是?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谢玄微觉得自己怪可怜的,初时看上温圣清,因着种种原因放弃了。如今看上了江晚余,又要舍己为人一次。“罢了罢了,正经求去方是道理,到时候我便求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若是求不到,那便一个人过活。” 谢玄微想着,便转身欲走。 棉雾知他怕是吃味了,也不敢说什么,几人刚来时有多欢喜,如今走的就有多狼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兰霜低着头便要去抱谢玄微怀里的猫儿。 那猫儿平日里温顺的很,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谢玄微还未松手,它便一爪子挠了上去,跳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尖厉的叫声,浑身毛炸起。看了看兰霜,吓得嗷呜一声,落荒而逃。 棉雾慌得尖叫一声,就见谢玄微双手被抓的鲜血淋漓,疼的直抽气。 无忧听到棉雾叫声,翘首看了看,就见一群人围作一团。无忧赶忙上前对江晚余道:“陛下,前面似乎是皇后娘娘。许是又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了,几个人在玩。” 江晚余听了,赶忙撇下那名女子,匆匆说了句,“你先等着,朕过两日告诉你。”说完,快步向谢玄微走过去,满面的笑,比春风还盛。 棉雾急得掉下眼泪,用帕子抱住谢玄微的手,哽咽道:“快请太医,娘娘别怕。”她慌忙揽着谢玄微就要往宫中走。 兰霜眼见江晚余快来了,赶忙拉着谢玄微的手,大声哭道:“定是奴婢吓到它了,娘娘治奴婢的罪吧。”说着,就死死抱住谢玄微的腿,不让他走。 江晚余果然快步走来,众人赶忙行礼。江晚余扶起谢玄微,面色不虞地拉了他的手,要去看他的伤。谢玄微赶忙抽回手,缩进袖中,眼神也躲闪着。 第31章 第 31 章 江晚余见状,想着他素来娇气,便只当他是被吓坏了,心中又气又疼,沉声道:“兰霜伺候不周,在此罚跪。”因猜不透那猫儿是否是谢玄微新宠,便不敢过度去罚,只是说:“将那畜牲抓回来,让它给娘娘磕头赔罪。”又柔声安慰着谢玄微。 众人听了他要让猫赔罪的话,皆是一愣,又见他抱起谢玄微就往椒房殿去了,更是吃了一惊又一惊,忙垂首跟在帝后身后。 谢玄微在他怀中,只觉得丢死人了,抬手遮住脸,轻声道:“陛下放臣妾下来,小鱼干抓得并不疼,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罢了。”说着就扭着身子要往下滑。 江晚余脚步一顿,明白了小鱼干就是猫,又见谢玄微要下来,便暗暗使劲掐了他的屁股,吃味道:“不许叫小鱼干,犯了朕的名讳了。” 谢玄微被掐的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晚余,拉了他的衣袖。抽了抽鼻子道:“臣妾刚刚瞎起的,陛下掐疼我了。” 往常谢玄微也爱撒娇,可如今眼泪汪汪地撒娇,又窝在自己怀里,乖顺的招人疼,江晚余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想起他是个男子,立刻轻轻呸了一声。 谢玄微见他嫌弃自己,气得蹬着两条腿闹腾,“又不是我求你亲的!气死我了,占我便宜,还嫌弃我,放我下来!” 江晚余一时安抚不住他,竟让他真的挣扎下去了,他立刻撒腿就跑。 江晚余气地咬牙,跺跺脚也追了上去。一众宫人活似见了鬼,怎么也没想到冷心冷面的皇后能引得陛下不顾仪态,竟在宫中与妃子嬉笑打闹,各个浑身发毛。却只敢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主子。 江晚余一把抓住谢玄微的后衣领,用力将他扛了起来,正欲抬手打他屁股,就见宫人们各个气喘吁吁追过来。赶忙放下谢玄微,凑在他耳边满面凶狠道:“再跑当着众人面打屁股,你跑吧。”说着就松了手,甚至伸手推了推他,催促他快些跑。谢玄微看了看他,心中发毛,低头慢慢在前面走了。 进了椒房殿,太医早已候在那里,为谢玄微包扎了,道:“娘娘并无大碍,这些外用的生肌药,明日开始一日涂三次,不碰水,不会留疤。” 江晚余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太医便与众人一同退下了。 谢玄微知道他这是要收拾自己了,先是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可是他却并不买账。谢玄微见状,便想着,“非得打一顿才解恨?”只得委委屈屈地费劲移了春凳,又摸回来垂首站在江晚余面前。 江晚余本想着吩咐御厨做些什么给谢玄微压惊,却见他忙来忙去,也是有些愣住了。 谢玄微吐出一口浊气,心想着,“我都搬了凳子来了,你还是这般凶,非得要我脱了裤子,求你打?”气地一跺脚,念了句,“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便心一横,解了裙子,褪了亵裤,露出屁股趴到春凳上,双手抱住头假意哭道:“陛下轻些打。” 江晚余一愣,随即明白了,谢玄微是将他上次的气话当真了,实在是傻得可爱。他忍不住偷笑,却是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声恶气地准备吓唬谢玄微。 江晚余轻轻拧了拧他的屁股,恶狠狠道:“朕要打了!” 谢玄微咬住衣袖唔了一声,讨价还价道:“可以不打么?实在不行,陛下,臣妾攒着好不好?”他抬起头,两只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江晚余实在不忍心再欺负他,将他亵裤提了,抱到自己怀中,咬牙点了点他的额头,“得寸进尺,那便攒着吧。” 谢玄微嘿嘿一笑,提了裙子就从江晚余身上跳下来了,给他递了杯茶,又活蹦乱跳了。 江晚余扶额,这人分明是个诡计多端的坏猫崽子,可是偏偏做出副娇憨的模样,自己又爱上他的当,由着他牵着鼻子走。 江晚余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轻啜一口,开口道:“你那副画儿,朕瞧着不错,命人裱了,明日给你送来。” 谢玄微哦了一声,满不在乎的,“不过是随手画的,陛下觉得好,就送陛下了。” 江晚余哼了一声,想起他以往送自己的那些画,必定也是这般随意画的,自己却视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珍宝,真傻。这么想着,面上也有些不满了,“是了,你才思敏捷,这些对你算什么?怕是有一屉子等着朕呢!” 谢玄微被他说中,眼见他又要不快,立刻蹿到他跟前,捂着脸颊,抽气道:“疼,好疼。” 江晚余赶忙放下茶盏,十分紧张地拉了他,抚上他的脸,急得面色发白,“怎么了?突然疼的么?” 谢玄微放下手,拍手笑道:“被陛下□□酸疼的。” 江晚余明白过来,被气地发笑,虎着脸道:“一日日的,数你最淘气,连朕都敢编排!难道我说错了?你平日里送我的那些画,必定也是随手画画罢了。” 谢玄微撅嘴道:“这话说得我就不高兴了,明明每次都极尽讨好之意,是把陛下心思揣测了一遍又一遍才画的!” 江晚余捏了捏他的脸,“我谢谢你!这次也是,是么?” 谢玄微痛呼一声,揉着脸颊,鼓起勇气道:“所以陛下看懂了是么?我还是想给你当谋士,我不想被当成女子关在家里,更不想被困在女人堆里。” 江晚余听了冷笑一声,“不想困在女人堆里,所以你想被困在男人堆是么?” 谢玄微轻声道:“我又不是断袖,我往男人堆里钻什么?分明就是想替陛下解忧。”这么说着,两眼一红,竟隐隐要哭了,扭着衣带,委委屈屈道:“陛下坏,掌管后宫事务,棉雾杏雨都可以做的很好,偏偏拘了我来做。” 江晚余被他这软软的如同撒娇一般的话语一激,只觉得心里被个小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又痒又酥。又见他果真要掉眼泪了,又忍不住心疼,便叹了口气,“真真是朕的命里的劫难,明日朕议事,到时候带了你这猫儿一起,且看你如何给我捉老鼠。” 谢玄微一听立刻收了悲伤之色,笑嘻嘻地看着江晚余,讨好着给他捏肩端茶。 江晚余见他乖顺,心中受用起来,便问道:“你表字是何?” 谢玄微拉着他的衣裳,坏笑道:“没呢,父亲说要嫁人了,夫君给取。要不夫君你给我取一个,将来我入仕用,说不得,就名留青史了呢。” 江晚余险些喷出一口茶,放下茶盅,红了脸笑道:“胡闹!什么夫君?都跟谁学的?不正经。” 谢玄微猴到他身上,摸了把他的脸,调笑道:“那便叫相公,郎君,江郎。” 江晚余被他那声“江郎”叫得酥了半边身子,将他抱到腿上坐好,轻轻打了他的屁股,“总爱撩拨人,打到身上又要哭。” 谢玄微嘿嘿一笑,轻轻撞着江晚余,夫君心肝的,满口混叫得更起劲了。 江晚余按住作乱的谢玄微,点点他的鼻子,无奈道:“表字便叫诌断肠算了,名字也一并改了,叫谢侜,小骗子。”说罢捏了捏他的鼻子,还未等他开口,江晚余便握了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知机”,又蹙了蹙眉,有些不高兴的,“谢玄微,朕还是不喜欢你参与进来,可是偏生你我之间总得有个人妥协,我又受不得你受委屈。” “怎么办,谢玄微,朕好像要断袖了……朕对你,似乎有一丝丝动心了。不是对着阿萌,是对着身为男子的谢玄微。”江晚余眼波似水,满含柔情地看着谢玄微,恨不得将他溺毙在自己眼中,可又怕他受罪。他的一颗心几乎要揉碎了,只觉得心中十分苦恼。他不愿意走上父亲走过的路,他有祖宗基业要守,豢养男宠是做不得的。可是,放走谢玄微他真的舍不得,光是想想都觉得一颗心要碎了。 谢玄微起身作揖道:“陛下请放心,玄微不是弱质女流,定会让陛下刮目相看。” 江晚余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鼻子,叹道:“有什么好处呢?” 谢玄微怕被他再打屁股,也不敢再提出宫的事,极尽讨好之意,抱住江晚余嘿嘿傻笑着打岔过去。 第二日,江晚余果然送了一套男装过来,“实在是来不及给你做衣裳了,便命人寻了朕的旧衣裳,你穿上我看看。” 谢玄微忙换了,大小却是刚好。 谢玄微本就生的白净,如今穿了银红色衣袍,更显得小脸莹润玉白,乖巧可人,好一个风流俊俏的翩翩小公子。 江晚余不禁看得痴了,面红耳赤地低头去拨弄手指。又想着他穿的是自己往年旧衣,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水乳交融的奇妙感。 两人走在路上,谢玄微高兴地一蹦三跳。不用端着走路,不用戴许多首饰,通身装饰简洁又大气,谢玄微只觉得呼吸都轻松起来了。 江晚余负手走在前面,听着他在自己身后笑,低声道:“谢知机?” 谢玄微忙撩了把衣摆,昂首阔步走了过去,问道:“陛下叫臣?” 江晚余斜眼看了看他认真的模样,笑道:“叫着玩呢。” 谢玄微果不其然磨了磨牙,放慢了脚步,又跟在他身后了。 江晚余见状,只觉得好笑,又笑道:“谢知机。” 谢玄微又是一溜小跑过来,捏了捏江晚余的手,轻声讨好道:“陛下不要再玩臣了,好不好?不然真有事叫臣,臣也不应陛下了。” 江晚余咳了一声,抽出手,反握住他的手,目不斜视道:“你敢不应?” 谢玄微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真是幼稚,一点都不稳重。 江晚余与他并肩走着,满面认真道:“今日一同议事的,都是同咱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你等会自抒己见,不必要紧张,有我呢。”说罢,冲着谢玄微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 谢玄微知他害怕自己紧张,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点了头,轻轻用肩膀撞了撞江晚余。 江晚余被这亲密的小动作臊得满脸通红,咳了一声,自往前走了。 谢玄微坏笑起来,又追了上去,一下一下用肩膀轻轻撞着江晚余,江晚余起初还躲闪,后来便也学着他,一下一下撞着他。 谢玄微笑得傻里傻气,眉眼弯弯地看着江晚余。皇上这般好,自己却是个天生反骨,眼里容不得他人的真是太可惜了。也真是羡慕那个能与他相携白首的女子,有这么好的人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大概会虐?智障作者有点控制不住剧情走向了,甜了这么久,也该吵架了。。。。。。 (所有不以分手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啊,我真是个作妖作怪的作者(╯‵□′)╯︵┻━┻ 第32章 第 32 章 两人进了太极宫,收敛了嬉笑之色,便陆续有几个青年走了进来。 谢玄微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雀跃,此间他只认识江晚余,便不由自主靠近他,站到了他身侧。 江晚余见他贴着自己,不由笑道:“不必拘礼了,各自坐吧。” 众人应声坐下,垂首不语。 江晚余指着站在身侧的谢玄微,笑道:“这是皇后举荐的才子谢知机,往后也会与你们一同来议事。” 谢玄微被‘才子’二字羞得红了脸,如今这些才是正儿八经的才子们呢,他不由得有些气馁。赶忙作揖问好,一眼看到了温圣清,不自觉垂了头。心里暗道不好,怕是要被认出来了。他怎么忘了,温圣清自来聪慧,皇上的智囊团肯定是有他的。自己这般大喇喇地戳他心,不是该死么?再一瞧,却发现他变了许多,模样更是俊俏了,却是显得有些刻薄。周身也再不是温温润润,如玉一般的气质了。而是冷冽清冷,甚至还带了些阴鸷。不过,温圣清却是连个正眼都没有给自己,难道是没有认出自己?亦或是,他对自己已经没了那些情愫?谢玄微思及此,暗暗松了口气,装不认识了也好。 谢玄微观察了温圣清一会,发现他果然一眼都不看自己,便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段景行呈了自己折子,担忧道:“安南王爷不臣之心渐起,他的旧部听闻他被罚俸留京,也是颇有微词的,陛下不得不防啊。” 江晚余蹙眉道:“安南王本就对父皇赐婚一事耿耿于怀,上次借题发挥,大闹朝堂,早在朕意料之中。” “大闹朝堂?”谢玄微微微讶异,瞪着圆圆的眼睛,可爱极了。 江晚余解释道:“前两日,有本参安南王部下当街纵马,伤了安家小公子,那人非但不知悔改,还要挟小公子。安南王借口安家当日不发粮草,致使延误战机,死活不肯交出部下。安家小公子又怕又气又痛,竟一命呜呼了。朕便罚了安南王半年俸禄,留京查看半年。又命人捉了那部下,给安家公子守灵三月。安南王心下不满,在朝堂上对安太傅破口大骂。” 谁人不知,安家当日不发粮草乃是先皇授意?安南王近年肆意跋扈,先皇便有意挫他锐气,讲白了,不给粮草,不过是先皇不轻不重地挠了下安南王罢了。安家如今却是无辜背锅,还赔了一棵独苗苗。 谢玄微道:“只怕事情不这么简单吧,粮草的事,当日安家也受了罚,且并未造成太大损失。交趾,本就是安南王囊中之物啊。” 段景行道:“鄙人也觉得,安南王为人隐忍深沉,最善权谋。这次的事,更像是一个理由。” “安南王想留在京城,陛下大可去查他封地近况,还有他几位心腹的近日行踪。”一直沉默的温圣清开了口,他撇了谢玄微一眼,便不再看他。 谢玄微只觉得面上被针扎过一般,火辣辣的疼。遂悄悄低了头,只顾玩着挂在腰上的荷包。 江晚余点头道:“嗯,温卿说的也是朕所想,此事,朕就派……” “臣斗胆请去。”温圣清打断他,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 江晚余被他打断,并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着允了。又有几个人上了折子,与江晚余商议剿匪、水患等事宜。 众人又拿了安南王封地地图,仔细研究了。在一起高谈阔论,谢玄微却是连嘴都插不上,不觉有些灰心。 谢玄微被挤到外面,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众人,失落地走到一旁。如今与这些青年才俊一起,不过半天,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只会纸上谈兵,笨手笨脚讨人嫌。 江晚余见他满面挫败,知晓他心中不快,便冲他招招手。谢玄微走至他身边,他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无忧见状,上前道:“陛下,要给各位大人们摆饭了。” 江晚余点点头,道:“暂且休息吧,外间摆饭。” 众人赶忙谢恩,随无忧一同出去了。 谢玄微这才松了口气,江晚余噗嗤一笑,拉了他坐下,摩挲着他的脊背,笑道:“怎么如此萎靡不振?” 谢玄微叹气道:“原来我也只是有些小聪明,连嘴都插不上。” “你会插朕的嘴就好。”江晚余拍了拍他的手,又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从不参与朝事,朕又忘了同你讲,不懂也是正常。多来几次,下次朕记住了,先同你说说,你自然知道如何替朕出主意的。” 江晚余起身拉起他,摸了摸他的肚子,道:“走吧,先吃饭,你也该饿了。” 谢玄微点点头,与他一同往外走。 无忧早已在主桌两侧摆下小桌,每人面前摆了两荤一素一汤,及各色果子。 江晚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为避嫌,便让谢玄微坐到自己右手下,与温圣清坐一溜。 谢玄微看到温圣清便如芒刺背,满心的不自在,却也不敢说什么。 温圣清见谢玄微面前摆了盘他最不爱吃的清炒菠菜,便顺手拿了自己的鱼去换。 谢玄微瞪大眼睛去看他,皱了皱眉,赶忙端起来要还给他。 温圣清笑了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温哥哥,他道:“谢公子留着吧,往日我们爱吃什么也都互相换的。何况都说投桃报李,圣清也不亏的。” 谢玄微见他人亦是如此,只得收下了那盘鱼。 用过饭,稍作歇息,江晚余便命众人都散了,随后转过屏风自走了。 谢玄微想要跟过去,温圣清却拉了众人一起来与他道别,他只得赔笑道别。应付完众人,江晚余也早就走的没影了。谢玄微瞪着眼睛,有些茫然地坐在一旁,可是左等右等,却是等不来江晚余。他心里不禁有些委屈,知道定是那盘鱼惹了他不快了。可是如今,不等他,他会更生气。等了,自己实在又憋屈,真是进退两难。 无忧跟在江晚余身后,一路小跑着,弓着腰,讪讪地笑道:“陛下出来时,似乎忘了什么吧?” “哦?”江晚余不冷不热地冷哼一声,步伐又急又乱。这个谢玄微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人公然调情!“哼,‘投桃报李’?怎么不再直白些,干脆说‘投之以桃,报之琼瑶’得了!哼,‘投桃报李’?分明是行贿!是走后门!”江晚余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打翻了醋坛子、醋瓮子、醋缸了。 无忧只觉得酸得牙都快倒了。 江晚余却是越走越烦闷,不觉出了一身汗。 无忧也是急得一头汗,悄悄使了小太监去瞧谢玄微。对江晚余央求道:“陛下,刚刚奴才派人去看了娘娘,说是娘娘还在等您,这都一个时辰了,娘娘得多难受啊?陛下去瞧瞧吧。” 江晚余掀开大氅,迎风而立,吹散了一身火气。满不在乎道:“随他等去,又没人让他等。”自己这么走出来了,他却犯傻不肯追出来,既然不在乎自己,那他干嘛要在乎,就且等着吧! 谢玄微等来等去,心中越发委屈,竟是忍不住想哭。他皱皱鼻子,强忍住不哭,渐渐有了困意,没一会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醒了,天已经黑透了,掌灯的估计跑出去偷懒了,殿内并未点灯。谢玄微只觉得半边胳膊被压麻了,身子也是凉飕飕的,痛打了几个喷嚏,更觉得头晕脑胀。 江晚余却还是没来寻自己,谢玄微擦擦嘴巴,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了。便自己撑着回了椒房殿,一路走来,宫里养的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遇到洒扫的宫人都是亲亲密密的。一时又想到自己,孑然一身,茕茕独立,心里更是觉得没意思。便站在那里呆呆看着那两个小宫女做活,谁知竟扑了风。到了晚上便发起热来,叫嚷着头疼,饿得想呕。雪盏喂他吃些清粥,竟全都吐了出来。一时间,又是请御医,又是喂药,闹得人仰马翻。 无忧的小徒弟跑到太极宫,将谢玄微病状告诉给他。那小太监并不是贴身伺候谢玄微,不过是无忧安排过去打杂,眼见谢玄微发热,又吐又吃药,便以为是重病了,赶忙来告诉无忧,说的形状十分恐怖。 无忧听了,只觉得如遭雷劈,匆匆进了书房,噗通跪在地上,大声哭道:“陛下,娘娘午时受了凉,这会子发热了,吃什么都吐,药也喂不进去了。” 江晚余一听,手中朱笔一抖,在奏折上划出一道不堪的痕迹。他赶忙放下笔,唬得脸色都变了,“摆驾椒房殿。” 江晚余匆匆到了椒房殿,却见大殿内静悄悄的,雪盏等人守在门口。 雪盏见江晚余来了,心里也有些恼火。江晚余教谢玄微受了苦,他回来时,只穿了白日穿的圆领袍,双手被冻的冰凉,呆呆傻傻的可怜样,定定地看着自己,定是又想嬷嬷了。 江晚余着急道:“萌萌如何了?” 雪盏冷冷道:“大好了。” 江晚余命人不要跟着,有些紧张地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就见谢玄微安稳卧在床上。稍稍松了口气,他坐到谢玄微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还是微微有些发烫。悔不该把他独自扔在那里,这下着凉受罪了。 江晚余不敢惊扰他,呆坐片刻,便悄悄走了,一夜无眠。 谢玄微第二日便大好了,雪盏却怕他再着凉,便做主关门谢客。 江晚余这厢听闻谢玄微醒了,便赶忙去了椒房殿。 雪盏正在哄谢玄微吃药,带了些恼怒道:“昨夜里吐了,那会子拉着我哭算什么?这会子大好了,便好了疮疤忘了疼!不知死活,张嘴吃药!” 谢玄微被她烦得不行,掀了被子钻进去,两手压着被子,趴在被中,闹着脾气,“那么苦,怎么吃?我不吃!我也不吐了,就是肚子还有些疼,咳嗽两声罢了,不必吃药了,过两日肯定就好了。” 雪盏一听,伸手就作势去掐他,却也舍不得真掐他,只是轻轻拍着被子,作势吓他,咬牙道:“打小一吃药,就闹鬼,不是寻了机会倒在地上,就是哄流光替你喝。如今加个过年,都十七岁了,还是没长进。” 谢玄微反问道:“我长进这个做什么?” 棉雾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也跟着雪盏劝谢玄微。 江晚余轻轻咳了一声,雪盏等人赶忙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玄微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蹬着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道:“少唬我,我才不相信。” 话音刚落,他便连人带被子被抱了起来。 谢玄微吓得露出脑袋,却见江晚余果然来了。赶忙披了被子,满面肃容,跪在床上行礼,半阖着眼,神神叨叨地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晚余一手揽住他,端了药碗。还未开口,谢玄微便接了过来,笑道:“谢陛下赐药。”说完便咕咚一口喝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碗药熬得颇费功夫,又黑又亮。谢玄微一口下去,只觉得肠子都泛着苦,被顶的差点吐出来,又生生憋住了。 江晚余赶忙拿了蜜饯给他。 谢玄微满面笑意道:“多谢陛下,这药不苦。”又柔声道:“雪盏为陛下奉茶。” 雪盏应了个是,赶忙下去煮茶。 江晚余只觉得他怪异的可怕,便道:“朕不渴。” 谢玄微笑得淡漠又疏离,“那陛下先略坐坐,臣妾蓬头垢面,换了衣裳自来请罪。” 江晚余听了只觉得心里一酸,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无忧望了望棉雾,棉雾也只能低了头,去扶谢玄微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江晚余:别生气了 谢玄微:我就生气,亲亲抱抱举高高也没用了!给鱼吃也没用了! 江晚余:好好好,不亲不抱不举高高,不吃鱼鱼 谢玄微:你失去我了,冷战吧!少年!#45576;_#45576; 第33章 第 33 章 江晚余唯恐棉雾知晓他是男儿身,赶忙抱住谢玄微,皱眉道:“都下去吧,朕来就好。” 棉雾看了看谢玄微,见他并不说话,答了个是,便与无忧退下了。 江晚余搂着谢玄微,闷声道:“昨儿吓坏朕了,身子可还难受?” 谢玄微推开他,冷着脸走到屏风后,自去换衣裳了。换好衣裳,自己又拿了梳子梳头。他现下烦躁,头发自然也是越梳越乱,他心中更加气闷,脸色也渐渐摆了起来。 江晚余不忍看他自我摧残,接过他手中的梳子,拿起他的头发,轻轻梳开团成一团的乱发。 谢玄微透过镜子,看着低头认真为自己梳头的江晚余,面无表情道:“陛下,是不是也曾想过这样的场景?” “什么?”江晚余抬起头,却见镜中的人眼中毫无波澜,见自己看向他,立刻垂下眸子,半阖了眼。 “我与新妇帖鹅黄。” 谢玄微抬起眼帘,仍旧看着镜子,抚上自己不着粉黛的面庞,却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只是勾起发白的唇,温婉地笑了笑,“陛下与臣妾成婚时,礼官宣读圣旨,说臣妾‘少而温婉,长而娴雅’。臣妾会试着做个端庄温雅的皇后的,也会成为陛下喜欢的皇后的。会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收一收的。” 江晚余听了这些话,只觉心中一痛,手中的玉梳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竟碎成两段。他抬头压抑地看着谢玄微,手微微颤抖着。眼见谢玄微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的模样,果真如他所说的端庄矜贵。 “朕,朕不喜欢那样的皇后。”江晚余弯下身子拾起梳子,垂首嗫嚅着,“朕……”他看着镜中人,一个温婉端庄,一个满面愁容,只觉得刺眼的很。满心满腹的话,竟是不知如何说起,他的心慌乱的很,也害怕的很,这原来就是真实的谢玄微么?看似温和无害,可是若是有一点伤到他了,他便立刻亮起浑身的刺,叫人再靠不近半分。 江晚余放下梳子,满面慌乱道:“朕去叫棉雾伺候你梳头,朕先走了。” 谢玄微听他关了门,以为他又是赌气走了。不知哪里来得火气,狠命掼了桌上的妆奁盒,里面的耳环玉簪摔了一地。 江晚余在门外听到声响,慌忙推开门,却见谢玄微提着裙子,抬了腿,满面凶狠地要去踢摆在地上的炭炉。 江晚余还未来得及阻拦,就听咣当一声,那炭炉便被谢玄微一脚踢翻了。所幸棉雾一早怕烧炭呛到谢玄微,早早熄了火,这会子只是洒了一地的炉灰。 谢玄微被扬起来的炉灰呛得嗓子发痒,捂着嘴咳嗽起来,还未看清来人,便怒道:“滚出去!” 棉雾等人在外听到声响赶忙进了屋,却见江晚余站在门口,先是微微愣怔,继而面色有些难看起来,直直看着谢玄微。屋内烟灰飞扬,谢玄微直挺挺站着,也是满面怒火。 整个椒房殿一片死寂,棉雾等人噗通跪倒在地上,吓得声音都变了,伏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息怒,娘娘一时糊涂了。” 江晚余心中又怕又气,幸好炉中没有明火,可饶是这样,若是烫到了怎么办?便沉声道:“他糊涂什么?他分明就是恃宠而骄,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是打算烧了椒房殿么?” 谢玄微听了这话,想着:“昨儿晾了我那么久,今日来了就要走,也不懂哄哄我?”越想越气,气得双目含泪,身如筛糠一般,“恃宠而骄?陛下有宠过我么?陛下对我不过除了要挟,便是喊打喊杀,还有别的好脸色?这炉子灰?哼,谁稀罕!”说着又是一脚踢过去,那炭炉滚到一旁,闹得满屋子炉灰乱飘。 江晚余听了这诛心的话,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血,只觉得谢玄微不识好歹,明明自己有错在先,与人眉来眼去的,还当着自己的面换了菜,现在却是倒打一耙。今日定要拿出些皇上的架子不可!这么想着,他便拂袖而去,“皇后恃宠而骄,禁足!” 江晚余怒火冲冲地出了椒房殿,心下不免又后悔起来,谢玄微说过最不喜欢被人当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女子一样关起来,自己也说过不会关他,可是如今却食言了。可一想他竟把自己多送过去的银碳,称作“这炉子灰”,也是气得想哭。 谢玄微哇哇大哭起来,直着脖子干呕几下,雪盏赶忙用帕子接了,却见他将刚刚喝的药尽数吐了。哭的满面泪痕,用手胡乱一抹,脸上却是一道黑黑的指印,活似个没人要的花猫儿,好不凄凉可怜。 雪盏见状,也是暗暗垂泪。 棉雾不敢去惊动他,利落地收拾着残局。兰霜与雪盏扶着谢玄微去了偏殿,换了衣裳,洗了脸,又重新喂了他药,服侍他睡着。 谢玄微吵过了,哭过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倒像个斤斤计较的女子了。明明只想着冷着江晚余便好,怎么竟闹到这个地步?江晚余也讨人厌的很,都不哄哄自己,非要追究他踢翻炉子的罪。这么想着,便夜夜对月流泪,对灯叹气,一腔心事只能说给江晚余送的小鹦哥儿听了。 那厢江晚余心中也并不好过,谢玄微本就娇气,那日自己走了,在书房等了那么久,才会受了风寒。自己害得他又吐又病,他自然不高兴。好生做小伏低,赔赔不是就完了,可是自己偏偏也是拉不下脸面来,明明是赔罪,却弄得不可收拾了。谢玄微又还在病中,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这么想着,也自责起来,连奏折都无心批阅了。 无忧眼见两人闹得分崩离析,一个叹气,一个流泪的,便悄悄去求了荣姬。 无忧赔笑道:“娘娘平日里不爱与人结交,却与荣姬娘娘关系极好,奴才求娘娘去宽慰宽慰些,陛下是一国之主,您说,这两人总得有个先服软不是?” 荣姬听闻,放下手中的面剂子,无忧赶忙端了水让她洗手。她边叹气边擦着手,说道:“此事本宫也略有耳闻,只是听不大真切。陛下难道不知道让让女儿家?闹成这样谁算什么呢?只是这两人究竟是为了何事?” 无忧满面为难地看看伺候的人。 荣姬道:“都下去吧。” 无忧低声道:“唉,陛下那日兴兴头,带了娘娘扮作男装一同议事。用饭时,温侍郎与娘娘换了盘菜,往日里,大人们也是互相换菜来着。只是陛下心知肚明啊,自然瞧着扎眼,心里不是滋味,就把娘娘一人留在太极宫小书房中。岂料,那日掌事的偷懒去了,竟冻了娘娘一下午,娘娘回宫后,就病了。陛下前去瞧病去,两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陛下一气之下,禁了娘娘的足。雪盏那丫头也是个硬骨头,关了宫门,谁也不许进,奴才实在是没法子了。” 荣姬听了,只觉得江晚余与谢玄微两人好气又好笑,“这两人,分明是有情人,却总不肯表白。有了误会便借机吵出来表白表白,偏偏是两个倔脾气。要我说,若是那天没有你们在,便也不得吵,偏偏有外人在,谁肯退让?自然越吵越大,一来二去,倒斗成了个真冤家。只是陛下醋劲怎么这么大?换盘菜又不是私相授受,他带了娘娘去的,怎么就不算这笔账?”荣姬盛好茯苓夹饼,装在食盒中,给无忧道:“你提去给陛下,就说本宫吃了娘娘闭门羹,自己做的事,还得他亲自去哄,不然娘娘会觉得陛下还没本宫一个外人懂事,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无忧听了如醍醐灌顶,陛下缺个台阶,那么递个台阶给陛下不就完了?他喜不自禁,千恩万谢地走了。 无忧提了茯苓夹饼,对江晚余道:“陛下,荣姬娘娘做了些止咳的糕饼送去给皇后娘娘,却是没送成,央着陛下送去呢。”他见江晚余不答话,又似自语道:“娘娘最爱吃荣姬娘娘做的糕点呢。” 江晚余听了,头也不抬,“放下吧,朕过会儿送去。” 无忧听了,高兴地唉了一声,赶忙放下食盒,四处合十拜了拜。又想着,过两天再给荣姬娘娘送些上等的茯苓去。 不过片刻,江晚余便放下笔,自提了食盒,无忧立刻跟上前去。 走到椒房殿,无忧笑咪咪地高声通传道:“陛下驾到。” 雪盏赶忙推着谢玄微出来接驾,哄道:“萌萌乖,不能惹得陛下杀头吧?” 谢玄微嘟囔一句,便与她出来接驾,将人迎进了偏殿中。 江晚余撇了他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因还在病中,谢玄微小脸蜡黄蜡黄的,甚是可怜。见此情状,江晚余哪里还想赌气,只恨不得抱在怀里好生哄一哄。他心不由得也软了,扶了谢玄微起来,道:“都下去吧。” 谢玄微见人走了,忙摔手不理他了,又赌气到一旁坐了。 江晚余放下食盒,哄道:“生了这些日子的气,也该消了。” 谢玄微见他主动示好,心情也好些了,却还是嘴硬。冷哼了一声,道:“理我做甚?我可是会恃宠而骄的,等会再踢炉子,今日可是烧得旺旺的。” 江晚余强按着脾气,柔声道:“分明是气话,那日你踢翻炉子不算什么,只是万一烫到了怎么办?” 谢玄微瞪眼道:“烫死我得了,省你行动就给我脸子瞧。” “你!”江晚余气极拂袖,本来想走,可是想着若是再吵架,怕是更难和好了。自己是夫君,该有些夫君的样子。一时想到谢玄微也是个男子,却要自己去哄,都不肯哄自己,心里也有些委屈,便道:“朕就是小心眼,就是爱生气怎么着?”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温圣清与你换菜,他怎么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显得朕多尴尬?我都快气炸了,我才是你夫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啊!他凭什么?” 谢玄微扭头不去理他,见他也没了动静,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却见他握了个拳头,正在粗鲁地抹眼泪。 谢玄微有些慌神了,忙道:“你这又做什么?” 江晚余吸了口气,赌气道:“与你无关。”心里又怕再气到谢玄微,又哽咽道:“你遇事还能哭一哭,可是我呢?我是一国之君,是你夫君,我要怎么哭?别人都觉得我让你受了罪,吃了苦,都叫我来赔不是。可是我呢?我心里不委屈?你当着我的面呢!还踹炉子,还说不稀罕,把我的一颗真心,踩了个稀巴烂。” 谢玄微站到他跟前,见他红着眼,又说出这些话。一时烧红了脸,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忙拉了他的手,轻声道:“是我脾气大了些,可你也坏!如今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气你了,你也不许气我了。”说着低了头,用力去吹江晚余的眼睛,疼得江晚余直眨巴眼睛。 江晚余破涕为笑,臊得满脸通红,用力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这么任性?仿佛你多么通情达理一般,分明是你行动就辖制我。” 谢玄微得意地扬扬脖子,江晚余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捂着眼睛,噗嗤一笑,两人终于是重归于好了。 第34章 第 34 章 江晚余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起身出门。 谢玄微忙伸着脖子看他,道:“又做甚去?” 江晚余边走边道:“朕要走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臣妾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晚余回首看着他,垂了眸,低声道:“你若是挽留,朕便勉强留下来。” 谢玄微眼见他开了门,忙笑道:“陛下这话好没意思,留下来再吵架?再来怪臣妾不好,寻由头杀臣妾的头?” 江晚余见他连珠炮说了一串,又句句杵自己,气得咬牙道:“你自己待着吧,朕不来了!” 没多会,又拿了纸笔回来,递给谢玄微,红着脸道:“将你爱吃的,忌口的都写下来,朕知道了就再不会这样了。” 谢玄微不肯写,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该自己去发现的。” 江晚余瞪着他道:“他有个妹子是你闺密,我又没有妹子,总不能现在去给你找个姑子?” 谢玄微轻轻哼了声,只得提笔写了自己爱吃的与不爱吃的。 江晚余将纸折了,塞到怀中。想着自己方才所作所为,又羞又恼。 谢玄微却是大爷样儿,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江晚余坐到一旁,面皮有些发紧,佯怒道:“看我做什么?” 谢玄微摸着下巴道:“陛下一副小媳妇样儿,有趣的紧,也惹人怜的紧。陛下小名不是叫阿离,该不是叫怜怜?或是爱爱?”说着,便使促狭一笑。 江晚余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那你便是个猪八戒。” 谢玄微摸着他的下巴,笑道:“怜怜也想让臣妾撞天婚?爱爱?”说着就一下一下撞着江晚余。 江晚余越发觉得自己扭捏的如同一个新妇,可是他偏学不来谢玄微的厚脸皮,只能任由他调戏,两人一时又好的蜜里调油一般。 江晚余陪着谢玄微用了晚膳,便要留在椒房殿睡下了。 谢玄微换了寝衣,自己上了床,掀开枕头,摸出一本话本看得入迷,理都不理江晚余。 江晚余心下好奇,便凑过去搂着谢玄微一起看。他从未看过这么有趣的话本,一时也跟着一起看了。偏生他一目十行,看完了便伸手去翻下一页。 谢玄微啪的一巴掌打到他手上,抱住话本挣开他,滚到一旁,埋怨道:“陛下不要跟我一起看了,你看太快了。后面只有一册了,我要细细看,看完了就没了。”谢玄微颇有些不舍,又觉得江晚余太不务正业了,今日不去看折子,偏跑来抢他的话本看。 江晚余独自躺了一会,歪头去看谢玄微,瞧着他的后颈,心思恍然起来。便将他抱到怀中,低头嗅了嗅,只觉得满口馨香动人。便将头埋得更深了,口鼻皆贴着谢玄微颈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哑哑的,道:“你怎么这么香?” 谢玄微嗅了嗅,是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可是手中话本看到正精彩处,实在无暇,便敷衍道:“怕是雪盏调的香,明日我让她给无忧些,你拿去熏衣裳。” 江晚余听了,心不在焉地轻轻嗯了一声,手上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些力气,与他贴的更近了。眼见谢玄微并不排斥,他便如同一条水蛇一般缠了上来,小腿轻轻磨蹭着谢玄微的腿,呼吸也渐渐乱了起来。 江晚余迫切地想要更多,却不知从何下手,又怕惹恼了谢玄微,只敢用鼻尖轻轻蹭蹭谢玄微的脖子,偷吃些嫩豆腐。看着谢玄微的耳朵,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心里想着,这人脾气像个小辣椒,不知道这耳朵吃起来是不是也是辣辣的? 江晚余只觉得自己捧了盘美味佳肴,却是不敢下口吃,实在是憋屈要命。他使坏心地冲谢玄微脖子处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些温存的体己话儿,好好哄哄谢玄微。 谢玄微却是放下书,翻过身子与他面对面躺了,江晚余一时躲避不及,嘴唇在他脸上轻轻擦过,登时脸就轰的一下红透了。 谢玄微捂着脖子,哈哈大笑道:“好痒啊,你干嘛冲着我脖子吹气?” 江晚余磨了磨牙,啧了一声,有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冷淡道:“无事,朕困了。”说完,翻了个身,弓起身子,捂住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心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这可怎么收场呢?” 谢玄微道了个好,便又看话本了。偏生不好好看,不是腿架到江晚余身上,就是半个人吊在他身上,弄得江晚余更加□□焚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咬牙缩成一团,任由谢玄微捏扁搓圆。 谢玄微看完话本,心满意足地放下书,见江晚余眼神迷离,便伸手推了推他。 江晚余迷迷瞪瞪地看着他,谢玄微打了个哈欠,张开双手撒娇道:“怜怜,要抱抱。” 江晚余忙伸手楼了他,明明困得眼睛都张不开了,却还是低头在他嘴角处亲了亲,爱抚着他,耐心哄他睡。第二日,江晚余忆起这茬事,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太困了,致使偷香窃玉不成白白错过机会。 江晚余本就生性内敛腼腆,谢玄微虽然是个糙皮老脸的,对于亲热之事却是一张白纸。因而江晚余每每鼓足勇气去撩拨他,却总适得其反,谢玄微不是哈哈大笑,便是取笑他。最后江晚余觉得自己欲求不满,实在无颜面对谢玄微。几次三番后,便偃旗息鼓,心甘情愿茹素起来。 因着换菜的事,谢玄微也留了心眼,只要温圣清在,他便躲过去。如此一来,江晚余也甚是满意,再也不乱找茬吃醋了。 除夕时,谢玄微端坐椒房殿正厅,受了各家诰命夫人朝贺跪拜,便设下宫宴款待各家夫人。 江晚余寅时便去祭拜真武大帝了,他生怕谢玄微真要随他一同起来,起身时动作极轻,却还是惊动了谢玄微。江晚余只能在他脸颊处亲了亲,解了他系在两人手腕处的红绳,又将他塞回被窝里,柔声哄了几句,见他又安稳睡了,才下床。 下午稍作休息,江晚余携了谢玄微去正门迎了太皇太后回宫。 太皇太后回了康寿宫,拉着谢玄微坐下闲话片刻,便推脱身上乏了,谢玄微巴不得一声告退走了。 晚间江晚余宴请大臣饭毕,让后宫妃子前去观星楼看马戏,又传话与无忧,让谢玄微略在椒房殿等等他,两人一同去观星楼。 兰霜素来手巧,等着江晚余时,便做了好几个又鲜艳又大的孔明灯,谢玄微见了,便要去放。 几个丫头兴冲冲地拿了去庭中点燃。 江晚余碰巧来了,左右瞧了,见椒房殿中花木品类繁多,火星子都不能溅到一星半点。民间因为燃放孔明灯走水太多,他便也杞人忧天起来,立刻制止兰霜。又命无忧去找了放风筝的线,系在孔明灯上,命无忧扶着,棉雾点了灯,那灯慢慢膨胀,渐渐飘了起来。 江晚余将风筝线给了谢玄微,心满意足地笑道:“玩吧。” 谢玄微抖了抖风筝线,孔明灯也跟着抖动几下,却还是慢慢往上飘。颇有些不满道:“陛下,臣妾要放孔明灯,是飞起来,噗嗤不见了的那种灯,不是放风筝!”他有些不甘地用力抖了抖手中的风筝线,咬牙切齿地表达心中不满。 江晚余笑着拿了手帕给他垫手,从身后搂着他,握着他的手一同放孔明灯,“好,朕春日里带你放风筝。” 谢玄微红了脸,嗔道:“陛下,你太霸道了!” 江晚余将头靠在他肩上,应和着,“是是是,朕霸道,你看这孔明灯怎么飞都飞不出你掌心多好?”说完,凑近他的耳朵,鼓起勇气轻声道:“朕也像这个孔明灯,飞再高也逃不出你的掌心,怎么样?” 谢玄微脸更红了,故意不去看他,直愣愣盯着孔明灯,仿佛没听到一般。过了片刻,轻轻呸了一声,身子却是更靠近江晚余了。 江晚余心下也得意,抱得更紧了,也抬眼去看孔明灯。 那边小太监来报,那边已经预备下了烟花,请陛下娘娘去观星楼观赏。 两人便坐了小轿,一同去了。 一路上,各处张灯结彩,连河中都放了各色的鱼灯、花灯。管事的特选了二十个粉妆玉琢的十来岁的小宫女小太监,装扮得鲜亮有趣,举了各色的花灯,骑了马灯,交错行走,又有人敲锣打鼓。一时间眼花缭乱,锣鼓喧天,格外好看热闹。 各宫妃子盛装打扮,簇拥着太皇太后。小太监通报了帝后驾到,便都赶忙出来迎驾。 太皇太后坐在正中,江晚余便带了谢玄微坐在她下手。 楼下放了各色烟花,种类繁多。太皇太后笑道:“丫头们都等急了,放吧。” 说完,便有小太监拿了火折子去放烟花,众人凝神屏气,等着放烟花。只听咻的一声,接着砰砰几声巨响,空中便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各色烟花,照亮了半边天。 江晚余知晓谢玄微喜静,便揽了他在怀中,捂住他的耳朵。 太皇太后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只管一心一意看着放烟花。 却有几个妃子瞧见了,心里又羡慕又嫉妒,只恨不得自己取代谢玄微被江晚余这般亲密地搂着。 太皇太后看了一会,便推脱身子不适,前去歇息了。 谢玄微见太皇太后走了,悄悄松了口气,在江晚余耳边撒娇道:“怜怜我们也走吧,吵的头疼呢。” 江晚余红了脸,低声道:“不许叫我怜怜。” 谢玄微促狭一笑,站起身子,“好,爱爱,我们走吧。” 江晚余也起了身,捏了捏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扣,他绯红了脸,飞了他一眼,道:“不正经的!” 众位妃子赶忙起身送驾,江晚余又命人赏赐各色宝物与她们,自去跟谢玄微守岁去了。 雪盏听闻他们回来了,赶忙摆上各色精致的消夜果,备了花签、纸牌等物,预备谢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微跟江晚余玩耍守岁。 谢玄微进了寝殿,只说要躺躺,命众人自去玩耍,不必伺候了。 江晚余拉着他坐到床边,两人除了鞋袜,盘腿坐到床上。江晚余从袖中拿出一封红包,递给谢玄微道:“压岁钱。” 谢玄微接了过来,顺手塞到枕下,拿了江晚余放回去的定情玉佩。抖着玉佩笑道:“这是何意?怎么就在我枕头下的?” “你自己心里都清楚的,何苦又要逗弄我?”说着,江晚余便伸手去夺,谢玄微却是往身后一藏。江晚余顺势压倒他,心里又打起鼓来,将头埋在他肩上,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微颤,低声道:“萌萌,不如我们睡觉吧。” 谢玄微正色道:“不能睡,要守夜的。” 江晚余脸上绯红,在他耳边轻轻说了,羞得轻轻蹭着谢玄微,恨不得长条尾巴摇一摇才好。 谢玄微却一把推开他,滚到床角,指着他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一直想着欺负我!” 江晚余想去捉他,心想着,“今夜就强硬些,便是拿了帝王的架势,也非要得手不可!” 谢玄微错身躲过江晚余,道:“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如实答了,不得有一丝隐瞒。我满意了,自然遂了你的意思。” 江晚余忙道:“好!”坐直身子等他发问。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炕戏预警(并不是) 我还是那个我,只是在犯罪的边缘大鹏展翅,浪到没边 大概停更四天,一边写一边发,逻辑差到没眼看,整理整理思路先。后面可能会把前面几章也给修改下。 第35章 第 35 章 就听谢玄微道:“妻子拈酸吃醋,要求丈夫对自己从一而终,陛下如何看?” 江晚余想都不想道:“愚蠢。” 谢玄微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道:“臣妾懂了。”说着,就要下床穿鞋袜。 江晚余急忙拦住他,道:“你懂了什么?谢玄微!”却偏偏越拦,他越跑。 谢玄微光着两只脚站在床下,提了鞋子,义正言辞道:“臣妾去爬墙,反正陛下也不在乎从一而终,臣妾也可以同样,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江晚余抢下他手中的绣鞋扔掉,将他抱回床上,压在身下,怒道:“你敢给朕头上种草?” 谢玄微抢白道:“陛下难道不是也给我种草?你又凭什么?” 江晚余一时没了气焰,结巴道:“朕是一国之君,得要留有子嗣,你别混闹。” 谢玄微听了这话,一时灰心又灰心,垂了眼眸,满面不开心,道:“那我呢?便是陛下豢养的男宠,高兴时宠一宠,逗个闷子?不高兴了,便将昭告天下,我是男子,犯了欺君大罪?” 江晚余与他额头相抵,正色道:“怎么可能?朕真心喜欢你,又怎么会这么对你?” 谢玄微轻声道:“我才不信你,男人说话,不过都是信口一说罢了。况且,陛下抱定自己身为帝王需要子嗣的念头,可我根本生不出孩子来,一年两年,总会有人劝你废后另立。那时,我该怎么办?” 江晚余听了这些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道:“你怎么这样想我呢?我岂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只是身为帝王,我有责任呀。”他从未想到这一层,如今听着谢玄微形容,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父皇那样刚强的人,都娶了母后生下自己。谢玄微说得不错,自己早晚也得与她人生子,中宫若是无所出,那时又要如何自处? 谢玄微将玉佩放到江晚余手边,抱了抱他,叹气道:“我也不想逼怜怜做决定,我也是真心喜欢怜怜的。可是,”他抬起头看着江晚余,认真道:“我才是那个站在旋涡中心的人,中宫无所出,大臣必定会逼迫陛下。届时陛下保我,他们便会将一切罪名怪到我头上,我便是祸国殃民的妖姬。自古以来,宠妃、侍君皆是众矢之的。而我兼具两者,我害怕。”他垂下眸子,吸了吸鼻子,模样可怜得要命。 他挪回床角不安地抱膝坐好,苦笑道:“原本这好日子,不该讲的,可是陛下的心意我都看在眼中,装糊涂罢了。我也坏,也游移不定,也贪恋陛下的柔情蜜意,更妄想同陛下一生一世。”他有些颓然地将脑袋埋进腿间。 江晚余只觉得自己无用至极,他不想放开谢玄微,可他所说的一切,又是摆在面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只得用力抱了抱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苦的,总会有法子的。你等朕再厉害些,那时候就轮不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说三道四的。”江晚余亲了亲谢玄微的额头,情绪也有些低落:“先睡吧,朕不动你,你放心吧。” 谢玄微倚在他怀中,轻轻嗯了声,乖顺的让江晚余心疼。 江晚余搂着谢玄微,一颗心真是煎熬的不行。自己真是爱他爱到痴了,以往怕他知道,又想他知道,可是更怕他装不知道。如今表明心迹,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好计策。 至此江晚余对谢玄微更是贴心小意,却不再留宿椒房殿。 过了元宵后,太皇太后又回了太庙,并嘱咐江晚余往后不必再大费周章接她回宫过节了。又将几位肱骨大臣的折子给了江晚余,道:“你虽然不是我亲孙子,可是也尊重了我这么些年。能替你们拦下的,我便拦下了。丽嫔我这次也一并带走了,皇后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过。” 太皇太后数着手中的佛珠,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寒风刺骨,吹起马车上的流苏。 太后坐在车中,似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叹息,似感慨,“此生能得有情人,定不要负相思意。” 江晚余送走太皇太后,沿着大道慢慢走着。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为祖宗基业留下继承人,这是为君王的责任。可是作为谢玄微的丈夫,他这么做,势必会伤害到他的。 江晚余想了想,道:“摆驾永熹宫。” 正在正月里,高月楼也是一袭白衣,只是袖口处绣了几朵淡绿色的梨花,整个人素净灵透。 高月楼将江晚余迎进花厅,江晚余一路走来细细打量,花厅内并无多余摆设,只是在中央摆了个白玉瓶,里面插了枝光秃秃的枯枝,两侧供了些御赐的瓜果,满屋芬芳异常。 高月楼拿了**让他坐下,亲手为他烹茶,就听江晚余道:“舅舅,阿离心中有疑惑。” 高月楼没答话,江晚余正襟危坐,“阿离喜欢上一名男子。” 高月楼安静地洗着茶,听了这话,手一抖,微微撒出些水,继而又低了头不说话。 江晚余不安道:“舅舅,我有些害怕。我是真心喜欢他,本来,我想着寻个安分守己的妃子,有了子嗣,便寄养给他。可他是个刚强的人,我有些吃不准。” 高月楼洗净茶盅,满面严肃地看着他,道:“没人能忍得下这口气,你父皇当初为了子嗣,便娶了你母后。作为弟弟,我只能咬牙接受,心里倍受煎熬,一边却又不知廉耻。你这样与其她女子生下子嗣,却要他养,比你父皇当初过分百倍,千倍。”高月楼将茶斟好递给江晚余,“你是帝王,有祖宗基业传承。可是你若是为了死后看不见的事,放弃了眼前可以陪伴的人,就要问你自己了,你舍得么?” 江晚余接过茶盅,只觉得异常烫手,他垂眸看了看,茶汤清亮,香气扑鼻,仰头便一饮而下。 高月楼又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我劝你放过他吧,你守你的祖宗基业。” 江晚余手中的茶盅应声落下,啪嗒摔成了碎片,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摁住小几,任性道:“我不要。” 高月楼笑道:“那便不要这些困扰,一心一意待他好就好。子嗣、基业,你不管,自然有人替你去管。况且,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就是太过瞻前顾后,如今连悔过机会都没了。” “那若是再选一次呢?” 高月楼饮下一杯茶,微微一笑道:“那怕是没有你了。” 江晚余豁然开朗,起身道:“我知道了,舅舅好生保重,我先去了。”说完,便走了。 高月楼垂眸不语,一个人自斟自饮,他自然会好生过活,他得用自己的余生继续去爱阿煜。 高月楼取了惯用的白瓷杯,斟了杯茶,将茶供到枯枝旁边,抚着枯枝喃喃道:“阿煜如今如何了?喝到孟婆汤了么?记得要多加糖啊。” 江晚余回了太极宫,便收到荣姬父亲送来的密报,草草看完一遍,便叫来无忧,“你送些吃的与皇后,近日朕不能去看他了,跟他说,无论朕做什么,都万万不要生气难过。” 无忧道:“那奴才便送些新供的赣橙去。” “嗯,将几位大人们请进宫中。” “是” 江晚余连夜与众人商讨了,后半夜去了美人台,第二日便封了荣姬为德妃。 德妃是宫中第一位妃位,人人皆传,皇后要失宠了。 谢玄微得知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拿了库房钥匙,亲自从中挑了几件大礼,命人送去给德妃荣氏。 谢玄微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便什么也不肯说了。 过了几天,江晚余兴冲冲进了椒房殿。 谢玄微拉着他进了寝殿,坐在床边,看着他一直发笑,谁知笑着笑着,便糊满了一脸的热泪。 江晚余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抱住他,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眼泪,可他的眼泪却如同暴雨,俨然一副哭到山崩地裂才肯罢休。。 谢玄微推开他,背身哽咽道:“往后咱们两个便算了吧,你寻个由头废了我吧。或是放我出宫,或是囚我至死,都随你了。”这么一说,心中又后悔起来。 江晚余听了这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着疼,死死抱住他,慌乱道:“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谢玄微揉着眼睛,轻轻抽泣道:“是我自己不好,能把刚刚说的话收回么?”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简直出尔反尔。说了眼中不揉沙子,可是江晚余有了别人,他又恬不知耻地想要与他继续在一起。他看了看江晚余,侧首亲了亲他的唇。想到他终究是选择江山社稷,心中越发不甘苦痛起来。鬼迷心窍般的,将他推倒在床上,手上宽衣动作起来,脱完了自己的,又去脱江晚余的。 江晚余只觉得被白生生的routi晃花了眼睛,如今那还有别的想法?赶忙放了大帐,与他滚到一起。 两人此番赤诚相见,谢玄微心下也明白,江晚余大概是想选个妃子生孩子了。 思及此,谢玄微倒是不哭了,只是近乎虔诚地亲吻他,在他身上四处流连。江晚余本想着翻身压倒谢玄微,却又怕他再哭,只能随他去,任由他煽风点火,甘愿雌伏于他下。 那谢玄微亲着亲着,突然想起前几日他流连美人台,温文软玉,红香帐暖,一夜只怕快活的很。一时发起狠来,在他脖颈处亲的又狠又急,仿佛要把他撕碎吃掉一般。 江晚余只觉得脖子又疼又麻,可又不敢惊动谢玄微,只能由着他随意折腾自己。谢玄微初经□□,哪里懂得什么轻重?由着谢玄微性子胡来一通,江晚余第二天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连路都走不了了,偏生又要上朝,只能强撑着坐了小轿去了。 谢玄微醒时,身上已经穿了寝衣,他掀开被子,自下了床。 他满面麻木地站着,仿若一个提线木偶,任由雪盏替他穿衣收拾。 棉雾正收拾床铺,一掀被窝,却见里面血迹斑斑,又有些不可言说之物,简直惨不忍睹。棉雾近年来渐通人事,如今见了这些,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悄悄掩了,趁人不备,自拿出去洗了。 晚间江晚余一瘸一拐地来了,陪着谢玄微用过了晚膳,陪他看了会书,费劲心思逗他,谢玄微却总面无表情,态度也冷冷的。江晚余不得其解,只得带他去寝殿歇息。 江晚余拉着谢玄微的手,讨好道:“萌萌你怎么了?与我说说,这样我怪怕的。” 谢玄微摇摇头,不肯答话,径直走到床边。一见床,便又要脱衣裳。江晚余活生生吓没了半条命,忙抱着他,软声讨饶道:“你且放过我这次,改日吧,改日随你处置好不好?”