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棺河》 分卷阅读1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百二棺河》作者:烟箩 文案 万缕丝线,以血浇筑,幽幽白骨,平地而起,让我给你一个新的灵魂吧,不要离开我,那口很小很小的棺材,你已经躺过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屠酒,苏十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修棺人 周围是化不开的夜色,血腥浓烈的气息在这间小小的棺材铺蔓延着,越往里,反倒是幽冷的檀香笼罩着鼻尖,浓厚清远,闻之忘忧。 走在前面的,是这间棺材铺的老伙计周叔,他打着灯笼,木偶一般缓慢行走着。 他带着我走过一间小门,潮湿的气息让这伏天的夜里冷得刺骨,冷得瘆人。跨过门槛,我睁大了眼仔细瞧,里头黑压压一片全是棺材。 拥挤着放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个。 冷风透进骨髓里,我大着胆子问:“周叔,棺材是白日做的,为何偏要夜里来?” 周叔缓缓道:“事出突然,不然,你如何能进得去这里?” 他看了我一眼,鱼目似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又一步一步走进了更里头的屋子,那便是正屋了。 我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上。 月色冷冷地笼罩过来,谁能想到,小小的棺材铺子里头竟然这样的大,足足有十几间屋子,暗沉沉的放满了棺材,细细算来起码有两百多口,都是普通的木材,即使是卖棺材的,谁人会攒这么些?放着也不怕生虫? 很早就听街坊领居说这间棺材铺怪得很,老板是一位温和又清冽的俊俏公子,对谁都百般和气,谁也想不出他是个卖棺材的。 走到最后一间,周叔伸手敲了敲当中的一口棺材,片刻后,棺材里爬出来一个人,那人看不清面貌,小小的个子,拿着一个竹竿。 他问:“谁?” 周叔提高了些灯笼叫他看清,说道:“公子叫来修缮棺材的小伙计,若是晚了,公子不知如何发火呢。” 那人赶紧放下了竹竿,叫我们一起下去,我探出头往下看了看才发现,这口棺材底下是空的,有一条长长的梯子直通下面,下面应该是个地窖,抑或是说书人口中的密室。 周叔和拿竹竿的小个子领着我一直往下爬,楼梯很结实,可我往下望了那么一眼,就脚底一滑摔了下去。 那下面居然有好几具白骨! 都端端正正的竖立在墙角处,我看着那些带着寒意的窟窿眼吓得浑身发软,摔得眼冒金星也不觉得疼。周叔见鬼了一般将我拉拽到了一边,直直跪在地上后,我才发现我方才竟然趴在一口大棺材上面。 这口棺材只是极为普通的木头,雕刻的花纹倒是不少,都是鲜红的枫叶,这图案倒是新奇,却雕得粗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棺材,可它却被摆放在正中央,周围是蜡烛和白骨,祭祀一般诡异。 拿竹竿的小个子吓得失魂落魄,将我推搡到一边后,就拿出了火折子,将周围的每一根蜡烛都仔细摆放好,点燃,又在原本就破旧的棺材上来回擦拭了几遍,万无一失了才退到一旁。 周叔睁大了他的鱼目眼珠子骂道:“竟然如此不小心!” 我只得低着头赔不是。 拿竹竿的人摆了摆手道:“让他快开始吧,老板快要回来了。” 我一听这话赶紧打开了我的小木箱子,开始给这口棺材修补,这棺材像是很多年前的了,陈旧无比,只能是修补到不散的地步。 好在只是陈旧,面上却是一尘不染。 我见这里头也有些腐朽,就想揭开棺材盖来。 周叔发现我的意图,立马按住了我的手,力道大的差点将我的手指折断,他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了,这口棺材不能够打开。 我忍着疼痛,二话不说就将最后一处修缮好了,赶紧退到一边。 拿竹竿的人跪在地上,冲这棺材拜了拜。 周叔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破败的棺材,摇了摇头道:“如今最好的工匠也只能修补至此了,也不知还能坚持到何时啊?” 他说的我有些脸热,但我爹走后,我的确就是此处最好的工匠,我做的棺材不敢说巧夺天工,却也是精致耐用,从前都是我爹夜里忽然被周叔叫过来帮忙修补。 说来也奇怪,这家也是卖棺材的,为何没有个能修缮棺材的工匠?那这些棺材又是谁做的?倒也从未听说有人从这里买走棺材,我往日以为是这老板根本不在意这间小铺子,根本没让做棺材,可今日一见才发现,这里存放了足足两百多棺材。 我爹从来不愿告诉我有关这里的事情,我也就不敢多问了。 我收拾着小木箱子,时不时四处偷看。 接着,梯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我回头望去,是个穿着浅色衣袍的男人走了下来,那男人与传闻中别无二致,果然是个玄门仙君一般,面容俊俏又气质非凡,只是那看似双平静的面容下,双眼是波涛汹涌着的,有激动,有狂喜,兴奋地整个身子都微颤了。 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未满月的婴儿,那小婴儿浑身是泥,衣衫褴褛。 我想,这位公子就是这间棺材铺的老板了。 周叔和拿竹竿的人拽着我的衣角,一起走到了角落中,我只得低着头偷看。 那老板下来后眼里无其他,先是将婴儿丢在地上,围着当中的棺材来回走了几圈,又轻轻敲了敲棺材盖,好像下一秒便要欢喜的大笑出来,可他一直却隐忍着一般,来来回回消解着情绪。 在我看来,这人简直癫狂了,可我身边的两位却习以为常,静静看着。 老板顺手拿起我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白布,在棺材上仔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擦拭,一点角落也不放过,又嫌我的白布不干净的似的,拿自己雪白的袖子又擦了一遍,难怪这棺材再怎么破旧也一尘不染。 他又走到角落,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仔仔细细的摆在了棺材旁,在两个杯子中倒满了,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做好这一切后,他满心雀跃的张了张嘴,又咽下去了。 最后半跪在了地上,靠着棺材,他轻声道:“阿酒,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藏在心中的那个秘密了,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输给了我,如今你已是这副模样,也休要阻拦我,我定要!我定要……”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男人他竟然哭了…… 后面要如何,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双手抓着棺材盖颤抖着,不只是悲是喜,就像个孩子一样无力的坐在地上,抱着棺材又继续说下去。 “阿酒,你拦不住我的,我们马上便要见面了……” 后面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半威胁半得意的,也不知这里头装着的是他仇人还是爱人,能让他如此大费周折藏在此处的,必定是很重要的人。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缓缓推开了棺材盖子,我好奇极了,直勾勾的往里看过去。 周叔拽住了我的胳膊,拉着我就要我出这地窖,我乖乖顺从了,可梯子爬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往下望过去,这一眼,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头是一个男人。 却是个极美的少年,暗红的衣裳破破烂烂,黑发散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帘垂下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双极有风情的眼,眼角吊着像戏里的旦角,他枯瘦着,白皙的皮肤薄的仿佛能看到皮下流动的血液。 真让人心生不忍。 可那老板却毫不留情地捏着他的下巴,力道大的仿若要捏碎他的骨头,目光一点点看过去,流连于这张脸上,就像瘾君子一般贪恋着,狞笑了一声才放开。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这刀很是精巧,好像还刻了什么字。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少年的一只胳膊,轻轻撩开袖子,在手腕处划了一刀,血渗了出来,暗红的液体顺着胳膊往下流,腥气也渐渐蔓延。 老板轻声道:“别怕,这是最后一次,阿酒,你赢了,我什么也不要了。” 我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我都看不明白,也更加不明白他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只知道他竟然用少年的鲜血染红了万缕丝线,又拨开了他的衣裳。 就像在做什么法事。 我抓着梯子的旁边,提着小木箱子屏住了呼吸,看得入迷,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随后,周叔在上面狠狠拽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来,不敢再往下看,赶紧爬了上去,又跟着周叔出了棺材。 方才那一幕和那少年的模样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内心震动无比,一直走到了这间屋外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 走出棺材铺,周叔从荷包里拿出了几两银子交给我,他的手很凉。 接过银子,我没忍住问道:“里头躺着的是什么人?何时死的?为何从来没见过?” 这间棺材铺开了很久很久了,这家老板的接手后,也在此处待了十几年从未离开,未曾见过这红衣公子,若是见过,我一定忘不了。 周叔呵斥道:“与你不相干!少打听这些!” 我不敢再问。 周叔见我被吓到了,又好脾气地说:“苏老板的事情你都别多管多问,今日见到的也绝不可说出去,你若是像你爹一样嘴严,以后这事还叫你来,你若是透露出去了,那底下躺着的白骨可就要多一个了。” 我双腿有些发软,只想逃。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二百棺材,地窖,几十具白骨,陌生少年,还有那不哭不闹的婴儿,这事越想越怪异,我只想洗个澡去去晦气,出了屋子后,我忽然想起来了。 那少年我曾经见过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阿娘带着我在一旁坐着,爹爹在院子里做棺材,少年就拿着小包袱蹦蹦跳跳。 他说他要找酒宵街第十一家棺材铺,他说他叫。 ——屠酒。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就是这一章的视角,每章换一个视角,每章的视角就是标题,但讲的是一个故事,初次尝试请多包涵! 求评论求收藏求营养液! 感谢支持 第2章 周叔 十一年前。 长夜寂静,窗外的月光悄悄拢过来,白雪落地,沙沙的声响也显得一惊一乍。 地窖里的人已经昏迷了,我于心不忍,给他披了一件干净的外衣,稍稍一动,红珍珠一样的血液从他腕上的伤口渗出,蔓延开流淌在白细的胳膊上。 他的双手都被铁链吊着,满是鞭痕的双腿悬空,离地一尺,浓稠的血顺着小腿流下,积了一摊暗红。衣裳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破破烂烂,黑色污泥长在身上一般。 “小少爷?”我轻轻唤了声。 他偏偏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黑色的长发沾着汗水黏在脸颊上,海藻般散落下来,看不清他的脸。 我在这间棺材铺已经待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屠酒是在门口,这少年郎俊俏又肆意洒脱,逆着光,脏兮兮的也掩不住脸上的笑容,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这阴鬼地狱中苟延残喘。 “咳咳……” 我听见咳嗽声,慌忙给他递了杯水放在唇边,可他一口也没有喝。 被铁链吊着的滋味很不好受,我很想找一块石头给他垫垫脚,可这四周只有骷髅,两个大洞直勾勾地盯着我,毛骨悚然。 昨天苏老板来过了,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得我快要分不清白天黑夜。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他紧了紧厚厚的披风,搓着发红的手走了进来,还提着两坛酒。 他径直走向了屠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却狠辣无比,粗鲁地拽起屠酒的衣领,铁链子被真的哗啦直响。 他用手指点了点屠酒的嘴唇,说:“阿酒啊阿酒,我未曾想过要如此为难与你,只是你这骨头也太硬了,不磨一磨,便很难活得下去。” “……那你杀了我。” 沙哑的嗓音几乎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只能依稀辨认这些音节。 