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正文 第 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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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 者:飞烟
ISBN:9787539948850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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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情爱”小说情迷人飞烟,《绝色倾城》第二部重磅上市
一个京城裸模和富N代、官N代、红N代、黑N代之间
一段不得不说的阴谋与爱情的故事
我不知道当我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展示给你看时
你是否能够从这赤裸的身体上
咀嚼出一份爱情的味道……
我已然快要忘却,自己干涩无味的唇,曾缠绵有谁的余温……
闪着灯光的夜,美丽而又迷离;带着鲜血的爱,绝情而又深情……
这片夜幕,究竟掩盖了多少真相?这个城市,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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镁光灯下,天使般的面孔;T台之上,魔鬼一样的身姿——她们就是模特儿,英文叫作“Mel”。炫酷的灯光,动感的音乐。满眼的鲜花,充耳的掌声……但有谁知道,繁华过后,又有多少清冷抑或失落?
楚夏就是一名模特儿,出身贫寒的她年纪轻轻就独自一人在社会上打拼。一场以交易为目的商业饭局,让她“邂逅”了文氏家族的天之骄子文昭——一名非典型的“富N代”。三个月的柔情蜜意,楚夏做了文昭的女朋友。然而,她这一生最“美丽”的错误也就此开始……
某日,文昭对待楚夏的态度发生了匪夷所思的转变,楚夏亦从此陷入了一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三年后,文昭的好友凌靖从美国归来。也正是这个男人,最后将楚夏从“虎口”救出。就在楚夏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好人时,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却将伪装的面具撕下,毫不留情地将她拉进了另一个苦海地狱……
就此,一个关于爱情与仇恨,真相与良知,道德和法律的惊天秘密渐渐浮出水面……
楔子:有生之年,猝不及防
我第一次见到凌靖,是在“盛世”灯影暗淡的包厢区。
准确的说,是我在包厢里面,他在外面。我们隔着一道门,但是门没有关紧。于是,越过那道狭长暧昧的缝隙,隔着浑浊的空气和迷离的灯光,我们的视线胶着在一起。
我们就那样看着彼此的眼睛,我坐着,他站着。
如果你以为,这是偶像剧里那种浪漫得一塌糊涂的一见钟情,那么我只能悲伤地告诉你,你错了。
我记得那天的音乐很H很热辣,听得人面红心跳。我被人灌得多喝了两杯,歪在包厢的沙发里晕晕欲睡,连那几个少爷带着女伴出去了都不知道。
等文昭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按到他大腿上的时候,我看着他黑褐色的眼睛,还十分天真地问:“到家了吗?”
那天很热,白天出去拍照,为了换衣服方便,穿了一条水蓝色的挂脖露背裙,很清凉的款式。
但穿这样的衣服不适合戴文胸,所以只贴了乳贴,文昭用牙齿咬掉那两个心形的绒布贴片,唇齿厮磨间,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酒香。我仰起脸,看着头顶幽黄的壁灯,当时还想,家里的灯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热了,包厢里有冷气,可两个人贴在一起,很快就汗水涔涔。我迷迷糊糊地看着文昭脱掉衬衫,解开皮带,炙热的手掌扣住我的腰。我以为他要洗澡,还主动帮他解开两颗纽扣。直到被他箍在臂弯里,才觉出不对来,想挣扎,却用不上力气,手指抓着他肩膀的皮肤,摸到一层汗。
跟这个少爷相处了三年,尚算知道他的脾性,我沉默,他会为所欲为;我喊停,他就变本加厉。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我选择沉默。
就在我像只受伤的小企鹅缩在他怀里,等着被人家吃干抹净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我听到背后有动静。
起初以为是电视机,迷迷糊糊转过脸一瞧……我的酒一下就醒了。
直到那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家,而是“盛世”的包厢。而包厢的门根本就没关紧,留了一条不宽不窄,不仔细看或许看不到,但是站在门口绝对能看到的门缝子。
那我跟文昭,不是一直都在现场直播?
晴天霹雳!
我就这样被文昭带着,糊里糊涂地上演了一场浮华都市的糜烂大戏,可悲的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文昭不会被人看到什么,而我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门口那个人的眼睛里。
显然,靠在墙壁上的男人也被我们吓了一跳。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过某种惊讶……或者是不屑的情绪,虽然只有0.1秒。
而这世上向来是无巧不成书,我被那人看到的时候,他也没闲着。
一个穿戴很小姐,姿态很小姐,动作也很小姐的长发美女,正缠在他身上,嗯……非常尽职地为他服务,姿态优雅,动作娴熟,旁若无人,感人至深。
一切,就这样开始……
多年之后,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却一直记得凌靖当时的眼神。
我之所以对那纷乱难堪中的一眼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眼中有一种让我捉摸不透的东西。那里面没有局促,没有尴尬,没有兴奋,没有挑衅,没有好奇,退却了最初那一瞬的惊讶,他平静得几乎不可思议,仿佛早就料到在某一天的某一刻,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人会相聚在一起……
在远方的黎明来临之前,在未知的死亡降临之前,在世界末日之前,迎接一场猝不及防的命运。
卷一:迷雾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 章
第一章:最美丽的错误
好吧,故事的开头,还是让我们先来说说文昭,我这场“艳遇”的另一个男主角。
他是我今生最美丽的错误,不过,这个“美丽”要加上引号,表示意思相反,而不是特意强调。
文昭,本质上来说,他来自动物界,哺乳纲,灵长目,人科,富家子系,非典型“富N代”。
不过我一直怀疑,他应该属于兽亚纲,食肉目,犬科,人狼种,而且是不需要外界刺激,自行变身的优良品种。
所以每每到了月圆之夜,按照人狼的变身规律,我总是倍加警惕,等待见证奇迹的那一刻。可惜等了三年,都没看到。
如果你觉得这种介绍过于轻率,我们可以换成另外一种比较正常的,只用一句话便可概括。
文昭,28岁,身体健康,年富力强,拥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父辈积攒下来花不完的金钱,跟很多世家子一样,他是这个世界最现实,也是最不现实的存在。
文家是满族人,先祖在清朝做过高官,家世显赫。虽然因大时代的变迁曾经家道中落,但文昭的曾祖父是一个眼光独到又颇具魄力的人。在20世纪初期,一战前后那十几年,也就是中国民族实业发展的黄金时期,他成功赚到第一桶金,然后抓住机遇,跟自己的兄弟兴办轻工厂,在全国各地建立了二十多个家族企业。
后来新中国成立,文氏一族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抗美援朝的时候捐过飞机,工商业改造又带头实行公私合营。所以在那十年动荡时期,其他家族纷纷落马,善于审时度势的文氏一族却依然可以屹立不倒。改革开放之后,更是与时俱进,凭借雄厚的资金和得天独厚的人脉关系,让家族事业在国内国外遍地开花,一时无人能及。
懂得顺应潮流,是文家人的生存之道;善于跟政府搞好关系,更显得他们聪明。游走在商界的老行尊们每每谈起文家,无外乎这几个词——纵横驰骋,独领风潮,根深蒂固,重信守义。
以上内容都是我从文昭身边的朋友那里听来的,都是老掌故了,但鉴于他们个个出身良好,都是眼高于顶很少夸奖别人的角色,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极高。
但对我来说,听着这些就像听一个遥远的别人的故事,很难跟睡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因为我认识的文昭就是那个样子,不高调,也不刻意低调;不张扬,也不怎么合群;很少谈论自己荣耀的家族史,也不在意别人捧他;不刻意高高在上,但对谁都漫不经心。你说他是富二代也行,说他是富过三代的世家子也行。只要不惹到他,似乎怎么样都行。可若惹毛了他会怎么样?这个我没试过,也没见别人试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总体来说,在我的印象里,文昭是个少爷,更是个男人,床上是男人,床下也是男人,大少爷的“骄娇”二气是免不了的,倒也没见他仗势欺过谁。所以我这个枕边人对他显赫家世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传说的阶段,没有具体事例让我参考。
人们不是经常说,富过三代才出一个贵族吗?
文昭圈子里那些少爷们每每谈起几个家族的兴衰史,说起财经界的风云变幻,都不约而同地说:“文昭可不是土大款的二世祖,人家是真正的贵族。”
其实,对于这个说法我一直抱有深切的怀疑态度。因为在我有限的认知里,贵族代表了皇权,至少应该是皇亲国戚。
可清政府都倒台上百年了,紫禁城也变成了著名风景区,跟澡堂子般亲民且一视同仁,花钱就能进,中国哪里还有贵族?
如果再往上数数,咱们都来自遥远的原始社会,氏族公社时期,人不分阶级,只分男女。
如果继续溯本逐源,生命来自海洋,我们都是海洋中的氨基酸,等着合成蛋白质,连男女都不用分了。
如果从神学的角度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儿女,生而平等,那我们都是贵族。
不过这些“歪理邪说”在心里说说就算了,在文昭面前,打死我也不敢说。
还有一点,我总是忘了说,文昭是我的男朋友,唯一的,而我是他的女朋友……之一。
文昭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我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还躺在床上做梦,但不是美梦,是噩梦,就在我第一千二百三十二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擦擦额头的汗,拿起电话,对方问:“干什么呢?”
“呃,还没起……”
“起来收拾收拾,我一个发小从美国回来,晚上约了秦暮他们,在‘黑池’给他接风。七点开始,你别再迟到。”
我放下电话,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化妆,弄头发,找衣服。
文昭痛恨不守时的人,认为守时是帝王的美德。而我有个习惯,每次出门的时候总是要忘点什么,或者做错点什么。被人催得越紧,错漏就越大,总是需要半路折回来,将未处理完的事情处理好。有时候是划坏了丝袜,有时候是遗忘了钱包,最离谱的一次是烧水忘了关掉火炉。
所以我总是迟到,也就总是让他不喜欢,这实在是很无奈的事。
文昭说的“黑池”是一家综合娱乐会馆,是圈子里这群少爷和他们的女伴们除了“盛世”之外,最喜欢的据点之一。
尽情想象——这里格调非凡,装修奢华,设施齐全,宽敞明亮,关键是清一色的年费会员制。这一点很重要,充满了贵族范儿和神秘感,很适合那些喜欢跟劳苦大众与世隔绝的都市新贵们。总之,“盛世”有多糜烂,“黑池”就有多高雅。
那天很不顺,出门有点晚,路上又遭遇了堵车。整个城市弥漫在俗世的尘烟中,缓慢而僵滞地移动着。
我看着前面长龙似的车河,心急得一直看表。
载我的的哥人特好,一边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向前挪动,一边在旁边安慰我:“姑娘,没事,今天堵得不厉害,估计你9点之前一定到了。”
我听了真想哭,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九点之前,我的确到了。只是比文昭要求的时间,晚了近两个小时。
下车的时候,又非常悲剧的,竟然跟秦暮和他娇滴滴的女朋友狭路相逢。
秦暮是文昭的朋友,老百姓眼中典型的富家子形象,仪表堂堂,身娇体贵。但跟文昭不同的是,秦暮天生一双桃花眼,明眸善睐,那双电眼总是为他招来一身的桃花债。他自己来者不拒,相处时柔情万千,分手也简单干脆,身后碎了一地的芳心,可偏偏有人喜欢“前赴后继”。
而他现在的“后继”,就是这位打扮得像“时尚女魔头”似的美女,这姑娘叫夏红日。
这名字其实起的不错,夏天的红日,听着就生机勃勃。但是第一次听到她报大名的时候,我却是紧咬着嘴唇,憋得差点内伤才没笑出声来。
我非常不厚道地做了一个联想:还好不是叫夏白日,否则的话,她真可以去撞墙了。
红日姑娘并不是出身大富之家,但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殷实。她自己是戏剧学院的高材生,算是章某人的同门师妹。所以她不止一次特骄傲地向我们显摆,说形体老师总是夸她姿态多么多么优雅,眼神多么多么到位,动作多么多么漂亮,比当年的“XXX”强多了。
红日姑娘是个好同志啊,除去嘴碎、爱现、虚荣、幼稚之外,其实哪儿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跟我有仇。如果杀人不犯法,估计她第一个毙了我。
说起这段公案,其实我挺冤枉。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搂着她男朋友,是她男朋友自己喝高了没站稳,正好被我接到,又正好被她和文昭看到,而我当时也没站稳,所以我们才以及其暧昧的姿势,双双倒在沙发上。
但是人家文昭和红日不信。首先疑点太多,比如秦暮没站稳,为什么我要扶住他?为什么不让他磕死在茶几上?其次巧合也太多,比如我们为什么要倒在沙发上?为什么不倒在洒了满地红酒,堆了七八个酒瓶的地毯上?
我百口莫辩,唯有俯首认罪。从此文昭就在我的不良记录上,除了贪财、迟到、喝酒、爱说瞎话之外,又多加了一笔——勾引义弟,红杏出墙。
而红日姑娘也从此跟我结下梁子,此刻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红日姑娘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番,看到我还穿着上次聚会穿的黑色裹胸小礼服,脖子上依旧光秃秃的,于是抬了抬她的锥子下巴,声音立马飞扬了八度。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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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 章
“小夏,怎么自己来?文昭没去接你?不是我多事,你自己看看,除了那条裙子,你全身上下就没有超过一千块钱的东西。知道的,是你自己不尊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文昭养不起你。好歹也是出入高级会所的人,你就不能……”(以下省略一百昭发脾气跟正常人不一样,这样说好像有点歧义,似乎在骂他不正常。而事实上,他也真的不太正常。正常人心里不痛快会说出来,有脾气会发出来,有问题会讲出来,要是实在不满会直接揍你一顿。
但是文昭从来不这样,他的喜怒哀乐只会摆在脸上,放在眉宇间,从来不会当面锣对面鼓地跟你谈、跟你吵。但是他总有办法,从其他地方找回这个平衡,绝对不会让得罪他的人“逍遥法外”。
我曾经怀疑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腹黑?
后来才明白,这只是他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屑跟任何人争吵的。因为吵架也是一种沟通,而位高权重者不需要跟平民沟通,他们会发出最简单的命令要你执行,或者直接将你清理出大局之外。
所以,你爱一个人吗?把她送到文昭身边吧,他会让你看到极尽奢华的生活和贵族般的享受。你恨一个人吗?把她送到文昭身边吧,他很快就会让你明白,锦衣华服,珠宝首饰,美酒佳肴,这一切不过是你用青春和美好堆砌出的公主梦,而且一碰即碎。
我没时间忸怩,用最快的速度走过去,坐在文昭身边,看到大屏幕上一个丰臀硕乳的比基尼美女,正半眯着的眼睛,躺在金色的海滩上,无比性感地抚摸着自己的蜜色娇躯,那画面是说不出的诱惑撩人。
我说他怎么看得这么认真,呃……的确好看。
“怎么又晚了?”文昭将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慢悠悠地问。
我答:“堵车……”
他皱眉看着我,“堵车堵了两个小时?”
我在心里苦笑。
文哥,你可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你倒是好,车上挂着特牌一路顺风顺水。我坐着一辆小破出租车,的哥见谁躲谁。
我倒是想快,我快得了吗?
正要开口解释,忽然,门开了。除了音乐声,整间包厢安静下来,唱歌的放下了麦克,喝酒的停住了酒杯,就连跟女伴调情的人都收回了自己的禄山之爪。然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当然,除了文昭,不过这种气氛也够诡异了。
文昭放开我,眼睛看向门口,眉眼含笑,眼波流动。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和笑容,如同看到失散多年的亲兄热弟,又像是饱经离乱后的战友重逢。
我看得头皮发麻,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文昭如此“失魂落魄”?
我顺着他们的眼神看过去,对上一双栗黑色的眼睛,好像两泓望不尽底的深潭,而那潭水倒映着白月光,说不出的清冷。
凌靖,他就站在那里,穿越污浊的空气和暗淡的灯光,穿过满室的衣香鬓影,越过文昭的手臂,沉静而淡漠地望着我。
一眼万年,天地无声……
显然凌靖也认出了我,因为我又在他眼里读到了那种情绪,第一次见到他的情绪,他的眼神里有一些我说不清楚的东西。
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又回到”盛世”的包厢,我们隔着一条门缝,半丈红尘,晦暗的色调,贲张的欲望,彼此对望,各自荒唐。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才能看到他这种眼神。但为了不甘示弱,我也回敬了他同样的眼神,我生平自认为最锐利的一个眼神,这种感觉就像高手对决,胜败只在一秒。
但是很明显,我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凌靖说话,倒不是我矫情,而是文昭压根就没把他这位了不起的发小介绍给我。
包厢里的几位少爷和他们的女伴们,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亲亲热热跟凌靖打过招呼之后,文昭说想看看凌靖的球技有没有进步,就带着几个少爷到娱乐室打台球去了。
女伴们自然陪着,而我——文少的小小女友,文少爷没让跟着,我也乐得不用去讨人嫌。
就在我一个人悠哉地喝饮料,看MV的时候,秦暮忽然回来了。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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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 章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累了,白天开了一天会,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回来眯一会儿,今晚还有得折腾呢。”他坐在沙发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
“红日呢?”
“跟JOJO她们去大厅看表演了,听说今晚来了一个欧洲舞团。”
“哦……”我点点头。
秦暮说完,就靠着沙发闭上他的桃花眼,不再理我。
我端着饮料,隔着一个沙发细细看他。
别说,秦暮这厮不说话不放电的时候,看着还真是妖孽,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大概是因为他们家基因好。
秦暮的妈妈以前是个电影演员,听说长得非常国色天香,还没大红大紫之前,就被他父亲私家珍藏了。
我以前认为明星和模特就是最漂亮的,认识文昭之后才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真正美丽的女人都被权贵养在家里,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就好比最顶尖的奢侈品,不会在电视里向劳苦大众打广告;真正的世家子弟都有自己封闭的小圈子,不屑对外人道。这的确不是外面那些被民间八卦娱乐的二世祖可以比的,因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我再不服气也得承认:劳苦大众打得倒贵族,却消灭不了阶级。因为贵族是可以转型的,区别只是从一个称谓,变成另一个称谓,从一类人群,转换到另外一类人群,旧的倒下了,新的站起来。只要贫富差距存在,阶级就会一直存在,这实在是很无可奈何的事。
我喝着果汁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闭目养神的秦暮忽然说了一句话,让我差点呛到。
他说:“你以前见过凌靖?”
我“扑哧”一声,赶紧用纸巾掩住嘴,想起“盛世”那次不体面的邂逅,马上心虚地否认,“没见过,没见过,为什么这么问?”
秦暮睁开那双桃花眼瞅瞅我,“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我愣了一下,“哪里不对?”
秦暮揉了揉太阳穴,“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你们也没机会认识,他去美国的时候,你还没认识文昭。不过小夏,我给你提个醒。在这个圈子里,你得罪谁都行。唯独凌靖,你可别惹。”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有多了不起?他爸是李刚?还是他杀人不犯法?”
秦暮笑了笑,轻斥道:“又胡说八道。小夏,凌靖的父亲不是官,是商人,事业做得很大。但是凌靖的伯父……”
秦暮对我说了一个名字,我愣足了一分钟。
坦白说,跟文昭和秦暮这样的少爷们混久了,我自以为算是有点见识,虽然没见过多少大人物,但大人物的儿子也算见了不少。
可这一会儿,还是结结实实地惊讶了一把。有这种背景的人物,在我的概念里,应该是天天被装在防弹玻璃里,出门带着随行的保镖,个个要有李连杰哥哥当年的风范,才对得起这样的身份。
可刚才他就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喝了一罐啤酒,上了趟厕所,还吃了两块西瓜。说实话,在感情上,我不太能接受。
我看着秦暮,好奇地问:“这种背景可是稀有动物,你们怎么认识他的?”
“文昭拉进来的,他们俩个是发小,从小玩到的时候,也是跟凌靖一起。他们住同一间公寓,念的还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连毕业文凭都是一样的。”
我再一次好奇地问:“那文昭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秦暮像看傻瓜似的看着我,“小夏,你不会不知道吧?文昭的叔叔是……”
秦暮说完,我茫然地看着他。
秦暮叹了口气,“算了,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所谓干一行,爱一行。你一个小模特,不当官不从政的,没必要认识那么多高层。”
我苦笑一声,“秦少爷,这个人我认识。我是在想,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暮看着我茫然的小眼神,“你就当假的好了。”
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只觉得三年时光,恍然如梦。
以前听人说过这样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不公平的。
因为你从一出生,你的性别、国籍、家庭背景、出生地……这些影响你未来发展的客观因素,都是确定好的。有些人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而另外一些人就算用一生的时间来追赶,也追不上那些先走了很多步的人。人家的起点,就是你永远无法到达的终点。所以别去抱怨,要想别人对你公平,就要用自己的实力,逼得对方不得不对你公平。
这个道理曾经一度鼓励了我,而我也一直致力于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不仇富、不抱怨,要用自己的努力开拓美好未来的至高点。
但是看到这么多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在我面前,不遗余力地得瑟,我这个用一生时间都追赶不上的人,还是要忍不住要说一句:这两个人的命实在生得太好了,好得都有点欠揍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凌靖说话,倒不是我矫情,而是文昭压根就没把他这位了不起的发小介绍给我。
包厢里的几位少爷和他们的女伴们,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亲亲热热跟凌靖打过招呼之后,文昭说想看看凌靖的球技有没有进步,就带着几个少爷到娱乐室打台球去了。
女伴们自然陪着,而我——文少的小小女友,文少爷没让跟着,我也乐得不用去讨人嫌。
就在我一个人悠哉地喝饮料,看MV的时候,秦暮忽然回来了。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累了,白天开了一天会,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回来眯一会儿,今晚还有得折腾呢。”他坐在沙发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
“红日呢?”
“跟JOJO她们去大厅看表演了,听说今晚来了一个欧洲舞团。”
“哦……”我点点头。
秦暮说完,就靠着沙发闭上他的桃花眼,不再理我。
我端着饮料,隔着一个沙发细细看他。
别说,秦暮这厮不说话不放电的时候,看着还真是妖孽,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大概是因为他们家基因好。
秦暮的妈妈以前是个电影演员,听说长得非常国色天香,还没大红大紫之前,就被他父亲私家珍藏了。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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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 章
我以前认为明星和模特就是最漂亮的,认识文昭之后才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真正美丽的女人都被权贵养在家里,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就好比最顶尖的奢侈品,不会在电视里向劳苦大众打广告;真正的世家子弟都有自己封闭的小圈子,不屑对外人道。这的确不是外面那些被民间昭在一起多久了?快三年了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工作那么忙,我每周见他也不过两三回,他本来话就少,见到我话更少。我们哪有时间谈这个?如今还算好的,我没搬到现在住的公寓前,他每次见到我只有四句话。”
秦暮很好奇,“那四句?”
我有点惆怅,“脱衣服洗澡,上床躺着,把腿张开,滚蛋回家……”
秦少爷愣了愣,一口酒水喷了出来。
我默默看着他不顾形象,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在心里纳闷,有这么好笑吗?难道男人天生就跟女人的笑点不同?在我看来这是极悲惨的事,在他们男人眼中,尤其这种锦衣玉食的少爷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他笑了几个回合,面巾纸用了几张才渐渐收住,“这真是只有文昭才能干出来的事。不过你也别在意,他那个人其实心不坏,就是少爷脾气,性子冷,又被人捧惯了。你看,他平时对我们也是不冷不热的。不过……”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们两个也真奇怪,我记得你们刚认识的时候,大家都说文昭大概是被你迷晕了,天天跟你黏在一起,我们聚会他都不参加。唯一一次露面还是带着你来的,你们两个好得跟唱戏一样,别人多看你一眼,他都不高兴。因为你喜欢喝红酒,文昭还让我帮他在法国最好的种植区买了一个酒庄,还说那个酒庄以后不对外开放,只为你一个人酿酒。那段时间他为了你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你还记得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饮料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可后来怎么突然就变了?而且还变得这么厉害,不但以前那股亲热劲儿没了,对你也是冷言冷语,别说旁的,现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买给你,让我们这些外人看着都不适应。”
“我也不适应……可你们男人的心,我哪里知道。你们常说女人心、海底针。那男人的心就是秋天打转儿的风,只能借,不能靠,谁靠谁完蛋。”
秦暮沉默了一下,才问:“小夏,你后悔吗?”
我看着他,“秦暮,后悔有用吗?”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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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 章
记得很久之前,我看过这样一段话,大致内容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对另外一个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你万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你欲哭无泪,你肝肠寸断,那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别人可以同情,可以怜悯,但是绝对不可能知道,你的心究竟被伤害到何种程度。
在那之后再看到偶像剧里,男主角泪眼朦胧、含情脉脉地对女主角说:“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你不要担心会给我带来困扰。我这么爱你,自然愿意与你感同身受,水乳交融。”
我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目的不在“感同身受”,而在“水乳交融”。
所以秦暮对我说,他懂的。我却认为,他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懂。因为我们连“水乳交融”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懂?