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太过疼痛了,疼得那份心都歇了,只愿这辈子茹素。 谢玄微听了,亲了亲他,抱他睡了。 江晚余见他睡熟了,赶忙起身出去了。 谢玄微睁开眼睛,愣怔了一会,眼泪一滴滴掉在了枕头上。无忧来说的那些话,还送橙子,分明就是让他不许拈酸吃醋。见他气不过,江晚余便又来亲自安抚他,这会必定又浪到别的妃子宫中了。自己都陪他睡了,却还是留不住他,子嗣江山果然比他重要。也是,自己不过是个陪人睡觉的男宠罢了。心里一时恼火,直哭得鼻子塞塞,脑袋胀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后面会修改,总觉得人设有点崩了o(╥﹏╥)o 第36章 第 36 章 认清了自己是个男宠后,谢玄微空了,也不用江晚余叫,他自己换了男装就往太极宫跑,只想着赶快政事通达,到时候不用陪江晚余睡觉。自己再挥剑斩情,出了宫,他爱生几个就生几个去。因此别人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收敛了一身的娇纵稚气。他本就聪慧,又肯尽心去学,倒是慢慢也说得上话了。段景行等人本以为他年纪小,过来玩罢了,谁知渐渐也成了他的知己了。更真心觉得他好,每次出宫回家,都拉着他的手依依惜别。 江晚余气得不行,想食言不许他来,却又怕惹了他不高兴,到时候还是自己心疼。只能忍着酸,下令禁止同僚举止过于亲密,以免传出流言。 谢玄微却并不睬他,依旧我行我素。段景行取笑他是个横行霸道的,正巧他又姓谢,便给他取了个小螃蟹做诨名,叫得江晚余心里怄得不行,偏生不能怎样。 是夜,太极宫偏厅中,江晚余支着头打盹。 无忧上前,轻声道:“陛下,温侍郎回来了,现在小书房,浑身是血。” 江晚余一听,立刻起身,匆匆去太极宫见他。 小书房内,燃了好大的火盆,太医为温圣清脱了衣裳,清洗了伤口。火光摇摆,映衬着温圣清虚弱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江晚余进了屋,扶住温圣清,不让他行礼,慰问道:“不必起身了,此番你受苦了。” 温圣清闷哼一声,取了染血的包袱,捂住心口,疼得直冒冷汗,道:“所幸臣没有辜负陛下厚望,探查到了安南王在封地中,大肆练兵,全城百姓实为训练有素的军人。” 江晚余接过包袱,连说了几声好。又道:“你近日便在宫中养伤。” 温圣清疼得冷汗直冒,颤声道:“臣惊动了安南王,若是留在太极宫中,必定会被发现。此时,不宜与他正面较量,陛下将臣安置在别的宫殿吧。” 江晚余皱了皱眉,思量了一番。高月楼的永熹宫清静,可是他与安南王是多年好友,不能伤了舅舅面子。德妃稳重可靠,又是自己人,便道:“也好,就去德妃宫中吧,其他人朕不放心。” 江晚余想了想,对无忧道:“温侍郎与朕身量差不多,你去寻件朕的衣裳,给他换上,扮作朕吧。” 温圣清仓惶跪下道:“臣该死。”谁知一时牵动伤口,又渗出血来。 江晚余扶起他,道:“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 江晚余命人抬来小轿,无忧扶了温圣清上轿,便命起驾。 一行人到了美人台,德妃早早预备下空房,迎了温圣清进去,无忧伺候他躺下歇息。出了门,便有小药童取了药包给德妃。 德妃按照小药童所说的,拿去煎了,便端进来服侍温圣清用药。 温圣清倚在床边,见了德妃,笑道:“劳烦娘娘了。” 德妃见他面色苍白,却仍旧彬彬有礼,心中颇有好感。红了脸道:“温侍郎快别客气了。”说着,便舀了勺药,轻轻吹凉了,喂给温圣清喝。 温圣清用完药,德妃取了蜜饯给他,见他闭了眼,满面疲惫,似乎要睡着了。 德妃轻手轻脚端了药碗,只留了一盏小灯照明,便出去了。 待到四下静悄悄,温圣清睁开眼睛,咬牙忍了半天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下了床。他连鞋都不敢穿,生怕弄出动静招来人。光脚走至窗户下,他打开窗户爬了出去。一时又牵动伤口,疼得险些站不住。倚着大树,捂着心口喘了片刻,缓过劲,他便站起来往椒房殿走。寻到一处,翻墙进去了,矮身摸到谢玄微寝殿窗户下。 谢玄微房内还燃着灯火,大概还没睡。温圣清掏了怀里藏的匕首,顺着窗缝用力一划,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收了匕首。便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顺着缝向里瞧了瞧,见屋内并无他人,他松了口气,推开窗子爬了进去。 谢玄微听到响动,以为是雪盏进来了,便哑着嗓子道:“夜也深了,你且去睡吧,我略躺会便睡了,不必管我的。” 谢玄微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道:“我自有分寸,不过是夫君讨小老婆。你不必担心我了,夜夜来看我,有什么要紧呢?”听着身后的人没动静,还在向他走来,他便有些不耐,怒道:“是不是我太宠你了?倒让你忘乎所以了?” 温圣清听了这话,心中着实心疼。踉跄着扑了过去,忍着剧痛轻轻推了推他。 谢玄微回首见温圣清在自己床头,满面挤着比哭还难看笑容,刚刚的话怕是全听去了。他赶忙起身,惊道:“你怎么来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温圣清一时松了防备,再也无力支撑,扑通一下摔到谢玄微身上,一时疼得嘴唇打颤,却仍旧咬牙笑道:“我替陛下打探消息时,惊动了安南王部下,受了些伤。”他拉了谢玄微的手,含泪道:“他对你不好么?玄微,我带你走好不好?不要在宫中了。”他强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勉力与他保持距离,又仰起头看着他,满目盛情期待。 谢玄微怎么可能认下自己过得不好?听了这话,立刻嘚瑟道:“陛下对我好得很,我为皇后,很快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温圣清料定他是故意说话怄自己,心下更加不忍,心疼道:“玄微,我与你自幼相识,你是什么样的,我岂有不懂的?人都说你目空一切,刁钻古怪。可我知道,你要的不过是,只属于两人的长长久久。”温圣清顿了顿,手扶到床边,死死攥住床单,慢慢道:“你且放心,此番我必定拼尽全力支持陛下,若是成了我便求陛下,放你出宫,往后鞠躬尽瘁,唯他马首是瞻!” 谢玄微被说中心思,心想:“连你都懂,为什么他却不懂?”随即微微一愣,又听他说的话,便笑道:“若是不成呢?” 温圣清听闻,嘴唇颤了颤,喃喃道:“若是不成,若是不成?”他仰面笑道:“那样,我怕是会作为替罪羊,或是被赐死,或是被流放,可我都不惧。”温圣清握紧拳头,眼眶微红,“只求你能在往后岁月中记得,圣清哥哥是真心爱恋你,连命都不要了。” 谢玄微听了,低头看了看他,继而捂着眼睛,大笑几声,劝道:“承蒙错爱,玄微不配。你自幼聪慧,可别在这事上栽了跟头。”他抬眼看了看温圣清,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快些回去吧,往后这些痴话便不要说了,正经寻个好姑娘娶了吧。” 温圣清一时只觉得心肝都被摘去了一半,疼得他几欲失声痛哭,却还是笑道:“你怎么能不配?天下再无人可配我了。玄微,你我错过了这些年,不要紧的,往后余生就只剩你我了。” 谢玄微低头,浮出一个甜蜜的笑来,道:“我已嫁人,从接到圣旨那天起,你我之间再不是你我了,而是君臣。且我是真心喜欢我的夫君,往后余生也只想同他一起度过。” 温圣清不禁怒火中烧,握紧他的手,气息都不稳了,“你是为了气我走是不是?那年你袖中的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你是想嫁给我的啊!”他情绪渐渐失控,有些失态地抹了把眼泪,强忍着心痛,笑得卑微又难看,“玄微我不逼你,我知道的,你等我,等我归来。”他说得又快又急,生怕再听到拒绝的话语,抬脚便要离开。 谢玄微拉住他的手,阻拦他离开。抬起头看着他极尽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句认真道:“温家哥哥,我当日存的是引逗之心,是想利用你,离开谢府,并非爱慕。” 温圣清的心被这几句话伤得千疮百孔,“所以呢?”温圣清回首看着他,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不允许自己在谢玄微面前失了分度。他笑道:“你如今是从一个牢笼落入另一个牢笼,所以我来救你啊!玄微,我带你逃出来好不好?”他松松地拉着谢玄微的手,谢玄微轻轻便挣开了。温圣清身子战栗着,声音也带了些卑微,眼眶一下就湿了,恳求道:“即便是想利用我,你也利用我一生好不好?你再利用我一下好不好?利用我出宫。 ” 谢玄微摇了摇头,笑得极好看,他道:“如今的不是牢笼了,是我这一生最想要的人所与。即便困苦,我也甘之如饴。”谢玄微睁大眼睛,眼泪一滴滴如坠线的珍珠下落。 温圣清抬袖擦去他眼角的泪,眼泪汪汪地说:“别哭,玄微,我不能看你哭。你先歇着,我回去,我不气你,你别哭。” 温圣清只觉得肝肠寸断,此刻他只想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叫一叫,哭一哭。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逃也似的跑了,全然不顾伤口重新裂开了,在胸口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花来。 谢玄微看着他顺着窗子又爬出去,又想到江晚余新婚之夜,被自己气得口不择言,噗嗤笑了一声,继而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声悲痛,窗下的温圣清听了,只觉得心如刀绞,双脚冻得麻木,连流血了他都无暇顾及了。 雪盏听到他哭,赶忙推了门进来,上前抱住他,轻声哄道:“萌萌可是做梦了,不怕不怕,雪盏在的,不要怕。” 谢玄微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哀哀痛哭。直哭了个天昏地暗,哭得头昏脑胀才睡了。 雪盏心知两人必定又是闹了别扭了,也不知那日无忧来说了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把谢玄微气成这样,陛下来来回回哄了这些遍,反倒是越来越气。思前想后,天亮时,便去美人台请了德妃来。 第37章 第 37 章 谢玄微正坐在亭中弹琴,四下通风,他鼻尖冻得通红,雪盏几个却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站着。 谢玄微双目无神,满面忧郁之色,琴声如泣如诉,哀哀凄凄。 德妃上前躬身行礼。 谢玄微抬眼看了看德妃,冷漠道:“如今是妃位了,怎么还穿着以往的衣裳?雪盏等会给娘娘挑几匹布料送去。”说完,又继续信手拨弄琴弦,琴声隐隐带了愤恨不安。 雪盏满面尴尬,却见德妃面色依旧,只得应声而退。 德妃挥挥手,她们几个便都下去了,她拉着谢玄微的手,却被他挣开了,便叹气道:“我是懂了,你如今认真恼我了。陛下是封我做妃,可这不过是个虚名,你怎么也糊涂了?”眼见谢玄微不肯搭理自己,德妃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的鼻子,咬牙道:“到底是个孩子,吃起醋来,酸得人掩鼻子都挡不住,怪道寻了这么个四面透风的地方。”说完便抬手扇了扇风。 谢玄微却是仍旧咬着唇,不肯抬头看她一眼。德妃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是个糊涂蛋子,我能说什么呢?你为了个男人,这么恼我,我可不依的。且都与你说了吧,那日陛下到我宫中,说是需借我替你挡挡灾。又说我自幼在沙场长大,会些武艺,阴谋诡计自然比你要高明些,遮遮掩掩说了许多。我父亲也送来密信,我便知道,他们怕是抓到了安南王的把柄,早晚便要恶战了。这种事可不好说的,稍有差池,赔进去了谁都不敢说。”她伸手点了点谢玄微的头,“我是十三岁就伺候陛下,可我只是名义上的侍妾,实际上我是进宫来保护陛下的。你不知道,当初闹得多凶,先皇身子日渐羸弱。陛下身边没有可靠人,太皇太后又一心想扶他人上位。先皇自然是怕他再有个闪失,便选了几个亲信将军的庶女,名为侍妾,实为随扈。要知道,他当初才十来岁,毛都没长齐,要什么侍妾?” 谢玄微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听了这话,抬起头满面讶异地看着她。 德妃笑道:“现在知道了,满意了?” 德妃叫了“来人,将四处的软帘放下。”又将带来的吃的依次排开,“你才十七岁,做事难免不周密。陛下也惯着你,生怕你受委屈。我与他说了,早晚给你惯坏了,可他只是笑,说把你惯坏了才好,越无法无天越好。”德妃取了筷子与他,道:“他身为夫君宠你是应当,可是啊,你要知道,陛下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啊。你也该疼惜他些,少与他怄气,我一个外人都懂的,你这个内人更该懂的。”德妃笑得灿烂,“啧啧啧,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日日看着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偏偏一个总不肯说,另一个总爱乱想。还非要闹到我里外不是人,偏生两个冤家!” 谢玄微红了脸,不再答话,德妃略陪他坐了会,用了些膳食,便回美人台了。 谢玄微心事被解,满怀轻松回了椒房殿,便见到桌子上放了些自己爱吃的糕点。 棉雾笑道:“是陛下送来给娘娘的玫瑰饼。” 谢玄微摆弄了下,冷笑道:“玫瑰饼?只怕是□□馅的吧。” “□□算什么?下次改给你做些辣椒的,配些醋包吃,更合适你些!”江晚余走进来,抱住谢玄微刮了刮他的鼻子,吃吃笑道:“朕送些东西来给你,你就在背后这么说朕?” 谢玄微冷冷道:“我是背后说的么?分明是当着陛下面说的,这会不去德妃那里,来椒房殿做什么?”说着就推开他,坐到小榻上。 众人见他俩拌嘴,便速速退下了。雪盏悄悄推开门,放了小奶猫进去。小奶猫喵喵叫着,寻摸到谢玄微,用小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腿。 江晚余挨着他坐下,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骂道:“真是伶牙俐齿的惹人嫌!” “惹人嫌你还喜欢。”谢玄微抱起奶白的小猫,不敢抬头看他,只将小奶猫递给江晚余,声如蚊讷,“奶酪想你了。” 江晚余摸了摸小奶猫,看着他,笑问道:“那你不想我?” 谢玄微匆匆瞥了他一眼,有低下头看着小猫,嘴硬道:“是奶酪想你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笑道:“巧了,朕也想它。” 谢玄微抬起头,满面委屈地看着他,“你骗人,你们都没见过!”他又垂了头,有些失落道:“你都不想我么?” 江晚余偏偏不如他的意,抬起手笑道:“给我抱抱奶酪吧。” 谢玄微将小奶猫放到桌上,张开双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晚余,红了脸撒娇道:“在这呢,抱抱,喵喵。” 江晚余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用力将他抱了个满怀,楼他在怀中,亲了亲他的头发,低声道:“坏猫儿!” 谢玄微窝在他怀中,摸着他的下巴,红了脸问道:“可还疼?” 江晚余想了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揪了揪他的脸颊,红了脸道:“疼,第二日疼的朕龙椅都坐不住了。晚上来看你,你却还要弄朕。” 谢玄微亲了亲他的下巴,身子软的如同一汪春水,恨不得化在他怀中。双眸水润闪亮,轻声问道:“那陛下要弄回来么?” 江晚余听了,两眼发光,身为男子,且为帝王,他也是想一展雄风的!便问道:“真的么?” “不许!”他耍赖道:“我可不愿意,我为了陛下都学了一身的本领了,我不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陛下弄回来。” 江晚余拧了把他的脸,笑骂道:“你学个什么本领了?弄疼我的本领么?”江晚余斜了他一眼,“朕也舍不得你疼,朕也懒了。头几次是疼,这几次还好些,你年纪小,却是个懒猫,这处你爱多动,那便多动动吧。” 谢玄微猴到他身上,抱着他左右摇晃,心肝肉啊的乱叫。亲了他一口,道:“怜怜真好,萌萌以后再不跟你吃醋了。” 江晚余听闻,嗤笑道:“醋瓮子不装醋,能装什么?” 江晚余拉了谢玄微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如今还想走么?” 谢玄微拍着他的胸口,张牙舞爪道:“谁要走了?” “你不是一直要走的?前两日还同段景行打听外头宅子怎么买呢!” 谢玄微赶忙去捂他的嘴,不许他再说,急忙道:“才没有,是你臆想的!你少些煎熬我,多多疼我才是正理。” 江晚余此刻神气得恨不得鼻孔出气才好,只觉得换了这几句软语温存,头几次挨得疼也值了。更何况,谢玄微生疏也是好事,往后自己好生□□了就是,这还不得听他的?这么想着,心里越发得意起来。 谢玄微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直把江晚余羞得掩面躲避。谢玄微见状又黏过去,满面春情荡漾,江晚余只觉得自己是个色令智昏的笨蛋了。抱了谢玄微,踢开门进去了。 谢玄微是个不省心的,捂脸假意哭道:“了不得了,白日宣淫,夫君心肝轻一点,可要好生疼疼萌萌啊。” 江晚余看他满面媚意,险些就要以为自己真有机会对他轻些了,真到了床上,哪有他说话的余地?不禁又叹了口气,哪有自己这样的?上赶着抱人去床上? 江晚余将人抱到床上,按在怀里细细亲着,直亲的谢玄微气喘吁吁,两人嘴角皆是涎水连连。就这样,谢玄微那张嘴得了空了,还满嘴胡言。 江晚余被他浪得心旌摇曳,只觉得要被谢玄微这把火烧成灰了,又低头去亲他。两人耳鬓厮磨,极尽缱绻。 谢玄微果真是好好学了,一夜弄得江晚余数次求饶。东方既白,满床狼藉,谢玄微出够火了,两人才抱作一团胡乱睡了。 两人用过早膳,无忧便捧了太史局算好的吉时来了,跪在地上道:“陛下,今年亲蚕礼吉时已选出来了,正是下月初八。” 江晚余取过看了下,对谢玄微心疼道:“亲蚕礼是要你主持,你这几日要受累了。” 谢玄微轻轻嗯了一声,心下一动,抬头看了一眼江晚余,与他相视一笑,道:“亲蚕礼。” 江晚余立刻明了那个笑的意味,温圣清抓到安南王的小辫子,可他严防死守,怎么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亲蚕礼却是个极好的机会。届时各宫妃子、各家诰命夫人皆要与皇后一同祭拜蚕神嫘祖,他们若是扣下安南王妃,不知安南王又要做何事? 江晚余第二日上朝时,太史局监证便提议,“臣夜观天象,算出下月初八便是亲蚕礼吉时,此次亲蚕礼乃陛下亲政后第一次礼仪,万万不可懈怠。” 江晚余听闻点了点头,道:“朕也有意要隆重些,皇后毕竟年轻,便请安南王、荣亲王、忠顺王及沈王爷,四位王妃并众位诰命夫人进宫一同陪祀。” 安南王面上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表情,他态度倨傲地走出来,抱拳道:“回陛下,内子患有哑疾,亲蚕礼神圣,遑论是陛下亲政后的第一次亲蚕礼,更是不敢冒犯神灵。” 荣亲王听了,冷笑道:“亲蚕礼是用手采桑,又不是用嘴采,安南王怕是借着王妃哑疾,想要抗旨吧?” 忠顺王一向与安南王交好,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赶忙出来打圆场道:“荣亲王嬉笑惯了,安南王可别跟他计较。且安南王妃自嫁过来,便甚少与人交往。贱内与令堂可是手帕交,也是渴望见一见安南王妃的。安南王就不要再推辞了,贱内会好生照顾王妃的。” 江晚余开了口,威严道:“亲蚕礼本就是皇后携各家夫人祭祀,安南王不必再多说了。”说罢,便怒气冲冲下了朝。 安南王气急,偏偏荣亲王还要过来嘲讽他。忠顺王做惯了老好人,忙冲着沈王爷摆摆手,沈王爷会意,即刻拖着荣亲王走了。 忠顺王劝道:“不过是个亲蚕礼,这个面子给小皇帝吧。他再怎么能耐,也还得看着你那些功劳的。他老子都不敢正面与你较量,何况于他?” 安南王这才顺了口气,拂袖出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渐短小,真的很想浪,但又怕被锁,怎么办?(╯‵□′)╯︵┻━┻ 第38章 第 38 章 安南王回到家中,先是换了常服,便问道:“王妃呢?” 贴身伺候的云戬道:“大概在花房。” 安南王听了,一上午受的气瞬间化为乌有,想到自己可人的王妃,不禁笑得满面春风,阿煦喜欢自己送的花房,这是再好不过了。又想着,等亲蚕礼过了,自己便带她去南方去散散心,顺道再去为她寻些奇花异木回来。 安南王这么想着,快步往花房走去。 到了花房门口,只听到里面有人在说笑。安南王推开花房的门,一股花香带了暖意扑面而来。花房微微有些热,自家王妃只穿了一件窄袖交领衫,下穿了一条藕粉色的百褶裙,简简单单得装扮,却是通身的玲珑秀气。她此时正与两个侍女围着一张小桌,桌上放了捣药盅,里面有捣得烂熟的凤仙花,桌上也摆了几株新鲜的凤仙花并一些碎布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阿煦此刻正背对他坐着,脊背直直的,乖巧地伸着两只手,侍女用小夹子夹了花,在帮她染指甲。那侍女眼尖,瞧见了安南王,刚要放下手中的活计,安南王却冲她摆了摆手,她只能装作没看到。 安南王悄声走了过去,轻柔地拍了拍阿煦的背。阿煦如同受惊的小兽,眼睛瞪得圆圆的,回头看着他,微微愣了片刻,慌忙放下手中的布,就要行礼。 安南王赶忙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阿煦刚包的指甲,别弄脏了衣裳。” 旁边的侍女让出空位让他坐下,行了礼便出去了。 安南王放下阿煦的手,取了布条,细致地将她每根手指包好。他向来急躁粗糙惯了,偏偏对了阿煦的事细心的很。 他将阿煦手指细细包好了,又拿了帕子,温柔地擦去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有些苦恼地对她道:“皇上下令,过几日你要进宫去参加亲蚕礼祭祀,阿煦,你想不去么?” 阿煦看着他翕动的唇,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水一般深沉的眸子,有些安南王始终不懂的忧郁。 安南王见状,也只得叹着气同意了。他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拿了杯茶喂给阿煦喝。“花房燥热,你多喝些水,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阿煦点点头,乖乖喝了茶。 安南王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又因着阿煦哑了的缘故,两人独处时,都是安安静静坐着。要不就是,他陪着阿煦侍弄花草。大概旁人看了觉得无趣,他却觉得恬然自得。打打杀杀惯了,他十分稀罕单纯懵懂的阿煦,也十分喜欢这种柔情蜜意的相处方式。 晚间用过饭,安南王喝着阿煦亲手做的桂花蜜,心里也甜滋滋的。想着在府中再多种些桂花,等到今年中秋了,还要陪着阿煦打桂花,那花儿落了阿煦一身,阿煦又香又美,恍若神仙妃子。对了,夏天他也可以陪着阿煦摘莲蓬,府中有一片大面积的湖,也不知道适不适合种荷花,更不知道现在种荷花还来得及吗?这么想着,安南王便唤了云戬来,对他说:“去问问府里的花匠,咱们府里的湖可以种荷花吗,这会子种可还来得及。” 云戬领命,赶忙去了。 安南王又陪着阿煦收了晾干的梅花,两人坐了一会,眼见天色将晚,他便哄着她早些去睡觉。阿煦点点头,自跟着侍女去洗漱了,收拾妥了,便回了房,躺下睡了。 安南王见阿煦睡下了,便除了面具,换了寝衣,与阿煦背靠背躺着。他此时取下了面具,稍有些自卑不安地将受伤的半边脸,用袖子遮掩好,只露出一半俊美的面庞。身后的人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若不是那浅浅的呼吸声,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安南王改侧躺为仰面躺着,偷眼看了看阿煦,轻声叹道:“我不太想让你出去与人多接触,那群人没什么好心思,我怕你吃亏。” 阿煦眨了眨眼睛,便睡着了。 安南王支起身子,借着凉月去明目张胆地偷偷打量阿煦,又偷偷用手碰了碰她幼嫩的脸颊,痴痴地笑了笑,又心满意足地躺下睡了。 他本来对于江津赐了阿煦做他王妃十分抵触,毕竟小了自己那么多,又是个哑巴,他完全是被逼无奈才娶了她。可是洞房夜他揭开盖头那一霎,他突然很庆幸,觉得这是这辈子江津做的唯一的善事了。 阿煦性格安静,总是乖巧地坐着,没事就爱坐在窗前,抬头看着外面。他也试着坐在那个位置看过那处美景,只觉得并无甚稀奇,不过阿煦喜欢就好。他命人砍掉了那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按着阿煦的喜好,移植了一棵合欢树过来,又在树下修了女儿家喜欢的秋千。可阿煦却不是那么爱坐在那里了,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阿煦却说不是因为他。他有时候很苦恼,他十几岁就行军打仗,弹尽粮绝,敌军打到门口,他都不慌不忙。可是阿煦皱皱眉头,他都要细细研究原因,可是女儿家的心思,偏生他又想不通,只能更加卖力地讨好阿煦。 后来他打听到阿煦喜爱种花,便花重金为阿煦修了间花房,为她寻了各色花木。阿煦看了以后,十分欢喜,看着自己,脸上也有了笑容。他看在眼里,也是开怀的很。后来无意间听到江晚余得了一架华丽异常的箜篌,他去要了几次,那小子却不肯给,说要给皇后。哼,皇后?庸脂俗粉怎么比得过他的阿煦来得清雅高贵? 想到此处,安南王颇有些气恼地挥了挥拳头,又过了会,他渐渐的有了困意,慢慢也睡着了。 春日里,雷雨来得又急又猛。习武之人本就灵敏,早在第一道闪电炸亮时,安南王就醒了过来。安南王早在雷声来临之前,便伸手捂住阿煦的耳朵。雷声轰然炸响,连房顶都咔咔作响。安南王又想到阿煦听不见,不禁一阵心疼,捂住她耳朵的手,却不曾放开,维持着那个别扭至极的姿势。 熟睡的阿煦毫无防备,她轻轻翻了个身,两手不安地抱在胸前,面容有些纠结地拧着,本能地向着热源靠近了一些。 安南王因着突如其来的皮肤之亲,心跳的比外面的春雷还响。他想着,幸好阿煦听不见,否则自己这心跳定会吵得她不得安宁了。 安南王怀中抱着阿煦,再也睡不着了,小心翼翼抱着阿煦,只想着这一生就这么过也是值得了。 雷雨过后,空气里都带了些潮意。安南王整天都歇在家中,陪着娇妻弄花侍草,连同僚请他一同喝酒都推了,人都嘲笑他铁汉柔情。他却笑部下未娶亲,不懂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陪娇妻的乐趣。对待阿煦更是贴心小意,私心想着,最好阿煦只看到自己好,这辈子连娘家都不回了才好! 阿煦将一盆开得茂盛的夜来香松了土,又施了肥,拿过安南王的手,在他掌心写道:“可以搬到房间里么?”然后抬头带了一丝恳求地看着他。 安南王温柔地点点头,“自然可以放进卧房的。”又笑道:“阿煦很喜欢夜来香?” 阿煦欣喜地点点头,又指了指他身上自己送的香囊,意思是里面的也是夜来香。 安南王只觉得心中又甜又涨,忙命人将花送到卧房中,又拉了阿煦坐下。“花匠说,如今种荷花还来得及,你等着今年夏天了,夫君带着你游舟采莲,” 阿煦听了,未曾答话,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笑了笑,在他掌心写下,“不必这么费心的,现在的花房,阿煦已经十分欢喜了。” 安南王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一切给阿煦,种些荷花算什么费心呢?” 阿煦不再写字,为他倒了杯茉莉花茶。 安南王接过浅尝一口,让茶在舌尖滚了滚,只觉得满口异香,道:“有些茉莉味,却又有些别的花香味,这又是阿煦从娘家带过来的么?” 阿煦端起茶盅,仰头一饮而下,却不小心呛到了自己,不停地咳嗽着。安南王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盅,为她拍着后背顺气。 阿煦苍白的面庞染了红色,睫毛因泪花而粘连在一起,模样纯真又无辜。安南王心里越发喜爱,看着她,关心道:“可好些了?” 阿煦点点头,又为他斟了杯茶,看着他毫无防备饮下茶水的样子,阿煦不禁有些愣怔,竟失手打翻了紫砂壶,滚烫的茶水洒了阿煦一脚,阿煦表情略有些迷茫,抬头看着安南王。 安南王赶忙抬起她的脚,“冒犯了。”说着,除了她的鞋袜,却见她玉足娇软,并未受伤。安南王捧着她的脚,就不愿再放手了,安心哄道:“不必怕,并未烫到。” 阿煦红了脸点点头,想要抽回脚,安南王却不放了她,捧着她的脚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冷硬的面具有些硌人,但是他温软的唇却有些烫人。 阿煦慌张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小手轻轻拍了拍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安南王心中后悔自己唐突孟浪,赶忙放下她的脚,却是放到自己腿上。又脱了自己的大袖,将阿煦脚仔细裹了,抱着她回了卧房换鞋。 第39章 第 39 章 阿煦近来兴致不高,每每在房中一坐了就是一天,虽不唉声叹气,却是满面不虞。 某日安南王晚上回屋时,才发现房中的夜来香被抬走了。 安南王边脱大衣,边笑问:“怎么将夜来香抬出去了?” 阿煦表情淡淡的,提笔在纸上写道:“你昨夜做噩梦了,许是夜来香太香了,让你心神不安。” 安南王笑着坐到她身旁,握了她的手,笑道:“无妨,再多放几夜,我就适应了。” 阿煦摇了摇头,又在纸上写道:“你昨晚好像很怕,梦到了什么?” 安南王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儿时的一些不好的事。” 阿煦点点头,又写道:“可以讲给我听么?” 安南王愣了片刻,挠了挠头,缓缓开了口,“梦到了我父亲要杀我。”他看着阿煦讶异的模样,笑了笑,继续道:“我父母不和,人尽皆知,只是不知具体为何。我父亲呢,有个青梅竹马的琬姑娘,但是门第不是很好。祖父便做主为他娶了母亲,又派人强嫁了琬姑娘。父亲便将这一切算在了母亲头上,母亲其实开始很爱慕父亲的,温声软语求了几次,父亲不为所动。她是个刚强人,设计父亲有了我。从我出生开始,父亲便几次下杀手。最怕的一次便是我五岁那年,他哄我去了后院,亲手将我扔到了井里。若不是小厮打水浇园子,我不被淹死,也会冻死。” 阿煦听了倒抽了一口,有些后怕地看着他。 安南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母亲当时气疯了,对了父亲再无一丝情谊,她将我送到外祖家抚养。又使人诱着父亲声色犬马,荒唐度日。一时间,父亲声名狼藉,后来死在了姬妾床上。”安南王说及此处,低沉地笑了,模样有些彷徨,“阿煦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怕我的吧?新婚之夜,你藏在枕边的剪刀,我看到了。” 阿煦沉静的眸子转了转,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安南王笑道:“是我不够好,留了煞神的坏名声。以前我觉得治小儿夜啼的名声无所谓,可是当我见到了阿煦时,我很后悔。若是待人谦和有礼,会不会好一点呢?”他声音越来越低。 阿煦提起笔,墨汁染花了纸,她都没想好写什么,只能放下笔走了。 安南王却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云戬提醒道:“王爷,王妃似乎不大开心。” 安南王道:“你让侍女跟好了,她略走走,便会回来了。” “是。”云戬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王爷,王妃她也喜欢您的。” 安南王轻轻嗯了声,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呢?只要阿煦能长长久久陪着自己,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娶个小媳妇儿也很好,至少将来自己可以走在她前面。往后不管是恨也好,惦念也罢,总有个人记得自己。 安南王拿过纸笔,写好了一封信,打开床头的暗格放了进去。他强制、霸道,这是自己对阿煦最后的善念了。 安南王想起小时候,出生的弟妹们,不是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胎,便是有缺陷。他没敢跟阿煦说,他曾亲眼看到父王掐死刚出生的婴儿,只因为那个婴儿是个哑巴。稍大一点,他才知道所有的孩子,都是母亲下了毒的。 父亲头七那日,他母亲对他说:“那些年,我心中不忿,便毁你父亲,死后我却不愿意再见他了。你待我死了,便将我尸身烧了,撒到河里去。” 将尸身烧毁,还如何投胎转世?他自是不愿的。哭着说:“阿娘,不可以,我还要你下辈子快快乐乐的。” 他母亲却嗤之以鼻,“哪有什么下辈子?这些不过是人为了宽慰自己,让自己过去心里那个坎。更何况我这辈子都过不好,还要下辈子受苦么?” “我杀你父亲,害他子嗣。将来你娶妻了,一定要防着她些。更别学你父亲的痴情,不值得的。” 安南王锁好暗格,有些痛苦地闭了眼。阿煦略走了会,果然回来了。 安南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讳“景庭”,他玩笑道:“阿煦要记得夫君的名字啊。” 阿煦却没有答话,绕过屏风自去歇了,安南王有些落寞地抚了抚纸上的名字。 两人一夜无语。 江晚余午间空了,便去椒房殿寻谢玄微,却见他正站在檐下看着几个小太监糊窗纱。 无忧赶忙通报了,众人跪在地上行礼。 江晚余上前搂住谢玄微,让他起身,在他耳边轻笑道:“也就这会儿,朕能治着你了。” 谢玄微得瑟地扬了扬脖子,江晚余道:“刁钻古怪的,以后见到朕也不必跪了。”他看了看破了洞的窗纱,疑惑道:“这窗纱,年前扫尘时不是全换了新的,怎么又坏了?” 谢玄微笑道:“兰霜几个淘气,今日给弄坏了,我正好也不喜欢这个颜色,太翠了些。便正好换了烟红色,这样看外面,天无论何时都像是有晚霞,别致的很。” 江晚余也陪着他看了会,无忧便来禀报,“陛下,娘娘,尚衣局的人来了。” 江晚余道:“必定是给你做亲蚕服的,等会再让他们为你多做些衣裳。我瞧着,最近长高了许多。”他伸手比划了下,笑道:“果然长高了,都快到朕的鼻子了。” 谢玄微笑道:“那是,我要比你长的都高。” 江晚余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那你得多吃些,我听雪盏说,你近来难伺候得很。少吃些德妃送的吃食,当心吃成个胖子。” 谢玄微知他又在吃醋,便哼了声,戳了戳他的肚子,取笑道:“明明陛下更挑食,甜的、苦的、咸的、辣的都不爱,偏偏那么爱吃酸,莫不是怀孕了?”谢玄微自然是怕被打,忙一闪身跑了。 江晚余见他关了门,便站在门口拍门,笑骂道:“谢玄微你给我出来,看朕不拧你嘴巴?” 谢玄微倚着门,狂笑不止,“你都说了要拧我嘴,我还出去?你傻还是我傻?” 江晚余仍旧是拍门,让他出来,与他两隔门斗嘴。 无忧对雪盏道:“娘娘真是活泼啊!” 雪盏哭丧着脸看了看无忧,强颜欢笑道:“活泼活泼。”又垂了头,偷偷道:“活泼什么啊?就是个活祖宗,早晚给我们都玩坏了。” 谢玄微打开门冲了出来,江晚余一时不防,两人砰的撞到了一起。江晚余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他,被他撞得向后倒退几步。 雪盏几个赶忙要去扶二人,无忧拦住他们,强推着他们走,低声道:“走走走,怎么这么没眼色?” 无忧守在宫门口对尚衣局的尚宫与宫女说:“大人稍等会再去吧。” 江晚余拧了把他的嘴,谢玄微却是凑过去,张开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环住他的腰,亲昵地拱了拱他,嘴里哼哼唧唧的,“怜怜抱抱。” 江晚余用力托起他,“这么大了,还这般爱撒娇。” 谢玄微笑道:“口是心非!” 江晚余放下他,摸了摸他的头,“先做衣裳吧。”又去喊无忧,“让人进来量体。” 尚衣局的人赶忙进来,谢玄微由雪盏伺候着脱了衣裳。 尚衣局的尚宫拿了软尺,量到他腋下,比之前尺寸略大些,便笑道:“娘娘近来衣裳此处有些紧了吧?奴婢们将鞠衣做的大些。” 江晚余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为娘娘再多做几件常服,颜色素雅些就好。” 尚宫笑着应了。 江晚余又道:“等会你再去永熹宫为舅舅做几件衣裳。” 尚宫量好尺寸,与记录的宫女行了礼,便去永熹宫了。 “都下去吧。”江晚余笑嘻嘻地搂着谢玄微,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机灵鬼!”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两个圆溜溜的贡桔。 谢玄微坐到他腿上,接过来,剥开一个喂到他嘴中,“我都十七了,总不能还是平平的。” 江晚余只觉得满嘴香甜,笑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谢玄微吃了另一个,含混道:“进屋时我就塞进去了。” 江晚余捏了捏他的脸,道:“真是个小骗子!” 谢玄微倚在他怀中,“我与荣姐姐商量了,你须得让他们想个主意,让蚕下月初八生不出,否则躬蚕时,我们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劝动安南王妃。” 亲蚕礼时,若是蚕在祭祀之日出生,那么就要次日祭祀。可是若是蚕不出,等到出蚕时,数日后才能行祭祀礼。这样他们有更大的把握行事,甚至可以使王妃与他们统一战线,毕竟王妃当日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 江晚余点了点头,拉他去了屏风后,拿了衣裳替他换了,又为他梳了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朕让段景行等人,在小书房等着了,这会也差不多都到了。”他刮了刮谢玄微的鼻子,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不过几日没见,他们各个跟朕打听你。” 谢玄微缩了缩脖子,江晚余低头亲了亲他的面颊,用鼻子蹭了蹭他,吃吃笑道:“怎么这样香甜?” 谢玄微腻腻歪歪地亲了亲他的嘴,“这下是不是更甜了?” 江晚余见他又来撩拨自己,便强按了他的头,夹在腋下往外走,“这爱撩火的坏性子什么时候改了?” 谢玄微缩在他怀中,抱着他的腰,咯咯笑了。两人一路走,一路闹到太极宫。 段景行等人见了谢玄微都围了过来,许多日子不见他了,又是摸脸又是给他送吃的。 江晚余脸上挂不住了,坐在主位用力咳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谢玄微赶忙抱了一堆吃的坐到他身边。讨好地拿了一包糖递给他。 段景行满面稀奇,小螃蟹一向护食,这可是他托自己在宫外买的,居然舍得给了陛下吃,两人果然不寻常。 江晚余捻了块糖吃了,甜丝丝的,他这才收了臭脸,命了宫人上了茶。 段景行心中更加纳罕,原来陛下也有意,那皇后娘娘未免太可怜了。他打了个冷战,甩甩头想要甩掉那些不靠谱的念头。道:“臣等已经部署好了,陛下主持先农礼时,臣等便会将安南王部下先行抓获。皇后娘娘亲蚕礼时,由德妃娘娘扣下安南王妃,必定可以逼迫安南王交出兵权。” 江晚余道:“可以。” 谢玄微道:“亲蚕礼上,把众位将军的夫人们,也一并捉了吧。” 众人静默了下,江晚余狠了狠心道:“好。” 身为帝王,肃清朝廷时,由不得他心慈手软。 众人拿了部署图,再三研究了,考虑到的任意一个风险,都反复研究了对策。此番较量,不是肃清安南王一众,便是江晚余彻底沦为傀儡,更甚者,被逼宫刺杀。 第40章 第 40 章 难得半日的清闲,江晚余便抱着谢玄微看了一上午的书。因怕他眼睛痛,便打算带他出门走走。碰巧今日风大,江晚余亲了亲他的面颊,笑道:“朕带你去放风筝去。” 谢玄微噗嗤笑道:“你还真打算带我去放风筝?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玩笑话呢。你先等等,我先换个衣裳去,这件衣裳不能穿出门。” 江晚余知他一向臭美,便笑意盈盈地放他去了。 谢玄微换了衣裳,雪盏和兰霜,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又大又鲜亮的风筝,众人欢天喜地地往御花园玩耍去了。 刚走至御花园,便听得一阵鼓掌欢呼声。两人去看,却发现德妃穿了一身劲装,手中持剑,舞得虎虎生威。 江晚余与谢玄微也站着看。 谢玄微满面艳羡,十分激动的把手掌心拍得通红。 江晚余看在眼里,便靠近他,捏了捏他的脸,道:“萌想学么?” 谢玄微听了立刻点头,生怕他反悔,“陛下说话算话!”便拔腿跑到德妃跟前。 德妃一时不防,险些收不住剑势,差点伤到他,自己也摔倒了。幸而边上的小太监机灵,拉了把吓懵了的谢玄微,否则不堪设想。 众人吓得不轻,噗通跪在地上求饶。德妃伤了脚,也是勉强跪下了。 江晚余黑了脸上前,紧张地拉着他看了一圈,见他毫发无损,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心中又气又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抬手用力地拧了下他的耳朵,气道:“你!太过得意忘形了!回宫!” 谢玄微见他怒气蓬勃,满身杀气,回去了必定要挨打,这么一想,哪里肯回去?便用力挣着手往后跑,嘤嘤道:“陛下疼!荣姐姐救我!”他回头对着德妃就要哭。 江晚余哪里管他?气得将他双手反剪于身后,拿了披帛将他梱了个结结实实,扛起来便走了。 德妃心里也着实气他,真拿宝剑当柴火棍子了?挨打也好。却也怕被打坏了,有些担忧地看着江晚余。 江晚余回首冲她点了点头,意思让她放心。又对无忧道:“寻太医来给娘娘医治。” 江晚余抱了他回了椒房殿,将门关了,又拿了春凳来,解了他身上的披帛,将他摁在凳上。 谢玄微得了释放,手脚并用抱着春凳哭得如丧考妣,江晚余无奈地看着他,实在是扭不过他了,将他抱到腿上坐好,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朕是真要被你气死了,还没打呢,就弄得沸反盈天的!阖宫没有不知道朕喜欢打人的。” 谢玄微吸了吸鼻子,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委屈巴巴地道:“我怕嘛!”他轻轻抽噎起来,似乎真的很害怕。 江晚余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哄道:“怜怜不会打萌萌的,萌萌不怕。” 谢玄微哭得身子轻轻抖着,解释道:“我不是怕这个,我刚刚差点碰到剑,才觉得刀剑无眼,好吓人。” 江晚余心疼极了,心里也是又愧又怕,他的萌萌本就受了惊吓,他不想着安慰他,却要动手打他,还拧他耳朵。 刚要哄他,就又听谢玄微又道:“我尽力劝下安南王妃,我们何苦动粗呢?我好害怕你被伤到,还有段大哥他们,我都怕你们受伤。”谢玄微用力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 江晚余听了,被这幼稚却又充满善意的话语,弄得心疼死了。只能亲亲他,安慰道:“没事的,安南王没有防备的。何况我们到时候还会捉他妻子,拿他部下,他不敢对朕怎么样的。” 谢玄微听了,心里慢慢安宁了些,抹着眼泪道:“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来我越来越爱哭了,你会不会嫌我是个小哭包?” 江晚余只觉得他这副爱娇的样子可人极了,又搂住他取笑说:“萌萌少说了一样,你还是朕的小醋包,小辣椒。” 谢玄微笑着去打他,鼻音重重地撒娇道:“你坏,你老是取笑我。”说着,不知触动了什么,又边哭边道:“你皮痒痒了,你居然舍得打我。”却是被自己逗得又笑了。 谢玄微待人接物虽冷漠无情,可是偏生是个心思细腻敏感之人。江晚余察觉到这一点,近来对他越发百依百顺。倒是宠的他孩子气越来越重,心性都倒退了许多,动辄要抱要亲,江晚余却是爱极了。这会儿,他又哭又笑,引诱的江晚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宠他才好。抱了他怜惜地亲了又亲,对于前朝几位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的昏君,也是暗暗佩服起来。 晚膳时,江晚余得报,段景行与温圣清求见。此时求见,必定是有要事,他便抱了谢玄微去床上睡好。 谢玄微却哭哭啼啼揭开帐子,对着要走的江晚余道:“你不疼我。” 江晚余被他那副可怜样弄得满心愧疚,回首哄道:“你先睡觉,朕先去见温圣清与段景行,稍后肯定回来。” 谢玄微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飞扑到他怀中,江晚余抱住他,就听他又哭道:“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江晚余点点头,亲了亲他的眼皮,将他放到床上,为他盖了被子,又亲了亲他面颊,松手便出门了。(括号前的内容有些腻歪,后期大概会删) 亲蚕礼前一日,江晚余神神秘秘地拉了谢玄微到太极宫小书房,“朕有位故人要让你见见。” 谢玄微笑道:“你有谁要让我见呢?”他推开门,却见流光站在房内,一时欣喜,“流光!” 流光也是十分想哭,大半年未见,公子长高了许多,也更加好看了。他忙跪下道:“公子。” 谢玄微赶忙跑过去扶起他,问道:“你怎么进宫了?” 流光看着江晚余道:“是陛下让属下进宫的。” 谢玄微看着江晚余开心地笑了笑。 江晚余道:“朕怕你一人应付不来,又听你有次提到想流光了,便做主将他接了进来,以后他就在椒房殿陪着你了。” 谢玄微听了十分感动,道:“谢谢陛下。” 江晚余又道:“只是须得委屈流光扮做太监了,否则对你名声不好。你们主仆怕是有许多话要说,朕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走了出去,让主仆二人好好说话。 谢玄微从小塌下抽出一个盒子,将里面各色零嘴递给流光,慢面豪气,“吃。” 流光心智不过十岁孩童,如今见了吃的,又见了日思夜想的公子,便十分开心地吃了。 三月初八那日,江晚余先行领了百官去先农坛行先农礼。谢玄微带领四位王妃及众位诰命夫人,先到了先蚕坛,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祭了先蚕神。 荣亲王妃先进了蚕室看了蚕,退回来道:“启禀娘娘,蚕还未出生。” 谢玄微庄重地点了点头,荣亲王妃对着众人道:“蚕未出生,请各位夫人同娘娘移步小偏厅,静思祈福。” 众人答了是,谢玄微领头进了偏厅,众人刚进偏厅的门,后头跟着的太监立刻关了大门,从房屋顶上落下数十名早已埋伏好的暗卫,将一众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群贵妇人哪里见过此等场面,一时吓得涕泗横流。 谢玄微笑道:“众位夫人无需害怕,陛下有些事要与众位的夫君商议,商议好了,各位便可自行离去。”言下之意,便是商议不好,今日便是魂断之日。 德妃笑着冲阿煦做了请,阿煦一脸淡然随她走至谢玄微跟前。 忠顺王妃虽受了惊,却还是记着忠顺王爷让她多多照拂安南王妃的嘱托,扶了一旁的沈王妃,撑着酸软的身子,指着谢玄微颤声道:“安南王妃所犯何事?娘娘要带她去哪?” 沈王妃也是一脸惊慌失措,当日沈王爷贪图美色想要娶皇后过门,自己传了皇后许多坏话,致皇后被众夫人厌弃,如今只怕是要挟私报复了。她吓得一头冷汗,急于与忠顺王妃划清界限,竟向后一躲,忠顺王妃顺势摔在了地上。那一下动静甚大,忠顺王妃倒在地上,摔得疼了,扶着心口直叫哎呦。 谢玄微看着他二人笑道:“刚刚未曾注意到,竟把二位王妃落下了。既然忠顺王妃打听了,便一并走吧。” 说完便有两个暗卫一人拖了一个。 忠顺王妃挣扎不过,怒道:“谢玄微,我等乃朝廷命妇,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动用私刑?” 谢玄微垂了头,斜眼看着她,笑道:“我与你废话作甚?朝廷命妇?哼,我还是当朝皇后呢!” 谢玄微懒得搭理歇斯底里的忠顺王妃,命流光看管各家夫人,以防她们自杀,自与阿煦进了小耳房。 谢玄微对阿煦笑道:“解忧公主不必害怕,本宫邀你来,是有笔交易要谈,绝不伤你半分。”谢玄微提醒她的身份是为皇室解忧的公主,而不是安南王妃。 阿煦神色淡漠,轻轻颔首,“不知皇后要与臣妾商谈何事?”因着许久不曾说话,她声音有些生涩,语调也较常人有些古怪。 谢玄微惊讶地看着她,继而笑了起来,“你居然会说话?公主也是个胆大的人啊,居然敢蒙骗安南王。”他笑着为面色沉静的阿煦斟了杯茶,笑道:“那咱们闲话少叙,解忧公主一心想要逃离王府,本宫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娘娘要臣妾做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么?” 谢玄微见她痛快,便笑道:“安南王爷意图zaofan,本宫希望解忧公主可以指证。到时候,本宫便对外声称王妃身亡,会为公主换个新身份,公主自可寻个好人家,往后相夫教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煦饮下一杯茶,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垂了眸子,道:“娘娘可否给臣妾一些烈酒?” 谢玄微便命人端了一壶酒来,阿煦来不及倒酒,提壶便往嘴里灌,那酒入肠,又辣又凉,呛得她咳嗽不止。 阿煦缓了一会,尽力平息下来。笑道:“臣妾如今安南王妃了,解不了君之所忧了。”说罢,她含泪一笑,决绝又痛苦。 谢玄微听了,心头一跳,满面遗憾道:“那便只能借王妃去要挟王爷了。” 阿煦握紧拳头,提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流泪道:“娘娘与陛下已经做好了打算,今日臣妾不论愿不愿意,你们都是会要了王爷的命,为何?为何还如此大费周章捉了臣妾来?”阿煦有些后悔今早出门时,推开想要抱住自己的安南王,她眼中滴滴答答地落下泪滴。 谢玄微低声道:“王妃若是倒戈,其余夫人们也就好办了。” 阿煦情绪十分激动,借了酒意,尖叫道:“若是臣妾们抵死不从呢?” 谢玄微垂了眼眸,残忍一笑,“那便杀,总有会怕的。实不相瞒,王爷的部下们也被捉了,拿了自己夫人的小物去要挟,再硬的骨头里,也总会有人背叛王爷的。有了一丝裂缝,陛下就有了一丝希望。王妃应该听说过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阿煦哭道:“王爷为了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赫赫战功!陛下竟如此不顾念功勋?” 谢玄微道:“王爷的确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但是他谋逆zaofan也是真!你可知道?王爷整个封地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手上二十万精兵,如今已经行至泸州!王妃想要护住自己的夫君,本宫也是一样的。”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欲走,“看来今日是谈不拢了,公主想做王妃,那便自求多福吧。” 阿煦扑过去拦住他,哀哀哭道:“皇后娘娘臣妾求求您了,阿煦求求您了,您去劝劝皇上,让臣妾去劝王爷,王爷很宠臣妾的。臣妾定会让他交了兵权,让那二十万精兵效忠于陛下的。” 谢玄微蹲下身子,扶了她起来,“王妃明知道的,我们要的不仅是兵权,更是永绝后患。” 阿煦哭道:“所以您连机会都不给一下吗?” “王妃,安南王意图zaofan时,也没有给陛下机会。本宫还是劝你保命要紧,毕竟,与乱臣贼子一起是要诛九族的。” 阿煦怔怔地说:“那臣妾便问娘娘一句,若是臣妾逼迫娘娘放弃皇上,娘娘可愿?” “你不会有机会了。”谢玄微出了门,对德妃道:“荣姐姐你看好她,莫让她伤了自己的性命。” 谢玄微关了一众夫人整整两天,已经有了几个贵妇人熬不住,哭哭啼啼地求了谢玄微,谢玄微便将她们带去见了丈夫。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见了发妻,又恨又疼,却是始终咬紧牙关。谢玄微便又散播有几人已经伏法的消息,将那几人关到别处。 那群将士倒是忠心耿耿,如同蚌壳一般撬不开。 谢玄微便搜罗了一众夫人的发簪或是耳环等贴身首饰,又命人去各家取了孩童的肚兜,小鼓等玩具。与流光捧了,坐了马车去先农坛。 到了先农坛,他慌乱地扑进江晚余怀中,江晚余安抚地亲了亲他。 温圣清立刻捧了托盘进了里间,道:“本官在此提醒各位大人,大人们是铮铮铁骨,可是各位的夫人孩子,怕是娇滴滴的受不得苦的。”说着便将手中的托盘一倾,将里面的首饰尽数倒了下来。有几个爱妻如命的认出了自己妻子的饰物,满面狰狞地爬过去扒拉出来,握在心口。温圣清见状,只觉得他们似狗般卑微,又开口道:“这会儿是夫人们的首饰,下次再送来的,本官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有几个年长的将军,气得牙呲目裂,怒骂道:“格老子的!江晚余你个无耻败类!有甚本事冲老子来,杀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人群中有几个事先便被谢玄微收买的将领爬了出来,抱着温圣清大腿,对着温圣清磕头哭道:“温大人,求陛下放过内子,臣有罪!臣有罪!臣愿意指认安南王!” 因这几人松动了,便接二连三有人出来伏法。 安南王旧部几人,生生气得吐出一口血,“软骨头!王爷平日里拿尔等做兄弟,尔等竟行如此不堪之事!活着又有何脸面?” 其中一人回首哭道:“我夫人怀胎五月,我死不足惜,可夫人和孩子是无辜的啊,他还未曾看看这个世界啊!” 他的孩儿来之不易,求神拜佛这么些年,他夫人也遭了许多大罪,这才有了孩子。当日他与众人说到自己有了孩子时,满眼都是希望,连孩子叫什么都取好了,骂人的人都不忍再骂。 温圣清有些不忍看,却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冷静,道:“安南王zaofan,尔等均有参与,又可曾想过,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何况,自古功臣功成名就之时,便是梦断魂殇之日!” “罪臣伏法。”一名跟随安南王许久的老部下哭着跪倒在地上,他的孩儿才会叫爹爹,今早他出门时,孩子还跟在他身后磕磕绊绊地叫他早些回家。思及此处,他的刚强瞬间土崩瓦解。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温圣清捧了厚厚的文书出来,对江晚余道:“回陛下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话,这些是各位大人的供词,包括了兵器藏匿位置,将士部署。” 江晚余接过来匆匆翻阅了,下令道:“甚好!即刻发兵安南王府,抓了这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进入惨烈决斗的局面,以后没有小甜饼了 第41章 第 41 章 段景行匆匆进了门,跪下惶然道:“陛下,安南王带人攻进宫中了,赤羽军快抵挡不住了。” 赤羽军是先皇养在赤羽宫中的孤儿与亲信,自小接受培养,各个骁勇善战。如今却是不敌安南王一众,江晚余微微皱起眉头,现在宫中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只怕要万劫不复了。 谢玄微慌得摔了手中的玉盏,跌足自语道:“怎么可能呢?消息全部被封锁了,安南王怎么会攻进宫中?” 江晚余沉声道:“有内奸。”他对段景行说:“也不知道慕寒如今到哪里了,段卿务必护皇后周全。” 谢玄微甩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晚余哪里还管他高兴不高兴,生怕谢玄微又任性,会耽误他们离开,命令道:“将皇后绑了,你们速速藏好!” 段景行提议道:“陛下与微臣换了衣裳,与娘娘一同离去。” 江晚余笑道:“朕乃一国之君,岂能抛下你们,自去逃命?何况慕寒算着也快到了,安南王大军还未到临安,谁死谁活还说不准。”江晚余又对谢玄微道:“萌萌你乖,先去藏起来,等安南王伏法,朕去接你。” 谢玄微哪里肯走?却被温圣清捉了手臂,眼看就要被拉出去了。他急得满面冷汗,对江晚余发狠赌咒道:“江晚余,若是今日你将我强行送走,出了这个门,我便一头碰死,我让你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江晚余听了这诛心的话,被气得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敢!” 谢玄微奋力挣扎,嘶吼道:“你看我敢不敢!我虽贪生,可也是个好尊严,要面子的人!你敢送我走!我就敢死!” 温圣清拉着他,劝道:“娘娘快与微臣离开,陛下有法子脱身的。” 谢玄微呼喝道:“既然有法子脱身,为何还要我躲藏!江晚余!死生同归,无畏无惧,不要让我恨你。” 