苏老板轻声叹息,随手拿起了一把匕首,在屠酒的眼前轻轻晃了晃,满脸的不忍心。 “还记得这把匕首吗?你送给我的,我当时不知多么欢喜,只可惜啊,竟然第一次便是用在你的身上……” 屠酒的眼中毫无光彩,见了这把匕首也并无反应,反倒笑了笑,紧闭的双唇坚定无比。 苏老板将尖锐的刀锋直接划过了屠酒苍白的下颌处,伤口不算深,却长长的延续到胸口处,血珠华丽点缀般漫出来,接着,将带来的酒顺着他的颈部往下倒,辛辣醇香的液体火焰般燃烧着他的皮肤,潺潺水流声听得我心惊。 可屠酒一声不吭。 苏老板叹了口气,凑近屠酒的颈部处舔了舔,一路向下,口中还含糊道:“唔……不愧是醉生梦死,果然够烈。” 一路舔下去时,屠酒的嗓子里才闷哼了两声,眉头紧锁,很痛苦的样子。 苏老板拿着匕首又剜进了屠酒的心口,黑血流出,听闻屠家后人的心与别人不同,如今看来果然不一般。 老板捏着他的下巴,问:“告诉我,那药引是什么?告诉我,我就放了你,不仅如此,你要的我都给你。” 屠酒这才掀起眼皮说道:“我要什么,你知道?” 眼波流转,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了他的衣襟,又挑逗似的碰了碰他衣下滑嫩的皮肤,这意思很明显了,连我也羞得背过身去。 不料,随后传来的是讽刺嘲笑,沙哑难辨的声音艰难开口:“这是我最恶心的东西。” “啪”地一声,酒坛破碎在地上。 苏老板摇了摇头,对站在一旁的“人”说道:“我实在于心不忍,你来想办法让屠酒公子开口,他不说,你就自己跳下火炉吧。” 那“人”步伐僵硬地走了过来,从这以后,鞭打声不绝于耳,可屠酒只有几次从牙缝中发出了微乎其微的轻哼,皮开肉绽,暗红的血液流出,布料黏在新鲜的伤口上摩擦着,他的衣裳,就是这样一层一层染上了血红色。 为了活命,那“人”每一鞭的力道都残忍无比,竟然如刀般锋利,有一处陷入了皮肉抽出后,白花花的骨头裸露了一块,我的太阳穴直抽抽,可他仅仅是额角出了许多虚汗,眼眶发红,血丝遍布。 “他”没有手软亦没有停止,我的心跟着鞭打声跳动。 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将屠酒的锁链打开,带着他从这里逃出去,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想要他命的是苏十三。 天黑到天亮,屠酒已经昏过去好几次了,鞭打他的“人”在天亮以后就乖乖跳了火炉,毫不犹豫。 你看,苏十三就是有这种本事。 我悄悄走近屠酒。 “小少爷,天冷了,披件衣裳吧。” 他垂着脑袋,虚弱无比,干裂的唇轻轻开启:“谢谢周叔,我不冷,还是给我尝尝醉生梦死吧。” 我犹豫了,他的嗓子有伤,烈酒入喉一定会很痛,可这是他被关以来第一次想我提要求,我轻轻拿起了苏老板留在这里的一坛酒,放在屠酒的唇边扬起。 他果然痛得闭起了眼,流下泪来。 我想说些什么,可我看见他笑了,弯弯的双眼更显得别具风情,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灰白死寂的一张脸,好久没像现在这般灵动了。 我想,我如今算是重新认识我的屠酒少爷了。 思绪被敲打声拉回到现在,是烂柯拿着竹竿走了下来,他跛了一只脚,每天拿着竹竿敲敲这敲敲那,未见其人先闻竹声。 这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下来,地窖的光线很不好,全靠着墙壁上的几盏油灯发出微弱光芒,烂柯又点了几盏,火光明晃晃的映在墙壁上,屠酒的影子落在上面。 烂柯指着屠酒肩上的干净衣服,数落道:“为何给他披这个?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我有些愤懑,不过是披了件衣裳,苏十三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嘛,可想到他曾徒手摘下人家眼球时的场景,我又缩了缩脖子,乖乖给拿了下来。 刚刚取下衣裳就在墙上看到多出来的人影,那是苏老板的影子,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心提到嗓子眼,默默走到了一边,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如此胆小,怎会生出带走屠酒的想法? 许是他之前实在可怜的缘故吧。 今夜苏老板面色不善,来了还是直接走向屠酒,这次他抓着屠酒后脑的头发,强逼着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狰狞着脸问:“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当真会要你痛不欲生!” 不用问也知道,他又失败了,没有屠酒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屠酒不曾畏惧,半合着眼,看着他说:“我屠酒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你如何要我痛不欲生?” “还真是个硬骨头,没有人让你在乎?你什么都不畏惧?” 苏老板发出了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容,他亲了亲屠酒的耳廓,低低的声音说:“不如我不折磨你了,我让你快活,你曾说过喜欢我,我找男人伺候你,伺候得你什么时候满意了,你就乖乖告诉我,如何啊?” 他像是为这个提议感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兴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这个畜生! 我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可是为他做了二百个棺材,为他害了二百个百姓,还对他一片真心的小少爷啊…… 烂柯也攥紧了拳头,可是我们都没做出什么,因为我们都清楚,这里是地狱,走到哪里都是地狱,就算到了别的镇,别的城,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屠酒的眼珠子动了动,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十三,随后又垂下了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指尖原本就破烂的皮肉,被他用指甲掐出了更深的伤口,一滴浓稠的血液落在地上。 好在苏十三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用指尖拨开了屠酒黏在脸颊的长发,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叹息。 “阿酒,你怎么就不肯听话呢?” 屠酒不再说话,死灰一般。 过了许久,苏十三“啊”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了,你其实不肯让别的男人伺候你,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是我错了,你莫要生气。” 听到这话,寒冬腊月里我的手心直发汗,实在不愿往坏的方面去想。 可片刻后,我便缓缓闭上了眼。 我方才看到苏十三环抱住了屠酒纤细的腰身,解开了他的衣带,从后面狠狠刺入,屠酒喉咙里发出的嘶吼,痛苦到绝望,干净利落的动作,就像是在处理砧板上的猪肉,不留情,除了羞辱毫无他用。 我转过脸,看到了墙壁上映出的人影,苏十三凶狠的动作让我双腿发软,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我已经记不清两人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最后那一刻,屠酒重重倒下,所不是铁链拴着他早就摔进火盆,他破布一般的身体随风摇晃,死人一般。 苏十三抽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别让他死了。 我不知道屠酒现在这副样子和死了有何区别,只能将干净的衣裳重新为他披上,又给他喂了些清水,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木偶一般随意摆弄,我想,这不就是苏十三做这一切的目的吗。 喂过水后,我发现他的嘴角流出了血,吓得我赶紧用布给堵上了,叫来了苏十三手下的大夫。 烂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垂着脑袋想,他竟然真的咬舌自尽,鞭打割肉淋酒他都不曾轻生,如今被肆意羞辱,终于熬不住了。 曾经的他是多么炽热,屠家最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迎着阳光而来,世间纷扰他却通透皎洁,生死之间亦能潇洒无边。 第3章 屠酒 我从噩梦中醒来。 周围是一阵阵刺鼻的尸臭味,手指触碰的地方湿濡一片,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我身上流出的血,我微微抬手想要擦干脸上的污泥和凝结了的血块,刚一动,手臂疼得我龇牙咧嘴。 勉强睁开眼,冷冷的月光让我依稀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乱葬岗,杂木丛生,尸体堆成小山一齐散发着腐烂的气味,冰冷的寒意刺入骨髓,幽冷的风一阵阵刮过来,我想哆嗦,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认命的躺在原处看着天上的月亮。 又是一个十五,圆月高悬,暗风浮动。 不知躺了多久,我一片混沌的大脑总算有些清明。 我叫屠酒,虚岁十五,是西丘屠家的小少爷,作为屠家纯正血脉的唯一传人,我的血肉筋骨拥有再生的能力,黑红的鲜血能活死人,肉白骨,是毒山鬼医梦寐以求的药引,可惜,经过了漫长的岁月,除了我们屠家人,已经没有人知道这药引是什么了。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引来了大祸。 屠家几百人口无一幸免,只有我一条烂命死里逃生,能不能挺得过今夜也不得而知。 我努力伸了伸手指,触到了冰凉的东西,那是酒坛,我阿娘给我酿造的一种奇酒叫做醉生梦死,这酒辛辣醇香,据说能够忘忧,可我在这之前哪里有忧愁。 半个月前。 我的父亲将我叫到房中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夜,大致就是要我好好练功好好修行,不要再带着小表弟逛青楼斗蛐蛐,我委屈巴巴地问,不做这些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并且很有骨气的带着蛐蛐儿尸体离开了。 那时我不知道,原来供我肆意妄为胡天胡地的屠家已经面临tusha,如果我那时便知道!如果…… 我好像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父亲并没有怪罪我,还送了我一把轻巧的匕首,他说我终会离开屠家,会自有一方天地,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全自己,不轻信旁人。 我不明白,我怎会离开屠家,我还有继续传承我屠家得天独厚的血脉。 而且我还做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我阿娘咽气前嘱咐,一定要找一个善良的姑娘退隐江湖,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却诚实的告诉她我其实是一个断袖,娶不了善良的姑娘,只能嫁给一个善良的郎君。 至于我为什么要逛青楼,那是因为我看上的小郎君最近痴迷青楼的一个姑娘,我想知道这姑娘有什么好处,我也学学。 只可惜,从前的日子在那场鲜血飞溅的夜晚戛然而止。 乌鸦飞过,我脸上也湿湿的,微微偏头液体流进了我干裂的唇缝中,果然苦涩,那是我的泪水,那夜都已经哭过千万遍了,怎么还会流泪呢,怎么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又一点点回来了。 我沉沉睡去。 这一次该死了吧,我将阿娘温柔的眼眸,亲手酿造的醉生梦死,父亲瞪着我时的样子,还有他亲手送给我的匕首,一一刻在记忆深处,还回想了一下那小表弟逃跑的路线有没有问题。 终于觉得生无可恋,可以在这乱葬岗悄然安息了。 迷糊中,有一股冷冷的幽香环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绕在鼻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想,这样臭气熏天的乱葬岗竟然会被淡淡的香味熏得闻不着一丝异味,有机会一定要拿来熏我的屋子。 不知为何,这一觉,我一直梦见一位一尘不染的小郎君,他背对着我,瞧不见脸,可我知道他不是喜欢青楼姑娘的那位。 很久之后,我都忘不了那个背影。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微微亮,浑身都火烧一般灼痛,嗓子也刀割一般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可我微微动了动,发现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不像那夜浑身麻软无力,没有知觉。 我,活过来了? 得到这个结论,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我起身后,模模糊糊中真的见到了一个背影,漆黑的头发随意的散落,浅色的衣衫颜色很舒服,他在月光下静静站着,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镀上了皎洁之色。 