聚会结束,我跟着文昭回家。准确的说,是他买的公寓。一套跃层式“楼中楼”,户型适中,两百平左右,精装修,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属于拎包就能住的那种。当然,也方便我拎包直接滚蛋。
房子名义上是文昭给我买的,但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所以从法律上来说,这房子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进门之后,文昭就将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脱光衣服进了浴室。别看他这么大的人,有个习惯特别不好,喜欢一边走路一边脱衣服,随手就扔在地上。
衣服当然不能就这么扔着,明天上班他还要穿。文昭每天出门都很早,做为文氏集团的CEO,文家未来的掌舵人,他对着装的要求向来一丝不苟。这个大少爷脾气又急,有一次因为少了一颗袖扣,我慌乱之间又找不到,他的脸足足阴了一个早晨。
有了那一次的经验之后,每次看到他乱扔衣服,我都会帮他收好。
所以此刻,我就像个小女佣似的跟在他后面,他扔一件,我捡起一件。等我捡完的时候,他正好走进二楼的浴室。
浴室的磨砂玻璃是半透明的,有朦胧的感觉,隔着水雾看他洗澡,总让我想起站在瀑布下的欧范儿男模,真的很香艳。
文昭个子很高,也很健壮,从小就酷爱运动,如今是高级健身会所的白金会员,有自己的私人教练,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经过精心打造。前几年泰拳运动在大都市兴起,他又迷上这种格斗艺术,常去拳馆练拳,有时间也打几场馆内赛,练出一副能让任何女人倾倒的好身材——皮肤麦色,腹肌分明,大腿结实,壮臀瘦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是肥肉,是肌肉),从我半吊子的专业眼光看,身材比例近乎完美。
没认识文昭之前,我跟其他姑娘一样,只会盯着男人的腹肌看,觉得男人有两排巧克力一样的腹肌就很完美了。可是看了文昭平时的健身计划,我才知道,腹肌训练不过是其中的一项。一个男人要想拥有完美的身形,不能忽视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不需要像健美运动员那么大只,但要把每一块肌肉线条练得轮廓分明,有一定的厚度和分离度,这才叫完美。用文昭的话说,骨骼是人体的架构,肌肉就像我们的衣服,没有肌肉,还谈什么体型?
那时候觉得,这男人简直就像神一样。
我一直觉得文昭不穿衣服比穿衣服好看,真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名牌西装,那身腱子肉就是最好的衣服。
有人说,现在是花美男横行的中性时代,这种纯阳刚的男性美已经不流行了。其实不是这样,女人或许会对温柔体贴的美男产生爱情,但是绝对不会对猛男失去欲望。
这就是女人,她喜欢你在生活中对她客气,但是绝对不喜欢你在床上对她客气。
可是文昭对我,实在让人欢喜不起来,因为……他实在太不客气了。
事实证明,站在浴室门口发呆,绝对不是一件聪明事。因为,很容易被某人发现。
好比现在……
“给我拿条毛巾。”文昭背对着我说。
我放下他的衣服,到储物室拿了一条毛巾,回到浴室门口,我把手伸进去,然后毛巾掉了,我的手却被文昭拽住了……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毛巾。
热水兜头浇下来,呼吸里都是热水器的味道,很快打湿了我那件黑色小礼服。说真的,我有点心疼。
这是条好裙子,价格超过四位数的裙子,文昭买给我的裙子,我穿过最好的裙子。
过去这三年来,除去头三个月,他都很少买东西给我。这件小裙子还是他每次带我出去,见我总是穿着一百多块钱的裙子,他嫌我实在太丢人,才拎着我到PRADA顺手拽了一件。
我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也就那么几套,平时都舍不得穿,只有跟着他去高级会所的时候才会穿。每次穿过之后,我都会拿去干洗,然后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外面还要套上防尘衣罩,等到下一次聚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这是我极为心爱的东西,现在就这么打湿了,我真的很心疼。可文昭无所谓,他对我的东西向来无所谓,对我的人也是同样无所谓。
文昭是那种人,哪怕他什么都没做,也总会给女人一种错觉,似乎他在蔑视世间一切雌性动物。你为他肝脑涂地,他可能瞧不起你。你为他要死要活,他大约会恶心你。你对他冷若冰霜,他一定剿灭了你。你对他听之任之,他铁定践踏你。
此刻,这个男人把我压在浴室的墙壁上,后背是冰冷的瓷砖,前面是他火热的身体。
我看着他的眼睛,文昭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睑内双,乍一看好像时下流行的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挑,这让他的侧脸比锐气夺人的正面多了几分斯文秀气。他的瞳孔是深深的黑褐色,像一只幽暗的盒子,看人的时候目光总是习惯性的下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坠在里面,有种莫名的压力。
我忽然感到难以呼吸,那些零碎的记忆,好像被打破的镜子,每一片都那么闪亮,每一片都倒映着我们的影子,闪回着那些害怕想起,又不得不想起的片段。
他贴过来的时候,仿佛某种无形的刺痛,那些破碎的画面和锋利的过往,排山倒海似的猛扑过来,我猛地闭上眼睛。
可他并不是想吻我,而是把手伸到后面找裙子的拉链。链子卡住了,我想自己拉下来,免得他弄坏我的裙子。他却“啪”的一声打开我的手,自己用力一扯……“嘶啦”,裙子应声落地,被他用脚踢到了一边。
我低头看着破碎的衣料,心里一阵难受。这一刻,我纯粹是为了我的衣服难过。
浴室的温度越来越高,没开排气扇,我昏昏沉沉靠着镜子,缺氧的关系,人虚得像玻璃上的雾气,好像轻轻一抹就没了。
虽然文昭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他的动作中我能感觉到,今天的他异常烦躁。我被他放在洗手台上,膝盖被最大限度地分开,他站在我面前,从杂物盒里摸出保险套,公事公办的表情让我感觉眼前的男人不是要跟我做爱,而是要给我动手术。
疼!第一下就疼得揪心,锐痛直冲脑门,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浑身冰凉,只有那一点是火热的。
文昭的体力一向很好。记得三年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跑到拳馆去看他打拳。他打拳的样子很帅很帅,汗珠从额前的黑发上滑下来,像金色的龙鳞在阳光下一簇一簇地抖落。
他虽然是新手,可是他学得很快,力道强劲,走位刁钻,出拳上肘又快又狠。他们拳馆也培养职业拳手,训练以正规严格出名,有时候为了增加学员的实战经验,双人对练的时候不戴护具和肘套。结果有一次跟他对练的Prter躲得不及时,被他一肘切开了眉骨。
那个人马上摆手叫停,教练上来帮他用毛巾按着伤口,往可血珠子还是顺着眼睛一滴一滴淌下来,擂台一角都是血,鲜红鲜红的。
真疼啊……我在台下看着都疼,庆幸自己不是被他打的那一个。
练完一回合下来,他坐在椅子上休息,总是一边喘气一边喊:“小夏,小夏,帮我拿瓶水。”
我颠颠地跑过去把水递给他,他摘下拳套,只喝了一口,大约是觉得热,就把整瓶水顺着头浇下来。
唉,以前就觉得这个男人流汗的时候最帅了,可是谁知道,浑身湿漉漉的他比流汗的时候还帅上一万倍。
我蹲下来,托着下巴看着他,“文昭,我觉得你应该注意一下。”
他一边擦脸一边看着我,“我注意什么?”
我对他说:“你太帅了,都帅得没朋友了。你说你这么帅,你让其他男人怎么活啊?”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用缠着拳击绷带的手摸我的脸,顺手一拉就把我搂在怀里,鼻尖都是他汗水的味道。我躲着不让他亲,他作势要打我,两个人笑笑闹闹就缠到了一起。
那时候,好像连风都是甜的。
那时候,好像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对我。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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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 章
我越想心里越怵,后脑抵着冰凉的镜面,感觉自己真像被人放上了手术台,每一刀都是剥骨离皮。
男人在床事上总会有些杀气,文昭今天的杀气却特别重,好像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的杀父仇人。腰被他的手掐得几乎断成两截,意识支离破碎,脑子早就迷糊成一片,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是疼还是快感,含糊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对面的玻璃却映着我们的影子,男人壮硕的腰上架着两条细白的女人的腿,画面浅白直接且略显暴力,像极了某部三级片的镜头。隐约记得是一部老片子,一时想不起名字,只记得那个变态的结局——在一场肉搏中,女主角被男主角活活闷死,接着分尸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害怕,如果我即刻死在这里,有谁知道这世上少了我这么一号人物?又有谁会在乎?是我那些已经离世的亲人?还是那些在工作上认识的萍水相逢的朋友?
不会有人记得,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我一无所有。
忽然感到难过,头搭在他肩上,颤颤的样子好似在寻求庇护。
我尊贵的男友竟然被糊弄住了,捏着我的下巴,沉着声音问:“你干什么?”
“冷……”我说的是实话,公寓的洗手台是大理石质地,冰凉冰凉的,我被他像张饼一样挤在上面,怎么可能不冷?
文昭看了看我,忽然将自己漂亮的嘴唇压下来。
可……这是吻吗?吻应该是温暖的,是循序渐进、和风细雨的。他这样狠,单方面的享受,所以这不是吻,他只是想把我吞下去。
扭过脸避开他,又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扳回来……不知怎么就来了脾气,牙关紧咬,像跟他较劲一样。
可是我忘了,他不是那种你跟他耍耍性子,他就会迁就你的男人。他是文昭。你拒绝他一次,他会让着你;拒绝两次,他会冷着你;拒绝三次,那就是自找了。
于是就在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下巴剧痛。下颌骨连接的地方好像错位了,却不是真的错位,只是让我疼,疼得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用膝盖顶他的胯,用手推他的肩,像只被猎人网住的小狐狸,明明无计可施,却偏要张牙舞爪。可文少爷总有自己的办法。他一手钳住我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反剪住我的胳膊,人就被他制在怀里。
他终于如愿以偿,脖子上的不锈钢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刮着我的脸,这条项链还是我送给他的,吊坠是一只小小的哑铃片。文昭当时特别喜欢,还说以后健身和练拳的时候都戴着它,多酷的一件事。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之他戴什么都好看。
而此刻,这链子冰冷的触感,比泪水都凉。
所以……这不再是缱绻欢爱,而是变相折磨。
我想,如果这一刻,万能的上帝金光闪闪地出现在面前,许我一个愿望。我不会要万贯家财,我只想跟他换一换。
让我也含着金钥匙出生,不用十几岁就为了钱发愁。或者让我的灵魂进入他的身体去感受一下,此刻这种令我痛苦不堪的活塞运动,到底有多痛快?
单看他的表情,我猜不出来。
因为我很疼,真的很疼,疼在身上,更在心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一样,花了三年时间,还是无法适应他。更不知道如果他能试着爱我一会儿,哪怕只有在床上那么一小会儿,会不会让这近乎野蛮的一切变得好受一些?别这么残酷?
我找不到答案,因为我只有他一个男人,一个不爱我,也不心疼我的男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为什么人一定要有痛觉神经?为什么这么高贵的灵魂无法脱离这么肮脏的肉体?如果我的身体在他怀里,灵魂却可以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
可惜,世间的事如果可以如此圆满,如果可以顺着我们的意愿去发展,那么所谓的悲剧,也就不是悲剧了。
如同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在那间被文昭私家独占的豪华包厢,秦暮满眼怜悯地问我:“小夏,你后悔吗?”
我说:“秦暮,后悔有用吗?”
是的,后悔有用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卧室,等他身子一抽,倒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昏目眩,四肢虚冷无力,整个人快被他的汗水蒸透了。他把保险套摘下来,扔进垃圾桶,没再理我,自己翻个身就睡了。
我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的背,眼睛一合也盹着了,好像沉进一片沙漠,四周泥沙俱下,黑暗灭顶而来,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直到被卧室的空调冻醒,我哆嗦了一下,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听到细微的鼾声,转过脸,正对上一张高贵端正的脸。
我尊贵的男友,他就趴在离我不到30厘米的地方,被子只盖在腰上,皱着眉毛,还是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这个男人,他连睡觉的时候,眉宇之间都是倨傲之色。
我就这样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年我刚满20岁,奶奶病重,我在南方走秀的花场辞了工作,赶回来照顾她。虽然在外辗转多年,但我那点可怜的积蓄却远远不够支付那些昂贵的医药费。
正是我对金钱最向往的时候,所以只要有赚钱的机会,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取。
于是,在那个预先安排好的饭局上,我作为主人家请来的“陪坐”,陪在素未谋面的文昭身边,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是我不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毕竟主人家请我们这些小模特过来,就是为了让这顿饭吃得别开生面,有滋有味。
可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铜墙铁壁,就算再八面玲珑的姑娘,面对这么一个冷若冰霜的主儿,都无计可施。看到这种情况,就连主人家都对我流露出同情的目光,理解我这顿饭吃得是水深火热。
文昭那天喝了很多酒,一张冷峻逼人的脸看不出悲喜,50度的烈酒却一杯一杯的干,让我这个习惯了喝混酒的人都看得胃里直打颤。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让服务员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轻轻放在他的手边。中间他碰倒了自己的酒杯,酒水溢出了一点,我用餐巾帮他擦了擦袖口。
可是这顿饭一直吃到结束,他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句话都没对我说过。
终于到了酒尽人散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如今回想起来,这顿饭从头到尾都吃得很压抑,因为无论别人说什么,主角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让看着他脸色的那些人着实不好受。
临散席之前,那些在风月场游刃有余的陪坐们,已经在桌子下面偷偷搞些小动作。这是场面上的惯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而我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将自己的电话写在一张便签上,随手压在了那碗醒酒汤下面。
我出来的时候路过停车场,没想到在一辆跑车旁边,远远看到那个在席间对我视而不见的男人双手撑着车盖,低着头,半俯着身子。
我以为他喝多了,走近之后才看清楚,这个高傲矜贵的男人,竟然在一个没人看到的地方,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中国有句话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我也知道,其实男人心中的眼泪不比女人少。人生在世,活着不易,做人又太过辛苦,谁不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肆的痛哭一场?
这没什么,不丢人。再说,看帅哥流泪本身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哭。可是,却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本应傲视一切的男人哭成这个样子,压抑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他为什么哭?失恋?亲人离世?事业不顺利?生活不如意?还是……仅仅为了想哭而哭?
他人长得帅,又有钱,看席间那些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就知道身份显赫,老天爷把最好的都给他了,这种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难道会比我们这种身不由己的草根更痛苦?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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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 章
我没敢走过去,悄悄从他身后溜走了。
当我走出了很远很远,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那么寂寞,又那么孤独……
我一夜没睡好。
我以为这个男人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可能连我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算不算是一碗醒酒汤引发的悲剧?
可这碗醒酒汤的故事,我却一直拒绝跟任何人分享。
真的只是后悔吗?
三年后,我看着跟我躺在一张床上的文昭,辗转难眠,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想不清楚。
第二章:如果死亡也是一种艺术
第二天早上起来,上帝没有听到我的祷告,文昭依旧是文昭,楚夏依旧是楚夏。
文昭和我有个共同的习惯,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开手机,所以有时候,两个人的手机就一起响起来。不过他是真忙,我是瞎忙。
“两亿店做平面模特,俗称“网络麻豆”,按天算钱,菜鸟一天几百,出名的麻豆据说一天可以赚到几千块。
那个姐妹说,如果干得好,在网上出了名,就可以跟网店签长约,一周工作两三次,每个月收入就可过万。这对在经济上总是捉襟见肘的我来说,真是个极大的诱惑。
比起给商场走“内衣秀”,在夜店“炒更”,或者是给某个摄影师做独家平面模特,我更喜欢接这样的工作。虽然刚开始赚的不多,但比“内衣秀”有尊严,比“独家”安全。
我最不愿意接的工作就是给某个摄影师拍所谓的“原创照片”,因为这个圈子里有太多打着艺术的名义,渴望空手套绵羊的色狼。
有的人拿着个卡片机,就敢说自己是摄影师。每次看到这种侮辱群众智商的人物,我都想劝劝他——你起码拿个入门级的单反,我也算你专业。
偏就这种人还特别能吹,今天告诉你他给某时尚杂志拍过封面,明天又说给国际摄影展当评委,后天又说去给某当红剧组拍剧照,说得有模有样,动不动就带你走向国际、名震宇宙。
能不能走向国际,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渴望带着你走向他的床,这是一定的。
其实色狼倒还好,不理他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遇到骗子,尤其是带点黑道势力的骗子。
有些摄影工作室用高薪诱惑一些刚出道,没有经纪公司,又缺少社会经验的小模特。说是找模特拍广告,其实大多是艳照。把人约到宾馆,或者是某住宅公寓,让模特穿着很少的衣服,摆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姿势。摄影师就打着艺术指导的名义占便宜,有的甚至直接要求模特脱光了拍人体。
你说不拍了?妆都化了,到了人家的地方,就是人家说的算。要是碰上个狠的,黑的,不拍走得出去吗?
你也可以抵死不从,但是之前拍的照片一分钱都拿不到,甚至很快会在某色情网站上看到自己的玉照。
就算自己认栽,忍痛拍完,拿到的钱也跟之前的约定相差甚远,至于照片最后的去处,基本同上。
你告他们?这样的“黑店”基本都是无照经营,流动性又大,你到哪里去告?
这就是野模的生涯,看着风光无限,却是人前微笑、人后流泪。
记得刚入行那会儿,我们圈子里有这么一个笑话:一个模特如果没被人骗过几次,你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你是专业的。
我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像我一样的人踏入这个行业,但没有人天生就该做野模,做野模的人分很多种。有人想成名,有人想赚钱,有人想认识有钱人,有人梦想当演员,有人渴望被模特经纪公司看中,像那些传奇人物一样光荣转正。
可惜这个世界的神话太少,用“凤毛麟角”来形容都嫌太多。而现实太残酷,用“刀山火海”来比喻都不为过。
那些扬名立万的梦想,那些功成名就的野心,人人都渴望破茧成蝶,可成蝶的那个人为什么是你?难道你就不会变成一只丑陋的飞蛾吗?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欲享文明之幸福,必经文明之痛苦;而放在我们这儿就是:欲享成功之辉煌,必经成功之苦难。
这苦难,除了焦灼地等待,辛苦的工作,微薄的收入,可怕的骗局,剩下的就是白白流逝的青春和捡也捡不回的尊严。
而苦难是会让活物迅速成长的,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团队。经过这些血雨腥风、千锤百炼,我们这些小野模也慢慢磨成了精。我们学会了资源共享,互通有无,闲下来就聚在一起讨论——哪家公司规模大,那场秀给钱多,那个中介更靠谱。
将自己暴露在别人眼中是一种极大的痛苦,这需要绝对的信任。这个世界充满险恶,或许我们也绝非良善。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彼此帮助就无法存活。尽管,我们大多数人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早已支离破碎。
经验告诉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对的,别人踏过的路就算不是风光大道,至少也不会有捕兽夹子和插着尖刀的陷阱。因为那些危险的狩猎区,已经被人趟过了。
所以现在,基本上不是熟人介绍的工作,我不会接。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高级写字楼区的一家星巴克。
我来早了,到柜台点了一个中杯拿铁,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自己的二手宏基笔记本。电脑里存着我过去拍的照片,每次见客户,我都随身带着。现在的客户都越来越专业了,见人不算,还要看照片。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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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 章
因为有些模特看着是美女,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可就是脸不上相,或者脸很上相,但是肢体语言欠缺,表情没张力,对着镜头就像一块木头。
所以带照片最好,感觉对不对,气场合不合,一目了然,彼此都不用浪费时间。
这是一个急躁的年代,时间就是金钱,你浪费了人家的时间,就跟偷了人家的钱包一样可恶。
我喝着咖啡,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脑里的照片,约好的人却迟迟不到。
上午的时候,店里的人不多,我耳朵又特别尖,所以很无辜地听到邻座一对男女的对话,内容貌似是相亲。
其实主要是男的在说,女的一直沉默地喝咖啡。
“我喜欢的女孩是那种很温柔的,知道心疼我的,最好像我妈那样,知冷知热的。你见过我妈,是不是?我就喜欢那样的。”
我承认我不厚道,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原来这男人不是想找老婆,是想再给自己找个妈。
于是我好奇地向那边看了一眼,男的秃头,以我的专业经验,目测身高大概一米七,体重大约180斤有余,基本就是一个球。皮肤黝黑粗糙,眼角下垂,且有皱纹,所以又有点像包子,黑皮的。
女的五官柔和,面容清秀,身材匀称,小家碧玉的类型,不是那种很招摇的美女,气质不错。
我觉得他们两个的角色调换一下,或许还比较合适。
可男的还在说:“我是那种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喜欢女孩子小鸟依人。不过你放心,我从不打女人,也不骂女人,你听我的话,别超越我的底限就行。”
女的还是没说话,我在心里想,那不听话会怎么样?家庭暴力?又打又骂?
“我每个月的工资是四千多,比我那些同学可强多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挺优秀的,像我这样的男的,已经很少了。你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以前可帅了,不少女孩喜欢我。等你到了我家,我把我以前的照片拿给你看看。”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女孩的淡定了。
我又看了一遍那位“帅哥”的面容,暗自幻想了一下他过去的样子。然后垂下头,我很过意不去,并且对自己的想象力再一次失望,我实在幻想不出来。
帅气的脸会给相亲加分,却并非重点。一个女孩子愿意坐在那儿跟你见面,就说明她早就过了凡事看脸的年纪。两个人合不合适,人品、性格、志趣、爱好、为人处事才是关键。
本来就其貌不扬,又何必自曝其短?可我没想到,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那个“帅哥”又说:“嗯,我是一个很纯情的人,到现在还没跟女孩发生过关系。所以你最好是处女,而且我想,我们第一次……能不能不戴套?”
扑哧!我跟星巴克里另外一个客人,一起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我们太不厚道了,我们都笑岔气了。
虽然相亲是一场明码实价的交易,大家都喜欢把条件拿到桌面上谈,基本与爱无关,但至少也不该这样赤裸裸。
我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转过脸,首先看到“帅哥”错愕的脸,然后隔着一张桌子,看到凌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此刻跟我一样,正在用餐巾纸擦嘴角的咖啡渍和眼里笑出的泪花。
周围的客人似乎没弄清楚状况,纷纷看向这边,眼神有好奇,有质疑,更多是责怪。想想也是,这里毕竟是安静喝咖啡的地方,我跟凌少爷的行为实在不合时宜。
但是我可以理解他,就像此刻我无法控制自己一样,这个“帅哥”的豪言壮语简直就是在考验我们的承受能力,实在太让人崩溃了。
“帅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红得像炼炉里的黑炭,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咱们走,这里的人太没礼物了!”
女孩终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抬起头,笑笑说:“我看,你还是自己走吧。很抱歉,你想给自己找个听话的妈,可我只想找个靠谱的老公,不想给自己找个儿子。”
相亲结束之后,男的摔门而去,女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静静离开。
凌靖端着自己的咖啡杯走过来,问都没问,就在我对面坐下。可我没请他过来,好像……
“嗨!”就一个字,尾音上扬,声音很好听。
那我该说什么?也回他一个“嗨”?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却率先开口,“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还记得我们见得非常彻底。可是人家没说是哪一次,我自然装傻。
我拍着额头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文昭的朋友,我们见过一次。你好,你好……”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眼神嘲弄,“我说的不是那一次,是第一次,我在包厢外面的那一次。”
他的直接了当让我措手不及,也同时让我明白,这厮不是来招呼的,是来挑衅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经历,最后断然确定,在我的仇人中,没有一个是姓凌的。
既然往日无仇,凌少爷为何如此待我?仅仅因为我看到了他“被服务”的情景?
“你好像在等人。”
“哦,是啊。”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看来我被人放鸽子了。
我关上电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满口醇香。
我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那是一双充满了艺术家气质的手指,洁白修长,可以弹钢琴,画画,做陶艺,也可以用来抚摸女人丝缎般的秀发和娇美的身体……
我移开视线,转而去看旁边刚落座的两个女孩,她们穿着清凉的糖果色短裙,梳着可爱的包子头,打扮得很日韩,好像时尚杂志上的街拍少女一般鲜活靓丽……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用戏谑的语气说:“小姐,我是长的不错,可还没帅到让你不敢直视的地步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诚恳地问:“你是不是水瓶座?”
凌靖端着咖啡杯,有些惊奇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叹气,“因为你的自恋堪称天下无敌。”
凌少爷哑然失笑,半晌后,单手拄着下巴,故作神秘地对我说:“那你一定是天蝎座。”
“何以见得?”
“因为你像只蝎子,逮谁咬谁。”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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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 章
我点头,“那你可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得罪我,当心我咬死你。”
就这样,我跟凌靖算是认识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给我的感觉,跟文昭不一样。
如果用动物比喻,文昭像只狼,偶尔变成狮子。而凌靖更像一只披着狐狸皮的狮子,偶尔才当一回狼。
这些说法似乎太抽象,还是举例说明。
比如你有一样东西,你很喜欢,视若珍宝,千金不换,抵死不从。碰巧文昭也喜欢,他不会问这件东西是不是你的,你是不是喜欢,能不能给他。他会走过去踹你一脚(别小看这一脚的威力,基本直接内伤),然后抢过去——这就是文昭。
而事情到了凌靖这里,或许就不同了。他应该会很有礼貌地咨询你,你喜欢吗?能不能让给我?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却遭到拒绝后,他会在你身后拿个黑袋子罩住你的头,然后一棍子打晕你,踹得你内伤,再把东西抢过去——这应该就是凌靖。
其实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毕竟我们才见过两面,我也没有亲身体验过,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男人,一切只是我的揣测。
而我的第六感,一向都不大准。
就像三年前,刚认识文昭的时候,我以为这个男人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但事实是,他只“死去活来”了三个月,就把我当成了路人甲。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千万别相信第六感,封建迷信害死人。
凌靖很健谈,跟文昭的寡言冷语不同,反正我也无所事事,就自动忽略了秦暮之前含糊的忠告,同这个身份非凡的帅哥聊起天来。
我们那天的话题围绕星座展开。
我对星座涉猎不多,只知道黄道十二宫,最牛的要算天蝎座,据说是苦大仇深,有仇必报的典型。
而我恰恰就是天蝎座,这让凌靖很感兴趣。他告诉我,他认识一个女孩,也是天蝎座。
我于是有些好奇,“你女朋友?”