江晚余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肝都要被揉碎了,眼含热泪道:“这是你自己选的,今日若是败了,你可别哭鼻子。” 谢玄微挣开温圣清的束缚,飞扑入江晚余怀中,堪堪抱住他,哽咽道:“求你,你别把我送走,我们一起等神武军。”谢玄微抬起头,摸了把眼泪,强做镇静,对江晚余道:“安南王妃在我们手上,至少是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的。” 江晚余对温圣清道:“温卿速速将安南王妃带过来,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 温圣清神色晦暗地答了个是,匆匆去了。 段景行领了一众骑□□兵护住大殿。 不多会,温圣清匆匆折返,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陛下,安南王妃不见了。” 谢玄微只觉得心胆俱碎,他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今日,明明将她锁在了椒房殿小书房中的啊。” 江晚余拉着他的手,让他镇静下来,“别怕。” 谢玄微用力点点头,“嗯,我不怕!”可是心中却如一团乱麻,头脑也混沌着,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温圣清道:“陛下与娘娘还请移驾至花房,那处人少僻静,安南王等人一时半会找不到。” 江晚余点了点头,由着段景行护送二人去了花房。 安南王身披铠甲,手持□□,威风凛凛地跨了坐骑踏云,与赤羽军厮杀。 云戬带了一小队人马,四处搜寻阿煦,却是遍寻不着。他快步行着,心中盘算着,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阿煦。这个女人妨碍了王爷成就霸业,死了,才是她最大的价值。 谢玄微在花房中坐立难安,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他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就此影响正在寻求对策的江晚余等人。 谢玄微将谢玉章送的匕首悄悄放到袖中,他抬眼去看江晚余,却见他满面愁容。思来想去,便借口去出恭,跟流光出去了。 外面已是傍晚时分,天昏沉沉的,暮色压抑得使人喘不来气。花房外围围了一圈弓箭手并盾兵,所有人屏气凝神。 守卫见了谢玄微,忙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谢玄微看着他,只觉得他笑得古怪,还没等自己让他起身,他便已经起来了。“微臣在此守卫,还请娘娘不要到处走动。” 谢玄微点点头,转身走了。 谢玄微回首去看,却见对面高楼上也是弓箭手。他慌得向后倒退一步,险些站不稳,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高楼。 流光有些诧异地扶住他,轻声道:“公子?” 谢玄微道:“糟了。”他狠狠掐了大腿肉,对流光轻声道:“既然躲藏,为何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排兵布阵?你瞧对面楼上的弓箭手,他们的方向是冲着花房的!只怕对面楼上的不是自己人。” 谢玄微眼睛转了转,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宫中守卫森严,安南王部下再怎么骁勇,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的。再说安南王妃,被关了两天,早已心神俱疲,又怎么会跑?又往哪里跑?要么被安南王找了去,要不然就是被人藏起来了。这也不可能,德妃一直看着她,“温圣清?”所有的疑团被解开,只有温圣清,是他去椒房殿提王妃,也是他说王妃不见了,更是他让所有人到花房避难,可是花房如今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进不得,出不得。可是他哪有这样的本事呢? 谢玄微紧紧抓住流光的胳膊,脚下一阵阵发软。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小一起长大,温润善良的温圣清会是这一切的主使,可是又实在是没了别的解释。“大概是我想错了。” 谢玄微扶了流光慢慢走回去,正巧碰上摆饭了,他坐到江晚余身侧,冲流光递了个眼色,便安心与江晚余用膳了。 桌上饭菜式样不多,却也还是精致十足。如今他们算是落难,能有口吃的便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会有御膳房的菜品呢?谢玄微心中越发慌乱,江晚余也渐渐察觉了不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在桌下,悄悄握了谢玄微的手。 此时天已大黑,流光悄悄跟着三个太监行至偏僻处,飞身向前捂了最后一人的嘴,手下匕首用力一划,那人还未来得及吭一声,便死了。前面两人有所察觉,立刻回身与他缠斗。 太监怎么会武艺?流光暗道不好,“果然有诈!”他打起精神,生怕打斗声引来人,摸出腰间软鞭,向前一甩,牢牢捆住两人,两人还未高叫,电光火石间,他提了匕首便将两人喉咙抹了。他将三人挂到树上藏好,换了其中一人的衣裳,又慢慢向前走去。 刚转过一个转弯,便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把抓住他,恶声恶气道:“你个小犊子,妈的,老子等了你许久了!那两人呢?是不是借着送饭又偷懒去了?等我明日告诉给大人了,让大人治他们的罪!” 流光微微点点头,他与其中一人身量相仿,这汉子天黑怕是认错了,自己也不敢多说话,生怕露了马脚。 那汉子口中骂骂咧咧了一会,啐了一口浓痰,对流光道:“把这女人抬出去扔了,妈的真晦气!装什么贞洁烈妇,还敢自杀?妈的,老子成全她。” 流光这才看到,大汉身后仰面躺着一个衣不附体的女子,他轻轻嗯了声,扛起女尸往前走了。 有几个士兵瞧见了,立刻围了上来,笑道:“这胡大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惜了这娘们,昨儿就被他弄死了一个,今日又死了一个。” 另一个笑骂道:“可不是,这些小宫女又香又软,他却都给糟蹋了,却不晓得分个把给我们。” 流光听着他们几个肆意调笑羞辱,只恨不得将他们几个都杀了,可是却要急着出去,探查情况,少不得忍耐着他们。还好他们并不为难,便放了流光去了。 流光终于出了花房,找了个干净隐蔽之处,将女尸轻轻放下了。想了想,流光又脱了身上的外袍将她细致裹好了,轻声道:“公子说,生而为人,我们都是来还了上辈子的孽的,你此生受了大苦,来世必定会平安一生的。” 流光正欲起身,那女子却是嘤咛一声,声音虽轻,流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大汉见这女子抵死不从,竟是一时失手将她掐得只是昏死了,他却未曾仔细探查,就嫌晦气,让流光扔了。流光一路走来,颠颠簸簸的倒是歪打正着救了她的命。这女子也是命大,遇到了流光,否则别人定会以为诈尸,只怕会冻死在这里。 流光扶起她,那女子战战兢兢,呜呜咽咽地哭着。流光怕她招来别人,只得捂住她的嘴,轻声道:“你别怕,我不害你。” 那女子强忍着害怕,点了点头。 流光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那女子哭道:“安南王四处安排了人寻找王妃,他的手下,便趁机在宫中作乱,他也不管。”说着又咬着手哭了起来,她如今受了辱,真是一点都不想活了,可是她不能连累了眼前这位公子。 两人正说着,流光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流光心中一动,扶她站起身,便道:“你可还能走?” 女子哆嗦着迈开腿,却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崩溃地摇摇头,有几滴温热的泪珠甩到了流光手上。 流光打又扛起她,在她耳边道:“得罪了。”他飞身一跃,身姿灵巧,趁着夜色上了一棵大树,躲过巡逻的士兵。 流光道:“你先在此等候,我去趟椒房殿,明日天亮了,我来寻你。” 那女子拽住他的衣袖,哭道:“贱命一条,能得公子搭救,已是万幸。只是公子万万不可去椒房殿,那处被安南王手下把持着,公子去了,必定会被抓的。” 流光想到雪盏几人,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那雪盏几人?” 那女子道:“公子带上奴婢吧,奴婢认得一条小路进椒房殿。” 流光听了,沉吟片刻,便带着她一同下了树。 那宫女由流光抱着,指着方向,两人一路走来,竟是半个士兵也未曾看到。 那宫女对流光道:“此处可进到咸若馆,有次洒扫,奴婢们发现了这处,佛像下面有个密道。曾经报过给雪盏姐姐,公子可以去看看,雪盏姐姐几人是否在里面。” 咸若馆内一片漆黑,长明灯也熄了,流光有些不安地抱着女子走了进去。 流光将她放好在**上坐好,借着月色走了进去,按着那女子说的,在神像下果然寻到了一处按钮。 第42章 第 42 章 雪盏几个人听到有人打开暗门的声音,吓得抱作一团。 雪盏收了手中的夜明珠,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的面庞,决绝而狠厉。雪盏拔了头上的发簪,只等着来人打开门,她便用力刺下,绝不坐以待毙。若是不幸被抓,那簪子她便给自己了。 兰霜紧紧抓了雪盏的胳膊,心里也是阵阵忐忑。 流光打开暗门,只觉得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阵风袭来,他赶忙伸手捉了,低声道:“是我!” 雪盏听出是流光,丢了手中的簪子,一头扎进他怀中,吓得嘤嘤哭泣,“吓死我了,流光。” 兰霜听到她喊流光也放下心来,棉雾并杏雨两个满面疲倦地抹着眼泪。 流光道:“你们几个都在吗?” 雪盏擦了擦眼泪,道:“都在,我、棉雾、杏雨、兰霜都在,我们还把安南王妃带了进来。萌萌怎么样了?” “他很好。”流光听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他对雪盏道:“你们几人在此藏好,可饿了?” 雪盏摇摇头,道:“我们几个吃了贡品,现下并不饿。” 流光道了个,“好。”他抱起昏迷的阿煦,对雪盏道:“你们藏好了,千万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雪盏道:“好,你也要小心行事。” 流光抱了阿煦,走出暗道,就见那宫女已经吊死在了佛堂前。她的尸首在门前轻轻晃荡着,像一个破败的娃娃一般。流光心中怪难受的,却又说不清原因。他素来有些傻力气,便一手抱了阿煦,跃起将她尸首取下,轻轻放到地上,微微欠身悼念,便抱了阿煦走了。 流光将阿煦绑在一棵大树上,又将她嘴堵了,以防她跌落摔伤。他四处探查,终于探查到安南王位置。本是打算刺杀他,一时想到了谢玄微叮嘱的话,便又折返扛了阿煦回来。流光觉得女儿家都是娇弱的,他不能捆了安南王妃。于是便脱了阿煦的外衫,捉了一名身形相似的士兵来,将阿煦的衣服给他穿上。一时想起小时候与公子玩的游戏,又在他胸前绑了个镜子,高高吊在了安南王出门必经的高楼上。 流光囫囵睡了,天亮时,他起来给阿煦喂了些水,又将她嘴堵了。 不一会,便听得楼下人声嘈杂,果然有士兵发现了高楼上吊了人,形似安南王妃,吵吵嚷嚷地去禀报了。 云戬听了消息,心中狂喜,立刻命了弓箭手整装待发,只等着等会寻个机会好杀了她。谁知,有好邀功的士兵,将消息报给了安南王。 此刻天光大破,因着镜子反光的缘故,安南王被镜子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心中却固执地认为那是他的阿煦。 流光躲在暗处,怕他迟疑,不肯上前,便向下丢了一个阿煦身上的荷包。荷包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里面装的桂花撒得到处都是。 安南王认出那是阿煦的东西,心急如焚。他勒住踏云,下令众人止步,冲楼上高声叫道:“管你是谁,只要放了本王妻子,本王便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敢伤她一分一毫,本王便让你生不如死!” 流光知他在意阿煦了,又露出了自己的软肋,便又丢下一根阿煦的发簪。 那发簪划破静谧,在半空中发出悦耳的响声,继而啪嗒摔在地上,蹦了一地珠子,一霎碎成了好几截。 安南王见状,怕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慌忙下马就要去捡。流光瞅准机会,躲在那名将士身后,拉满弓箭,咻的射出箭。安南王一时闪躲不及,肩部便受了一箭。 云戬赶忙护了安南王,抬头去看那人,却被镜子晃花了眼睛,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他满面狠毒,恨不得生食了阿煦,一声令下,立刻放箭。 安南王想要阻止时,高楼上的人已经被利箭狠狠射穿了。他虽看不清,却是见过被利箭射穿的人的,毫无挣扎之力,几下□□便会了无生气了。 安南王一时只觉得又回到了五岁那年,他被扔在井里,尽力扑腾呼救,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渐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他颤抖着手,指着高楼上的尸体,面上泪如滚珠,一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云戬慌忙来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得口鼻流血。 安南王顾不得伤,狠命拔了箭摔在地上,提了枪便要上前与流光拼命。 流光趁他心神涣散,又一箭射到他身上,他仿若不会痛一般,又是将箭拔了扔掉,完全不管身上两个流血的血窟窿,执着地继续向前。 云戬大惊失色,命人护住安南王,强行要带他离开。 安南王却是以一敌百,一杆□□横扫四方。他恨得全身颤抖着,“滚开!都给本王滚开!本王要救阿煦! ” 阿煦无力地倒在地上听着他声声如困兽般的叫声,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她忍不住怨恨起自己,为什么有些事,有些人,非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才看得清。 阿煦伸手抓住流光的小腿,哀求道:“你将我带下楼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流光瞧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心下不忍,正欲开口,就听楼下有了厮杀声。 他起身去看时,就见江慕寒与谢玉章来了。 楼下两队人马奋力角斗,一时,血腥味充斥了流光整个鼻腔。他对阿煦说:“我带你下去。” 流光砍断绑着尸首的绳子,就听到尸首坠楼的噗通声,继而安南王口中发出古怪的呼喊声,随即流光就见他不管不顾地向尸体扑去。大概是认出了不是阿煦,他竟是又狂笑起来。他满面是血,狼狈不堪地又哭又笑,“不是阿煦,不是阿煦,哈哈哈。” 谢玉章向江慕寒递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骑了马,围困住安南王,一人持剑,一人提枪,两人合力将他活捉了。 江慕寒以枪指他,道:“叛臣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安南王哈哈大笑起来,啐出一口血来,“叛臣贼子?我呸!黄毛小儿,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罢了!我本无谋逆之心,是江津将我逼上了这一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你们江家没一个好东西!” 江慕寒本就厌恶安南王,一听了这话,气得浓眉倒竖,手提枪就挑了安南王的甲胄,恶狠狠道:“反贼,等我皇帝哥哥收拾你!” 流光的心狠了狠跳了跳,挟持了阿煦走下楼。 阿煦被他用匕首抵住喉咙,整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向安南王走去。 安南王见她好生生活着,一时心中又喜又悲,阿煦没死是福,可是他却犯了谋逆的大罪,自己终究是带累了阿煦,便又吐出一口血。 云戬只觉得心被狠狠剜了一刀,哭道:“我等已无力反抗,还求小世子念在王爷往日情分上,救救王爷。” 阿煦回首看着流光满面悲怆,只是呆呆地落泪,安静得叫人心疼。 流光本就是对女子有着极大的宽容心,心中一软,便松了手放她去了。 阿煦提了裙子,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向她的夫君奔去。虽然她此刻浑身脏污,发髻散乱,可是安南王却是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阿煦跪在安南王面前,轻声哭道:“王爷。”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众将士立刻围成圈,将他二人围住。 安南王听了她说的话,满面欣喜地捧住她的脸,边咳边笑道:“阿煦,你会说话?你声音真好听,果真如我想的一般甜美。”他突然又慌乱起来,捂着脸,痛苦又卑微道:“我又吓到你了么?我的面具呢?我的面具呢?” 阿煦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大力地掀翻在地,看着他四处摸寻面具的模样,她捂着眼睛,身子微勾,两只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安南王满地寻找,却是如何也找不到面具。他面色疲倦地仰躺在地上,泪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双手捂住脸,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面具,我的面具不见了,阿煦会怕的。” 阿煦听了这句,立刻爬了过去,费力将他抱在怀中,抽气道:“王爷我不怕,阿煦不怕。”说完,她在安南王额头上轻轻一吻,哭道:“景庭,阿煦不怕的。” 安南王颤着手抱住她,轻声道歉,气息也有些微弱,“我身上的血将你弄脏了,你那么爱干净,对不住了。阿煦,阿煦。”他抱得力气不敢太大,生怕把他的阿煦弄伤了。刚刚中的两剪,此刻他终于是察觉出了些许疼痛,他身上仍旧流着血,弄得阿煦身上更脏了。 安南王叫一声,阿煦便答应一声。 安南王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凉,渐渐有些犯困,他舍不得放开阿煦,却仍旧记得,“你回王府,咱们床上的暗格里,我放了和离书在里面,你拿出来,就与我这个反叛的乱臣贼子无关了。” 阿煦摇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听话,听话。”安南王连说几声,随即只觉得更冷了,他往阿煦怀中靠了靠,“好冷好冷,阿煦,我不中用了。”说完,便头一歪,死在了阿煦怀中。 阿煦只觉得怀中的身体越来越重,她瞪大眼睛,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她掐住自己的喉咙,忍不住干呕起来。 云戬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连声呼喊,“王爷!王爷!” 阿煦双手轻轻颤抖起来,流光的两箭并不在要害,王爷却死了,定是因为夜来香。她状似疯癫,大喊大叫着,“我毒死了王爷,王爷是被我毒死的。”说完又干呕起来,渐渐失了力气,只能在一旁抽搐着。 云戬怒目圆睁,“你这个毒妇!” “我才十八,我才十八,我不想嫁给王爷,他比我爹都要大上几岁。他还毁了容,我害怕他。”阿煦恐惧地蜷缩成一团,两只脚不安地颤抖着,“我怕他,他却宠我,恨不得摘下星星给我。”阿煦不安地摆着手,吓得向后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打翻了茶,我还把,把夜来香搬出去了。我以为慢慢就好了的,我错了,我错了。”她精神接近崩溃,激动地前言不搭后语,手脚并用爬到安南王身边,轻轻晃了晃他,哭道:“王爷不要死好不好,王爷,呜呜呜,你说过这辈子都会保护我的,不让欺负我的。你死了,怎么保护我?你这个骗子!” 众人看着她发疯,却是无法去解救她。 解忧公主,生来便是要解君之所忧,哪怕她那年才五岁,景庭世子却已经二十五,皇上要她嫁,她就是得嫁。 阿煦抬头看了看日头,终于是疯够了的样子。她盯着江慕寒,哈哈笑了,“对对对,我也死就好了啊,这样你仍就可以保护我了。”她爬了起来,“景庭,我来陪你了。”她向着江慕寒猛地撞了过去,江慕寒手下士兵下意识竖起武器,阿煦的身子瞬间被三把锋利的宝剑扎穿,她短促地啊了一声,回头对着安南王想的尸体笑了,如夏花般灿烂。她保持着跪姿,两只手滑落至神策,瘦弱的身子便一动都不动了。 江慕寒不忍再看,背过脸,骑了马离开了。 谢玉章看着两人,闭了眼,叹气道:“收尸吧,将一众叛贼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一周至少更三章,还好马上就要完结了,不然真的编不下去了o(╥﹏╥)o 第43章 第 43 章 众人收了残局,谢玉章与江慕寒便去花房接驾,流光也去咸若馆接雪盏她们。 谢玉章一见了谢玄微,立刻奔了过去,却想到他如今是皇后了,二人是君臣,便生生止了步,跪下道:“微臣谢玉章参见陛下、娘娘。” 谢玄微赶忙扶他起来,在一旁嘘寒问暖。 江晚余对江慕寒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轻轻颔首,“多谢。”又对谢玉章道:“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了,你先与慕寒去歇息一会。你姑姑受了惊吓,朕先送他回去。” 江慕寒见他兄长如此关怀嫂子,便扎了两只手,呦呦呦地怪叫几声,嘻嘻哈哈地笑着,直笑得江晚余满脸通红。 谢玉章见了,怕他姑姑害羞,立刻上前勒住江慕寒的脖子,“微臣告退。”将他拖到别处了。 江晚余便与谢玄微一同坐了软轿回椒房殿,谢玄微如今精神放松,坐在轿撵上,没一会便睡着了,连江晚余走了都不知道。 雪盏生怕他饿坏了,天黑时,将他折腾醒了,让他用过膳,便又去睡了。 雪盏几个稍作休整,便阖宫上下收拾打扫起来。 雪盏扶了歪倒的小桌,骂道:“一群土匪强盗,竟把我们椒房殿弄成这副鬼样子。” 棉雾与杏雨笑道:“看我们副娘娘急了,只盼着你将来寻个脾气温柔,举止言谈皆合心意的好姑爷。” 雪盏一听红了脸,追着棉雾就要打。 棉雾躲在杏雨身后,忙道:“妹妹救我。” 杏雨忙张开双手拦住雪盏,笑道:“好姐姐不要急,我们棉雾姐姐是衷心祝愿你的。” 雪盏被她拦住,却是如何也挣不脱,便指着棉雾笑骂道:“你且笑我,赶明儿我就求了娘娘,必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嫁了,生他个十个八个孩子,天天让你收拾家。” 棉雾却是一甩帕子跑了,边跑边回头咯咯笑道:“要也是先嫁你。”一时不慎,竟与无忧撞了个满怀,一下摔倒在地了。 无忧赶忙扶了她起来,还未说话,棉雾却红了脸轻声道了歉意,一溜烟跑了。 雪盏追到跟前,对着无忧行了礼,笑道:“公公来了,棉雾失礼了。” 无忧道:“无妨无妨,只是不知道姑娘摔到了没有。” 棉雾从柱子后面探了探头,却见雪盏在看她,便又跑了。 无忧又道:“陛下被千岁爷请过去,特让奴才来跟娘娘说一声,今晚不过来了。” 雪盏忙道:“娘娘还在睡呢,怕是天明了都不得醒。” “那好,奴才先回去了。” 雪盏行了礼,道:“公公慢走”她见无忧走了,便扭了杏雨一同继续打扫去了。 因谢玉章难得回来一趟,蒙了圣上恩泽,特许了他一个月假。 谢玉章从宫里回家,休息一日后,便整理了两大箱从西北带来的冬春夏草、红枣、枸杞、鹿茸等特产,亲自送到了段府。 段行止刚任了玉堂署的职,此时正在编修新书,接了湛儿来报,连忙就去请了假,赶回家见谢玉章了。 段行止匆匆回了自己的换玉舍,就见谢玉章与他父亲在自己小书房中聊得正酣。 段太史见了段行止,疑惑道:“这个点怎么回来了?” 段行止望着谢玉章道:“有些急事,便请了假了。” 段太史听了,笑道:“这样也好,碰巧我有些事,你替我招待玉章罢。”说着便起了身,谢玉章也赶忙起身,与段行止一同将段太史送出去了。 段行止因喜爱读书,卧房里便专门隔了小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谢玉章哈哈一笑,从背后抱了他,两腿也紧紧贴了他的腿,推了他笑嘻嘻就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 段行止本就跑得急,有些气喘,又被他这般顶弄,被他撞得东倒西歪,身子乱晃,连气息都乱了。“你这做什么?弄得我晕死了。” 谢玉章推着他走到那两个大箱子跟前,揽了他笑道:“玉哥哥给你送礼来了,你却嫌晕?” 段行止轻轻啐了他一口,他本就中意谢玉章,如今被这么抱着,心早就跳得飞了,“什么玉哥哥?我倒是比你还大了半岁呢!” 谢玉章见他眼尾微赤,满面缱绻,胸口微伏,呼吸之间清香四溢,其肌肤细腻比香枝几个还甚。不由得心里又酥又痒,便伸了手不住摩挲他的脖颈,一手勾了他耳垂在指尖玩弄,哑声道:“这般想你玉哥哥?跑得气喘吁吁的,心跳出来了没?让玉哥哥摸摸。”说着,他将手伸进了段行止怀中,还未来得及摸一摸,便被段行止拿出来甩了出去。 段行止见他熟门熟路与自己调笑,又听人说营中有军妓,本就担心谢玉章不学好,如今见他这般孟浪,心下更是笃定。心中既恨他不爱惜自己,又恨他不尊重自己。一时气得头脑发胀,浑身乱颤起来,“你倒是好本事,学得了这些习气!拿着我比着那些妓子玩弄,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轻贱之人?”他转过身子,狠狠踢了一脚那大木箱子,“将你这些东西拿走,谁又稀罕?” 谢玉章见他气坏了,又踢箱子,那声响他听了都害怕。想着段行止脚必定是痛极了,又怎么可能会走?赶忙上前拉了他的手,要去哄他,段行止却是反手一巴掌。他也不恼,捂着脸颊,委屈道:“我并未拿着你比不好的人,你现下在气头上,我不走,走了你就更气了。还有,脚可疼?” 段行止却是不管他,自去房里躺下歇了。他略躺了会儿,只觉得自己同个吃醋的妇人无异,他恨谢玉章不学好,更厌恶自己管得太宽,表现的是否太过明显了?心里一时也有些别别扭扭了。 却说谢玉章悄摸揉了揉脸,便坐在一旁暗自垂泪起来。他长到这般大,还从未这般被打过,一时间再厚的脸皮都不厚了。 晚饭时,段景行来寻二人吃饭。两个人,一个面上浮肿,正悄悄抹眼泪,探头一看另一个在床上躺着。满屋里静悄悄的,连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个丫鬟婢子都没。段景行便笑道:“这是怎么了?倒如同个小夫妻斗气一样?玉章是个好孩子,行止,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谢玉章赶忙起身说:“没有。”段景行让他坐下,径直进了段行止房里。 段行止爬了起来,坐在床上看着他哥哥道:“你出去,我要睡下了。”就又躺下发呆了。 段景行道:“也好,你先睡吧。”他又退出来,走到谢玉章跟前,拉了他笑道:“行止是个古怪人,咱们不理他,玉章今晚同我睡吧。” 段行止听了这话,立刻坐了起来,恨恨地看着他哥。他哥却望着他笑道:“我带玉章走了,你好生睡吧。” 段行止听了这话,飞快地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把他哥哥赶了出去。他冲着他哥嚷道:“走!”便气急败坏地关了门。折返屋中,又看了眼谢玉章,似乎想要骂他,却是偏偏忍了,只是面无表情道:“我去睡觉。” 谢玉章就怕他这样,生起气来,只管冷着脸,什么也不说,比动手跟他打一架还吓人。他忙跟了上去,讨好地抱了段行止放到床上。段行止却是抬起又是一脚,他忙抱了脚到自己怀里捂着,厚着脸皮柔声哄道:“好心肝,你理理我,我并没有要轻慢你的意思。” “又是好玩是么?”段行止双手垫在腰下,支了上半身去看他,又扭过脸,气鼓鼓道:“我就是生来让爷玩的?” 谢玉章听了这话,放了他的腿,赶忙上前压住他,“我我我……”他急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耸拉着脑袋,声音极小地道:“我到如今都没去过那里,还是个童男呢,哎呀,臊死了!”他捂了脸,夹了两条腿,扭扭捏捏地滚到段行止身旁。 段行止听了这话,又是一脚踢过去,“没出息的。” 谢玉章见他肯开口骂自己了,赶忙又滚了回来,压到他身上,胡乱在他身上蹭着,“行止你好凶,我姑姑都没你这样的,打得我好疼。” 段行止衣襟都叫他蹭开了,他用手捞了衣带系好,撵了谢玉章下床,“我有些饿了,你饿不饿?” 谢玉章忙蹲下给他穿袜子穿鞋,他捧了段行止一只脚,用手比了比,“行止,你的脚都是这般白,脚趾细长,真好看,你瞧。”谢玉章本来生得粉妆玉琢,如今在边疆摸爬滚打,晒得一身小麦色,连纤细的十指都变得有些粗壮了,没了那副玉样子,却是更顺眼了。他伸了手,倒是跟段行止玉色的脚对比明显了。 段行止将脚抵在谢玉章心口处,眼睛直直望着谢玉章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如何?”他很想知道谢玉章怎么看自己,却实在怕他说自己只是他知己好友。 谢玉章抱了他的脚,为他穿了袜子,头也不抬道:“行止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最好的人,想要一辈子与你玩。” 段行止听了这没头脑的话,一时真是不知该哭该笑。他用脚拨开谢玉章的衣襟,将脚伸进他怀中,试探道:“那你别娶亲了,娶亲了还怎么同我玩一辈子?” 谢玉章笑道:“那你也别娶亲,我们一起过。” “好。”段行止虽知这不过是谢玉章的玩笑话,心里却是将这话当成誓言了,他又道:“你也不许去睡那些妓子,不干净的。” “好,不去。”谢玉章为他系好袜子,穿了鞋,将他扶下床。他见段行止乖乖巧巧的,一时又故态萌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今晚玉哥哥只睡你。” 段行止听了这话,哼了一声,立刻甩袖大步向前走了。 谢玉章赶忙跟着他赔礼道歉,打着自己嘴巴,“呸呸呸,行止我错了,你睡我!你睡我!行止,不要走那么快,且等等我!” 谢玉章与段行止两人,一时又好的如同一个人一般。夜间同睡,白日同游。 第44章 第 44 章 随喜偷偷摸摸地背了包袱进到书房,擦了擦并没有的汗,对谢玉章道:“我的爷!你让奴才带了这些来做什么?”随喜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香烛元宝,“奴才都快吓死了!生怕被人逮到了,奴才便要被杀头的。”说着,他便抹了自己脖子,闭眼吐舌装死。 谢玉章收了包袱道:“那你还叫嚷?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便把你头打飞了!”他作势要打随喜,随喜却是缩了脖子,摊手笑道:“打之前,爷先把钱给奴才,这可是奴才的老婆本。” “呸呸呸,众人说我爱胡说,你比我更甚!快些摸摸桌子,没得这么晦气呢!”谢玉章掏出几锭银子给随喜,又扬了扬拳头,道:“若再胡说八道,我便告诉你爹去!滚吧。” 这随喜本就比谢玉章小了两岁,人事不知,日日只晓得傻玩傻乐。如今得了钱,只想着拿了钱去买糖吃。喜不自禁,屁颠屁颠地滚了。 第二日寅时,谢玉章便出了门。如今虽是春日了,可早上天还是有些凉的。谢玉章裹了斗篷,提了包袱,走过一条街,便骑了马直奔城外去了。他一路狂奔,不敢停歇,到了乱葬岗,只见满地和泥的纸钱香烛,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此时天微微亮了,乱葬岗满目断垣残壁,小雨淅沥,雾气弥漫,鬼气森然。饶是谢玉章这个不信邪的,也不由得抖和了一下。 谢玉章提了灯笼细细找着,一回首冷不丁瞧见一个穿了白衣的,影影绰绰的,唬得险些扔了灯笼。心道:“莫不是真的有头七回魂?”又想着,老人说过,若是撞上邪灵,不理它就完了,于是便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好奇去看。却不料,他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惹鬼,鬼到开了口。 那鬼笑道:“谢玉章你抬头看看我。” 谢玉章一个激灵,“怎么这鬼还认识我?莫不是要带我走!对了,老人说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又是久经沙场的,什么没见过?不对啊,我怕鬼做甚?我比鬼都吓人啊。” 谢玉章壮了胆气,冷笑一声,面目狰狞地抬头去看鬼,“行止?” 段行止翻了翻白眼,“没出息就是没出息。”他拉了谢玉章的手,走到一座新修的坟边。 谢玉章见他穿着单薄,摸着手,还有些凉,赶忙脱了披风为他穿上。“这里到底是有些冷的。” 这座坟修得并不甚大,却是干干净净的,四周也是没有那许多乱坟头子。坟前供了些纸钱并一些酒肉,旁边有些烧过的灰烬,还在闪着零星的火光。 段行止道:“这便是景庭世子二人的坟墓了。” 谢玉章瞧了,眼眶一酸便要流泪,他赶忙擦了眼泪,对段行止哽咽道:“还劳你记挂着,今日是王爷的头七。”说着,他便向段行止作揖道谢。 段行止握了他的手,道:“你自小最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我都记着呢。”他又对谢玉章赞道:“我也是没看错你,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枉我来替你烧纸了。”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感动,忙摆了贡品,拿了梯子烧给安南王夫妇,轻声祝祷几句,便拭了泪起身了。 段行止叹道:“世子自有丰功伟绩,却是一步踏错,竟致无底深渊。陛下还算仁慈,至少留了他二人全尸。虽废黜了他们封号,却又命人将这边坟慢慢迁走,不让他人搅了世子与世子妃的安宁。”段行止垂了眼眸,盯着地上的余烬不再说话。 两人站了一会,便准备离去。忽闻得一阵异响,段行止指着前方惊道:“你瞧那是什么?” 谢玉章抬头去看,只见前方火星点点,又听得哭声阵阵。不由得驻足站立去看,喃喃道:“是谁来祭拜谁的么?” 两人向前走去,就见了十几个披麻戴孝的壮年男子来了。那群人许是也没想到会遇到人,一时表情也有些错愕。 谢玉章忙护了段行止到身后,垂首道:“请过。” 那群人轻轻颔首,哭着往安南王坟前去了。 谢玉章哽咽道:“我道世人皆是凉薄,未曾想还是有重情重义的!”他狠狠抹了把眼泪,“今日陛下特许朝臣休沐,我猜着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一些人过来祭拜吧。” 段行止道:“自古忠义难两全,他们心中也是愧疚的,咱们走吧。” 山路崎岖,谢玉章小心护着段行止往前。他问道:“你是如何来的?” “我哥哥顺带捎了我一程,本来是打算走回家的,你却来了。”段行止垂了眸,他一早是坐了马车来的,到了便打发湛儿和车夫走了。他在赌,赌谢玉章会来,还好他赌对了。即便不信鬼神,站在这乱葬岗中,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的。段行止一时不防,脚下踩到一颗石头,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谢玉章赶忙抱住他,只觉得段行止身上香气扑鼻。 段行止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垂下眼眸,收敛了一腔心事。 谢玉章扶他上了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他将段行止抱在怀中,牵了缰绳,口中忒的一声,脚下一蹬,马便向前慢慢走了。 段行止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听谢玉章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回西北了。” 段行止轻轻嗯了声,虚虚抚上他的手,后背抵着他的胸口,全身崩得紧紧的,耳畔是他略带潮气的呼吸。他稳了稳心神,“我听我母亲说,你母亲托她为你寻个好亲事。”段行止回首去看他,却不防谢玉章碰巧低下头,两人唇瓣轻轻擦到了一起,两人俱是倒吸一口气,却是都没离开的意思。 两人静默着贴在一起,四目相对一时无语,由着马儿信步走着。 段行止放于身侧的手用力捻着披风,半晌,一声闷笑,向后退了些。一手捂了眼睛,转正了身子,笑着叹息道:“挺好的,可惜我家没有妹子,否则嫁给你多好。”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中实在不喜,他想起那日与段行止开的玩笑,一辈子不娶亲了。他当时并不是玩笑,是出自真心,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真的玩一辈子?行止腻了怎么办?自己腻了怎么办? 谢玉章心烦意乱,单手一把抱起段行止,蛮横地让他面朝自己坐了。一时又发起狂来,甩了鞭子狠狠抽了马儿,那马儿立刻疯跑起来。 段行止一时慌乱,两腿紧紧夹住马,双手死死抱住谢玉章的腰,脸颊埋在他怀中,随着马儿颠簸,蹭在他胸口的面容通红,他的眼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掉。有时候真想拉着谢玉章一同死去多好?自己怎么能受得住他娶亲,他会嫉妒发狂的! 谢玉章疯跑一圈,勒了马。怀中的段行止眼泪糊了一脸,狠命捶了他胸口一下,却是震得自己手疼,气得两腮鼓鼓,“怎么这般硬?硌死了!” 谢玉章听了,哈哈笑了,骑着马慢慢带他随意走着。 晌午时,谢玉章将段行止送至段府门口。段行止下了马,脱下披风递给他,“不到我家坐坐吗?” 谢玉章笑着摇摇头,看着段行止的眼神,也变得缠绵起来。他笑道:“不去了,去了又要没完没了的,我走了。”他调转马头,手中鞭子凌厉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段行止再去看时,他人已经出去几丈远了。“没完没了是怕我缠着你么?”事到如今,若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谢玉章不知晓自己心意,不过是段行止自欺欺人罢了。 谢玉章到了家中,李氏便命人来请他。 李氏想着趁这次长假,为儿子定下婚事,她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好姑娘,先是问过谢玉章,儿子却说的不明不白。 李氏知道儿子一向懵懂,十几岁了,他房里那些丫头一个都没动,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便问道:“可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谢玉章心中猛然浮现出段行止带笑的脸,继而又摇了摇头,呆呆地坐了。 李氏不想逼他太甚,便试探道:“那母亲为你做主,你看如何?” 谢玉章听了,只是闷闷地点点头,坐了一会,便推说困了,要回院子了。 谢玉章乱逛起来,走过一道门,进了一个小院子,就见段行止倚在一株桃花树下睡着了。他脚边东倒西歪着几个酒壶,发髻微松,两颊绯红,红唇微张。一只手支着头,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玉白的手腕,身上的白衫落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端的比这无限春色更美。 谢玉章不禁看得有些呆了,脑中只剩一句,人比花娇了。他伸出手轻轻抚落段行止身上的花瓣,两手搭在一起遮在他眼前,替他遮去太阳,果然见段行止睡得更安稳了。 此时虽然才刚春天,天气却微微有些热的。谢玉章看到段行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知道他热了。便一手为他遮阳,另一手以手做扇,在他面上轻轻扇动着。 段行止悠悠转醒,醉眼朦胧,眉梢眼角万种风情,他以手支头轻轻笑了,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玉章低下身子靠近他,想要拉起他,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段行止轻轻嘤咛一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嘟着红艳艳的嘴说:“这树硌的后背疼。” 谢玉章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坐到树下,把他拉到怀里牢牢抱住,笑问:“这下可还疼?” 段行止倚在他怀中,后背紧紧抵着他的胸膛,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噗嗤一声笑了,“心跳得这么快,莫不是谢公子想什么坏事了?”段行止仰起脸,笑得一派天真。 谢玉章面色不改,嗅了嗅他的头发,轻哼道:“才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可是耳朵根却是一片粉红。 段行止扭过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身子离他更近了些,口中香甜的气息喷洒到谢玉章脸上,媚眼如丝,坏笑道:“谢公子当真没有想什么坏主意?”谢玉章镇静地摇了摇头,脸色绷得紧紧的,却不再说话了。 段行止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谢玉章的粉色的耳朵,轻声道:“谢公子没有想什么坏主意,可是我这厢心里甚是发慌呢!”他拿了谢玉章的手抚上自己心口,一颗心咚咚咚地跳着,谢玉章禁不住地手也颤着。 谢玉章低下头想去亲亲他,段行止却滚到了一旁。他笑着站起身子,身上的花簌簌落了一地,一阵清风拂过,一树的桃花纷纷落下,落了段行止一头一身。谢玉章抬头看着段行止,眼中有了几分着迷。 段行止挑起谢玉章的下巴,轻佻地笑了笑,“这会子我突然又不心慌了,谢公子心慌吗?”段行止轻轻按了按谢玉章的心口,觉得手都要被那心跳震麻,轻笑道:“谢公子可心慌?” 谢玉章按住他的手,闻着桃花香,轻声道:“是有些心慌。” 段行止噗嗤一声笑了,抽身离去,“那你可知怎么才能不心慌?” 谢玉章站起身子,在桃花树下高声道:“我不知,行止你可愿教我?” 段行止回头邪魅一笑,道:“不教。”说罢扬长而去,像一个桃花精一般消失了。 谢玉章有些失落地站在桃花树下,又是一阵风刮下来,那桃花落得像阵大雨。谢玉章心中莫名得一阵惆怅,独自站了会,晃着脑袋也走了。 迷迷糊糊到了床上,谢玉章却是辗转不安,闭上了眼满脑子都是段行止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他的媚眼如丝,还有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越是想要静心,心就越乱,心里更渴望段行止一点什么。谢玉章觉得自己怕是疯魔了,怎么由着半截胳膊不由自主地就想到段行止未露出肌肤是什么样的?甚至想把段行止剥个干净,压在身底做尽坏事。 忽的房门被打开了,一阵轻微地脚步声响起,谢玉章抬头看去,却见段行止披了一件外衣,只穿着雪白的中衣,手中提了一盏灯笼,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谢玉章立刻坐了起来,走到他跟前,迎他进门,接下他手中的灯笼,点了桌上的灯,“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段行止淡淡地开了口,吹熄灯笼,“心慌。”又看着他笑问:“不知谢公子是否也心慌?” 谢玉章点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过身假装去剪烛花。 段行止向他靠近,身上披的外衣掉在了地上,谢玉章一个机灵。段行止从他背后抱住他,手指在他身上不安地滑动着,摸到他心口处,笑道“谢公子心慌得很厉害呢!”他修长的手指挑开谢玉章的衣襟,让他露出半边胸膛,手开始在他身上流连。 谢玉章一个手抖将蜡烛剪灭了,黑暗中,背后的段行止贴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嘴中若有若无的喘息,“玉章。” 谢玉章再也忍不住了,又或者是满屋的黑暗给了他很多勇气,他回过身,有些粗暴地寻到段行止的嘴,两人的牙齿磕在一起,俱是一声闷哼,可是却都不肯放过,彼此痴缠。 谢玉章亲得更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卖力,段行止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谢玉章用力一托,段行止双腿环住他的腰,被他抱了起来。段行止闷笑一声,谢玉章略带惩罚地咬了一口他的脖颈,转了个身,把他放到了桌上,欺身压了上去,身下之物狠狠地顶着段行止的大腿根,段行止轻轻摩擦了一下,那东西似乎又大了一些。谢玉章毫无章法地乱蹭着,伸手去解段行止的衣带,却是越解越乱。 段行止躺在桌上一声闷笑:“原来你不会?”谢玉章听了脸色一黯,却又不得章法,急得满头是汗。 段行止笑着推开他,笑道:“解不开便撕了吧。”谢玉章听了,哗啦一声,便撕了两人的中衣,段行止勾住谢玉章的腰,伸出手摸了摸谢玉章。谢玉章一声闷哼,段行止手上湿乎乎的,轻轻弄了几下,手上的液体更多了,开口笑道:“你倒是猴急!” 谢玉章抱起他,想去床上,却是脚下一滑,摔倒了。 他猛然惊醒,身上盖了小毯。原来自己还在李氏房中。房内静悄悄的,他母亲许是见他睡着了,便带了弟弟出去。 “该死!”谢玉章这会只觉得浑身粘腻难受,还好如今穿得多,看不太出些脏东西。他慌忙起身溜回兰芝阁,郁闷难受了许久,自己太过孟浪淫邪,恨得直扇自己耳光才解了气。 第45章 第 45 章 安南王头七一过,江晚余便在朝堂上论功行赏。因温圣清在安南王一役中立了大功,江晚余重重赏赐了他,提了他做左相,又亲自为他设宴款待,温圣清一时风光无二。 温圣清坐在席中,一双眼眸毫无波澜。他抬头看了江晚余,冷笑一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转过脸,却是与众人推杯换盏,笑意奉承。他在席上待得憋闷,便提了酒壶,寻了借口离席去走走。 温圣清刚走至阶下,就听得一阵鼓乐声响,众人喝彩着。他回首冷眼看了看,便走了出去。 此时月上中天,月华如练照得外头亮堂堂的。温圣清走到未央湖边,就听得一阵轻轻的哭声。冷风一吹,倒叫他酒醒了一半,身上也阵阵发凉。他借酒壮了胆子,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他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四下一片寂静,一时又想起谢玄微来,想到谢玄微自然又想起江晚余,一颗心便愤懑起来。 他千算万算,算落了江晚余给谢玄微送了个高手做帮手,更低估了安南王的痴情。他就该在谢玄微制住安南王妃时,派人伺机杀了她。安南王那几日心急如焚,已毒入骨髓,早就是强弩之末,再经王妃一事,哪里还活得下去?自己再借机暗暗杀了江晚余,到时往安南王身上一推,自己便摘得干干净净。都怪自己太过心软,往后再筹谋时,必定要狠下一颗心来! 温圣清反手缓缓将酒浇在地上,四下空气漫起一股浓烈的酒香。他阴狠地盯着歌舞升平的大殿,冷笑道:“今日这壶酒就拿去祭你吧,且让你再快活两日。” 温圣清将手中的酒壶抛入湖中,听到咕咚一声后,仿佛将江晚余也一并扔下去了,他这才扬起一个带了温度的笑来,安心离去。 回了席上,温圣清端了杯酒,走至江晚余跟前跪下,恭恭敬敬道:“臣谢陛下器重,定不辱使命。” 江晚余笑着伸手去扶他,却看到了他手上戴的戒指,满面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便道:“温卿手上的戒指倒是别致。” 温圣清竖起手指,故意亮给江晚余看得更清楚,笑着回道:“是,陛下,这枚戒指原是一对儿的,另一只在臣心上人手中。” 江晚余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心上人?” 温圣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笑意满满道:“是啊,可惜不巧,因着一些人,一些事,我们分散了,现在这戒指不过是缅怀罢了。” 江晚余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不再开口说话。宴会一结束,他便匆匆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内静悄悄的,谢玄微裹了床大红的被子,睡得正酣。江晚余拿了谢玄微藏在枕下的戒指,仔细回想着温圣清手上那枚戒指,两枚戒指果然是一对的。心下越发气闷,尤其是温圣清那席话,句句扎着自己心窝。 江晚余知道谢玄微枕下都是他心爱之物,他也曾疑惑过怎么还会有一枚男子的戒指,后来想着,怕是谢玄微自己弄来玩的,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他与温圣清的定情信物。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太过一厢情愿,连借口都为人找好了,还真是贴心!真是越想越气。 谢玄微隐隐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边,虽是困顿,却强撑着睁了眼,果然是江晚余坐在自己身边。他哼唧一声,起身抱了江晚余就要亲。 江晚余却是一把推开他,背对着他定定坐在一旁,连头也不回。 谢玄微赶忙坐了起来,拉了他的手,却又被甩开。他疑惑道:“这又奇了,我怎么惹到你了?” 江晚余回首将戒指掼到他怀中,恶狠狠道:“原是我错了,棒打了你们这苦命的鸳鸯!” 谢玄微捡了戒指,一时如遭雷劈,心道:“难道他知道我与温圣清的往事了?”后又想着,自己与温圣清并无越矩之举,又放下心来,扑过去要抱江晚余撒娇。 谁料,江晚余却正好站起身,边道:“你一直想出宫,究竟是不是为了他?”话音刚落,就听得扑通一声,回首一看,谢玄微掉在了地上,疼得直抽气。 江晚余哪里还生气,慌忙抱起他,“可摔坏了?” 谢玄微听了这话,捧着心口蹙眉不语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 江晚余暗道糟糕,生怕他是摔坏了,赶忙要宣太医。 谢玄微捂着脸呜咽道:“我的心都快疼死了,你都不疼我了,索性也不要宣太医了,让我死吧。” 江晚余忙哄道:“气不是这么赌的。” 谢玄微抹着眼泪道:“分明是你在跟我赌气,你就不能先听我说?”江晚余不再说话,谢玄微又道:“当初我一心想出谢府,他又喜欢我,心也善。我便想着嫁给他,求他救了我,还写了情诗引逗他。”谢玄微见江晚余脸色变了,忙道:“后来我就反悔了,下定决心远离他,可是情诗让他拿去了,他还未来得及提亲,你家就下了圣旨。戒指我本来还给他了,但他说留个念想,绝不会有他人知道。我本来打算扔了,但是杏雨说这个好值钱,我想着你不喜欢我,我出宫后,拿去卖了可以接济一下。”最后一句纯粹是他胡编的,没有扔掉,不过是他懒而已,现下真是后悔,随便找个河边丢了多好,不过是抬个手罢了。 江晚余见他可怜样儿,还是没开口。 谢玄微握住的手放到心口,满面真情道:“我对怜怜真心实意,除了黑无常,这辈子谁也别想带我走的。”他说着就钻到江晚余怀中,见他神色紧张,又要捂自己的嘴,立刻见好就收。“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明儿就把戒指拿给他,这次一定说清楚了。” “好。” 谢玄微见江晚余松了口,忙喜滋滋地凑上去心肝乱叫。 江晚余又道:“你同他,你是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 谢玄微与他滾作一团,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笑道:“陛下现在在我上面,不也一样受我疼爱?”说着便颠了颠他,笑得不怀好意。 江晚余羞得满面酡红,凶狠道:“谢玄微!不说清楚,你就别到床上!” 不到床上,等同于不能睡江晚余,谢玄微不干!急忙表态道:“我与他清清白白!” “这样都能清清白白!那我们呢?” “混混浊浊。”谢玄微叼住江晚余的嘴,急不可耐地亲了起来,生怕他再问出什么来。 江晚余捏住他的鼻子,迫使他松了口,气喘吁吁道:“谢玄微!你又骗我,刚刚是不是根本没摔到?”随后便是再也说不清话了。 江晚余有些颓然地想,“算了吧,人都在自己身边了,黑无常敢带走他,自己就跟着白无常一起走,死生不负。” 第二日,谢玄微换了男装,便去太极宫等着温圣清了。 温圣清清瘦了许多,面色白得吓人。他见了谢玄微立在一棵花树下,身长玉立,周身带着淡淡的光芒,恍若神仙妃子降临,赶忙就过来了。 谢玄微将戒指放到他掌中,欠身道:“温家哥哥,这戒指该物归原主的。今日玄微来此,一是还戒指,二是来表个歉意,年少无知时犯的错,请温家哥哥原谅。” 温圣清将戒指也戴到无名指上,两枚戒指相互生辉,他低头浅浅一笑,“无妨,过几日,我也要外放到乌孙。”他看着谢玄微满面惊讶,似乎是怕他误会了江晚余,便道:“是我自己请旨外放的,乌孙是个好地方,你不必担心。只是当日我假意联合安南王,为陛下拖延时间,等候世子与谢小将军来。你一直怀疑我动机不良,如今我走远些,算是解了你一些心事。何况,你来还戒指,陛下怕是找你闹了,我的痴心妄想,不能害了你。” 谢玄微见他句句为自己考虑,生怕为了他,他与江晚余闹得不愉快,一时哑然。温圣清苦笑道:“你在花房看了一圈,神情那般害怕,可我当时不能告诉你实情,我怕你遇了不测。玄微,你要相信,温哥哥会害人,但是绝不会害你的。”温圣清又笑起来,宛若初春的太阳一般,耀眼中带了些温柔,他又道:“明日我走了,你且安心吧。” 谢玄微呆呆立住,温圣清坦坦荡荡,自己却是处处猜度嫌隙,真是无颜以对。 清风拂面,送了阵阵花香过来。过了许久,谢玄微才低声道:“此次外放,一路多多保重啊。” “多谢,来年再见吧。” 温圣清步履沉重,缓缓向前行进。笼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抬头看了看这方寸之间的天空,待到他外放归来,便是要变天了。 第46章 第 46 章 谢玄微还了戒指后,心下松了一口气。温圣清走后,他便更松了气。没几日李氏却进宫说了谢玉章要走了,说着便哭泣起来。他无法只得好生安慰她,又下旨让谢玉章进宫。 谢玉章打点好行囊,想着还是派了随喜送了书信给段行止。 段行止看了书信,满面尽是泪水。他很想相送,甚至是不管不顾地跟了去,索性便不要脸面了。可是,若是心中又着实害怕,害怕他知道自己的手段,自己龌龊的心思,会厌弃自己。他宁愿保持着挚友关系,也不愿被抛弃。只能借口如今要在玉堂署同父亲学做事,实在无空相送,表了歉意后,又送了些寻常的礼物给他,便不再联系了。 谢玉章本是想着见一面,可是遭了冷淡,也没了心肠去见面了。只好应召进宫与谢玄微拜别。 谢玄微见他来了,却是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笑道:“你母亲说你急着回西北,说着说着就气哭了,都说你心野了。” 谢玉章强打着精神笑道:“有些急事,回家去,臣再好好安慰她。” 谢玄微点头道:“我也帮着你劝劝她,横竖你才十六岁,等过两年,我亲自给你议亲,给你排面准备得足足的。” 谢玉章闷闷地点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头,谢玄微见他如此,又道:“或是你喜欢谁,尽管跟我说,管他是谁,保准都给你弄来!” 谢玉章听了这话,提醒道:“姑姑,爷爷最恨我们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 谢玄微叉着腰,十足恶霸样,道:“就是欺了,怎么着?我还被皇上欺男霸女了呢?他怎么不去管皇上?” 谢玉章噗嗤一笑,“姑姑,你这话里有话,分明是借着我议亲的事,来表白表白陛下。” 谢玄微嘿嘿一笑,劝慰他几句,写了信让他带回去给他母亲,又赏了许多东西,便放他回家了。 春日午后,日头暖洋洋的,谢玄微闲来无事,命人搬了春凳在门口晒太阳。太阳晒得舒服,他也懒洋洋的。 雪盏几个丫头,摘了柳枝及各色鲜花编了花篮、花环等物。给谢玄微戴了一头一身,弄得花枝招展的样子。他也不恼,随她们闹。 江晚余一路溜达过来,便想着进来看看他。却看了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 谢玄微听到笑声,就见江晚余进了宫门,笑得满面春风,他立刻向他飞奔过去。 江晚余也是开怀大笑,张了双手,托住他的腰,稳稳抱起他,让他挂在自己怀中。 地上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羞得垂下头。 谢玄微哼哼唧唧地蹭了蹭他,连头上的花环都掉到了地上。 江晚余抱了他向里走,自己坐到春凳上,谢玄微从他身上下来,坐到门槛上,趴到他的腿上,仰起头撅了撅嘴。江晚余立刻会意,垂首亲了亲他,又捏了捏他的脸。 无忧递上谢玄微头上的花环,谢玄微赶忙抓了过来,“怜怜低头!” 江晚余弯下身子,花环便戴到了头上,他掐了下谢玄微的脸,无奈道:“淘气包。” “玉章早上来了,他娘托我给他找媳妇,你说急什么,他才多大?” “都十六了,不小了,你不也十六岁成婚的?” 