满身的伤口,痛得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听到这里动静,转过头,那一刻,我俨然忘记了自己。 这是我见过的小郎君中,最最俊俏的一个,就像那晚的月色,那晚的清风,那晚让人沉迷其中的醉人冷香。他走了过来,带着温暖的笑意,寂静了片刻,他说他叫苏十三,是从北冥云游到这里的修道之人。 我想他也是个修道之人,也定是从北冥那样的世外而来。 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我的身份,他是我的恩人,我不该骗他,可我全家都被灭门了,屠酒这个名字会给我带来的灾难是毁天灭地的。 “我叫白二胖,是附近的……” 我张开嘴才发现,撕裂的嗓子已经无法说清一句话了,只能野兽一般发出难听的呜呜声,这使我更加自惭形秽了,我现在一定狼狈极了,死里逃生,衣衫尽数破烂污秽,满身的血,干的,未干的,乱葬岗的气味留在身上,也不知道他闻见没有。 而且我揉了揉眼发现,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时而看得清,时而又看不清,像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气,我永远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变得不清晰,这让我很害怕,可仔细想想,能活着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还有什么资格期望别的。 苏十三关切地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想起了阿娘,很没出息的又流下了眼泪,他的手好温暖,我想。 他说我已经不发热了,等伤口长好就不会有事了,只是身上的疤痕怕是很难去掉。这事根本不用担心,我的皮肤可以再生,不会留下疤痕,只要我不真的死亡,这副躯体就永远不会腐烂。 他还递给了我两坛酒,说是在我身边看到的,我很感激他,抱着酒又开始哭,他吓坏了,大概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吧,他用白净的袖子给我擦擦眼泪,还用好听的声音安慰了我许久。 我哭得抽抽噎噎无法自拔,他大概也是第一回瞧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吧。 他抱着我,轻声唱道:“小郎君骑着黄牛在田埂下,只有头顶的云跟随着他……呀……他要去寻他心爱的姑娘啊……他走过高山,询问飞来大雁,雁不说话,他走过大海,询问漫野的山花,花不回答……” 他的嗓音真好听,唱歌的样子像阿娘一样温柔,好久没有人为我唱曲子了…… 久违的温暖,真想一直这样。 哭够了,我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发现,这里是一个山洞,里面烧着柴火很暖和也很明亮,我躺在干燥的稻草上,枕着一个叠起来的干净衣裳,是苏十三的衣裳,上面有他的香味。 他坐到了我的身边,轻声问:“你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你家住何处?若是方便,我可以送你回去,若是无处可去了,我便带着你回去吧,我家有很多的酒,还有一坛酿了五百年的花雕。” 我心动了,可我想到还有事情未能完成,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家可以容下很多人。”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我很想告诉他,我要去找我阿娘留给我的一家店铺,她说那里有很多很多的醉生梦死,是她留给我的,她从前就害怕死了以后我没酒喝,所以存下了很多很多。 那应该是家酒铺子,可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在城中酒宵街的第十一家。 他大概不想知道这些吧,已经帮了我天大的忙,告诉他家店铺只会让他更加麻烦,屠家灭门的事情一定轰动了整个西丘,他一定有所耳闻,和我在一处只会让他为难。 好在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仔仔细细地给我涂抹了些黑糊糊的膏药,又用纱布将我缠成了一个白色的粽子,这夜,我们睡在了一处,毕竟,这洞中也没有别处可睡了。 我们在这山洞里没有待很久,经历了三次这样的夜晚,他每晚都会唱起那首曲子,他是我生命中最最绮丽热烈的色彩,就像这西丘山上漫野的枫叶,红的像霞。 白天,一只通体乌黑血红眼睛的乌鸦飞了过来,他收到了一封信,我不知道信上写着什么,只知道他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一定不是好消息。 我不禁想,用乌鸦来送信倒也稀奇,只是这乌鸦能送来什么好消息呢。 他沉默了很久,我艰难地蹦到了他的身边,想说点什么,可我的嗓子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我可能永远也说不出话了。 “我要离开了,原本想等你完全好了再走,可惜没机会了。”他转过头看着我,如是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他会走,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快,我脑子嗡嗡的,只知道他说他会明早再离开,离开前会留下一些方便我食用的干粮,会替我把药换好,会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告诉我不用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害怕,那条路没有狼也没有坏人。 我这才想起来,他不曾问过我我是如何受伤的,也不曾问过我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我的嗓子哑了,也有许多方法可以告诉他,他却从未问过。 我悄悄爱慕着他,却也有不可撼动的尊严,如何让一个翩翩君子知道,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正在觊觎着他,抵足缠绵,至死方休,与其被他避之不及,不如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各自干净。 夜里,他睡着了。 我坐在他身旁一夜未曾合眼,月光皎洁,我就这样贪恋地看着他这张脸,一会清楚一会模糊,一笔一笔记下来,我想,他明天就会离开了,也许,这就是我们今生唯一一次相逢。 天快亮时,我在角落里发现了阿娘留给我的醉生梦死,就要离开了,我喝完了这两坛酒,很痛快,也很痛苦,我不知道我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很久很久才醒过来。 苏十三已经离开,身边多了一封信,是一张路线图。 这大概是第三天的早晨了,我将他铺在稻草上的衣衫叠好收了起来,路线图小心拿着,我想,我也该离开了。 我就这样晃晃荡荡地下了山。 那日,枫叶将整座西丘山染成了红色,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山是这么好看,风吹过来,像火烧透了的云霞在飘浮。 路过乱葬岗时,我又想起了那阵温暖的香气,从未想过那会是我一生的噩梦。 第4章 傀儡人 苏老板敲响我的棺材时,早已没有心脏的我也仿佛感觉到了心惊肉跳,那一定不是好事,跟他走的没有一个回来了。 “小阿酒的性子实在是太拗了,我下不了手欺负他,看见他这副可怜样就只想轻薄,你替我教教他,他骨头硬性子倔,不必留情。”苏老板笑着看了我一眼,又道:“如果你也不中用,就随你兄弟一起下火炉吧。” 我僵硬的头颅往下点了点,难以转动的眼珠也看向了地面。 “真乖,他何时能如你们一般乖巧,我也不必费心了。” 他叹了口气,很惆怅的样子,将一把刮骨刀递给了我,颇有兴趣地说:“听闻屠家人的皮肉有再生能力,你去试试,问不出来也罢,还有明日,还有很长的一生。” 苏老板他的一生的确会很长,可地窖里那位还能撑多久就不得而知了,可眼前这位言之凿凿的便是医者,我哪有资格质疑。 刮骨刀沉甸甸的,我从长梯上下来,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美则美矣,毫无生气,可即使是这样一位死气沉沉的病弱美人,也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腥红的衣衫遮不住他裸露的双腿,肌肤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深深浅浅,有的只是指甲划过了红痕,有的却深入骨髓,森百的骨头裸露了出来,我不禁怀疑,他的皮肉真的可以再生吗? 这么久过去了,他仍旧残破不堪。 我站在他的面前,不知还有哪一处皮肉可以糟蹋,凌虐,只知他双腿战栗不已又红肿僵硬,白色的液体从股间滑落,这是什么我自然很清楚,这里的人或傀儡都心照不宣装作不知,周叔这个迂腐的账房见了也只能连连叹气摇头。 刀在手中慢慢靠近,屠酒恍惚间睁开了眼。 “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不是来杀他是来折磨他,可他说到杀这个字的时候双眸亮了亮,他是很盼望死的吧。 我不该回答,只拿起锋利的刀划过他的皮肉,嵌进他的骨头。 他额间的冷汗一直往外冒,嘴唇也白的吓人,他在咬牙,我看得出来,身子抖得如同糠筛还隐忍着什么也不肯说,果然是个硬骨头。 刀把磨到骨头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他终于浑身一颤,晕了过去。 我拿刀的手不怎么稳当了。 我转过头,苏老板的影子落在墙壁上头,他拿起茶杯的动作顿了顿,他在想什么,终于心软了吗。 “等他醒了,再继续。” 我垂立在一旁,又看了屠酒一眼,他一定很想就这么死了吧。 次日。 腊月十七,那日,下了一夜的大雪。 地窖里的人又晕了过去,我想,他大概气数已尽了,晕过去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快要比冬日的夜晚还长,死了一样,醒过来的时刻屈指可数,可只要苏老板过来,他就总有办法让那个人醒过来。 几天前,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跳下了火炉,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但我知道,这迟早也是我的归宿。 苏老板整日都在研究千奇百怪的剧毒,听闻毒山的鬼医都有远大的抱负,有的致力于制造出世间无药可医的至毒,有的想要用毒辣的方式使人长生不死,还有苏老板这样的,他想要控制人心,想要制造属于他的傀儡人。 我就是一件失败的作品。 他总说他这么做是想留住世间美好,做人偶就像做蝴蝶标本,永远不会改变不会老去不会腐朽不会化为青烟,更加不会离开他,除非是自愿跳进火炉,那才能灰飞烟灭。 也许,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我每天就躺在一口冰冷潮湿的棺材里,如同枯骨,这两百口棺材都是地窖里的人做的,他自己也身处棺材,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和我们一起堕落沉沦。 今日他又惹怒了苏老板。 其实苏老板性子很好,只是手段毒辣狠厉了些,就算是要徒手抠下人的眼珠子也常常一副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样子,我极少看到他怒不可遏情绪激动,而每一次都是因为地窖里的小公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我在一旁站着。 眼看着苏老板气急败坏的在地窖里来来回回走地,一圈又一圈,最后狠狠摔了下衣袖,一把揪住了屠酒的衣领,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铁链哗哗作响。 “你不想活了我可以成全你。” “谢谢。” 屠酒终于抬眼看他,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我对你不好吗?”苏老板很难过的样子,他抚上屠酒的脸颊,“你还要我怎么做?药引子到底是什么?只要你说出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何苦这样……阿酒?” “好……” 我不知道苏老板是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可他很真诚的样子,我竟然有些相信了,他是爱着屠酒的。 屠酒不再看他,苏老板再次将这里交给了我。 这次,我真的想帮屠酒。 可苏老板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因为这次的铁块,铁块在炭火中变成能将人皮肉烤焦的烙铁,这东西根本无法杀死屠酒,可旁边用来冷却的一盆凉水却可以做到。 我心动了。 焦灼的烙铁轻轻放在屠酒胸口的皮肤上,白花花的热气蔓延开来,还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烧焦的味道环绕鼻尖。 我轻轻将铁块放到冷水中,滋溜一声瞬间冷却。 我转头看了看苏老板的方向,他闭着眼睛在小憩,机会来了,这个地窖不会再有这样一位美人受非人折磨了。 铜盆架高,屠酒脖子上的铁链被我拨到了后面,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在那一刻明白了彼此眼中的内容,他点点头,满是谢意与歉意。 