我喝着咖啡,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脑里的照片,约好的人却迟迟不到。
上午的时候,店里的人不多,我耳朵又特别尖,所以很无辜地听到邻座一对男女的对话,内容貌似是相亲。
其实主要是男的在说,女的一直沉默地喝咖啡。
“我喜欢的女孩是那种很温柔的,知道心疼我的,最好像我妈那样,知冷知热的。你见过我妈,是不是?我就喜欢那样的。”
我承认我不厚道,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原来这男人不是想找老婆,是想再给自己找个妈。
于是我好奇地向那边看了一眼,男的秃头,以我的专业经验,目测身高大概一米七,体重大约180斤有余,基本就是一个球。皮肤黝黑粗糙,眼角下垂,且有皱纹,所以又有点像包子,黑皮的。
女的五官柔和,面容清秀,身材匀称,小家碧玉的类型,不是那种很招摇的美女,气质不错。
我觉得他们两个的角色调换一下,或许还比较合适。
可男的还在说:“我是那种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喜欢女孩子小鸟依人。不过你放心,我从不打女人,也不骂女人,你听我的话,别超越我的底限就行。”
女的还是没说话,我在心里想,那不听话会怎么样?家庭暴力?又打又骂?
“我每个月的工资是四千多,比我那些同学可强多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挺优秀的,像我这样的男的,已经很少了。你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以前可帅了,不少女孩喜欢我。等你到了我家,我把我以前的照片拿给你看看。”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女孩的淡定了。
我又看了一遍那位“帅哥”的面容,暗自幻想了一下他过去的样子。然后垂下头,我很过意不去,并且对自己的想象力再一次失望,我实在幻想不出来。
帅气的脸会给相亲加分,却并非重点。一个女孩子愿意坐在那儿跟你见面,就说明她早就过了凡事看脸的年纪。两个人合不合适,人品、性格、志趣、爱好、为人处事才是关键。
本来就其貌不扬,又何必自曝其短?可我没想到,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那个“帅哥”又说:“嗯,我是一个很纯情的人,到现在还没跟女孩发生过关系。所以你最好是处女,而且我想,我们第一次……能不能不戴套?”
扑哧!我跟星巴克里另外一个客人,一起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我们太不厚道了,我们都笑岔气了。
虽然相亲是一场明码实价的交易,大家都喜欢把条件拿到桌面上谈,基本与爱无关,但至少也不该这样赤裸裸。
我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转过脸,首先看到“帅哥”错愕的脸,然后隔着一张桌子,看到凌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此刻跟我一样,正在用餐巾纸擦嘴角的咖啡渍和眼里笑出的泪花。
周围的客人似乎没弄清楚状况,纷纷看向这边,眼神有好奇,有质疑,更多是责怪。想想也是,这里毕竟是安静喝咖啡的地方,我跟凌少爷的行为实在不合时宜。
但是我可以理解他,就像此刻我无法控制自己一样,这个“帅哥”的豪言壮语简直就是在考验我们的承受能力,实在太让人崩溃了。
“帅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红得像炼炉里的黑炭,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咱们走,这里的人太没礼物了!”
女孩终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抬起头,笑笑说:“我看,你还是自己走吧。很抱歉,你想给自己找个听话的妈,可我只想找个靠谱的老公,不想给自己找个儿子。”
相亲结束之后,男的摔门而去,女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静静离开。
凌靖端着自己的咖啡杯走过来,问都没问,就在我对面坐下。可我没请他过来,好像……
“嗨!”就一个字,尾音上扬,声音很好听。
那我该说什么?也回他一个“嗨”?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却率先开口,“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还记得我们见得非常彻底。可是人家没说是哪一次,我自然装傻。
我拍着额头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文昭的朋友,我们见过一次。你好,你好……”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眼神嘲弄,“我说的不是那一次,是第一次,我在包厢外面的那一次。”
他的直接了当让我措手不及,也同时让我明白,这厮不是来招呼的,是来挑衅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经历,最后断然确定,在我的仇人中,没有一个是姓凌的。
既然往日无仇,凌少爷为何如此待我?仅仅因为我看到了他“被服务”的情景?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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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 章
“你好像在等人。”
“哦,是啊。”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看来我被人放鸽子了。
我关上电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满口醇香。
我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那是一双充满了艺术家气质的手指,洁白修长,可以弹钢琴,画画,做陶艺,也可以用来抚摸女人丝缎般的秀发和娇美的身体……
我移开视线,转而去看旁边刚落座的两个女孩,她们穿着清凉的糖果色短裙,梳着可爱的包子头,打扮得很日韩,好像时尚杂志上的街拍少女一般鲜活靓丽……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用戏谑的语气说:“小姐,我是长的不错,可还没帅到让你不敢直视的地步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诚恳地问:“你是不是水瓶座?”
凌靖端着咖啡杯,有些惊奇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叹气,“因为你的自恋堪称天下无敌。”
凌少爷哑然失笑,半晌后,单手拄着下巴,故作神秘地对我说:“那你一定是天蝎座。”
“何以见得?”
“因为你像只蝎子,逮谁咬谁。”
我点头,“那你可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得罪我,当心我咬死你。”
就这样,我跟凌靖算是认识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给我的感觉,跟文昭不一样。
如果用动物比喻,文昭像只狼,偶尔变成狮子。而凌靖更像一只披着狐狸皮的狮子,偶尔才当一回狼。
这些说法似乎太抽象,还是举例说明。
比如你有一样东西,你很喜欢,视若珍宝,千金不换,抵死不从。碰巧文昭也喜欢,他不会问这件东西是不是你的,你是不是喜欢,能不能给他。他会走过去踹你一脚(别小看这一脚的威力,基本直接内伤),然后抢过去——这就是文昭。
而事情到了凌靖这里,或许就不同了。他应该会很有礼貌地咨询你,你喜欢吗?能不能让给我?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却遭到拒绝后,他会在你身后拿个黑袋子罩住你的头,然后一棍子打晕你,踹得你内伤,再把东西抢过去——这应该就是凌靖。
其实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毕竟我们才见过两面,我也没有亲身体验过,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男人,一切只是我的揣测。
而我的第六感,一向都不大准。
就像三年前,刚认识文昭的时候,我以为这个男人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但事实是,他只“死去活来”了三个月,就把我当成了路人甲。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千万别相信第六感,封建迷信害死人。
凌靖很健谈,跟文昭的寡言冷语不同,反正我也无所事事,就自动忽略了秦暮之前含糊的忠告,同这个身份非凡的帅哥聊起天来。
我们那天的话题围绕星座展开。
我对星座涉猎不多,只知道黄道十二宫,最牛的要算天蝎座,据说是苦大仇深,有仇必报的典型。
而我恰恰就是天蝎座,这让凌靖很感兴趣。他告诉我,他认识一个女孩,也是天蝎座。
我于是有些好奇,“你女朋友?”
凌靖轻笑一声,很随意地说:“我还没有女朋友,是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很漂亮,我家里有她的照片,有机会带你去看。”
我没说什么,低头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才不过见了两三面,就邀我去他家里?这个少爷果然是从国外回来的,沾染了洋人的习气,如此的不顾忌。
“听秦暮说,你是个模特。”见我没回话,他换了个话题。
“小野模而已,没有经纪公司,自己单干。”
凌靖抿唇一笑,“文昭真应该早点把你介绍给我,我是一个自由摄影师,正好想找个模特拍一组照片,参加我们摄影俱乐部办的一个摄影比赛。据说主办人会邀请一些专业人士来当评委,还有几位时尚杂志的摄影师和编辑来当嘉宾,算是一个露脸的机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放下杯子,“你们的俱乐部够牛的,不知道你想拍什么类型的照片?”
“你平时都拍什么类型的照片?”
“正常的都拍,非常正常的另请高明。”
“什么算非正常的?有没有具体说明?”
“SM系不拍,捆绑系不拍,情色系不拍,情趣内衣不拍,成人用品不拍,宾馆不拍,浴室不拍,厕所不拍……”我一口气说了一串,喝口咖啡顺顺气,最后补充了一句,“人体不拍。”
凌少爷笑了,“前面的我能理解,但人体摄影是一门高深的艺术,跟那些乱七八糟的艳照不在一个档次。你是模特,却对它有偏见?”
我摇了摇头,“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是裸模,或者做过裸模。不只为了赚钱,有的姐妹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我尊重她们的职业选择和专业精神,对这个行业更没有轻慢的意思。”
“那为什么?”
我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纯粹个人原因……”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惋惜地说:“可惜了,这次摄影比赛的主题就是‘人与自然’,我觉得你后背的线条很美,气质也不错,本想找你做我的人体模特,现在也只有另做打算。”
他又一次隐含地提到我们那次不光彩的相遇,这让我很不舒服。但他是文昭的朋友,一般情况下,没有利害关系的人,我犯不上得罪他;有利害关系……那就更不能得罪。
把咖啡杯放在一边,我看着他,“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介绍其他模特给你。但只给你做模特,没有其他附带条件。嗯,你懂的……”
凌少爷哭笑不得,“楚夏小姐,我要是想找一个暖被窝的,还需要骗个裸模回家吗?不是只有你有职业操守,我也有。”
我低头想想,说的也是。
“怎么算钱?”马上就谈钱,这个少爷还真实际。
“‘私拍’我们都按小时算,一小时2000,日结。”
凌靖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可我记得你们的行业惯例是‘私拍’按场算,一场两个小时,价格1000到1500不等。如果一小时2000,那么两小时拍一场就是4000……”
他摸了摸下巴,笑得老谋深算,“楚夏妹妹,你给我报的价可比你们的行价翻了一倍还不止。你是不是太狠了一点?我想你的朋友平时能接到也都是‘群拍’那样的活,赚得不多,人又杂,风险也大。我找模特拍片子都走正规手续,会跟她们签照片使用合同和保密协议。如果我随意散布这些照片,她可以拿着合同去告我。再说这次摄影的比赛,照片只是我们俱乐部内部使用,不会向外传播。这个我们内部也是有规定的,如果有人违规操作,一样要负法律责任。这种工作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所以价钱方面是不是也该更合理一些?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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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 章
他还挺懂行,这让我有点惊讶,于是恍惚间,对他的纨绔公子形象竟平添了几分敬意,这是一个不喜欢吃亏,又会算计的少爷。
我问:“你们几个人参加拍摄?”
他惊讶地说:“当然只有我自己,私拍还能很多人吗?”
一句话泄了天机,这个少爷想必离家太久,也不是很确定。
我向后靠着椅背,从容地摇头,“我看你对国内的‘私拍’有误解,这边‘私拍’的人数除了一个人,也可以是2—3人。你说的那个价格参加者都在一人以上,是团购价,所以比较便宜。现在是你一个人单独包场,模特只为你一个工作,价格当然要高一些。而且你自己都说了,这是要参加摄影比赛的作品,当然要高标准、严要求,模特自然更加辛苦。一小时2000,一点都不贵。”我观察着他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个价钱太高,也可以去找其他人。”
这话编得有点离谱,但谁让坐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锦衣玉食、腰缠万贯、不知疾苦为何物的大少爷,我不宰他,宰谁呢?
“待宰羔羊”有些警惕地看着我,“真的是这样吗?你该不会是看我刚从国外回来,所以故意蒙我吧?”
我非常虔诚地回视他,“真的是这样,不信你可以回去打听清楚了,再来联系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十分爽快地点头,“我信你。但我可能不止拍两个小时,这一天下来费用可不小。咱们也算是熟人,怎么也该便宜些吧?”
我爽快地说:“顶多我不收你中介费,但是模特费是给我姐妹的,这个就没得商量了。”
“一小时1500,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其他人。”他竟然跟我讨价还价?
“1700!不能再降了。” 替姐妹争取钱益,我当仁不让。
“1600!算我给你面子。”他还真会讲价。
“好,成交!”我立马拍板。
一小时1600,两个小时是3200,三个小时是4800,那四个小时就是……我替某个姐妹算着她这一天的大概收益,然后小小的自豪了一把。
她这一天赚的,差不多是我一个月的收入,还是行情好的时候。果然,努力争取是对的。
“我比较急,你什么时候能安排好?”凌靖看了看表,一副要走的样子。
我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给你答复吧,电话给我留一个,我联系好让她自己找你。时间、地点、保密协议这些你们自己定,大家都是有经验的,我就不掺和了。”
思路被他打断,无缘再续。我百无聊赖,于是开始追溯被凌少爷纠缠至此的起因。
这要追溯到昨天早晨。
我扒好悼词之后,一觉醒来,忽然想起来应该给凌少爷打个电话,告诉他,交给我的任务我没完成。
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哈尼宝贝”里的几个裸模,受到队长珊珊之死的刺激,余留的那几位不想再“裸着”挣钱了,于是决定全部退隐。
而时间紧促,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谁知道凌少爷听完我的陈述之后,非常爽快地说:“不是还有你吗?”
“凌少爷,我不拍人体。”
“不一定非要脱光了才能展现女性之美,穿着衣服也可以。”
“可你说摄影展的主题,是‘人与自然’。”
“不一定非要脱光了才能展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穿着衣服也行。”
穿着衣服怎么展现?谁见过穿着衣服的空气和大地,绿树和草坪?不过,人家是摄影师,他说可以就可以,我没意见。
“那什么时候开始?”我问。
“明天可以吗?我自己家里就有摄影室,我可以去接你。”
“不行。明天我要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
他沉吟片刻,说:“这样吧,我陪你去参加葬礼,结束之后,我们开始拍摄。这个摄影展过几天就要开始了,我真的很急。拍照的薪水,我按每小时2000给你。”
于是就这样,我被他打动了,又或者说,是被他的钱打动了。
他带着我一路上山,人烟越来越少,山路也越来越荒凉,越来越崎岖。
我忍不住发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你家?”
凌少爷嘴角一扬,“难道你没看出来?其实我就是个坏人,现在是要把你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先奸后杀。”
我的情绪还没从“珊珊之死”中调整过来,对他的玩笑心不在焉,“谢谢,我还是喜欢先杀后奸,如果你不介意奸尸的话。”
他又笑了起来,他笑的样子很好看,牙齿很白,眼角微微有些笑纹,下巴的弧度很漂亮,鼻梁挺直。从我的角度看,阳光似乎都特别眷顾他的容貌,给他镶了一层朦胧的金边,美轮美奂。
我转过脸,看着前方的路。
凌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小夏,你很讨厌我,为什么?”
这样的台词让我惊诧,“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你?”
“感觉,第一次见面,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你眼睛里没有善意。”
我低头沉思,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然后总结道:“或许是恨屋及乌吧,我对富家公子……好感有限。”
“生来富有跟生来贫穷一样,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为富未必不仁,只要不仗势欺人,丧行败德,徇私枉法,杀人放火,你就不该对我有偏见,是不是?”
这一串四字成语听得我冷汗直冒,我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对你没偏见,也没有仇富情结。贫穷被继承,富贵被世袭,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你们命好,是天生的。日子过得好,是父辈用辛苦换来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富豪,总有一代是从泥里滚出来的。就像你说的,为富未必不仁,富贵本身不是罪恶,杀人放火才是罪恶,这点是非观念我还是懂的。只是在文昭那个圈子里,总是被那些少爷和公主们排挤,时间久了,难免有点阴影,自我保护意识就强了点。我不是冲你的,你别介意。”
“他们总是排挤你?为什么?”
“阶级观念吧,觉得跟我坐在一起降低了自己的档次,而且我学历不高,总是闹笑话,难免要被人看不起。”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那文昭不管吗?”
“他……”我迟疑了一下,“可能是觉得丢脸吧,在那些高级的场合,我总是让他下不了台,他也就对我基本无视。我好像总是惹他生气,冷言冷语看多了,弄得我自己都快没信心了。”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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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 章
凌靖笑了笑,“你说你学历不高,可我听你的谈吐,不像念书不多的人。”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看书,说话的时候还能骗骗人,再多就不行了。”
“哦?那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小说,各种杂志,太正统的书我看不了,一看就犯困。”
“那能学到什么?”
“很多东西。有人说历史只有人名是真的,其他大多都是假的。而小说只有人名是假的,其他都可能是真的。我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不过写小说的人都是杂家,什么都要懂一些,但是什么都不能太钻。”
凌靖疑惑地看着我,“这是为什么?”
我想了想,说:“因为看书的人,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看小说是为了娱乐的,不是为了听说教。我如果想学知识,会去看教科书;想听道理,会去看哲学书;想了解宇宙苍生、世间万象,会去看百科全任何一本都比小说专业,对吧。但一本什么都没有的书,我也不愿意看,就像那些粗制滥造的连续剧,浪费时间而已。所以那些深入浅出,寓教于乐,删繁就简,去粗取精的小说就最好了。要是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平实感人,诙谐犀利就更好了。如果能……”
凌靖揉了揉太阳穴,“小夏,你能说得简单点吗?”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小说就是矛盾集中化的人生。一本,不能什么都想写,也不能什么都不写。前者脱离了群众,后者没有营养。能在讲好故事的同时,说出一点道理,点解一下人生,不让人觉得乏味,还能产生共鸣,就算是佳作了。”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凌靖点点头,表示理解。
过了半晌,他又问:“既然里面没什么精深的专业知识,那你都学到了什么?”
我耸耸肩,“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写书的人既然是杂家,那我看了这么多的小说,好歹也是集众家所长,不是名家,也应该算大家了吧?”
他握拳在嘴边闷笑了一声,“没错,你的确是。”自己对着空气笑了半天,又说,“小夏,你真可爱。”
我有点惊悚地看着他。
从那天开始我就发现,这个男人的笑点真低,我随随便便说点什么,他都能笑半天,每次都说我可爱。
我真的可爱吗?我不确定。
但我知道,我在另一个男人眼里一点都不可爱,而是可恨。
我不知道文昭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可他就是讨厌我。冷言冷语,冷面冷心,简直就是冷暴力,难道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冻死?
第三章:我不后悔,只是难受
车终于停了,目的地是山顶,这里竟然有一家竹木搭成的山野小店,矗立在群山峻岭之间,远离尘嚣,云雾缭绕,好像紫檀屏风上一道清隽淡雅的水墨风景画。
“来吧,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凌靖拉开车门。
我看看他,问道:“那我把吃饭的时间算在工作时间里,你不介意吧?”
凌少爷淡定地摇头,“不,我很介意。”
吃饭的雅间在悬崖边的一个平台上,依山势而建,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从窗口望去,近处峰峦叠嶂,万仞壁立,远处云海翻腾,松柏翠青,偶有鸟儿从山间飞过,鸣叫一声,飞入云际。
凌靖点的都是农家小菜,应该是这里的特色。回锅土腊肉,红绕瓦块鱼,酥炸小黄鱼,鸡蛋煎豆腐,还有一大碗老豆腐炖鱼头汤。
都是很普通的吃食,味道也一般,看来坐在这里的客人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吃风景。
饭吃到一半,话也说了半车,凌少爷依然对一个问题纠结不已,“文昭就从没对你好过?不会吧,你这么可爱。”
我喝了一口鱼汤,回道:“不是没有,前三个月很好,非常好,好得就像富二代版的哆啦A梦,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也给。后来就越来越差,对我的态度跟我们相处的时间成反比例增长,恨不得眼前就没我这么一个人。还好我是个人,如果是台机器,估计他就拿把螺丝刀,把我浑身的零件拆吧拆吧卖了。”
凌少爷疑惑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边喝汤边摇头,“不知道,忽然就变了。上午他陪我逛街,我们还好好的,晚上却一个电话告诉我,让我把他之前送的都还回去。那三个月他送了我不少东西给我,皮包,衣服,鞋子,手表,珠宝首饰……满满装了几大箱子,他派人到我家拿走,连个水晶狐狸都没剩下。”
“水晶狐狸?”
我放下勺子,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一个水晶坠子,他说它长得像我,就买来给我戴着玩。那是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我戴了三个月,直到被他收回去。”
“很值钱吗?”
我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值钱,真的,比起他送给我的其他东西,根本都不值一提。那段时间他总是买东西给我,光是梵克雅宝的手表就送了好几块,他在国外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让我天天换着戴。我那时候哪知道梵克雅宝是什么,看着那些手表五颜六色的,还以为是普通的装饰表。后来才知道,那些表上镶的钻石都是真的,表镜是蓝宝石的,表壳是白金的,随便一块就要上百万,有的可能更贵。我还弄丢了一块,就是表壳里有两个小人会在午夜接吻的那个,好像叫‘恋人桥’。我跟他出去吃饭的时候,随手就放在了洗手台上,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后来知道那块表值八十多万,我都吓傻了。一个人跑回去找,可哪里还找得到?我们那天去的不是什么大饭店,客人丢东西是常事。我哭闹着要报警,拽着他们的经理不依不饶。后来还是文昭过去把我拉回来的,他笑着安慰我,说丢就丢了,不过就是个玩具,没什么大不了……最初那段时间,他就是这样,什么都替我着想,好像总是怕我不顺心……”
现在想想,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忽然没了胃口,转过脸看着窗外的风景。
对面的男人叹道:“他忽然把一切都拿走了,你那时候一定很伤心。”
我一边拨拉那盘豆腐,一边说:“还好吧,其实也什么。可能是从小穷惯了,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后来自己出去赚了点小钱,可是花钱也是缩手缩脚,买什么东西都要考虑一个性价比。文昭就不用这样,基本上,他看上什么就是什么,喜欢什么就可以有什么。他给我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花钱就像流水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痛快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很过瘾,很开心,很有满足感。可是他送的越来越多,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慢慢觉得,那些东西不是我的,他早晚有一天全都会拿走。所以他送的那些衣服、首饰、鞋子……除了那几块被我误以为是装饰表的梵克雅宝,其他的我都没用过,连挂牌都没摘,一直把它们放在箱子里收着。他叫人来拿的那天,都不用收拾,因为早就是准备好的。我看着那些人一箱一箱地搬上车,反而松了一口气。在那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别人的永远都是别人的。他今天给你,明天就能拿走。自己赚的,才是自己的,就算再廉价,也用得心安理得。”
凌靖奇怪地看着我,“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也很赞同。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你都不用,那他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呢?”
我拄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可能……我是比较享受看他刷卡时的快感。”
饭店的小妹给我们倒上茶水,这里的菜肴一般,茶却是好的,口感醇香,我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他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有没有问过他?”凌少爷放下茶杯,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我摇了摇头,“我没问过。”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问?”
我苦笑一声,“为什么?做人哪能处处都问一句‘为什么’。像文昭那样的人,如果他想告诉我,他早就说了。那件事他从来都没跟我解释过,只能说,他没把它放在心上,也不认为自己有解释的必要。”
何必跟不重要的人,解释不重要的事?多年漂泊的生活让我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有些事,我从来不问。
对面的帅哥却好似没发现我的低情绪,继续用好奇宝宝的语气问:“小夏,你跟文昭的生活圈子差距这么大,当初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我低头喝自己的汤,对他的提问已经到了疲于应付的状态。
这个帅哥却不依不饶,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么难以启齿,不会是文昭在你的饮料里下药,把你骗到手的吧?”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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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 章
我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一块肉。”
“一块肉?”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总是吃不饱,所以特别不耐饿。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他带我去吃牛扒,结果被我的吃相吓着了。他说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这么能吃,又说只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以后天天有肉吃。我看有好处,就答应了。”
凌少爷愣了一下,笑道:“小夏,你不愿意告诉我,所以故意蒙我呢,是不是?”
我没说话,其实我不全是蒙他,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那时候,我真的很饿。
我跟文昭第一次是在酒店的贵宾房,五星级酒店,客房服务可以把三餐送到门口。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只记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时候人醒着,也好像在梦里一样。文昭哄着我吃东西,把牛奶和三明治喂到我嘴边。可我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燃烧,好像一只被放在火炉里的烤鸭,被人一次一次掏空,又一次一次填满。
他喜欢亲吻我的手指,做那事的时候又总是捏着我的脸,好像在欣赏什么,又像在研判着什么。但那时的文昭对我是很好的,每次都哄着我,再着急也会耐着性子。
开始我是真的在哭,抓着他的肩膀默默地流泪,像一只落入虎口的小绵羊,哭都不敢大声,流泪也是嗫嗫的,矫情得要命。后来眼泪就变成了一种形式,或许只是由于习惯,因为每次只要我哭,眼泪就会被他吻干。他又极会接吻,被他这样吻着,整个世界都是五彩斑斓,漫天遍野的烟花灿烂。
我们分享过男女之间最隐秘的时光,曾经呼吸相闻,肢体交缠,那一刻我们只有彼此,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痛苦吗?快乐吗?或许都有。那是一段旖旎的记忆,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文昭那时留在我身体里的感觉,强硬,黏腻,甜蜜,还有……无法替代的温暖。
但文昭就是文昭,他总是很忙,有些人的时间注定不属于风花雪月。开始他还开着手机,后来不胜其烦,干脆调成了震动。我们睡觉的时候,手机就在桌子上嗡嗡地响,像苍蝇一样。
我把它从床头柜上拿下来,反手压在枕头底下。他也不拦我,低头吻我的唇角。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在响。他不耐烦地掏出来,却没有接,随手摔到墙角。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
两天后,我跟着他走出酒店大门,再一次看到外面的阳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他带我去了一家风格典雅的西餐厅,音乐悠扬,气氛浪漫,点了两份意大利小牛扒,还有其他菜,自己只吃了几口,然后就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谎,我的吃相真的把他吓着了。从来没这么饿过,哪怕对面坐着一个衣着体面、高贵冷峻的帅哥,也不能让我吞咽的动作变得更文雅一点。
文昭给我加了点红酒,然后叫来侍应,吩咐他们把桌子上的菜式按原样每例再来一份。
他叫来什么,我就吃什么,半点没客气。那时候觉得自己每一寸皮肤都被他看遍了,在他面前我穿着衣服也是透明的,已经没有什么欲望需要遮掩。
吃饱之后,我坐在那儿低头喝咖啡,文昭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对我说:“你是我见过最能吃的女模特。”
真神奇,那时候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而我们已经上过床,还裸裎相对了两天。可不管之前多么火热缠绵,离开那个房间,我们依然是陌生的,这种落差和疏离感让我有些恍惚。
这是最真实的堕落,可那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心酸都感觉不到。至于痛苦……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目光不解,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你有什么想法?”他表情认真,好像真的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被他问懵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我端详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就这一次,就当是买卖吧,你就把自己当做我的客人,我们当初说好的,两清了。”
“但我不想做你的客人。”
我惊悚地看着他,“那你是想做我的主人?不好吧?虽然你是一个高富帅,但我也是有人权的。”
他愣了三秒,看着我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那时候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牙齿雪白,眼睛明亮,高高的鼻梁,会让人联想到高山和大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少笑,看人的样子也是冷冰冰的,眼睛一点温度都没有,空旷得让人心寒。
“你有男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他好像很困惑,“这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
我老实说:“目前没有,但以后会有。”
他低头想了想,仿佛做了一个决定,“那不如……做我女朋友吧。”
我看着他,其实我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拒绝,但还是问:“如果……我说不呢?”