谢玄微扭过脸,哼道:“哼,你也知道?我才十六,我还没有到弱冠。” 江晚余双手揪着他两腮,让他的脸都变了形,拉了他往房里走,吩咐道:“不必伺候了。”又笑道:“没有我,谁敢要你?脾气娇蛮,还好哭。”他又道:“凭着玉章的本事,谁嫁了他都是福份。” 谢玄微道:“就是不知道玉章意思呢,我嫂子说,咱们家的人都是痴情种子,玉章媳妇儿的事儿,她不好太过插手,只说玉章喜欢便可以了,模样家世倒不多做要求,只盼着人品性子好便好。” 江晚余听了那句“痴情种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蓦地红了。看着谢玄微,他轻咳一声,冲他招了招手,“过来,让我亲亲。” 谢玄微听了,喜得眉开眼笑,忙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嘴。江晚余向后退了退,却又被他抱住了头,含了唇,轻轻嘬着,谢玄微含混道:“不够,还要!” 江晚余只觉得嘴唇麻木,被他亲得双唇涎水涟涟。他闷笑一声,向后躲了。抱了谢玄微坐到腿上,揉了揉他的脸,道:“都瘦了,昨儿太医给你诊脉,说什么还记得么?” 谢玄微脸轰得红了,昨儿江晚余带他去太极宫玩,碰巧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他看了便也凑热闹,非要把脉不可,谁知太医给他诊脉时,让他又伸舌头,又扒眼皮。 太医抚着花白的胡子,神在在笑道:“小公子脉象有些虚,最近是否是新纳了人?” 江晚余听了,心下明了,捧了茶盅只管喝茶,全然不管满面酡红的谢玄微。 就又听老太医道:“小公子在房事上狠下了些功夫,如今年纪轻没什么,却还是要节制些的。” 江晚余抱了他,在他面颊上亲了亲,打趣道:“小公子还需节制些。” 谢玄微赌气道:“不理你了。” 江晚余又去抱住他,哄道:“小公子不气了。” 谢玄微闷闷地点点头,钻到他怀中,气闷道:“我狠下了些功夫,得趣的人是谁?哼,凭什么我就身子虚了?何况我现在能跑能跳,能让你床都下不来,哪里就虚了?” 江晚余笑着给他顺顺毛,“好了,不气不气,朕往后多看着你些,再不让你这般丢脸了。” 他抱了谢玄微去睡午觉,刚把谢玄微放下,谢玄微就如同一条水蛇般缠了过来,作势就要凑上来亲他。 江晚余掐住他肋下几下咯吱,便叫他松了手,满面严肃道:“朕再不会向以往那般纵着你了。” 谢玄微却是耍起赖,手脚并用抱住他,顶了顶他肚子,“就现在嘛,求求怜怜了,给我吧。” 江晚余一见他这副样子,就两腿发软,实在怕他纵欲过度伤了身子,便强忍着吓唬他,“再乱来,朕就生气走了。” 江晚余真走了,他便连肉渣子都吃不到了,先哄到床上再说。谢玄微忙乖乖睡好了,拍了拍床,撒娇道:“要你陪。” 江晚余躺在他身侧,他下定决心让谢玄微好好养着身子,便如老僧入定一般,竟是真的如何引逗都不上钩了。 谢玄微使出浑身解数,已是黔驴技穷了,竟是丝毫无用,只得悻悻睡了。 几日后谢玉章便回了西北。 四月天,临安城已经暖和了许多,可西北却仍旧寒冷。尤其到了夜间,气温更是骤降。 谢玉章拨弄着火盆,有些愣怔地看着扬起的火星,又想起那日梦中剪灭的烛火,还有段行止如雪似冰的肌肤。越想心謝ingjiao牛莺莩榱俗约阂话驼疲拮约河姓庵植豢暗哪钔贰? 江慕寒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玉章自我伤害,赶忙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前,抢下他的手,痞痞地笑道:“怎么的?要不要我帮你抽?我早就想揍你了。” 谢玉章甩开他的手,想起那年在国子监他欺负段行止的事,一时又发起无名火来,揪了他便要打。 江慕寒堪堪躲过,气恼道:“又发什么疯?对我动手?” 谢玉章吼道:“你为什么要欺负行止?” 江慕寒道:“谁欺负他了?我在西北,他在临安,我怎么欺负!” 谢玉章扬了扬拳头,道:“我说的是上学时,你逼迫他的事。” 江慕寒听了这话,一声低咒,“该死的!”他恨得一脚踹开地上堆的柴火,火星四下漫开,他的脸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众人吓了一跳,皆是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二人。 江慕寒呸了一声道:“提起这事,我才是最委屈的!当时他也不知发得什么疯,趁着我脱了裤子,他就过来抱住我,还使劲挣扎鬼叫。你出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我!”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指着江慕寒道:“你少骗我,行止不是那种人。” 江慕寒冷笑一声,道:“是不是哪种人?这小子自小就不是个东西,长大了也还是一样的坏透了!必定又是他撺掇的你,我这就告诉我父王,让我父王弄死他!”说着就要去找万儿。 谢玉章张开双手拦住他,吼道:“不许去!” 江慕寒听了这话,心里又委屈又不忿,用力推搡了他一下,气地直叫道:“万儿!万儿!有人欺负你主子!” 万儿听到江慕寒鬼哭狼嚎,赶忙就过来了,却见他与谢玉章扭作一团,如同两个顽童一般掐着。万儿急地直拍大腿,劝道:“我的爷儿,两位都是有体面的,怎么倒打起来了?快快住手吧!”他见两人掐得难分难舍,又抱了谢玉章,劝道:“玉哥儿,快些停手吧,等会李将军来了,又该罚你们去扫马厩了。” 谢玉章一听这话,立刻停了手,指着江慕寒发狠道:“今日且饶了你。” 江慕寒也是不甘示弱,抬脚又去踢地上的柴火,搓了搓鼻子,与万儿一同走了。 两人从那天吵架后,见面了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要掐一掐,滚得浑身是泥,才肯罢休。吓得万儿再不敢让两个祖宗会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可以说是一周没见过白天的样子了。于是这周食言了,只更新两章了。年关到了,工作狗实在是无法把控好时间 第47章 第 47 章 再说段行止,自从谢玉章回了西北后,他行事愈发孤僻,颇惹得众人不喜。不过他倒也争气,秋试时竟得了第一。第二年殿试,他又从九百人中脱颖而出,随后便随他哥哥一同为江晚余议事,刚好补了温圣清的缺。 谢玄微在家时总听谢玉章提起他,夸他多么清冷雅致,如若相识,必定与自己志趣相投。一时知道他入了智囊团,便也凑热闹要去看。 段景行自知谢玄微是皇后,生怕生性古怪的弟弟不给他面子,或是惹恼了小螃蟹,该吃亏的。岂料,他俩人倒是十分投缘,皆是喜爱琴音,素喜高洁之物,更是一般的蔫儿坏,爱撒娇。一来二去,两人竟真成了好朋友,举止亲密,搞得亲夫、亲哥都是外人都不如。 段景行瞧着江晚余气得发绿的脸色,心里暗暗倒霉。果然,江晚余舍不得拿了谢玄微出气,也不能对他弟弟怎么样,便处处为难起自己,段景行一时苦不堪言,只得对弟弟旁敲侧击。 晚间用过饭,谢玄微因吃得有些撑了,江晚余便陪着他散步消食。偏生他是个懒的,走了没两步,就叫嚷脚疼。拉着江晚余撒娇道:“好哥哥,你哄哄我好不好?”谢玄微近来总爱叫江晚余“好哥哥”,叫的江晚余酥了整颗心。以至于谢玄微要风给风,要雨给雨,活脱脱一副为色着迷的昏君模样。 如今又听他撒娇,江晚余捏了捏他的脸,弯下身子,笑道:“朕背你。” 谢玄微听了这话,立刻跳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又狠狠亲了他一口,“好哥哥,跑快些,萌萌吃撑了,要消食。” “又来骗人,明明是我消食了。”江晚余背着他晃晃悠悠踱着步。 谢玄微在他耳边道:“我们成婚这么久了,还没有孩子,怎么没有传言说我祸国殃民,一代妖后呢?”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真的很遗憾似的。 江晚余掐了把他的屁股,满面正色道:“别胡说八道!以后少看点画本子,什么奇思妙想的都敢看,看完了还敢说。” 谢玄微笑嘻嘻亲了他一口,又搂紧他,“我的怜怜真好,快让我好好抱抱。” 江晚余红了脸,突然快速跑了起来,谢玄微被他身子一颠一颠的,笑得前仰后合。“跑快些,再快些!” 江晚余跑了一圈,谢玄微便从他背上下来,一手扶了他的脸,一手为他细细擦了擦汗,叹道:“日子真快,一晃竟是过去两三年了。” 江晚余轻轻喘着气,点了点头,与他牵了手,一同慢慢往椒房殿走。关于皇嗣的事,不是没有人参折子说皇后善妒,劝他广纳后宫,尽早开枝散叶。他在朝堂上,细数谢玄微的功劳,狠狠斥责了那几位大臣,骂他们没有良心,要做赶人下堂的下作事。这一震怒,倒是压下了许多人的念头。却仍旧有几个不死心的,又跑去太庙求了太皇太后。结果太皇太后,站在太庙前,背对着列祖列宗,满面认真道:“生不生孩子,那是皇后的事,哀家也管不了皇后的肚子。况且等重孙长大了,哀家都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了,哪里还看得到千秋万代?何苦操这份闲心?众位也是,喜欢孩子自己生去,逼着皇后做什么?” 听闻那群大臣们,站在太庙外哭得稀里哗啦,比自家绝了子嗣还受伤。 江晚余噗嗤笑了,与谢玄微相视一笑。只要这个人在自己眼前,常伴身侧,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等到他们年纪再长些,完成作为帝王的责任。他就从子侄中选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继承皇位,然后带着谢玄微云游天下,共度余生。 谢玄微怎么会不知道江晚余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厌烦众位连皇上床上事都要管的大人们,却仍旧好好做个贤后,不求流芳百世,至少不会带累了江晚余名声。他与江晚余恩恩爱爱这么些年,非但不腻,还愈爱愈深。这世间,大概就是有像他这么幸运的人,可以懂得珍惜的道理,用尽一生相守一人,不必每日苦寻无果,白白蹉跎人生。谢玄微越发沾沾自喜起来。 仲冬时,高月楼接到陶一夕密信,说是有人在乌孙发现了莫赞的踪迹。 高月楼自然不敢懈怠,拿了密信便去寻江晚余了。 江晚余看后,满眼泪水,嘴唇轻颤,连道:“好好好,终于是找到他了。” 高月楼拿了帕子给他拭泪,安慰道:“陶将军还在悄悄找着,舅舅明日就启程去乌孙。你的表弟表妹,如今算来都十来岁了。这些年来,陶将军一刻不敢放松地找,终于是有了眉目。这两个孩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到时候我便带他们回来。” 江晚余道:“我也有此意,再不好,他们也是姑姑的亲子,大人的错,孩子懂什么?” 高月楼点点头,宽慰他一会,便匆匆去了。第二日,只带了几个高手,便轻装赶往乌孙了。 谢玉章腊月时,与江慕寒一路争凶斗狠,相伴回了临安。 到了家,江慕寒才知道,他娘传来自己病重的家书是假的,她已为他做了一门好亲,此番不过是为了骗他回来成婚而已。江慕寒偏生不是个好摆布的,气得半夜就偷偷跑了。他自然是没地方去的,又拉不下面子去寻谢玉章,只能偷了一包金子跑了。 谁知刚从墙上下来,走了两步,就遇到了垂头丧气的谢玉章。他立刻昂了头,只作看不到他,从他身边过去了。 谢玉章见江慕寒不睬自己,转身看着他,冷笑一声,大声叫道:“世子爷爬墙跑啦!” 江慕寒听了赶忙跑回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骂道:“你要死哦!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谢玉章哼了一声,摊了手,道:“借些银子给我,我被我娘赶出来了。” 江慕寒捂着荷包,笑得花枝乱颤,却见谢玉章比着指头数数。急得低声道:“真是我的冤家!”赶忙捂了他的嘴,将他拖到别处了。 江慕寒斜眼瞧着谢玉章,嘲讽道:“跟我哼哼唧唧的,如今可落到我手里了。” 谢玉章白了他一眼,问道:“今晚带我去哪住?” 江慕寒挠着额头,冲他飞了个眼,坏笑道:“今晚带你寻些刺激。” 谢玉章一听来了兴致,赶忙跟上他,“什么刺激?” 江慕寒将他往怀里一揽,冲着他做亲吻状,“英雄销金窟。” 两人抱在一起,一路歪歪扭扭向前走,得意高歌地去了临安城最大的青楼。 谢玉章一见门口那两个大红灯笼,还有一群艳丽妖娆的女子招揽生意,心中一怵。 那群女子见了他们两个俊俏后生,便纷纷围了上来,笑声不断,将两个人又摸又亲,恨不得吃了两个人的意思。 谢玉章左躲右躲,江慕寒却是左右逢源,怡然自得。 突听得一女子娇喝一声,“莫吓到了贵客。”就见一个聘聘婷婷,身姿袅娜,容貌上等的纱衣女子来了。众人见她来了,瞬间安静下来,自动分成两队。 这女子便是青楼的刚选的花魁娘,刚刚十五岁,自是娇蛮放浪。年纪虽小,整治人的手段,花样百出,层出不迭。因此众人虽不服她,却是怕得不行。 谢玉章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连忙趁机,扭头便要跑。 江慕寒却是一把揽过他,在怀里转了圈,笑道:“怂什么?不是日日叫嚷跟你的行止断绝关系了?今儿,叔叔带你去□□。” 谢玉章听了,气红了脸,忙别过脸道:“你个不正经的!我才不去。” 花魁娘听了这话,用了帕子捂住嘴,咯咯笑道:“这么俊俏的小哥哥,竟还是个雏儿。”众人一阵哄笑,谢玉章脸色都变了。 花魁娘上前一步,柔若无骨的身子贴着玉章,一对酥胸半遮半掩,顶在他身上,生生断了谢玉章的退路。 江慕寒乐得看笑话,谢玉章见他不肯帮自己,又想着段行止说过不许自己碰这些人,赶忙心生一计,叫道:“我可是没钱的,快些放我回家!” 花魁娘贴着他笑得花枝乱颤,连一对绵软的胸也轻轻颤着,白花花的晃人眼。“这般俊的哥哥,奴家贴钱都愿意的。”说着,她搂着谢玉章脖子就要去亲。 谢玉章死命挣扎,吓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气得大骂看热闹的江慕寒,“你快些救救我!” 江慕寒哈哈大笑道:“人家姑娘贴钱都要睡你,我救你什么?” 谢玉章一把推开那女子,那女子却是双腿双手缠了上来,讲自己与谢玉章锁得死死的,如何都挣不开。谢玉章吓得带了哭腔,服软道:“好叔叔,救救我吧!” 江慕寒听了这话,心里颇为受用忙掏了几锭金子塞到花魁娘怀里,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手便摸了把那一对酥胸。心里道:“真软。”他凶狠道:“占了这么些便宜,快些见好就收,否则爷等会就拆了你这青楼!” 江慕寒本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子弟,那群人见他出手阔绰,讲话又凶,一时也不敢吱声了,忙忙散开了。 可那花魁娘,却仍旧充耳不闻,上赶着要调戏谢玉章。江慕寒冷冷威胁道:“你再敢动他,爷就赎了你,卖到军营做军妓,让你浪个够!” 那花魁娘吃了瘪,不敢再说什么,却被下面子,强逞能,叉着腰道:“我呸,不识好歹!”说完,一扭身便走了。 谢玉章被吓得泪光闪闪,江慕寒也知道逗得有些狠了,忙拉了他进去,叫了间上房,也不敢再逗弄他。对他解释道:“去客栈中歇下,我母妃半夜就能找到我。咱们在这里混到明日,一早便入宫。”他又贴心问道:“你可饿了,我给你叫些吃的。” 谢玉章却是一言不发地怒瞪着他。 江慕寒心虚地叫道:“有什么好气的?我等会也叫那群姑娘,抱着我亲,我摇,你在一旁看热闹可好?”见他依旧生气,索性便豁出去了,“要不然你亲我解气?或是我亲你?”他猴上前去,就要亲谢玉章。 谢玉章拨开他,本想着赌气,无奈肚子叫了。江慕寒撇撇嘴,却不再多话,叫了饭菜与他一同吃了。吃完后,两人合被同眠,一夜相安无事。 第48章 第 48 章 第二日一早,江慕寒与谢玉章稍用些饭菜,便一同入宫了。正巧江晚余与谢玄微正在用饭,江慕寒也不客气,草草行了礼,赶忙拉了谢玉章一同吃。 江晚余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心中甚是不喜,掩了鼻道:“哪里来的一股脂粉味?” 江慕寒听了这话,四下闻了闻,“有么?”又凑近谢玉章闻了闻,果然是闻到了一股香气,忙扇了扇风,捏着鼻子嫌弃道:“玉章你好臭啊!” 谢玉章呛道:“你也臭!” 江晚余定睛一瞧,却是看到江慕寒衣襟上还有许多口脂。便皱了眉,道:“你二人昨晚去了哪里?怎么衣襟上还有胭脂?” 江慕寒拎起自己衣衫,嫌弃地擦了擦,却是怎么也擦不掉。不由得叹了气,“臣的母妃非逼着臣相亲,他被他娘赶出来了,臣这一对难兄难弟,就去了青楼。” “青楼?”谢玄微听了,蹙眉不快道:“你二人,身为朝廷命官,流连勾栏,寻欢作乐,眠花宿柳,成何体统?” 江慕寒甩了甩头,毫不在意地笑道:“没失体统,嫂子,就是睡觉。大概是姑娘们的卧房太香了,所以沾染了些许味道,洗洗澡就好。”他又指了谢玉章,嘲笑道:“昨儿他都被热情似火的姑娘们吓哭了,真没出息。” 谢玄微听闻,抬头冷冷看着江慕寒,仿佛在说:“原来是你搞的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慕寒被他瞧得心下发虚,忙闭了嘴,一心一意盯着桌上的糕点研究。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谢玄微这种人,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却是最护短的。一生气起来,便是三昧真火,除非他自己想灭了,否则任谁也浇不灭。他怕待下去要坏事,忙讨好一笑,猫着腰往后一躲,“微臣告退。”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谢玄微看了眼谢玉章,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在这好好想想吧。”说完,自去换衣裳与江晚余走了,只留谢玉章一人坐在那唉声叹气。 谢玉章心乱如麻,如何想?又想什么?不过是枯坐到下半晌,最后却是等来了段行止。 原来谢玄微因这段日子与段行止交好,又常常听他提起谢玉章,处处留了心,竟洞悉了他的心思。只是不知为何,两人突然就断了联系。谢玉章自那以后也是不愿意回来,回的书信虽总是关切段行止,却是画蛇添足不许人告诉他,更是打死了不议亲。谢玄微心下有了猜疑,便借机让他二人见一面,先暗中查看着意思。 两人自那日一别,已快两年不曾有书信来往。如今乍见之下,倒都愣住了,一时哑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段行止不安地搓了搓衣角,连笑都不会了。搭讪着:“我当是谁,原是你啊!近来可好?” 谢玉章垂了头,眨了眨眼睛,低声结巴道:“好,你可好?” 段行止轻轻嗯了声,尴尬一笑,道:“恍惚想起来了,有样要紧东西忘了拿了,你先坐坐。”他慌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行止!”谢玉章一声喝下,段行止脚下一顿,回首道:“可有事?”他抓了抓衣摆,咬着牙逼迫自己语调正常一些,生怕泄露了心中的慌乱。 谢玉章走至他跟前,想要开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行止静默着看着他,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开口,兀自尴尬地笑着走了。 谢玉章望着他的背影,呆呆道:“我想你了,你可想我?” 段行止低头快步走到门外,一手扶住宫墙,一手捂心口,弓着腰哭得抽抽噎噎。他原以为时间可抚平一切,他的痴心妄想都会慢慢归于平淡,甚至消亡。可是如今再见,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却是历历在目,甚至更加深刻。“忘?这辈子我都不敢忘了?”他独自对着宫墙擦擦眼泪,咬着嘴唇走了。 段行止回了太极宫,向江晚余告了假,推说身子不舒服,便要回家去了。 谢玄微自知他是见到了谢玉章,“两年未见,行止又一直念叨着玉章,脸上都恨不得写着的欢喜,怎么见了一面,倒成了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留了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眼,悄悄跟了出去。 却见段行止一行走一行抹着脸,四下宫人躲避不及,都是垂首假装看不到。 谢玄微快步上前,从背后拍了他一下,转过来将袖中帕子递了过去,果见段行止满面泪痕。待他擦干净,便拉着他往未央湖走。 段行止道:“娘娘放开微臣吧。” 谢玄微走得又急又快,低声道:“我如今是你同僚,并非大齐皇后。”两人一同进了湖心亭,谢玄微放了他,道:“此处无人你尽管哭吧。” 段行止却是轻轻笑了,捻了桌上供的红牡丹,道:“如今寒冬腊月的,好容易长出来花,却是又被人一剪子剪下来,放在这供人观赏。您说多可笑,说爱他的是人,辜负他的也是人。”说着,眼泪便如珠滚。 谢玄微道:“这人是谢玉章吗?” 段行止抬头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谢玄微又道:“你的面上都写满了喜欢,有何不敢承认?” 段行止笑着摇了摇头。 “玉章的娘已经请我赐婚了。” 段行止一时愣住了,只觉得两腿如同灌了铅,怎么也立不住了。猝然流泪,呆呆望着谢玄微。 “你瞧我作甚?我是他姑姑,又是皇后,他到了适婚年纪为他指婚,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段行止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荒荒唐唐做着的梦,如今也是要醒了。 “你可曾后悔喜欢他?” “呵,从不喜欢,又何来后悔?”那些是刻入骨髓的爱,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珍惜了许久的爱,哪里是简单的喜欢?“他若娶了娇妻,也是极好的,阴阳jiaohe本是天道。他若拿我当了知己,那我便是他一世的知己。我不敢妄想能相伴到老,但求能做他的好友,即便是半路的好友,也够了。” “这样子,得多寒心,是你自己想抱憾终身的,你可别怨别人。本宫自会为他指婚,定会让他称心如意,人人称羡,你且放心。” 段行止见他转头就走,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谢玄微见了段行止这幅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自家侄子是个呆子,反应迟钝的很。偏偏遇到的是个蚌壳,打死不开口。这么一激,估计又要寻个僻静处挠墙了,“且不管你,先试试玉章去。” 谢玄微回了宫,拿了江晚余选秀的花名册丢给谢玉章,笑道:“瞧瞧吧,哪个钟意的?本宫为你赐婚。” 谢玉章推开花名册,有些负气道:“姑姑做主吧。” 谢玄微拿了册子,随意翻了翻,果真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一边拿眼偷看他,却见他咬牙切齿,满面郁郁不欢。便捂着嘴笑道:“又不是跟我过,我做什么主?” 谢玉章低头揪着衣上的绣花,道:“那就让娘做主,反正跟她过,她瞧着欢喜就好。” 谢玄微被他气得直笑,拿起册子敲了敲他的头,“哼,跟你娘过,这种话也说的出口,是你娘的夫人么!我若是人家姑娘兄弟,冲你这句话,也得跟你拼了。你说说吧,喜欢什么样的,便是举国上下,也给你翻出来。你的婚事,谁敢委屈你?” 谢玉章脑中又浮现出段行止来,他如今已是弱冠,较之两年前更加俊美超逸了,早上匆匆一瞥,却是没来得及说话,也不知他可相看了人家?听闻他才高八斗,又是状元,必定得了许多闺秀的青睐。可是自己依旧如同烂泥一样,连个花都养不活,只配与些杂草为伍,自生自灭。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自暴自弃,心想着干脆照着行止找个得了。便道:“容貌要好,皮肤要白,性子要不是那么多话,安安静静的,但是却是喜欢听我说,还不嫌我烦。我喜欢他十分,他只喜欢六分便好,不必太满,这样就不会被我有时犯浑伤到。要最喜欢清雅别致的小玩意儿,我可以为他淘澄,他也可以有些小脾气,这样才显得活色生香。文采要好,我娘那箱子宝贝我都要给他。对了,要会画画,还必须画的比我好。” 谢玄微听了他的意思,又想起那位长吁短叹的样子,心道:“这哪是你喜欢他十分,他喜欢你六分,分明是喜欢你十二分了。”他笑道:“这么个人,我倒是有个非常符合的人选。” 谢玉章忙问:“是谁?” “段行止。” 谢玉章正色道:“姑姑别逗我玩,行止怎么喜欢男子?那样有违人伦纲常。何况,行止那般好,我配不上。”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手一直捏着衣角。 谢玄微揽了他,怂恿道:“无妨,姑姑是皇后,咱们用些手段,威逼利诱,强取豪夺,把他弄到手。” 谢玉章听了却是摇着头,眼里闪着泪花道:“姑姑,不是我不听话,只是我在沙场之上,并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说喜欢我六分便好,我这样的,哪里能耽误人家?” 谢玄微叹道:“我瞧着此番又是议亲失败了,罢了罢了,我给你指婚吧,你别怨我就好。” 谢玉章点点头,呆了片刻便告退了。 第49章 第 49 章 谢玉章出了宫,就见大街小巷许多卖金银元宝的摊子。他这才想起来如今已是腊月了,各家都在准备祭祖的事宜。一时心里又惦记着安南王,段行止如今跟他赌气,今年怕是不会去烧纸了。便买了些元宝纸钱,提着往安南王坟那里去了。 谢玉章出了城,寻到了乱葬岗,那边乱坟果然被迁走了许多,没有以往那般荒凉恐怖了,整洁了许多。安南王的坟也是重新修葺了,修得虽不说豪华大气,却是干干净净的。似乎也是常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人过来祭拜的样子,摆了许多贡品吃食。他四下拜了拜,供了贡品,将元宝烧了,口中念念有词,又起身撒了纸钱。 天上黑压压的,低沉的叫人害怕,似乎是要下雪了。不过片刻,天上果然飘起了小雪。谢玉章望着四下荒凉,听着老鸹聒噪。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将来我埋在这里了,谁会记得我,谁又会来给我烧纸呢?” “让段行止来给你烧呗!” 谢玉章正在愣神,被这一声险些吓去了三魂六魄,回头一看,却见江慕寒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 谢玉章忙道:“你要死么?无声无息地出来!作死。” “呸呸呸,大过年的,又在我死敌坟头子上,你可盼我些好吧!”说着自己也拿了带来的鲜花贡品摆了,说道:“你在阴间多吃些,刚刚谢玉章说的是屁话,你不必听。你瞧,这个给你小媳妇拿去玩,她可最喜欢这些了,都是我从我哥那边偷来的,连我嫂子都还没摸到的。” 谢玉章有些头疼地看着他,心想,得亏世间没有鬼,若是真有鬼,今晚安南王必定不会放过江慕寒的,嘴太欠了!“怎么招人讨厌怎么说话。” “你能拿我怎么样?”江慕寒撒了把纸钱,在安南王坟前,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嘀咕什么。 谢玉章等他烧完纸,絮叨完了,便向着安南王的坟作揖拜别。 江慕寒见了个人,便笑道:“那个不是你的行止?” 谢玉章抬头去看,果然见了鹅毛大雪中,段行止提了东西缓缓而来,看到他二人也是一愣,停滞不前。 江慕寒双手抱胸,哼道:“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你。” 段行止一向厌恶他,便理都不理他,提了东西就要回头。 江慕寒见状,用力推了把谢玉章,谢玉章一时不防,扑到段行止身上,与他两个撞得一个趔踞,努力稳了稳才没摔倒。 江慕寒满面笑意,又撒了把纸钱,心道:“景庭世子,如今咱们两个都是世子,算是兄弟了。你就开开眼,帮帮我这兄弟吧。管他段行止愿不愿意,我这兄弟看上他了,他受着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谢玉章一时尴尬,忙扶着段行止道:“对不住了。” 段行止却是不理他,谢玉章一把抓住他,脱了大氅为他披上。“雪太大了,我们烧了两份给安南王了,你不必烧了,我送你回城。”又回首对江慕寒道:“你与我们赶紧回家吧,这雪太大了,别冻到了。” 段行止见他关照江慕寒,江慕寒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着实不快,便赌气道:“你与他走便好,我自己走。” 江慕寒挤眉弄眼道:“可是我错了,打扰了你们成双成对了!” 谢玉章见段行止脸色更加难看,便笑着打圆场,道:“三五成群也是一样。” “那你便找你的三五成群吧!”段行止说完,又想起自己没有资格再任性,一时更加羞恼。 谢玉章与江慕寒却仿若未闻,一左一右跟着他回城了。 谢玉章一直将段行止送至段府大门口,他看着段行止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在阶下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祝你前程似锦?祝你早日觅得良缘?”段行止声音陡然拔高,“亦或是祝你早生贵子?”他步步紧逼,俊俏的眼睛透露着几分恼火,令平日刻薄寡淡的容颜也活色生香起来。 谢玉章上前抱住他,低声安抚道:“虽然不知你为何生我气,但是大约是我不好,我不想跟你就这么算了。” 段行止似乎被这个带了寒意的拥抱冻到了,他一个激灵,两手放在身侧,嘴唇抖了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又唐突了。”谢玉章放开他,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样子挫败极了。 段行止不知哪里犯得病,捧了谢玉章的脸,突然就亲了过去。这次轮到谢玉章身子僵硬了,段行止人虽刻薄,可是这双唇却是异常柔软温暖,令人爱不释口。他双手抱住段行止,突然觉得在这大街上做此举动,对行止不好,便向后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段行止便掉头走了。 段行止见他退后,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凄然笑了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头也不回地往家去了。 谢玉章上前去拍了半天门,里面的人如何也不肯开门。他觉得这样太过难看,只得走了。 到了晚间,宫里却下了旨,让谢玉章与江慕寒速速入宫。 江晚余满面凝重地将密函给他二人看,“莫赞竟然有能力游说柔然国主,与柔然里应外合攻打乌孙。偏偏陶将军不知为何病倒了,温卿传了密报来,此时乌孙情况十分危急。朕已经派了李将军前去支援,你二人这年,要过不成了。” 谢玉章道:“此事紧急,臣等即刻启程。” 江慕寒又说:“哥,你别担心,陶将军驻守乌孙十几年了,这么点小风浪,难不住他的。更何况,温大人也是个聪敏的将领,他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莎车君主。” 江晚余听了这话,心稍稍安定了些,江慕寒又安慰了他一阵。天亮时,直接与谢玉章从宫里出发了。 段行止上朝时左右寻着,却是不见谢玉章踪影。他本就神色恹恹的,如此一来,脸色更加难看。下朝后,还没出了宫门,便摔了一跤。所幸冬日里穿得多,虽没有摔出好歹来,却也是吓得他哥胆战心惊,寻了太医看了,用小轿抬回家了。 江晚余心中实在担忧乌孙状况,却是得了几封密报,陶一夕不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怎的,就患了急症,随军的太医最后在他常吃的糕点里发现了百般娇,可是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一日日的病弱。 三月底,谢玉章发了密函来,柔然局势已经被渐渐控制,但陶将军不幸身亡。 江晚余看了密函,一时心痛难忍,竟喷出一大口血来。谢玄微吓坏了,尖叫着扑上去,拿了帕子掩住他的嘴,颤声道:“宣太医!宣太医!” 无忧等人慌忙去请太医。 江晚余倚在他怀中顺了半天气,摇了摇手,虚弱道:“萌萌别怕,我无妨的。” 太医匆匆而至,把了脉,松了口气,“娘娘莫慌,陛下这是急火攻心,七情过盛之因,这口血吐出来反而好的,臣这就开些药来,吃两贴就无妨了。” 谢玄微这才松了气,抱着江晚余哭的如个泪人一般。 江晚余笑道:“不是没事了,萌萌别怕。”他又是满面沉痛,“只是可惜了陶将军,玉章信中说,他之前总是爱吃一种糕点,里面发现了百般娇,还说总是看到姑姑,常常一人喃喃自语,宛若疯癫。到了死前却十分痛苦,面色蜡黄,形容憔悴,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只能听见声音,每日都十分惶恐。每日里不吃百般娇都要发狂,他们实在不忍心。他人稍稍看不住,便会伤人伤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虽说下毒之人找到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朕当初就该让他带了姑姑尸骨一同回临安的,朕不该啊!”说着又开始哭起来,心里满是悔恨。 百般娇原是乌孙特产的花草,花色艳丽,香气浓烈。因为可以麻痹痛觉,军中常常做医用。可是若是过量食用,便会上瘾,直至羸弱而亡。 谢玄微抱了他安慰道:“这不怪你,不怪你的,你别伤心了,我好怕你会伤到自己。” 江晚余忍痛点了点头,喝了药,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谢玄微拿了密函看了,看到谢玉章描述的陶将军死前状况,只觉得不寒而栗。他见江晚余睡得熟,知道太医给他开的是安神的方子,也安下心来。一时又担忧谢玉章等人的安危,既然有人想暗害陶将军,那么他们这几人也是极其危险了。 谢玄微心下一动,召了段行止入宫。 段行止看了密函,久久不语。 谢玄微道:“我知道大概是难为你了,可是玉章现下十分危险,他心太粗,我心又太细,真是越想越害怕,实在不放心。” 段行止道:“娘娘是怕人害众位将军吗?” “是。” 段行止心中也惴惴的,“臣想即刻赶往乌孙。” “好,你带了流光一同去。” 段行止道:“娘娘臣喜欢玉章,一直都很喜欢。臣只想霸占、控制他,任谁都不能靠近。” 谢玄微听罢,道:“我也这般喜欢陛下,只要玉章也喜欢你,我便保你称心如意!” “好!” 段行止回家收了几样东西,便连夜同流光一起赶往乌孙。他真的一刻也不敢耽误,正如谢玄微所说,谢玉章太过实诚粗心,他实在害怕。 段行止越靠近乌孙,心中就越忐忑不安。自己这般头脑一热就来了,也不知谢玉章会怎么想自己。可是又想着自己已经生受了两年分离之苦,便索性破罐破摔得了。既然想得到,那便耍尽手段去得到!即便最后得不到了,他也该让谢玉章永远忘不掉他,不爱他,也记恨着他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三更完成,哦也! 第50章 第 50 章 流光素来有些痴心,惟谢玄微之命是从,谢玄微叮嘱他护着段行止西行,他一路上便恨不得将段行止含在嘴里才好。 江慕寒接了段行止的来信,坏笑一声,计上心头,也没有告诉谢玉章这事。第二日一早,他便打发了谢玉章去巡逻,又叫来两名谢玉章的部下,对他们道:“今日,谢将军的相好的来了,你们去鹿微镇接一下,记住一定要接的热闹些。” 那两名部下本就是个没心机的,自是憨厚,听了这话,一心想着邀功。两人一合计,先是跑去谢玉章营帐,里里外外打扫洗刷一遍,又在帐中熏了香,摆满了鲜花,弄得果然是热热闹闹的。便兴兴头头地去迎段行止了。 两人在鹿微镇等了一会,逢人就问,最后终于等到了一个穿了雪白的衣裳,戴了兜帽的人骑马来了。却见他容颜被兜帽遮住大半,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身后跟了一个模样俊俏,满面防备的青年。 两个人上前一步,其中一人憨头憨脑,笑嘻嘻地作揖,自报了家门,他嗓门颇大,叫嚷着:“贵人好!小的叫朱颖,这个是朱聪。”又问道:“敢问可是我家谢将军的相好……” 被唤作朱聪的知道如此说话不妥,赶紧掐了他一把,学着江慕寒笑得矜持,点头哈腰道:“可是我们大嫂?” 段行止听闻抬起头,兜帽被风吹下,发丝随风轻轻飘动,露出一张俊脸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 那二人自小便生于西北,见惯的都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如今见了段行止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不由得轻轻啊了声。原以为两位小将军是上人之姿,今日见了这位公子才知道什么谪仙临世。 朱颖捂着心口,夸张地叫道:“我的乖乖,大嫂生的真好看!我们将军眼光真好,一挑挑了个最好看的!比慕寒世子都好看!” 段行止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这该死的江慕寒,居然又戏弄我,成日里给我添堵,如今必定不让他好过!”这般想着,他冷漠地摇摇头,连眼皮都懒得掀,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着马一言不发地走了。流光见状,也拍马跟上,不去管那对“聪颖兄弟”。 朱聪、朱颖两个素有些呆,一听这话,便退了回去,只当他们是途经鹿微镇的商人了。 段行止与流光一刻不停赶往军营,到了城下,递了文牒,便安心等候。谁知到了晌午,还没被放行。 流光急得团团转,他身子好,可段公子身子弱,不好好休整,怕是会累倒的。于是在城下喊道:“我二人奉圣旨而来,已经递了文牒,为何还不放行?” 江慕寒闻言探出头,笑咪咪地看着他们,“谁认得你?文牒可以造假。本世子早已派了人去接应两位使者了,你二人孤身前来,必定不是使者!” 段行止听了这话,垂下眼眸,冷笑一声,调转马头就走了。 江慕寒慌了神,身子探了出去,身后的将士怕他摔下去,牢牢揪着他的脖颈处。他道:“你干什么去?” 段行止回首道:“回临安,参你。”他轻轻一笑,“戏弄朝廷命官,抗旨不接,我必上达圣听。” 江慕寒在城墙上,几乎探出半个身子,他指着段行止,气恼道:“你!用心险恶!” 段行止却不理他,骑着马继续往前。 江慕寒见状,哪里还敢迟疑,忙提了衣裳,匆匆往下跑,命人开了城门。他站在大门口,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指着段行止,气喘吁吁道:“段行止你行!”他见段行止不理自己,忙推了身边的将士,拍着他焦急道:“快快快,去追!不能让他跑了!” 那人赶忙上前牵了段行止的马,奉承道:“大人还请随小的来,城中已经为大人们准备了洗尘宴。” 江慕寒撇了撇嘴,心道:“真是溜须拍马!像我才不去求他!”喘够了气,他又狠狠瞪了段行止一眼,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才气势汹汹地走了。 温圣清本是处理公务去了,听了属下来报,便放了手头的事,过来见段行止。乌孙寒冷,温圣清穿了赤狐大氅,既贵气又端庄。 段行止在家中也是常见温圣清的,倒也不陌生,两人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温圣清笑道:“你先歇息一会,晚间为你洗尘。” 段行止道了谢,送走温圣清后,他便坐在一旁发起呆来。 流光觉得段公子很奇怪,没事便呆坐,他家公子以前也是这样,聪明人难道都爱发呆?不过公子如今有了陛下,便好了。等到段公子有了谁,也一定会好的。这么想着,他又开怀起来,忙东忙西为段行止打点。只盼着早日结束这一切,他好回宫陪着公子。 段行止吃完洗尘宴也没见到谢玉章,心下虽然疑惑,却也不好问出来,只好去歇下了。 谢玉章半夜时才回营地,到了营帐,却见帐内干净利落,鲜花满屋,不由得有些愣怔。 江慕寒捂嘴偷笑,蹑手蹑脚走出来,一下扑到他身上。谢玉章翻身去挡,两人一时缠斗起来,江慕寒自然打不过谢玉章,便笑着讨饶,“好玉章饶了我吧!与你玩笑而已。” 谢玉章轻轻一板将他扣在怀中,抵着他向前走几步,将他摁倒在床上,笑道:“江慕寒你就是皮又痒痒了!”说着就将他翻了个面,一手摁着他上身,骑到他身上,固定他,不让他动,两人嘻嘻哈哈闹着。 段行止睡不着,披了大袄出来走走,却听到谢玉章营帐内咚咚作响,心下担心,谁知一见营帐便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段行止被气得两手发抖,脸皮涨红。怪道他两人从死敌变作好友,原来早就分桃断袖搅和到一起了!谢玉章却一直强调自己不会断袖,简直忍无可忍!便喝道:“厚颜无耻!” 谢玉章见了段行止,赶忙爬起来。江慕寒也是满面尴尬,起身抚着满身褶皱,呆呆地看着段行止。 段行止瞪着谢玉章咬了咬牙,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又实在心灰意冷,只得默默转身走了。 谢玉章愣在那里,江慕寒赶忙踢了他一脚,他才知道要去追段行止。 追到营外,他笑着拉他衣袖,“行止,你什么时候来的?” 段行止一甩手,“滾!” 他又跟了上来,粘个热乎,“行止,你冷不冷?” “滾!” 江慕寒伸出头一看,谢玉章满面笑意,贱兮兮跟着段行止。段行止却是小性儿上来了,凶得不得了。江慕寒倒吸一口气,摸着脸自语道:“我又闯祸了?” 谢玉章有些急了,上前拦着他,软声道:“你别生我气了,千里迢迢的来了,不值当的。” 段行止十分烦躁地推开他,绕过他走开,步伐又急又乱,吼道:“明儿我就回去,没得扎眼!” 谢玉章听了,哪里肯呢?一个用力,便将他扛在肩上,就往营帐内走,也不管他如何挣扎,旁人如何看他。 江慕寒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妙啊!兄弟!”段行止却是一脚踢过去,江慕寒向后一躲,满面得瑟,“没踢到。” 段行止怒道:“江慕寒!” 谢玉章对江慕寒道:“你快些走吧!别惹行止不高兴了。” 江慕寒故作委屈道:“凭什么?踢不到我,就生气,你还惯着他!” 谢玉章生怕收不了场,便将段行止放到被窝中盖好,在他耳边道:“你等我。” 段行止本欲发火,却也是无可奈何了,只能静静等他。 谢玉章抱了江慕寒,与他咬了会耳朵,江慕寒屁颠屁颠地走了。 谢玉章折返床边,就见段行止安安静静地裹在被中,只露出一对眼睛,瞧见了他滴溜溜地转着,似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也是有些害羞了。 谢玉章笑道:“好久没见你这副样子了,倒是稀奇。”说着,也脱了鞋上床,抱了他在怀中。段行止挣了挣,他双臂用力拥住他,轻轻叹口气,在他耳边笑道:“怎么这般不老实?与我好生说会话,好不好嘛行止?”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撒娇的语气。 段行止听了,又气又笑,绷着脸,抬起手轻轻打了他的嘴,又窝在他怀中。又觉得自己真是卑贱,前脚捉奸在床,人家还未哄自己,自己就先服软了。 谢玉章拿起他的手放在掌中来回摩挲,又放到唇边亲了亲。 段行止一时只觉得心湖掀起风浪,惊涛骇浪险些淹没了他。又听谢玉章道:“疼不疼?我与慕寒真的只是好友,是与你一样的。你放心,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断袖的,女子又香又软的,男子哪里比得过。” 段行止听了这席话,恨得牙直痒痒,抬起头来看着谢玉章,见他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双手揪了他的衣领,拉着他的头,猛地就亲了上去。 谢玉章呼吸一滞,一颗心疯狂地跳着。段行止双手揽住他,两腿也紧紧夹住他的腿,在他身上缠绵着,与他耳鬓厮磨许久才分开,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谢玉章咽了咽口水,下了床,打横抱了段行止,铁青着一张脸出门了。营帐外寒风阵阵,吹得两人一个激灵。谢玉章沉声道:“你住哪里?” 第51章 第 51 章 段行止垂了头怎么也不肯说话,只顾趴在他怀里泪流满面。谢玉章心中越发烦躁,大声喊道:“朱颖!朱颖!” 朱颖听到声音,快速跑来,就见将军抱着他的大嫂,两人缠缠绵绵扭成一股麻绳似的。忙咧嘴笑着如同一朵花,搓着手道:“怎么了将军?大嫂这是怎么了?” 谢玉章瞪了他一眼,满面不快,“闭嘴!段大人住哪里?” 朱颖还未答话,谢玉章两手一摊,将段行止送了过去,恶狠狠道:“你抱他走。” 朱颖大惊失色,见了鬼一般,向后退了几步,摆着手道:“不敢不敢。”他跑远一些,喊道:“大嫂住在温大人左手边。” 段行止挣扎着下来,抬脚要踹谢玉章,却又怕踢疼他,便放下脚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首,已是泪流满面,他颤声质问道:“谢玉章!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次次给我希望,却一次次让我更绝望?” 谢玉章嗫嚅道:“这是不对的,对我们不好的,我们是朝廷命官,我们只做好友不成么?” “好友?”段行止凄凉一笑,寒风吹的他乌发四处飞舞,平添了几分伤感。“事到如今如何做好友?你告诉我,谢玉章!如何做!”他上前一步,脖子青筋暴起,情绪也十分激动,“什么君子如兰?公子无双?谢玉章这不是我,这是别人眼中的段行止!”他指着自己,笑道:“我,自私!霸道!狭隘!狡诈!阴险!设计你打江慕寒,设计你的一切,这才是我!是我!” 谢玉章见有巡逻的士兵往这边偷看,便强忍着难过,笑道:“行止,你大概是喝了些酒,我先送你歇着去。” 段行止听了这话,愈发懊恼,拼命挣扎起来,谢玉章怕他再说些什么,赶忙捂住他的嘴,将他弄走了。 众人见状,便都知晓了,段大人喝多了喜欢跟人吵架。谢将军脾气好,还要送他回营帐。众人不再多看,继续巡逻。男人喝多了都一个样,比段大人更出格的事都干了,没什么好瞧热闹的。何况,他们不敢看。 两人拉拉扯扯到了段行止营帐前,段行止推开谢玉章,气急败坏进去了,想要摔些东西解气,却又想到边关将士一粥一饭皆是不易,只得生生住了手。只得抱了膝,委委屈屈哭了一夜。第二日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自知无法见人,只得称病谢客。 谢玉章那厢听说段行止病了,急得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扑腾。一会听人说是水土不服,他就要去找从临安带来的泥。一会又听人说是受了风寒,他就又要去找枇杷煮水。 温圣清一向对谢玉章关怀备至,如今见他忙乱,只觉得可爱又可怜。便拉了他,笑着推他道:“你光听人说行止这个病那个病的,何不亲自去看看?” 谢玉章听了,叹气道:“就不去招他不自在了,他这病多数也是为了我的。” 温圣清听罢,疑惑道:“这就怪了,怎么就与你有关呢?” 谢玉章摇着头,勉强笑道:“温大哥,你明日又要去柔然交涉,万事小心。” 温圣清笑道:“你放心,两兵交战不斩来使,柔然不会有所动作,留人话柄的。” 谢玉章皱了眉头,“我不怕这个,我怕他们又使阴招,上次慕寒遇袭,李将军接着也遇袭,我实在是担心。” 温圣清听闻,笑了笑,“世子与李将军都好好的,你不必担心的。近来,你多照看些行止,先别去巡逻了。” 谢玉章点了点头,温圣清又嘱托他几句,才与他分别了。 谢玉章去看段行止,却是吃了一个又一个闭门羹,实在是太累了。第二日也没有上报,便私自与江慕寒换了,自己去巡逻透气了。 谢玉章带着一小队人马慢慢巡逻,走至常过的地界时,突然想到再往前有片花海,便准备折返回去带段行止过来,一来散心,二来赔罪。又想着自己先过去看看,谁知没走了两步,马脚下踏空,竟掉进一个大坑里,坑里早就埋好了利刺,马儿被插了个通透,瞬间死了。有几个一同巡逻的也掉了进去,闷哼一声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死了。所幸谢玉章身手敏捷,一把攀住坑边。谁知泥土松软,却是一把抓滑了,他也往下掉。 有一人伤的是腿,他咬牙狠命站了起来,强拖着伤腿托起谢玉章,疼得浑身直哆嗦,他鼓足气力,吼道:“将军往上爬,快些往上!” 就在此时,一根绳子甩到谢玉章跟前,他赶忙抓到手中,电光火石间缠到自己手上。江慕寒被他拽的险些立不住了,却是咬着牙,拼了命地一步一步往上走。只听得谢玉章手腕处咔嚓一声,竟是脱臼了。 江慕寒听到谢玉章那声痛呼,心中一阵发凉,一时眼泪都在眼中打转。他不敢懈怠,将麻绳搭在自己肩上。满面青筋暴起,咬牙喊道:“玉章!谢玉章!你不许松手!你要是敢出事,我回去就把段行止收了做娈宠!夜夜教他做人!” “江慕寒!你个纨绔,你敢!” 江慕寒听到那声音咬牙切齿,放下心来,更加卯足了劲往前拉着,磨的肩上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突听得一阵马儿嘶鸣声,接着就有人冲了过来。原来朱聪想着讨段行止开心,便跑到花海摘花送他,谁知两位将军却是遭遇埋伏了,他赶忙弃马来救谢玉章。 这朱聪天生神力,见状赶忙奔到谢玉章跟前,抓了他两只手,硬生生将他拖上来了。 江慕寒陡然卸了力,趔趔趄趄摔倒了。他摔的极其狼狈,满面黄沙混着眼泪口水,糊的他睁不开眼睛。眼见朱聪将谢玉章抱了上来,坐在黄沙里,哇哇大哭起来。 朱聪又将那名幸存的将士救了上来,四人不敢久留,骑了马往营帐狂奔而去。 四人劫后余生,皆是沉默不语。军医为谢玉章接好了手,又绑了夹板固定,吊到他脖子上。让他两人相扶着进了营帐,活似一对难兄难弟。 江慕寒肩上撸下去一大块油皮,血肉模糊的。他扶着谢玉章躺好,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忙笑道:“叔叔疼你吧!” 谢玉章拿了东西,想要砸他,手上却是一点劲也没有,只得怒瞪着他,瞪着瞪着,两人又不约而同仰天大笑起来。 段行止接了消息,匆匆进了谢玉章营帐,看到挂彩的二人,脸刷得就沉下来了,心中暗恨敌方太过阴狠。 谢玉章见他来了,忙龇牙笑道:“行止来了,我们没事了。” 江慕寒哼了一声,道:“是你没事了,不是‘我们’。” 谢玉章啧了一声,道:“你别说话!”他又笑道:“行止你近来也别出营帐,这两日我们会加强巡逻,等安全了,就可以出去了。” 段行止见他笑得傻气直冒,心中极不是滋味。他坐到谢玉章身旁,将他换下来的脏衣裳收到一起,对拦着自己的谢玉章道:“这点小事,我还是做的来的,你先歇着,我瞧着你没事也就放心了。”说罢,便抱了衣服也不等谢玉章说话便出去了。 江晚余见他来得安静,去得也平和,啧了一声道:“我以为他会哭呢,真是叫人失望。” 谢玉章怪道:“别总是想着看行止笑话,他知道了会难受的。” 江慕寒冷笑道:“难受的人是你吧?段行止才懒得搭理我,不过是看着我有些可以引着你揍我的用,成全他好沾沾自喜罢了!” 谢玉章听他又提陈年旧事,便不说话了。 江慕寒也不想弄得彼此难看,便道:“讲正经的,此次你遇伏,我真有些不寒而栗。咱们几个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可是明查暗查了这么久,愣是连根头发丝也查不出,也太聪明了些!” 谢玉章皱眉道:“接着查吧,雁过留痕,总会查到的。” 两人正说着,就听朱聪在帐外道:“将军,温大人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赶忙就出来了。 朱颖神色匆匆,压低声音道:“温大人遭人伏击,受了重伤,现在大帐中。” 两人一听,皆是唬了一跳,刚走进大帐,便闻到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就见小药童从屏风后,端了一大盆血水出来,温圣清此时叫得声音都变了调。过了一会儿,便不再听到声响,随即军医便走了出来。 那军医见到谢玉章,行礼道:“将军放心,温大人现下血已经止住了,只要能过了今晚,便无大碍了。” 谢玉章听了这话,险些站不住脚,他实在不敢问:“若是过不了今晚呢?”只能怔怔地看着画了万里江山的屏风。 江慕寒问道:“一同护送的人呢?” 朱颖摇了摇头,满面哀痛,“都没了。” 江慕寒心中纳罕,便道:“当时情况如何?是你亲眼所见么?” 朱颖道:“是属下亲眼所见,当时大人与张校尉同乘一马,大人已经晕厥,趴在马上,张校尉背后全是箭。到了营地时,他双目圆瞪,面目狰狞,指了指大人,便一头栽下来,登时就咽了气。” 江慕寒听了这些,不再答话,与谢玉章一左一右坐在大帐中苦等温圣清清醒,好询问当时情形。 第52章 第 52 章 那厢段行止从谢玉章帐内出来,左右思量一番,便唤来流光。 段行止拿了断了的砚台,说道:“你去叫江慕寒来,就问他凭什么又弄坏我的东西?” 流光领命自去了。 江慕寒出了营帐,听了流光这些话,当时就要发作,可是自己身处他人地盘,实在是不好发脾气,气得直喘粗气。 流光劝道:“小世子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段公子平日里好性儿,这次也不过说说便过了的事。” 江慕寒抬脚本欲走,听了流光这话,回头冲流光嚷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道:“他好性儿?分明是个阴险的小人!我倒要去看看,他又如何编排我!”说罢,火气冲天地就去了。 谢玉章在温圣清帐中等着江慕寒,却是不见了他的踪影,他心中有些打鼓,便出门去寻。 门口守卫道:“刚刚有个自称流光的男子,请了世子出来,说了些什么,世子就气呼呼的跟他去了。” 谢玉章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只怕段行止又与江慕寒掐起来了。果然流光伸头见了自己,赶忙打了帘缩回去了。 谢玉章见状,三步并两步进了段行止大帐。 就见江慕寒将段行止帐内用具砸了个稀烂,还拿了东西要去砸段行止,模样颇为凶狠。段行止却是一派淡然,静静看着他撒野。 谢玉章赶忙抱住江慕寒,口中不住地劝着他。 江慕寒却是不依不饶,挣扎着往前走,指着段行止,破口大骂道:“以前你冤枉我欺辱你,害我被打,如今还敢冤枉我!段行止,活该我好脾气被你欺负是吧?你等着,今晚不把你办了,我都不是个爷们儿!”说着,便要宽衣解带。 段行止却是冷笑一声,“你敢来,我今晚等你。”这下更惹得江慕寒疯了。“谢玉章你给我松开!你如今亲眼所见了,还要护着他不成?”谢玉章却是死命抱住他,口中道:“可别误会了,大家都是同学,别这样。”江慕寒回身,颇有些伤心地扳着谢玉章的脸,道:“我因为他,被丢到军营受尽欺负,这么多年了,跟你在沙场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你就这么对我?好得很!”他死死盯着段行止道:“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就贬你!”说完,就跑了。 也不知道江慕寒用了什么手段,李将军也厌恶起段行止来,连着几日下来,伙房连饭菜都不给他了。军中又流言四起,说段行止不仅好搬弄是非,还是达官贵人的入幕之宾。没几日,夜间便有人借着酒意来寻衅挑事,动手动脚,口中污言秽语不停。 李将军更加不喜段行止,生怕他带累了谢玉章,便趁着谢玉章外出时,寻了机会亲自撵了段行止。 李将军满面厌恶道:“段公子有龙阳之癖,本将军管不着。但是你这等污秽之人,在我营中,乱我军心,本该乱棍打死。但顾念你父亲清白好名声,本将军便手下留情了,你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吧。” 段行止听罢,却是稳坐于案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将军活了四十多年,哪里被人这般不尊重?心中着实羞恼,怒骂道:“竖子无礼!来人哪,给我赶出去!” “赶?你敢吗?李将军?”段行止讥讽一笑,“我是奉了陛下圣旨,前来助阵的军师,你敢抗旨不遵?” 李将军冷笑一声,捏住段行止的衣襟,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黄毛小儿,凭你也配跟老子龇牙?” 温圣清听说段行止与李将军起了冲突,也不顾重伤,披了件衣服,就来劝解他二人了。 李将军一见了面色苍白的温圣清,态度缓和了许多,一脸着急地扶住他,“阿清,你还病着,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 温圣清捂着心口,笑道:“好了许多了,只是不知道行止哪里惹了事,世伯还是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吧,饶他一回吧。” 李将军哼道:“兹事体大,阿清也不要过多插手了,今日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李将军见温圣清还要再劝,便道:“你先回去歇着,难不成为了这种小人,咱们两个先闹得不愉快?”说完,又命左右强扶了温圣清走。 李将军声音铿锵有力,言简意赅,“走。” 段行止笑道:“只盼着将军他日不会后悔,流光我们走。” 流光收拾了行囊,果然是如何来便如何与他一道回去了。 段行止带了流光一路向西行进,两人在金鸣沙附近的镇子,寻了家客栈落了脚。 晚间,流光端了茶点进房,对正在看书段行止道:“段公子用些点心吧,晚饭时,你便没吃多少了。” 段行止点点头,放下书,道:“今日可查到些什么?” 流光道:“今日我在镇中转了一圈,发现了许多打铁的铺子,不过里面打的都是些日常的用具,可是这里又不种地,打的那些用具也用不到的。” 段行止心中豁然开朗,用了些流光带来的茶点,没有片刻便睡了。 流光见他睡下,便出门回房了。不消片刻,他又悄无声息从窗子翻了进来,轻手轻脚搬了两条长凳并在一起睡了。 第二日段行止与流光漫无目的在镇上走着,镇子上果然有许多铁铺,家家都是叮叮当当的,两人随意寻到一个打铁铺子走了进去。 铺子中火炉烧得旺旺的,映衬着铁匠一张略显凶恶的脸。铁匠只围了个围裙,上身打着赤膊,两条胳膊粗壮有力。西北虽是春寒料峭,他却是热得满头大汗。一锤子打到烧成红色的铁块上,火星霎时飞舞起来。 段行止对正在叮叮当当打铁的汉子道:“不知师傅这里可有宝剑或是枪呢?” 