我没有看明白他为何对我有歉意,折磨他我也有份。 时不可待,我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水里,他一声也不吭,就这样一点点沉溺在一盆水中,再等等,再等一等,他就快要解脱了,我也快要解脱了。 水中逐渐不再冒出水泡,他就快要溺死了。 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快意,胸中升腾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我此生的记忆一片空白,可我知道这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停下!!!” 苏老板来了,疯狂地扑向了我,他看到小公子濒死的样子竟然会如此激动,我吓了一跳,可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要确定屠酒他真的死了才可以松手,我要帮他逃离这个地狱,我在心里这样答应过自己也这样承诺过他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 “住手!你找死!找死!!!” 哐啷! 铜盆掉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 他一掌将我拍到了一旁,我的身体本来就枯木一样僵硬,他这样打不死我,我也早就没有了痛觉,我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等待死亡。 苏老板慌乱地将屠酒抱着怀里,一点点擦ganta脸上的水珠,将他鼻腔中的水逼了出来,他脸上的焦急是我没有见过的,他这样怕屠酒死,真的只是为了得到药引吗?他明知道屠酒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失败了。 “……苏哥哥。” 这声微不可闻的轻唤,我们都听见了。 我不知道,为何屠酒要在临死前如此称呼,只知道苏老板听到这个称呼后浑身大震,眼神涣散,他抱着屠酒跌坐在地上许久说不出话来,很久以后,他才轻轻碰了碰屠酒身上最深的一处伤口。 他有些困惑地说:“为何过了这么久了,你的伤口还不曾愈合?难道是下手太重?” “苏十三。”屠酒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是恨意,他不再贪恋也不再轻唤,冷冷地问。 “为何?” “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你说不说出药引的下落,我都不会让你死,因为我很爱你。”苏十三说得面不改色,真诚无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屠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死死地抓着苏老板的衣袖又是大笑又是咳嗽,美丽的脸庞呈现出扭曲的状态。 别说是他,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苏老板紧紧抱着屠酒,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像一个瘾君子一样贪婪地感受着屠酒的气息温度心跳,倘若,倘若他真的为了制造傀儡而将屠酒害死在这里,他会不会后悔? 可我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苏老板抱着屠酒从天黑到天亮,从他清醒到昏迷,终于缓了过来,一步步走向了我。 我看着他,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对我笑了,那笑容如沐春风,他在我身前蹲了下来,轻声道:“何为?” “你真的不明白吗?” “为何?”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傀儡人。” 他听到这句话轻轻挑眉,饶有兴趣的样子,可我没有让他尽兴,因为我不用他的提醒就直接扑向了火炉,那火一定很烫吧,可惜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耳边是他的叹息,最后又瞧了一眼小公子,他睡着了也很痛苦的样子,早知道会失败,我就不用烙铁烫他了。 火焰将我吞噬,原本就木头人一样的我,柴火一般被烧成了灰烬。 大脑焦灼之时,我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记忆,我是隔壁铁匠铺的大儿子,我是六个月前死去了,让我成为不死不活的傀儡人的,不是苏十三,是屠酒。 那夜,他在我身旁笑逐颜开,肆意洒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他说…… 苏十三是他此生最爱的小郎君,一定一辈子对他好。 第5章 苏十三 “苏老板,你要找的人已经有下落了。” 我缓步而来,雪白的衣角拂过他的肩膀,血红喷涌而出溅在了门栏上。 薄如轻烟的灰红色纱帐,深色的案几上还有一小坛未曾开封的佳酿,雪白衣衫衬得更加淡雅。 我静静地往嘴里送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一颗葡萄,这是我的地方,十三楼。 这原本是母亲年轻时接客的地方,我杀了她以后,这里就归我所有了,我是父亲的第十三个儿子,自然要叫做十三,这里也自然要叫做十三楼。 我要离开十三楼了。 屠家的人已经找到,那制造药引的方法也就有了下落,听闻屠家血脉浑身是宝,此人一定很有趣。 山溪水落,秋风送凉,入目是满山的苍翠之色,烟雾笼罩,露水沾衣,我已经许久没有下过毒山了,这次下山我还想见一个人,只是不知,还能否再见到他。 我身边未带一人,在城中边走边访,总算是来到了那条毫不起眼的小小酒宵街,正值白日,可街上却是冷冷清清落叶凋零,这条街上的店铺大多是卖些棺材寿材之类的。 往里走去,烈烈酒香从其中一间传来,我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快。 第十一间。 我见到他了…… 暗红色的衣裳在这寡淡灰白的地方格外引人瞩目,他坐在门槛上优哉游哉地喝着酒,我知道那酒,与我替他找到的一样。 几年过去,他的伤已经大好了,从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长成了更为英挺俊俏的少年郎,不知道娶妻了没有,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救命恩人,那日我路过乱葬岗随手救了他一命,恰巧要躲过道盟的追杀,也就带着他去了山洞养伤。 ——若是无处可去了,我便带着你回去吧,我家有很多的酒,还有一坛酿了五百年的花雕。 ——我家可以容下很多人。 这是我当年给过他的承诺,我竟还记得,他现在若是还愿意跟我走,我也还是愿意将他带回家,给他尝一尝那壶埋了五百年的花雕,可他现在很欢喜的样子,应该不会想要离开。 于是,我径直走过去,开口问他。 “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他抬头看向我,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什么?他见到我很激动的样子,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很激动的事,他缓了很久,甚至狠狠擦了擦眼睛,眼中又多出了不可置信。 “苏……苏哥哥?” 哥哥?头一次有人如此唤我,倒也稀奇。 我其实有不少所谓的兄弟,可他们说我母亲是卑贱之人,是妖物,那些和我一个父亲的少爷都视我为耻辱,怎么称呼我为哥哥呢?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我不需要兄弟,更不需要将我视为耻辱的人活在这世上。 他指着他身后这间铺子说:“这是我的地方!苏哥哥,你从前救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孑然一身无甚可报答你的,不如请你喝酒吧。” “好啊。”谁说你孑然一身,你的身上流着最珍贵的血。 “你真是个好人啊!大大的好人!”双眼放光。 “哦?”太难得了。 他带着我进了棺材铺子,里面很大,足足有一二十间屋子都可以用来放置棺材,再往里就是一个小小庭院,种了几棵郁郁葱葱的树,上面挂了许多东西,连亵裤内衫都随随便便扔在上面。 树下有石桌石凳,他擦了擦石凳子让我坐下。 我看向了对面树上没洗的里衣,那白色的里衣招魂幡一般飘飘荡荡挂在树梢上面很是惹眼,我不禁莞尔。 他生怕我见到这些一般,努力用其他东西来吸引我的视线,比如我眼前这只奇丑无比五颜六色的诡异石头,他还颇为得意地说这是他千辛万苦找到亲手绘制的,可以摆放在书房卧室。 我嘴角抽了抽,违心道:“很……很独特。”很难看,真的。 “苏哥哥你果然有品位!” 随后,他又献祭一般端上来了一壶茶,这茶就是极其普通的雨前龙井而且是陈茶,可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望着我,还轻手轻脚又笨手笨脚的给我倒了一杯。 我一口饮下,违心道:“好茶。”果然是陈茶。 “苏哥哥你果然懂茶!” 我们一人一杯喝了半晌,他大概是不爱喝茶的,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些生活琐事,又对我几年前救他之事谢了又谢,他坐在没有树荫的方向,那日下午的阳光一直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个人都炽热明亮。 喝了茶,他又兴致勃勃的搬来了一把琴,说是没什么可报答的,想为我弹奏一曲以表感激,我觉得以身相许这个法子更好,而且他不是请我喝茶了吗,怎么又要谢?他怕是要把十八般武艺在我眼前展示一遍了。 若是从前,我必定不耐烦极了,当即让他整不出这层出不穷的幺蛾子,可这位小公子根本不给我拒绝的空隙,我也……无法拒绝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弹奏。 我抿了口茶打算欣赏,可我又错了,这位小公子根本不是来报答我的,他是来折磨我的,这琴声足以杀人不见血,千里不留行,顿时,群鸟惊起,走兽迁徙。何为呕哑嘲哳难为听我今日才算见得,这琴声当真会使我折寿三十年。 可我竟然听完了。 我掏了掏耳朵,违心道:“果然有豁然开朗之感。”果然有气血翻涌之感。 小公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眼神简直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又很没有经验的试图掩饰,那样子笨拙又好笑。 他说:“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只有一间棺材铺,整天对着些冰冷冷的尸体念经,要么就是没日没夜的做棺材卖棺材,还常常被老板责罚,经常苛扣我的工钱,今日见到苏哥哥如同遇见知音,从今往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这时,一位机灵的少年路过。 他喊道:“小少爷,最近不太平,常常有人办丧事,今天的棺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材卖得不错,记得给烂柯涨工钱。” “……小少爷是我的诨名。” 屠酒试图补救。 我不想揭穿他,就很善良的岔开了话题,无视了这位少年。 屠酒又道:“我常常吃不饱也穿不暖,每天只能啃干馒头喝稀粥,十分想念那年你摘下的野果,烤的兔子。” 这时,又有一位灰衣老者路过。 他笑道:“小少爷今晚想吃什么?周叔给你买!” “……小少爷刚刚走过去,我一会替您问问。” 屠酒咬牙否认。 我又很善良的把话题拉了回去,无视这位老者。 “朋友?好啊,可你不怕我是个骗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 “不怕!苏哥哥怎么会是骗子,你救了我的命又不求回报,是个大大的好人!”他言之凿凿。 “对,我是好人。”你又被骗了,小公子。 他很欢喜,又一拍脑门道:“我竟然差点忘了说!我叫白二胖,是这间棺材铺的小伙计,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但是我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将一切交给运气!” 我哑然失笑,心道:你不叫白二胖,你叫屠酒,是屠家的小少爷,屠门唯一命脉,你的父母双亡我自然知道,一切不会好起来,因为你遇到了我,不过,你这个小公子很有意思,你乖乖听话的话我便会好好待你。 我点点头,违心道:“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看,我的的确确是一个骗子,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就在欺骗你,可你全部都相信了,若是我永远将你骗下去,骗你一生一世,那……我也不算是骗你了。 我在这间棺材铺住下了,这里总共有三个人,屠酒,周叔,烂柯,现在还有一个我,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半个月。 我若是直接问他药引是什么,他必定不会告诉我,不如在此处多呆些日子,说不定就能悄悄打探到什么。 