他好像有点惊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问:“你不喜欢我吗?没关系,感情可以培养,以后你会喜欢。”
“那如果,我有男朋友呢?”
他神色严肃,语气却很礼貌,“这个不难,你可以选择甩了他。或者,我替你出面?”
这样的对白,难为他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来。
我试探着问:“做你女朋友有什么好处?”
他低头,看了看被我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做我女朋友,以后天天有肉吃。”
我被他逗乐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敛起唇角的笑意,微微侧头看着我,“我没跟你开玩笑。规矩就是这样定的,你已经跟我睡过了,还不止一次,所以你就要做我的女朋友。”
“你的名字是那两个字?”凌靖好听的声音,又一次成功拉回我游离的意识。
我怔了怔,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极目楚天舒的楚,盛夏的夏。”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楚天之夏,好名字,能让人想起细雨如酒的写意江南。”
怎么想也只能是这两个字吧?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边吃边说:“没那么复杂的含义,我父母都是城市贫民,文化不高。会起这个名字,因为我是11月生的。北方的11月很冷,他们希望我以后的日子能少点寒冷,多点温暖,就给我起了一个‘夏’字。”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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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 章
“哦,那你父母身体还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他们已经去世了。活着的时候常年在外地打工,过年急着回家,坐了一辆超载的小巴,过桥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全车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可惜不是他们。那时候我还很小,对于他们的记忆其实很模糊,是奶奶一个人把我带大的。长大后去南方打工呆了几年,后来奶奶身体越来越差,我就回来照顾她。可惜没多久,她也走了。所以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目光一暗,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我摇了摇头,“天灾人祸罢了,谁都可能碰到。再说都这么多年了,伤心什么的,早就忘了。”
“对了,你的名字哪个字?安静的静?”我纯粹是因为无聊才问这样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郭靖的靖,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我实话实说,“也不算普通,不过对你来说有一点。毕竟你长得这么出人意表,应该有个出人意料的名字,才配得上你出类拔萃的身份。”
他对着饭桌苦笑一声,“小夏,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我有点惊讶,“这话听起来像骂你吗?”
他学我的样子拨弄那盘豆腐,无奈地说:“有点,不过我知道你是无心的。知道我身份的人总是习惯把我放在一个特定的架子上,观瞻者有之,唾骂者有之,不屑有之。却不知道,我在架子上呆着也很累,我也不想生下来就被架在上面让人民群众事事监督,时时惦记。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选择,唯独出生无法选择,这是天定的。”
我叹了口气,安慰道:“也没那么严重,其实大多人也不认识你。你还是挺自由的,那些明星似乎比你更惨。他们的工作就是娱乐大众,连私生活都是老百姓饭后的调料。看着风光无限,一旦舆论偏倒,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但是舆论却不敢拿你怎么样,毕竟记者也有领导。”
他抿唇微笑,“如果你像我一样,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从小到大,我身边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长大之后都各奔东西,有些当兵了,有些经商了。再见面,你会发现曾经儿时的玩伴都变了一副样子,要么是有求于你,要么是怕你,要么是奉承你。我拿真心待人,何人拿真心待我?就连交个女朋友,都要再三斟酌。慢慢的,你会发觉所有的人好像是敬着你,实际都在孤立你。就连有了烦心事,都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更别说以诚相待的朋友。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点点头,“难怪你跟文昭这么好,你们的情况听起来差不多。只不过他每天都很忙,可能不会像你这么善感。”
他笑了笑,“我们的确是同病相怜。”
一顿饭吃的还算舒服,下山的路上,凌靖问我家住哪里。
我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去你家拍照片吗?”
“你今天心情不好,拍出来的效果也不会好,改天吧。”
我更加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他说:“人之常情,你朋友刚去世,你心里一定不舒服。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天,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
我看着他,有点迟疑地问:“你爷爷的葬礼,办得好吗?隆重吗?”
他点点头,眼神变得悠远,似在回忆什么,“很隆重,风光大葬,光是记者就去了不少,还有各部的领导,当时上了新闻。他被安葬在昭对我是否有感情?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才见过三次面……哦,不对,是四次面的男人,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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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 章
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只是出于好奇。毕竟在文昭的朋友中,几乎没有不对我们感到好奇的。尤其是我被他如此嫌弃,他竟然还留了我三年之久。
我闭上眼睛,仰起脸,深吸一口气,滚烫的热水迎头浇下来,没开风扇,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氧气越来越少,心口就像压了一堆湿热的棉花,憋得我透不过气来。
他爱我吗?
爱,又是什么?
“嘶……”我吸了一口气,手不自觉抓住脑后的枕套。
“怎么?不舒服?”文昭打开床头的壁灯,撑起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脸,如同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没有……”文少爷怎么会让女人觉得不舒服?除非他是故意的。
想起他过去的好,我心里一动,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小声说:“文昭,珊珊死了。你还记不记得她?”
“珊珊?当初跟你一起做车模那个?”
原来他还记得……我有点鼻酸,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贴近过。每次做那件事的时候都像例行公事,他连句话都懒得对我说。
“嗯,她自杀了。我今天刚参加完她的葬礼,她走得很冷清。”
文昭低头看着我,“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所以?还会有什么所以?我只想跟他说说话,告诉他我的朋友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希望他能在享受之余,好好地陪我说几句话,就是这么简单。
我又能干什么?我能自杀?还是学珊珊的样子,步她的后尘?我这个人很惜命,自我了断需要太多的勇气。一个人要被人逼到什么处境,才能对自己下狠手?这太高端了,我做不来。
但是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他想歪了。
“没有了……”我把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看了看明晃晃的壁灯,对他说,“把灯关了吧,刺眼睛。”
文昭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关灯,而是用手肘挡住我的脸,将整个上半身都压了过来,遮住了灯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皮肤和微凉的汗水。
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过去那些记忆再怎么美好,也不该在不恰当的时候拿出来怀念。
因为过去与现在的差距实在太大,想得越多,心里就越痛苦。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眼前的现实就更加可悲。温暖没了,快乐没了,关心和体贴统统没了。
我知道,我如果对别人说,文昭曾经对我很好。很多人都会这样想,哪里好?他不就是有钱吗?不就是愿意给你花钱吗?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不经意之间的感动,还真不是钱的事儿。
那段时间,他可以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不吃东西,只为了等我收工,两个人一起吃顿晚饭。我因为工作的关系三餐不定,胃疼的老毛病发作,他冒着大雨跑出去帮我买药,又为了买到我指定的那个牌子,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大小药店。只要我高兴,他就是再忙再累也愿意陪着我逛街、看电影、吃路边摊。我不会吃西餐,不懂餐桌礼仪,他总是手把手的教我,从来不会让我难堪。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抽烟酗酒,是他告诉我女孩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健康,酒可以喝一点,但抽烟真不是好习惯,死缠着让我把烟戒了。我因为工作不定时,白天不起,晚上又不睡,昼夜颠倒,是他拉着我去健身,还鼓励我跟他一起练泰拳,告诉我热爱运动的女孩子才是最美的,让我一点一点改掉了很多坏习惯。
文昭曾经说过,他最怕的就是我哭。只要我一哭,他整个人就都乱了。我说什么他都答应,我想怎么样他都愿意听。那段时间,他总是说,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开始,但是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未来。
如果一个男人这样对你,你会觉得他是在拿钱砸你吗?那时候真的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像他对我这么好了。
那天秦暮问我,“小夏,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难受,每一天,每一夜,每时每刻,都在难受。
文昭完事就走了,我觉得很累,人累,心也累,整个人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浑身乏力,两条腿又酸又麻。洗了一个澡,反而更睡不着,索性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发呆。
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听到凌靖在电话那边说:“小夏,你睡了吗?”
“没有。”
“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凌靖沉默了一下,才说:“小夏,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有什么可哭的……”
我捂住嘴,已经眼泪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当一个女人要哭,或者正在哭的时候,你千万不要问她“你哭了?”,就像一个摔倒的孩子,如果没有大人在身边,他会拍掉灰尘捂住伤口自己站起来,少了矜贵,却坚强争气。一旦有了别人的关怀,他就无法再坚强。
如同此刻的我,电话那端一句简单的“你哭了?”,我就无法再坚强。
在那个寂寞的夜晚,整间公寓都能听到我压抑的哭声。凌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电话的一端,静静地听我哭。
我转过脸,透过玻璃看着天上的月亮,是弯弯的下弦月,隐藏在墨云之间,雪白清冷。窗外月明星稀,看情形,无论此刻对着电话痛哭的人有多伤心,明天也会是个大晴天。
凌靖在电话那边放了一首钢琴曲,安静的旋律好像夏夜里的微风,悠远而绵长的调子,有治愈的感觉。
他说:“小夏,听听这首曲子,你就不难过了。”
怎么会不难过?快乐是如此容易,又如此艰难的东西。它跟过去无关,对未来无意,它像一朵美丽的优昙花,只绽放在某个特定的瞬间,这一刻拥有了,下一刻又败落了。
没人可以拥有永恒的幸福和快乐,正如此刻,这个男人在安慰我,给我温暖,可他只是电话那端一个飘渺而动听的声音,触摸不到,又那么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哭够了,才哽咽着对电话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找我什么事?”
凌靖说:“小夏,白天忘了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太难过,是人都会死,死亡不可怕,那只是我们的最终归宿,早一天,晚一天,我们都会如此。死有……”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赶紧把话接过来,“我知道。每当我身边有人死去,都在提醒我活着的意义。放心,我会把悲伤的时间压缩到最短。”
他又说:“那就好,好好休息。”
“好的,我一会儿看个电影就睡,昨天没看完。”
他有些好奇,“什么电影?”
我说:“《我知道你们三年前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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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7 章
他笑了笑,“不对,那部电影的名字是《我知道你们去年夏天干了什么》,是个无聊的恐怖片,不是很好看。”
我看着播放器上的剧目显示,点点头,“的确是错了,这几天总想着三年前的事儿,人都魔障了。既然你说不好看,那我不看了。”
第四章:小夏,你是一个好姑娘
第二天下午,我跟凌靖的工作关系正式开始。
他把我带到他家里,一套跃层式大四居,他自己一个人住着,真有点浪费。
但他的解释是,主要是为了摄影方便,其实他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出国之前他把过去住的二层小别墅卖了,本来这次回国后,打算住在父母那里尽尽孝道。但是两位家长过惯了二人世界,不喜欢与他同住,就给他买了这套房子,把他一脚踢了出来。
房间的装潢简约时尚,非常男性化,充分体现出主人的钱品和人品。他的工作室在二楼,一个独立的大房间,采光非常好,设备齐全。
站在他的工作室,看着那些器材和设备,有那么一瞬,我真想伸出我的小手,对正在翻箱倒柜的男人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他有整整一架子的单反照相机,各种品牌,各种规格,各种型号,还有一架子的镜头,广角,长焦,中焦,微距,超广角,超长焦……密密麻麻,镜头的数量比单反还多,看得我眼花缭乱。
站在他的工作室,看着那些器材和设备,有那么一瞬,我真想伸出我的小手,对正在翻箱倒柜的男人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他有整整一架子的单反照相机,各种品牌,各种规格,各种型号,还有一架子的镜头,广角,长焦,中焦,微距,超广角,超长焦……密密麻麻,镜头的数量比单反还多,看得我眼花缭乱。
至于云台,三脚架,滤镜这些配备,数量多得差不多可以开个摄影器材店。
我看了一下牌子,他的单反大部分是哈苏、飞思、徕卡的顶级机,最便宜的是尼康D3X。
我觉得,以后小偷来他们家,如果找不到现金,完全不用郁闷,用麻袋装一袋子相机和镜头走,基本可以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凌靖告诉我,这还不是全部,他在美国的公寓里还有很多,都没带回来,很多配备当初看着好就买了,其实根本用不过来。
还好我不是单反爱好者,不然听了他的话,我绝对会用架子上那台四斤多的哈苏H4D60,砸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他看我一直盯着那台H4D60看,以为我对这型号的单反爱不释手,于是很好心地提醒我,“那个太重了,不适合你。你要是喜欢,我这里有……”
我摆摆手,“罢了!吸毒毁一生,单反穷三代。珍爱生命,远离单反。”
“那我准备一下,那面墙上挂的都是我过去拍的作品,你可以去看一下。”
我看到整整一面墙挂的都是照片,我算是个模特,可我不是很懂摄影。但是我知道,真正的摄影师都有自己的偏好,或者故意标榜出来一个偏好,以显示其专业。有人偏爱风景,有人偏爱人像,有人偏爱写实,有人偏爱人体艺术。
但是凌靖不太一样,他是一个很喜欢拍摄伤痕的摄影师。他的作品很杂,但都跟伤痕有关。
他有一张照片,一朵被折断的蔷薇,有一半的花蕾垂入污浊的泥水中,一半依旧光鲜。背景是虚的,唯有那朵鲜红的花在暗淡的背景中明晰可见,好像一簇燃烧的火焰,蔓延在断壁残垣。
还有一张照片,是一条墙壁的裂缝,很深的裂缝,几乎将红砖墙一分为二,好像一道幽深的裂谷,又像是地震遗留下的痕迹。
还有一张照片更邪门,是一个被摔坏的冲水马桶,楚楚可怜地蹲在垃圾堆的一隅,那委屈地姿态仿佛在向世人控诉,其实它是一只会思考的小马桶,却被世人不解,我只能说,摄影师和时尚造型师的思维都有别于常人,因为时尚和艺术都是接近于神的东西,凡夫俗子无法理解。
比如什么是时尚?坊间有种说法:穿得像人,那是普通。穿得像鬼,那是前卫。穿得半人半鬼,就是时尚。
那什么是艺术?行为正常,那是普通人。行为异常,那是疯子。一半正常,一半不正常,那就是艺术家了。
咱们凌少爷,就是个艺术家。
但不可否认,我喜欢他拍的照片。因为他的作品有种……破罐破摔的气息。
完美的东西向来易碎,碎了就是不完美。他已经把这么多的不完美展现出来,行走在天地间,便可无所畏惧。
我又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跟文昭的不同。
文昭的骄傲是建立在完美之上,他有太多完美的资本要展现出来,让世人景仰他的完美。而凌靖正好相反,他笃定而淡然地面对所有的不完美,有种“你奈我何”的傲慢,这或许,就是他的“完美”。
看够了这些创意照,我对凌靖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拍的人体照片。”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给我,说:“这里面都是,没敢挂出来,怕老爸老妈过来看到,他们老人家欣赏不了。”
我认真地翻了翻,不得不承认,凌靖拍出的作品跟珊珊她们拍的人体照片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很会用光,懂得利用周围的环境,善于捕捉模特瞬间的表情,精于构图,他是真的把“裸照”拍成了艺术。
说的再直接点,看他拍的照片,你能感觉到模特一定是没穿衣服,可是那些敏感的部分,你又什么都看不到。而珊珊她们拍的照片,就是一堆白花花的肉。这两者之间,本质上就不同。
可能是常年在国外的关系,他拍的人体照片以外国模特居多。那些模特身材紧致,曲线凹凸,有前有后,皮肤都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又性感又漂亮。
相比之下,中国的模特就逊色了些,连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在那些外国模特脸上,你看不到那些做作的性感和放不开的羞涩,只有身为女人的自信和骄傲,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而出,我为这样的照片而动容。
“小夏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凌靖晃着他的单反机说。
我低头想了想,说:“这里有更衣室吗?”
他看了看我,疑惑地问:“你还带了备用的衣服?不用了,你身上这套白衣黑裤,清汤挂面,完全体现不出模特品味的装扮就很好,反正今天只是试拍,找找感觉。”
我没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摇了摇头,“不,我是想脱衣服,按照你最初的构思,不需要你迁就我。”
凌靖似乎愣了一下,用有些悲悯语气对我说:“小夏,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抬起头,指着自己还有点红肿的眼睛问:“我看起来像受刺激吗?”
他点点头:“像……”
我叹了口气,“昨晚的事你就忘了吧,我没受刺激,也不想刺激别人。一个男人如果不在乎你,你就是吊死在他家门口,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这点智商我还有。我只想做好这份工作,就是这么简单。这是我第一次做人体模特,说真的,我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如果你觉得我是带着情绪工作,不适合你的拍摄,那就算了,我可以介绍其他模特给你。”
凌靖双手环胸,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有些复杂地看着我,“我倒是很想拍。可是,小夏,你确定文昭知道以后不会生气?我觉得拍之前,你还是想清楚比较好。”
我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个人物品。这么多年,我工作上的事他从不过问,他做什么不会征求我的意见,我们都是各管各的。我很喜欢你拍的照片,尤其是那些人体照片,很漂亮,也很让人感动,是真正的艺术。再说,我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工作而已。我想你当初找上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女模特和摄影师,非常简单的合作关系,只是碰巧我们都认识文昭。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也可以退出,帮你找其他模特。跟之前说好的一样,不收你中介费。”
凌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我还是想要你来拍,如果你没问题,那我就更没问题了。”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
我转身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人疑惑地问:“小夏,在拍照之前,我能问一句,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心意的吗?”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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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8 章
为什么改变心意?这是一个好问题。
我低头想了想,转身对他说:“如果珊珊还活着,这个工作本来应该是她的。如果她为你工作,绝对不会要求你改变自己的创作理念来迁就她。她过去常说,一个模特,尤其是裸模,面对镜头更要稳重,要落落大方,要尊重你的摄影师。别人可以误解你,不尊重你,但是你一定要尊重自己。她总说我不够专业,一直告诉我,一个好的模特不会强调自己的风格,而是要知道你的摄影师需要你展示什么风格。在这点上,我真的很惭愧,我没有她敬业,私心杂念太多。现在她死了,我什么都不能替她做,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为你拍好这套照片。”
我看着眼前这个风度卓然的男人,“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一直犹豫不决,但是看过你的作品之后,我终于做了决定。你是一个很专业的摄影师,你的作品很有生命力,你明白什么是美,什么是残缺。所以……我想把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体验交给你。我可以信任你吗?”
他目注我片刻,郑重地对说:“我的荣幸。”
“不过信任归信任。一会儿在拍摄之前,按照规矩,我们需要签照片使用合同和保密协议。所有成品和试拍的照片,除了参加摄影比赛,你不能向外泄露,也不能另作他用。否则,我会拿着合同去告你。”
他笑了笑,“好,这一点,也没问题。”
“还有,这些照片真的只是你们内部用,不会对外传播,是不是?”
“是,我对天发誓,真的只是我们内部审核用。其实只有评委才能看到个人交上去的照片,我们会员都看不到其他人到底拍了什么。嘉宾只是在开赛那天来我们俱乐部走个过场,顺便帮忙宣传一下。至于照片,我们是不会给他们看的。如果要刊在杂志上,这个必须要经过摄影者同意,当然,也要经过模特本人的同意。如果你还是不放心,一会儿我们可以把这一点也写进保密协议里。”
我点点头,“对的,要加上去,这样我就放心了。”
事实证明,坐在豪华公寓的地毯上跟帅哥喝酒,看着地毯上的阳光一点一点变淡,对面大厦的窗户一个个点亮,整个城市灯火通明,真的是一件非常浪漫而惬意的事儿。
他的红酒不错,口感醇香,起初只想喝一杯,结果却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这里好吗?”主人问。
我实话实说,“夜景很漂亮,是个喝茶、下棋、吟风、弄月的好地方。”所以说,有钱人真会享受。
凌少爷笑了笑,忽然问:“对了,你会下围棋吗?”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慢慢回道:“会一点点,但不是很懂,你会?”
“我一点都不会。不过我有一个小堂弟,倒是一个职业棋手,经常去韩国和日本参加比赛,每次都有斩获。”
我忍不住赞道:“他一定很厉害。你堂弟参加的是什么赛事?富士通?LG?三星?还是应氏?不对,应氏杯应该在台北……”
他笑了,“我不懂围棋,不是很清楚。等他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让你们切磋一下。”
我赶紧摆手,“不不不……人家是职业棋手,我只是略懂皮毛,怎么配跟国手较量,太不自量力了。”
凌靖递了一盘水果给我,“你也别对他期望太高,他上学的时候还曾经输给一个段数比他低的对手。人家是自学成才,都没进过道场,结果把他杀得片甲不留。所以你们两个对弈,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我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围棋不是一种创造奇迹的运动,除了要有天分,对数字敏感,善于心算,剩下的就是靠一滴汗水,一点收获。我跟你堂弟,相当于幼稚园和研究生的级别。你说我会赢?除非他放水。”
“可是……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不像一般的围棋爱好者,倒像一个围棋高手。”凌靖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我。
我笑了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你看,你又被我唬弄住了。我就这点本事,耍耍嘴皮子还行,再多就没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又给我填了一杯,我高兴地接过来。
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几杯酒下肚,人就飘了起来,好像灵魂脱离躯壳,飞进了另一个空间。遥远的,变得亲近了;在意的,变得淡泊了;清晰的,变得模糊了;就连眼前的男人也比之前英俊了几分,尤其是他倒酒的时候。
凌靖在我将那瓶红酒喝完之后,终于说:“你酒量不错。”
“泡花场的男人都喜欢喝混酒,被练出来的。”我端着剩下的最后半杯红酒,小心翼翼地浅酌慢饮。这可是好酒,我不忍心将它一口喝完。
“花场?”
我想起来,凌少爷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大概还不知道国内娱乐界的新生名词,于是向他解释:“认识文昭之前,我曾经在南方的演艺吧里走秀,那些演艺吧就叫‘花场’。每次表演结束之后,如果有客人给我们送花篮,我们就要下去跟客人喝几杯。如果你不去,人家就会说你不给面子,下次就不会捧你的场。如果没有熟客,老板会觉得你没有人气,那就离炒你不远了。而且花篮越多,抽成越多,要是有人送你一个皇冠,你这一夜不但有面子,还能赚更多的提成。所以为了能留住客人,基本上在花场工作的女孩子酒量都不差。”
他有些疑惑,“那跟坐台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他,“很大区别,我们只是夜场艺人,不是小姐。虽然为了谋生,也要跟各种男人周旋,可我们的收入主要来自才艺表演,而不是陪酒陪睡。所以在同一个场子里,我们赚得也没她们多。如果你还是理解不了,就当我们是卖艺不卖身吧。”
凌靖有点脸红,诚恳地说:“不好意思,是我不会说话。我没那么想,只是觉得,你这么年轻就经历这些,让人感叹。”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解释道:“其实还好,毕竟已经长大了,赚钱的方式很多。不像小时候,每天只能跟着奶奶捡汽水罐,收旧报纸。那时候奶奶身体还很好,从小她就很疼我,家里的日子再难过,过年过节也有新衣服穿,还有糖果吃。她自己什么都舍不得,连买药都舍不得。天气再怎么冷,日头再怎么毒,她都要出去工作,她的身体就是这样拖垮的。奶奶一直希望我能上个好大学,可惜家里太穷,我高中就辍学了,在社会上一直混到现在,混得自己遍体鳞伤。现在觉得有句话说得真好,没学问害死人。我如果能够上大学,现在也差不多该毕业了,就能找到一份更像样的工作,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看着自己的酒杯,心里有点难过。都说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可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平等?
凌靖沉默了片刻,问道:“小夏,既然过得这么不开心,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你跟文昭只是男女朋友,你不是卖给他,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酒劲儿开始上头了,两边的脸颊像发烧一样,我的脑子浑成了浆糊,迷迷糊糊地说:“离开?我欠他的钱还没呢,怎么离开?”
他有点惊讶,“你欠他多少钱?”
我晃了晃巴掌,“五十万。”
“那也不是很多。”
我苦笑一声,“凌少爷,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你自己有工作,怎么会跟他借钱?”
“因为我奶奶,她病了,病得很严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从南方回来,就是因为挂念她的身体。回来没多久就认识了文昭,我奶奶一直不喜欢我跟他在一起,可是她没骂过我,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的病越来越重。我陪她到医院检查,大夫说必须住院。可我手里来来去去就那么点钱,哪里够?我只认识文昭一个有钱人,那时他对我的态度已经很差了,可我真的没办法。老人家吃了一辈子苦,只有生病的那最后几个月,把这辈子没享过的福都享过了。你没看见文昭帮我安排的那家医院,病房就像宾馆一样,三餐有营养师给搭配,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照顾。我当时就想,等她病好了,再多住几天也不碍,就当度假了。可是我奶奶没撑过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后来医院跟我结账,竟然花了三十多万。老人走了,总要有个地方入土为安。她一辈子含辛茹苦,只有一间四处漏风的破瓦房。现在人没了,我想一定要给她找块好的墓地,就托人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离着市区还不远,也方便我过去看她。一问价,要二十多万。文昭给我的卡里只有五十万,我不好意思再问他借,就把自己在南方那几年的积蓄也都用了,刚刚够。”
我一段话说完,抬起头,正对上凌靖。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真诚而坦然,他一直在认真听我说话。
或许,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那些漂泊的经历和心酸的过往,不需要别人同情,只要有人知道就好。
“那是他应该为你做的,他是你男朋友,他有能力就该帮你。”跟我一起聊天的男人帮我总结道。
我抱着酒杯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他帮我是情义,不帮也是道理。我奶奶从小就告诉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就是道理。跟他在一起这三年我一直在攒钱,好在有地方住,可以把房租费省下来,其他开销我是能少花尽量少花。估计再有个两三年……”我掰着手指算了算,“应该就能还清了。”
我抬起头,对面的男人久久凝视着我,最后总结道:“小夏,你是一个好姑娘。”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垂眼看着酒杯,“你别这么说,我不是。好姑娘应该清高,应该自爱,不会为了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凌靖笑了,收敛笑容之后,却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你跟文昭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是。”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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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9 章
“那是所有人都看错了你。”
“既然所有人都看错了我,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看法是对的?”