那汉子一抹额头的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做着手中的活计,冷冷吆喝道:“走开走开,我做的是正经买卖,私自造兵器可是犯法的!” 流光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公子,咱们的东西全让李将……那个姓李的收了,如今连个防身的兵器都没了,如何往前走?咱们来时悄无声息,如今走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段行止摇了摇头,一脸的迷茫。他轻声道:“当时我以为他会护着我,不管不顾地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了,如今却是……没想到不过是我痴人说梦。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你寻个驿使传信于我哥哥,等他来接我吧。”他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若是逼急了我,我便投了柔然国主!定叫姓李的后悔!” 流光拉了拉他,示意他顾忌下,模样显然十分紧张。 段行止却道:“拉我做甚?他一个打铁的,哪里懂我说什么?” 流光只得说好,两人出了铁铺,便回了客栈。 那打铁的见他们走远了,匆匆关了铺子,往家去了。 段行止在信中将近来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又表了委屈,让他哥哥速速来接自己。 流光将信送给驿使,反复嘱托他几句,才安心回客栈。 那驿使接了信匆匆去了驿站,守在房门口的士兵见他来了,接了信,敲了敲门道:“王妃,信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娇笑,随即一个丫鬟开了门,取了信进去了。 房内炉烟缭绕,媚香袭人,帘子后的少女读完了信,噗嗤笑道:“这段行止少年气盛,本以为就是个孤僻性子,原来还是个断袖。他这信写得也有趣,竟像个告状的小孩子一般,有趣有趣。”她优雅地掩唇轻笑,十指葱葱,皆涂了艳红的蔻丹。虽是年纪小,却是生得妖娆多姿,一颦一笑间皆是撩动人心。 侍女道:“奴婢已派人查探了,段公子的确是因为龙阳之癖,被李将军赶了出来。之前一直想与王妃见面的那位温大人,知道他到了金鸣沙,便传信再三嘱咐奴婢,千万不要动段公子,不要与他会面,说他诡计多端,此番只怕是个陷阱。” “陷阱?哼,谁的陷阱有他多呢?怂恿莫赞与柔然联合攻打大齐,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又假借遇袭让大齐恨上柔然,装模作样真是令人作呕!”王妃有些稚气的脸庞透出些恨意来,冷笑道:“不过中原人本性便是如此罢了,虚以委蛇,畏畏缩缩。小月你再去狠狠逼一把段行止,我看他无路可退了,还如何跟我耍花招?” 小月笑道:“王妃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段行止出了铁匠铺子,寻了一处山坡坐下,流光不远不近地站着看护他。 段行止静静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看着看着,眼眶一酸,不由得泪眼盈盈了。他不怕吃苦,也不怕被众人唾弃。但他最怕的就是他自己所想的一切一切,也只是自作多情。是自己太过贪心,饮鸩止渴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了。可是他也不后悔,如果这次他死了,谢玉章一定会记着他一辈子。说不定往后想想,会后悔现在没有跟自己纠缠。这么一想他又开怀起来,甚至有些得意起来。他饮下一口酒,只觉得这相思也被他灌入了肠。 流光抬眼去看,就见一小队人马向他们过来了。他快步走到段行止身旁,低声道:“段公子,那边来人了。” 段行止却是十分淡定,笑道:“不是李将军的人,便是那铁铺的汉子的人。前者是来送钱闹闹事给别人看,后者,”他沉默了一下,拂去一身尘灰,蔑笑道:“便是中了咱们计策了。” 流黄听了这话,也打起精神来。等那队人马赶到面前了,段行止一脸仓皇失措地向前跑着,中途摔了一跤,浑身狼狈。 第53章 第 53 章 那群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将段行止与流光两人团团围住。一人在马上哈哈大笑道:“你跑什么?爷爷们对你这种卖屁股的,可不感兴趣。不过你生的好,脱了裤子伺候爷爷,爷爷也还是笑纳的。” 段行止听了这话,气得面目狰狞,怒道:“本官再怎么样,也是朝廷命官,你是什么阿物儿!也敢跟本官叫嚣?” 流光听了那人的话,见着他们虽穿了大齐的军服,却多数不是李将军的人。那些人得过命令,从不敢如此直白侮辱段行止,定是他人扮作的。即便不是他人装扮,如此羞辱段行止,也是该死的。这么一想流光悄悄取了靴子里的短刀,趁其不备,一步跃起,一把掐住骂人那人的脖子,将他拖下马来,另一手持刀插进他嘴中,顺着他嘴角划了下来,登时开了一条口子。 那人捂住嘴尖声惨叫起来,流光护住段行止,宛若恶鬼一般,“张嘴不会说话,那便不要要了!” 剩余几人全无了刚才的神气,他们收到命令万万不可伤了段行止,只做驱赶恐吓便好。他们下马扶起那人,见他半张脸都划豁了,那中原人身影动作却是快如疾风,心中越发害怕他。口中骂了几句,便带了人又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段行止见他们扬尘而去,对流光笑道:“你啊你啊,下手太狠了,估计又要费些事了。” 流光听闻,有些委屈道:“他们说话太过分了,反正不是李将军的人,如此欺辱段公子,还不随意打杀。” 段行止笑着摇摇头,道:“流光聪明了,我们回去吧,只怕晚上还有一波呢。” 两人走回了客栈,天已经黑了,果然客栈老板又发难于他们,将他二人行李收拾了,丢了个干净利落。又坐地起价,“我看着你二人便是鬼鬼祟祟的,果然不是好人,你这样的人是要被火烧死的!我这客栈被你住过了,都要请个法师来驱邪,快些赔我一百两黄金。” 段行止实在懒得陪他演戏,冷冷道:“流光,打。” 流光得了命令,上去便打,那老板鬼哭狼嚎起来,旁边埋伏已久准备搭救段行止的人愣了一愣,赶忙冲上前拉架。 段行止见好就收,指着那老板的鼻子,骂道:“你欺辱我是个外邦人,举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目无亲,多收我房费便算了,如今还妄想讹我?真当我好脾气!” 那几人中有一人颇聪明,见他任性撒气,心道:“大齐才子也不过如此,任性幼稚。”又笑道:“小公子何必如此气恼,打也打过了,便饶了他吧。” 段行止听了,哼了一声,道:“饶了他?如今因着他,我算是再无落脚之地了!” 这话正中下怀,那人又道:“我也是中原人,公子若是信得过,可先在我家中小住几日。” 段行止苦笑道:“还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呢?如今我沦落至此,还请先生多多帮忙。”说着就作揖致谢。 流光拾了两人的行李,也学着段行止作揖道谢。 那人领着段止行走着,自报了家门。 段行止也谦和有礼起来,笑道:“在下段行止,多谢文老爷帮忙。” 文老爷笑着将他引进家中,请了段行止上座,又命人摆饭。 文老爷笑着拍了拍手,便有两队身着彩衣,身姿曼妙,围了面纱的少女从两侧鱼贯而出。一时鼓乐响起,少女们衣袂逐风凌雪,忽如兰苕迎风翩跹,惊鸿仰落之柔,又如碧莲破浪,朔风裹雪之劲。 文老爷笑道:“段公子一向看的都是文雅的舞姿,如今也瞧瞧这塞北风情。” 段行止点头笑道:“塞北很好,人待在这,心胸都宽广起来了。我极想留下,可惜并无落脚之地。”他眼光突的就忧郁起来。 文老爷看在眼中,笑着宽慰道:“鄙人听了一些关于公子的流言蜚语,只怕如今大齐那里也是传到的。都说人言可畏,公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只怕也顶不住吧?何况公子父兄皆是朝中栋梁,公子此番回去,怕是少不得……”他瞧瞧段行止灰扑扑的脸色,故意不再说下去,笑道:“不过,都是自家人,他们会保护好公子的。” 段行止听了这话,面上也凝重起来,他叹道:“我也不瞒文老爷了,我的确是因断袖被人赶出军营,我父兄平生最恨这些事。待我回了家,少不得受些磋磨了。”他眨眨眼睛,强忍泪水,“我一片痴心以待,最后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他也不来寻我,也不怕我出事。呵我所爱之人,不过如此罢了。”他端起酒杯痛饮,酒气凛冽,烧的他心都辣辣的疼。 文老爷劝道:“公子切莫如此饮酒,太过伤身。” 段行止放下酒杯,起身负手而立,笑叹道:“皆因我是断袖,纵使我有一腔抱负,也无用武之地了。如今我不仅情场失意,官场更失意了。” 文老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情爱所困,鄙人这里有个机会让公子施展抱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段行止回首看了看文老爷,文老爷挥挥手,鼓乐骤停,两侧舞女悄然退出,独留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那少女瞧着段行止,媚眼如丝,娇笑连连。文老爷行了礼,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少女解下面纱,学中原女子行福礼,倒也有模有样。她巧笑道:“小女子素尘见过公子。” 段行止挑眉道:“不知姑娘是何人?又有何意?” 素尘双手交握于身前,道:“素尘便是柔然的新王妃,公子想要大展宏图,而素尘刚好需要人才,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允诺你,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谢玉章。” 段行止似乎动了心,他道:“我如何帮你?” 素尘双目凌厉,再无半点柔弱怜人模样,张狂道:“杀莫赞,除王储,助我登上国主之位。” 段行止听罢,笑道:“我可听说你是莫赞奉与柔然国主的娈童,如今成了王妃,不该感恩莫赞,为何要杀他?况且,我听闻老国主虽年迈,却是极其宠爱你,不惜赐死王妃,也要扶你上位。你忍心杀他?” 素尘听了这话,也不恼怒,一翻身坐到段行止腿上,一双玉足架在凳上,轻轻一晃,脚腕上璎珞动人。她捻了段行止的头发在手中,凑近他的脸,口中呵气如兰。声音娇娆如莺啼,似嗔似恼,“素尘今年才十三呢,可不能被他们困住啊。” 段行止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远离自己,“我答应你,你做你的国主,我要我的谢玉章。” 两人轻轻击掌,算是立下盟约。 素尘本就是个极好好颜色的,虽才十三岁,本就天生媚骨,又经□□了这么多年,更爱招蜂引蝶了。她此刻抬头去瞧段行止,眼见他坐怀不乱,眉目虽如风霜一般的清冷,却是生的极好。她心中一时心痒难耐,便想着勾他云雨一回,说不得尝了女子的美妙后,他便爱恋自己了。素尘握住段行止的手,轻轻抚弄着自己,娇软的身子如化作一汪春泉般,紧紧拥着他,咬住他的耳朵,娇喘连连,“公子不想要素尘么?” 段行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脚踢开门,他记得往前走便是一条风水小溪。 素尘以为他是出门回房,心中不由得窃喜,手下越发放肆,便宽起他的衣裳来。 段行止走到河边,双手一抛,只听扑通一声,素尘便被他扔了下去。段行止看着满身是水狼狈不堪的素尘,伸手抚平一身褶皱,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妃赠我以香吻,那我便赠王妃一汪春水。王妃慢慢洗,行止先去歇息了。” 所幸那溪水不深,素尘一下便爬了起来,她素来胡打海摔惯了,还似在舞坊一般泼辣,叉腰骂道:“段行止!你要死么?” 素尘自打经了人事,便一向被男人捧在手中宝贝,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个不仅别人捧,自己也要将自己捧在手心娇怜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跋扈性子。如今受了段行止这一羞辱,心中实在是恼怒,可是越发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段行止回了房里,心惊胆战地关了门,看到了流光才安心一些,他快步向流光走去。 流光道:“段公子可是要歇下了。” 段行止闷闷地点点头,流光便要出门,段行止心中泛着恶心,赶忙叫住他,在门口道:“这些女子如狼似虎,我真心厌恶,劳你帮我寻些热水来,我好做清理。” 流光听了,快步跑开,不消片刻,便一手提了一桶热水来。 段行止心下感恩,赶忙清洗了身子,换了寝衣便睡下了。 流光收拾了残局,抱了铺盖,在段行止床下铺好,也睡下了。 段行止夜间口渴醒来,刚一翻身,流光便也醒了,他轻声道:“段公子可是要喝水?” 段行止在黑暗中听到流光说话,心下安定了,轻轻嗯了声,便听到一阵衣衫响动,接着房内便点了一盏灯。流光端了水,伺候段行止喝了。 段行止拥着被子,眯了眯眼睛,轻声道:“你怎么不回房睡?” 流光道:“公子让我保护好段公子的,我便一步也不能离。若是段公子不喜欢我睡在这里,那我就去门口守着。” 段行止忙道:“你在这,我安心许多,只是你冷么?” 流光听了十分开心,“不冷的,段公子快睡下吧。” 段行止依言躺下,流光轻手轻脚熄了灯,也睡下了。可是段行止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素来不是心宽之人,如今夜里更是总爱起夜。他不敢惊动流光,只能侧躺着,逼迫自己入眠。 流光听到他时不时轻叹一声,知他未睡,却也只装作不知。 第54章 第 54 章 第二日傍晚,文老爷来请段行止,他笑道:“小王妃近日爱听故事,鄙人听闻段公子最会说故事,便向王妃荐了公子,国主如今派了人来请公子了,现在外面候着呢。” 段行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回房换了衣裳,便进宫去了。 素尘今日穿了王妃正装,富贵艳丽。此时正倚在发须花白的老国主怀中,一颗一颗喂他吃葡萄。 老国主一向荒淫无度,见了段行止这般美貌的男子,一时也看得呆了,口中的葡萄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出去。 素尘见状,心里暗暗好笑,却是装作吃醋的模样。任性地揪了把老国主花白的胡子,引得他疼的哎哟一声。素尘嗔道:“讨厌,国主还说只爱素尘一人,如今却是眼都不离他,大骗子。” 老国主最爱她这副争风吃醋的模样,虽然年纪小,可是玩的花样却是很多,不然他也不会废掉老王妃,专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他忙抱了素尘,哄道:“爱妃别气,你看看,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素尘笑着去打了几下老国主,便收手了。今日段行止在眼前,她也不想放浪,更怕他更厌恶自己。她笑着指着段行止,撒娇道:“你给我讲个好听的故事。” 段行止答了个是,站在一旁,敲了下手中的铜锣,缓缓开了口,“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曲不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今日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富足之家,儿子杀兄弑父,霸占了父亲娇妻的故事。” 老国主素来不喜儿子们争权夺利,连听都听不得,满面不喜道:“这个不好,爱妃年纪小,听了要做噩梦的。你再换一个,只要和气就好。” 段行止看了眼素尘,但笑不语。 素尘听了,却是满面不开心,拉着老国主的手,撅了嘴道:“不要不要,我就要听这个故事,听着就有意思嘛,我不管,我要听。” 老国主实在是拗不过她,便只能抱了她,命段行止快讲。 段行止轻敲手中铜锣,接着道:“这东方有一老商户,家里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性格仁慈,可惜多病。二儿子最是伶俐,帮着老商户做了许多大生意,赚了更多的钱,只可惜性子过于急躁,居功自傲。三儿子最敬重大儿子,总想着帮大哥杀了二哥,好让大哥多分些钱财。老商户也偏心大儿子,想要多分些家产给他。谁知这事让二儿子知道了,二儿子便趁着另外两个兄弟不在家,将老商户抓了起来,质问他,为何这么对自己,大部分家产都是自己打下来的,怎么可能多分给大哥?老商户本就身子不好,被二儿子掐的说不出话。二儿子却以为他是向着大哥,一时失手便将老商户掐死了。” 老国主听到此处,被戳到痛处,脸色铁青,心中不快起来。 段行止又道:“二儿子是个聪明人,他见父亲死了,冷静下来,便扶了父亲到床上,装作父亲病重的样子。又派了父亲的仆人去找大哥和三弟,其实他已经在老商户房里安排了杀手,只等他兄弟们来了,便直接杀了他二人。再将父亲房间放把火烧了,造成火灾样子,他好独吞了家产,还有父亲刚纳的娇妻。” 素尘捂着眼睛,缩在老国主怀中,瑟瑟发抖道:“他这样坏,不怕被天神降罪么?” 段行止笑道:“他一向信奉己命不由天,又怎么会怕呢?” 老国主抱着素尘道:“这个故事不好,吓到爱妃了,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素尘赶忙坐直身子,笑嘻嘻地揪了把老国主的胡子,“国主真坏,让他换一个故事就好了,何必要杀人呢?人家是装的,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便先杀了他,才不会留他呢!” 老国主听了她的话,也开怀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就是这般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没个女儿家的样子。”素尘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手,对段行止道:“还不快快讲?” 段行止听了,忙又敲了下锣,信口讲了几个逗闷子的小故事。逗得素尘笑得前仰后合,老国主也十分高兴起来。 段行止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老国主本就疑神疑鬼,最忌惮儿子们的势力。素尘将老国主的底一五一十的透露给他,二人商量,今日他便扮作说书人,给老国主讲个儿子杀父强占后母的故事,明日再使人传出些别的谣言。使父子心生疑窦,两害相较取其轻,老国主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段行止走后,老国主果然一天都精神恍惚,素尘暗叹段行止狡诈聪慧,竟把老国主心思揣摩的如此清晰,心下更加欢喜起来。 晚上伺候着老国主睡下,素尘便悄悄出了门。 素尘走进一处下了帘子的凉亭,便被人一把搂在怀里,那人又亲又摸,恨不得化到她身上才好,低声笑道:“小美人儿,可叫我想死了。” 素尘反身抱住他,在他怀中嘤嘤哭泣,“你想我,还把我送到那糟老头子那里?分明是又来诓骗我。” 那人被她哭的心都乱了,一把抱住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亲了亲她香腮,双手也不安分起来,粗声道:“不这样,你我过上好日子呢?你且再忍忍,等我大哥一死,我二哥嫌疑最重,到时候我父王杀了他。再等个几年,我父王也死了,那还不是我们的天下了?” 素尘一向恶心他急色,却也只得忍耐。她软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杀了莫赞?” 三王子沉默了下,笑着岔开话题,“许久不见了,我还想好好与你说说话,提那扫兴的人做什么?” 素尘听了这话,心知他又再拖延自己,不过是莫赞骁勇善战,又还有些旧部,对他只要有用一日,他便一日不会杀莫赞的。果然这个男人是指望不上的,还好自己寻了他人帮忙。素尘乖巧地趴在他怀中,“那你别让我等太久了,”她拉了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娇憨,“孩子总不能叫你父王父王啊。” 三王子听了这话,欣喜起来,抱着素尘亲了又亲,“便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快些让我大哥死的,你放心,先好好养身子。” 两人挨在一起,说了许久的私密话,才分开。 素尘回了寝殿睡下,老国主鼾声震天,她被吵得有些头疼,实在是睡不着。心中又想着段行止,不由得烦躁起来,抬起手便狠狠扇了老国主一个耳光,又一头扎到老国主怀中哭了起来。 老国主陡然惊醒,就见素尘哭得伤心,赶忙抱住她,询问怎么了。 素尘惨白着一张小脸,倚在他怀中,哭道:“国主,臣妾刚刚做梦梦到二王子要杀我,他拿了把刀,不停地扎我肚子,好疼好疼啊。” 老国主忙安慰她,“无事无事,有孤王在呢,你不必害怕。”他心中也着实害怕,刚刚他也梦到了老二要杀自己,还当着自己的面调戏素尘。 素尘捂着心口,抽噎道:“国主,臣妾心里实在难受,想瞧瞧医丞。” 老国主生怕美人有个闪失,便赶忙唤了医丞来。 那医丞为素尘把了脉,却是发现素尘已经有了身孕,赶忙跪下贺喜,“恭喜国主,王妃娘娘这是有了身孕了,已经两月有余。” 老国主喜不自禁,甚至都想到以后怎么带着这孩子玩耍了,他私心是想要个公主的。三个儿子对王位虎视眈眈,闹得他心里不快。尤其是老二一向张扬跋扈,若是再添一个小王子,这孩子肯定活不久的。尤其是素尘还梦到老二用刀扎她肚子,他更觉得这是天神给的指示。正在想着如何做,素尘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爱妃怎么了?” “国主,我怕,刚刚二王子说要杀我,我又查出有孕,我更要活不久了。若是以往,我是不怕的。”素尘用手摸着肚子,满面慈爱,“可是如今我有了孩儿,我好怕的。” 老国主搂住素尘,耐心哄着。直到天快亮时,素尘才睡去,倒把老国主折腾的第二日一天没精神。 晚间素尘又闹起来,说是梦到了二王子要杀自己。老国主本就没睡好,如今更是气恼,撇下素尘一人,去了别的妃子宫中。谁知半路上,就把腿摔断了。接连几日不是磕着便是碰着,他便更加暴躁了。 老国主素来迷信,如今他动辄受伤,还总爱梦到儿子杀自己,便匆匆去祭司处问询。 祭司又跳又唱半日,又是画符,又是问神,过了一会,提着神棍,满面凶狠地抽打着老国主,嗓音尖利宛若一个老妖婆,让老国主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一个同样凶狠丑陋的女人。“你这个蠢货!怎么可以躲避我们赐予的神童?那是我们祈求上苍派来保护你的!是为了帮助你杀掉魔鬼的,你的二儿子如今就被魔鬼附身了,他是魔鬼,你要杀了他,否则你命不久矣。” 老国主吓得一个机灵,祭司脸色一变,翘起兰花指,指着老国主,沙哑的勉强做出媚态,他哭道:“咱们大儿子如今快被他弟弟慢慢毒死了,你却不管,等到你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哭的。”说完,他便两眼一翻摔在了地上,缓了许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模样十分疲惫。 这一夜老国主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回了宫殿,晚上又梦到了许多鬼要抓他,而他的二儿子正是领着那群恶鬼的人,还好最后来了一个模样俊俏小男孩救了他,小男孩自称是他第四子,是奉了祖宗之命前来守护他的。 第55章 第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55 章 老国主第二日踌躇了许久,听人来报,王妃宫中发现了丢失已久的玉玺。老国主心下一动,玉玺丢失许久,素尘刚怀了孩子,便从她那里发现了,这必定是天神的指示,于是请了儿子们晚间进宫赴宴。 晚宴前,老国主又让祭司询问祖宗意思,结果连续三次,祖宗与天神都是下令让他诛杀二王子。老国主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好命人给二王子端了下了剧毒的酒菜。 二王子一向厌恶素尘轻佻浪荡,刚刚老国主离开时,素尘先是撩拨大王子,又与三王子公然调情。他一时控制不住脾气,狠狠骂了一顿素尘,若不是其他二人拦着,他便要动手去打素尘了。 素尘被吓得嘤嘤哭泣,大王子心肠一向软,眼见美人垂泪,便轻声安慰她。 老国主躲在暗处,看着老二发狂要打素尘,老大又调戏素尘,对于赐死老二一事,再无半点愧对之意。 素尘见老国主来了,委委屈屈钻进他怀中,眼睛却是一直勾着三王子。三王子心中怨恨老父亲抢了自己的美人,却是没有法子,心中只盼着老父亲快些死了才好。这么想着,心里才痛快了些。 二王子见素尘寡廉鲜耻,倚在父亲怀中,却还去勾搭三弟,心中更加厌恶她,可是父亲宠爱她,自己又不能真动手,只得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老国主亲眼见着二王子吃了那些饭菜,又留他商议了国事,算到毒快发作,这才放了二王子回家。 二王子走到半路,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涨得发疼,他心知大事不妙,便催促将士速速带他离开。岂料前方路上倒了一棵三人抱的大树,众人去搬,却是如何也撼动不了。二王子此时直挺挺倒在车中,已经口不能言了,心里却是十分清楚,众人只当他是喝多睡着了,也不在意。等到弄走大树,再去叫二王子时,才发现他已死去多时了。 众人心中大骇,慌忙回宫禀报。 老国主听闻消息,这下彻底放下一块大石头,面上却是不得不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素尘了结了二王子,朝中军队登时大乱。老国主一时也慌了手脚,赶忙命大王子去接手管理。好在大王子生性仁慈,接管军中,虽然有人不服,却也不敢当面不敬。他也算是有手段,管的那群人服服帖帖。 素尘得了空便去寻段行止,或是上山,或是摘花。今日她特意穿了件素色裙子,不着粉黛,随意扎了两条辫子,牵着不知从哪里弄来毛驴,真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小村姑一般。 段行止一出门见到素尘如此打扮,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她。 素尘提小竹竿,点了点地上,满面都是柔柔的笑,“今日不谈公事,陪我去上坟吧。” “上坟?” “是啊,我娘。”素尘将绳子递给段行止,自己爬上了驴,望着段行止满面正经道:“总该给姑娘牵驴吧。” 段行止接了绳子,回头有些窘迫地说:“我并不知道你娘坟在哪里。” 素尘晃荡着脚,拿了根胡萝卜喂给驴,俯身趴在驴头上,仿佛那驴会说话一样。她仔细听了会,望着段行止,哈哈笑了,拍着手胡乱唱着,“段行止牵笨驴,笨驴不知家在哪儿,素尘不想去找家,家里没活人,素尘没人疼,素尘没人爱,素尘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又在胡言乱语。”段行止丢了绳子,转头走了。 素尘从驴上跳了下来,张开双手拦住他,他却是绕过去仍旧要走。素尘蹬蹬跑过去,又拦住他,“今日你若不陪我去上坟,我便去怂恿老头子偷袭大齐!” “你!” 素尘捏住他伸出的手指,双手抱住他的手轻轻晃着,“走嘛走嘛,行止哥哥。” 段行止无法,只得抽手替她牵驴。 素尘一路倒是好心情,又唱又笑,两人路过一片花田,她下去摘了许多花草,坐在驴上边唱曲边编着。到了她娘的坟边,她又跳了下来,拉着段行止就过去了。 段行止走近一看,却是见到一块无字石碑,生卒年月皆是不详。 素尘从驴背的布袋中掏出几个红艳艳的苹果,又将头上戴的花环挂到石碑上,她笑道:“我娘出身高贵,与你也是老乡,你猜猜我娘是什么人?” 段行止随口道:“管她是谁,总不会是个和亲的公主。” 素尘笑道:“你好厉害啊,居然一下猜出来了。”十指葱葱轻轻划过无字碑,素尘笑狼心狗肺,活似一个人渣,“里面可是大齐的骄傲,高阳公主呢!” 段行止眼皮一跳,“你说什么?”他一把拉过素尘的手,“你究竟是谁?” 素尘顺势贴近他,嘻嘻笑道:“你是问哪一个阶段啊?八岁前,还是九岁,还是十三岁啊?” “八岁。” “乌孙灵兮公主。” “九岁。”段行止只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舞坊的狗杂种。” “十三岁。” “杀人如麻的柔然妖妃素尘。” 段行止握住笑嘻嘻的素尘,“你是灵兮公主?” 素尘两手用力劈开段行止的双手,白了他一眼,低头玩着长长的辫子,“都说了现在是王妃。”她揉了揉鼻子,笑着一脚踹到墓碑上,模样十分骄纵,“我娘是我亲自从坟里挖出来的。” 段行止震惊地看着她,实在不敢相信有人会去挖自己母亲的坟, 素尘扬了扬脖子,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种?我八岁那年亲眼见着母亲为了我素未谋面的表哥自裁,此后我叔叔带着我与哥哥,动辄毒打,好几次我们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差点被打死。但我咬着牙,告诉我自己绝对不能死,后来我哥哥被他打死了。我九岁时,单纯的凌虐已经满足不了莫赞了,他将我卖入舞坊,我在那里受尽了侮辱。其实每年母亲忌日,我都会去给她上坟,我就想让她知道,我如今这样就是因为她!我要让她死都不得安宁!陶将军之所以会看到我母亲,其实看到的是我。”素尘摸上自己的脸,“我与母亲长得似乎特别像,陶将军看到我便一把抱住我,一直说‘高阳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那么怜惜地抱着。很温暖,很安全。我没事便往坟边跑,诱他服用百般娇,告诉他,只要吃了,我就回来了。陶将军明知那是毒药,却还是吃了,我一点点看着他死去快活极了。我不能一个人受罪,所以他们都不配安稳活着。”她冷笑一声,狠命冲着墓碑啐了一口,“灵兮?哼,我十一岁就在舞坊中失了身,寻常小女孩怕是会吓死,我一点都不怕的,只要能活着,怎么都好。我连花名都是自己取的。”她五指指尖相对,却轻轻一口气吹散,“人世间的一粒小尘土,有娘养没娘管,我就是个狗杂种。” “陶将军一片痴心,你却如此利用加害,你怎么!”段行止指着高阳公主的坟墓,“你还偷盗你母亲尸体,令她死不安宁!” 素尘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看着段行止,“因为这世间也没有善待过素尘啊,我又如何喜爱它呢?” “为人子女,你却如此狠毒!” 素尘一听这话,变了脸,骑了毛驴便往前跑了。 她原本是想着段行止可以宽慰自己几句,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几句客套话也好,可是段行止只是一昧责备、质疑。她轻轻呸了一声,“果然为情所困的人脑子都不好!”在花海打了几个滚,亲了几朵花,她心情才稍微好些。 六月天雷滚滚,不一会便下起瓢泼大雨。 素尘将艳红的裙子扎在腰间,露出半截纤细白净的小腿,光了脚丫子,四处踩水玩。脚腕上璎珞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跳动着,这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算是守着她最后那一丁点人性的东西了。素尘一时兴起,命人捉了几只水鸟鸳鸯来,与小丫头们一同在段行止院中抓鸭逮鹅。玩的浑身透湿,红裙贴身,勾勒出曼妙身姿,她也毫不知觉。 段行止站在檐下冷眼看着,见她笑得灿烂,乌黑的发丝却是一绺一绺贴在雪白的面上,又像是诡异的花纹一般。 她自从那日与他不欢而散后,许久不曾找他了,却是派人给他送了许多布防图,供他细细研究。今日她来了,他也不好赶她,便随她孩童一般玩闹。他也将素尘便是灵兮公主的消息告知了李将军,李将军心疼不已,央他多多照拂,等脱险了,便送公主回大齐。 素尘玩够了,浑身是水的跑到段行止跟前,解开裙子撒了下来,用力跺了跺脚,地上霎时一片水汪。她又甩了甩头,水珠从发丝滑落,甩的到处是。 段行止赶忙抬起袖子去挡,却还是被溅到了一些在脸上、衣上,他白色的衣衫立刻晕了一团水渍。 素尘赶忙抬袖去给他擦拭,一抬手,袖上的水珠迷了段行止一脸,惹得他啧了一声,向后连退了几步。 素尘见状,笑得花枝乱颤,本就被冻的瑟瑟发抖,如今风一吹,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段行止觉得素尘大概是个妖精吧,虽然行为做事轻佻轻狂,却并不令人生厌,反倒她那副俏皮样儿,颇惹人怜爱,让人不忍去怪她。 段行止道:“你还有着身孕,切莫这般胡闹了。” 素尘捂嘴笑道:“哪里就能有身孕了,不过是唬他们的。” 段行止轻声道:“不做王妃了行不行?你是个女儿家,不必要争强好胜。我带你回大齐吧,去我们的都城临安,你有许多亲人在那里,他们十分想念你的。” 素尘听了却是沉默不语,若是她还是灵兮时,她愿意回母亲娘家的,表哥顾念母亲情谊,对她必定不差。可如今的她,无论身处何地,都是人间炼狱,不过是换个地方煎熬,于她来说并无二致。 第56章 第 56 章 两旁宫女拿了干衣裳过来,垂首道:“王妃先换衣裳吧。” 素尘看了看段行止,坏笑着张开手,“就站在这里换吧。” 两旁宫女不敢说话,便替她宽起衣来。 段行止知她最是离经叛道,却未曾想,如此青天白日,她都敢当着男子面宽衣解带,只觉得自己是昏头了,才说出那些话,转过身便要走。 素尘见他要走,却嗔道:“我有正事与你说呢!” 段行止只得停下步子,头也不回,直挺挺站在走廊尽头听她说。 素尘脱下湿透的红裙,抬起手任由宫女擦拭身体。她幽幽叹道:“如今二王子死了,还剩两个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杀剩下两个。段行止道:“老国主不得已杀了一个儿子,俗语说‘虎毒不食子’,剩下的两个人,我们若是还想散播谣言,他必定会慎重对待。然二王子一死,他旧部心中必定疑窦丛生,此事得利最大的便是大王子,他早就被人恨上了。” 素尘听了这话,心中豁然开朗。她换好衣裳,拔了头上发簪,三千鸦丝落下,倒显得她楚楚可怜了。她走至段行止身旁,提着白裙转了一圈给他看。“我懂了,等着我的消息吧。” 段行止嗯了声,便转身又要走了。 素尘啧了一声,道:“姑娘与你说话,你便是这副态度么?总该说些客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话,比如‘晚间可要一起用饭?’” 段行止却道:“过午不食。” 素尘被堵的说不出话,只能气得瞪着眼睛,眼见他却绕过花圃走了。 “真是个呆子!活该被情所困,不如我活的自在!”素尘跺了跺脚,“回宫!” 三王子却是等在素尘回宫的路上,一见她步辇来了,赶忙上前拦住了。他倒是能做小伏低,讨好笑道:“儿子给新王妃请安了。” 素尘听他自称儿子,捂嘴轻笑起来,掀了步辇纱帘,笑道:“你倒乖巧,可有什么事?” 三王子笑着上前搀扶她下了步辇,“今日天气好,儿子扶王妃走走。” 素尘手搭在他掌中,笑着白了他一眼,又对众人道:“走吧,你们也不必伺候了。”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三王子只觉得素尘孕后更加妩媚动人,让人一靠近便不由自主软了腿。他一时手痒,悄悄搔了搔她掌心,眉目也含了春情。 素尘抿嘴笑道:“你二哥刚死,你可别犯了忌讳,到底是不好。” 三王子却是满不在乎,拉了她的手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口,满面陶醉,“人总要死的,我总不能为了他不吃不喝吧?” 素尘听罢抽回手,独自走了,她看着三王子又蹙眉道:“你倒是想得开,只怕我最后也与你哥哥一个下场。” 三王子眼神冷了冷,面上又带了笑,忙跟了上来,道:“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心肝。” 素尘听了这话,抬手用力一点他的眉心,咬牙笑道:“那我便信你了,你近日散播些你二哥被你大哥暗害的消息,咱们总不能亲自动手,支使别人去吧。” 三王子听了直点头,素尘与他相视一笑,牵着他往宫中去了,一路上出言撩拨,欲迎还拒,把三王子引逗的恨不得立时扑倒她才好。 素尘心里满足了,便去缠着老国主听了半天戏。 老人家大概是仅存的善念复苏了,倒是思念起枉死的儿子了,一声接着一声叹息,连平日最爱的美人都不怎么搭理了。 素尘可不想他感愁,眼睛一转,计上心头。素尘钻到老国主怀中,解开他的衣裳。老国主体态偏胖,又最怕热,因此衣裳都是肥肥大大的。素尘生的又袅娜,倒是一下便钻进去了。素尘将自己裹好,又将扣子一个个扣好。她扭头蹭了蹭老国主的脸,咯咯笑道:“老伯伯怀了一个小宝宝,小宝宝又怀了一个小宝宝。”说着就将老国主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老国主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扫满面阴霾,与她软语温存。 第二日一早,老国主还再安睡,便有內监慌忙来报,说是大王子被二王子部下铁达杀害。 老国主一向喜爱大儿子,一听这话,又惊又怕,一下晕厥过去了。 素尘赶忙给他拍着心口顺气,口中呼他快快醒来。过了片刻,老国主缓上一口气来,慢慢转醒。 素尘赶忙将他扶了起来,本想搂在怀中讨好,无奈老国主太过沉重,她被压的两臂酸痛,只好将他倚在床栏处,自己闪到一边。 老国主哭道:“铁达为何杀我儿?” 正说着,铁达却是浑身是血,手中提了个血糊糊的东西来了。 铁达将那血糊糊的东西用力一抛,丢到老国主被窝中,正巧砸到素尘怀中。 素尘捧起一看,却是大王子的人头,大王子双目圆瞪,满面不可思议。大概是刚刚死去,那血还温热着,呼啦啦的往下淌,连成了血线,滴滴答答的流了她一身。素尘轻轻叹了口气,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将人头踢出去,连滚带爬缩到老国主怀中,也想着用力压一压他,压死了才好。 “国主,是人头!是大王子!”素尘张嘴便哭,抹了一脸血,比那人头还骇人。 铁达拿刀指着老国主,怒骂道:“二王子被大王子下毒暴死,你却宠幸妖妃,任由摆布。我今日已犯下死罪,来之前,我已杀了妻儿老小,如今了无牵挂,再来杀你!昏君,拿命来!” 素尘暗道不好,只怕今日要陪着老国主做了这刀下亡魂了。她正想着怎么将老国主推出去挡刀,莫赞却是带人进来了。 铁达见状,提了刀就要去杀素尘。 莫赞惊出一身冷汗,提刀就掷了过去,打掉铁达手中的刀,铁达手臂麻了。 素尘趁机一脚踢到铁达裆下,铁达吼叫一声,双手捂住裆,疼得脸色发紫。眼见他没了抵抗能力,素尘呸了声,叫道:“国主快走,别管素尘。”她却是抬脚又是狠狠一踹。 素尘自从进了舞坊,没有一日不与人逞凶斗狠,斗的狠时,她可是杀过人的。她瞅准机会,捡起刀便恶狠狠向铁达砍去,温热的鲜血一瞬喷涌出来,溅了素尘一脸一身,素尘却是从这疯狂中察觉出快意来,她恶狠狠的插到、拔起,重复着。 老国主已经晕厥了,铁达躺在血泊中浑身抽搐着,鲜血染红了素尘白净的双脚,斑斑驳驳血迹透着些妖异。 素尘丢下刀,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踉跄着走到莫赞跟前跪下,指着他放声大笑起来。 莫赞蹲下身子,将她附在面上的乱发拨开,掐着她的下巴。他双目沉沉如夜,仿佛要将她吸进无边黑暗之中。他轻声道:“你做的很好,灵兮公主。” 素尘冷笑起来,颤声道:“也是拜你所赐啊!” 莫赞反手拉起她,笑道:“如今也是叔叔救了你,不然你与老国主便一同亡了。” 素尘狠狠冲他呸了一口,“若不是我,他怎么能想到如此妙招?” “若不是你?”莫赞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哈笑了,“若不是段行止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素尘瞪大眼睛,死死攥住他的衣裳,声音尖厉刺耳,“段行止?你把段行止如何了?” 莫赞一脚踢开她,“再怎么厉害,你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也蹦哒不出我手掌心。” 素尘蜷缩在地上,只觉得腹痛如绞,她摁住肚子,低声咒骂道:“老娘用了那么多法子你不掉,如今也给我憋回去!”她咬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忍着痛往外跑,长这么大,她头一次心慌得想哭,“段行止你不能出事,决不能出事!你是这世间对我仅存的善念了,你不能出事。” 莫赞走到门外,冲着两边守卫使了眼色,两人便将素尘绑了,又命人堵了她的嘴。 莫赞站在她面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无视她仇恨的目光,笑道:“你不用着急,这会段行止在城墙上挂着呢。你可不知道,你的好军师根本就不是被逐出军营,是假意过来做细作的。”他伸手拍了拍素尘的脸,笑道:“大齐第一才子,我也是很想招揽,没想到你却先下手为强了。不过也得多多谢你,不是你自作聪明,我也无法与温圣清真正结盟。如今他不信我,还能信谁?” 素尘被人架起,小腹处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挤压着,痛的她几乎要哭出来。她知道这是孩子流产了,只能尽量放轻松,努力调整着呼吸来缓解疼痛。她一直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如今倒算是如愿以偿了。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咧开嘴,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来。 段行止双目微阖,坐在石阶上,在院中晒着太阳。太阳正好,照在他乌黑的发上,透着一圈圈斑斓的光晕。他打发了流光去送信,如今柔然乱成一锅粥,此时攻打便是最好的时机。素尘说的不错,他是真虚伪,分明是两厢谈不拢了,才要打仗,他还非要假惺惺挑个理由来打人家。 段行止在满院子的碎碎的阳光下,噗嗤笑了声,随即便有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漫不经心张开了眼,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笑得眉眼弯弯。 “带走!” 段行止也不挣扎,起身便随他们去了。他在衣领处藏了毒药,但是私心想着还是再见谢玉章一面,再吃了吧。若是见不到了,也挺好的,常听人说,服毒身亡的人死相可怖,还是不要吓到他了。这么想着,他脚步也轻快了些。 众人一阵忙乱后,便将他吊到了城楼上,莫赞淡漠地道了声“打。” 随即便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抽打声。 段行止疼的一激灵,脖颈高高仰起,恍若一条失水的鱼。 流光昨晚刚去齐军大营,一来一回明日便可回来了。自己不过是挨顿打,他还是撑得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行止脑子渐渐混沌起来,胃中又烧又痛。他觉得一时冷一时热,又听得嘈杂急语之声,却实在睁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最近旅游去了,更新要放慢了 第57章 第 57 章 江慕寒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死冤家,再看旁边的谢玉章,心下有些发虚。 谢玉章瞧着城楼上被人抽打的段行止,提了枪指着江慕寒,周身带了喷薄的怒气,他道:“你不是告诉我,行止回大齐了,如今吊在上面的人是谁?” 江慕寒被他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无奈坐在马上,只能向后仓惶躲过,他看着遍体鳞伤的段行止,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也从来没有见过谢玉章这副样子,连头发丝都带着愤怒,让他有些犯怂害怕。 莫赞捏住段行止的下巴,笑看着两个小孩子胡闹,不由得勾唇嘲讽,“早就听闻你二人厉害,来往这射。”说着他伸出手狠狠甩了段行止一个耳光,震的段行止耳朵嗡嗡的响。 段行止心想着,若不是被绳子缚住,他必定会被这一耳光扇的摔一跤。 谢玉章瞧着段行止又被打,登时怒火冲天。又见段行止虚弱地垂着头,满面是乌黑凝结的血,全身子也是伤痕累累。他心口被狠狠一揪,疼得几乎背过气去。他恶狠狠瞅了江慕寒一眼,江慕寒不敢搭话,只能悄悄点了点头。 江慕寒清了清嗓子,气势汹汹道:“莫赞速速放下人来,爷爷赏你具全尸!如若反抗,爷爷今日必定让你死无全尸!” 莫赞却是冷笑一声,又下命更狠狠打,鞭子落得又快又重。 段行止此刻已经痛得麻木了,连叫也不叫了,只是时不时闷哼一声,随着鞭子挥动轻微的动一动身子。雪白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犹如破布条一般挂在身上,露出他带了血的肌肤来。 江慕寒见谢玉章焦躁不安,忙表态道:“你别急,你别急,便是拼了我命,我也会给他弄下来。”他急得满头大汗,转来转去的实在无法了。 段行止抬起头看到了谢玉章,他眼睫上都是粘稠的血,实在是看不清谢玉章的表情,疼得耳朵嗡嗡响,也不知道谢玉章是否焦急。他咧开嘴轻轻笑了,口中不受控制地流下一串血水。他呜呜哼了几声,垂首去尽力去咬缝在衣领处的毒药,却怎么也够不到。 谢玉章见他吐出血来,疯了一般往前冲,下令让人破城门。他实在绝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与行止好好说,又或者,为什么不跟行止在一起呢?行止这样的人看上自己,是老天垂怜,自己为何还要犹豫? 江慕寒手不可控制地颤动着,他怎么也没想到,段行止对谢玉章如此情深,连命都敢豁出去了。今日若是姓段的活不了,下一个死的就是谢玉章了!他稳定心神,速速命人去破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门,又让几个伶俐的贴着墙边,抛出三爪钩,顺着绳子悄无声息往上爬,后方弓箭手更是聚精会神。 莫赞见谢玉章玩命般往城门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攥住段行止的头发,扯的他向后仰着脸,好不容易咬下的毒药掉到了地上,呼噜噜滚了出去。 莫赞越发得意起来,顺手又是打了段行止几个耳光 段行止轻声说了些什么,莫赞却是没有听清,他垂下头凑到段行止嘴边。段行止张开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莫赞挣扎不开,任两侧官兵如何鞭打刀刺也拉不开。等他愿意松口了,口中却吐出莫赞的耳朵。他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得吓人。 莫赞捂住耳朵,鲜血从掌中落下,他抽了一旁官兵的短刀,便要杀段行止。 段行止此时一心求死,见他要杀自己,心中一阵快意,闭了眼只等莫赞杀自己。 谢玉章看到莫赞拔刀,心中一跳,他提起运功,顾不得那么许多,飞身跃上城墙。这次便是死了,两人也死在一起。 江慕寒抬眼就看到谢玉章上了城墙,不知哪里就来了一股劲头,众人拼尽全力撞开大门,嘶吼着冲进城内。 谢玉章一脚踢开莫赞,提剑便杀他。流光从天而降,抽出腰间软鞭,左右挥洒自如,弹开两侧士兵。“小将军快带公子走。” 谢玉章砍断段行止身上麻绳,段行止失去支撑,一下瘫在了地上。谢玉章强忍着眼泪,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触到他的伤口,将他抱到怀中,翻身下了城楼。 流光甩出鞭子,勒住莫赞脖子,又一脚将他踹下城墙,将他活活勒死了。 谢玉章抱了段行止,片刻不敢耽误,由着众人掩护,与江慕寒两个抬了段行止一路往营地飞奔。 江慕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咒骂着,段行止手臂从担架上滑落,一动也不动了。 谢玉章咣当摔在地上,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想喊一喊,却是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去,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指着段行止满面惊惧。 江慕寒回头去看他,就见段行止已了无生气。 江慕寒左脚绊倒右脚,一下跌坐在地上,谢玉章受了疼,才慢慢有了知觉一般爬过去,抱住段行止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一起去了才好。 江慕寒咽了口水,想着祖母说过,人到了临死那刻,心中都是后悔的,除非他心死了,否则,只要他求生欲望强烈,就一定会活过来的。江慕寒只能求爷爷拜祖宗,保佑祖母不是逗孩子玩,他一把揪过谢玉章,口中骂道:“段行止,你要是敢死,今日我就当着你的面办了谢玉章!”说着就亲起谢玉章,故意发出声来。 段行止一天未进滴水,又被吊了那么久,早就支撑不住了,再一想到活着苦痛,倒不如死了干净,便没了求生欲望。如今隐约听到江慕寒所说,一下气血上涌,倒是勉强睁开了眼睛。 谢玉章见他活了,又哭又笑,赶忙抱住他心肝肉的乱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江慕寒粗糙地抹了抹嘴,看不得他两个黏黏糊糊,一巴掌扇到哭哭啼啼的谢玉章脸上,恨骂道:“本世子欠了你们二人的!你快些与我送你相好的去医治,瞧瞧他如今是不好起来,好起来便要吃了我了!” 两人不敢耽误,抬起担架,又稳又快地往军医处跑了。 段行止抬起脚,极其虚弱地蹬了江慕寒一脚,便又昏了过去。 江慕寒自然无法与他计较,只能阴暗地盼着军医等会下手狠些,弄得他疼得死去活来才好! 谢玉章拉着军医,哭道:“行止的血与衣裳粘在了一起,你下手轻一点,不能让他痛到。” 军医挥了挥手,无声地让他让开,又拿了剪刀剪开段行止的衣裳。 谢玉章又蹦了过来,想要摁住军医的手,不许他占段行止便宜,可是刚看了一眼,便被军医瞪了一眼,只得讪讪收了手。 军医投了温热的帕子,将段行止与血黏连的衣裳打湿,轻轻揭了下来。饶是这样,谢玉章还是痛呼一声,仿佛是从他身上下刀子。军医一个激灵,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下手更轻些。 军医将段行止衣物尽数除去,江慕寒见那雪白的肉皮上尽是血痂,心中也是不忍,背过身子去,不再看他。 小药童扶起段行止,正欲去擦他后背,却见他后背纹了色泽艳丽的纹身,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众人闻声去看,江慕寒眼尖,一眼看到油绿的牡丹梗上盘了条鲜艳的小花蛇,与牡丹缠绵入骨,又认出了底下有谢玉章的私章。江慕寒要笑不笑地瞪着眼去看谢玉章,心道:“你俩够情趣,还玩出花儿来了。段牡丹,段牡丹,在下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谢玉章瞧见那年胡闹时做的画,却被他如此珍重,面上烫的要出血了,心头一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竟是又要淌下来了,心中也是越发怜爱起段行止。 军医乜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小药童,命他继续为段行止擦血上药,换了干净衣裳,又喂了段行止几颗药丸,终于是松了口气。 江慕寒眼瞅着昏睡的段行止,轻声对谢玉章道:“段牡丹爱你爱的紧,连这种事都敢做了。” 谢玉章只是装傻,“有什么事啊?” “什么事?”江慕寒闻言冷笑一声,“那牡丹花不是出自你手笔?那私章不是你的?你不是属蛇的?” 谢玉章赶忙去捂他的嘴,“不要毁了行止清誉!”将他拖了出去。 江慕寒推开他,理了理盔甲。 谢玉章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笑道:“好人,你读书比我多,咱们大齐可有将军娶男人的先例?礼节要如何办?如何提亲?如何下聘?” 江慕寒冷笑道:“当然有。”他见谢玉章满面笑意,心中暗骂呆子。顺手指了指他,“你不就是?” 谢玉章听了这话,忙笑道:“那我跟姑姑请旨了。” “请什么旨?等段牡丹活了,你便直接与他办事得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多刺激?” 谢玉章觉得江慕寒怪讨厌的,总是把“办”挂在嘴上,又被他一噎,低声喏喏道:“不能如此仓促,我得求了旨意,风风光光娶了行止,不然对行止名声不好的。” 江慕寒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可是玉堂署一枝花,人家说要嫁给你了么?不过是纹了朵花,兴许人家只是觉得自己身为署花配得起牡丹呢?” 谢玉章却是笑得满面羞涩,“实不相瞒,行止是喜欢我的。” 江慕寒瞧着两人似乎私定终身了,心里莫名不痛快,一时嘴快,道:“那是以前,现在肯定不了。” 谢玉章听了,如遭雷劈一般,是啊,自己害行止吃了那么些苦,险些丢了性命,一颗心都碎了,行止还会喜欢自己么?他唉声叹气起来,又想起了什么,信心满满对江慕寒道:“如若他不喜欢我了,我便再让他喜欢我,日子那么长,总会让他重新喜欢我的!以后,再不会让他受苦的。” 江慕寒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着满心酸涩,掉头就走了。 所幸段行止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之有些发热,因此睡得沉沉,过了几日倒是没了大碍了。 谢玉章衣不解带地伺候段行止,他闲了没事便坐到床边看他,看得高兴了,便捧了人家的手一根一根指头在嘴边亲过。 江慕寒简直要吐了,摇着头骂道:“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谢玉章却是充耳不闻,他握了段行止的手,轻声念叨着,“行止你快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我就求姑姑赐婚。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不是同窗好友,不是感恩戴德,是我想以夫君身份跟你过一辈子。” 第58章 第 58 章 几日后,段行止身上结了黑黑的痂,谢玉章听了军医的话,新伤口会发痒,便日夜看着段行止,生怕自己一时不察,叫他挠破了,又要留疤。 段行止毫不在意,谢玉章却是一本正经,“我最喜欢行止的身子了,千万不能留了疤,不然我心疼。” 段行止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 谢玉章也察觉出自己说话有歧义,便赶忙解释道:“我是喜欢行止身子上一点疤痕也不留的,光滑细腻。哎呀也不对也不对,行止我不会说话,我并不是色鬼,只是真心喜欢你,你是我的心头宝。”他傻乎乎地将人手塞到怀中宝贝。 江慕寒碰巧进来听到了这话,翻着白眼就去呕。 段行止冷漠道:“有了身孕便不要出来乱走,小世子。” 江慕寒不好与病患计较,哼了声便走了,却不忘留了自己带来的去疤膏。 谢玉章抱了段行止亲了亲,“你别跟他气了,他对你也还算好的。” 段行止恃宠而骄地一哼。 谢玉章解了他的衣衫,替他擦药。 流光闯进营帐,就见两人亲昵地拥在一起。谢玉章见人来了,赶忙拿被子掩了段行止,将流光撵了出去。 流光被撵了出去,想着段行止身上斑斑驳驳的红印,倒不像是疤痕,有些像被蚊虫咬的。便对江慕寒道:“帐内熏了驱虫草,段公子怎么还被咬了一身包?好奇怪啊,今晚再为公子多点些。” 江慕寒笑得直打嗝,“是你家玉哥儿给段公子拔的火罐,不打紧的。” 流光心性单纯,哪有那些歪想法,由衷赞道:“玉哥儿还会这个?好厉害啊!” 江慕寒揽着流光,轻声笑道:“用嘴拔的,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他也会给你拔。” 流光越听越糊涂,江慕寒神叨叨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牵着他走了。 段行止痊愈时,先去祭拜了素尘。那日素尘手下找到她时,她已经失血过多晕厥了,还未等到医丞来,她便身亡了。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三王子并不在意一颗棋子存亡,他们合力偷出素尘的尸身,将她葬在高阳公主身边。一大一小两座坟紧紧依偎,高阳公主坟上还挂着素尘编的花环,说不尽凄凉感伤。 段行止只得感叹一句造化弄人,“你今世受了罪,来世托生个平凡之家,被爹娘宠着疼着便好,不必如此机灵,更不必那般逞凶斗狠。” 战事稍歇,段行止才打点行囊与谢玉章等人一同回大齐。 谢玉章回了家便将与段行止的事,与李氏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怕母亲不同意,便说自己酒后强占了段行止身子,往后余生是要同他一起过的,若是父母不同意,他便终身不娶,陪着行止孤独终老。 李氏被气得哭了又哭,儿子回家那点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了,直骂他不懂事。“你个糊涂瓤子,喝了几杯黄汤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那李氏回房后,想着儿子所为,气得心都干了,哭了整整一夜。