我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和屠酒住在这小棺材铺的感觉非常好,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单纯得让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屠家血脉,听闻屠家人狡黠又擅诡辩,从前出了很多的骗子小偷神棍忽悠,怎么会出这么个小傻子。 可屠酒小公子确实有皮肉再生的能力,再傻也是纯粹的屠家血脉。 晚饭时,他撑着脑袋问我:“苏哥哥,你到底为何会来这里?又何时会离开?不如你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我想了想说:“我是个游医,走到哪算哪,时候到了自会离开。” 他不再说什么。 起风了,他却坐在屋顶上邀我一同看星星,说是这上头有他的爹娘,在起风的时候看着他们说些心里话,晚风便会将话带到。 简直幼稚。 他认真的样子让我不忍拆穿,只得在这上头喂蚊子。 “苏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从前都是你给我唱,如今我来给你唱曲子。”他的眼睛真亮啊,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好啊。” 他看着我,轻声唱道:“小郎君骑着黄牛在田埂下,只有头顶的云跟随着他……呀……他要去寻他心爱的姑娘啊……他走过高山,询问飞来大雁,雁不说话,他走过大海,询问漫野的山花,花不回答……” 这曲子很耳熟,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了,他唱的不怎么好听,也是,弹琴如此之烂的人能有什么乐感。 他说:“苏哥哥,你救我那日,我失去了双亲,你唱给我这首曲子的时候,我终于又有了温暖的感觉,就像红色的枫叶一样,如今我听到这首曲子,便会想起我娘,便会想起你那日对我的照顾,苏哥哥,这把匕首送给你,谢谢,我永世不忘。” 那匕首上镶了很多名贵的宝石,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些东西我多得是,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可他如此说,我就收下了。 我看着他,心道:永世不忘?屠酒,就凭你这句话,我也不会放过你了。 第6章 烂柯 少爷做了很多的棺材,这些棺材款式简单,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木材,可数量庞大,全都一排排放置在空屋子里。 我和周叔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做棺材,就快要把那一二十间屋子占满了。 最近也不知怎么,办丧事的越来越多,甚至有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出现在街角,路边,死状惨烈,官府嫌麻烦,便卷个席子埋了了事,也有丢在我们棺材铺的。 小少爷表面上玩世不恭无忧无虑不着四六,实际上是个很心善的人,他见有些尸体无处可去太过可怜,就想着干脆将他们放在没卖出去的棺材里,可棺材铺的棺材大多是定做,闲置的棺材根本没多少,他便来做,铺子里别的没有,空屋子倒是有一堆,那是因为这本来不是棺材铺,屠家家主是置办来做宅子的,可这些尸体总不能一直放在屋子里吧,那不成了乱葬岗? 听说少爷就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难道爬出感情了不成? 那么些尸体呢,齐刷刷躺在咱们铺子的棺材里,多吓人啊。 我还听隔壁铁匠铺的老大说,最近不仅是出现了普通尸体,他还发现过会攻击人的走尸在半夜出没,这些事情该交给道盟来管啊,我们又不是玄门中人,屠小少爷勉强算半个吧,可他毕竟是个半吊子,也不中用。 苏公子倒是个靠得住的,可他整日被少爷缠着弹琴画画看星星追太阳的也不大管事,这些也就没人管了。 昨夜我还瞧见咱们少爷盯着那公子看,一看就是大半夜,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和周叔絮叨了半天他也不相信,也不理我,可我就是觉得这苏公子是个祸水,美人都是祸水,当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了,我们少爷除外。 今日下午,周叔去运木头,我就在院子里给棺材刷油,做些记号,小少爷和苏公子在院子里继续做棺材,还聊了起来。 少爷面对苏公子时总是与平日不同,正襟危坐,谈吐得体,简直就是个翩翩佳公子,他拂了拂肩上的落叶,正色道:“苏哥哥,近日城中又出现了些尸体,安葬终非良策,还需找出源头才是啊,我不中用,此时还的劳烦你,有何困难我定会倾力帮衬。” 听了这话,我在心中拼命点头。 苏公子笑笑,道:“我已想到了法子,只是还未能成功,我将尸体收集起来正是为了此事。” 少爷赶紧问:“是何法子?” “尸体,是人曾经活过的唯一凭证,承载了许多东西,有记忆,有情感,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他们便是最为清楚的。” 这话有理,我又点点头。 少爷又问:“如何得知他们的记忆?这怕是需要……”眼神微微闪躲。 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苏公子挑眉问道。 少爷没有说,但他从那日起便老是魂不守舍的,提着一坛酒早出晚归的,一定有什么心事,我想,他一定是为了苏公子那日的话才这样,我不知从尸体上得知生前所发生的事到底需要什么,只知道苏公子也变得很奇怪,他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一日,我问少爷,你最近在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他笑了笑,很得意地说诉我,他是屠家的后人,想要做些对江湖有益的大事!我是不会明白的。 我的确不明白,可我替他高兴,他高兴我便高兴。 五日后的夜里,忽然开始下雨,劈头盖脸的下,雷声炸开了天光轰得人心烦意乱难以平静,总觉得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暴雨下了足足有一个多月。 我忽然感到奇怪,二百个棺材全部装满了之后,为何不再出现尸体了?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二百个不多不少,而且夜里总能听见不同寻常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有很多人,可这铺子里大部分都是死人啊。 死人,为何没有腐烂的气息? 想到这里,我忽然害怕起来,我唤了两声周叔,没人答应我,我就大着胆子想去找少爷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我看到了此生最惊恐的一幕。 那些死去的百姓,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他们井然有序地在棺材铺里行走,动作很是僵硬,可黑压压的两百个人都在院子里转悠着,苏老板在前面坐着,靠着锦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他们没有看到我,我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这就是铁匠铺家的老大所说的走尸! 接着,我看见苏公子走向了屋子里,屋子里竟然有一个活人!我认得,那正是隔壁铁匠铺的老大!他竟然活生生掐死了他…… 我赶紧捂住了嘴。 我最想知道的是,这事情少爷知不知道? 这是死而复生还是诈尸?他们难道在利用尸体做什么实验?目的是什么?这个苏公子绝不是单纯的来这里做客,一个破棺材铺,如此晦气的地方为何要做客呢?他一个气质不凡的仙门公子大老远跑来这里怎么会全无目的? 不,他可能根本不是修仙之人,修的是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 等等! 我明白了,做那些的不是苏公子!是少爷,是苏公子想要从他们身上得知出现大批尸体的真相,那天少爷提了一句就没再说话,他是为了这件事情!他是想从尸体下手,这样就可以探听真相! 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这些人就是苏十三杀死的!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少爷暴露出屠家的药引,早就听闻屠家血脉遭到毒山医者的惦记,为了得到各种各样奇怪的药引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哪有什么云游大夫苏十三,他便是毒山的鬼医之一! 可是,都已经残害整整两百个百姓了,他为何还不罢手,难道说,他盯了这么久都没探听出药引是什么? 不管如何,他真是好手段啊!我一定,一定要告诉少爷! 可是那群尸体我打不过,苏十三我更是拿他没辙,思忖下来,只能明日悄悄告诉少爷了。 蹲在柱子后面,我走了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尸体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棺材里,连棺材板都是自己关好的。 闪电将黑色的天空扯出一片白光,惊雷炸响,瓢泼大雨又如约落了下来。 刹那间——苏十三看向了我身前的柱子! 他微微一笑,对着我歪了歪头,那笑容和动作令我不寒而栗,他看到我了,他一定看到我了! 不对,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是周叔! 周叔很不寻常,像是被控制了心神一般走向我,恐惧将我溺死在这瓢泼大雨之中,片刻间,我便昏昏沉沉没有了知觉,昏倒的那一刻,我瞧了一眼少爷的屋子,他大概睡得很昏沉。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四周一片漆黑,压抑的感觉让人胸口发闷,我知道,我就躺在其中的一口棺材里,暗无天日。 或许,少爷将会过来,我便是下一个亡魂。 或许,少爷已经知道,我无法想象他知道这一切后会是什么反应。 接着,我听到了少爷的声音,他的声音颤抖着,一定很痛苦吧,他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崩溃不已,哭得我五脏都要搅碎了。 那声音仿若离我很远,又离我很近。 我听见少爷他气若游丝地声音道:“……苏十三,你带我走吧,刀山火海我跟你去,千刀万剐由我来受,我经得起……你莫要再……” 苏十三笑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他笑道:“不,我们就在这里把事情解决,一切如你所看到的,两百个傀儡也是有你创造的,你只要告诉我方法是什么,我便放了你。” “……我若是死了呢?这世上便不再有人知道了。” 我的心揪了起来,拼命辨别着两人说了些什么,却只听到苏十三的一句你的命是我救的,怎能由你做主? 窸窸窣窣的声音,东西倒地的声音,他们的对话破碎在风中,我再也没能听清。 我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我感受到了风,有风就代表这棺材有缺口,我奋力拍打着棺材盖,使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从这里出去,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何处,我竟然从棺材的底部掉落,一路重重摔了下去。 我的脚跛了。 这下面别有洞天,是古墓一样的地窖,我终于明白为何屠家的夫人要少爷来到这个小小棺材铺,原来这便是关窍,这口棺材的下面竟然是用来躲藏的地窖。 光线很暗,只有墙壁上的一排油灯照亮。 终于,我在地窖的最中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被铁链牢牢拴在了柱子上,就像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屠酒少爷。 他看着我,眼中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口中流出鲜血,除了心痛我再没有了任何感觉。 少爷虚弱地说:“……放了他吧,我是不会说的。” “哦?要我放了他,你拿什么来换?阿酒,你都帮了我这么多忙了,就差这一个吗?” 这声音来源于一处黑暗的角落,阴影投在光滑的墙壁上,那是苏十三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我此生难忘。 少爷摇了摇头,苦涩地笑道:“我都帮了你这么多,为何不肯放过小小的烂柯?” 我听了这话,心底发酸,我先告诉少爷我不怕死,你不必为我被威胁,可话到了嘴边又无法说出,因为我的烂命苏十三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制作傀儡人的药引子!这如何给得?若是不给,他必定为难少爷! 苏十三撑着脑袋,幽幽开口:“他的确不足挂齿,可我想要的东西你到底何时给我?我们不是朋友吗?这是我一生所求,于你不过举手之劳,你为何就是不肯成全?小阿酒,我不想为难你的。” “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所想的只是利用?”少爷抬起头。 苏十三道:“话不可如此说,我也是真心与你结交。” 少爷早已泪流满面,他使劲挣着铁链,咆哮道:“你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骗我将他们制成傀儡,还将周叔控制,又将烂柯关在棺材里,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的真心?!!!” 