他摸了摸下巴,笃定地说:“因为我比其他人更会看人,尤其是女人。”
我微微眯着眼睛,带几分醉意看着他,“如果文昭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可是你知道吗?我奶奶去世之后,有一次他喝醉了,拉着我站到镜子前,让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凌靖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到。
“他说,你看看你自己,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情说爱?你连大学都没念过,连一句完整的英语都听不明白,你配吗?你只配站在商场里,穿着那些廉价内衣走来走去,只配跟一群像你一样的女人,像小丑一样被人拍来拍去。你还当自己是模特?你什么都不是!”
酒气一阵阵上涌,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极力克制,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
凌靖沉默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小夏,酒后说的话不能当真,他心里未必是那么想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文昭喝酒还是比较克制的,这样的话他也只说过一次。第二天早上醒了,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被大家族规矩过的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一个人,教养和礼貌还是有的。我心里明白,文昭就算真的看不起我,也有他的理由。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的朋友大多都是,出身于良好家庭,受过高等教育,能把英文说得像中文一样顺溜。其实日常交际英语我也能听懂几句的,但是他们随便说几句话带出来都是商业,谈得都是股票财经,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在他朋友面前,我总是给他添麻烦,闹笑话。可是,如果他真的有点看不起我,为什么又要跟我开始?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儿,我是个野模,但我从没靠过他,我也在努力工作,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将下巴搭在胳膊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喃喃地说:“我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认真。可是人心肉做的,是人都有感情,难道有钱人的感情就是感情,穷人的感情就什么都不是?我是个人,我也会伤心,他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那段往事压抑得太久,我越说越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卡在喉咙里那个不见天的地方,脸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连身上都是。
我不知道自己借着酒劲儿又说了什么,或许都是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却已经不再连贯。
凌靖终于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温柔地说:“别哭了,小夏,都过去了……”
我哭了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全都是水,冰凉冰凉的水,竟然真的哭了。
自从懂事后,除了刚认识文昭的时候,偶尔故意流几滴眼泪让他着急之外,我真的很少哭,总觉得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如果眼泪有用的话,我早就让自己哭死了。
可是,我却在短短两天之内,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了两次,这种缘分还真不是一般的神奇。
他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小夏,你很优秀的,不懂英语没什么。我们没有经历过你遇到那些事,是因为我们命好。如果真遇上了,都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你比我们都强,真的,你要相信自己。”
他的语气像在安慰一个因为成绩不好而哭鼻子的孩子。
我抹干眼泪,终于破涕而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一般好吧。”
我冲他晃了晃空杯子,“好人,我的酒喝完了。”
凌少爷长叹一声,“小夏,我开了两瓶酒,自己只喝了两杯,剩下的都被你牛饮了。这几瓶红酒是我从拍卖会上弄回来的,一瓶折成人民币要二十多万,我要是再给你开一瓶,你就得酒债肉偿了,你看……”
“二十多万”这四个字让我的酒醒了一半,我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这个好人,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你就当我没说吧。”
第二天早上,我在凌靖家的客房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我的房间。
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天又晚了,凌靖就劝我在他这里暂住一晚。我看他家房间很多,房门还能上锁,考虑到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可能被人劫财劫色又劫命,就答应了。
我坐起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毕竟是在单身男士家里,就没敢脱下来,这会儿被我压得皱皱巴巴的,充分说明衣料的质量有多低劣。
我叹了口气,听到有人敲门,“小夏,起床了吗?”
我抱着被子说:“起床了,不过你不能进来,我还没洗脸刷牙。”
凌靖在门外说:“你的房间有浴室,洗漱用品还算齐全,但是护肤品只能用我的了,你不介意吧?”
我从床上起来,向浴室走去,“我如果说介意,你会出去给我买一套海蓝之谜吗?”
凌少爷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那我不介意了。”
“你快点洗,我在做早餐,一会出来吃。”
“好啊。”
等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客房走到餐厅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早餐已经上桌了。
“都是你做的吗?”我看着桌子上的香菇牛肉粥,凉拌藕片,三丝冬瓜,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大厨脱掉围裙,抹抹手,“你在房间里看到第三个人了吗?”
我叹为观止,“你真了不起。”
“那当然,来,尝尝味道。”
香菇牛肉粥米香肉嫩,入口即化,两道小凉菜也十分爽口。我吃得很舒服,忍不住夸他,“你以后会是个好老公,嫁给你的女人会有福气。”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是的,嫁给我很不错的。我父母很开通,没有门第观念。我家里也很有钱,基本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也不是工作狂,不会为了工作冷落妻子。而且,我很会做饭,会把自己的女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她也不用担心生孩子身材走形,因为我喜欢女生胖嘟嘟的,抱起来很有手感。长了皱纹也不怕,我爱她年轻漂亮,也会爱她饱经沧桑的容颜。”
唉,他就不能谦虚点吗?我不过夸了他一句,他就跟我说了一堆。
“你除了照相,做饭,都不用上班的吗?”我有点好奇,同样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怎么文昭每天那么忙?
凌靖把他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笑盈盈地看着我说:“这就是纨绔子弟的好处。我父母很想得开,反正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他们就告诉我不必太努力,干脆顺应广大人民的美好愿望,踏踏实实当个败家子。文昭就惨了点,他父母对他期望很高。”
我由衷地羡慕,“你父母还真洒脱。”
“其实,主要是因为家族里有教育失败的例子,他们不敢不洒脱。我有个堂哥,就是被我伯父逼得太紧了,所以总是离家出走,一直在外面流浪,吃了很多苦,弄得心里都不健康了。”
我忍不住一叹,“你堂哥真可怜,他后来怎么样?”
他拨着自己的粥,淡淡地说:“继承了他外公的事业,做得很不错,偶尔跟我老爸抢抢生意,我老爸还抢不过他。”
我咳了一声,“你们家都是能人。”
凌靖点点头,“我这个堂哥的确很厉害,进过军校,有自己的事业,人长得也帅,就是性格叛逆,在家族里算是传奇人物。可惜,前些日子我伯父心脏病发。他坐飞机赶回来看他,结果飞机失事,我伯父没事了,他却进了医院。”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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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0 章
“那他现在怎么样?”
“躺在床上还没醒。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只能等奇迹。”
我叹了口气,“那真可惜,浪费了一个帅哥。”
“对了,我卧室里有他的照片,你要是不着急回去,我带你去看?”
我点点头,“好,我不着急,等我吃完就去。”
他很疑惑,“你昨天晚上一夜没回,不担心文昭找你?”
“他如果去我那儿,会给我电话。现在没有电话,就是没去。”
“他不担心你?”
我放下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凌少爷,他不担心我很久了。”
他一脸内疚,“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如果他问你,我可以帮你解释,你是跟我一起工作。”
我赶紧摆手,“别了,他不喜欢我跟他的朋友有太多接触。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打死我都不会来你家。”
“哦,那如果他知道你给我工作,他会怎么样?会揍你吗?”
“不会。”
“那还好……”
“他会直接杀了我。”
“这个……”凌靖揉着太阳穴想了想,“那我们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我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
说真的,我不担心文昭会误会我跟凌靖有什么,毕竟要让一个人费心去误会你,也要看你在他心里有没有那个地位,让他劳神去误会你。
再说我有多少斤两,文昭一清二楚。凌靖是何等人物?对我来说,他就像天上的星星,别说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就算有,给我一个梯子都够不到。
文昭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的男人,见到女人的裸照就联想到“男盗女娼”。这要归功于他良好的家教和海外留学的经历。他没时间研究艺术,但是他尊重艺术,也尊重所有认真工作的演艺人员和职业模特。
第五章 我离开,你颓败,血肉成泥,辗成灰
在凌靖家里蹉跎了半日,相簿看完之后,我觉得我该告辞了。凌靖拿钱给我,昨天的报酬,并且跟我约好了下次拍照的时间。
他真是一个好客户,大方得体,礼貌周全,诚实守信,还兼做了我的心理医生,厨师,又搭了两瓶上好的红酒。
如果以后每一个工作都这么顺利,我的美好生活指日可待。至于昨天的酒后哭诉失态,在钞票和美酒的安慰下,被我自动清零。
再说不清零又能怎样?自己的问题,终究要自己来面对。
下午回到公寓,就接到了文昭的电话,说晚上有聚会,为秦暮庆生。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有情趣、有面子、有地方、有时间,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烧钱。
聚会还是晚上七点,为了不再迟到,我早早化妆。
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描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凌靖的脸。
“小夏,我尊重你,在乎你,不好吗?”
“小夏,你是一个好姑娘。”
“小夏,你很优秀的,你要相信自己。”
“小夏,你再这么可爱,我就要爱上你了……”
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倒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说话的时候,眉眼总是温煦的,仿佛一块上好的古玉,一派清净淡然。这样的男人,无论是魔是神,都让女人心生向往。
可是……这不包括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洁白的颈项,微卷的长发,小巧的下巴,细致的额角,眉目如画的一张脸,并非不美丽,把手放在左乳下方,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这里住着什么?是爱吗?爱又是什么?
是千年不换的真心等待?是“生死契阔、与子成悦”的永恒约定?是苏轼与王弗“千里孤坟”的伤感和无奈?还是牛郎织女银河遥盼亘古不变的痴情守望?
或许什么都不是。
然而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爱是我离开,你颓败,血肉成泥,辗成灰……
聚会的地方依旧是“黑池”,我进门就看到凌靖坐在包厢里面,正在跟秦暮聊天。
文昭从没正式介绍我们认识,所以理论上来说,在文昭和圈子里其他人面前,我们是陌生的。所以我进门之后,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坐到文昭身边,也就理所当然。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过脸,继续跟秦暮说笑。
文昭还跟以前一样,见到我从来都是面若严寒,冷若冰霜。有时拿我当空气,有时拿我当家具,有时拿我当抱枕,大多时候当床上用品。
他的朋友自然跟他同一战线,仿佛包厢里就没我这么一个人。
有时候我真的奇怪,文昭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什么每次聚会偏要我跟着?
难道只是为了享受,我被这群富家子弟孤立的快感?抑或是有意树立我这么一个反面形象,让他们可以精诚团结,同仇敌忾?
就在我茫茫然,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文昭端着酒杯,闲闲地开口,“今天干什么了?”
我放下饮料,老实交代,“吃饭,睡觉,看小说。”
“没出去?”
我果断地摇头,“没有。”我没撒谎,我的确没出去,只是上午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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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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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文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也知道,他不过是没话找话,随便问问。话说完了,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沉默。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我理你,你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会儿别喝太多。”文昭忽然说,又不耐烦地补充道,“别见到好酒就没命,一个女孩子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我有点委屈,文昭用了“总是”两个字,我委实有点冤。
我跟了他三年,喝醉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三次。而且三次都不是因为我贪杯,而是遭人陷害。
就拿第一次来说吧,纯粹就是被他灌的。我们第一次做那事,他刚脱衣服,我就紧张得快哭了。文昭提议先喝点酒,40度的轩尼诗XO,我傻乎乎地灌了半瓶。
第二次……
我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他,“你今天晚上要过来?”
他低头看着我,“不方便?”
我有点为难,“不是不方便,只是……”我看了看四周,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个什么,家里没有了。”
我们磨合了三年,相信文昭应该明白,我说的“那个什么”,指的是什么。不是我故意矫情,而是大庭广众,我又是一个姑娘家,说出那三个字实在不雅。
“没了?我怎么记得还有几个?”文少爷目光疑惑,他不信我。
“真的没了,你想想……”我掰着指头跟他算。
可我话没说完,他就放下酒杯,头一低,结结实实地吻住了我。
这一吻很是火热缠绵,带着微醺的酒气,久违的感觉让我情迷意乱。我们坐在沙发的一隅,他的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如同在三千繁华中劈出了一方天地,音乐如酒,灯影缭乱。
在旁人看来,这大约是一副极为香艳旖旎的画面,可旁人看不到的是,他的手扶住我的脖子,凌厉的唇齿在我唇上磨了一会儿,就一路厮杀到我耳边,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高明点的理由?”
我沉默了一秒,无奈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别忘了到楼下的超市买了再上去。”
他疑惑地看着我,“真的没了吗?我怎么记得还有三个?”
“真的没了,你看,我跟你算算,你上次用了……”我掰着手指头继续跟他算,却不经意之间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凌靖,就坐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凉凉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我脸上一热,以前跟这些公子哥一起,这些人虽然称不上玩主,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就不觉得特别尴尬。这会儿被他这么看着,想到刚才跟文昭的“少儿不宜”,忽然很想找个什么地方钻进去。
人果然是健忘的动物,我已经忘了,几天之前我也曾见过凌少爷在“盛世”的走廊被服务的情景。
但不知为什么,即使见过那么不主流的一幕,我依然觉得这个男人跟眼前这些膏粱纨绔不一样,跟文昭……好像也不太一样。
我想得太入迷,因而顾此失彼,文昭见我跟他话说到一半就愣愣地发呆,放开我,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他自己的。
我拉了拉被他弄低的裹胸小裙子,上次那条被他扯烂了之后,他又赔了我一条新的,不太合身,胸这里有点跨,总是往下窜。
几乎占了一面墙的LED大屏幕上正放着一首不算很新、也不算很出名的华语歌,前奏在耳边响起,旋律潋滟如水,略带伤感,歌名叫做《褐瞳》。
你的瞳是褐色的迷梦
睫毛像翅膀逆光扑动
看不透那黑白的漩涡
愿沉醉在这永恒的虚空
我低下头,静静听着。文昭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手里握着酒杯,冷峻的五官沉在灯光的阴影中,不过与我一臂之遥,却如同隔绝在千里之外。
唇上的热度还未消散,鼻尖还萦绕着他干净的气息。仔细看看,他挺括的衬衫上或许还沾着我的头发,我们的关系那么亲近,距离却那么遥远。
咫尺天涯的遥远。
我闭上眼睛,耳边只有悲伤的音乐。我不懂音乐,却喜欢这首歌,大约是喜欢它的歌词,有入心的感觉。
很多年之后,当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我却依然记得这首歌,记得它悲伤的歌词和哀伤的旋律。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回忆起当年那些鲜活的人和无法回头的往事,这哀伤的旋律就像天外飞来的神音徘徊在我的耳边,还有文昭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他在冥冥黑夜里用悲伤的目光默默望着我。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看着我,紧抿着嘴唇,隐忍的目光,却一句话都不对我说。
于是,我半生飘零,情伤难复……
红日姑娘今天有点兴奋得过了头。
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当我们吃完了蛋糕,喝完了红酒,唱完了KTV之后,她还在喋喋不休。
喋喋不休没什么,她本就话多。话多也没什么,可是她不该把话题绕到我身上。
事情其实是这样。
前几天娱乐界爆出一桩丑闻,一个二流小明星站在天台上闹自杀,虽然被救了下来,可事情却闹得满城风雨。而凡事皆有因,让小明星闹自杀的原因,就是她被人录了一段不雅视频,内容是她干第三产业,陪客睡觉的过程。
原来小明星有一个极为霸道的经纪人,这经纪人明着是经纪人,背后其实是个皮条客。小明星不甘心被控制,提出要自立门户。可人家经纪人不答应,就找了一个人假装嫖客去嫖她,在包里装了一个针孔摄像机,录下了整个过程,打算用这个来威胁她。
于是就有了那段视频,有了天台的自杀,有了后面一连串的闹剧。
那个经纪人真是冷血彪悍,人家都要跳楼了,他还在那边说:“你去死啊,等你死透了再来告诉我。”
我估计在那一刻,这小明星大约在想“你不是要我死吗?那咱们就抱着一块死。”,于是一怒之下报了警。警察叔叔还真是干脆,楞是一查到底,结果查出一张令媒体大众跌破眼镜的“价格单”。因为很多影视界的清纯玉女也单上有名,所以此单一出,顷刻震动三界——娱乐界,新闻界,司法界。媒体就像炸开了锅一样,舆论铺天盖地,没几天就成了城中热议的话题。
本质上来说,这件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人家红日姑娘会联系,说出口的话更是让人无地自容。
她就那么看着我,嘴角噙着笑,“都说这些小明星不自爱,依我看,比她们更不自爱的是那些小模特,尤其是那些裸模,说是为了艺术,还不是冲着钱去的。这些不懂自爱的女人,简直就是中国女性的耻辱,早死早干净。”
她只说模特我也就忍了,可她不该又扯到裸模,扯到裸模也就算了,不该说人家早死早干净。
于公,珊珊刚死。于私,我昨天刚当了一把裸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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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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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所以于公于私,我怎么能就此放过她?老虎不发威,她当我是Hellktty?
珊珊说过,裸模不算是一个神圣的职业,但是我们不能忘记追求。
我现在的追求是,很想揍她一顿。
但是考虑到红日姑娘的男朋友,还有我的男朋友都在旁边。我如果走过去扯她头发、泼她红酒、扇她耳光,很可能被这两个男人联手揍一顿。
所以这个伟大的追求,不能明着来,只能阴着来。
红日姑娘有点小情趣,就是喜欢划拳。不是大排档里捋胳膊、挽袖子,口中大喊着“哥俩好,昭从来不管我,在他的概念里,我是早死早利索。秦暮自然乐得看戏,凌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淡淡地说:“你们女孩子家,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不知道他是让我“意思意思”,还是让红日“意思意思”。
但是很显然,我们两个女人宿怨已深,谁都不想只是“意思意思”。
第一回合,众目睽睽之下,我输了。所有人乐意见到的结果,红日姑娘的纤纤玉指,毫不留情地掌掴过来,“啪”的一声打在我脸上,声音清脆,如同我想的一般,只适合拍蚊子。
她那双手,那个力度,拨琴绣花还可以,打人就差远了。花场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比她会打人,更遑论那些男人。
愿赌服输,我喝干一杯酒。
第二回合,我依旧是输。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大约是看戏太投入了,也觉得我实在太不自量力了。红日姑娘一个巴掌扇过来,招呼在我脸上的同时,还没忘轻蔑地说了一句,“自讨苦吃。”
文昭闲闲地打了个呵欠,凌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表情沉重,目光悲切。
第三回合,我赢了,这个胜利似乎来得太迟,于我却是正好。这就是赌徒心态,不让她尝些甜头,她怎么能陪我玩下去?
“该我了……”我话未说完,巴掌已经像把蒲扇,照着红日姑娘的花容月貌招呼了上去。
扇耳光是很有讲究的,比如你可以让别人脸疼,但是自己的手不怎么疼。再比如,你可以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却能扇得她哭爹又喊娘。
空气里一声闷响,不仔细听或许听不到,再看看咱们红日姑娘,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我,泪盈于眶。
“你,你……”话不成声,她被我打哭了。
空气一下变得有点紧张,所有人都看着我,似乎都在用眼神指责我——心狠手辣,心如蛇蝎。
这委实有些好笑,她打了我两个耳光,他们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换我回敬她一个,这些人就受不了了?
这阶级立场,也忒分明了点。
我无意于跟整个世界对抗,那是不理智的。可是我们不能用消极的乐观,来放纵那些试图伤害我们的人,那是悲哀的,也是不现实的。善良不是没有原则的退让,因为大多数人喜欢得寸进尺。
我看着红日肿了半边的脸,笑了笑,略带歉意地说:“玩玩而已,你打我我都没说什么,再说我这下远没有你扇我那巴掌来得响亮,你要是玩不起,咱们就不玩了。”
秦暮惯做和事佬,搂着女朋友微微颤抖的小肩膀,和声细语地说:“好了,好了,玩过不人家,咱们不玩就是了。”
不得不说,秦暮这厮平时八面玲珑,这会儿却太不会说话。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有意刺激咱们红日姑娘,那颗敏感脆弱的好胜心吗?
“谁说我玩不起?我刚才是让你。”红日姑娘擦干眼泪,推开男友,气势汹汹,一副理智尽丧的样子。
我笑了笑,她说她玩得起,那就好。
十七岁就出来跑江湖,经验告诉我一个道理,有时候你会一样东西,不一定要表现出来。当你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来,效果会更好。
红日姑娘委实冤了点,接下来几个回合,她一次都没赢过。我基本上是一边一下,很注意和谐美,让她的脸肿得非常对称。
众人一片唏嘘,为了红日姑娘的舍生忘死,感叹不已。
最后凌靖有点看不下去了,劝我说:“好了,小夏,别玩了,手不痛吗?”
红日姑娘双眼血红,几欲羞愤自杀。
我怕她真的撞墙,心思一闪,手下一松,输了一回。
愿赌服输,我无话可说,只当她帮我拍蚊子,左右她没我力气大,怎么都不吃亏。
却不知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所以说,人不能太自信,前一刻红日姑娘就是太自信,结果被我着实算计了一把。而天道轮回,报应这种事,向来都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反噬到我身上。
一切都来得很快。我当时只看到银光一闪,刮过晦涩的空气,好像有人在背后揪住我的衣服,向后拽了一下,接着脸上一凉,一片温润水泽。
我用手一摸,是血!满座皆惊!
再看红日姑娘,她雪白的小柔荑里,赫然拿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我们刚才用来削苹果皮的。
为了几个耳光,就要将我毁容?这姑娘八成被我扇疯了!可那把小小的水果刀,她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竟然没人发现?
划拳不行,小动作倒是蛮快的。所以说,女人真可怕。
“夏红日,你他妈疯了吧!”秦暮竟然比我和我的男友还震惊,夺过红日手里的刀,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下扇的极狠,绝不是我的小巴掌能比的。红日姑娘哇的一声,扑倒在茶几上,撞得鼻口出血。
我捂着脸呆了呆,秦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仗义了?真让我刮目相看。
又回头看了看,凌靖在我身后松开手,原来刚才是他拉了我一下。也多亏他,不然我这脸上就不是一条口子,而是被红日姑娘整个划成两半。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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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3 章
那边还没闹完。
秦暮仿佛愤怒之极,红日姑娘楚楚可怜的泪水,狼狈的趴姿,馒头似的脸颊,嘴角的血丝,也没能让他解气。
他指着趴在茶几上瑟瑟发抖的女友,声色俱厉地怒斥道:“夏红日,我忍你很久了,平时你再怎么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现在竟然毁人家的脸!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狠毒?算了,我对你太失望了,咱们两个的缘分尽了,到此为止吧。”
红日姑娘傻了。
我有点乱,本来应该是两个女人的战争,如今变成了一男一女永恒的主题;本来应该我男朋友做的事,如今秦暮倒是做了个彻底。文昭却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子。
对于文昭,我很理解,就是有人在他面前劈了我,他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对于秦暮,我不理解,过去多疼女朋友的一个人啊,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倒是平时与红日关系颇好的几个女伴,赶紧扶起她,一边劝红日不要哭,一边劝秦暮不要生气。言辞间暗示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该下十八层地狱。其他几个无关紧要的少爷也跟着劝,眉目之间却毫无诚意,依我看,幸灾乐祸的成分倒还多些。
“你还在这儿看什么热闹?脸要不要紧?”凌靖拿着手绢,扳过我的脸,帮我擦脸上的血渍,仿若文昭是空气,他才是我的正版男友。
我有点懵,意识到这不太对,赶紧将手绢接了过来,“没事,我自己擦。”
凌少爷皱了皱眉毛,声音不悦,“清清楚楚的一道口子,怎么会没事?你是铁打的?”
我还没说什么,秦暮就走过来,一把拉起我,“就是,这么长一道口子。小夏,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我彻底懵了,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头一次,人品大爆发!
凌靖抬头看了看秦暮,声音不高不低,“人家有男朋友,要你操什么心。”说完转过脸,凉凉的目光落在文昭脸上。
文昭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慢悠悠地开口,“你这么本事,自己没问题吧?”
我还能说什么?只有捂着满脸血,睁着一双弃婴般的眼睛,点点头,“没问题。”
那天晚上,最后还是秦暮将我送进了医院。
他的说法是:我毕竟是被红日所伤的,他作为红日的前男友,负有监管不严之责,于情于理他都该对我负责。
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皮,看着吓人而已。医生给我做了简单的处理,上好药之后,贴了纱布和胶带,告诉我这几天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食物,如此云云。
我有点惴惴地问:“会留疤吗?”