谢侯爷劝了许久,要去兰芝阁揍谢玉章,却是被她又拦下了。“老爷若是真心心疼我,这事便不要管了,我明日再去好好问问玉章儿。” 谢侯爷无法,只得点头,只假装不知道了。 李氏一早便穿戴整齐,过来寻谢玉章。 谢玉章见母亲两眼微肿,却是装扮郑重,心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氏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要哭,用了帕子擦擦眼睛,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主意大,我也管不住你。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心要跟那段家公子永结连理?他也是真心爱慕你,不是被你逼迫?不是畏于你姑姑地位。”她声音哑哑的,说着说着眼中又滚下热泪。 谢玉章跪到李氏跟前,握住李氏的手,“儿子不孝,可是儿子真心喜欢行止,行止对儿子也是一样的心,并无他人原因。儿子也不想让娘难过,可儿子真的不能没了行止。” 李氏看谢玉章哭了,实在是心疼,她一向儿女心重,哪里还生儿子气?“罢了罢了,你若真心喜欢他,娘便去为你提亲,是你嫁过去,还是他嫁过来,我们都听段家的,你爹爹那里我来劝说。”她摩挲着谢玉章的脸,她一直盼着儿子娶亲,她并不是那种不容儿媳之人。可是儿子如今告诉她,他喜欢男子,且明确表示绝不会纳妾生子,初听之下,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可儿子又说自己占了人家公子清白,再无转圜之地,一时又泪如雨下,“只是你得对他好,我虽没见过他几次,却也瞧着是个好孩子,你万不可负了人家,懂么?” 谢玉章郑重点头,李氏擦了擦眼泪,缓了口气,用帕子擦了脸,重新装扮一番,命人押了自己的嫁妆就往段府去了。 到了段府,母子两个却是连大门都没进去。 好在江慕寒机灵,听了随喜来报信,便赶紧去了宫中,竟将谢玄微请了一起往段府去了。谢玄微听闻他嫂子带了谢玉章去求亲,又令人传信,让他哥哥与父亲一道同他去段府求亲。一路上将事细细说了,老侯爷倒是看得开,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不管了。谢侯爷一向听父亲的,他夫人昨夜也劝了他,便也什么都不说了。 段老爷接到宫中的旨意,赶忙打开大门,到门前跪下迎接凤驾。 谢玄微到了段府门口,便下了凤辇,他笑着命众人平身,“段大人,有事咱们家去说,我家哥哥嫂子带了诚意而来,堵在您家门也是不好看的。” 段老爷忙说不敢,便又要请罪,赶忙请了众人进门,迎着谢玄微坐到正厅正位。 谢玄微笑道:“段大人也请坐吧,今日是谢家来求段家的,您为主人,本宫等为客,也请段夫人出来见一见。” 段老爷只得命人去请段夫人,段夫人听了自家儿子一番说辞,也是哭了一夜,尤其是自家儿子先引逗的谢玉章,更是无颜面对谢家人了。 不消片刻,段行止也慌慌张张来了,他昨夜被父亲打了一顿,骂他是狐媚子,不讲究,毁人前程。如今见了谢玉章,又见了满地的聘礼,满心满肺的只剩柔情了。 谢玄微见人来齐了,命了谢玉章与段行止跪下,“玉章,姑姑问你,你可真心喜爱行止,做好一辈子的打算?” 谢玉章郑重对段夫人与段老爷磕了两个头,又对着满面愁云的李氏磕了头,又见父亲与爷爷并不反对,心里更有了底。朗声道:“父母天子皆在此列,玉章真心喜爱行止,不为好颜色,不为好名声,只为段行止。若是将来有负行止,有如此簪!”他拔下头上玉簪,狠命掼在地上,玉簪应声而裂。 李氏一时心慌,险些又哭出来,段氏夫妇亦是满面惊骇。 段行止慌忙捡了地上的簪子,对着谢玉章哭道:“我宁愿你将来负我,也不愿意你有如此簪。活着我们一处活着,死了,你也要死在我后头。” 段夫人见儿子如此,早就哭成了个泪人。段老爷见状,心里也是不好受。 谢玄微叹道:“可怜你二人用情至深。”他对段老爷道:“段大人,今日本宫不得不做这欺男霸女之事了,他二人既两情相悦,您何必苦苦相逼呢?成全他们总比逼死他们更容易些吧?” 段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醍醐灌顶,她全然不顾仪态,哭道:“老爷,娘娘说的没错,求老爷就成全了行止吧!这是我的儿啊!是我疼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啊!” 李氏抹了抹眼泪,起身对着段老爷与段夫人福了福,段夫人赶忙去扶她。李氏道:“段老爷,今日我家也是带了诚意来的,是我家玉章儿不好,带累了段公子好名声。您说,是玉章儿嫁过来,还是如何,都随您定。若是段公子愿嫁到我家来,我家便按娶媳妇一样,入祠堂,上族谱,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玉章此生绝不会纳妾生子,若是他日玉章有负段公子,我家便赔他一半家产,绝不让他老无所依,为人耻笑。” 段老爷听了这话,更觉心乱如麻,只盼着这是场梦才好,却眼见谢玉章与儿子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副斗争到底的模样,一下也泄了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行止自己看着办吧,要嫁就嫁吧,要娶,我们家也是一样,入祠堂,上族谱。”段老爷说到最后,一时忍不住,捂住脸哭道:“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段行止你个天杀的!我只当是我欠了你的,你日后若是敢说反悔,我便打杀了你这小畜……”一时想到亲家在此,不能把人家也骂进去,便改口骂道:“你这个死孩子,想来你与玉章也是商量好了,你说吧,怎么做,你母亲好与玉章母亲过礼。” 段行止一听,连说不敢,规规矩矩对着父亲磕了几个头。 段老爷心中实在是恼火不甘,“这么些年,你就没给我仔细磕过头,如今倒真仔细!” 段行止红了脸道:“儿子想嫁到谢家。” 谢玄微听了,笑道:“段大人也不必恼火难堪,玉章是个好孩子,您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又多了个儿子来孝顺您的。” 段老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李氏便与段夫人按着规矩过了礼,段老爷请了谢侯爷与老侯爷去坐。 第59章 第 59 章 谢玉章几人在偏厅坐了坐,谢玄微道:“你二人的大喜事,按理来说该好好操办,可是段家这里,大郎还未娶亲,咱们家也还有三个小的。本宫意思,便是办得不那么大吧。” 段景行一听,立刻急了,“我只有行止一个弟弟,人生婚配是人生大事,万万不能委屈了他,偏要大操大办。若是哪家姑娘因着这事,便嫌弃我,那不娶也罢。” 谢玉章道:“我也一样,不能委屈了行止,姑姑若是怕我连累了几个弟妹的婚嫁,我便分家出去。” “你怕是想让你娘打死你,谢家还没分家的先例呢。”谢玄微笑道:“都给你爱疯了,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你们该如何办便如何办。” 段行止心下了然,深深行了礼,满面感激道:“多谢娘娘成全。” 谢玄微笑着点了点谢玉章的头,却是对江慕寒道:“倒叫慕寒看了出好戏,等你将来下聘,也让他们来给你架势。” 江慕寒知他是敲打自己,便玩笑道:“哪里用下聘?现成要来就好。嫂子把流光赏了慕寒可好?” 谢玄微道:“你倒不呆,不过也是休想,给谁,本宫也不会将流光给人的。” “与嫂子开句玩笑罢了,哪日他死活要跟了慕寒,嫂子还拦不拦?” “看你本事啊。” 几人闲话几句,谢玄微连饭也不用,便回宫了。 江晚余早早就等在了椒房殿中,左右一概不留,小案上架了个小火炉,亲手为谢玄微煮梨膏,满屋中梨香扑鼻,甜腻缠绵。 谢玄微一见了江晚余,一路走一路脱衣裳,拔发簪,除耳环,扔了一地乱七八糟的衣裳首饰。 江晚余欢喜地看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玄微脱到浑身只余中衣,见他满含笑意看着自己,饶是再厚的脸皮也红了。他用力扑到他怀中,撒娇道:“怜怜,萌萌好像怀孕了,好饿好饿啊。” 江晚余亲了亲他,将他抱到怀中坐好,拿了百草糕喂他,“淘气,风寒刚好又脱衣裳,这么高了还淘气。” “一百岁了也淘气。”谢玄微听了嘿嘿一笑,窝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怜怜怜怜,还好没人阻止你我,还好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恩爱。今日玉章跟行止真是吓到我了,若是段家死活不同意,他二人真的一同殉情,多可怕啊。” 江晚余捻了他嘴角边的碎屑,放到自己嘴中吃掉,“要不我也告之天下,你是男子?这样,就没人参你了。” 谢玄微仰头亲了亲他,轻轻咬着他的下巴,“不能生的女人和媚上的侍君,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想他们怪你,要怪便怪我好了,反正我的名声早就稀烂了,何况我本来就善妒,小气。” 江晚余抱着他轻轻晃着,心疼地辩解道:“可你分明做了那么许多于国有利的举措,兴水利,重农耕等等。况且天子昏庸无道,致使民不聊生,怎的人们却总爱怪侍君,怪宠妃?萌萌又要受罪了。” 谢玄微不想再与他为了这事闹得不愉快,便笑着含了江晚余耳朵,顺势而上缠住他,含混道:“床上让我多占着便宜就好,怜怜,今日我们玩个不同的。” “别再受凉了!” “出些汗就好了。” 江晚余被他轻轻放倒在美人榻上,无奈地抱了他的背,亲了亲他的鼻尖,放任他去了。平日里这般正经冷情的一个人,只要挨了自己,便化身成个色中饿鬼,真是让人脸红。 段行止与谢玉章定下婚约举国轰动,果然如谢玄微所说的那样,本与段家相看的几位贵女,也都匆匆与别家结亲了,生怕段家来求亲。二房中谢玺定下的亲也被退掉了,谢璇玑就更不必说了,她娘带她出门,以往一同玩耍的小孩也都不搭理她了。好在他们如今还小,二房也不着急。 谢璇玑同孙氏抱怨没人玩了, 孙氏便道:“没人同你玩耍,那便回家同哥哥弟弟玩耍,再不济满府的小丫头小厮多了去了,你便要当个山大王都有人陪你闹,理那起小人做什么?你姑姑是皇后,你哥哥是大将军,快入门的行止哥哥乃正三品堂上官。哼,她们也敢瞧不上你?你爹爹除了两个通房,再无花花草草,她们?哼,没得笑到人的大牙。”孙氏在席上大声道:“谢家的根基门第寻遍整个京城再无第二家,老少爷们儿也争气,没一个纳妾的,后宅也清净。”她故意将“纳妾”说得大声,惹得几位家中刚添了新人的夫人们一阵侧目,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过去。 一时参谢玄微门风败坏的折子也越来越多,多位大臣在朝堂上以死相逼,纷纷死谏废后。 江晚余笑着听白发苍苍的太傅细数谢玄微罪行,袖中的手都快绞碎了衣衫。他笑道:“太傅真是老当益壮,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命令朕?”他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猛然起身抬手打掉案桌上的奏折。 众人慌得赶忙跪下,连呼:“吾皇息怒。” “息怒?”江晚余冷笑一声,指着众人痛声骂道:“谢玉章这些年来东征西战,扫平无数外敌,立下赫赫战功。段行止此次柔然之战,深入敌后,险些丧了命。他二人皆是大齐男子楷模,如今他二人要共结连理,他二人父母都同意成全,尔等有何立场反对?皇后家风不严?”江晚余扔下一本参秦太傅孙子的奏折,“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太傅该好好看看别人如何参太傅孙子的!” 太傅瞪大眼睛看着奏折,果真是参他孙儿眠花宿柳之事,一时哑口无言。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江晚余生够了气坐好,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正色道:“你们都说皇后善妒,怎么就不说朕钟情一人,不愿宠幸她人呢?朕今日就把话说白了,不是让朕选秀么?朕选,就让你们女儿悉数入宫。”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面露喜色。 江晚余坏笑道:“刚巧宫中要特放一批宫女出宫,尔等女儿们,不分嫡庶,不论婚配否,只要没出阁,都入各大宫中做女使。这一辈子也不用出宫了,有会做又会念的,洗着衣服吟诗作对倒也别致。宫中放不下了,那就发配太庙,替朕和皇后去守灵去!”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痛哭起来。 江晚余声音掷地有声,“怎么?不愿意了?朕就是要告诉你们,比这个更出格的朕也干的出来!退朝!” 江晚余急急忙忙下了朝,连衣服都不换,就匆匆寻谢玄微去了。 众人到了椒房殿,就见谢玄微在与雪盏翻花绳。 江晚余看着坐在台阶上一脸笑意的谢玄微,心软了又软,柔情地叫了声“萌萌。” 谢玄微抬头见他来了,向着他就飞了过来,险些撞得他摔跤。 江晚余顺势抱起他转了几圈,将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大笑。 江晚余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朕今日在朝上跟大臣们吵架了,还吵赢了呢!” 他神情活似个邀功的孩子,谢玄微神色也温柔了许多,道:“赢了好,他们要是再欺负你,我就欺负他们女儿老婆去,可不能委屈了我的怜怜。为什么吵架啊?” 江晚余本欲说是为了他才吵得,又怕他心里不痛快,便道:“明明日头好得很,他们非说不好,朕就跟他们吵了。” 果然谢玄微听了这话噗嗤笑了,江晚余脸红了红,埋首在他耳边慢慢厮磨着,谢玄微则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兰霜端了托盘过来行了礼,“陛下,娘娘的梨膏熬好了。” 江晚余听闻,用手摸了摸谢玄微的额头,拉了他的手,问道:“昨夜还咳得厉害么?” 谢玄微一听,立刻朝着兰霜递眼色。 兰霜双目微敛,答道:“后半夜咳了一阵,太医来诊过脉,开了些解热的药方,现下大好了。” 江晚余回头看着谢玄微,谢玄微嘿嘿笑道:“我大好了。” 江晚余拧起眉头,直直看着他,拉他进了门,道:“我也不说你了,先吃些梨膏。” 兰霜先将梨膏盛入银碗中,又取了银勺,才退下了。 江晚余舀起一勺喂给谢玄微吃,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一颗心都要使碎了,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些?都瘦了一圈了,药不肯吃,这梨膏也嫌吃腻了。今日我特吩咐他们放了些燕窝,你好歹再吃两顿。等好了,别说鱼,便是火锅也许你吃。” 谢玄微吃了一口,抱怨道:“日日不食荤腥,兰霜他们如今都听你的,我说话都不好使了。” 江晚余道:“雪盏什么都听你的,你房里也就兰霜还敢管管你。” 他又看着江晚余,轻声咕哝道“你也不许我碰你,怎么能好得快?” 江晚余不去理他,只专心喂他吃梨膏。 谢玄微扮鬼脸,摇尾巴,他都不为所动。眼见他铁了心不理自己,谢玄微又捏起他袖口轻轻晃着,“好……” “好哥哥也不管用了!”江晚余如今摸清了谢玄微的底,自知对他撒娇毫无反抗,便立刻打断他,不肯再与他多话。 谢玄微只得泄愤似的吃着梨膏,直吃得两腮鼓鼓囊囊,把江晚余逗得笑意满满,用手点了点他的脸颊。 第60章 第 60 章 江晚余又道:“如今柔然三王子做了国主,我接到的线报,都说三王子好色暴戾,如今才知,不过是他韬光养晦罢了。他倒是个励精图治的人,不仅将老国主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了,还联合了周边几国,妄图一同对付我们大齐。我过完十五会同温圣清一同前往乌孙,与其他几国共商大计,你在家要听话。” 谢玄微抱了他的手,示意他先不要喂自己。“带上我一起呗,我做男子打扮,还可为你出谋划策。” 江晚余放下银勺,抬了他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敲着,“好不容易养了些肉,往西北一走,便又要瘦完了。况且你这病反反复复的,尤其是夜里,咳嗽的不得安生,我也不敢拿你冒险。”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到底是个男子,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你总是像宠女人那样宠着我,我也是不甘的。” 江晚余见他神情落寞,眉眼不甘,抱了他道:“朕知道你不愿意被当做女人,朕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女人。可是让你冒险的事,我连边都不会让你碰,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行。” “可是我……” 江晚余与他额头相抵,握了他的手放在心口处,吃吃笑了,“我的傻萌萌,家里也是得有人守着的,你在家等我,我一想到家里有人等着我,这颗心都是满满的,就迫不及待要回来了。” 谢玄微只得抱住他的脖子,委委屈屈道:“那我等你,你早些回来。”他心事重重地咬着衣领,低头也不说话了。 江晚余亲亲他面颊,放下他的腿,双手合十搓了搓,笑道:“不知今日小公子要听什么故事呢?” 谢玄微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解开腰间挂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根约莫三寸长的簪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花金片,仔细看了,又换了一根,递给江晚余道:“便要听你智斗太傅的故事。” 江晚余接了过来,搂了他道:“怎么这么爱听这个故事?” 谢玄微缩在他怀中,笑得直打嗝,“看你今日如何再鬼扯。” 江晚余闻言也笑了,大婚时他命人做了这一套錾花金片,有说故事、陪练剑、读书等,为的就是将来与谢玄微有了孩子好逗孩子玩。后来变故众多,他便将这錾花金片忘了,哪知雪盏描样子却翻出来了。呈给了谢玄微,倒把他得意坏了,拿了金片让江晚余陪着他做上面的事。江晚余娇惯他,倒真的一丝不苟按着上面写的陪他玩,有些故事说得多了,他便信口胡诌,只图逗个乐子。 谢玄微要听他幼年时的故事,江晚余有些苦恼地皱皱眉,“哎呀,这可怎么讲呢?你都懂了啊,我骗不了你啊。” “快讲快讲!” “好。太傅那时候看我也严格,每日里不是背书,便要写大字,有次我实在是厌烦了,便让无忧替我写。无忧比我还贪玩呢,又好动,到了交作业那天……” 谢玄微听着听着,两眼便合到了一起,没一会竟睡着了,江晚余低头去看他,听到他鼻子还塞塞的,心下越发怜惜,轻手轻脚放了他睡好,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守在他身边看他睡觉了。 无忧轻手轻脚进了屋,跪下轻声道:“陛下,温大人来了。” 江晚余垂首亲了亲谢玄微面颊,起身出去了。 兰霜正在廊下喂着雀儿,一见江晚余来了便立刻行礼。 江晚余轻声道:“娘娘这会在睡觉,你仔细些,待他醒了,再让他吃些燕窝。” 兰霜屈膝答是,等江晚余走了,又喂着雀儿喝水。 兰霜打开笼子,那雀儿便蹦到她掌心,小小的鸟喙啄着她,兰霜五指渐渐并拢,用了力气将那雀儿握在手心里。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原是杏雨看她又在喂雀儿,便来吓她玩耍。杏雨笑道:“你这几日盯着这雀儿喂,也不怕撑坏它。” 兰霜赶忙将雀儿放进笼子中,笑道:“它上下翻腾,哪能撑着?” 杏雨拿了逗鸟棒逗弄得鸟儿上下跳着,口中焦急地叫着,她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兰霜看着雀儿被她逗得上窜下跳,便摁住她的手,劝道:“何苦呢?被人关在这笼中取乐已经够可怜了,你就不要再折腾她了。” 杏雨放下棒子,看着兰霜道:“你近日奇奇怪怪,它在这笼中吃的是顶好的五谷,喝的是山泉水,比人吃的都好。更遑论那些雨里来风里去觅食搭窝的同类,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兰霜叹了口气,笑道:“你说的不错。” “你倒是奇奇怪怪的。” 兰霜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走过抄手游廊,招手叫来一个小宫女来,“若是有人找我,便说我今日不轮班。”小宫女点了点头,脆生生应了。 兰霜随手摘了朵花捏在手中转着,独自慢慢往湖边去了。 谢玄微醒来时,房内黑漆漆的,门口守的小宫女窃窃私语着。他只觉得头昏脑胀,轻轻咳了一声,便听得房门被打开,随即房内便点了灯。 棉雾举了灯,往前去看他,轻声问道:“娘娘醒了么?” 谢玄微闭了眼,咕哝一声。 棉雾忙命人进来伺候,上前扶起谢玄微。 谢玄微漱了口,抬眼看了小宫女端来的梨膏,心里一阵恶心,便道:“睡得头疼,你将梨膏都扔了,实在是吃不下去。” 棉雾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谢玄微见她迟迟不动,嚯的坐了起来,抄起梨膏摔进水盆中,溅了棉雾一身水。 棉雾等人心头一慌,赶忙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谢玄微道:“你不多嘴,我便好得很,知道该怎么说吧?” 棉雾忙答:“娘娘已经吃完了梨膏。”棉雾又道:“陛下刚刚派了人来,说是今晚宴请大人们,不过来陪娘娘吃饭了,让娘娘先吃。” 谢玄微点点头,起身自去吃晚饭了,吃了晚饭,又觉困倦,便去睡下了。 那厢温圣清与众人小酌几杯,便借口出恭出了门,他走至太极宫后门,绕道往椒房殿偏殿去了。 温圣清刚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兰霜。岂知兰霜也恰巧看到了他,兰霜满面慌张,转头便跑。 温圣清边喊着“兰霜。”边赶了过去。 兰霜越跑越急,却是不慎哎哟一声摔倒了,倒叫温圣清一下赶上了。 温圣清扶起兰霜道:“你瞧见我,这般害怕做什么?我是鬼吗?” 兰霜忙垂首赔笑,颤声道:“奴婢未曾看到大人,突然想到娘娘要找奴婢,这才往后跑。” 温圣清嗤笑一声,仰头看着漫天星子,幽幽叹了口气,“你主子近来可好?”他问着这句话,心中一时难受,竟是双目含泪。 兰霜忙道:“谢大人关心,主子很好。” “是啊,你主子很好。”温圣清眨了眨眼睛,笑道:“以后会更好的。” 兰霜听了这话,心头咯噔一下,她蓦地抬起头,两眼赤红看着温圣清,攥住他的袖口,手指骨节都因紧张而泛起白色。她疾呼道:“大人!” 温圣清笑道:“有何事?” “奴……”兰霜松开手,垂下头,低声道:“奴婢想起还在为娘娘煮梨膏,奴婢先行告退了。” 温圣清轻叹一口气,伸手去扶起她,淡笑着,“你先回去吧,记得让你主子多吃些梨膏。” 兰霜抬起头看着他,一霎如坠寒潭,哀哀哭道:“大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温圣清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轻笑道:“你好好服侍你主子,终归是不会有人亏待你的。”说完走了。 兰霜跪坐在偏殿门口,看着温圣清的背影,心内一时百感交集,咬住手腕大哭起来。 兰霜匆匆进了自己的卧房内,掀了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躲在被中嘤嘤哭着。又想着满院中,一同入宫的也有几个,可是自己满心的话却是无人诉说,更觉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她私以为自己并非矫情之人,可是如今真是满心伤感,这么一想眼泪顿时流的更多了。 江晚余近日忙于政务,倒得了谢玄微的心了,棉雾不敢多说他,雪盏就更不必说了,眼见他一天好过一天了,对他倒药一事,也睁一眼闭一眼。 八月十五一早,宫中各处张灯结彩,江晚余一早就派了无忧告知谢玄微晚间看灯。谢玄微得了信,便大妆起来,天擦黑时,坐了小轿去未央湖看灯了。 谢玄微一到未央湖边,只听得鼓乐笙笙,一派欢歌笑语,湖边站的几个都是他相熟的人。段行止与谢玉章两人正说着什么,江慕寒独自一人在他二人身后急得团团转,似乎插话也无人搭理。 小太监高声道:“皇后驾到。” 一时众人跪下迎驾,江晚余上前扶起谢玄微,笑道:“你可来了,倒是生生错过了好戏。” 谢玄微道:“晚间你跟我好好讲讲。”说着冲江晚余眨眨眼,逗得他满面通红,搀着他一同往前走了。 江慕寒见了江晚余两人来了,心道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伴了。赶忙走了过去,道:“嫂子终于来了,快猜猜这河灯有多少,陛下给了彩头的。” 雪盏扶了谢玄微去看,只见河中水光粼粼,各色花灯飘飘荡荡,约有千盏,照得湖面犹如白昼,美不胜收。 谢玄微细细看了,笑着摇头道:“这我可看不出,似乎有几千盏呢,这湖面都被占满了,怎么这么多的?。” 一旁的小太监笑着上前道:“回娘娘的话,未央湖连着外面河道,民间放的许愿花灯,各位大人家放的,也会顺水漂进宫中。” 谢玄微心中默默算了起来,过了片刻,“该有一千盏吧?” 不一会数灯的小太监来报,共计999盏。 谢玄微捂嘴直笑错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他却抬手指着江慕寒道:“该是一千盏,我们小世子是最大最亮的那盏。” 段行止听了也笑了起来,江晚余也是哭笑不得。只余谢玉章与江慕寒懵懵懂懂看着他们三人笑。 谢玄微笑着对小太监道:“你去捞一个给本宫瞧瞧,这愿望若是好完成,本宫允了他。” 那小太监领命下去了,不多会提了一盏精巧的莲花灯来。 雪盏吹熄花灯,取出里面的纸条呈给谢玄微。 谢玄微笑着接过来看了,却是慢慢没了笑意,他抬眼寻着温圣清,果见他隐在暗处。谢玄微将纸条撕了粉碎,随手扔进湖中,笑道:“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本宫是做不到的。”说着便去与谢玉章几人闲话。 第61章 第 61 章 温圣清眼见谢玄微将自己写的字条撕了,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的笔迹,那纸条上所写的正是那年他作给自己的诗,他本意是存了试探之心的。趁着小太监捞灯,便指了自己放的灯,就想看看谢玄微如何做,如今却是眼见那诗被谢玄微决绝撕毁,心下也更笃定了谢玄微一颗心中连一角都没有他了。却是仍旧不甘,更觉得如同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被熄灭,只剩无边透骨的寒意。温圣清心中十分难堪,却也明白有些事不过是自己的执念,可是偏偏自己入了这个怪圈,虽被一遍遍拒绝,却依旧自我欺骗着,即便是被反复煎熬,遍体鳞伤了,他却不愿意跳出来。跳出来,梦就醒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圣清有些落寞地独自站着,藏在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生生逼迫自己露出笑来,向着众人走去,也与他们交谈起来。 谢玄微见温圣清来了,想到那首诗,心中十分别扭,只得推说站的腿疼,要坐坐。雪盏便扶着他入了席坐下,端了些清淡小食与他吃了,与他看着歌舞表演。 谢玄微吃得潦草,看得也心不在焉。心中多少有些怨恨自己,少年时耍的阴谋诡计,竟害得温圣清到如今都独身一人。他也曾听人闲话,都说温圣清有隐疾,因此身边无一通房,无一妾室。其实他心中再清楚不过,温圣清空着主母位置,顶着众多压力,只是为了自己那句“我将来嫁人了,夫君不得纳妾,也不可以有通房,须得全身心只爱我一人,若是有一人来分,我也是不从的!”的玩笑话。 那年他扮了女装来谢府寻自己,也曾哭着说,他为他留下了主母的位置了。他当时只以为这是少年心性说的气话,谁知温圣清这口气竟赌到了今天。终归是自己坑了人家一把,还是要替他寻个好姑娘,若是他孤独终老,自己也是良心不安的。 他抬头去看,却见江晚余月高月楼一起说着什么,心下欢欣起来,安慰自己道:“等到温家哥哥娶了亲就好了,像自己也是婚后才与怜怜有了感情的,如今不也过得很好?”这下想通了,他又高兴起来,桌上的吃食有了滋味,舞女的舞姿也生动美艳起来。 江晚余与高月楼站在一处,望着谢玄微吃东西,不由哑然失笑。高月楼看着他满面不掩爱意,便笑道:“你二人过了这些年依旧是恩爱如初,倒是令人羡慕。” 江晚余听了这话,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有些害羞起来,他道:“我也不知为何,瞧见他了,这颗心都恨不得跳出朵花来,真是不知如何疼他才好了。”他又道:“舅舅,论理说我不该扰了你的安宁,可是我马上要去西北,说是联合他国,最后怕是要御驾亲征。我一走了,那些大臣必定又要想方设法整治他,我本意带他一同走,可是他身子骨弱。年前那场大病,吐了那么多次血,太子说他素来不是宽心之人,年幼时又伤了身子,还需好生保养,我至今想了都害怕,实在不敢带他冒险。” 高月楼知他所忧,轻声宽慰道:“你且放心,万事有我在,我会暗中派人保护的。” 江晚余长长叹了口气,拧紧眉头,咬牙道:“有时候真不想做这劳什子皇上了,我每日殚精竭虑便罢了,这是我责任所在。可阿萌那闲云野鹤的性子也被拘在这里,替我出谋划策,想了那些举措,却还总有人要害他!” 高月楼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道:“萌萌心中是欢喜的,有你在,定不会觉得拘束的。” 江晚余抬头去看谢玄微,好巧他也望向自己,两人相视一笑,江晚余只觉得满心柔情都快溢出来了,恨不得将他放进心口里藏着,谁也不许见着。 高月楼推了推江晚余,轻声笑道:“去吧。” 江晚余对着高月楼点点头,快步走到谢玄微身旁坐下,谢玄微拿起茯苓糕喂给江晚余,江晚余笑着吃了,眉眼温软地看着谢玄微。高月楼看得不觉双目温热,心下半是欢喜半是遗憾。 此时月上中天,秋风浮动,细叶森森,夹着外头丝竹阵阵,倒是让他无端生出几分寂寥来。他握住挂在腰间的玉佩,冲着向自己看来的江晚余轻柔一笑。心道:“这样也好。” 谢玄微席间喝了些酒,有点醉了,倒是不吵不闹,只是黏江晚余黏得紧,几乎是亦步亦趋。江晚余甚少见他这幅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却又不愿让人看了去,连忙散了席,领着他回宫了。 谢玄微也不闹,只管搂着江晚余一口一口亲着,边亲边絮叨着,“最喜欢怜怜了,怜怜怎么这么好看?我喜欢你喜欢得紧,我怎么就能遇到怜怜,老天对我真好。”说着又要拜嫦娥,拜玉帝。 江晚余被他亲的满面皆是口水,又听他说这些从不肯轻易说出的话,再见他满面傻笑,一时心也化了,替他洗了脸,喂他吃些醒酒汤,好容易哄他睡下了,刚坐下准备批奏折,他又爬起来要找自己。江晚余无法,只得宽衣与他歇了,将政事按下不提。 温圣清捏了捏荷包中的戒指,再想着刚刚两人的模样,谢玄微望着江晚余的眼神粘腻,就如同春风般缠绵温柔,那般的柔情,他至今都未曾见到过。 他犹记得那年春日初遇,谢玄微刚死了娘,还在孝期,又瘦又小像个小猴子一样。沈王妃设了杏花宴,所有人都是满面春风,暗地里对着谢玄微这个新贵女指指点点,几位夫人皮里阳秋,笑谈谢家那点陈年旧事。十来岁的小姑娘,只管低着头,任由众人奚落取笑。 席间有夫人想着自己女儿出彩,便拟了几个题目提议众人作诗。那些贵女做的无非是些感春伤秋的闺阁之诗,独谢玄微一言不发。 一位夫人以为他自幼养在别院,便私以为崔敏必定短了他的教养,笑着催他也作一首,“谢大姑娘不必害怕,无论作的如何,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谢玄微只是轻轻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起身拿了笔,信手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了那首名动大齐的鹊踏枝,也顺利堵了众人的嘴。 那时谢玄微浑身带了刺,虽生得可怜,可是行为举止与其她闺秀大不相同,他便是那时悄悄动了心。撺掇着几位与母亲交好的夫人合办了学堂,又哄着母亲将妹妹送入学堂读书,他每日借着接温也凉回家,假作不经意地与谢玄微说上几句话,慢慢与他熟稔,便递些吃的喝的给他,少年的心都能因两人指尖相触跳个半天。后来温也凉与谢玄微成了闺中密友,他们见面越发频繁,他也有意在谢玄微眼前晃,自然他也知道谢玄微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可是如今那眼中毫不遮掩的爱意,比当初更甚、更浓,却再不是看他了。 思及此,温圣清却是轻轻笑了,要不了多久,谢玄微就会回到他身边。那时所有人都会指责他,伤害他,抛弃他,唯独自己会保护他,成为这世上他唯一的希望,那时候谢玄微就不会再离开他了。他,很期待那时的到来,他会一如既往地怜惜他,甚至会成为他的神祗,将错失的这些年弥补回来。 临别之日很快就到了,谢玄微亲手为江晚余换上了铠甲,用力拥住他,心下一时不忍,竟莫名落下泪来,他怕江晚余不安,立马背过身子悄悄抹眼泪。 江晚余抱住他,亲了亲他,笑道:“傻乎乎的,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在家等我,我挂念着你等我,必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谢玄微鼻子一酸,眼泪掉得更多了,抽噎道:“我也不知怎的,大概心里太舍不得你了,你早去早回,我等你。” 江晚余摇了摇他那年端午送自己的荷包,谢玄微又为他换了新的药材,“这破荷包怎么还戴着?等你回来,我再给你重新做。” 江晚余笑着擦了他的眼泪,心中也是一片酸涩,却是强颜笑道:“会很快的,你在家中,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便去告诉舅舅。还有除非是我亲口说的,别人说的,不管是什么都不要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谢玄微越是想忍着不哭,那眼泪就掉得更厉害,连话也说不清了。 江晚余见状,只得自己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玄微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走着。 兰霜忍住悲痛,拉住谢玄微劝道:“娘娘让陛下心宽些,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玄微提了裙子,往城楼跑过去,很快爬上了城楼,眼睁睁看着江晚余骑了高头大马,宣读了誓词,领了将士一路走了。谢玄微沿着城楼追寻着大军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颓然地低了头,捂住眼睛不再说话。 雪盏实在心疼谢玄微,抱了他在怀中轻声哄着,陪他站了会,两人才心事重重回椒房殿了。 雪盏为谢玄微换了寝衣,又命人点了助眠的香,才撒了大帐,熄灯出门了。 谢玄微悄然坐起身,摸出枕下的錾花金片捧在掌中,抱了膝倚着栏杆,轻声安慰自己,“已经第一天了,很快的,我要在宫中等着怜怜。我要在宫里好好等着,如何广纳人才,替怜怜分忧。怜怜你快些回来,我等你。” 第62章 第 62 章 高月楼生怕谢玄微有个闪失,江晚余一走,便派了心腹到椒房殿中伺候。 段景行等人也得了旨意,对待谢玄微更加用心,却见他与以往无异,便也放下心来。 段景行见今日无甚大事,便将事情交由下属处理。又见谢玄微站在廊下看着远处愣神,他倒了杯热茶送上前,“公子有心事?” 谢玄微摇了摇头,仍旧看着远处。 段景行从袖中拿出出宫令牌给他瞧,果然引得他来看了。段景行笑道:“陛下出宫前特意吩咐了,若是公子待得腻了,便出宫瞧瞧热闹。” 谢玄微接过令牌,轻笑一下,又递回去给段景行,“改日再出去吧,我并不烦闷。” 段景行只得收了令牌,心里突然有了计较,又道:“臣近日与孟寅大人相谈,近来他新政出了一点岔子。” 谢玄微一听果然来了兴趣,便问道:“什么岔子?” 段景行道:“陛下本意是为了提拔寒门子弟,使得人人都有机会,可是如今却发现有人冒名顶替考取功名的学子,更有甚者,替考。” 谢玄微听了这话,心中大为疑惑,“这就奇了,出了这事,怎么无人上报呢?” “臣想着,一来是因为有些学子实在贫寒,迫于无奈卖了自己的名额,再来就是那些顶替之人都是有后台的,寒门学子哪里斗得过?” 谢玄微略微思考一下,便道:“不知孟大人如何解决了。” 段景行道:“大人命人收集了各位考生的详细体貌特征资料,考试时凭此判断是否本人,算是有些用处。” 谢玄微点点头,转身走至窗前,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吹干墨迹递给段景行。 段景行接过一看,点头称是,满面欣喜道:“公子真是大齐福星!考生自乡试后,便由官府统一管理,层层应试,再将他们试卷派专人誊写,这样更杜绝了改卷作弊。” “还有,一旦发现替考,双方罚银一百两,且兄弟子侄终身不得入仕,虽是严苛了些,到底是绝了那些人的心思。”谢玄微又道:“我瞧着咱们律法是时候该变一变了,改日请了几位大人过来商议吧,有些事,得要王爷还有你出面,我到底是不方便的。” “是。” “今日也不早了,我先回宫去了。兰霜得了陛下旨意,看我看得紧,那些补品一日□□着我吃。”谢玄微叹了口气。 段景行将他送到门口,听完他说完,便笑道:“兰霜姑娘也是为了公子好,只是如今已是九月,公子却穿得单薄,听闻兰霜姑娘针线做得最好,公子该换新衣了。” 谢玄微听了这句点拨,心中豁然开朗,指了他笑道:“还是你聪明,我先走了,你不必送了,明日我也不来的。” “公子慢走。”段景行瞧着他走远了,才慢慢回了书房。 谢玄微回了椒房殿,先是换了衣裳,喝了雪盏端来的汤,龇牙咧嘴道:“真是难喝。” “娘娘吃块糖。” 谢玄微含了一会,嘴里没了那股味,才将糖吐了,“兰霜呢?” 雪盏探头向外看了看,对谢玄微道:“怕是去摘菊花了,你昨儿不是说花开得好么?” 谢玄微拉了自己的裙子给雪盏看,“我不喜欢这个花,这料子倒是舒服,你说白底绣上菊花怎么样?” 雪盏去看了,拿手比了比,“这云香纱花色都是扎染的,又轻又薄,只怕是绣不上吧。你也会难为人,别的布不行么?” “不行就要这个,我喜欢这个料子。” 雪盏笑道:“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倒是任性成这样了?” 碰巧兰霜与棉雾抱了花回来了,兰霜将菊花摆好。棉雾听见谢玄微与雪盏说话,便笑道:“奴婢瞧瞧。”说着便走了过去。 雪盏提了裙子给她看,笑着埋怨道:“这孩子越活越回去了,你瞧这布料如此轻薄,怎么绣花呢?还非要菊花,菊花虽简单,却是最灵动难绣。” 棉雾捧在手中看了,笑着招呼兰霜过来,“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兰霜你看呢?” 兰霜捻了捻那布料,果真是又轻又软,“这纱绣花也是可以的,只是费些功夫,奴婢试试吧。” 谢玄微一听,立刻道:“你尽心去做,近日你不必伺候了。雪盏去端笔墨来,本宫这就给你画样子。” 雪盏听闻可以绣,能让谢玄微顺心比什么都好。赶忙就去端了笔墨来,谢玄微低头沉思片刻,信手画了起来,又赋诗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首,“兰霜,你瞧着配什么颜色好些呢?” “白底便配些素雅的颜色吧,与娘娘气质也相符。”主仆两个忙着配色,弄了许久,终于是画好了,倒是一副色泽淡雅秋菊图。谢玄微又嫌过单调,添了两只小画眉。 谢玄微伸了个懒腰,“明日绣吧,这两日你不必伺候了。”说完便嚷着要睡了。 兰霜听了不用伺候了,这才明白过来,谢玄微怕是借着绣花一事,支开自己。“难道娘娘对我有所察觉?不可能,那些补品并没有毒,娘娘除了咳嗽嗜睡些,其他并无异样。该是还觉得陛下派我盯着她,她心中不快活。这两日,我便少烦些她。温大人不在临安中,也是好事。”这么想着,兰霜竟真的不去伺候谢玄微了,日日为他做新衣。 谢玄微见自己果然拖住了兰霜,心下也舒服了许多。每日里,盼着日子过。 月上中天时,段景行悄悄入了宫,高月楼等人正等在椒房殿,见他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高月楼满面焦急,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陛下如何了?” 段景行擦了擦汗,气喘吁吁道:“送信的驿官正在休息,累得话都快说不出了,勉强答了几句,只听他说,莎车国主临阵倒戈,陛下受了些伤,如今好了些。只是此间消息往来,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半个月,如今情形臣也是不清楚。” 高月楼心中越发担忧,对段景行道:“陛下受伤一事,先瞒着娘娘吧。” “臣知道。” 此时满天寒星闪烁,四下一片寂静,段景行等人焦躁不安地坐在一旁。高月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以此舒缓紧张的情绪。 过了约摸一盏茶功夫,送信的驿官便来了,段景行一见他来了,赶忙站了起来。 高月楼打了个手势,他们几人便都下去了。 那驿官面容憔悴,嘴上血痂结了一层,满眼中尽是红血丝,显是匆匆修整了仪容,却依旧狼狈不堪,他从怀中掏出火漆罐呈给高月楼。 高月楼拆开火漆,匆匆浏览了一遍信件,又回头看了一遍,面色带了些凝重。 驿官道:“千岁大可放心了,臣来时,无忧公公说了陛下已无大碍了,荤腥油腻吃不得,所以这些日子只能进些米汤,在养着身子。又听温大人的意思,如今还有联姻这条路走。” 高月楼先是点了点头,等他说完,却听到了和亲,便道:“联姻?阿离不会肯的,永不和亲,这是高阳的心愿啊!” 驿官又道:“陶将军、安南王相继身亡,朝廷虽又有了几位将军,可是比起他们,到底是年轻了些。” 高月楼沉思片刻,轻轻嗯了声,“你先好好歇着,容我想想,明日再做打算。” 驿官退下后,高月楼江晚余密信又看了一遍,信件读来总觉得被隐去了许多话,读来不像是一封完整的信,可又郑重其事用火漆密封,总有些欲盖弥彰。高月楼拿起信件对着火光处,照的纸透亮,两指捻了捻,发现与正常纸张无异。高月楼心中纳闷,手一滑,轻飘飘的纸擦了点火苗,他慌忙去抢,仍旧烫出一个洞来。 他用手擦了擦煳边,轻轻道:“难道不是用火?难道是明矾?也不对,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阿离的确隐下一些事呢?” 高月楼反复思量,猛然想起驿官说的话,眼前一亮,摘下腰间酒壶,用手指沾了些酒擦在两行字之间,不消片刻,纸上便慢慢显现出紫色的字来。 “军中生变,定有细作,朕已命人悄悄去查,然无果。而今朕受伤,故作虚弱,每日汤药不断,令其掉以轻心。为今之计,恳请千岁带兵北上,与朕里应外合,共商大计。”高月楼将信笼在袖中,推开门走了出来,就见段景行还等在门外。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段景行见高月楼来了,忙解释道:“孟大人与温尚书去太庙了,荣亲王刚刚派人说,太皇太后后日要回宫小住几日。” 高月楼叹了口气道:“她又掺和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小住。你来,景行。” 段景行不明就里,赶忙跟了进去,又关了门。 高月楼掏出信来,递给他看。 段景行看了信,只觉得浑身冰凉,脸色惨白,“千岁,您何时出发?” 高月楼收回信,拍了拍他,开了门便走了。 第63章 第 63 章 段景行独自留在小书房中看书,等了许久,也不见谢玄微来,便料到他今日不会来了,便也走了。 谢玄微听闻西北有驿官来了,一早就派了杏雨去问信。 杏雨等了许久,终于拿了江晚余写的信,匆匆回了椒房殿。一脸高兴地进了房里,赶忙行礼,“娘娘大喜,陛下果然给娘娘写了信呢!” 雪盏接了信,呈给谢玄微,谢玄微赶忙拆开看了,知道他一切安好,也放下心来。 雪盏端来笔墨,谢玄微提笔沉吟片刻,写了信,告知江晚余近来朝中新法情况,对自己倒是没提什么,他也怕他担心,便添了句,“甚好,勿念。” 雪盏见他认真写信,想起他这些日子写的信,便问道:“自陛下走了,你便每日都在写信,这次要驿官一起带走么?” 谢玄微听了,放下笔,呆了呆,摇了摇头,“只带这一封吧,我怕信件过多,他担心我。” 雪盏听了他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边加热火漆边道:“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真是不亏为陛下的皇后呢!” “这话说得多酸?仿佛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谢玄微细细吹干墨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将信用火漆封好,交给了雪盏。 雪盏道:“你可想好了,就这一封信?我可不再替你跑腿了!” 杏雨正在打香篆,听了这话,忙忙用羽帚收了残香,拿了线香点燃香篆后,笑道:“雪盏姐姐就不懂了,娘娘这封信可是一字值千金,其中情谊绵绵,陛下能回味到回来呢!况且,那是咱们做奴才的参不破的。” 雪盏取了信,哼道:“偏你话多,这会子打什么香篆?晌不晌,夜不夜的?” 杏雨道:“是棉雾让点的,”她摆好奏折,放好笔墨,扶了谢玄微过来坐好,“娘娘起身时说头有些疼,现在可好了些?” 雪盏见谢玄微愣神,拉了拉杏雨衣裳,摇了摇头,两人便一同出去了。 “你去找棉雾,就说‘雪盏要去给往西北的驿官送信,你可有要带的?’” 杏雨叹气酸道:“哎呀,她必定是有的要带,只是你也知道,我去这么跟她讲,又怕她多心。” 雪盏点了点她的脑门,咬牙道:“有什么可多心?这件事说起理来,到底是你不好些。何苦呢?咱们一同进了宫,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人仰马翻?”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问。” “去吧去吧。” 雪盏等了会,果然见着棉雾提个包袱来了。 棉雾红了脸道:“听说漠北比我们这里冷的多,故此娘娘嘱咐我做了带毛的大衣给陛下。这个小包袱里是零碎布头做的袜子……” 雪盏接了包袱,笑着打趣道:“懂,陛下九五至尊,自然不使碎布头子,便给劳苦功高的无忧公公吧。” 棉雾听了这话,触动心事,低了头骂道:“你要死了,又胡说八道,整日里拿了这些不正经的话取笑我。赶明儿,我死了,只怕你更畅快些!” 雪盏噗嗤笑了,推了杏雨,递了眼色,便去给驿官送信了。 谢玄微得了太皇太后回宫小住的消息,虽心中纳罕,却也妥当安排了。太皇太后回来那日,他早早就去等候迎接。 雪盏四下看了看,却不见高月楼踪影,“奇怪了,千岁爷怎么不在呢?好几日没瞧着他来咱们椒房殿了。” 兰霜赶忙拉了她的衣角,轻声忙道:“姐姐这话错了,娘娘是外甥媳妇儿,亲舅舅慈爱,关心晚辈罢了。” 雪盏赶忙打了自己嘴巴,垂头不语了。 谢玄微接了太皇太后,与荣亲王妃伺候她吃了晚饭。饭后,太皇太后留了荣亲王妃话家常。太皇太后闭目歪在美人榻上,荣亲王妃坐在榻下的脚凳子上,为她捶着腿,婆媳两个有说有笑的。荣亲王妃眼见谢玄微陪着坐尴尬,便让他赶紧回去了。 因着这两日奏折多,谢玄微夜夜熬着,实在是精神不济,听了这话,正中下怀,便告退了。 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道:“寒儿还有多久能到临安呢?” 荣亲王妃听她提起儿子,满面春风得意,那笑里都带了几分真诚,“就这两日了,儿臣也想的紧呢!” 太皇太后也是满面的慈爱,手轻轻抚摸着小几上的花纹,叹道:“哀家这寒儿啊,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孩子,该他的,如今到底还是他的了!老天爷到底是看不过去了。” 荣亲王妃连连点头称是,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 太皇太后道:“寒儿也该娶亲了,老是跟着谢家那小子混,哀家看着也生气,什么腌臜东西?竟娶了个男子做主母,不伦不类,他家居然也认下,到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荣亲王妃赶忙认错,笑道:“母后说得对,臣妾已经物色了几家姑娘,定国候府嫡女,再者就是庆国公的嫡次女儿……” 太皇太后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哼,都是些妖妖佻佻,只会吟诗作对的,只是按照你的喜好来吧?” “臣妾,臣妾不敢。” 太皇太后眼一翻,荣亲王妃吓得头都不敢抬了,“不敢?这女子书读得多了,难免生了异心,就比方说那个谢玄微,干政说得那么好听,哼,哀家瞧着是有人管着。若无人管着她,都要做皇上去了!”太皇太后白了荣亲王妃一眼,“寒儿媳妇儿,哀家自有人选,你不必管了。” “是。” “下去吧。” “臣妾告退。” 荣亲王妃走到门外,脸色一瞬变得铁青,她咬牙切齿看了一眼门,恨不得将朱红大门烧出几个洞,再狠狠踢几脚门出气才好。 江慕寒马不停蹄赶回了临安,太皇太后接到消息,便立刻派人请了江慕寒来。 江慕寒赶到宫中,却见太皇太后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见了他来,赶忙招手喊他过来。 江慕寒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跪下行了大礼,太皇太后赶忙拉起他,抱在怀中又摸又疼,“奶奶的乖孙孙,这么久没见了,想死奶奶了。” 江慕寒坐到她身旁,试探道:“皇奶奶身子可好?” 太皇太后笼了笼他的头发,笑咪咪地看着他,“皇奶奶要送你个大礼,怕你行路慢,便骗你快些回来。” “什么大礼?” 太皇太后亲昵地拍了拍他的手,抬头威严问道:“温圣清来了么?” 江慕寒听了这话,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温圣清听召入内,不卑不亢行了揖礼。 江慕寒一时激动站了起来,指着温圣清怒道:“你为何在临安?你这会该在皇帝哥哥身边才是的!” 太皇太后笑着拉他坐下,笑道:“温卿在临安自然有他的道理。” 江慕寒甩开太皇太后的手,气白了脸,面上也是汗涔涔的,他却不敢大声说教祖母,只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得强忍不快,“能有什么道理?奶奶,戍边将领私自入京,是要斩头的!你问问他可有入京凭证?” 温圣清轻轻一笑,颔首道:“臣并无入京凭证。” 江慕寒抽出腰上宝剑,直直就往温圣清去了,“我这就杀了你这个藐视军法的!” 太皇太后气得瞪圆了眼睛,一拍小几,怒道:“来人,下了小世子的兵器!”说着,便有几个人上前夺了他的兵器,“绑了!” 那几人见太皇太后下了令,赶忙绑了江慕寒,将他扶到榻上歪着。 江慕寒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在榻上拼命挣扎着,粗糙的绳子磨的他手腕破了一层油皮。 太皇太后敛眉委屈道:“你如今不必挣扎,晚余只怕活不长了,他又无子嗣。哀家是为了江山社稷,才骗你回来继承大统,又请了温卿从中斡旋罢了。你这般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要谋权篡位呢!终归这江山是江家的,哀家也不可能做这皇帝啊!”说着就要哭起来。 江慕寒听了这话,呆呆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强装镇定道:“定是谣传的消息,温圣清都能活着回来,我皇帝哥哥如何会活不长?” 温圣清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世子有所不知,陛下受了重伤了,臣回临安前,陛下已经大不好了,给了臣口谕,禅位于世子。陛下这会儿,只怕凶多吉少了。” 江慕寒猛地挣扎坐了起来,他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暴起,面目都有些狰狞了,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做凶多吉少?怎么就凶多吉少了?来人,给我杀了他,杀了这乱臣贼子!”江慕寒发起狂来,跳起来一头撞到温圣清怀中,将他撞的一个踉跄,好在宫人手脚麻利,将他二人扶住了。 太皇太后道:“你这孩子怎么每日里喊打喊杀的?晚余看重你,你莫要负了他才好,国不可一日无君。” “一日无君!”江慕寒气急道:“你们连谎话都不编一编了?便是我哥重伤,我怎么一点消息听不到?再不说我。那我嫂子呢?禅位这么大的事,我嫂子怎么不在?你们怕是只为哄我当了这个皇帝,好做你们那些不干净的勾当!我……” 太皇太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这龙椅是哀家去坐么?”太皇太后不再说话。两旁宫人立刻推门走了出去,房内再无一丝声响。 太皇太后想起以往种种,深深叹了口气,“哀家这么些年就是不甘!我儿明明比起江元贞更胜一筹,一起肃清朝堂。哀家当年是贵妃,江元贞是个什么出身?凭什么他江元贞能做皇帝,我儿只能做亲王?哀家给高家下了聘,他也来抢,令你父亲失魂落魄了好些时候,还让那贱人吴氏钻了空子!” 江慕寒先是震惊,及至听到太皇太后如此称呼母亲,黑了一张脸道:“若母亲是贱人,那孙儿又是什么?小贱人么?” “你!” “我又如何?父亲是个什么性子,奶奶不知?若是让他成了一国之君,这天下必将大乱。”他苦口劝道:“奶奶,伯父与哥哥两代君主,呕心沥血,扭转乾坤。哥哥又轻徭薄赋,举国清廉,做下了多少为民为国的好事?再说我那嫂子,虽是女流之辈,却是女中豪杰,眼光之远,我等男子都不如。他们对奶奶也是毕恭毕敬,奶奶你怎么忍心?” 太皇太后冷漠道:“那不是哀家的孙子,你才是。你既提到了你那个好嫂子,也算提醒哀家了。”太皇太后敛眉唤道:“来人呐,去椒房殿,传哀家懿旨,皇后品行不端,入宫多年,不生不育,霸道专横,独占皇恩,是为妒妇,更甚干政,赐死吧。”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端了毒药、匕首、白绫给太皇太后过目。 温圣清万万没想到,太皇太后会临时毁约,一时脸色也变了,沉声道:“太皇太后是忘了与臣的约定了么?”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冷笑道:“你在威胁哀家么?” 温圣清摇头笑道:“臣不敢,臣只是提醒娘娘,臣敢做一些事,那是因为臣有了万全之策。至于这些,”温圣清抬手狠狠打翻宫人端的托盘,咣当一声吓得太皇太后两腿一抖,“皇后若被人伤害一分一毫,臣会变本加厉还回去。娘娘看不顺眼,归娘娘不顺眼,臣顺眼就好。”说罢,行礼告退。 太皇太后气得头昏脑胀,揉着心口倒在一旁,众人赶忙喂她汤药,为她顺气。 江慕寒心下了然,祖母这是跟温圣清谋反了,可是如今自己被绑,江晚余生死未卜,唯一能求的只有高月楼了。“可是如何告诉高月楼呢?”江慕寒又看太皇太后气得脸色涨紫,身边乱糟糟围了一群人,心中也有些烦躁起来。 江慕寒在军中受过训练,一面看着太皇太后,一面悄悄解绳子,慢慢竟让他解开了,趁着众人忙乱,连忙跑了出去。外头人不知道里面发什么了,上前虚虚来拦他,却被他狠狠瞪了眼,连骂带打吓到一旁了。 第64章 第 64 章 江慕寒直奔永熹宫,对了看守的太监道:“千岁大人可在?” 那小太监笑嘻嘻道:“回世子的话,大人最近不在宫中,奴才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江慕寒只得点点头,一个人慢慢往前走,准备往椒房殿去,怎么先把谢玄微带出来,让他祖母无从下手。“也不知道温圣清去了椒房殿没有,万儿如今在哪呢?让他去告诉段景行或是孟寅也好啊。” 江慕寒还未走到椒房殿大门,便被他母亲带来的人抓了个正着,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堵了嘴。 荣亲王妃见他满面诧异,一时也心疼不已,却怕惊动别人,只能半拖着他走。 棉雾听到动静,赶忙出来看看,就看到荣亲王妃带人抓了个人,心中怕是什么贼人,忙走了过去,行礼道:“王妃娘娘金安,这是怎么了?” 荣亲王妃笑道:“这是本宫的一个小厮,摔坏了太皇太后一件要紧的宝贝,他畏罪潜逃,本宫特来拿他。天冷了,姑娘快些回去吧。” 江慕寒听到棉雾的声音,挣扎的更厉害了,口中呜呜叫着。 荣亲王妃生怕让棉雾认出江慕寒来,忙搂着棉雾往椒房殿走,笑道:“刚好我要去看看娘娘,最近咳嗽的怎么样了?” 棉雾笑道:“承蒙王妃娘娘关心,娘娘最近好些了,这会在跟杏雨对账呢。” “这孩子,咳嗽了有好几月了吧?好好歇着便是,这些事自有总管们去做就好了,何必自己来呢?” 江慕寒眼见棉雾走远了,心中又绝望又焦急,却是被牢牢抓住,无法脱身。 荣亲王妃到了殿内,棉雾让她稍坐片刻,命小宫女看了茶,进去请谢玄微了。 谢玄微知道荣亲王妃近日没事就进宫中,也不觉得奇怪,换了衣裳就出来了。 荣亲王妃见了谢玄微,忙行了礼,谢玄微赶忙扶她坐好。 荣亲王妃道:“怎么咳了这么些日子呢?” “太医说先前伤了肺,如今慢慢调理就好了。” 荣亲王妃点点头,又与他闲话几句,借口让他好生歇着,便出来走了。 荣亲王妃上了马车,一见五花大绑的江慕寒,不由得流下热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只觉得比前些日子瘦了许多,人也不精神了,越发泪如雨下。 母子二人相顾无言,沉默着出了宫。荣亲王妃这才悠悠叹了口气,拿下他口中的布,拭了眼角泪痕,勉力笑道:“怎么想着往皇后宫中去了?” 