苏十三面不改色:“谁叫你如此谨慎,你若是早早便让我知道药引是何物,我不就不会杀害其他人来试探了?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何故要怪我?” 我被他的这些言论气得吐血。 “哈哈哈哈哈……” 少爷大笑不止,笑罢,只留下一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从那天起,这个怪物就开始折磨少爷,无所不用其极,可少爷偏偏一声都不吭,死也不说这药引是什么,若是我知道,我一定早就说了,在我心中,谁的性命也没有少爷重要,这便是我与少爷之间的差距。 三日后,他给我和周叔吃下了一种毒药,这种药什么时候发作我们不知,有何作用我们不知,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对于任何事情都变得麻木,脑子也越来越糊涂,也许,这就是控制人心吧。 他给我们吃了药后,就没有再为难我们,甚至笑盈盈地给了我一根长长的竹竿,我的脚跛了,周叔也老了,我们每天守在这地窖之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想陪陪少爷吧。 后来有一日,苏十三的心情不错,我想起来了问他,少爷当初做了两百个傀儡人,那些人原本都是苏十三杀的,为何那些人没有告诉少爷真相,他笑了笑说,我是鬼医,想抹去一些人的记忆还不难吗? 我气得发抖。 再后来,苏十三成了这家棺材铺的老板,人称苏老板,他这下半生也就耗在了小小的棺材铺里,不曾回过毒山。 少爷不许我们乱说话,不许我们违抗苏十三,不许我们靠近他。 我们心里明白,他说得对,忤逆只会让苏十三更加残暴,我们也根本做不了什么,有一件事情心照不宣,最终成了执念。 等少爷死了,我们会为他守完一生。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连自己为何要在这地窖中都忘了,只知道地窖中央放着一口棺材,我们要守着他,至死不休。 第7章 小倌儿 皎月如钩,秋风时起,轻纱曼妙随风而动,温柔的光线让我能够看清眼前人的脸。 是个极为俊俏的小郎君,我在这俊贤馆接客已经四五年的光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气质出众又以礼待人,举世难寻啊。可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也没有碰我,只是坐在注意上喝酒,喝得是他自己带过来的酒。 我看着他的侧脸吞了吞口水,就坐到了他的旁边,忍不住问道:“公子喝了一夜的酒了,不去歇息一会吗?” 他隔了好一会,才按了按鼓胀的太阳穴,抬起了头,缓缓开口:“如何让一个男人乖乖听话?” “这……” 他为难道:“我昨夜不过是强逼着他叫声郎君,他便要咬舌自尽,差点咬死自己,我对他不好吗?我已经许久不曾逼问过他了,可他总是很痛苦的样子,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心里郁结得很,你可有法子?” 说罢,他很是头疼的样子。 我心下了然,原来是寻乐子却遇上个软硬不吃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硬骨头,也不知那人是个强抢来的清白平民还是个没磨平性子的兔儿爷,男人与男人的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容易,找个经验十足的来讨教定然是事倍功半,哪里也不会有我们俊贤馆有经验啊,他能来找我,必定是上头那个。 接着,我就将我知道的所有经验告诉了他,还唱了支最拿手的曲子。 “罗衫轻解,玉柱独赏。双股酥软寻幽径,枯草待露揉红娇…… “猛经风雨销魂颤,两身欲死温柔腰。汗珠点点,丝声颤颤……屡屡□□深浅尝,处处生香更癫狂。痴心男儿多酣战,风流郎君媚骨散……” 这位公子出手也大方,随随便便就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够普通百姓一生无虑了,我连连道谢真诚无比。 最后,他含笑挑眉,对我说:“若是这些无用,我便杀了你。” 我心知这是句玩笑话,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随后,他出去了一趟,我看着桌上小小的酒坛很是好奇,这到底是什么酒?清新幽淡,若有似无,甜如花果又烈烈醇厚。 我禁不住好奇,伸手去碰了碰。 “啊!!!!!”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直接掐住了我的颈脖,我快要发不出声音了,窒息的无助感将我吞噬湮灭。 他似笑非笑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看看……” 他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力量还在不断地增强,双眼阴冷地逼视着我。 他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让我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就在颈脖快要被掐断的时候,他松了手。 我重重摔在了地上,赶紧双膝落地,颤抖着求饶。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从前我觉得怕我的人皆愚蠢可笑,是贪生怕死又无能之辈,死不足惜,如今我遇上了半点不怕我,半点不肯求饶的,到希望他能松一松口,只要他松口……他昨日的样子吓坏我了,我竟然冒出了一个可怕念头,只要他肯依我,那药引知不知道又何妨呢……我竟然觉得,他比药引好上一些……” 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又自顾自地说:“往昔我觉得医术上的突破就是我一生的追求,死再多人也毫不足惜,可我得了这二百个,觉得也无甚稀奇,还不如他对我服个软,让我来的欢喜。” 这个我听明白了,原来是求而不得啊。 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平头百姓为此苦恼,这样的奇人异士也同样不能避免,我不知被他这样在意的是何等人物,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我想,我很快就要见到了。 他没有就此放过我,我一路跟着他去了一家棺材铺,我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一路下到了一个诺大的地窖,光线很昏暗,可我还是看清了地窖里的人,绝色的容颜。 是个美人。 他双手都被铁链吊着,衣衫破烂伤痕累累,这难道就是公子的心上人?这未免也太过惨烈,被这样的人爱着,果然福祸难说啊。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大气不敢出,好在,公子见了他,也就当我不存在了。 公子轻轻捏了捏那人的脸,欢喜地笑道:“阿酒,几日未来,你可曾想我?这些时日我都未曾叫人为难你,身子可大好了?” 那位叫阿酒的少年没有理他,果然是个不服软的。 公子也没气恼,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沿着他脸颊的轮廓一直往下,流连在细颈与白皙到不正常的胸膛,他大概许久未见阳光了,身子苍白得没有血色,可饶是这样,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公子轻轻掀起了他的衣服下摆,悄悄探入其中,这期间那少年一声不吭毫无表情,比我这个旁观者还要冷漠,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的确让人头疼。 我教的那些下作把戏公子学得倒是很快,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吃不消了,有时候,身体的反应是不受大脑支配的,他在少年的两腿间摩挲轻抚,一路挑逗,终于,倔强的少年露出了难耐之色,痛苦的样子让我感到罪恶,他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可依然僵硬抗拒,不肯乖乖就范。 公子轻声道:“阿酒,你告诉我我想要的,我就给你。” 他想要的?在我猜测他想要什么的时候,那少年受了刺激一般拼命抵抗了起来,铁链发出巨大声响,他一口咬在了公子的肩膀上,脸上写满了屈辱与不甘,眉梢的痛苦难掩,颤栗的身体破布一般。 他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要如此羞辱我,不如使出你那些折磨人的招式,我不怕。” 公子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啊了一声,笑道:“原来小阿酒是这样想的?羞辱?你觉得我是在羞辱你?我知道你是个有气节有原则的,好风骨,我很欣赏,可是我很爱你啊,我想和你亲近,这可怎么办?” 少年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公子二话不说就架起了他的腿,挺身而入,劲使得很小,动作缓慢,偏要羞辱他似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欣赏着少年难堪又痛苦的样子,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欢愉之色,可惜没有。 我想,我死定了。 万念俱灰之时,那少年越过公子的肩膀看向了我,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我的时候又纯又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我,接着,他好似要将我身上看出十个窟窿八个空来,我,我清晰地看到他磨了磨后槽牙,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 他这是在威胁我? 我满脸通红,他怕是知道公子那些下流招数从何而来了,除了我这俊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馆小倌儿也没人教的了,可他被绑的结结实实,又被人强压在身下欺负,他眼中的威胁就像被逼急了的兔子,毫无威胁性。 我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满脸歉意。 公子玩弄了少年整整一个时辰才满意,还抱着他说了许多自认为体贴无比的温存话,在我听来只会让他的小阿酒更加恼怒,也确实如我所想,少年翻着白眼不愿意听,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公子心情大好,还贴心的给他披了件干净衣服。 他又看向了角落里的我。 我浑身一震,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等待发落。 “你教的东西果然有些用处,他比从前热情了不少,可他那张嘴还是那么的硬,这可如何是好……”公子轻抚少年疲惫的脸颊。 “公……公子,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慢慢来,他一定是……是在意公子的。” “哦?怎么个在意法?” 我大急,随口说道:“他……他方才看公子的眼神,充,充满了仰慕与爱意!” “那他为何总不肯随我的心?”挑眉。 “他这是……欲情故纵!”擦汗。 他沉吟了半晌,也不知有没有被我的胡说八道打动,更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主意。 他啊了一声,点头道:“欲情故纵啊,可我早就告诉他我对他的爱意,他为何还要如此别扭,你说,他这是图什么?” “这……这……” 我实在编不下去了,您那心上人就快把厌恶两字写在脸上了,为何还要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难不成,他还真喜欢你?喜欢被你打?喜欢被你吊着?喜欢被你羞辱?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公子摆摆手,“也罢,阿酒的心思你如何能知,你不过是个娼妓,等周叔回来你就回去吧,他会带你离开。” 我如释重负,感恩戴德。 那少年被这番谈话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公子紧紧搂着他,温声道:“还早,再睡会吧,今日你也累了,明日再折腾你。” 我无言以对。 少年偏过头不理他。 公子愈发来劲了,看了我一眼,忽而想起什么道:“我新学了首曲子,你不是爱听曲子入睡吗?说会想起阿娘,我再唱给你,好不好?” 我心中一惊,不好!大大的不好! 可他根本没打算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就轻声唱了起来:“罗衫轻解,玉柱独赏。双股酥软寻幽径,枯草待露揉红娇……” 少年受了刺激似的猛然踹了过去,公子始料不及受了一脚,他紧紧抱着少年问道:“怎么了?不好听吗?与你阿娘唱的不一样?” 少年一口鲜血喷出,晕死过去。 我知道,我死定了。 第8章 大夫 老夫行医数十年,头一次遇上这样不肯配合的病人,病得快要死了也不肯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心狠手辣的老板,他竟然直接将人折磨得不死不活了再找人救他,长长的漏斗塞进嘴里灌药,说是不灌到喉咙里他就有法子吐出来。 