老大夫扳过我的脸仔细看了看,“机会不大。”
我眉开眼笑,满心欢喜。
老大夫推推眼镜,嘱咐道:“别笑得太用力,容易扯裂伤口。”
离开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秦暮在送回我家的路上,有点抱歉地说:“对不住了,小夏。红日平时被我惯坏了,做事说话,从来没个深浅,你别往心里去。”
我手拄在车窗沿上,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灯火,说:“她不懂得深浅,你懂不就行了?她说话办事没分寸,你可是拿捏得很周全。”
秦暮“哦?”了一声,笑道:“小夏,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我叹了口气,“秦少爷,你想跟红日分手,你就直接跟她说好了,何必拿我当借口?”那姑娘估计这会儿恨死我了。
秦暮笑了笑,眉目如画的一张脸,说出的话却这么薄情,“被你看出来了。我的确是想跟她分手,今天她做得也的确过分,我不过是抓了个契机,借题发挥而已。”
“是借题发挥,还是火上浇油,你心里明白。明知道她喜欢争强好胜,你还故意激她?你比凌靖离我更近,他都能看到红日手里拿了把刀子,你却看不到?如果不是他拉了我一把,我这张脸就废了。秦少爷,你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秦暮看着前方的路况,淡淡地说:“小夏,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她总是排挤你,我踢她出去,你不高兴吗?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毁容,我也可以拿钱出来给你整容,说不定……”他看着我笑了笑,“比现在还漂亮呢。”
我真想扇他!可惜,他不喜欢划拳,我的才能露得早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我们两个女人斗得你死我活,让人家渔翁得利。
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红日一直排挤我,也是因为她在乎你。她是有很多缺点,对你却是一心一意。我一直以为你就算不爱她,对她也会有点感情,真的没想到,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她的。”
说真的,我有点替红日叫屈。人果然是健忘的动物,才这么一会儿,我就忘了这个姑娘差点将我的脸劈成两半。
秦暮笑了,“我会疼每一个跟我一起的女人,不是专疼她一个。我们在一起半年,她该得的也都得了。我提醒她很多次,她就是不愿意离开,只想着跟我结婚。可是她怎么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娶她?要娶也是娶个门当户对的,不会是一个普通出身,成天想着嫁给有钱人,做着明星梦的女人。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没有你,我们也长不了。她那样的个性,要想寻个错处,实在太容易了。”
诚然,秦暮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我在这个圈子里的时间比红日长,对于秦暮的品性算是耳濡目染。他是那种在感情上收放自如的男人,爱的时候热情奔放,不爱的时候也是简单干脆,抽身时的姿态更是冷静得让人发指。
对待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一脚踩下去呢?我们游泳的时候,不是也要试一下水的深浅,何况是人?
红日有自己的问题,浮躁虚荣,好高骛远,却没有足够的智慧来掩盖自己的缺点。只是,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的缺点也是优点。男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的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直至永恒。你哭闹是错,静默是错,呼吸是错,活着是错,死了……还是错。
我叹了口气,“既然从开始你就嫌弃她,何必装得那么温柔?既然早知道不可能,又为什么给她希望?秦暮,你玩弄了一个尽管有缺点,却是真心喜欢你的女人,这种行为很混蛋,你知道吗?”
秦暮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冷淡地说:“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我们都是不愿意亏待自己的人,不是说不想找真爱。但是你该知道,这年头找个真心爱你的女人,比在大马路上被原子弹砸到还难。我也很委屈,上来一个女人都让你以为她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可有几个是真的?你说我对她们不公平,可她们对我公平吗?爱来爱去,还不是爱我的钱?如果我真的遇到一个值得我付出真心的女人,我也会好好待她。可惜至今为止,一个都没有。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富家子,生来就是没心的。就算没有,也是被你们女人掏空的。”
我转过脸望着窗外,没再说什么,心里明白再跟他争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的金钱就像女人的美貌一样,既是资本,也是受伤的根源。如果非要溯本逐源,探讨究竟是谁先让谁失望,这就像讨论“先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荒谬。
不过他有一句说得很对,他们这些人,都是太懂得善待自己的男人,即使心是虚位以待,也不妨碍他们享受人生。那些不能被他们另眼相看的女人,一不小心就成了路人甲。
每次看到这种事,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姑娘偏偏对这种千帆看尽,又喜欢游戏人间的男人心存向往?当你为了这个男人掏心掏肺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自己这个码头,就一定能拴住他这条破船?
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是女主角,都以为自己会成为男人最刻骨铭心的那一个,这本身也没什么错,人活一辈子,谁还没个追求和梦想?只是别忘了,对于能将感情像水龙头一样收放自如的男人来说,他人生的主角,永远都是他自己。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秦暮扭过脸看着我。
“没话可说。”
他叹了口气,“小夏,你还是不明白。你以为红日总是跟你做对,完全是为了我?告诉你吧,她只有一半是因为我,另外一半是因为文昭。”
我疑惑地看着他,“红日喜欢文昭?”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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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4 章
“也不能说是喜欢,应该说是不服气。毕竟文昭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有背景的一个,你也看到了,我们每个人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她认为自己各方面都比你强,可坐在文昭身边的女人却是你,她心里当然不舒服。”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秦暮接着说:“其实可以理解,她那种女人,总是有点仰高心理。她对文昭未必就是喜欢,就算真的让她去做文昭的女人,她也不见得就能受得了,可是她向往那个位置。如果坐在文昭身边的是一个跟他家底相当的女人,她也无话可说,可偏偏是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文昭又不怎么管你,她又是个没深沉的,自然越来越得寸进尺。”
我奇怪地看着他,“她有这种奇葩的想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暮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圈子就像一个小社会,那些女人削尖脑袋钻进来,不为了钱和虚荣,她们干嘛这么拼命?跟着文昭有面子,他出手又大方,从来不会在钱上跟女人计较,哪个不想往前靠?文昭身边一直都不缺女人,就算他不想,那些女人自己也会贴过去。你没来之前,这样的事就闹出不少。有时候弄得他也很烦,这三年倒是消停了一点,因为……他身边一直都有个你。”
我愣愣地看着他,先是惊讶,之后是顿悟,然后只觉得匪夷所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每次聚会,文昭都要带着我。可是有一点我不太理解,你们的女伴跑去粘着文昭,你们不觉得尴尬吗?”
秦暮微笑,“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又不是要跟谁过一辈子,谁在乎?有时候我们也乐得成人之美,女人而已,彼此心照不宣。不过,这都是过去了。自从三年前,出了一件大事之后,文昭就没再带过什么人。后来他有了你,就一直带着你。”
我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大事?”
秦暮的表情有点严肃,过了一会儿才说:“别打听了,跟你没关系。”
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叹了口气,“他有什么好向往的?不过是有个让人不敢开罪的背景,说到为人处事,接人待物,他尚且不如你,人缘也没有你好。再说你们哪里是捧他?根本就是在捧杀他,表面上让着他,其实各个都在孤立他。你们以为文昭看不出来吗?只是他除了你们,没几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重新开拓一个社交圈子。他在那个位置上,要承受的压力不是外人能想的。我跟了他三年,他开心的日子屈指可数。他除了有钱,有一个让人畏惧的背景,一个高不可攀的身份,其实什么都没有。依我看,做个普通人都比他快乐。”
秦暮看了我一眼,对着马路笑了一声,“红日嫉妒你,却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儿。可怜的女人,虚荣,幼稚,被人踹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念那么多书又什么用?愚蠢透顶。”
我听完他的大论,转过脸,继续看窗外闪闪发亮的街道。城市的夜景尽管千篇一律,美丽繁华却是长盛不衰。
“怎么又不说话了?”秦暮盯着我的脸,好像很期待我对他的言论发表一些看法。
“没什么好说的,你认为她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女人其实是一种很有韧性的动物,你拿她当什么,她就是什么。你当她是爱人,她就是你的爱人。你拿她当玩伴,她就是玩伴。你疼爱她,她也爱护你。你不尊重她,她又怎么会拿你当回事?你这样说你的前女友,你自己又是什么?你在文昭面前又是什么?”
秦暮懊恼地看着我,仿佛受了极大地侮辱。也对,人家其实是在替我鸣不平,本以为我会和他统一战线,我却把他损成这样。
我没管他,自顾说下去,“这世上像红日这样的女孩子不算多,也不算少,人长得漂亮,学历又高,出身也不错。再看看你,一表人才,知情识趣,家世又好。你们走在街上,没有人不把你们当成金童玉女。她想嫁给你,这又有什么错?至少说明她真的想跟你共度一生,她也是真的爱你,否则她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刚才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连自尊都不要了。没错,在咱们这座城市,漂亮的女人的确不少,但有钱的公子哥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如果她对你没感情,何必偏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可是你呢?你对她认真过吗?你不过是比她走运,会投胎,捞到一个有钱的老爸供养你。如果把你换在她的位置,你未必比她做得好。”
秦少爷冷笑,“她要是像你一样,想问题的时候带点脑子,遇到事儿的时候多靠靠自己……”
我听不下去了,耐不住性子打断了他,“算了吧,你自己不想要她,别拿我当幌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拿我当借口,你虚不虚伪?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父母早逝,我只能靠自己,靠不上别人。你不能要求每个女人都像我一样,人家有父有母,人家也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没必要放着好日子不过,每天跟自己较劲。本来生活环境就不一样,性格和想法能一样吗?除非你能让全世界的女人都变成孤儿,我也算你厉害。你说她不自立,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赚来的吗?你没有依靠父荫?你说她虚荣幼稚,你自己又怎么样?你不虚荣,你不幼稚,为什么每次都带着一个胸大腰细腿子长的女人招摇过市?别告诉我,你是通过她们的胸围测到了她们的脑容量。”
我看着前面繁华的街道,接着说:“你说的对,这个圈子里的关系就是这样,三年了,我也见怪不怪了。可是秦暮,你是一个大男人,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坦白’。你如果这么讨厌女人事事都依赖你,开始就跟她说清楚。如果只想玩玩,就实话实说。别骗得人家神魂颠倒,以为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之后,才跟她说,‘你误会了,我没想跟你结婚。因为我觉得你不自立,你该学会靠自己。’。你这边享受着她的小鸟依人,一转脸就骂她愚蠢透顶。我看你们之间是有误会,她会爱上你,才是真的误会。说句实在话,我不觉得她值得同情,刚才你扇她那一巴掌,我看得也很过瘾,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就算没有你,早晚也会有人给她上这一课。但我不明白,你的优越感又是从哪儿来的?因为你比她有钱?这就是你的底气?可是就连这底气,都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你跟她不过是半斤家上一辈的叔伯兄弟是不少,可这一辈儿,也真是邪性,就文昭这么一个男丁,其他都是女孩。文昭有个叔叔从政多年,虽然位高权重,却一直没结婚,也没有孩子,把他这个侄子当成亲生的,比他爹妈还疼他。他们家族在这儿根深蒂固,你自己想想,那么一大家子人,都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捧着这一根独苗,谁敢跟他过不去?”
我苦笑,“那你又跟我说这个?故意挑起我的伤心事,是不是?”
“我今天看到凌靖,他好像很关心你。”
我奇怪地看着他,“所以呢?”
“他爷爷你也知道,好多老首长都是他的旧部下,虽然过世了,给凌家留下的人脉关系却不容小觑。他伯父在军委身居高位,家族里军人居多,家风也比较民主,不像文家门第森严。他父亲虽然不是军人,却是地产界的行业传奇,他自己是名校海归,人长得也帅,性情也不错,他……”
“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夏,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那种踏踏实实的女人。你值得一个更珍惜你的男人,你明白吗?”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少爷,你在教唆我红杏出墙,我有没有理解错?”
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秦暮马上反驳道:“你又没嫁给文昭,算哪门子的红杏?你想出墙,也要先有那个城墙才行啊,妹妹。”
我自取其辱,无言以对。
“你之前不是告诫我,不要招惹凌靖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立场了?”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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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5 章
秦暮认真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小夏,你总要为自己想想。你跟文昭男未婚女未嫁,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再说文昭的家庭你也知道,让他娶你,根本不可能。”
我苦笑,反问道;“凌靖就能娶我吗?他们家再民主,也会要求他娶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
而我跟“清白”二字早就没缘了,这个我知道,他知道,凌靖知道,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秦暮叹了口气,“不争取,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说我对我红日不好,可是你看看,跟我这段时间,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再看看你。小夏,你念着人家过去的好,可人家未必顾念你。女人的青春没多少,操劳的女人老得更快,等你青春不再的那一天,你想选都没得选。而且……”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说辞,“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不习惯接受拒绝,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总之你记着,如果有机会给你选,千万别错过。宁肯站错队,也别把自己夹中间。有些事,男人有男人之间的默契,最后倒霉的总是女人。到时候两边都得罪了,吃亏的是你自己。唉……其实挺可惜的,凌靖比文昭适合你,你当初要是跟他一起,他会对你好的,起码会善待你,你们结婚都不是没可能。凌靖的妈妈当年也不过是个服务员,跟他爸就是自由恋爱。如果三年前,在那个饭局上,你遇到的是他,你就不会……”
“秦少爷……”我有气无力地说,“咱不提三年前的事了,成吗?”
秦暮悻悻地闭了嘴,对我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目光,尽管那种眼神一点都不适合他。
我对他说:“你想多了,今天凌靖不过是看不过去,随手帮了我一把,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他对我,是仗义出手。我对他,也没有非分之想。退一步说,我跟文昭还有笔旧账没算清楚,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跟他借了五十万,我怎么也要把那笔钱还清了,才能想其他的。”
他扭头看了看我,“那五十万,文昭跟你提过吗?他要你还了吗?”
我仔细想了想,最后摇头,“没有。”
他又看了我一眼,“小夏,你知道文昭每天手里进出多少钱吗?你确定他还记得吗?”
我没有说话。
秦暮看着前方的路况,半晌后,他长叹一声,“小夏,其实这三年,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是不能离开他,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离开他?”
秦暮把我送到公寓楼下,我回到家里,发现文昭不在。一点都不意外。基本上,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在。我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在。
折腾了一晚上,我觉得很累,洗完澡之后,就沉沉地睡下了。
午夜之后,下了一场大雨,卧室里一片漆黑,文昭带着满身风雨而来,问了我一个非常严峻而深刻的问题。
“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当时睡得正熟,这句话响在耳边,听得不甚真切。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尚未清醒的脑子迷迷糊糊,想抓住点什么,紧紧抓住的却是男人强壮的臂膀,指尖触到凸起的青筋,吓得我一激灵。
那只手臂牢牢箍住我的腰,我辗转在黑暗中,觉得很疼,迷迷糊糊地问:“文昭?是你吗?”
身上的男人凶猛地沉在我身体里,强悍的力量,坚韧的皮肤,不留一丝缝隙,嘴唇贴在我耳边,呼吸里有灼热的酒气,诘问的语气却能冻死人。
他说:“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在做梦吗?真实感这么强烈的梦?被人在梦中侵犯的感觉,竟然跟初夜一样疼?
人还没恍过神来,额角的汗已经冒了出来。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睡眼惺忪中,看到文昭在黑暗中的脸。
那么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那么炙热而强悍的身体,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炫目而短暂的流光,让我清楚地看到这副活色生香的躯体,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像三年前初见的那般完美,而现在身体的主人对我说,他要我去死!
我觉得疑惑,小声问他,“文昭,你是想杀我?还是想睡我?”
如果他想杀我,那我有必要告诉他,他这样杀不了人,顶多半死不活。他那个东西又不是刀子,不会戳几下就要人命。
他也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累死我,如果他真做如此打算,可能他把自己累死了,我还没死呢。
可是我忘记了,文昭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需要我提醒,他自己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所以下一刻,他直接用手卡住我的喉咙。
这会儿我可以确定,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无法呼吸,觉得很难过,握住他那只铁钳一样的手,想拉开他。可那是一只经过无数次力量训练,可以举起上百斤重物的手。我要是拉得开,那我得是大隐于市的侠女。
生死徘徊之间,我变得无比清醒,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似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到活该让我死于非命的坏事,怎么会突然招此横祸?
我又有点忧伤的想,倘若我即刻死了,法律上应该怎么界定?文昭这算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方式不一样,大约量刑也不一样。
但估计他会淹没证据,让我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这浑浊的世界,我从没来过一样。
当我还没冒出新的想法,只觉得脖子上一松,文昭用身体压住我,汗湿的鬓发用力摩挲着我的侧脸,杀人未遂,所以贴在我耳边,还在不甘心地呢喃着:“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缩在床上咳嗽不止,被他蹭到了脸上的伤口,忍不住喊疼,非常害怕,一边捶他一边带着哭腔说:“别蹭我的脸,医生说如果撕裂了伤口,我就该毁容了。”
文昭愣了一下,看到我包着纱布的脸,似乎不忍下手,可他为人固执,轻易不改初衷,就换到没受伤的一边使劲儿蹭,嘴里还在念着,“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叹了口气,抱着他汗淋淋的脊背开解道:“文昭,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你看,我们一起这么久了。我死了,你不伤心吗?”
他把脸埋在我胸前,恶狠狠地说:“你先死了再说!”
他竟然如此执着?
我哭笑不得,拉开他的手,“那等我死了,你记得把我埋在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墓碑上不用写名字,反正我家里也没人了,不会有人来上香。”
他却不依不饶,嘴唇压在我脖子上,“你先死了再说……”
我认命,“那好吧,等我把钱还给你,我就去死。只要你高兴……”说说而已,反正我也不会真的死掉。
谁知他非常固执,“你现在就去死!”
上学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一个理论:一个男孩子越喜欢你,就越喜欢跟你过不去。这就是所谓的“爱你就要折磨你”。在我看过几十本言情小说之后,对这个理论几乎深信不疑。
但我没机会来验证这个理论的真伪,因为我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而之后在花场遇到的男人,喜欢你就会送花环给你,跟你过不去,就真的会让你过不去。
所以我没有机会去体验别人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青春萌动,花样华年。
在我印象当中,我的成长似乎是一瞬之间完成的,没有过真正的童年,少年,自从懂事起,就直接步入了成人的世界。
成人的世界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
比如,你可以简单地记住第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这绝对不妨碍你对着每一个想把你搞上床的男人逢场作戏。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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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6 章
一半真心,一半假意。这就是成人的游戏。
我们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钱能造就禽兽,也能把人变成禽兽。
花场就是一个五光十色的野生动物园,走秀的女孩子如果不愿陪睡,又想赚钱,那无疑是在夹缝当中求生存。我们要比其他欢场女子付出更多的心力,要更有眼色,更善于钻营人心。
男人不仅想要被取悦,也想要知己,可是这个知己不能凌驾在他之上。所以你可以聪明,但是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明。很多事情,你可以看穿,但不能说破。
尽管大家都假得不能再假了,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们每天晚上卸了妆之后,临睡之前开个小会,会议主题永远都是“如何嫁个有钱人”,“有钱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如何成为有钱人喜欢的女人”……
可惜讨论了一年,最后也只有一个姐妹凤凰涅盘,给一个山西小煤窑的老板当了小三,还不是正室。
可见欢场有真爱,不过是个神话。
有个姐妹没嫁给有钱人,攒了点小钱回家开了个花店,嫁给了总来花店送货的小司机,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炒得一手好菜,据说小日子过得不错,孩子都有了。
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我把欢场真爱系列的小说,都拾掇拾掇拿来烤红薯了。
后来我才明白,小说毕竟是小说,我们经历的是生活。生活本身就是苍白无力的,是粗制滥造的,是阴险狡诈的,也是温暖安全的,它有太多太合逻辑和太不合逻辑的事实存在。
有了这样深刻的认识之后,我将自己之前的世界观做了新的修正。
最后认定,一个男人如果爱你,就会希望你吃饱穿暖,无惊无险,无忧无虑,即便这些自己给不了,也希望别人给得了。而不是打着爱情的幌子,将你占为己有,欺负你,伤害你,就叫爱你。
还有就是,爱你的男人,不一定非得是一个有钱的。
可惜,当我最无知懵懂的时候没有遇到文昭,而当我不再向往嫁个有钱人,不再把“爱你就要折磨你”奉作至理名言的时候,老天爷信手一点,把我扔到他身边。
这一扔,就是三年。
第二天早上,窗外的雨停了,一道五色斑斓的彩虹横跨在城市的上空,很是壮观。
我咳嗽了几声,头很疼,大约是感冒了。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好看到文昭站在床边穿衣服。他的后背上宽下窄,线条挺拔,我能清楚看到每一块肌肉的轮廓。以前听人说过,每个人的肌肉对刺激的敏感度都不同,骨骼结构也不同,也就是说,不是每一个练健身的男人都会有文昭这么漂亮的身形,这得感谢爸妈给的好基因。
但是想到昨天晚上,此人的“壮举”,我顿觉生命之可贵,向床角缩了缩。
我以为他穿好衣服,就会像阵风一样离去。谁知道他系着袖扣转过身,一双黑色的玻璃眼,至上而下看着来不及装睡的我。
这样的眼神和表情让我蓦地一愣,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晚上。我缩在床角,抱着双手环住不着片缕的自己,像一只褪了毛的白老鼠,因为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瑟瑟发抖。
他当时也是这样看着我,整张脸沉浸在灯光的暗影中,喜怒难辨……
有人说,命运之所以艰难及多苦难,是因为它想让我们变得更坚强。
有人说,温暖是极奢侈的东西,需要用极深的寒冷和孤独才能体现。
有人说,别去抱怨生活,因为生活压根就不认识你。
可是……
有没有人经历过那样的屈辱?
有没有人遭遇过那么冰冷的夜晚?
那天晚上,好像连哭都不会了。
他的手真冷,指尖触到我脸上的纱布,我心里一哆嗦,生怕他一激动给我扯下来。模特的脸和身体一样重要,都是我吃饭的本钱,我可不想毁容。
“我知道为了当年的事儿,这三年你没有一天不委屈,你一直在后悔……”他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说,“可是楚夏,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不对?”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张隐忍的脸,低声说:“是我不对,我活该,我有罪……”
“啪”的一声,他反手一拳打碎了床头的台灯,碎片飞溅,满地狼藉。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就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手背上的筋都暴了起来,高高抬起手臂。
我们在一起三年,这是他第一次动手。
一切都来得太快,惊惧让我忘了护住自己,眼睁睁看着那巴掌马上就要招呼到脸上,那只如同凶器的手却陡然停在半空中,慢慢变掌为拳,攥得骨节泛白……最终,收了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良心发现,否则这一巴掌下来,我的脸会变成团鱼。
按照文昭的个性,事情本该到此戛然而止,他应该像阵风一样离去。可文昭就是文昭,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出人意表,让我招架不住。
当他一手按住我,另一只手扯开自己腰带的时候,我忍不住提醒他,“文昭,你不用去上班吗?你看看表,你都迟到了。”
他一口咬在我脖子上,力道适中,我唯有闭口不语。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我越不喜欢什么,他越要干什么。当然,他要干什么,也不在乎我喜欢什么。
我咳嗽了几声,浑身发热,真的感冒了,头顶的床帐被他晃得眼花缭乱。
半昏半醒间,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仁那么黑,好像被墨汁染就的天空。我看着自己被他按在枕侧的手,他的手那么大,大得可以把我牢牢扣住,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贴在我耳边,清清楚楚地对我说:“要是这么放不下,你就去死,没人拦着你。”
我闭上眼睛,耳边除了他的呼吸,只剩了这一句。
有时候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对生活失望的时候,都喜欢把“死”字挂在嘴边上,好像那就是世界上最惨烈的事。
其实死很容易,真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决心。活着却很难,因为……我们要活很久。
等我再次睁开眼,看到这个可爱的世界和明媚的阳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早晨的空气很好,能听得到窗外小鸟的叫声,声音清脆悦耳。
我坐起来,看到这间病房十分精致,跟当年奶奶住过的那间非常雷同。
我怎么会在这儿?
又看到脚上缠着的纱布,一动,生疼。我有些恍惚,于是推了推那个像小学生一样,趴睡在我病床边上的男人。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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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7 章
“凌靖,醒醒,天亮了……”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接过凌靖递给我的稀饭,边吃边问。
“高烧,脚底还扎了很多碎玻璃。不过不用担心,医生已经把碎片取出来了,给你缝了针。送你来的时候,他们还埋怨我,怎么烧成这样才送医院,也不怕烧成急性脑膜炎。你从昨天睡到现在……”凌帅哥笑呵呵地说,“我差点以为你要挂了。”
我仔细想了想,昨天早上,文昭终于像阵风一样消失之后,我忽冷忽热在床上躺了半日,觉得口干舌燥,浑浑噩噩地想下床找水喝。
正好手机响了,我拿着电话,好像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钻心地疼,整个人倒在地上,接着就晕了过去。
“我好像接了个电话,那个电话是你打的?”
“是啊,本来想问你的脸怎么样了,没想到电话通了,只听到一声闷响,疑似某人昏倒在地的声音。我担心你出事,就飞车赶过来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找出一把刀子,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削起来,边削边问:“楚夏妹妹,我倒要问你,这一天一夜的,你到底遭遇什么了?怎么我带着你们小区的物业管理员冲进你家的时候,卧室里就像一个奸杀现场。”
我一口粥水呛在嗓子里,凌靖马上放下手上的苹果帮我顺气,我咳嗽了几声,结巴着问:“奸、奸杀现场?”
凌靖又拿起苹果接着削,笃定地点点头,“对,玉体横阵,发丝凌乱,被褥狼藉,再加上满地的鲜红血迹和碎玻璃,看着就像一个重口味的奸杀现场。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的话,可以拍下来给你留念。”
“咳……”我又呛了一下,反驳道,“为什么一定是奸杀,凶杀不行吗?”
凌靖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拿了一面镜子给我,“你自己看。”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纱布换了,没什么问题,目光向下移,我明白了一切。
脖子上有五个清晰的指印,外加一个牙印,至于病服领子露出的皮肤和锁骨……看着那大片斑驳的青紫,我认为让看到那个场景的人不联想到奸杀,实在太难为他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当时身上还裹着一条被单,没怎么走光。就是把小管理员吓得腿软,一直问要不要报警。我考虑到,可能是文昭……”
凌靖看了我一眼,眼神怜悯,“就没让报。我抱着你出来的时候,那小管理员还问,你是不是模特,怎么身材这么好?”
我侧躺在床上,瞟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没走光吗?他怎么看得到?”