江慕寒急道:“母亲我们快些回去,奶奶要杀嫂子!” 荣亲王妃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寒儿,这话不能乱说啊!” 江慕寒红了眼眶,轻声道:“奶奶就是要杀嫂子,娘也知道吧,奶奶与温圣清联手篡位的事。”他见母亲低了头不再说话,心凉了半截,却又不得不去央求她,“娘,去把嫂子接出来吧,哥已经没了父母,就剩下嫂子了,我求求娘了。”他被绑着无法动弹,只能点着头,滑稽又可怜。 荣亲王妃摇了摇头,蹙眉叹气道:“傻孩子,娘何时扭得过你祖母啊?她不是一向说一不二的?何况这小叔子未得召见,慌慌张张进了椒房殿,人见会如何说?好,你不在乎名声,你奶奶要是抓住这个小辫子呢?皇后娘娘的小命可就不保啦!”她抬手松开江慕寒的绑,“近日在家好好呆着,有温圣清呢,你祖母不敢怎么样的。我已派人去候府了,娘家人不比我们可靠?你放心啊。” 江慕寒低头看了看荣亲王妃拍着自己的手,又听得她说通知谢家了,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回家了。 荣亲王妃眼见江慕寒信以为真,不再多话,陪他用了些饭菜,就哄他去歇着了。 不多会,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皇太后召见,荣亲王妃细细思量了,想了个计策,便进宫去了。 太皇太后气顺了些,现倚在床上,一见荣亲王妃来了,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你!把慕寒弄哪去了?” 荣亲王妃见她气急败坏,心中暗喜,却是赶忙上前跪下,颤颤巍巍道:“母后息怒,臣妾在椒房殿门口遇到了他,怕他再生事端,便哄他在家中了,母后放心。” 太皇太后一听果然更着急了,“他去椒房殿做什么?” “臣妾也不知。” “不知?”太皇太后气得拿起玉枕砸到荣亲王妃身上,荣亲王妃不敢躲避,生受了那一下,痛的脸色都变了。却仍旧忍着痛道:“母后息怒。” 一旁宫人赶忙跪了一地,连呼:“娘娘息怒。” 太皇太后指着荣亲王妃,痛骂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个死人么?慕寒定是要去救那位的!” 荣亲王妃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哭道:“母后,臣妾愚钝,实在没有想到那么许多。椒房殿的棉雾还瞧见了臣妾抓慕寒,如今可怎么办啊?” 太皇太后听她说自己漏了破绽给人,一时急火攻心,摸出枕头下的簪子,狠命朝荣亲王妃扎过去,宛若那索命的恶鬼一般,“你这贱人,当日求了宝月,让我儿不得不娶了你,唆使我儿与我疏离,如今又要坏我孙儿好事,今日便了断了你!” 众人哗啦啦上前去抢夺,太皇太后还是刺伤了荣亲王妃的脸,登时面上就红肿起来。 荣亲王妃不顾面颊火辣辣的疼,伏地痛哭道:“臣妾惹了母后不快,罪该万死,还望母后保重凤体啊!那棉雾定不会说什么的,母后不必担心的。” 太皇太后更觉得荣亲王妃蠢笨无用,只觉得要被她气死了,一旁嬷嬷赶忙劝走荣亲王妃。 太皇太后倚在床上暗自落泪,捶着胸口道:“哀家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有这么个儿媳妇,真真是蠢得要死,气死哀家了!” 一时嬷嬷又去劝解安慰,这才让她止了哭。 荣亲王妃由着丫头扶上了马车,从妆奁中拿出镜子来看,只见自己半边脸上被簪子戳了几个血窝子。她冲着镜子轻蔑一笑,拔了头上的簪子,口中咬着罗帕,顺着那几道伤痕又胡乱划了几下,热血滴落下来,疼得她闷哼阵阵。 荣亲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妃回了家中,悄悄请了大夫来看,阖府竟无一人知晓她受了伤。 江慕寒晚间来请安时,荣亲王妃在房中道:“今日母亲身子有些困乏,要先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江慕寒听她声音沙哑,只当她是真累了,在门外行礼道:“那母亲先歇着,儿子先告退了。”说完他便走了,不防撞到了一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手中端了药,被他一撞泼了个一干二净。 偏巧伺候荣亲王妃的大丫头撞见了,忙对江慕寒道:“世子受惊了。”又抬手打了一巴掌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暴喝道:“你这蠢丫头,不知道娘娘等着用药么?看来平日里娘娘好意,全是喂了狗了!” 江慕寒一把抓住大丫头的手,问道:“用药?我母亲怎么了?” 那丫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吓得不敢说话了。 江慕寒反身推开荣亲王妃的房门,直直往里走,却见荣亲王妃正对着镜子暗自垂泪,脸上的绷带渗着血,一见他慌忙躲闪。 江慕寒连手都不敢伸了,“娘的脸怎么回事?” 荣亲王妃侧过脸,不想去面对江慕寒一般,含泪笑道:“出宫时一不留神摔到了,没事的。” 江慕寒稍一思量便明白其中缘由了,“是奶奶是么?” 荣亲王妃赶忙分辨,面上带了小意讨好,“不得胡说,与娘娘无关的。” 一旁的丫鬟哭道:“如何就无关了?娘娘也太好欺负了些,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不许胡说!” “你说!说!”江慕寒一声怒吼,吓得一众女眷瑟瑟发抖。 那丫鬟又跪下,拉了江慕寒的裤子,接着哭道:“傍晚时,太皇太后宣了娘娘进宫,询问怎么椒房殿棉雾看到了娘娘,娘娘辩驳几句,太皇太后拿了簪子不由分说便去扎娘娘,还用玉枕砸了娘娘,娘娘腰上淤青一片,登时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江慕寒听她说完,心中备受打击,哭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儿子这就进宫去,问问太皇太后为何不待见我母亲,我母亲做的,忍让的还不够多么?如何就入不了她的法眼!” 荣亲王妃哭道:“你莫要为母亲惹恼了她,不过是对我撒撒气而已。如今我只怕她恼羞成怒,致使棉雾受罪。只是现在宫中落钥,进不得宫中,如何是好呢?” 江慕寒心中咯噔一声,急得团团转了起来。 荣亲王妃眼前一亮道:“母亲觉着你该去问问温圣清,你奶奶似乎很怕他,说不得他有法子。” 江慕寒点了点头,对她道:“我这就去温府,母亲你的伤……” 荣亲王妃拍拍他的手,笑着安慰道:“救人要紧,索性已经伤了。” 江慕寒只得点点头,忍着泪水走了。 荣亲王妃虚虚摸着脸冷笑一声,看着镜子道:“你说我是贱人,今儿就让你瞧瞧贱人的手段。” 第65章 第 65 章 那厢太皇太后得知棉雾撞见了江慕寒,果然命人悄悄拘了棉雾来,先是拷打了是否看到了一名男子在椒房殿外徘徊。 棉雾不知她何意,却也知道太皇太后是来者不善,又想起听过其她姐妹说过,富贵人家常有婆母陷害不顺眼的媳妇私通,或是买通贴身丫鬟,或是严刑拷打,自然说是没见过。 太皇太后见她嘴硬,又想着索性借着这丫头给谢玄微安个罪名,略一思索,便计上心头。 “这么水灵的一个丫头,定也是个聪慧的,哀家问你与皇后私会的男子是谁?” 棉雾被打的满面血污,跪在地上身子都不停地抖,听了这话,勉强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上气不接下气道:“奴婢不知娘娘何意,什么男子?皇后娘娘一直在椒房殿中,未曾外出。” “未曾外出?呵好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给哀家狠狠打,哀家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一旁嬷嬷得了令,拿了鞭子狠狠打起棉雾来,棉雾疼得惨叫不已,却仍旧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那嬷嬷打了数十下,眼见棉雾晕了过去,冲边上嬷嬷递了递眼色,那嬷嬷一盆冷水泼了上去,棉雾霎时惊醒。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慢慢悠悠道:“哀家不是那种不善的人,不过是问句话罢了,棉雾姑娘倒是硬气啊。” 棉雾口中吐出一口血来,看太皇太后都有些重影了,却仍旧道:“娘娘从未见过外男,恪守己责,宽带下人,娘娘是好娘娘。”棉雾咬着牙狠狠瞪了太皇太后一眼,低声道:“可是棉雾不是好棉雾了。” 太皇太后只当她不肯松嘴,一时也恼了,冷笑道:“棉雾姑娘倒是个赤胆忠心,哀家便成全你了,赏棉雾姑娘墩锁。” “是,娘娘。” 太皇太后看了眼棉雾,道了句,“没得脏了哀家的眼!”说完扶了小宫女起身走了。 那小宫女才入宫中,因聪明伶俐被拨到太皇太后宫中伺候。她哪里见过宫中折磨人的手段,先时看棉雾被打的遍体鳞伤,心中早就怕死了。这会又听见太皇太后赏了棉雾墩锁,一时好奇回头去看。 就见几个粗笨的嬷嬷抬来了高约六寸,一尺见方的木箱,上盖有四个洞,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再就看到嬷嬷们把软软的棉雾强行塞入木箱,棉雾凄厉地叫了起来。 那小丫头吓得不敢再看,赶忙回过头,只听得身后惨叫阵阵,更加毛骨悚然,那些喊声,她出了暴室似乎都可以听得到。 雪盏进了书房就见谢玄微手支着头睡着了,“哎呦,这祖宗!”她上前推了推谢玄微轻声道:“困了,我伺候你去床上睡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在这算什么呢,别又着凉了。” 谢玄微神情呆滞地点点头,雪盏噗嗤一笑,扶起他回了房,给他洗了脸,擦了面油,又洗了脸,扶他上床睡下了,听他睡着了,才悄悄走了。 杏雨探头嘻嘻笑道:“娘娘睡啦?雪盏姐姐可知棉雾去了哪里?” 雪盏道:“是啊,今日是棉雾当值,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人去哪了,回头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若是被有心人寻了机会,怎么也都是娘娘替她兜着。” 杏雨笑道:“怕是变成个仙人飞走了,我们先去房里守着,等她回来了,咱们好好审她,总不可能一夜不归。” 雪盏笑着戳了她一指头,“你啊,真坏!” 两人进了房,原本打算做些针线活消磨时间,顺带等着棉雾,却是实在困极,不多会便都熬不住去睡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棉雾依旧是没了踪影,雪盏这才察觉了不对,对兰霜等人道:“棉雾一向恨不得将娘娘挂在裤腰上,不可能这么久都不见踪迹,快些命人去找找。” 众人心下慌乱,四处去寻,却是杳无踪迹。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兰霜只当是棉雾回来了,高兴地奔过去开门,却是被前来的太皇太后身边总管一脚踢开。 杏雨扶起兰霜,那总管盛气凌人道:“谢氏玄微在哪?” 杏雨一向脾气暴躁,听了这话,又见兰霜被踢,便不管不顾骂道:“你这阉狗叫谁谢氏?” 那总管听了杏雨羞辱自己,上前便是一巴掌,打的杏雨脸颊肿得高高的,“把这狗奴才给洒家乱棍打死!” “我来迟了,倒是错过了一出好戏。”众人只听一声冷笑,随即就看到温圣清带了一众亲兵来了,他扶起兰霜,温柔笑道:“将这阉奴拿下,赏了贴加官吧,大清早扰了娘娘,聒噪。” 那总管还没来得及叫冤便被堵了嘴,带下去了。 温圣清笑道:“娘娘呢?” 兰霜结巴道:“还,还在睡着。” 温圣清点点头,径直去了谢玄微常去的书房中,兰霜紧跟其后,奉了茶,垂手站在一旁看他看书。 杏雨心知不好了,赶忙去找谢玄微,刚走到门口,就见雪盏推门出来了。 雪盏见了杏雨,劈头问道:“可找到了棉雾?刚刚是谁在敲门?”她又见杏雨脸颊浮肿,又问:“这脸是怎么了?” 杏雨只摇头,过了会哭道:“不知道太皇太后身边太监总管得了谁的命令,要来拿娘娘,后来温大人来了,把他给拘了去。” “温大人?温圣清么?”谢玄微见杏雨点头,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他现在在哪里?” “在小书房,”杏雨赶忙跟了过去,“娘娘这可怎么办?棉雾仍旧下落不明。” 谢玄微停下脚步,回头道:“找,去太皇太后宫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上流光他们一起去。” 杏雨哎了一声赶忙跑去找流光了。 谢玄微走得气喘吁吁,也不用雪盏,自己一把推开了门,果然看到温圣清坐在里面,兰霜跪在一旁,满面泪痕。 温圣清看他来了,忙站了起来,也不行礼,只是笑道:“玄微你来了。”那欢呼雀跃的模样仍旧如多年之前一样。 “都下去吧。”谢玄微轻轻咳嗽几声,看了看门外满面担忧的雪盏,轻轻摇摇头将门关上了。 谢玄微看着温圣清,温圣清笑道:“可用过了早膳?昨夜我等了一夜,这是你喜欢的那家铺子的点心,来用些吧。” 谢玄微嘴巴动了动,看着桌上的点心,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陛下呢?” 温圣清却是恍若未闻,又去为他倒了茶,给他递了过去,只是笑道:“配上这新茶别有一番风味。” 谢玄微伸手打落茶盏,那茶盏在地上弹了几下,啪嗒碎成几块,一霎水汽弥漫。 温圣清柔声道:“不喜欢吗?那就换一壶。”说完就要出去重新泡茶。 谢玄微转身拉住他住他的手,身子都抖了起来,颤声问道:“我在问你,陛下呢!” 温圣清瞥见他头上戴了点翠,却是轻轻笑了,拉了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你今日戴了这套点翠?真好看,我当时托你嫂子送给你的,我就知道,很适合你。” 谢玄微挣脱他,摸了摸头上点翠小凤,他就想,怎么他嫂子哪来的外国进贡的红珊瑚。他越想越气,向后连退几步,将那点翠狠命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盯着他,又问道:“陛下呢!” 温圣清神情有些惋惜,从地上捡起点翠,叹道:“我哪里知道呢?我又不喜欢他,关心他那么多做什么?我只爱你,满心满眼里是你就好了。” 谢玄微落下泪来,歇斯底里道:“温圣清我问你,他究竟在哪里?” 温圣清想要为他擦去眼泪,却是被他扭头躲开了,“别哭,哭我也不知道的,我都离开西北一个多月了,哪里知道他是死是活?” 谢玄微听了这话,两条腿一下软了,扑通摔在地上,指着温圣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圣清看他这样,心中酸疼,忍不住想去扶他,可是偏又气他摔了点翠。 谢玄微想起自己不久前收了江晚余的亲笔信件,信上说一切安好。他坐在地上笑了起来,狠狠擦去眼泪,自语道:“怜怜说过,除非他亲口说的话,否则谁说的都是假的。你在骗我,我不会上当的。”他双手用力撑住身体慢慢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泪如雨下。他好害怕,怕这封信是怜怜为了宽慰他所作,又害怕温圣清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与太皇太后联合做些什么不利于怜怜的事。 温圣清再也无法故作坚强,奔过去一把抱住他,崩溃地哭道:“玄微我带你走,带你走好不好?我原本想着让你饱受折磨,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玄微我爱你,所以我要用尽手段,耍尽心机,恨不得颠倒了这乾坤,也要得到你。我不是爱这江山盛世,我只想与你虚度年华,了此一生。” 谢玄微只觉得浑身冰凉,两眼无神看着他,“温圣清,这就是你说的爱?你对我爱的人不利,一步步逼着我恨你,这是你的爱么?” “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心里想的是谁,啧不在乎你对我是爱是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朝朝暮暮常伴我,我疼你宠你爱你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纵使我有千日的不好,也会有一日的好吧?” 温圣清转过谢玄微身子,将他双手抱着小心翼翼放于自己的心口,却是被他狠心抽开。温圣清面露哀求之色,哭红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刺眼。他着急地去为谢玄微描绘他所认为的美好生活,“往后不会有高墙大院束缚你,你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好,管家内务我来做。我……” 谢玄微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冷漠道:“这里的高墙大院不是束缚,是我和陛下的家。枉你读了那么些圣贤书,连‘君子成人之美’都不懂,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又何必与你多说?你不告诉我陛下在哪里,我问别人,问不到,我便亲自去找。” 温圣清气得直笑,“什么君子成人之美?于我来说,不过是放屁!成人之美的根本就是懦夫!谢玄微,便是困,我也要将你困于我身旁!行尸走肉又如何?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做你的棺椁。”说完他打开小书房的门,对众人道:“将椒房殿包围了,务必保护好娘娘。” 众人动作起来,吓得廊下挂的小鹦哥慌乱扑棱着,口中大叫着,“萌萌,我怕!” 谢玄微冷笑道:“本宫看谁敢?天家威严,尔等敢挑衅?莫不是嫌活的长了?” 众人一听,果然是收住了脚。 温圣清笑道:“臣等是为了保卫娘娘安全,围起来!”众人有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温圣清回头看了一眼谢玄微,见他错愕不已,不由得眼泛泪花,却仍旧强硬道:“你喜欢这里,我便成全了你,管你心里想的是谁,终归人是留在我身边了。”说完不敢再去看他,匆忙走了。 小鹦哥扑棱着直叫唤,温圣清将它从架子上取了下来,捏在手中,对谢玄微笑道:“你知道你这支小凤死了多少只翠鸟么?这小鹦哥是他送你的,你必定喜欢用它做的小凤。” 谢玄微自然知他要做什么,赶忙追了出去,却是被人拦了下来,他只能无望地嘶喊,“温圣清你把它还回来!还给我!” 温圣清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快晌午时,雪盏奔进椒房殿中,屋内灯火阑珊,谢玄微神情落寞地坐在一旁,只当他是知道了棉雾身亡的事了。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哀哀痛哭叫着“萌萌。”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玄微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怎么哭成这样了?” 雪盏强忍悲痛,抱着他的腿,哭道:“棉雾尸身就在外头,你可要去看看?” 谢玄微嚯地站了起来,带的桌子都晃了下,“你说什么!什么尸身?”他慌忙往外跑,却见宫门口放着个小团团,上面盖了被子,杏雨兰霜等人跪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玄微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揭开被子,被吓得尖叫一声,坐在了地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又爬起来去看,却见棉雾面容扭曲,口鼻皆是乌黑的血,身上衣衫褴褛,被打的血肉模糊。 几个围住谢玄微的士兵都不忍再看,扭过头只觉得胃中翻腾。 雪盏见谢玄微吓坏了,赶忙抱住他,谢玄微浑身颤栗着,胃中一阵一阵泛着恶心,抓着雪盏问道:“是谁?是谁干的?” 流光鼻子也是红红的,听了谢玄微问话,便道:“奴才们去太皇太后宫里寻人,有嬷嬷说未曾见过棉雾,后来奴才们大闹了一场,被赶了出来。有个小宫女与小橙是老乡,那小宫女便说了棉雾下落,奴才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将棉雾尸身丢弃。” “去,将那个小宫女寻来,让她一五一十与我说清楚,棉雾究竟怎么死的。” 流光看了看小橙,两人便一同去了。不消片刻,那个小宫女便被两个人强拖着来了椒房殿。 那小宫女一见谢玄微,又见厅里摆着尸体,赶忙跪在地上。 谢玄微满面狠厉,看着棉雾尸首,面无表情地说:“本宫问你,棉雾是如何死的?你若是要做忠仆,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若是说实话,你放心,本宫保你。” 那小宫女磕了两个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说。”说完,便将夜里自己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奴婢后来一直伺候太皇太后,脱不得身,碰巧今日小橙来了,赶忙就去告诉了。” 谢玄微听完,轻声道:“多谢你,你在这里不用担心。”他起身去了寝殿,提了江晚余的剑,就往外走。 门口守卫的士兵拦下他,谢玄微提剑指着他,怒道:“你再敢拦着本宫,本宫就赐死你!温圣清算个什么?本宫还由着他辖制了?” 那边守卫眼见不好了,赶忙去请了温圣清来。 “放娘娘出来吧,去领赏吧。”温圣清又要去拿谢玄微手上的剑,“玄微,宝剑锋利,莫伤了你,来,给我。” 谢玄微冷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一声,一把推开他,径直往太皇太后宫里去了,温圣清也赶忙跟了上去。 谢玄微也不等人通报,一脚便踢开太皇太后的房门,碰巧她老人家还在午睡,一声巨响吓得她哎呦一声,及至谢玄微走到她跟前,拿了宝剑指着她,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 太皇太后吓得直喘粗气,指着他颤颤巍巍道:“谢玄微,你疯了,敢用剑指着哀家!” 谢玄微咯咯笑了,“怎么不敢呢?本宫有什么不敢的?流光、小橙,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难免差些,扶娘娘起来。” 两个人赶忙上前笑着请太皇太后起身,拿了白绫将她梱了个结结实实,仿佛提鸡一般将她拎到一边坐好。 谢玄微坐到主位上,两腿架到椅背上,“流光,拿你的鞭子好生招待这位嬷嬷。小橙,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说些新鲜的法子来,让这位嬷嬷试试。” 那边流光手中鞭子噼里啪啦落到谢玄微点名的嬷嬷身上。 太皇太后怒道:“谢玄微你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不怕遭报应么?” 谢玄微凑近她,满面笑意,宛若一个乖巧讨喜的孩子,“娘娘做初一,本宫做十五罢了,遭报应也不止本宫一人。” 温圣清拉着他衣袖,轻声道:“你先去歇着,这几个嬷嬷我带走便好,不要折了你的福寿。” 谢玄微却是如若未闻,对小橙道:“说说吧,让本宫开开眼界。” 小橙恨不得用尽手段去折辱她们,可是又不愿谢玄微沾染血腥,便对了雪盏使眼色,道:“娘娘,奴才细细说几个。” 雪盏自然看懂了,便道:“娘娘,昨日段大人说今日未时有要事同您讲。”说着就去拉他,谢玄微却是不肯走。 雪盏又拉了拉他衣裳,急得几乎哭出来,“祖宗,你就听回话又如何?棉雾还在那里躺着,咱们回去给她换了衣裳,发落了吧。” 谢玄微却仍旧一动不动,雪盏扑通跪到他面前,“你就听回话吧,何苦呢?” 谢玄微只得起来了,雪盏招呼了兰霜同她一左一右扶了谢玄微一起走了。 三个人回了椒房殿,她们两人忙着给棉雾擦身子换衣裳,又重新上了妆,体体面面地收拾了。眼见棉雾满面平和躺在那里似睡着一般,两人少不得又哭了起来。 雪盏提了包袱对谢玄微道:“萌萌,等会要委屈你了,你藏在棉雾底下,出宫吧。我跟他们说了,让把尸首拉到棉雾家去,你到时候赶紧去找段大人,我也怕老太爷他们护不住你。若是都没人保住你,这里是夫人的画像,你回崔家去。你是亲外孙,他们不会不帮你的。这宫里是万万不能呆了,太皇太后怕是要害你,那温公子也是怕人得很。” 谢玄微听了这话,脑子也清明过来,雪盏已经为他换了衣裳。“我走了,温圣清肯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什么饶不饶的?我能怕了他个小兔崽子?况且没有被夫人买去,我如今还不知道死在哪里呢。生死我早就看淡了,你放心。你可别犯轴,想想陛下,好么?” 谢玄微只得点点头,躺进棺材中,兰霜与雪盏取了一块板子要垫在上面。雪盏摸了摸他的脸,含泪叮嘱道:“你要乖乖的,路上不许出声。出去了,替我为夫人上柱香。” 谢玄微拉住她的手,轻声哭了。 雪盏咬了咬牙,将他手拨开,跟兰霜又将棉雾放了进去,一时又哭了一阵,才喊人来拉走棉雾。 两个人在房里抱头痛哭,只盼着谢玄微能安全出宫。 兰霜换了谢玄微的衣裳,撒了帐子,对雪盏道:“我有件事,一直瞒着姐姐们。”她见雪盏不说话,又道:“我是温公子的细作,之前中秋,我在河畔祭祀父母,被温公子抓了个正着,他查出了我是罪臣之女,以此要挟,我便一直将娘娘与陛下事情告知他。” 雪盏掀开帐子,愤怒地看着她。她却笑了,“我父亲被沈王爷陷害,全家只剩我和姐姐了,他将我姐姐凌虐至死,我一心想报仇,听闻谢家姑娘被沈王爷看上了,所以卖身进了府。” “所以当初你不愿意进宫?” “是,进了宫,杀沈王爷就更遥遥无期了。”兰霜手里死死攥住身上的棉被,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娘娘之所以一直不痊愈,也是因为我在药中做了手脚,是因为温公子怕陛下一时心软,带娘娘一同亲征,娘娘病着,陛下必定舍不得她受罪。我初时只是怕被发现身份,一来连累娘娘,二来再无机会报仇。”她跪到雪盏面前,双手抓住她的手,“我做了很多错事,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们平平安安。” 雪盏哭得抽抽噎噎,“可我们平安不了了,再也平安不了,萌萌出宫是生是死我都不敢想。兰霜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萌萌会是那种任由他拿捏的人么?他能不护着你么?就算不管你,我们几个也能不管?你还给他药里动手脚,你可知道他本就身子弱,在别院时被下了一次毒,险些丧了命,我们捧在手心里,跟养花骨朵似的,仔仔细细地养了这些年啊。” 兰霜满面沉静,她握了握袖中的匕首,垂了眼眸,“我知道,我犯下的错事,我来当。” “你如何当?温圣清能听你的?但凡他能听进去一个字,如今也不是这个局面。”雪盏不想再与她说话,摔了帐子,狠命掼了门走了。 兰霜慢慢躺下来,侧卧在床上。 此时正值日暮,房间幽暗无光,红纱被风吹得飘来荡去,越发显得寥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天先更新这么多了,承蒙不弃,这两天就结局了~会慢慢再进行修改的,bug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第67章 第 67 章 温圣清推门进了房里,屋内漆黑一片,便道:“怎么不点灯啊?”他瞧着床上似乎卧着一个人,便走了过去,“玄微你睡了么?”见无人答话,他又道:“你放心睡吧,棉雾尸首已被送回她家了,那些嬷嬷我也悉数处置了。”他垂眸看了看躺着的人,情不自禁伸了手去触碰,心里有些疑惑,觉得似乎不是谢玄微,心里带了戒备,忙凑近去看。 兰霜手中抱着匕首,察觉到他靠近自己,一扭身,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到温圣清身上。 温圣清大惊失色,闷哼一声,一把拖下兰霜,兰霜头不慎磕到地上,挣扎之间,又狠狠刺了他一下。温圣清一拳打了过去,直打得她头晕眼花,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温圣清扔掉匕首,伤口流出血来,他恼怒不已,半托半提的将兰霜拎了出去。 雪盏在房内只听到咣当一声,心下慌乱,赶忙跑了出来,就见温圣清身上血迹斑驳,兰霜发髻松散,脸上尽是血。她惊呼一声,提了门旁的扫把,就往温圣清身上打,“你这禽兽!逼迫她人不成,竟是要杀人了?配得上什么君子?” 士兵上前拦住雪盏,夺了她的扫把,将她死死拦住。 温圣清捂着伤口,盛怒不已,冷冷道:“玄微呢?” 雪盏喊道:“我还要问问你,我家娘娘呢?” 温圣清丢开兰霜,对士兵道:“将椒房殿宫女太监尽数捕捉,一日不见人,便杀一个,两日不见,便杀一双!” 雪盏听了却是毫不畏惧,死死盯着他,“你当我怕你呢。” 温圣清冷笑道:“若是还不现身,那就杀谢家人,斩杀儿童,再杀女眷!我看你们嘴硬到何时?” 雪盏听了这话,当即暴跳如雷,“温圣清你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是人么?” 温圣清冷哼一声,一脚踢到兰霜肚子上,兰霜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温圣清对士兵冷漠道:“先杀了这个背主弃义。” 雪盏如堕冰窟,却是被牢牢摁住,她拼命哭嚎嘶喊,却只得眼睁睁看着兰霜被拉下去了。 温圣清喘了口气,自去包扎了。 那边棉雾家人在门口早早等候了,她母亲早已哭得站不住了,李氏因为往年情分,也坐了小轿过来了。 众人一时哭了起来,谢了拉棺材的人。棉雾父亲便要去推棺材,却听到棺材里一声低泣。此时,暮色无边,一阵冷风吹过,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颤。 棉雾父亲壮了胆子,喝声问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谢玄微道:“是我,我是阿萌,我在棉雾身下。” 李氏认出这是谢玄微声音,赶忙上前去拍棺材,着急问道:“可是娘娘?” 谢玄微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下有了归属一般,又似乎委屈很了,竟有些想哭,呜咽道:“是我,嫂子。” 李氏心下慌乱,却还是叫人先将棺材抬进院子里。 棉雾父兄将棺材放好,打开棺材,看见棉雾在棺材中如睡着一般,她母亲越发哭得痛不欲生。及至抬出了棉雾,谢玄微推开板子坐了起来。 李氏赶忙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满面心疼,“这是怎么了?” 谢玄微只是摇头,却不肯说话。 香枝、香穗扶出谢玄微,李氏一面又命人去雇小轿,又让棉雾家人同她一同入府。 棉雾父亲执意要背着女儿一起走,李氏只得同意了。 到了府中,李氏让人看好棉雾一家,老侯爷听闻女儿藏身于尸身下逃出宫,赶忙来了。 老侯爷见幺女形容憔悴,心下疼得要死,连连叫他,“阿萌,阿萌,你是如何了?” 谢玄微一见白发苍苍的老父,心头一酸,道:“温圣清私自回京了,怕是与太皇太后密谋zaofan,却让棉雾听了去,他们就杀了棉雾灭口。太皇太后还命人来拿我,后来温圣清将我囚禁,雪盏她们怕我在宫里再遇不测,便借着棉雾偷偷将我送出来了。” 老侯爷听他说完,稍一思索,对谢侯爷道:“老大快去请小世子去。” 谢侯爷唉了一声,赶忙去了。 不多会,江慕寒果然来了,他看了谢玄微安然无恙,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嫂子没事,不然我怎么面对我哥。” 谢玄微道:“慕寒,你跟我说实话,你奶奶与温圣清密谋zaofan可与你有关?” 江慕寒垂了头道:“他们想推我上位,温圣清还说我哥受了重伤了,汤药不进,如今生死未卜。” 谢玄微听了这话,瞳孔骤然放大,只觉得心中钝痛,忍不住就吐出一口血来,慌的众人赶忙上前看他。 谢玄微心痛难忍,捂住胸口,一阵一阵地喘着气,喉咙中一阵腥甜,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老侯爷道:“快,快去请郎中。阿萌,你先不要急。” 谢玄微靠在李氏怀中,手指着江慕寒,口中发出破碎的声音,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江慕寒赶忙上前,手足无措道:“嫂子,我没那个意思的,这江山是我大伯的,不是我们家的,我不会当皇上的!你放心。” 谢玄微狠狠点点头,一把攥住他的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睛,咬牙道:“你带我去找陛下。” 老侯爷听到这话,立刻反对,“不行,你不要命了?你往哪跑?爹安排几个妥当人,你先去你外祖家避祸。” “我不去,我要找陛下。我只是急火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心,不碍事的。”他竟站了起来,强忍着头晕,勉强笑道:“瞧我不是好好的?我要去找陛下。”说着就要往前走,却是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 江慕寒赶忙去扶他,李氏推开他,轻声道:“不必劳烦世子了,妾身来就好。” 老侯爷安慰他道:“太皇太后他们都想着篡位了,陛下必定是活得好好的,若是真出了事,直接发了国丧,不是更省事?” 谢玄微只有喘气的劲了,听了这话,用力点了点头。 老侯爷一会又命了小厮抬来屏风格挡,李氏站在一旁陪着。 谢侯爷领了郎中来了,那郎中是从年轻时便为谢玄微调理的,听闻后来小主人入宫做了皇后,本以为宫中能人无数,必定会更加康健,如今怎么却是这样了?他也是吓了一跳,照着规矩要去行礼却被老侯爷拉了起来,直说救人要紧,便赶忙上前把了脉。 李氏道:“安先生,娘娘如何了?” 安郎中把了脉心下骇然,到底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心下也是一阵怜惜,“娘娘肺气秉弱,脉象上,这大半年来似乎用了不少伤肺的药,虽是无毒,却致使咳喘难愈,长此以往痰多难排,气喘加剧。加之近日情绪抑郁,大悲大痛,更加严重了。娘娘要放宽心,草民开些宣肺气的汤药用。娘娘,草民还需冒犯了。”他略表歉意,说着便拢起谢玄微的衣袖,露出他半截手臂,江慕寒等人听了慌忙扭头避讳。 李氏瞧着谢玄微更加纤瘦,却如何也没想到他瘦成了这样,浑身只剩一把柴了,一张脸只如巴掌大,可怜兮兮窝在一旁。又看到他皓腕鲜红一片风疹,心下更是气恼。 安郎中放下他的袖子道:“是了,娘娘又发了荨麻疹,切记不可抓挠,草民这就开些方子。”安郎中对李氏道:“夫人,等会给娘娘准备泡澡,水温微微烫手便好,近日不要给娘娘吃鸡蛋,肉类,饮食还照着娘娘幼年时便好。” 李氏点了点头,安郎中拿了几粒药丸,细细用水化开了,喂着谢玄微喝了。又看着谢玄微面上不悲不喜,旁人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乖巧的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不由得一阵叹息,背了药箱走了。 谢侯爷赶忙拄拐出来相送。 安郎中道:“老侯爷,娘娘身子不好,还需像小时候那样仔细养,虽不能除根,却是可以保命的。还有,用我的药方,就不要再看其他大夫了,毕竟我这法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若是有能人可以为娘娘治本,也需停药半个月。切莫使些虎狼之药,娘娘遭不住的。” 老侯爷听了安郎中那些话,早已气得睚呲欲裂,忍着气送走安郎中。他回了厅中,用拐杖捣地,瞪着江慕寒道:“我这般乖巧的女儿嫁到你们家里,你们竟这般使坏,老子现在就进宫去,看看是哪个瘪犊子敢害我女儿!全部给你打杀了!” 江慕寒莫名被骂,心里自然不高兴,可是又听闻谢玄微忧思病重,还被下了药,难保不怀疑自己奶奶,一时理亏,只能低着头任由责骂。 不多会谢侯爷慌慌张张来了,对老侯爷道:“爹,温圣清来了,说要来做客。” 老侯爷一听这话,恨得要死,一脚踢翻了厅中的香炉,骂道:“这小王八蛋,哪里是来做客?分明是另有所图,老大,你护好颐水楼。老子倒要去会会这个小崽子!” 正说着,府里看孩子的几个乳嬷嬷哭着跑来了,那乳嬷嬷面上是伤,衣衫不整地哭道:“不得了了,老爷,刚刚一伙强盗冲了进来,抢了小少爷们,还杀了人了。” 老侯爷听了差点晕厥过去,与谢侯爷慌慌张张去了大门口,江慕寒也赶忙一起去了。 到了大门口,就见温圣清一袭青衫,站在一群刀剑锋利的士兵前面,怀里抱着谢侯爷小儿子,正低头逗弄孩子玩。 老侯爷吓得冷汗涔涔,以拐筑地,骂道:“泼皮,何故掳我孙儿?” 温圣清看了老侯爷气急败坏,忙笑道:“老侯爷莫气,圣清只不过看着小侄儿可爱,抱来玩玩。”他将孩子高高举于头顶,口中咿呀呀逗着。 谢侯爷与老侯爷心中一悬,吓得张开双手去护。 老侯爷道:“温圣清你私自返京,可知犯了多大的罪?还不与我去领罪?” “江世子咱们明日一起去认罪?”温圣清冲着江慕寒一笑,江慕寒没有答话,温圣清随即冷哼一声。他将孩子又抱在怀里,笑着对他道:“我们去找姑姑好不好?” 温圣清与人和善,对孩子更是仔细温和,那孩子喜欢他喜欢得紧,忙楼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重复道:“找姑姑。” 温圣清抱着孩子往府中走,老侯爷与谢侯爷看了他腰间佩剑,生怕惹恼了他,他伤了孩子,哪里还敢拦?由着他往颐水楼去了。 他俩人一路欢声笑语,倒是亲如父子,老侯爷他们心却是悬着。 原来谢玄微早就听到了动静,知道温圣清来捉自己了,趁着李氏去看水,竟偷偷来了,只是他走得慢,一行人竟在风荷园遇到了。 正值秋日,荷藕香气扑鼻,谢玄微却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圣清一见了他,面上放松了许多,眼中也带了柔情,直直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得。 谢玄微走过去把孩子抱了回来,转手交给了谢侯爷,又冲着吓坏的谢玺、璇玑招了招手,温圣清连忙命人放手。谢玄微蹲下身子,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柔声笑道:“找爷爷吧。” 两个孩子飞扑过去,与大人抱作一团。谢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微抬头看了看月色,满面诡异的笑,他对老侯爷道:“我先回宫了,改日再回来看你们。”他语气柔和,仿佛真的是在话家常一般,老侯爷要去拦,他却回头道:“咱们府里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好。” 老侯爷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都要碎了,眼睁睁瞧着他上了马车,撒了帘子。看得他一直跺脚,却是没有法子。 第68章 第 68 章 温圣清也不避讳,随后也上了马车。他见谢玄微缩在角落,面色发白,便伸手摸摸他的手,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谢玄微冷笑着反问道:“为何难看,你不知道?” 温圣清一时失语,又道:“你不该偷偷出宫来的,我让太皇太后亲眼看着那几个嬷嬷受刑,她被吓得不轻,不敢再来欺负你了。” 谢玄微听了,却是看着他,满目憎恨,“温圣清,我只恨我双手非利剑,恨我口齿非利刃,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温圣清脸色渐渐苍白,他颤抖着双手,轻声道:“说出这般诛心的话,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谢玄微不愿去看他,“我不觉诛心,这便是我心中所想。我一想到陛下,我便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他气得举起拳头狠狠打了温圣清一拳。 那一拳碰巧打到了温圣清伤口处,疼得他面色一白,他捂住伤口咧了咧嘴,很快调整了神情,心中却是委屈极了。一时又怕谢玄微再生气,便讨好道:“你可饿了?晚上要吃些什么?” 谢玄微一言不发闭了眼,更加缩成一团靠在马车上。 温圣清见他对自己满是排斥,又听他时不时咳嗽几声,唯恐深秋天凉伤了他的身子,脱了大衣便给他盖上了,却是被他一把打落,闭眼骂道:“脏!” 温圣清捡起衣服狠狠捏在手中,没一会又松开了,只是沉默颓然地坐在一旁。 谢玄微本就吐了血,又未曾进食,早就手脚冰凉,头脑有些发昏,这会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竟晕了过去。 到了宫中时,温圣清见他睡着了,心里松了口气,满满的被欢喜填满了,他看了会,悄悄将大衣拿了下来,轻轻推了推他,柔声道:“玄微到宫中了,该起了。”谢玄微却是无甚反应,他只当他睡熟了,只觉得可爱得很,又去笑着推了推,谢玄微却是倒下了。温圣清这才知道他是出事了,探了探他的鼻子,只觉呼吸微弱,登时吓得丢了一魂二魄,抱起谢玄微就下了马车,一路走一路喊人去叫太医。 屋中一片灯火通明,他这才瞧见谢玄微衣襟处鲜红一片,原来并非绣花,竟是鲜血。 太医诊了脉,心头大骇,掀了他袖子去看,却见他身上风团更重更红了,连脖子处都是密密麻麻的。 温圣清自然是看在了眼中,一下也着了慌,他胸膛距离地起伏着,站直了身子,“这是怎么了?” 太医结结巴巴道:“娘娘生了荨麻疹,这才晕了过去,这都是小问题,最主要是……”太医抬头看了看温圣清,不敢继续说话了。 温圣清不敢听“讲。” 太医道:“兰霜姑娘似乎没有把握好药量,虽然那些药无毒,可是娘娘到底是有不足之症的。这才吐了血,下官先为娘娘引血归经,只是娘娘大悲大痛,情绪抑郁才是根本啊。” 温圣清跌足,用力拍着小几,“去问问兰霜平日如何下药的。” 太医匆匆写了方子便下去亲自煎药了。 不一会,药童端了药来,温圣清亲自接了过来,喂给谢玄微喝了。 谢玄微喝了药,果然安稳了许多,温圣清这才放下心来,命人退下不要扰了他的安宁,自己静静陪在一旁。谁知,还没高兴一会,谢玄微突然坐了起来,哇的一声将药就全吐了出来,接着又吐了会,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他满面鼻涕眼泪,趴在床沿颤抖着,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口中又酸又涩又苦,肚子也疼得他好想哭,可是他更想怜怜,想跟他撒娇,想让他给自己揉肚子,安慰自己,心疼自己。 “宣太医!太医!” 温圣清见他疼得一手抓着枕头,浑身乱颤,口里直哼哼,顾不得衣衫上的秽物,将他抱进怀中安抚。 谢玄微合了眼,抬手无力地推了推他。 温圣清心疼地将他抱得更紧了,“玄微对不起,我从未想过害你,可是偏偏伤你最深的人是我,好像我把你抓得越紧,你就跑得越快,我也害怕的。” 太医一直守在不远处,听到温圣清喊,连滚带爬闯了进来,见谢玄微吐的一塌糊糊,赶忙扑了过去诊脉,“这,这!”他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也不敢说是因为谢玄微来前服的药与后来用的相冲。 温圣清道:“娘娘到底如何了?快说。” 谢玄微一把攥住纱帐,强撑着坐了起来,“下去吧,我不想喝药了。” 温圣清在他身后扶住他,听他这样说了,更是心急如焚,“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你听话。” 谢玄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让雪盏来给我换身衣裳,我不想看。” 温圣清还要说话,谢玄微却道:“不要让我费事。” 温圣清只得挥手让太医下去,命人叫来雪盏等人。 雪盏进了屋,只闻到一股药酸味,快步走到床前,就见谢玄微还穿着出宫时那套衣裳,衣襟处尽是血点子,满面苍白,当时就哭了。 雪盏抱着谢玄微哭道:“我的小祖宗,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谢玄微抬头看了看她,她立刻会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瞪着温圣清道:“大人还不走?非要把人逼死了才算好?”说着就把谢玄微推过去,“来,你现在掐死他更快些!” 温圣清低了头,红着眼睛出去了。 雪盏为谢玄微脱了衣裳,看到他身上生的荨麻疹,叫了声娘,哭道:“好些年没这个病症了,怎么如今又有了?”雪盏只恨自己让他独自出了宫,白受了遭罪。“还有哪里难受么?” 谢玄微摇了摇头,只是抱着身子抖成一团。 雪盏只得给谢玄微换了衣裳,出门就看到温圣清站在阶下,看了她出来,忙走了过来,“雪盏姐姐,玄微如何了?” 雪盏却是充耳不闻,找了杏雨拿了库房钥匙就走了。 杏雨这边忙命人抬了水进屋里,不多时雪盏就搬了个满满浓黑药汁的大盆来,温圣清想要去接,却是被她躲过去了,水撒了许多。 杏雨忙上前与她一起抬了盆,两人进了屋,放好了水,杏雨便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雪盏一人能行么?” 杏雨今日被打的怕了,着实有些怕他,听他问话,向后退了步,低声道:“娘娘自小洗澡就不要我们伺候,都是雪盏一人伺候的。” “你先下去吧。” 杏雨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撒腿便跑了,跑了几步又回头,扑通跪在地上,含泪道:“温大人饶了兰霜吧,棉雾已经死了,若是她也出事了,娘娘得多伤心?奴才们命轻贱,可到底是娘娘自小用大的,便是那猫猫狗狗没了,娘娘也难受啊。” 温圣清沉默了一下,缓缓开了口,“别让玄微瞧着她。” 杏雨得了指令,忙千恩万谢地走了。 温圣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心里着急,也不管那么多了,推了门就进去了。 雪盏一向警醒,听到声音,当即喝问,“谁?” 温圣清听到水哗啦啦的声音,不由口干舌燥,低了头轻声道:“是我,看你是否需要帮忙。” 雪盏赶忙拿了被子盖住谢玄微,“出去!没得坏了我家娘娘好名声。” 温圣清道:“我不会越距,不过是怕玄微出事。” 雪盏估摸着时间,扶了谢玄微起身,拿了被子将他裹好,又道:“劳烦出去,这么呆着成何体统?” 温圣清转身欲走,谢玄微却是一脚踩到被子摔了一跤,雪盏惊呼一声想要去扶,却是来不及了。 温圣清冲过去将谢玄微抱了起来,却摸到他衣衫尽湿,被子都是水,以为他是防着自己,心里不免气恼,“我于你来说便是这般下流之人?穿衣去泡,再着凉了如何是好?” 雪盏却是推开他,扶了谢玄微躺到床上,撒了帐子,将衣服递给谢玄微自己去换。 大帐厚实,里面什么光景看不清,温圣清只看到谢玄微半截手臂,他将泡的透湿的中衣丢了出来,雪盏拾了起来,也不理他,喊了杏雨来拿下去了。 雪盏给他盖了被子,轻声问道:“可要用些清粥?” “不想吃,肚子火辣辣的难受。” 雪盏听了这话,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好,你先睡会,我去拿个汤婆子你抱着。” “好。”谢玄微只露了两个湿漉漉的眼睛,他看着雪盏道:“棉雾到家了,你不必担心了。” 雪盏没听这话还好,听了他这么说,霎时就落泪了,咬着唇哭道:“我知道了,我懂,你放心,我在这守着你呢。先睡会吧,乖。”她自去拿了汤婆子来,谢玄微已经睡熟了,雪盏摸着汤婆子入手微烫,确保不会烫到他,便塞进被窝里,硬拉着温圣清走,温圣清却是说什么也不走,急得雪盏用力打他都没用,雪盏一口咬上他,他自是巍然不动。雪盏气的一脚踢过去,低声骂道:“这算什么呢?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又来犯贱?” 温圣清眼神陡然一变,一把拉住她,将她推了出去。 第69章 第 69 章 雪盏一时不设防,向前滑了几步险些摔倒,却听到他闩了门,赶忙又扑过去,使劲拍门,“温圣清你给我开门,又闹什么鬼?” 温圣清呆呆站在床前,却连往前去看看他都不敢。 谢玄微半夜醒来时,睁眼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他只觉得喉咙干疼,只想喝水。他原先在家时,只要半夜渴了,便去敲床,雪盏听了就会给他倒水喝,后来这活就落到江晚余身上。今夜他有些睡迷糊了,一时忘了,又去敲床。 温圣清站在那里,突然听得一阵扣木板的声音,赶忙去看谢玄微。就见他双目微阖,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他塞满了,忙柔声问道:“怎么了?” 谢玄微听了这声音,一颗心一下凉到底了,他这才清醒过来,身子向里翻了下,拿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去!” 温圣清有些窘迫地站在床前,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道:“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谢玄微却是尽力去缩成一小团,心里实在是痛恨他狠毒,又着实担忧江晚余安危,也不知伤势如何了。一时又想起太皇太后来,自然又想到了棉雾。他握了握拳头,慢慢思索起来。“如今温圣清对我严加看守,我逃出生天是不可能了。如何才能脱困呢?太皇太后派人拿我,定是想替慕寒除了所有障碍,而温圣清做密谋zaofan就是为了我,她怕我会坏了她的事。我若是引诱温圣清伺机杀他,把握还是很大,但是太皇太后必定会趁机除了我。那我便先借着温圣清的手除掉她,到时江慕寒一定会与温圣清离心离德,我再与慕寒联手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起杀了他。” 温圣清心里也是苦不堪言,他实在是想不通,谢玄微怎么就能说放就放了呢?当初他也亲口承认过想要嫁给自己的。如何就被皇权富贵迷了眼呢?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各怀心事,皆是沉默不语。 谢玄微哑着声音,略带了些孩子气,委屈道:“雪盏,想喝水。” 温圣清听他说话,立刻去倒了水端了过来,“雪盏怕是睡了,来喝吧。” 谢玄微却是不理他,往里面又滚了滚。 温圣清怕他渴坏了,便将茶盏放于小几上,向后退了一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又听到茶盏被轻轻放到小几上的声音,他心中一下便满足了。他不敢多话,侧着身子,一手伸进账内摸到了杯子拿了出来,又倒了杯水放进去。 谢玄微看着那只手拿走杯子,又将杯子放了下来,一把抓过他的手,撸起他的袖子,张嘴便咬了上去。 温圣清初时被他抱住手心中又惊又喜,及至手腕被他咬住,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谢玄微恨得身子都在抖,嘴上自然也没留情,等他松了口,温圣清手腕上已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温圣清见他松了口,反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轻笑道:“解气吗?还有一只呢。”说着竟真的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 谢玄微一巴掌打了过去,愤愤躺下了。 温圣清叹了口气,放好帐子站到一旁了,直到天快亮了才走。 谢玄微听到他走了,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悄悄开了房门,就见太皇太后的那个小宫女正坐在台阶上,支着头打瞌睡。他道:“你去讲雪盏叫来,本宫有些饿了。” 那小宫女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跪在地上,听了旨意赶紧就去找雪盏来了。 雪盏听了谢玄微要吃饭,自然是满心欢喜,赶忙命那个小宫女去小厨房找御厨做饭,自己去为谢玄微梳洗了。 雪盏给谢玄微梳头,边道:“今日脸色好了许多,今早老太爷派人送了些安先生的药,等吃完饭用些吧。他还跟我说,让你别担心,昨夜已经派了妥当人往西北去了,一定打听到陛下消息的。” 谢玄微点点头,拉住雪盏的手,对她道:“当初你若是在宫外嫁了人就好了,就不必跟着我受苦了。” 雪盏打了他一巴掌,呸了一声道:“这些年跟着你,我什么好的没用过?没吃过?享了被人几世都享不到福呢!” 谢玄微听了这话痴痴笑了,主仆两个一时也开怀了些。 此后几日,温圣清依旧日日来找谢玄微,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关照他。谢玄微慢慢也有了笑意,别人都还可,杏雨心中倒是有些替江晚余不值了,心道:“娘娘真是无情,陛下如今生死未卜,竟能笑得出来!” 那厢高月楼紧赶慢赶到了乌孙国内,无忧听人说千岁爷来了,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立刻就去了。 高月楼满身风尘,见了无忧,赶忙问道:“阿离如何了?” 无忧道:“回大人的话,陛下如今好了,当日伤了腿,如今可以走了,只是为了引出细作,这才一直称病。” 高月楼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眼睛莫名有些发酸,“幸好,幸好,阿离无事。”如若这最亲近的血脉也没了,那自己就真的是个遗物了。 高月楼进了房内,就见江晚余正坐在桌前写字,他一见他来了,立刻一瘸一拐迎了上来,“舅舅,你来了。” 高月楼赶忙扶他坐下,见他果然安然,松了口气。“接了你的信件我便赶来了,娘娘一切安好,我派了小橙几个伺候,再加上景行他们,你不必担心。” 江晚余点点头,心中有些遗憾不能见谢玄微一面,却是听闻他一切都好,心中也是欢喜的。 “你可查到了细作?” 江晚余神色有些阴郁,低声道:“有些眉目了,只是我也不敢确定。 “是谁呢?” “温圣清” 高月楼听了这话,手上的茶盏啪嗒掉在了地上,十分讶异地看着他。 江晚余也是满面的惋惜,“我初时也以为是查错了,后来我受伤装作昏迷,药中被人下了曼陀罗,行止暗暗去查,后来发现灵兮给陶将军下的曼陀罗都是从我国一个药师手中拿的,顺藤摸瓜查到了温圣清随侍身上,所以也有可能是他随侍被人收买。” “那如今温圣清人呢?” “与李将军一同去了柔然结盟,其中细作众多,我想一网打尽,少不得多做忍耐了。且莫赞当初逃到柔然,便是与现任国主联手的,若是此事真的跟温圣清逃不了干系,那么他们必也有些瓜葛的。我命李将军带了精锐骑兵先行,乌孙国主随后跟上。金鸣沙的土匪皆是柔然二皇子昔日的兵将,行止游说多日,拉拢了他们。到时候三方势力里应外合,将他们一举拿下。”江晚余满怀雄心壮志,展开地图给高月楼看,笑道:“这些小国我会一个个都打下来,大齐被压制这么些年,也该扬眉吐气了!” 高月楼听他这样讲,想起他父亲来,低头笑道:“好,舅舅全力支持你。” 第70章 第 70 章 舅甥两个一时研究起来,高月楼本就是在西北十几年,周边地形早就烂熟于心,江晚余更是如虎添翼,作战方案也更加完善。 高月楼饮了茶,随口问道:“慕寒呢?” 江晚余道:“这会应该与玉章一起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高月楼心下有些奇怪,江慕寒一向跟阿离亲厚,“他与阿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1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离一向亲厚,怎么可能阿离受伤他不来问问?”他又问道:“那玉章呢?” 江晚余道:“前几日过来看我一次,我让他安心回去守好漠南。” 高月楼心中更加疑惑,随即想到他临出发时,太皇太后回了宫中小住,一时心头大骇,喃喃道:“只盼我多想了。”他对江晚余道:“阿离,快宣玉章与慕寒过来。” 江晚余也是疑惑,“舅舅为何要见他们?”却也道:“无忧,去宣江、谢二位将军。” 无忧领命便去了。 “记得要快!”高月楼一时坐立难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十分焦急。 江晚余只觉得十分奇怪,他舅舅一向不喜欢慕寒,如今怎么这么着急要见他?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无忧领着谢玉章来了。 高月楼一见只有谢玉章一人,心中更是慌乱,忙道:“玉章,慕寒呢?” 谢玉章道:“回千岁爷的话,慕寒近来偶感风寒,在休息,刚刚无忧也看到了。” 高月楼面色凝重地看着无忧,无忧赶忙道:“奴才刚刚的确看到了世子,裹在被中实在是起不来了。” “裹在被中?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见到本人?”高月楼指着谢玉章,有些着急地说道:“玉章你与我说实话,江慕寒到底在不在?”他见谢玉章依旧嘴硬,便道:“若是他现在不在军中,而是回了临安,你姑姑可就危险了!” 江晚余心下一跳,心中已经转过了一千个一万个念头了。 谢玉章一向紧张谢玄微,一听这话,也手足无措起来,吞吞吐吐道:“慕寒娘亲病重了,现在正在打仗,假请不下来,所以我们就想了法子,让他偷偷回临安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他怕见不到王妃最后一面。”他说着也察觉出不对来,声音渐渐弱了。 高月楼听了这话,气得狠狠拍着桌子,怒斥他,“你是真糊涂啊!什么假请不来?即便你们上峰不让你们走,他与陛下是堂兄弟,陛下会拦住他回家尽孝?” “我,”谢玉章一时也哑口无言。 高月楼道:“快,你快带兵回临安,我怕他们要zaofan了!” 江晚余道:“如何就要zaofan了?” 