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那病人也是倔强,瘦的一把骨头了,烟灰似的一碰就要散,就算好好医治保重身体也活不长久了,如此不爱重自己,怕是活不过半月便要一命呜呼。 那苏老板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刽子手,心狠手辣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将人用胳膊粗的铁链拴着,对待恶犬一般整日就是看着他吃喝,喂药,还有…… 我知道说人长短易遭灾祸,可他们之间的的确确怪异得很。 昨日那病人多吃了口稀粥,药也吃得及时,精神便大好了起来,可我知道,那是他快要死了在回光返照,可苏老板却搂着他不撒手,不管不顾就压着他胡天胡地了一番。 我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掩着面装聋作哑。 后来,他将病人放下来,铁链哗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笑道:“果然是屠家最后的血脉,如此折腾也能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十三楼,天长日久有你松口的时候。” 病人垂着眼帘不说话,很是抗拒。 我却愣住了,他说什么? 屠家血脉? 久远的记忆如同沉寂的潭水一般,忽然被这四个字溅了起来。 屠家人我曾有幸见识过,家主为人厚道又简朴,故而常常找我这样的乡野大夫来看病,我有幸见识过他们一族的特殊体质,的确与众不同,再大的病痛也能很快痊愈,再深的伤疤也能完好如初。 这家主的脉象就与常人不同,蓬勃有力就像有火焰在燃烧,内里深厚的阳气流动着,真是天生的好根骨好资质。 可这地窖的病人明明只是普通的脉象,怎么会是屠家的血脉? 难道…… 听闻屠家一直被人惦记,几年前还被满门tusha一个不留,这病人也不知是自己假冒的屠家人,还是被人假冒的屠家人,若是前者那简直自找麻烦,只怕是后者,家主为了保住屠家最后的血脉便将真正的小少爷掉包…… 我心里发寒,不愿再多想。 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死,唯一的生机就是真正屠家人提供药引为他医治,可惜啊,屠家已灭,此行无望。 苏老板又接着说:“其实……其实药引与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阿酒,我会对你好。” 病人沙哑着嗓子道:“不若给我一刀,在下感激涕零。” “你,做梦。” 病人竟然笑开了,笑声过后,是长长的悲叹。 他们的这番话我听明白了,也将两人的纠缠想清楚了。 只可惜啊,可惜…… 我悲切地看着他们,可不该我多嘴的我一句不会多说,只是默默收拾着药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离开前,我又瞧了病人一眼,也许,他早就知道命不久矣……身体是自己的,感受最为深切,疤痕难愈,这也足以让他知晓了吧。 所以,他方才的笑如此苦涩。 一宵冬瑟许空诺,半抔黄土掩浮生。何人可怜未亡魂,此生不见眼中人。一点执着,死生折磨,过过过。 是错过,还是过错?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紧促,一夜北风紧,所有的鲜血与悲痛都被一一掩埋,白茫茫的一片,又覆上了孩童匆匆的脚印。 我不敢告诉苏老板病人命不多时,只得尽心配药,每次配完他都要一一看过了才回去准备,有时也会替换一两味药材,不愧是鬼医,果然比我的精妙。 我忍不住问他,他有如此精湛高超的医术,听说还能剥皮换骨,生死人,肉白骨,世间至毒他也能一一破解,为何要让我这样不值一提的山野大夫治病。 他笑得和气,道:“阿酒与常人不同,生的也不是怪病,听闻先生是此处最好的大夫,常常为屠家家主治病,找你正合适,再者……有你这条命握在手里,他不敢不乖乖吃药。” 我双腿一软,好在没有直接跪下,若是让他知道屠酒早就油尽灯枯,那还不剥了我的皮? 我更加不敢多言了。 他的医术如此出神入化,怎么就不肯好好替病人看看呢,就看一眼,他定能看出他气数已尽,定能看出他时日不多,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甚至都不来这地窖了。 苏老板见我如此,心情大好,从小匣子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道:“阿酒就是为了这首曲子与我闹别扭,先是不肯吃饭,而后又不肯好好吃药,怎么威逼利诱也不管用,等他好了我再拿这曲子给他看,再折腾我就把所有傀儡人召过来,看着我ganta,看他还倔不倔。” 我垂首不语。 他也没想和我交谈,又打开了不起眼的暗色橱柜,道:“这里头的酒便是他最惦记的东西,也等他好了再给他喝,他不乖乖听话,我便砸烂了这些。” “其实,现在给他尝尝也未曾不可……”不然就喝不到了。 苏老板放回酒坛,关了柜子,拂了拂衣上的灰尘,叹息道:“可我偏不想他如愿,谁叫他昨夜不乖,对我又踢又咬,真是个小疯子。” 他忽而又笑了,“疯便疯了,此间只得一个屠酒,可比那无数医者趋之若鹜的药引有趣许多。” 是啊,可你为何如今才明白。 我无法想象他知道屠酒快要死了,并且是因他而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果然是一点执着,死生折磨,过过过。 年关将至,就属酒宵街最是冷清,其他的棺材铺和寿衣店早就关门回家了,这间也是如此,暖阳初生,门前的积雪却许久不化,倒也暖和许多。 树枝上挂着红艳艳的灯笼,久违的温暖。 我去街口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冰冷的地窖中只有屠酒的血是红色,实在没有过年的气氛,这糖葫芦他肯定喜欢,因为温暖与他更加久违,或许,上一次便是因为苏十三。我带的东西苏老板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胆子便大了许多。 可我刚一踏进铺子,就听见里头激烈的争吵,与其说争吵,不如说是病人又被刺激到了正在反抗,还夹杂着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踌躇了片刻,硬着头皮下去了。 酒坛破了一坛又一坛,满地的酒哗哗往外流,我记得那是屠酒很宝贝的东西,怎么如此糟蹋?地上还有些许乳白的液体,膻腥味若有似无,被浓烈的酒香几乎覆盖,可我是个大夫,嗅觉灵敏异于常人,发生过什么可想而知。 屠酒又被绑了起来,他瞪着双眼,浑身颤抖,鲜血已经将他的衣衫浸透,血衫子粘在身上贴着伤口,湿漉漉的让人揪心,若是干了撕下来必定皮肉分离,痛不欲生。 他就像一头被逼急了的小兽,随时准备扑过来用锋利的獠牙将眼前的猎人撕碎,铁链快要困不住他了,令人窒息的寂静裹住凛凛杀气。 刺骨寒风呼啸而来,将烛火一一吹灭。 苏十三垂手立于他面前一尺,懒洋洋地说:“真是不知好歹,前些日子我何曾强迫过你什么?你跟我回十三楼是迟早的事情,你恨我也好,我是定要带你走的,何必苦苦挣扎,再者,烂柯不过是个奴才,你竟为了他与我别扭?” 遍体的鲜血没有让屠酒皱一下眉头,可听到烂柯这个名字时,他抖如糠筛,整个人都立于崩溃的边缘,我生怕他就此一口气上不来,吐血而亡。 苏十三摇了摇头,捡起地上正流出潺潺烈酒的坛子,还剩下半口。 他搁在了桌子上,看得出他妥协了,叹息道:“是我说错,你莫要再生气,我如今与从前不同,见不得你遍体鳞伤。” 他说得很真诚,我相信,可惜他似乎忘了,屠酒的每一处伤痕都是拜他所赐。 屠酒冷笑了一声。 两人僵持住了。 时间凝固了一般,我手中的糖葫芦落在地上,碎了。 眼前这两个人眼中明明是欲说还休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情,眼中的欲望与贪恋是那么的相似,紧握的拳头又是同样的倔强,没有一个走向前,放下身段,放下尊严,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可以得一个善终。 可是没有。 只剩下最后一点生命了,就剩下那么一点点,每一刻的沉寂都是在消磨,屠酒早已经不起这样的蹉跎了…… “苏哥哥,我跟你回去,你把我带回去吧。” 什么? 苏十三眼睛亮了,他道:“我放你下来。”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想最后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造一口棺材,亲手造一口,等棺材造完了,我便和你回去,刀山火海,百折千难……” “好。” 再等等,等这口棺材造完了,我便好好对待你,没有刀山火海,没有百折千难,你跟我回去,没有药引,没有傀儡,没有逼迫,没有杀戮,只有你我。 我们一起走到这世间的尽头,生死的尽头。 再等等,一切都来得及…… 我转身离开,不忍再看。街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一定会很热闹。 第9章 终 大年初一,满天的大雪白茫茫一片。 地窖里的光线昏暗,屠酒靠着冰凉的墙壁在棺材上雕刻花纹,雕了许多的枫叶,每一片都被磨破的十指染红了,可他没有停下。 苏十三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拿出了最后的半坛子醉生梦死,放在红泥小火炉上温了温。 他很欢喜,今日这口棺材便能够完成了,再等等,这口热酒就能够替屠酒祛除冬寒,毒山四季如春,不会如此严寒。 苏十三从怀中拿出了匕首,轻轻拂了拂,问道:“阿酒,你送我的这把匕首到底有何不同,我瞧你似乎很在意。” 屠酒头也不抬,沉默了。 “没什么不同,这是我父亲交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告诉我离开了屠家自有一方天地,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全自己,不轻信,可惜啊,我却亲手交给你,让你用它一刀刀划烂我的心,践踏我的尊严,再将我撕碎。” “哦,原来如此。”苏十三放在桌子上,饮了一杯酒。 终于,还剩下最后一片枫叶,这口棺材就要造成了,还差最后一点点,时间快得就像破碎的酒坛,顷刻间,一滴不剩,无法挽回,亦无法拖延。 屠酒换了个姿势,拿刻刀的手有些不稳了,一股甜腥渐渐从胸腔升腾起涌上喉口,他靠着墙,往下压了压。 他感觉好受点了,又问道:“周叔,烂柯,青竹,大夫,还有这满屋子的傀儡,你有何打算?” 这次苏十三也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想过这些,他要带阿酒回毒山,去十三楼,这些人他自是不管,是生是死他根本不在乎,他从不是什么好人,出生以来就从未有人教导过他何为善,何为恶,追求这些的是屠酒,只是屠酒。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 “活的,放了,死的,葬了。” 屠酒放下心来,可是大脑已经一片混沌,最后一片枫叶刻得很慢,眼神已经涣散,随后,他干脆背对着苏十三。 苏十三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烂柯没有死,他在棺材里躺着,你不必再挂念这里。”他说得认真。 屠酒微微吃惊,点点头道:“多谢。” 枫叶还剩一角,苏十三端来了热酒,他已经温了三遍,几近虔诚地端到了屠酒的面前,这一切,将要如他所愿。 屠酒端起最后半碗酒,手一偏,全部倒在了地上,一滴也不剩下。 他已经拿不起这轻巧的一只小碗,碗掉在地上,轻响过后,他半阖着双眸,说:“苏哥哥,这醉生梦死我已经喝腻了,人活着,迟早要清醒过来的,我没有时间了,刀山火海,我去不了了。” “什么意思?”苏十三心里咯噔一下。 “我快要死了,这口棺材不是为了烂柯,是为了我自己 。”屠酒已经撑不起身子了,他歪倒在墙边,剩下最后一丝气力。 “你……你说什么?” 苏十三心尖狂颤,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往日屠酒的样子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中,深刻的疤痕,未愈的伤口…… 不……不要…… 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一把握住了屠酒的手腕,险些被杂草绊倒,轻轻把上了他的脉搏,他……他果真气数已尽……他,果真……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日枫叶落了一夜,他曾允诺过——若是无处可去了,我便带着你回去吧,我家有很多的酒。 ——苏十三,你带我走吧,刀山火海我跟你去,千刀万剐由我来受…… ——苏哥哥,我跟你回去,你把我带回去吧…… ——等棺材造完了,我便和你回去,刀山火海,百折千难…… 他一直不明白屠酒口中的刀山火海是何意,如今他明白了,屠酒在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便不会和他离开,刀山火海,便是通往地狱的死亡路,历经的何止百折千难,他早已体无完肤了…… 不! 屠酒死了,剩下的岁月他该怎么办? 这哪里是他的刀山火海?这分明是我的鬼门关!你是我关在地窖里的囚徒,你的命由不得自己! 苏十三疯了一般拽着他的衣领,手掌贴着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脊背,给他灌输真气,可他就像一个没了底的沙漏,什么都留不下来,一切都在流逝,一切都无法挽回,迟了,终究是迟了…… 屠酒轻笑了一声,气若游丝。 “是什么?药引是什么?是什么!!!”苏十三脑子嗡嗡作响,双眼一片血红,他跪在地上逼问着屠酒:“求你了,告诉我,药引到底是什么?我如何救你?我要如何救你啊?你告诉我!” “今后,我陪你喝酒,我听你弹琴,我苏十三从此做你屠酒的走狗,娈童,被你驱使,被你践踏,你告诉我!