凌靖拿着小刀的手,隔着空气,对着我胸上的位置虚划了一下,“你把那条单子横裹在身上,上面能看到深深的小乳沟,下面能看到滑溜溜的大腿,虽然没怎么走光,但效果更佳。所以你不该怪人家,只要是正常男人看到了都会鼻血喷涌,浮想翩翩。”
我冲着他伸出手,“来,把刀给我,我自己了断。”
凌靖笑了一下,深深地看着我,“小夏,你不会的,你会像乌龟一样长命百岁。”
他把刀子插在切好的苹果块上,递给我。
我因为刚喝了一碗稀饭,对这饭后水果,实在没有胃口,摇了摇头,委婉谢绝了他的好意。
凌靖放下苹果,目光凄然。我闭上眼睛,半晌后,听到他在那里叹气,“小夏,想哭就哭出来。”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凌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等待我涕泗滂沱。
我摇了摇头,坐起来,平静地告诉他,“凌靖,我只是看着很惨,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惨。前天晚上,文昭他……”我揣摩着用词,“多喝了两杯,一时兴之所至,难免酒后高兴。”
这个地方到底该用“酒后高兴”,还是“酒后乱性”,我拿捏不好。其实都不对,文昭只是酒后发泄,连带杀人灭口。当然,最后是杀人未遂。
不过我进医院的确跟他无关,是我自己踩到了碎玻璃。哦,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毕竟台灯是他打碎的。
我支支吾吾接不下去,看着他认真聆听的眼神,只有硬着头皮,指了指脖子,“你看这里,这些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吓人。就像这个牙印,它看着是一个牙印,其实它也就是一个牙印。就像我脸上的伤,它只是看着很疼,其实一点都不疼,真的不疼……”
苍白无力的辩解。
我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凌靖认真地看着我胡言乱语,直到我憋得满脸通红,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不疼,咱们不说了,不说了……”
我点点头,赶紧躺回被子里。
他在那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温柔地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不过有一样东西,现在必须要吃。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他疑惑地看着我,问:“什么东西?”
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就是,就是……”支吾了半天,脸上直发烧,还是说不出来。
看着我吭吭哧哧的样子,他恍然大悟,试探着问:“避孕药?事后那种?”
我红着脸点点头,“听说那个七十二小时之内吃才有效,再晚就……”
“没关系,我去给你买。你平时用哪个牌子?毓婷?”
我觉得惊悚,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看惯风月的,比我这个女人还清楚。
“我平时不用这些,管用就成,你随意好了。”
凌靖帮我掖了掖被子,就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麻药劲儿过了,受伤的脚心一抽一抽地疼。
我看着自己的脚,想到脚底最脆弱的地方竟然缝了针,那弯弯的金属针穿着黑色的线在血红的皮肉间狠狠地拉扯,如同小时候,奶奶用锋利的绣花针刺透紧绷的丝帛,脆弱的丝帛在她手中疼痛地扭曲,一种残忍至极的美。
心里不由得一阵寒怵,非常庆幸缝针的时候我是晕着的,不然那该是多么惨烈的景象?
躺着也是睡不着,我索性又坐起来,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柳树,那扶风的垂柳如同飘散的海藻,在微微的晚风中摇曳生姿。
我的心思随着那柔软的柳枝又飘了起来,飘回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还是那个闷热而躁动的夏天,还是最初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我从来不吃避孕药,无论是常规的,还是事后的。这也是被文昭养成的习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让我吃。
可总是用小雨伞,难免有些不方便,为了这个,我曾经主动问过他:“要么我吃药吧,总归方便些。”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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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8 章
他说:“避孕是男人的事,不是女人的事。再说,你吃药我也不放心。”
我有点奇怪,“不放心什么?安全系数低?”
他抱着我说:“避孕药吃多了,首先对你身体不好,其次生出的孩子可能会不健康。那等我们想要孩子的时候,该怎么办?”
我扭过脸看着他,“你想要我给你生孩子?”
他的手一路向下,来到我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你还太年轻了。小夏,等再过几年,你就给我生一个。你先给我生个男孩,过一年,养养身体,再生个女孩。以后哥哥照顾妹妹,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哪个男人会让刚认识三个月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他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一句枕边玩话,要么就是这男人其实是个同性恋,想让这个女人做代理孕母。
文昭不像是疯了,性取向也正常,即便不正常,他也不缺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所以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我说:“好啊!可万一我先生的是女孩,后生的是男孩,那该怎么办?”
他说:“没关系,那就弟弟照顾姐姐。”
“万一我生的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呢?”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也没关系,哥哥照顾弟弟,姐姐照顾妹妹。”
“那万一……我生出两块叉烧怎么办?”
文昭的爪子狠狠抓住我的腰,咬牙切齿,“那我就给你塞回去,重生!”
有水打在手上,我蓦然回神,看到窗外的柳枝还在随风飘荡,天色有些暗淡,应该快下雨了。
可屋子里怎么会下雨?
我转过脸,看到玻璃窗上映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那是一张流泪的女人脸。
我用手揩掉脸上的泪水,对自己说:“楚夏,你哭什么?他都不心疼你了,你还哭什么?他都不喜欢你了,你还哭什么?他这么讨厌你,讨厌得恨不能让你去死,你还哭什么?”
你还哭什么呢?
第六章:你认真,是因为你要脸
凌靖买药回来的时候,护士正在给我打吊针,说是消炎用的。
我问护士要打几瓶,她说因为我的伤口比较深,所以每天要挂六瓶生理盐水,连着挂五天。伤口每天要清洗上药,平时要保持干燥,不能碰水,这些日子最好不要洗澡。
护士走了之后,凌靖把药拿出来,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吃完药之后,问他:“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又坐回之前的椅子上,从袋子里掏出一本摄影杂志,看来是早有准备,一边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拆了线就能出院了。”
“那什么时候能拆线?”
“半个月吧。”
我看着头顶挂的吊瓶,说:“不用那么久吧?我打完这五天的针,消了炎,应该就没事了。剩下的时间回家养着就成了,半个月之后,我再过来拆线,也可以吧?”
凌靖放下手里的杂志,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不行!小夏,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你会饿死的。”
我很是汗颜,“凌少爷,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可以叫外卖。”
“不行!小夏,没人看着你洗澡,你会淹死的。”
活了二十多年,我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我这么容易死。
“可我在这里也洗不了啊,护士说不能碰水。而且,我也住不惯医院,还是家里舒服些。”
凌靖点点头,满脸诚恳,“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你家里照顾你?”
我感觉跟他沟通困难,“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顾自己。”
他漂亮的眼睛在我脚上扫了一圈,又回到我脸上,脸上的笑容犹如三月的春风,说话的语气却是百分之百的不容质疑,“不行!你做不到。”
我叹了口气,说:“就算我做不到,不是还有文昭吗?你不用担心我,真的。”
凌靖又拿起杂志,漫不经心地说:“你说文昭?他昨天下午出差了,你不知道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出差了?”
“嗯,本来我和秦暮约了他打高尔夫,结果昨天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要去港岛出差,估计要两三周才能回来。”
我问:“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在医院里?”
“当然没有。如果他问我,凌靖,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夏,你觉得我该怎么解释?解释不清,索性就不说了。就当咱们俩的小秘密吧,反正咱们瞒着他干的事儿也不止这一件了。”
我在心里叹气,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凌靖看了我一眼,“小夏,他出差从来不告诉你?”
他要是告诉我,他就不是文昭了,他得是昭文。
凌靖叹了口气,“算了,你就当我没问。可是小夏,你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我知道你很独立,很坚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在你急需帮助的时候,对不对?”
我挠挠头,说:“其实我没那么独立,也没那么坚强,也不是怕给你添麻烦。我只是觉得这里太贵了,我负担不起。”
“原来是为了这个,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
“可是……”
“别可是了,我怎么说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你不坑我,坑谁呢?”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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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29 章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你都喝了我四十多万的红酒,也不差这半个月的住院费。”
“可是……”
“别可是了,我就是喜欢照顾人,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文昭,说你勾引我!”
我惊悚地看着他,“你不会真这么说吧?”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太无聊了。为了这半个月不让我闷死,你能不能回公寓帮我拿几本小说过来,顺便拿些换洗的内衣和洗漱用具?”
住院的日子并不无聊,凌靖把他的苹果笔记本拿过来给我消遣,跟我的二手宏基比起来,简直是飞一样的速度。
我可以在病房里上网,打游戏,听音乐,看电影,买东西,聊QQ,除了不能跟着音乐跳舞,基本上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了这个做慰藉,每天吊进去的那六瓶生理盐水,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这家医院的伙食没的说,如果不爱吃,还有凌少爷的爱心便当。凌靖也没的说,充分发挥了他富贵闲人的本色,每天按时按点来医院报到,对我这个病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知冷知热,任劳任怨。
没事的时候还给我讲讲故事,聊聊他们圈子里的昭适合经商,他话太少,人又太酷。虽说是名校海归,可惜是个学术派,做事一板一眼,既苛己又苛人。商场如战场,比奸诈,玩权谋,他怎么是那些老油条的对手?他又不是一个平易近人、交游广阔的人,领导不跟属下打成一片,就很难合理利用他们。他这样的个性,为官难,交友亦难,无论从政还是经商,都是一场悲剧。在其位不担其政,误人误己。说真的,我觉得你们两个换换还比较合适。”
他摸着下巴看我,“没想到你谈起生意经,也头头是道。这也是在书上看来的?”
我摇了摇头,“不是,从男人身上学来的。去花场玩的男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都有。男人去那里开心,就是为了缓解压力。有时候走完秀,下去陪熟客喝两杯,那些人兴致来了也会跟我们聊聊工作上的事,听的多了,也就知道了一些。只要你有心,能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凌靖表示赞同,并对我说,文昭看着心气极高,其实是个挺简单的人。
他既不喜欢经商,也不喜欢从政,他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他最大的心愿是去新西兰开农场。他从小就是这样,不喜欢理人,跟那些小猫小狗都比跟人亲近。
可惜他跟凌靖不一样,文家是家族事业,这一辈就他一个男孩。家族又是老思想,海外的产业可以由女性继承,内地的主事业却是传男不传女,这就意味着以后整个文家都要他来掌舵。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父母对他期望极高。他又是个孝子,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所以当年他们一起从国外留学回来,凌靖按照自己的心愿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文昭就进了公司。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很压抑。同样的位置,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施展的平台,对他来说就是沉重的负担。
可惜他跟凌靖不一样,文家是家族事业,这一辈就他一个男孩。家族又是老思想,海外的产业可以由女性继承,内地的主事业却是传男不传女,这就意味着以后整个文家都要他来掌舵。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父母对他期望极高。他又是个孝子,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那段时间,他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能靠酒精和安眠药才能睡得好一点。后来慢慢适应了环境,作出了成绩,才一点点好起来。
听到凌靖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刚跟文昭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经常听他说头疼,说在公司很累。而这三年他住在我那儿的时候,晚上偶尔也会睡不着,躺在我身边辗转反侧。
我公寓床头柜的抽屉里,直到今天还留着他的安眠药。
一个初入社会的高傲青年,还不了解人心的险恶,世道的艰难。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很多人来到你的生命中,只是为了给你上一课,然后转身离开。
25岁之前的文昭,可以给他上课的人实在太少;而25岁之后的文昭,想给他上课的人又实在太多。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在外面虽然话不多,可是在我面前却不是那个样子。虽然不像凌靖这样能说会道,但是他会把在公司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开心的,不开心的,生气的,郁闷的,让他觉得不耐烦的。
那时奶奶还在,我也没有搬到现在住的公寓里,只有晚上过去陪他。文昭自己住的别墅,靠近郊区,绿化得很好,对面种了一大片蔷薇花海,站在阳台上,就能闻到风中馥郁的花香。
他喜欢抱着我站在阳台上看风景,偶尔有风吹过,红色的花朵如同海浪一般层层翻滚,那美丽的景象一度让我无法言语。
他对我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那时候真的很傻,真的以为他会带着我逃到世界的尽头去。
可惜,世界上不会只有两个人,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事。于是,就有了很多很多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住了半个月的院,拆线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其实有没有鸟语,我并不知道。因为拆线的过程是如此恐怖,占据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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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0 章
虽然护士告诉我拆线不会很疼,连麻药都不用打。但是一想到脚心最脆弱最怕疼,平时叮个蚊子包都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竟然被人缝了二十多针,我在感情和精神上都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护士还没开始拆,我看着那些冷冰冰的医疗工具,自己就快把自己吓死了。
凌靖一直陪在我身边,看我吓得脸色发白,安慰我说:“小夏,不要怕,你要是疼就抓自己的手背。再说,你看护士小姐这么漂亮,跟天使一样,拆线的功夫也一定了得,不会让你疼的。”
几句话逗得小护士笑得像银铃一样,看着他的眼神尤为着迷。
什么叫做男色如花?什么叫做哄死人不偿命?这就是了。
拆线过后,凌靖办好了出院手续,开车送我回家。车走在路上,半个月没看到外面的世界,我觉得神清气爽。
我看着街边如画的风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过脸问他:“对了,你的摄影比赛怎么样了?”
正在开车的人笑了笑,“你终于想起来了。你这个模特受伤了,我这个摄影师当然就没有参加喽。”
我很过意不去,“真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你可以找其他模特的。”
凌靖说:“没关系,那不算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正想告诉你,过些日子,我想参加一个国际摄影大赛,估计那时候你的脚也该好了,你看能不能……”
“你想要我当你的模特?”
“是啊,我觉得咱们的合作得不错,很有火花。所以这次比赛,我想用你的照片,也算弥补了这次的遗憾。”
我问他:“你需要什么类型的作品?”
他迟疑了一下,说:“人体摄影,这是一次高水准的国际化大赛,所以……”
所以要全裸,他没说完,但我已经懂了。
我低头想了一下,说:“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而且,我需要跟文昭商量一下。”
凌靖扭过脸看了看我,眼中有些许的惊讶,“你之前不是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没必要跟他交代吗?”
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点点头,“我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这是我自己的工作,只要我问心无愧,我就可以不告诉他。我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情妇,没必要每件事都向他请示,他做什么也没问过我。这三年,除了最初那三个月,我每天都是自己吃饭,自己逛街,自己赚钱,自己生活。他除了给我安排了一个住的地方,让我借住在里面,关于我的事,他好像什么都不上心,什么都不在乎……”
我顿了顿,接着说:“我们拍照的那一天,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答应做你的模特。我当时告诉你,我没受刺激,也没带情绪。其实我说了谎,我那时的心情很差,也很低落,我不想报复谁,但是不排除有跟他赌气的成分。可是……这几天我反复想了想,既然我们在一起,就该彼此尊重,要考虑对方的感受。人与人之间相处,最怕的就是不解释、不沟通。文昭对我的态度固然不对,可我什么都不告诉他,这样做就对吗?再说这么大的比赛,不是你们俱乐部内部的小比赛,咱们就是想瞒,也未必瞒得住。如果让他从其他渠道知道这件事,到时候更难解释。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如果因为我造成你们之间的间隙,这个责任我担不起。所以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而且……我也需要问问他的意见。”
他看了我一眼,“如果他不同意呢?”
我低头想了想,回道:“如果他不同意,我会问他理由,如果他说的理由我能接受,我想……你可能要换个模特了。”
我有点抱歉地说,“凌靖,不好意思。他是我男朋友,你又是他最好的朋友。毕竟我们不是活在孤岛上,不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听我说完,沉默了片刻,最后笑了笑,“好,我尊重你的想法,等你的消息。”
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他递给我一把钥匙,“上次把你家的门锁弄坏了,我让开锁的师傅换了新锁,这是新换的钥匙,你拿好。”
我接过钥匙,有点过意不去,“谢谢,总是麻烦你。”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这没什么。只是,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小夏,你要照顾好自己。”
回到家后,我看到卧室已经被人打扫干净,连床单都换过了,清新的海蓝色。房间里不知道洒了什么,到处弥漫着清淡而温软的香气,沁人心脾。
一看就是凌靖做的,他应该很喜欢蓝色,因为我看到他平时的穿戴大多以蓝色为主,蓝格子棉布衬衫,蓝色T恤,深蓝色的休闲西装……就像他的人,低调内敛,却有一种霁月清风般的气韵。
我摸着床单上细致的花纹,典雅的花色是说不出的妥帖,比之前弄脏的那条床单更配这张圆形的公主床。
他真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
我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床帐,一个人觉得很寂寞。想想还不如在医院里,起码还有一个人陪我说说话。现在自己在家里养伤,不过一时片刻,就无聊得想大叫。
可是这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我又叫给谁听?
我拿出手机,看着漂亮的风景屏幕,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文昭走了很多天,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有人说,经历千万人和无人经过是一样的,都让人感到孤独。或许吧,当你被一个人遗忘在世界尽头的时候,无论你经历了多少人,本质上你都是孤独的。
我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可是没想到,竟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我看不清梦的内容,太模糊了,却知道那个梦很美,美得让人心碎。
我一直认为,梦就是现实的对立。现实里得不到什么,梦中就会出现什么。那么按照这种理论,我应该梦到钱才对。可是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梦到的不是钱。
我梦到的,是一件我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因为得不到,唯有在梦里才能拥有。可是太短暂了,短暂得让我连做梦都害怕。
因为我知道,当我醒过来,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的时候,我该有多么伤心?
以前听人说过,人活在世上,最悲哀的不过两件事,求不得和已失去。
求不得和已失去……
求不得和已失去……
求不得和已失去……
我在梦里疼得辗转反侧,恍惚间,听到窗外有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夜雨淅沥,声声如泣。
“如果你看到天空在下雨,那就是我在想你。小夏,你就知道,我有多想你。”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此刻我终于愿意相信,人有痛苦是因为记性太好。如果此刻金光闪闪的上帝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不会要万贯家财。
我要变成一条小小的金鱼,只有七秒的记忆,在他身边轻轻地游过,流泪,转身,就已经忘了自己游过的地方,那里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失却了记忆,就不会再有悲伤,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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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1 章
我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等我再次张开眼睛,又一次看到的我那浪漫无边的蕾丝床幔和明亮的阳光。
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居然已经下午三点了。我睡了整整20多个小时。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文昭的号。
我愣了一下,拿起手机,文昭的声音从那边没什么起伏地传过来,“我回来了,今天不过去,带了一个朋友过来,晚上要陪他,你自己睡吧。”
电话断了。
他临走的时候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回来只扔给我这么一句话,而我有很多话,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我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卧室里,耳边是空洞的忙音,目之所及,满心茫然。
“盛世”的酒吧区……
这里的音乐一如既往的震耳欲聋,外籍酒保正在炫目的灯光下表演花式调酒,将几个彩色的酒瓶抛得凌空乱飞,又堪堪接住,看得人眼花缭乱。
前“哈尼宝贝”成员芳芳,双手交叠在吧台上,下巴搭着手背,用痴迷的目光看着正在调酒的金发帅哥,标准的花痴造型。
我单手拄脸侧眼看她,这个丫头,说什么特意从杭州过来看我。依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我,在乎帅哥。
“小夏,你脸色不太好。”芳芳看够了调酒师耍宝,好不容易得空跟我说了句话。
我搅动着饮料里的冰块,“前些日子脚受伤了,踩进去好几片碎玻璃,前天刚从医院出来,当然好不了。”
“你住院了?你跟文昭又怎么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我怎么样,一定要跟文昭有关吗?”
芳芳看了我一眼,“可你脸上写着‘是’。”
我认命地点点头,“那就是吧。”
芳芳趴在吧台上,咬着吸管看着我,“小夏,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挺奇怪的。”
我疑惑地看着她,用手指着自己,“我吗?我哪里奇怪?”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咱们俩个一起接了个活儿,在一座山间的复古别墅,给一家时装公司拍网站图片。穿旗袍的那次,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一次颇为恶心的工作经历。而我之所以对它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那个工作是由熟人介绍的。
而熟人这种同类生物,某些时刻颇为微妙,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好事可以出自熟人之手,可坏事也大多来自熟人的关照。
我们那天拍的照片是新式改良旗袍,拍摄地点在半山的一栋复古的明清小楼,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环境清幽,但是离市区很远。
收工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山路难走。公司的老总很热情,等我们换好衣服之后,主动提出送我和芳芳下山。
人家盛意拳拳,我们怎么好推辞。关键是,除了他的车,其他车都走了。我跟芳芳只有三个选择——坐车下去,走下去,滚下去。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们自然选择第一个。
车走在半路上,那个看似憨厚的老板忽然问:“你们姐妹技术怎么样?”
芳芳问:“什么技术?”
“还跟我装?中介人说了,你们姐妹双飞配合默契,可是个中好手。”
芳芳莫名地看着我,我笑了笑,问:“那中介人还跟您说什么了?”
胖老板笑得满面春风,“她说你们服务不错,价格也公道。我玩过的模特不少,比你们素质高的也不是没有。价钱嘛,你们两个不算便宜。不过看在你们身材不错,脸蛋也漂亮的份上,也能接受。”
芳芳满脸的不可置信,我说:“她连价钱都帮我们谈好了?”
“是啊,她中介费都拿了。我们是老交情,无所谓了。”
“哦,原来是这样,小丽姐一直挺关照我们的。”
“这个说法就见仁见智了,她那个人,其实挺黑的,每次抽成都比别人高。小妹妹,我看你人挺好,长得漂亮,又挺懂事,我才跟你说。你看看,这瓶药水就是她给我的。出来玩,要的是开心,这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她还是不懂,说你们喜欢玩迷奸,感觉刺激,要我在山庄就用上。碰巧今天山上停电,所以咱们还是去宾馆玩。放心,就算你们是鸡,我也会爱护,这做鸡有做鸡的难处,我这人还是很讲道德的。”
一个嫖客在我面前谈道德,我听了真想笑,芳芳却火了,“你骂谁是鸡?”
胖老板也火了,“我骂你是鸡,你们野模都是鸡,都出来卖了,还装什么纯洁?”
芳芳气得面红耳赤,“你才是鸡,你们全家都是鸡。你才出来卖,你们全家都出来卖。”
大吵大闹当然无益于事情的发展,更不利于我们回家的道路。
最后的结果是,芳芳吵赢了,然后我们两个弱女子被胖老板扔在了漆黑的半山腰,前不见路灯,后不见来车,连个鬼火都没有。
胖老板开着座驾绝尘而去,他说会爱护鸡,但前提是鸡不会骂人。
这其实没什么,真正的勇士,就该直面惨淡的人生。可是我们直面不了漆黑的山路,尤其是两个人脚上都踩着12英寸的“恨天高”,手机又没信号。
山间有鸟惊叫飞过,那声音犹如夜鬼啼哭,只有清冷的月光为我们照路。我们脱了鞋子,赤脚走在弯曲的山路上,还好是沥青路,不算硌脚。如果是石子路,我宁肯留在山上等天亮了。
走到一半,芳芳忽然蹲在路中央,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她涕泪滂沱,无奈地想,她哭晚了,为什么不早点哭呢?还能博博同情,让那个胖老板再送我们一程,送到车站也好啊。
芳芳越哭越伤心,抽噎着说:“莫名其妙地让人卖了,莫名其妙地被人扔在山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回答道:“贱人呗。”
她哭得更凶,“小夏,平时咱们跟小丽姐那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害咱们?这是人干的事吗?”
“她这叫杀熟,不熟不骗。前些日子听人说她吸毒,我没当真,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你也别怪她,估计她毒瘾犯的时候,就是她亲生女儿她都能卖了。你也别哭了,你看,咱们还是挺幸运的。幸好晚上山庄停电,不然那胖子糊里糊涂把药放在咱们的水里,你这会儿不是哭都没地方?”
芳芳边抽气边说:“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因为那个人。他凭什么骂野模都是鸡?野模不是人吗?咱们是靠本事挣钱吃饭,也不是坑蒙拐骗,凭什么让人这样侮辱?凭什么?”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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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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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无奈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呢?他有的是钱,你有的是脸蛋和身材。你用自己的脸蛋和身材,去交换他的钱。无论是那种交换,在他眼里,你就是鸡。就算不是整只,也是半只。”
芳芳听我说完,竟然又哭了。我觉得脑仁疼,小时候听奶奶说山路上有夜鬼,我真怕她招来几个过路的亡魂。
我绞尽脑汁安慰她,“不过你不用伤心,这世上不是只有咱们才出卖自己,所有的人都在卖,卖知识,卖面子,卖朋友,卖自己,有人连灵魂和人格都卖了。就拿刚才的人来说吧,他欺负咱们,他自己又怎么样呢?明天早上天一亮,他也要对着某个人点头哈腰,他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这世上有种人,他看别人都是婊子,其实自己更像婊子。只有内心恐惧的人,才会欺负比他更弱小的人。人性有时候很贱,需要欺负别人来宣泄自己的不平衡。对待这种人,你根本不用认真,他也没跟咱们认真。”
芳芳激动地说:“我认真工作不对吗?我认真做人不对吗?认真怎么了?认真就该被人欺负?”
我说:“芳芳,你认真,是因为你要脸。他们不认真,是因为他们不要脸。可这个世上不要脸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咱们只能对要脸的人认真,你说是不是?”
芳芳停止了恸哭,目光炯炯地望着我,“小夏,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坚强。”
我哭笑不得,“这就叫坚强?那更需要咱们坚强的还在后面呢。你现在最应该伤心的不是那几句话,而是明天能不能拿到今天的工钱。”
芳芳放下手里的饮料杯,一本正经地说:“那天发生的事我现在都记得,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只知道骂人,发脾气,哭鼻子,一点用都没有。要不是你偷偷用手机录下了当时的对话,告诉他如果不给钱,就找两个流氓天天到他们公司门口,拿着扩音器放给他全公司的人听,我看咱们到现在都拿不到应得的报酬。”
我单手拄着下巴,看着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那是小伎俩,根本不入流。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说到底,都是被逼出来的。”
“你那会儿是故意套他的话,是不是?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么恶心的事,你也不解释,还慢悠悠地跟他闲扯。他骂咱们是鸡,你也不生气。直到你拿出那段录音,我才明白过来。你想到翻脸后他会赖账,所以才留了一手。咱们俩差不多大啊,我怎么没有你这种急智?”