高月楼道:“太皇太后在我来之前回宫了,荣亲王妃身子康健,何来最后一面之说?孟大人等人这会怕是被她扣在太庙中了。” 江晚余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不可控制地抖动起来,惶恐不安地看着高月楼。 谢玉章心中也害怕极了。 高月楼着急道:“还等什么?快些领着神武军回临安啊!” 谢玉章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了,赶到校场,却是无一士兵,他赶忙又往回赶。着急忙慌地进了江晚余的房内,跪在地上道:“神武军没人了。” 江晚余瘫坐到椅子上,“一万精兵怎么会说没就没?温圣清?”他想了想,掏了对牌对谢玉章道:“你速速回京,号令赤羽军。” 谢玉章接了对牌,匆匆下去了。 高月楼道:“我大意了。” 江晚余双手握拳藏于袖中,“与舅舅无关的,阿萌聪慧,不会出事的,何况还有小橙他们几个。”江晚余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却只是皱皱眉头,掌着桌子稳住身形,“我们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安南王旧部一向恨我当初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所以还要请舅舅去统帅他们。” “好,此事交由我去办。” 江晚余笑道:“舅舅,您一路舟车劳顿,先歇会吧。” 高月楼只得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宽慰宽慰他,然后走了。 江晚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他懊恼不已,宫中无人帮衬,他不该将萌萌独自放在宫里,他该带着他的。 高月楼修整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换了盔甲,与江晚余两人到了演武场。 安南王几个得利的旧部正操练士兵,听闻江晚余来了,十分不快地蹙了蹙眉,却还是跪下行礼了。 江晚余点了点头,说了平身,与高月楼对视一眼,独自去走走了。 高月楼见那几位将军满面怨恨不快,心下也明白了,与他几人劝道:“我知众位将军对于景庭一事颇有怨言,然当初景庭的确是要zaofan,陛下身为帝王,若是不反击,死的便是他了。再者改朝换代,黎民百姓还要再受不安,各位将军真忍心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尔等皆有父母子女,当日陛下的确用了些狠辣的手段,可是却并未伤及诸位家人一分一毫,且仍旧重用各位将军,足见陛下对各位信任。如今边疆战事不断,陛下御驾亲征,若是得各位将军鼎力相助,那么大齐必定国运昌盛,逆流直上!请各位将军将私怨放诸脑后,我们带了大齐三十万男儿来,他们也是父母之子,儿女之父,夫人之夫啊!护住山河,也是为了护住我们自己的家!” 一名将军听了这席话,心中感慨良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千岁爷说的不错,我们是看陛下不高兴,但是他做的事,我们也看在眼里,我们不是那糊涂瓤子,必定不会做不义之事!大齐三十万儿郎,我们带了出来,自然也会带回去!” “好!” 江晚余沿着路往前走着,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突然对无忧道:“你说娘娘这会在做什么呢?” 无忧知他担心谢玄微,便笑道:“如今已是阳月,娘娘肯定在酿桂花酿等着陛下了。十里荷塘中也可采藕了,棉雾几个定又要淘气了。” 江晚余叹气道:“是啊,去年他就是淘气掉到水中了,泡了凉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2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才一直病着,朕如果当时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害怕了。” 无忧见自己说错话了,啧了声打了自己一巴掌,当初娘娘不慎落水,呛了好几口水,被人救了上来,有那颠三倒四的婆子说是娘娘往景庭世子给解忧公主种的荷塘玩耍,惹恼了景庭世子,景庭世子要带娘娘走。他见江晚余唉声叹气,越发觉得自己愚笨,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两人又往前走,见到一个好大的笼子,江晚余停了下来,“这是何物?” 无忧道:“这是谢将军养的白虎笼子,白虎怕是被他带走了。” 江晚余听闻,有些惋惜道:“朕知道了,是萌萌二哥送给他的那只大猫,可惜了,没有看到。听萌萌说,小时候很可爱的。”他满目柔情地看着那个空笼子,面上渐渐有了担忧之色,低声道:“也不知萌萌怎么样了。” 高月楼寻到了他,立刻走了过来。 舅甥两个边走边说话,江晚余不想让高月楼担心,强打着精神与他议事。 第二日,密探来报,李将军已准备妥当,江晚余即刻调遣乌孙国主出兵,一举拿下可汗庭,活捉了柔然国主。随即,他又与高月楼等几位将军兵分几路攻下莎车国。齐军势如破竹,倒是连连得胜,几位大将更是卯足了气力去打仗。 那日,江晚余正在大帐中小憩。无忧进来,禀报道:“陛下,老侯爷派人来送信了。” 江晚余一听,霎时清醒,忙让去请,那人是老侯爷的心腹,本是奉命过来打探江晚余状况,如今见他好端端的,心里松了气,赶忙叩拜,呈上了老侯爷的亲笔信。信中将谢玄微出宫吐血一事隐去,只是细细说了温圣清私自回京,不过谢玄微现下安全,老侯爷信中恳求江晚余带个信物给心腹,他好让谢玄微安心。 江晚余看了信,让那心腹先下去歇着,心中仓惶不安,也不知道谢玉章如今到了没有?温圣清与太皇太后想要扶江慕寒上位,太皇太后必定会对付萌萌,只希望温圣清不会对萌萌因爱生恨,顾念旧情总比害了他好。一时又恨不得立刻插了翅膀飞到谢玄微身边去,可是偏又走不开。 江晚余只觉得一筹莫展,提笔写下书信,又烦躁地画上叉。他眉头紧锁,看着那信笺,实在不知如何回信,心中极不是滋味了。 无忧捧了江晚余一个用旧的香囊给了老侯爷的心腹,那心腹修整一天,第二日一早便马不停蹄地往临安赶了。 却说谢玄微被温圣清囚于椒房殿,每日里除了弹琴便是看书,不吵不闹,每日里按时吃药吃饭,乖巧的不像话,倒是给温圣清省了许多事。 第71章 第 71 章 太皇太后因着谢玄微痛失几个得利的嬷嬷,自然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因着温圣清手中的精兵,自然不敢对他怎么样。却也不肯就此罢手,一直伺机而动。 偏巧,温圣清因着妹子被婆家欺负,盛怒之下他领兵前往扬州问罪。太皇太后得了机会,打听到温圣清留了兵保护谢玄微,她不敢再大张旗鼓去杀人,盘算了许久,买通了椒房殿小厨房的厨娘,让她给谢玄微饭菜中下毒。那厨娘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温圣清多看重谢玄微,她若是见钱眼开了,后面必定会被太皇太后杀掉。思索一番后,便带了钱与毒药就来求见谢玄微了。 谢玄微坐在桌前正在吃药,细细听了厨娘的话,轻笑道:“难为她了,终于是等到机会了。”他对厨娘道:“她可有让你什么时候下毒?” 那厨娘道:“他们让奴婢趁着这几日下手。” “好,你先下去吧。” 谢玄微拿起毒药看了眼,轻蔑地撇撇嘴,“我不去找她麻烦,她倒是按耐不住了,还以为我多好欺负?咱们会会她去。”谢玄微命雪盏给自己换了吉服,重新上了妆,扶着雪盏,领着小橙流光等人就要走。 门口士兵,哪能轻易让他过去,忙就拦下他了。 谢玄微也不恼,只是淡淡道:“近日桂花开得十分好,本宫想去瞧瞧,你若是不信,那么你便跟着本宫吧。” 那士兵还要说话,小橙却是一把拉过他,另一个小太监也学模学样拉过另一人。 小橙笑道:“这二位大哥担心娘娘安危,便跟着主子一起去,这样二位大哥既不会失职,娘娘也是安全的。” 谢玄微笑了笑领头走在前头,真的就往御花园走了,那两个士兵见状,也不好再阻拦,只跟在他们身后了。 谢玄微走到一处僻静处,侧首看了眼小橙,小橙立刻会意,冲着另一个小太监颔首,两人手疾眼快地捂了那两个士兵的嘴,利索地解决了他们二人,又将他二人尸首拖进花丛中。 谢玄微双目微阖松了口气,就往太皇太后宫中去了。 雪盏上前问道:“太皇太后可在?” “在的,娘娘。”小太监还没来得及通报,便被小橙一脚踢进门里,流光随即关了大门。 谢玄微昂首阔步进了屋中,太皇太后一见他来了,心头也是突突跳着。 谢玄微冷笑一声,将毒药摔在太皇太后面前,“娘娘,臣妾替陛下来尽孝了,您一路走好。” 太皇太后本欲逃离,却被小橙摁在椅子上,阖宫之中,竟无一人敢多言。她怒道:“哀家贵为大齐太皇太后,你敢动哀家,你是不要命了?” 谢玄微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太皇太后见他状似癫狂,心中愈加害怕,身子越发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谢玄微笑够了,闭眼摸了摸太阳穴,冷冷道:“太皇太后?本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3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朝皇太后只有崇训太后一人,您不过是个太妃罢了,先帝与陛下敬重您,倒让您迷了眼了。”谢玄微顺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满面凶狠道:“你若是好好待在太庙,本宫便许你一世无忧,然,你偏要作死。温圣清给你种了颗种子,你也敢让它生根发芽。” 太皇太后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被个自己瞧不上的人打了,懵了懵,尖叫道:“你敢伤哀家?” 谢玄微用力一推她,撞得她咣当一声,“本宫都提醒了,怎么还这般执迷不悟?佟太妃?”他伸出一只手,雪盏赶忙递上当年谢玉章送他的匕首。 太皇太后吓得浑身抽搐,双手抱胸缩到椅子上,仓惶道:“你敢?谢玄微你敢?” 谢玄微不再与她啰嗦,提了她的衣襟,拔了匕首接连刺了她几下,起初她还挣扎,后来没了力气,恐惧地瞪大眼睛,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口中冒着血,双手抱住谢玄微的手,断断续续地哀嚎着,“放过我吧,我错了……错了……皇后……” 谢玄微用力推开她,她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身上的血流了一地,趴在血泊中努力往前爬,想要逃命,只是徒劳地留下了一道道血指印。 谢玄微丢掉匕首,他一抹脸上的鲜血,脱掉外面穿的吉服丢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戎装,将头上发簪尽数取下,向赤羽宫去了。 江晚余临走前,担忧他安危,将号令赤羽军的对牌给了他,如今真是派上用场了,他拿了对牌,威严下令,“温氏与佟太妃妄图祸乱朝纲,毁我家园祖国,赤羽军听吾号令,擒温氏,杀乱党!誓死守城!” 赤羽军本在安南王一战中,心中敬佩谢玄微机敏,如今见他一身戎装,气度非凡,巾帼不让须眉,自然也是热血沸腾,高声呐喊,“誓死守城!誓死守城!” 谢玄微跨上马,领着赤羽军,一面派人去将温家人尽数捉了,一面又派人赶往太庙救援几位大人。 段景行这一个月来,被囚于太庙,不得天日,乍见谢玄微,心中感慨万千,鼻头一酸,眼泪就出来了,“臣未能保护好娘娘,有负陛下所托了。” 谢玄微赶忙下马扶起他,“你险些遭遇不测,这些事先不说了,快些去歇歇吧。” 正说着,就听流光来报,“娘娘,沈王爷带了一队人马来了。” 段景行等人满面惊恐,谢玄微却是镇定自若,他率先走出去,其余人等立刻跟了上去。 沈王爷见谢玄微一身戎装,更显得眉目美艳,通身说不尽的潇洒豪气,一时也看得呆了,也不下马叩拜,只是笑道:“今天这太庙真是热闹啊!娘娘这副打扮好看的紧,看得臣心里更喜欢了。” 段景行见他态度轻慢,出言亵渎谢玄微,痛骂道:“大胆沈眠!见了娘娘不叩拜,还敢口出妄言!” 沈王爷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妄言?你这小儿,莫非还看不懂?如今这天下可是要易主了,安南王的大军已经到了黄山了,本王今日就要为他报仇。你若是说点好听的,本王还赏你具全尸。” 谢玄微笑道:“草包一只,也敢同本宫叫嚣?” 沈王爷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敢骂本王草包?我呸,不过是个小妇养的!”话音还未落,便被人一箭射下马来,滚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段景行等人赶忙上前护住谢玄微,“赤羽军护驾!” 却见江慕寒与谢玉章两人背着弓箭,带了一队人马来了,先是擒了沈王爷,又将他部下尽数拿下了。 谢玉章下了马,慌慌张张跑向谢玄微,见他安然无恙,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姑姑还好你没事。” 谢玄微一见谢玉章,赶忙拉着他,捏的他手臂都发痛。谢玄微惨白着一张脸,满眼中尽是泪水,他嘴唇微颤,想问却又不敢问。 谢玉章立刻会意,忙道:“姑姑不要着急,陛下好得很,只是为了大计装作重伤,我来之前,千岁爷已经赶到了。”他看了一眼江慕寒,“便是他催促我快些回临安的。” 谢玄微再也忍不住了,脚下一软,身子就往下倒,谢玉章赶忙扶好他。 谢玄微道:“提心吊胆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是落了块石头。”他擦了擦眼泪,努力站了起来,对着谢玉章道:“我没事,我只是高兴的,赶紧部署去吧,陛下平定外患,咱们便解决内忧。” 江慕寒自然知道解决内忧是何内忧了,他跟在谢玄微身后,低声哀求道:“娘娘,慕寒知道奶奶犯了大错,慕寒不敢求娘娘饶过,只求娘娘惩处慕寒就好。革职、杀头,慕寒都愿意一人承担。” 谢玄微等他说完了,只是回头看着他,伸出手掌慢慢握拳,道:“佟太妃已经殡天了。” 江慕寒脑中一片迷茫,心也跳得沉重起来,他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会呢?” 谢玄微心下不忍,却仍旧实话实说,“是本宫亲手杀的。” 江慕寒听了这话,冲着谢玄微举起拳头,谢玉章等人忙上前拦住他。 谢玄微却是不惧不慌,他自知从这一事开始,江慕寒便要同江晚余离心离德了,可他杀了太皇太后,必定会害的兄弟反目,可是他必须去做这件事,家他是一定要守住的。“她能zaofan,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江慕寒忍住伤心擦了擦眼泪,也跟了过去,哽咽道:“那奶奶受苦了么?” 谢玄微想起棉雾临死前所受的折磨,狠狠叹了口气,闭了眼道:“本宫让她走得还算痛快,并没有折磨她。”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4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江慕寒抹了抹眼泪,跪在地上给谢玄微磕了两个头,“谢娘娘成全。”他自然是懂道理的,自己奶奶zaofan生事,如果谢玄微不奋力反抗,那么现在死的就是他。况且因为奶奶zaofan,藩王收了残部都趁机起兵,好不容易安宁的无辜百姓,又要经历浩劫。这下心里即便再恨谢玄微,也努力克制着。 谢玉章偷偷看了看江慕寒,见他还在抹眼泪,心里放心不下,走到他旁边,递了帕子给他。 江慕寒接了帕子擦擦眼泪,低声道:“多谢。”手里捻着帕子,用力眨眨眼睛,不想自己再哭了。 谢玉章心痛他的遭遇,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跟在谢玄微后面了。 第72章 第 72 章 谢玉章与江慕寒抖擞精神,排兵布阵,“黄山距离临安不过两天路程,城内赤羽军有将近七千,神武军将近一万,这一万人还是温圣清的人,需扭转他们。我从西北带了三千精兵,算上七七八八的青壮年,我们大概有三万五千人,如何对抗训练有素的十万大军?” 江慕寒道:“他们多数人,大概是冲着为景庭世子报仇而来,领兵的是谁啊?” 谢玉章叹了口气,“领兵的是,”他跺了下脚啧了一声道:“景庭世子的云戬。” 江慕寒听了,不由苦笑道:“偏偏是这个祖宗呢,陛下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照乱臣贼子一同灭了便好,偏听些不该听的。” 当初要留云戬的人正是谢玄微,为的就是显示皇恩浩荡。如今江慕寒这么说,难免有些不中听,他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心中自然明白他心中的苦楚,若是自己亲人被自己崇敬的人杀了,虽有缘由,可他未必能做到江慕寒这样,还将国家大义置于个人恩怨之前,只怕毁天灭地也要杀了那人。 江慕寒一时嘴快,说完也后悔了,他见谢玉章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旧摆弄着手中匕首,心里感谢他贴心,便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与他探讨。 “我粗略算了一下,我一人快马加鞭,到黄山差不多要一天,我去与云戬谈判。” “不成!”谢玉章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个云戬打小跟着景庭世子,世子死了,他恨死江家人了,我去!” “你去?玉章你疯了么?当时众人叛了世子,是因为你姑姑命人绑了人家一家老小,手段为人所不齿。你是亲侄子,你去了还有回来的命?” “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都别争了,我去吧。”谢玄微推开门,笑着看争论不休的两人,慢慢走进来,笑道:“你们说的都不错,一个比一个招人恨,一个比一个难回来。”他看着江慕寒,正色道:“可是慕寒你说错了,当日不绑了他们一家老小,成王败寇,今日我们都没命在这里了。江山易主,战乱不断,最后承担的人只会是黎民百姓。我是手段狠辣,朝臣们说我是苏妲己转世,魅惑君上,祸乱朝纲。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因为陛下会护着我,我不在乎。你也一样,今日就算你指着我鼻子骂我心狠手辣,我也不在乎。” 谢玉章不忍看两人一下成了死敌,拉着泫然欲泣的江慕寒,对谢玄微道:“姑姑你别说了。” 谢玄微看着他们,呼出一口气,颤抖着道:“佟太妃杀了棉雾,你知道棉雾怎么死的么?流光他们把棉雾带回来的时候,棉雾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了。就因为佟太妃想要污蔑我□□后宫,杀了我,好顺利扶你上位。你也许会说,棉雾不过是小小贱婢,为主卖命本就是理所应当。可是,棉雾是为了保护我,她大可指认我的,这才是她的理所应当!活命才是她的理所应当!” 谢玉章见他情绪有些激动,全然不似平常的平和散漫,心中担忧他身子,赶忙道:“姑姑别说了,快别说了。” 谢玄微用力推开谢玉章,咆哮道:“我心中的恨又跟谁说?我夫君为国为民在外征战,太皇太后回宫小住,我生怕有半点怠慢,每日晨昏定省,我亲爹亲娘我都未曾这般用心过,更遑论我远在泸州的外祖们?我小意讨好着,她却要夺我夫君江山,要杀我!我总得守住这个家,我更不能坐以待毙!我凭什么要死?我……” 谢玉章狠下心,一把敲晕他,扶他坐在了一旁。他跪到江慕寒跟前,江慕寒拼命拉他,他却不肯起来。谢玉章一时面色如土,泪如雨下道:“我知道你恨我姑姑,换作我我也恨,甚至做不到你这般冷静。可这本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我也不想我姑姑死啊,我更不想谢家人被牵扯进来。璇玑,玺儿还有木木他们都是小孩,我们是要护着他们的,慕寒,大人的事不能牵扯他们。” 江慕寒抹着眼泪,委屈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姑姑一顶一顶的大帽子就给我扣过来了,死的是我奶奶啊!”他越说越委屈,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谢玉章手脚并用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就听他哭道:“我从小就喜欢跟在哥哥后面,我喜欢哥哥,可是死的人是我奶奶,我知道她要谋反,我也气她。谋逆是大罪,要杀头的,我也知道的。我不是不明事理,可是我……” 谢玉章也哇哇大哭起来,两人对着抹了半天眼泪。听到谢玄微悠悠一声叹息,这才缓过神来。 谢玄微倚在椅子上,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景物似乎在旋转,一时更觉得恶心难忍,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他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谢玉章吓得嗷嗷直哭,路都不会走了,倒是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5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慕寒沉着,爬了起来,也不顾礼数了,抱了谢玄微放到椅子上。 谢玉章这才缓过劲来,屁滚尿流往外跑,去城西请安郎中来了。 谢玄微强睁眼,看了江慕寒一眼,只觉得他都重影了,便又疲累地歪着头闭了眼睛。 江慕寒看了他半天,终究是收回了手,如今他要报仇简直易如反掌,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下不去手。 谢玉章很快就如同一阵风一般地来了,安郎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在他后面,见他一脚踹坏半扇门,不由心有余悸。 安郎中上前给谢玄微诊了脉,扒了扒他的眼皮,双手轻轻一捏他的嘴巴,让他露出舌头来,“娘娘本就忧思成疾,又被下了药,伤了根本,草民也说过要好生保养,也给娘娘送了药,缘何还用那些虎狼之药” 谢玄微喘气如牛一般,抬眼看了看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却是实在说不出话,只得又闭了眼睛。 安郎中扶起谢玄微,让谢玉章撑着他,拿了银针扎到谢玄微翳风穴上,谢玉章听他吃痛轻哼,心也揪起来了。 谢玄微缓了一会儿,慢慢就好了。 安郎中见他清醒了,取下银针,问道:“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谢玄微点点头,又道:“我这段日子动辄吐血,安先生,您是我打小看的大夫,您跟我说说我这病症如何了。” 安郎中道:“娘娘是福厚之人,吐血不过是血不归经罢了。” 谢玄微听了却笑了笑,歪着头看着他,面上却是麻木苍凉,“安先生,我是不是活不久了?就像我娘当年一样,我记得特别清楚,她死前也是总吐血,有小半年吧?是吧?” 安郎中见他还与自己话家常,提到了崔敏,一时也不说话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娘娘是小毛病,好生静养便可了。”他又对谢玉章说:“公子去把雪盏带来吧,草民这就去开方子。” 安郎中背了药箱匆匆夺门而出,当年他被崔敏退婚,心中自然是怨她的。他在家乡得了她病重消息后,连夜往临安赶。一直服侍她的嬷嬷说了她的近况,自她嫁入候府,饱受夫人折磨,痛失了长子,身子每况愈下。无奈之下只能外出避祸,幺子只能充做女儿教养,却不想仍旧难逃一死了。 那时候他对于崔敏已经没有太多恨意了,更多的是可怜她无娘家帮衬。尤其是那个孩子,他更是心生怜爱,他修了家书,自此再未踏足故土。如今那个睁着湿漉漉眼睛看他,他启蒙教育的孩子,也要死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并不太伤感了。 谢玄微唤了声“玉章。”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谢玉章便出门了。 临近傍晚时,谢玉章带了个太医回来。 谢玄微躺在床上,将手从帐中伸出,那太医看得朦朦胧胧,却还是仔细把了脉。谢玉章只是说是一个属下,那太医便没了避讳,对谢玉章道:“将军,您这位属下打小就有不足之症,如今又接二连三遭受刺激,便是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活不了几年的。” 谢玉章听了刚要打太医,就听谢玄微咳嗽一声,随即就听他道:“多谢,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会,将军劳烦您替我送送大夫。” 谢玄微翻过身子,眼中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却是一丝声响都没发出。最后哭得累了,才睡着了。 雪盏来的路上听了谢玉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在马车里也哭成了个泪人。 谢玉章拉着她的手,哭道:“雪盏姐姐你等会见了姑姑就别哭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她深吸一口气,闭了眼睛去缓和情绪。 第73章 第 73 章 谢玄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一会在水里,一会在树下,一会又似乎见到他娘了。他娘仍旧是那副雍容典雅的的模样,立在一棵花树下,树后面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衫,谢玄微直觉那是他哥哥,却如何也看不到他。崔敏见他来了,却是满面不开心,她长叹一声道:“阿萌,我有阿宝陪着就好了,你何故也来了?你快回去吧,你夫君舍不得你的。” 谢玄微猛然张开眼睛,随即便哭了起来,他娘亲临死前,经常犯糊涂,有次拉着他,对他说:“我刚给你哥哥做了猫耳朵,他说很喜欢,我放心不下你,再来看看你。我不能带你一起去,你哥哥说他不喜欢你,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他就生气了。” 嬷嬷只要听到她说胡话,就会让雪盏带他出去玩,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后来听下人闲聊时,他才知道人死前,都会看见已故的亲人,他们是来接自己走的。谢玄微想到此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娘,你是要带我走了么?可是我没活够啊,我太舍不得怜怜了。我也不甘心,不甘心以后有人能替代我,可也怕他孤独终老。娘,我该怎么办?”他一手抱了枕头,一手抹眼泪,无助绝望极了。 那厢云戬得了沈王爷被捉的消息,舍了人马,只带了一队骑兵便要来营救沈王爷,一夜快马加鞭却是很快就到了。 云戬自小在安南王身边长大,带兵也是极有手段的,那些人一心要救出沈王爷,各个都不要命了地往前冲,倒是打的江慕寒等人节节败退。 谢玄微正在吃药,听了外面一阵鸣金声,便道:“怎么收兵了?是败了么?” 雪盏看了看,拿着汤碗,又叹口气,“甭管他怎么着,你先吃药养身子。” 谢玄微推了推她,示意她不吃了,道:“去让玉章来。”他见雪盏不肯动,赌气便掀了被子,作势就要下床,“请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6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不动你,我便自己去吧。” 雪盏赶忙让他睡下,跺脚道:“真是我的冤家!” 谢玄微闭眼假寐,却听得窗户被什么撞得哗啦一声,随即像是被人扶住了一般。谢玄微一抖,睁大了眼睛。“若是被风刮的,应该还会再响,我又病着,雪盏不会关不好窗子的。” 那边却是没动静,好在谢玉章与雪盏很快来了。 谢玄微忙问道:“是玉章来了么?” “是。” “是云戬到了么?” “是。” “我就知道,除了他,只有一个安南王能让人这么拼命了。”谢玄微自嘲地笑了笑,“天生我就是个缺德玩意儿了,玉章两军再对垒,你就先将国家大义说一说,云戬不听,你就跟他说,我们去扒景庭世子的坟去,云戬还敢闹事,我们就把景庭尸骨烧了,他还敢不听,我们就把骨灰扬了。” 雪盏听到最后,恨得一巴掌打过去,又心疼地揉了揉他,“这有损阴德的事,你怎么就敢?想都别想!” 谢玉章听的心头一紧,头皮一阵发麻,也是满面的不解与痛心,“姑姑,那里埋着的人也是曾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您怎么就忍心再杀他一次?” 谢玄微不愿意再去看他们,闭了眼道:“雪盏是妇人之仁,你呢?我知道你崇敬景庭,可乱臣贼子终究是乱臣贼子,陛下赏了他全尸,又让他能受供奉,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已经是大恩了。况且云戬坚不可摧,景庭是他唯一的软肋。你仁义,不去挖他坟,那你就等着明年来我坟头给我锄草吧。哼,说不定到时候咱们几个还能做邻居,坟头草都长到七尺高!”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嫌胸口憋闷,便让雪盏去开了窗子透气。 谢玉章被他噎了一下,只是皱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倔强地扭过头,思虑了一会,用力拽下头上的抹额,就气冲冲往外去了。 谢玄微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忙喝道:“回来!” 谢玉章又折返,无声地看着他。 谢玄微道:“我让你刨坟,你就真去了?你不会撒谎嘛?不会弄些旁的东西代替?你骗你娘的时候那些本事呢?” 谢玉章听他说完,脸上露出笑容来,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喜极而泣道:“姑姑你吓死我了,我真的当真了。” “蠢货,刚刚外面有人动窗子,谁知是不是探子。你快些带人去世子坟吧,再散播消息去,云戬肯定会去的。” 谢玉章出去后,谢玄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他对雪盏道:“我刚刚梦到娘了,她说哥哥嫌我,让我不许去找他们。” 雪盏一听这话,当即泪如雨下,“夫人说的不错,你不许去找他们。” 谢玄微笑着宽慰她,握了她的手,“等这事了了,咱们走吧。” “你,不等陛下回来么?” 谢玄微揉揉眼睛,“不想等了,我都活不了几日了,等他做什么呢?我一直想着去四处走走,不被困于方寸之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走吧。”他扳着手指认真数着,“我,流光,你,我们三个一起走。流光可以保护我们,你给我们做饭吃。” 雪盏揉了揉眼睛,笑道:“活都让我们做了,你做什么?” 谢玄微嘻嘻笑道:“给你们发钱啊!”他献宝似的掏出脖子上挂的香囊,拿了里面的钥匙给雪盏看,悄悄道:“我娘在庄子里有好几大箱金子,你不知道吧?都是外婆给她防身用的。临安有两条街都是我的,现下生意好得很。”他冲雪盏飞个眼,得意极了。 “财迷,那几大箱钱咱们也搬不走。” “谁要搬走它?就给江晚余吧,他要是知道我外祖家这样富可敌国,会不会娶我小表妹呢?” 雪盏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心下越发心疼他,叹了口气道:“你可想好了?真要走么?你舍得陛下么?” 谢玄微点点头,笑道:“我这身子我知道,挨来挨去,又能挨几个春秋呢?只是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他的,这事是我不地道了。” “你还知道自己不地道,还真是难为你了。” 谢玄微踢了踢她,“别说了,别说了,困,要睡觉。”说着往里一翻,盖了被子闷头睡了。 雪盏推了推他,他却毫无反应,只得忍耐住性子,去给他煎药了。 谢玉章派了心腹暗中护卫谢玄微,又故意透露自己要去扒景庭坟,带了一堆人浩浩荡荡去了。 江慕寒早早埋伏在景庭坟边,果然得了谢玉章被堵在半路的消息,又见一队人马扬尘而来,料定是云戬的人。 云戬带人飞奔而来,熟料马却是被绊倒在地上,他也摔下马来。 江慕寒一挥手中的小旗,负责看陷阱的人立刻会意,拉下绳索,一张大网拔地而起讲云戬几个牢牢网住。云戬掏了匕首去砍,却是分毫不伤大网。 江慕寒领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用枪指着他道:“好你个云戬,陛下信任你,让你戴罪立功,你却趁机谋反!” 云戬看着他来势汹汹,想到当初自己苦苦求他救救安南王,心中恨得要死,怒骂道:“黄毛小儿,当日若不是你再三阻拦,王爷怎会金疮迸裂而亡?王爷为江家卖命,最后却被江家人害了命!如今你们二人争皇位,老子看着真痛快!哈哈哈!” 江慕寒被他说到痛处,恨不得拿枪戳死他得了,却是也明白景庭有人誓死护卫,云戬也未必孤军奋战。只能收了枪,忍下这口气,细细去给他讲道理,“世子当日谋反忤逆是事实,并非陛下为了防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7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功高盖主有意陷害!他若是谋反,国家又要大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陛下为了黎民百姓杀他是大义!” “大义?”云戬若不是被网困住,几乎要几个耳光打过去了,他气得直笑,厉声控诉道:“江元贞上位后做了什么!借着狠抓清廉之风,他杀了多少功臣?四处挑拨使得几位藩王内斗,他趁机平乱藩王之争,又是为他儿子扫除了一个大大的障碍!剩下几位异姓王爷想不zaofan都难!十几年了,他们天天都在等死,谁不想活?可是江元贞他就是在等着王爷们zaofan,他都不用想理由了。他用解忧公主羞辱王爷,让王爷当了十几年笑柄!他做下这些恶事,你跟我说是大义?我呸!” 江慕寒听他说了这些话,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他伯父手段多,又胆识过人,为人可说是荤素不忌,什么阴谋阳谋他都想得出,也都敢去做。他父王总说自己斗不过他伯父,也不敢与其争锋芒,老老实实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就知足了。 江慕寒天生是个不会吵架的,此时被抢白,只能向前站了站,以枪杵地,怒道:“先帝名讳你也敢直呼?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云戬听了这话,却是哈哈大笑,笑得面红耳赤,连额头青筋都暴起了。 第74章 第 74 章 谢玉章快马加鞭赶来,正听他们吵着。谢玉章听后,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样狰狞的云戬有些可怜。云戬并没有错,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若是今日做皇后的不是他姑姑,他大概也会随云戬一起报仇的,热血男儿本就该敢爱敢恨!谢玉章想起临来前,谢玄微交给自己的纸条,赶忙拆开看了,及至看完了,他满心感恩戴德。对云戬道:“云戬,陛下曾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可是皇后娘娘依旧要饶你一命。”他命人散开,让出了一条路,对云戬道:“娘娘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今日你交回兵权,将景庭世子与世子妃的遗骸接回他的封地,按侯爵的规格埋葬,但是不许陪葬活人奴仆,先帝在时定下的规矩不得废,随后你便世代守在那里做守墓人,想要一同离去的,也可自行离开。若你不愿意这样,那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几位是你心腹吧,他们也同样得死,包括九族。这次我们会赶尽杀绝,连襁褓之中的孩儿都不会放过了,景庭夫妇也永世不得受香火供奉,成为孤魂野鬼,漂泊无依。” “你……” “云戬,这世间有人活着是为了大义,有人则是为了名利,无论图什么,人活着总是要图些什么的。你要执迷不悟,那也无妨,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我们取了你的首级,军心自然涣散,也会有贪生怕死之人的,便是不怕,到时候杀鸡儆猴,狠狠惩处了便可。” 云戬低下头不再说话,神情也有些犹豫,他部下满面焦急,握住他的手,鼓舞他道:“将军!我们是王爷的兵!我们得为他报仇啊!” 另一人也急了,“可我们不能死,我们死了,王爷谁来供奉?” 谢玉章又道:“你这会死了,什么也图不到,但你退了一步,景庭夫妇有人供奉,” 云戬听着众人吵吵嚷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思考了许久后,他看向谢玉章,目光灼灼,“我们保证不会zaofan,交出兵力,那么陛下可否保证我们世代的安全?” 江慕寒与谢玉章对视一眼,坚定地点点头,“我会为你们请命,请陛下拟旨与你们,以后谢家子孙也会保护你们。” 云戬听了,闷不吭声解下佩剑从网眼中扔出,众人见他投了,也只得将武器解下来了。刚刚劝解那名部下,死活不愿意解了佩剑,含泪看着他们。 江慕寒也十分诚信,命人解了网,“你们要挑个良辰吉日也好,今日也可起棺。” 云戬道:“今日便走吧,我们不在乎这些。” 谢玉章与江慕寒听了,忙让出条道来,让他们去起棺。 云戬自景庭身亡一次也没有过来看过他,如今见他坟头虽小,却是干干净净,似乎时常有人祭拜修葺,心中不免感叹唏嘘。 刚刚劝他那人,一见了坟,跪在坟前虔诚磕了头,浑身抖着,对着墓碑哭着,几欲破音,“王爷您当初教导我们要敬父母、怜妻子。我来之前是抱着必死的心的,家中一十五口人都被我亲手杀了,就是为了绝了软肋。”他又磕了两个头,直挺挺跪着。 云戬听了他的话,又惊又悲,只觉得羞愧难当。 谢玉章瞧出些苗头不对,赶忙握住云戬的肩膀,低声宽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该安心回家了。” 那人回头看了谢玉章一眼,满眼的嘲弄,那人突然放声哭道:“王爷,我是您的兵,您别抛下我!”说着拔了剑便自刎了,鲜血喷了一地。 云戬赶忙蹲下来,捂住他的脖子,他勉力抬起手拍了拍云戬,头一歪死了。云戬抱住他尸身恸哭不已,众人一阵沉默,满心说不出的滋味。 云戬交了兵权,受了罚,便扶棺回了景庭世子封地,至此后,果真安心守在那里,再未曾生事。 谢玄微命江慕寒接了兵权,又让谢玉章去扬州捉拿温圣清。 晚间,谢玄微坐在阶上支着头看月亮,雪盏为他披了大氅,也坐到他旁边,看着他面上不悲不喜,替他掖了掖衣裳,“在想什么?” 谢玄微道:“我在想咱们去哪。” “你想去哪呢?” “我想去塞北,怜怜哦不,皇上说那边风光极好,人看了以后一定会满生欢喜。” 雪盏听他急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8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与江晚余撇清关系,心中也是一阵心疼,摸了摸他的头道:“那就去,我们多住段日子,多些欢喜。” 谢玄微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冷啊!我看书上说,塞北冷风凛冽透心寒,咱们还去么?” 雪盏几乎被他逗笑了,又见他一本正经,似乎是真的很认真考虑过,只能忍着笑,“我们多带些衣裳,还有小铜炉,多多带着。” 谢玄微却是摇了摇头,歪着头想了会,又道:“咱们七八月时去,你想啊,那时候草长的如同人一般高。” “哪有这么高的草?你又哄我。” “肯定有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啊!怎么就没有了?到时候咱们骑马,放牛牧羊,冷的时候我们就往南边去,那里暖和。” “那咱们的牛羊怎么办?” “杀了做干粮,一路走一路吃,哈哈哈。” 雪盏抬头痴痴看着他,听他说着这些,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谢玄微揉了揉眼睛,雪盏立刻道:“困了么?困了就去睡吧。” 谢玄微却是眨了眨眼,强逼自己打起精神,低头捻着衣角不说话,没一会又打起哈欠来,不由自主闭了眼睛打盹了。 雪盏轻轻笑了笑,想去扶他,却是吓了他一跳。“这又怎么了?” “我不困。” “胡说,又揉眼睛又打哈欠,怎么就不困了?不犟,我们去睡觉。”雪盏说着就起身,向他伸出手。 谢玄微笑着拍了下她的手掌,依旧坐在台阶上。 雪盏只得坐下来,问他,“怎么了?” 谢玄微别过脸,道:“我一闭眼就会看到我娘,我不想睡。” 雪盏小时候总听人说,人快死时,总会梦到已故的亲人,他们是来接那人一起走的。雪盏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却是咬牙笑道:“说你傻,你是真傻,是你想夫人了,不碍事的,我陪着你呢,不怕。” 谢玄微抿了抿嘴,突然说道:“我不想死,我舍不得……舍不得……” 雪盏自然知道他舍不得什么,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谢玄微问道:“是不是我真的太狠了,阿煦恨我拆散了她和她夫君,这是我的报应么?” 雪盏捂住他的嘴,又捧起他的脸,笑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会恨你?她是自裁。更何况,她跟自己夫君生死相随,哪里被拆散呢?” 谢玄微低下头,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是我做了太多坏事了,不过也好,报到我身上了也好,冤有头,债有主。”他说着又笑了。 雪盏道:“不想这些了,你先睡觉,你这般熬着,更不好。”她拉起他,推着他进了房,哄了许久,才让他睡下了。 雪盏见他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撒了帐子,坐在灯下守着,生怕他半夜醒来害怕。 谢玄微好好养了几日,渐渐也恢复过来了,江慕寒见他好些了,便护送他回了宫中静养。 那边谢玉章也传来了消息,温圣清在扬州被他妹夫扣下了,他妹夫写了休书,与温家绝了关系,押着温圣清到临安请罪了。 谢玄微坐在正位上,左右站了谢玉章与江慕寒,温家妹夫带了温圣清与温也凉上来了,他磕头道:“臣苏斌兰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玄微扫了一眼温圣清,又看向苏斌兰,“平身吧。” 苏斌兰谢了恩,起身站到一旁。 谢玄微道:“温圣清,你身为朝廷命官,却藐视天恩,妄图颠倒这日月乾坤,险些酿成大祸,你可知罪?” 温圣清路上受了些苦,如今难免形容难看了些,却是仍旧贵气难掩,倒生出些让人心生可怜。他看着谢玄微满面冷淡,心下越发悲凉,问道:“我何罪之有?是他人先抢夺我心爱之物,我凭什么不能抢回来?你说呢?” 江慕寒喝道:“温圣清不得无理!” 谢玄微摆手让他不必争辩,看着温圣清道:“只是你的心爱之物,却并不是你的。我喜欢天上的月亮,它也是我心爱之物,可它却不是我的,是天的。” 温圣清听了这话,恍然想起多年那首诗,他昂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谢玄微,颤声道:“可是那月亮也曾照亮过我,也曾想过落进我的心中的!” 谢玄微道:“落进你心中的月亮不过是水中倒影,是你执迷不悟了。” 温圣清痛哭起来,再不顾往日谦谦君子的形象,哀求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本宫与你无话可说,”谢玄微看了看温也凉,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温圣清妄图祸乱朝纲一事,证据确凿不必再审了,大理寺卿按例去办吧。” 一时就有人上来要提温圣清,温圣清愣怔地跪在地上。他见旁人拉他,双手扒着地,喊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却仍旧被拖了出去。 第75章 第 75 章 温也凉听了放声大哭,掏出袖中的点翠小簪,双手捧着让他看。她跪在地上向前进,撕心裂肺地哭喊道:“谢姐姐,皇后娘娘,求娘娘开恩,哥哥犯了大错,罪妇知道,可是求娘娘看在往年情分,网开一面啊!” 谢玄微见她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素来也听闻她过得不好,便叹了口气道:“苏斌兰听旨。” 苏斌兰以为谢玄微要给自己升官,忙弓着腰上前听旨。 “苏斌兰捉拿罪臣有功,却忘恩负义,如今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温也凉与温家女眷入教赎罪,温也凉赐号慎心,望你从今往后,能够静心谨言。” 苏斌兰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去看谢玄微,却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9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他不再说话,只得悻悻谢了恩。 温也凉还要说话,谢玄微却是对着她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做无谓挣扎。温也凉知道谢玄微有意放温家女眷一命,忙忙谢了恩,含泪道:“慎心领旨。” 谢玄微扶了雪盏起身走了。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方天,雪盏悠悠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回宫后,大赦后宫吧。” “是。” 晚间,谢玄微在灯下写字,雪盏在外面听人说了话,打发了那人,皱着眉进了屋。她见谢玄微满面认真,地上随意丢着些纸团,走过去捡了一张,上面写着,“吾皇亲启,臣谢玄微”等字样,她知道他在诀别,实在是不想开口。 谢玄微搁下笔,看了她一眼,看出她有心事,便笑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雪盏搬了凳子坐到他身旁,满面严肃对他道:“温圣清,你不去看看他么?刚刚段大人派人过来说,他一直在哀求他,他心下不忍,求你过去看看。” 谢玄微手一抖,把笔推到了纸上,他盯着那笔,咬住下唇,过了会道:“你觉得呢?” 雪盏一听,抓着他的手,红了眼眶,“他不好,是他害得你这么苦,我不想让你去看他。更何况,有什么关系呢,非得去看他?” 谢玄微揩掉她的眼泪,“我去看看吧,你也不必跟着了。” 雪盏皱了皱眉,拿了披风给他披上,又道:“我不放心。” “有些事,我该自己了结的。”谢玄微笑着揪了揪她的脸,出了门往关押温圣清的大牢去了。 温圣清此时满面脏污,发髻散乱着,平日里的高洁无双再寻不到半分。 谢玄微命人开了门,提了食盒进去。 温圣清一见他来了,赶忙站了起来,却是想到自己一身污秽,只敢远远站着,垂首擦了擦眼泪,又抬头看着他。 “我当时比你现在更绝望。”谢玄微为他倒了杯酒水,撩起裙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温圣清走了过去,也学他席地而坐,“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呛到涕泗横流。 谢玄微笑道:“拜你所赐,我也活不长了。”说着就咳嗽了几声,他用帕子掩了下,觉得嗓子有些腥甜,低头一看,果然是有一丝鲜血。他嘴角上扬,将帕子折好,垫到桌子下。 温圣清一把握住他的手,满目坚定,“我会陪你一起死。” 谢玄微收回手,看着他讥讽道:“可我不想死,我从小到大都没想过我要怎么死,想的都是怎么活。温圣清,包括当初我想嫁给你。” 温圣清一时语塞,低声道:“对不起。” 谢玄微饮下一杯酒,“你高估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了,见了我,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啊,更不会救你,你说你见我干什么呢?” 温圣清眉头紧皱,双目含泪怯弱地解释道:“我不是要你救我,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过。我连陛下可能都不怎么喜欢,这一生,我最爱的大概只有我自己了。” “玄微,那我换个问题,你还记得那个点翠么?上面,上面是珊瑚得那个,被你摔坏的那个。”温圣清站在他对面,含泪笑着,又怕他不肯听,因此说得又急又快,“你知道吗?卖我珊瑚的人说,珊瑚是你的生辰石,自古以来就有海枯石烂之意,海枯石烂的意思你知道吧?玄微,你知道吧?”说到他已泣不成声。 谢玄微冷笑道:“自然知道,即便海枯石烂,不爱依旧是不爱。” 温圣清伤心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哭,免得招惹谢玄微不快,毕竟他不喜哭声。他只能努力控制自己拼命地摆着手,“不会的,如果你当初嫁给了我,你也会……” 谢玄微强硬地打断了他,“没有如果,你不用执迷不悟了。”他端起一杯酒起了身,将酒倒在地上,狠命摔碎了酒杯,那酒杯碎渣子蹦的到处都是。谢玄微转过身子,冷笑道:“算我敬你!” 温圣清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突然想到了那年他男扮女装去寻他,他突然笑了起来,“玄微这辈子我都不能放下你了,好苦。”他跪在地上看着那白的如玉一般细腻的碎片,突然爬了过去,将碎片捡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谢玄微等人收拾了,正准备回宫,雪盏匆匆来了。 雪盏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温圣清自裁了!” 谢玄微听了,一时没忍住又吐出一口血,却不像以往那般难受,只是觉得有些心酸,不由叹了口气。 雪盏赶忙扶住他,他却擦了擦嘴巴,坐到了椅子上,笑笑道:“无妨的,我都已经习惯了,到底也是位故人,这么走了,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温圣清见过他后立马自裁,他终于坐实了自己行事狠辣的名声,昨晚去找温圣清,他故意用祭奠死人的法子敬酒,不过就是为了刺激温圣清,他真死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无论如何,他不希望会有别人知道他们有旧。 晌午时,谢玉章来接谢玄微回宫,谢玄微上马车时,向后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煞是好看的鸟儿在栏杆上蹦蹦跳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鸟儿却是像看懂了一样,跳得更欢了。 雪盏见他出神,忙提醒,“娘娘,风大。” 谢玄微点点头,含笑上了马车。 谢玄微自回宫后,便悉心调理,虽然依旧羸弱,却是止住了呕血之症,脸色也渐渐好了,众人也都放下心来。也不敢再劳动他,后宫事宜都交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0 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作者:吃汤圆不吐皮 给了荣亲王妃打理。荣亲王妃也是乐此不疲,将事情打点得条条当当。 “别的都好说,只是一批宫女该放出宫了,王妃看着放人吧。对了,让玉章和慕寒来宫门放人吧。” 荣亲王妃笑道:“是,娘娘,您好生保养着,都交给臣妾吧。” 等到荣亲王妃走了,雪盏恨声道:“你是没瞧见她,小人得志,我往常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哼,简直了!真把这皇宫当自己的了!” 谢玄微却是笑道:“你啊,跟她呕气做什么?咱们都要走了。” “万一她不放我呢?” “那我就亲自说,有什么难的?” 雪盏听完低了头,又道:“这吴氏不像好人。”她抬头看见谢玄微满面疲乏,也顾不得生气了,扶着他到床上睡下了。 三日后,荣亲王妃拟出了出宫名单,里面果然有雪盏几个,谢玄微拿着名单笑笑不说话。 荣亲王妃笑道:“臣妾想着雪盏几位姑娘都大了,该许配人家了。听闻杏雨姑娘家就在临安,也该回家尽孝,这才私自做了主。” 谢玄微听了点点头,笑道:“劳烦王妃了,本宫觉得王妃想得很周到,本宫也一直想着放她们出去。” “是啊,娘娘仁爱,臣妾也为娘娘准备了新人,□□的虽不如几位姑娘,用这也算是得心应手的。” 两个人略微说了几句,荣亲王妃借口不扰了谢玄微休息下去了。 “果真如此,这不就是把你身边得力的都弄走嘛?”雪盏将手中茶盘砰的放到桌上,气呼呼地看着门。 谢玄微拍了拍她的手,合眼道:“打点吧,做得好看些,别让慕寒起了疑心。” “好。”雪盏敛眉端了茶盘下去了。 谢玄微坐在窗前,静静看着外面的天,低头拿起腰上发旧的香囊,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香囊是那年端午自己为了讨好江晚余所做,他自来不喜欢鸳鸯花草之类的寻常花样,突发奇想绣了只翱翔天空的雄鹰,江晚余也不恼他,万分珍重佩戴到如今。 “多谢你为了让我安心,这般费心,咱们两个也算是有始有终了。”谢玄微倒吸一口气,忍下眼泪,又缓缓吐出。摘下定情的玉佩,取了帕子包好,又放到檀木盒中。他看到手上戴的及笄礼,又将镯子取了下来,一并放在盒子里。“只可惜小鹦哥死了,我终究欠了你一样,来世还吧。”他眨着眼睛,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只能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我从来不信命,不信来世今生,也总觉得生而可如今希望真有啊。”他拍拍檀木盒,看着盒子勉强笑道:“往后你好好的就行,一定要安安稳稳活到老,儿孙满堂是最好的,你那么喜欢孩子呢,他必定会被你教导的很好。我,我先走一步了。” 五日后,谢玄微换了寻常姑娘的衣裳,与雪盏两个一前一后往宫门走去。 谢玄微远远看到了谢玉章,笑着走了过去。 谢玉章正在检查照身帖,瞧着写的是兰霜,抬头就笑,谁料却看到谢玄微,他笑容渐渐凝固,皱着眉头看着他,“姑,为什么?” 谢玄微却只是笑,摇了摇头不肯说话。 谢玉章扭过头不去看他,强忍下满心酸楚,高声道:“下一个。” 谢玄微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轻声道:“多谢。”说完便转头笑着走了。 谢玉章垂下头,想了想,匆匆唤来一旁的士兵,让他来替自己检查,等他追出去时,宫外已经没了谢玄微的踪影。他颓然地大叫一声,他不该放走谢玄微的,他还病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了得? 谢玉章赶忙往马厩跑,去牵自己的马。 马车上,谢玄微换上了男子的装束,雪盏握着他的手,含泪道:“我们真的要走了,你不后悔么?” 谢玄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繁华的大街,又沉默着放下帘子。 雪盏伸出头,咬着唇道:“流光,启程吧。”又对坐在另一边的安郎中道:“多谢安先生了。” 安郎中回头冲她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谢玉章封锁了城门,派了众人去附近城镇去找,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我不相信,这人能飞了不成!找,继续找!” 谢玄微几人一路往南走,弃了马车,换了小舟,不过半日便出了临安。 谢玄微坐在船头,兴奋地看着两岸青山,呼吸着山间湿漉漉的潮气,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 “雪盏雪盏,你快看,那是什么鸟?” 雪盏听到他喊,打了帘从船里出来,给他拿了披风,笑骂道:“叽叽呱呱的一路了,你也歇一会,安先生都被你聊怕了。” 谢玄微回头去看,果然见到安郎中坐在船舱中小憩喝茶,他又指着飞来飞去的鸟儿,问道:“安先生那是什么鸟啊?” 安郎中听到他喊,忙放下杯子走了过来,顺着他手看过去,认了半天,“是靛颜。” 流光见他满目喜爱,作势要去抓,“公子想要嘛?” 谢玄微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蓝靛颜看着,“不用的,让他飞吧。” 安郎中坐到他旁边,给他把了脉,对雪盏道:“今日吃些养身丸就好。” 雪盏忙应了,“好。”就去取水和药了。 湖面湿漉漉的,谢玄微置身于蓝天碧水间,感受着鸟语花香,他闭了眼躺下,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病弱的脸,也有了些生机。身后雪盏忙着为他和药,安先生唱着小调,流光在撑船,一切都是那么好。谢玄微笑道:“我这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