我……我毒山有灵药千万,我是世上最好的大夫,我不要你死,你也休想如愿!” 屠酒摇了摇头,“咳咳……你若是能救,早就救了,一个油尽灯枯毫无生欲的人,就算把灵魂拼凑起来了,也如同槁木一般……一个人若是想死,那便无人可医……” 苏十三很希望这是屠酒在硬撑,是一时的气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可他们相处了很多时日,他偏偏是精通医理的大夫,他知道这是真的,一个人若是想死,便没人能让他生。 “我再给你唱歌,我再不折磨你,我知错,我悔改,你别死……”破裂的酒坛,扎破了他的膝盖。 突然,脑子里精光乍现! 他若不是屠家人,那药引就不在他的身上,他制造那些傀儡的时候,就只带了…… 醉生梦死! 无人能够酿造的醉生梦死,浓烈异常,是加了药引,是屠夫人留给屠酒保命的东西……而我却全部毁尽,他那一倒,是在断送自己最后的活路啊…… 是醉生梦死啊,怎么会想不到……可那醉生梦死连最后一滴也被倒在了地上! 酒……苏十三彻底疯魔,在这地窖中四处翻找,一遍又一遍,在空坛子中搜寻,只要一滴……哪怕只有一滴……我就可以救活你的命。 棺材上的最后一角枫叶终是没能刻完,却染得鲜红,屠酒靠在墙壁上,再也撑不下去,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他这一生,实在可悲。 四年前的夜晚也如今夜一般。 鲜血染红了整个屠家,屠家的所有弟子跌跌撞撞无处可逃,尖叫与嘶吼此起彼伏,刀尖刺入胸口,父亲最后叫了他的名字,一掌下去,他失去了知觉,只知道那晚的月亮缺了一角,刺骨冰寒。 从此他无家可归,只是世间的一缕游魂,知道那冷冷的幽香笼罩这他,温暖注入进了他的血脉,他活了过来,满山的红色枫叶便成了一世的牵挂。 苏十三这个名字,也从此刻在眉间心上。 欺骗,利用,羞辱,折磨,践踏,如同那乱葬岗刺鼻的尸臭,将他的美梦击碎,阿娘说得对,人活着,迟早要清醒。 他这一生都在乱葬岗,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死亡,在那里埋葬。 哪里有什么冷冷幽香,不过是醉生梦死,一场虚妄! 苏十三,我不后悔,喜欢你我不后悔,我其实很想随你去毒山,这样,或许我就真的可以有新的开始,我会告诉你,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苏十三是我此生最爱的小郎君,一定一辈子对他好。 可我做不到。 你说要我跟你走,你可曾想过,那地窖中如何肆虐也不会倒下的囚徒也会有死的那一天,铁链将我像木偶一般牵扯,让我终生无法在正常站立。 匕首划破我每一寸皮肉,刀尖舔血,大刀砍进骨头腿,烈酒撒过伤口,你可曾想过,我可能,我可能根本承受不起这些,我…… 当着娼妓小倌儿的面羞辱我之时,你又可曾想过,那不是一场欢爱,是在抽干我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欲望。 我也曾认真想过,苏十三,若是你给我喝一口醉生梦死,我就告诉你药引是什么,告诉你,我屠酒,快要死了,我允许你救活我,我们再来纠缠一世,刀刀入骨,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几十坛的酒,一一破碎在我眼前,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我,死生不能共容。 ——我带你回去吧,我家有很多的酒,还有一坛酿了五百年的花雕。 “小郎君骑着黄牛在田埂下,只有头顶的云跟随着他……呀……他走过高山,询问飞来大雁,雁不说话,他走过大海,询问漫野的山花,花不回答,吹来耳畔的风告诉他,是你杀死了他,是你杀死了他……” 是我杀死了他…… 苏十三拂过屠酒苍白的脸颊。 屠酒,我错了,我今生对你不住,我苏十三没有跪过天地,没有跪过高堂,如今我跪在你的面前,我求你,我恳求你,别死…… 别死…… 我是毒山最强的鬼医,医术出神入化,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以将父亲逼死在他的床榻,可以将母亲的头颅砍下,可以将兄弟丢进蛇窟,可以杀尽所以不顺我意的人,如今我想救活我此生唯一的不能割舍…… 是报应吗? 母亲曾说,是事事有因果,善恶自有报,我从前是不信这些的,我无牵无挂,也贪生不怕死,我无所惧怕,不信有人可以报应到我的头上,如今我错了…… 屠酒,我这一生没有过多少快活的日子,细细算来,都是你给我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无父无母无人可依,浮云而已,我错了,如今我苏十三知错了…… 小郎君骑着黄牛在田埂下,只有头顶的云跟随着他……呀……他走过高山,询问飞来大雁,雁不说话,他走过大海,询问漫野的山花,花不回答,吹来耳畔的风告诉他,是你杀死了他,是你杀死了他…… 冷月照棺,血泊映月,气数尽,残灯灭,指尖一点隔生死,银针三千定阴魂。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酒终于咽气啦,喜大普奔,在不咽气就太惨了。 小黄诗,还有一首词和曲子乃是蠢牙原创,浅显粗糙博君一笑。 下面是完成版: 罗衫轻解,玉柱独赏。双股酥软寻幽径,枯草待露揉红娇。猛经风雨销魂颤,两身欲死温柔腰。汗珠点点,丝声颤颤。屡屡□□深浅尝,处处生香更癫狂。痴心男儿多酣战,风流郎君媚骨散。 一宵冬瑟许空诺,半抔黄土掩浮生。何人可怜未亡魂,此生不见眼中人。一点执着,死生折磨,过过过。 小郎君骑着黄牛在田埂下,只有头顶的云跟随着他,他要去寻他的心爱的姑娘啊,他要去寻他的心爱的姑娘啊,他走过高山,询问飞来大雁,雁不说话,他走过大海,询问漫野的山花,花不回答,吹来耳畔的风告诉他,是你杀死了他,是你杀死了他。 感谢大家阅读拙作! 第10章 百二棺河 十一年后,秋。 西丘城内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一条酒宵街,十分凄凉,卖得都是些棺材寿衣哭丧棒,不办丧事谁会去那儿溜达呢?第十一家店铺叫做百二棺河,这名字气派又响亮,却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账房和一个跛了脚伙计。 这家的老板是个极其神秘的人物,周遭的邻居常常会猜测他是个什么大来头,可到底是害怕他的,总不敢真的靠近。 而我,就住在这家棺材铺里。 因为这家的老板苏十三,是我的父亲,我叫他老爹。 我姓苏,叫晏和,是老爹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弃婴,听周爷爷说,我是一个大家族的后人,可惜这家人已经被屠了满门,只留下了一位小少爷,这小少爷,也就是我阿娘,整日躺在棺材里不起来,需得我去地窖陪着他。 我也曾好奇,为何我的阿娘是个男人,可见了他如此绝色的容貌也就很快接受了,貌美的人,是我一生都会宽容的。 老爹从来不去地窖看望阿娘,那里只有周爷爷和烂柯叔叔在打理,我常听邻居们说闲话,说我老爹他十分厌恶这家棺材铺的小少爷,名叫屠酒的那个,曾经在院子里大吵大闹撕破脸皮,烂柯叔叔也常说我老爹恨我阿娘入骨,在他死后就再也没去过地窖看他。 我想也是,我从未见过我老爹好好待阿娘,他是最好的大夫,我阿娘明明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为何不肯救他醒过来? 可惜了我阿娘如此容貌。 听闻我刚刚被抱回来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老爹便将我放在棺材上面研究是要煮还是要炸,我只会咯咯咯的笑,他却磨刀霍霍向晏和。 我知道了以后,和老爹大哭一场,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的对待你可爱又迷人的儿子,我们是亲骨肉啊! 这个这个,不是亲生却相依为命嘛。 他微微一笑,乱葬岗救下来的都没良心,你死不足惜。 这是个父亲说出来的话吗! 可我没能抓狂便呆住了,老爹他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小匕首,竟然哭了。 此后他便再也不露面了,一走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回来了,他拿了一把镰刀对着我,说是要拿我最后做一次实验,我吓得绕着棺材铺子跑了好几圈。 老爹他红着眼,当真有杀气呼啸而出。 烂柯叔叔一把抱住了我,将我藏在身后,护小鸡崽一般不肯退让,我也只能抱大腿。 周爷爷微微喘着气,拦着他的大刀,说道:“苏老板,小少爷不会活过来了,让他安息吧。” 老爹的双眼涣散,身体颤抖着,这话戳中了他的穴道一般,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就像一个颓败无助的孩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嘶哑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我还有法子……让我试试,我能救活他……” “苏老板……”周爷爷紧皱着眉摇了摇头,他浑浊的双眼噙着泪,说道:“不,苏十三,你当真如此,小少爷生不如死啊,放过他吧……你已经囚了他十一年了……” 十一年了…… 老爹面色灰白,颓败倒地,他放下了刀,行尸走肉般离开。 他竟然下了地窖,这是我头一次见他下地窖,这一下,他很久很久都不曾上来,我躲在能通往地窖的棺材里偷听,里面闷得我都快要窒息了,只听见他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却一言不发,那一刻,我感到很害怕。 我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却不知是何事。 迷迷糊糊中,又听见说了很多我听不明白的话。 他低低呢喃着:“真够傻的,我为何不杀了那小畜生来救你,他是真正屠家后人的亲骨肉,血脉虽不纯正,拿命救你却是值得一试,我如今才知道这屠家能起死回生的药引竟然是心头血……我拿他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他浑身上下的血我都尝试了,可就是……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一个人若是想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我睁大了双眼,听见他竟然哭了。 他哭得悲恸无比,剜心一般,又拂去脸上的泪,继续低喃:“我也曾想过一命换一命,等他再长大些,把他的心脏剖给你,你说不定就能活了,就怕你活过来了也要再气死……我说过,我知错,愿悔改,再不做你厌恶的事情……我答应过你的都做到了……” “我都做到了……” 可你怎么还不醒啊…… 五日后。 中秋那天,枫叶染红了整座丘山,西丘的百姓全都扒着栏杆往西丘河看,到处议论这是何等怪象,竟然有二百多棺材在水中漂浮,几乎占满了整条西丘河。 就像一场盛大的祭祀。 圆月高悬,暗风浮动。满城的红灯笼都挂在了门前,还有许多百姓不知为何就明起了天灯,诺大的西丘城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屋顶立着一位翩翩公子,白衣如丧,提着烈酒,带着孩童,散发着冷冷幽香,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了一层皎洁苍茫。 天灯缓缓升起,一起随着棺河,去向未知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阅读! 这一章的视角是小晏和,也就是下一本长篇古耽的男主小受哦!是个妖孽小忽悠,伪父子,长大后有个霸气的外号:鸦杀客,因为血乌鸦是他的重要武器,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第三章屠酒视角中出现的小表弟,屠酒给自己起的白二胖这个名字就来源于他,也会在长篇古耽中以晏和舅舅的身份出现。下本是个he所以没那么虐,但还是挺有意思的,感兴趣的小老板可以收藏一下哦! 《大修江湖骗术(重生)》by烟箩 玄门第一忽悠鸦杀客,在一系列作死搅弄风云之后终于被万箭穿心而死。 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百二棺河 作者:烟箩 生前收养了个便宜儿子,天天虐待调戏这个小正经。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重生后的鸦杀客偏偏落到了义子手中后,一天三顿打! 从前。 鸦杀客指着青楼:小浮丘,那个地方很好玩的,义父带你去消遣!(义父把你卖掉换银子) 浮丘:谢谢义父。 (天真无辜) 现在。 浮丘指着青楼:再胡说八道就把你卖了。 鸦杀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可怜的老父亲~ 浮丘:哼! 鸦杀客沉吟半晌:emmm有美人吗?有你三分之一俊俏我就愿意去。 浮丘:……你做梦! 人生得意须尽欢,道士和尚一锅端! 生前,鸦杀客爱钱财爱美酒爱美人爱兵器还爱忽悠,骗得小姑娘团团转,少年郎死心塌地供他驱使,重生后的鸦杀客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 鸦杀客表示,我错了,下次还敢! 总之是一个强攻被一个比他更强的攻压在身下的故事。 看文指南: 1. 1v1 he 前期小霸道总裁后期闷骚忠犬爱吃醋攻vs传销头子坑儿子坑武林正派风骚薄情欠压受 因为是预收文所以搜不到,感兴趣的小老板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带走!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