我苦笑一声,“这算什么急智?不过是被人坑多了,坑出经验来了,习惯做什么事儿都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是在那之后,我又把那件事仔细回忆了一遍,我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天是因为停电,咱们两个才逃过了一劫。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停电?我想起来,咱们拍完片子休息的时候,你去了一次洗手间,而供电室……就在洗手间的旁边。”
我放在杯子,转过脸看着她,“芳芳,你想说什么?”
芳芳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小夏,你知道吗?在那天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有点怕你。我当时就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如果那天你扔下我不管,自己一个人跑了,我会怎么样?只怕被人糟蹋了都没处哭去。可是你一句话都没说,自己一个人把事儿给解决了,事后也没告诉我。你怎么能这么冷静?我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后背发凉。”
我看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无奈地说:“难怪那段时间我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是故意躲着我。”
“没错,我被你吓到了。”
“你想太多了。有些事我不说,是担心你害怕,会乱了阵脚。”
“没错,我后来想明白了。你不告诉我是对的,我是一个压不住事的人,只会给你添乱。可是……”她看着我,“小夏,你不觉得你不太正常吗?”
我笑了一声,“那正常应该什么样儿?”
“那天在山上,我哭,我闹,我生气,虽然很幼稚,但我的反应就是正常。可你呢?你一点情绪都没有,说那些话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什么都不动声色,你这就是不正常。我那时候就在想,你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你磨练出这样的心思。”
我摇了摇头,“你太武断了。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表达的方式也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你。”
“这一点倒是没错,做你的朋友挺好。你做事谨慎,为人又仗义。可是,我看不透你。”
我叹了口气,“芳芳,你非要把我说成一个怪物是不是?”
芳芳看着自己的饮料杯,诚恳地说:“我是心疼你。我一直觉得你是有经历的人,跟我们几个都不一样。你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你跟我和珊珊混在一起,是因为你需要朋友,可是你并不信任朋友,更不会依靠朋友。”
我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真是没良心啊。我不信任你,我会把我跟文昭的事告诉你?我不依靠你,上次的工作又是谁介绍给我的?”
“所以我才觉得你奇怪。小夏,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大家都说,楚夏人很热情,好说话,人也聪明,可就是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尤其是遇到事儿的时候,你总是自己静静看着,什么都不解释,然后一个人替我们做决定。当然,每一次都是好的。所以就算大家看不透你,还是愿意相信你。因为你很少做错,更不会对不起朋友。可是……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在文昭身上就这么拎不清呢?”
我默默喝了口饮料,什么都没说。
她见我无意回话,自己叹了口气,接着说:“当年发生的事,文昭是狠了点,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们当时还不认识,他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别说他只是让那几个人给你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就是扒了你的皮,都不是没有理由。这种事在圈子里不是没有先例,你趟过的水比我深,见得还少吗?再说他后来不是挺疼你的吗?你又不是一个爱使小性的人,我都能看开的事,你怎么就是看不开呢?”
她望着我,叹道:“小夏,每个女人都期待一段狂野的爱情,文昭这样的男人,别说他是个高富帅,他就是一个穷光蛋,也是被女人惯坏的那种。何况他还那么有钱,可以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样的男人,你能指望他脾气有多好?你要是不想忍他,你就离开他。你要是不愿意离开他,就多哄哄他,何苦把关系弄得这么僵?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对芳芳说:“那件事我没怨他,也没有资格怨他。且不说他在最初那三个月对我很好,就算后来不好了,我奶奶的住院费不也是他拿的?不然她老人家最后那段日子不会过得那么舒服,过世后更不可能葬在那么好的地方。仔细算算,还是我欠着他呢,我有什么道理怨他?”
“既然不怨,你又跟他拧巴什么呢?你跟了他三年了,可你们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就拿咱们上次的事来说吧,对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他从来都不管你。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哪天被人下了药,或者被人弃尸荒野什么的,他是不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他好歹是你的男人,是跟你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人,你就不希望他多疼疼你?他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对你,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我看着自己的饮料杯,手指触到杯壁上的水珠,那点寒意就从指尖一直凉到心里。
见我又不说话,她语重心长地说:“小夏,你也不小了,咱们这行吃的是青春饭,干不了几年。趁着他对你还有兴趣,多为自己以后想想吧。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你都耗在他身上了,你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你又有多少个三年?对了,你现在还要攒钱还给他。50万啊,你得攒多久才能把债还完?等你钱攒够了,他也差不多腻了。你没听人说吗?一个男人掏钱掏心那是爱你,只掏钱不掏心那是包养你,不掏钱不掏心只掏生殖器,那纯粹是玩你。你好好一个女孩子,不等于是被他白……”
芳芳一下住了嘴,大概是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实在不怎么好听。我能理解这个朋友对我的关心,虽然不认为自己受了侮辱,可是一时之间也接不上话。
让我说什么呢?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酒吧的灯光忽然暗了,音响里放起一首抒情的英文老歌,白色的射灯变成小小的飞絮,随着低回的音乐轻轻流转,好像飘逸的雪花,激昂的人们安静下来,宛然回到昔日的旧光阴里。
喧闹的世界瞬息安静,芳芳已经忘了之前的尴尬和我们的话题,拄着下巴静静听着,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整个人都沉浸在柔和的气氛里。
我无奈地看着她,做人果然还是简单点好,简单的人比较容易快乐。我低下头,随手拿起她放在吧台上的火机把玩起来。
芳芳喜欢用带火石的老式火机,铁皮包着的机身,盖子都被她磨得发亮,用大拇指轻轻一推,声音清脆。对别人来说卡盖或许有点松,对我来说这个手感却刚刚好。
过去在花场的时候,我就喜欢玩花式火机,就像转笔一样,可以让小小的机身在指间和手背上翻转,在盖子的开合和火光绽放中,变幻出无数种漂亮的形状。
那时候我是场子里玩这个的高手,就连难度系数极高的花样也可以得心应手,几个漂亮的五指旋转,就能让那天晚上所有看着我的客人都鼓掌惊叹。
这手小绝活曾给我带来不少熟客,可也招来了不小的麻烦。我也是从那时开始意识到,一个人的优点,如果不懂得掩饰,有时也会变成最大的危险。
“漂亮!”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我回过神,酒吧的灯光已经恢复如常,而自己手上转动的火机,不知何时,已经吸引了吧台上大部分客人的目光。
我把火机扔在一边,没再碰它。
“怎么不玩了?你转的真好,那个帅哥调剂师都看呆了。”芳芳冲着流理台挤挤眼睛。
我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指,这就叫好吗?如果我左手的手骨没有被人踩断过,手指还像以前一样灵活,我用左手也可以转得很好、很漂亮。
我颓然地趴在台子上,恹恹地说:“太久没玩,已经没以前灵活了。”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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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3 章
芳芳倒是方兴未艾,“那就多练练呗,我以前看过花样火机大赛,他们都没你……哎,小夏,那边有个圆寸头,穿黑衣服,个子高高的帅哥,他看了咱们半天了。你快朝那边看看,哇!极品帅哥,他快走进包厢了,还冲这边笑呢。你说,他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我了?”
这话题转的让我有点不适应,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我整个人僵住了。
我转过身,拉上芳芳,立马走人。
“哎,小夏,你怎么脸都白了?你拉我去哪儿啊?”芳芳摇晃着她玲珑有致的小身板,半推半就地被我拉着走。
“脸白是吓的!现在是拉你逃生!”
“你见到鬼了?”
“比鬼可怕,鬼不吃人,他吃人。”
“啊?”
几句话的功夫,我们已经穿过乱糟糟的大厅,到了“盛世”的门口。只差一步就可以逃之夭夭,可就在这个时候,横空出现两只男人的手臂,挡住我们的去路。
我在心里暗叫一声,该死!
“楚小姐,韩先生正在包厢里,请你过去坐坐。”
两个黑衣人站在我们面前,一个人伸出一只手,就像收费站的闸门,非要你留下点什么,高大的身材如同两座大山,牢牢挡住我和芳芳的去路。
芳芳看着我不知所措,我看着她生离死别,然后转过脸对其中一个心存侥幸地问:“你们看,这位小姐脸这么红,一看就是喝醉了。她家在杭州,一个人来这边看我,举目无亲的,能让我先送她回去吗?”
他点点头,随即做了个手势,结果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四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将我们两个弱女子团团围住,这景象是说不出的怪异。
我在心里默叹,我怎么忘了?咱们韩少爷的手下都练过“鬼影大法”,随随便便就能凭空而出。
当年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不过随便被人撞了一下,都能从四面络上。
本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们练他们的,我一个小女人只要在旁边递递水、加加油就好了,可问题就出在这个“箍颈摔”上。
韩棠是个大忙人,那时候正在港岛处理一些很重要的事,不能亲自来教文昭,只能通过网络视频传授技术要点。
而想要练好这项技术,除了技巧,还需要身体具有一定的协调性和爆发力。文昭以前是在健身房里举铁的,做了太多的孤立肌肉训练。肌肉练得很漂亮,身体的协调能力却不大理想,怎么都掌握不到要领。
虽然早就听人说过无数次,但文昭在那时才深刻体会到,格斗跟健身对体能的要求真的不一样。一个武者需要加强的是核心肌群,锻炼的是综合体能,这里面包括了力量、反应、速度、敏捷、耐力、柔韧度、平衡力等等,而不是单纯的力量。
如果综合体能不好,就算有一身坦克似的肌肉,上了擂台也只能被人当靶子一样打。相反,那些有着铁条一样身材看着单薄的泰拳手,不但反应敏捷、躲闪灵活、耐力惊人,还有铁人一样的击打能力和抗击打能力。
可惜文昭是先练的健身,后练的泰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而想把协调性练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我那时是被文昭拉着一起学的,本来是抱着“陪太子读书”的想法随便玩玩,结果文昭没学会,我倒先学会了。韩棠一看这种情况,就让我陪着文昭练,简称“陪练”。
开始我当然不昭力气那么大,我就这么点基础,万一“擦枪走火”,他不小心踹我一脚,我顶多内伤;要是给我一肘,我就直接毁容了。老话是怎么说的?“宁挨十拳不吃一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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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4 章
韩棠却说,在拳馆里男女对练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文昭不是新手,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弄伤自己的prter。再说,我只需要陪文昭练“箍颈摔”这一项技术,不需要练其他的。我是女人,文昭不敢用蛮力摔我,正好可以让他练练巧劲。
说实话,我开始了解泰拳是受了文昭的影响,而真正爱上泰拳,则完全是因为韩棠。因为在这个领域,他实在太优秀了。
而作为文昭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韩棠虽然一直不怎么待见我,却也承认,抛开男女天生的力量差异不提,其实我比文昭有天赋,反应快,节奏好,平衡力和协调性都不错,关键是很会发力。如果我愿意接受系统化的训练,过几年去打职业比赛都不是没可能。
我倒没那个野心,能让我健身塑形就行了。但那时的我,的确对泰拳很有兴趣。毕竟女孩子练格斗的还是少数,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时髦、很带感的事儿。可惜那时只学了一点皮毛,文昭就再也不让我学了。
当然,那是后话了。
于是就这样,虽然我对韩棠那句“文昭不会再弄伤自己的prter”抱有深深的怀疑态度,但架不住两个男人的忽悠,最后还是同意了。
然后在那一个月里,我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放下,每天除了研究泰拳比赛,就是陪文昭练习。最多的时候,一天被他摔了一百多次。
陪练是什么?就是给对方当沙包,让他不断用那个动作把你摔倒,什么时候能让他练得敏捷又迅速,把这个动作变成身体的本能反应,不需要思考就能制服对手,你就成功了。
泰拳的招数看着简单,可是每一个动作都要经过千锤百炼。人人都知道泰拳作为一种古老的搏击术,具有非常强大的杀伤力。可是这个世界没有武林神话,并不是你学了泰拳就能天下无敌。除了这种武术本身实战性很强,它的一招一式,它强悍的打击效果,都是无数的汗水和辛苦铸就出来的。
文昭是个急性子,可是他越着急,就越是练不好。眼看着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训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效果却不甚理想,往往顾此失彼,重心不稳,反而被我借势摔倒了几次。
结果他急了,有一次练习的时候将我整个掀了出去,典型的犯规动作。
虽然下面有一个薄垫子,可落地的时候,我还是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嚓”一声,整个人像散掉的架子,好像断成了几截。
文昭赶紧把我扶起来,看着满脸汗水的我说:“小夏,算了吧,咱们不练了。”
我一边擦汗一边问他,“那你还想不想赢?”
他说:“想。”
我说:“想赢就行了。只要你想赢,我就帮你赢,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
后来秦暮听说了这件事,笑着说我跟文昭的感情是“摔”出来的。
可能也真是这样。
男人固然喜欢风情万种的美女,但有个女人如果能想他所想,爱他所爱,与他志趣相投、同声同气,那么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会不一样。至少你让他知道了,可以陪他上床的女人有很多,但是与他志同道合的女人却只有这一个。
最后,我帮文昭赢了那场比赛。他在第三回,摔法配合肘击,破坏掉对手的重心之后,直接膝盖上头,对手倒地,拳证数了10秒还是没站起来,这个KO(kckut简称,技术性击倒的绝对胜利)赢得干净漂亮。
我当时在现场,亲眼看着那位师兄被人用担架抬了下去。其实他人不错,但是擂台之上,胜者为王。输了就该好好反省,想想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毕竟没有人愿意永远当一个失败者。
在那之后,文昭待我就像天上的仙女,虽然好景不长。他那时对我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这样好过,这样为他付出过,我是第一个。
我想,不是没有女人愿意对他好,而是她们没有我这样的机会,没有我这样的心思,更不像我这么扛得起摔打。一天之内被他摔一百多次,估计其他姑娘早就吐血了。
文昭对我好的时候,那些少爷的女伴们都羡慕得要死。可是谁又知道?我陪他练了一个月,他赢了那场比赛,我身上却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像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与恨,总会有个源头。不过话说回来,文昭能赢那场比赛,最大的功臣不是我,而是在背后为他支招的那个人。
韩棠,他只教了文昭一招,他就赢了那场实力悬殊的比赛;只看了文昭师兄一场比赛,就能切中要害,将整个战术安排得天衣无缝。
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身体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连血液都凝成蓝色的冰碴,割着我的血管。
我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恐惧。
文昭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惊讶。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手臂搭着沙发的靠背,杯子里是香醇的红酒,眼神淡漠,神态悠闲,用隔岸观火的眼神看着我一个人水深火热。
如果是过去,我可以用自嘲心态来解决此时的尴尬,可是这次不行,因为我此刻面对的人是韩棠。
文昭的冷漠丝毫没有影响韩棠的好心情,他笑得很热情,仿佛看到离别多年的挚友,可连那笑容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他拍了拍自己左边的位置,对着我启齿而笑,露出他雪白的单边小虎牙,亲切地说:“小夏,好久不见了,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我看着那个位置就像看着刀山火海,可悲的是,我不敢不过去。
“这么久没见,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韩棠随意将一只手臂搭在我这边的靠背上,虽然还隔着半臂的距离,依然让我倍感压力。
我真怕那只手会忽然扑过来掐住我的喉咙,或者手的主人变成一只凌厉的黑豹,将我整个人撕得粉身碎骨。
之前就一直觉得,韩棠跟豹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爪子。哦,对,还少一件皮大衣。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城市,事实证明我错了,两年前没有发完的气,难道他想一次补齐?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我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文昭,小夏好像瘦了一点,该不会是你一直没让她吃饱饭吧?”端着酒杯的韩棠却很随意,含笑看着坐在他右边的文昭。
我跟文昭之间,隔着一个他。
文昭连看都不看,漫不经心地说:“她是个模特,保持身材也是她的工作之一,难道我该把她喂成一头猪?”
韩棠笑了笑,转过脸专注地看着我,目光难测,“我倒是想养某个人,可你给我机会了吗?小夏,两年了,你过得好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是啊,两年了,他竟然还没释怀。
我跟文昭回到公寓之后,心里还是惴惴的。好像做了一场离奇的梦,我不知道自己被韩棠灌了多少酒,整个人晕晕的。从“盛世”到回家的过程被我一带而过,连最后韩棠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或许不是我不记得,而是我不敢听,于是我轻轻放过。就像一个明知道会被判死刑的犯人,他也一定不敢听法官最终的宣判,哪怕早料到最后的结果。
我不知道文昭怎么把我推进家门,弄进了浴室,眼前的一切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模糊而朦胧。比较清醒的记忆,是我趴在浴室的冲水马桶上吐得厉害,接着被文昭拉起来拖到淋浴下,水很猛,却是冷的。他一直不会用我公寓里的热水器,每次都是我调好了给他用。
我靠在他身上,被冷水激得浑身发抖,好像生了一场大病,酒被激醒了一半。文昭一只手扶着我,另一只手弄了半天,水才慢慢暖起来。我打了个几个喷嚏,抖得像筛糠一样。
直到被他抱回卧室,我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文昭用毛巾替我擦干身上的水珠,被酒精麻醉的意识才慢慢活过来。
而彻底清醒,却是从看到他放在我脸侧的手臂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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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5 章
他撑在上面,晃动的厉害,下巴上都是汗水,发烫的掌心揉着我的身体,发力的劲道却不同以往的沉猛,很注意技巧和节奏,甚至还有点缠绵的味道。
我却感觉整个人空空的,身子像浮在云上,仿佛灵魂全部抽离,只剩了一副躯壳,怎么都投入不了。
我们在一起三年,我第一次在床上心不在焉。可悲的是,填满了我整个思维的不是别人,而是韩棠。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些惨烈的事情即将上演,即将发生,可我无力阻止。
这种感觉就像看着电视机里正在上演真实的天灾人祸,你看着别人烈火焚身,天塌地陷,妻离子散,你为他们心痛难当,可你除了嗟吁感叹,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文昭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沉浸在自己的问题中难以自拔,直到他用汗湿的头发蹭我的脸,我才感到他与我相连的那一部分,已经变得萎缩软小。从他的叹息中,我知道他满足了,可是他没有离开,连抱着我的姿势都没变。
我有点闪神,终于将抽离的情绪重新归位到这个男人身上。我怎么忘了?他才是我最大的问题。
文昭很少这样,准确的说,除了最初那三个月,他从来不曾这样。他不肯抽身出来,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还用下巴蹭我的脸,这所有的小动作,都像一个得不到关照的孩子在埋怨我怠慢了他。
这一切让我恍然有种角色互换的错觉,心念一动,看着贴在我肩窝上的男人,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可心里那种阴暗的预感,却比之前更加强烈。就像下楼的时候在最高的地方踏空了一级,还没来得及适应,就整个人翻了下去,眼前一片血海翻腾。
我不愿意再想下去,这种无根由的纠结让我感到消极和悲伤。虽然被他这样压迫拥抱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是比起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般的遥远,这样的温存,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不是不需要。
他在这里,不是不好。
凌晨时分,我听着文昭均匀的鼻息,猜他大约睡着了。
文昭的睡相真的很好,不打呼噜,不说梦话,甚至很少起夜,占的空间不宽不窄,鼻息的声音不急不缓,翻身的动作不大不小。似乎在睡觉的时候,他都维持着自己从小被规矩下来的贵族范儿,让人看了又好笑又心酸。
每个孩子都该有一个自由自在的童年,而不是被放在一个四方架子里循规蹈矩地成长,违背了自然的天性,这样的成长必定是艰辛而痛苦的,不是吗?
我坐起来,拉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找出手机,像捧着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向卫生间摸去,窗帘没拉,有皎洁的月光为我照路,不至于碰到椅子。
慢慢关好卫生间的门,我坐在马桶盖子上,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来,声音呢喃模糊,似乎好梦正甜。
我捂着话筒跟对方寒暄了几句,然后压着嗓子,小声说:“夏荷,这几天没事就别出来溜达了,那个什么……韩棠来了。”
文昭第二天很早就出门了,临走的时候只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说,我就不能问。因为我知道,文昭不想说的事情,你就是问了也没有用。
我一整天没有出去,留在家里转来转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老猫在疯挠。
我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已经两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而且韩棠也没说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定,人家只是来这座城市看风景,顺便来折腾折腾我?
我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楚夏啊楚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欺欺人?
我知道,一定有某些惨烈的事情正在发生,而且就在此刻的另一个空间真实而平静地上演着。
我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仅仅是感觉,就让我的心像被厚厚的红油糊住,憋闷得厉害,手脚一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这一会儿,我清清楚楚地想起来,昨天晚上韩棠贴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都干了什么。”
我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四点,饭没顾上吃,水也没喝过一口。整个公寓一片静寂,除了偶尔能听到楼上某家孩子乱七昭的声音,他说:“你过来,我们在‘盛世’等你。”
我沉默地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盛世”还是一样的浮光掠影、灯红酒绿。我刚到门口,就有人带路。
当我被人推进包厢的时候,让我惊讶的是,包厢里坐着的除了文昭和韩棠,竟然还有凌靖。
这是什么状况?
我还没来得及理顺清楚,韩棠走过来,对着我迎头就是一记耳光。我向后一撤,他居然打空了。可是比反应,我哪里快得过他?第二个耳光紧跟着更狠地抽了过来。
这一次,我不敢再躲了,再说后面就是包厢的门,也没地方躲。
他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我结结实实地接了下来,竟然站着没倒,只听到“嗡”的一声,耳朵就像灌进了太平洋的飓风,鼓胀得难受。他反手又是一下,我跌倒在地毯上,模糊的视线看到三个男人的皮鞋,清一色的漆黑锃亮。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红色的血丝,又腥又甜。
韩棠居高临下,指着我的鼻子说:“她一直都在这里,你们这两年一直都有联系。”
我被他打得头晕目眩,耳鸣得厉害,这句话听得模模糊糊。事已至此,我害怕也没有用,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一直有联系?”
韩棠转身拿起桌子上一部手机,扔到我面前,“这是她的手机,上面有你的电话号码,你们最后的通话时间是今天凌晨?”
我用悲悯的眼神看着那部白色的手机,无可奈何。
夏荷,这是你的劫数,我帮不了你。
韩棠还在说话,听那语气,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你可真有本事,竟然把她藏了两年。你知不知道,这两年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我在心里苦笑,这个少爷只怕是气糊涂了,典型的逻辑错误。既然是我藏了她两年,夏荷受了多少苦,我怎么会不清楚?只怕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更清楚。
我用手摸了摸开裂的嘴角,指尖上有血,韩棠这两个耳光打得很重,却没让我丧失说话的能力,我对他说:“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哈!”韩棠冷笑一声,如同听到一个笑话,或许是觉得至上而下的眼神不够震撼力,干脆蹲下来与我四目相对,“你还想见她?我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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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6 章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很轻,个别字眼甚至会被外面的音乐覆盖。这就是了,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男人往往都是这样,生气的时候,语气永远是最轻的。
我们靠得很近,就算室内灯光昏暗,我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眼里隐忍的愤怒和厌恶。
韩棠是这样的人,他不需要色厉内荏的杀气,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傲慢,话不用多说一句,手势不用多做一个,单用眼神就能把人千刀万剐。
他此刻的眼神告诉我,我再敢多说一个字,只要再多说一个字,他会让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是我必须要说,不能不说。如果我此刻不说,我无法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让我见见她。她这两年表面上看着很正常,其实一直都没好,你这样把她带回去,一定会出事。是我把她藏了两年,还是她宁肯在外面吃苦也不愿意回到你身边,你自己心里清楚。韩棠,你听我说,如果你真的为她好……”
我话没说完,韩棠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我的耳朵嗡嗡直响,用手揩掉嘴角的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你听我说,你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
我很想把话说完,可是他根本不听,干脆站起来,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闷哼一声,用双手护住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拳脚踢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在这半嘈杂的环境中,竟比寂静的夜晚更加让人心惊肉跳。
我可有说错什么吗?没有。我有试图挑衅吗?也没有。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对他来说极为难堪,却早晚要面对的事实。可是有人不想听,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听。而人类在面对恐惧和难堪的时候,一般会有两种表现,普通人会逃避,高贵者会愤怒。
我知道文昭就在旁边,可是整个过程,我都没有看他,一眼都没看,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不是我不想哀求点什么,不是我不想装可怜,而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是文昭叫我来的,他不会为我做什么了。韩棠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抱着他的大腿涕泪俱下的哀求几声能让他放过我,估计他会把韩字倒过来写。
既然如此,何必去浪费那些卑微的泪水和可怜的眼神?
我们都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上,那些曾经与我们亲密无间的人,最初也不过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哪怕前一刻他还与你颈项交缠、耳鬓厮磨,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也不过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个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可以分得这样清楚。
我不记得自己被韩棠踢了多少脚,也不知道自己的底限究竟在哪儿,只记得他一脚比一脚狠,似乎将这两年来的怨气、疲惫、焦躁和愤怒,统统发泄在我身上。
我感到自己已经痛得麻木,胸肺间的血气和闷疼像开了锅一样滚滚翻涌。我不想死,可我没力气也没本事跟一头孔武有力的公豹子对抗。
时间仿佛静止了,当我以为这种暴力将一直持续到我生命终结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叱:“够了!你想打死她?”
终于有一双手臂将我从韩棠的脚下拉了出来,“你看不住自己的女人,跑来为难她干什么?再说人不是找回来了吗?她再不对,也不过是个女人。你还有完没完?”
我咳嗽了几声,头晕眼花,胸口闷得像压着一块大石。我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在朦胧的灯光下,看到凌靖异常愤怒的脸。
模糊的视线让我看不清韩棠的脸,只听到他用嘲笑的语气说:“文昭都没说话,你急什么?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她的男人?”
凌靖冷笑,“少拿这种话来恶心我。韩棠,你想干什么,今天已经干了。你要找的人,你也找到了。带着你的女人,回到你自己的地方。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不过你走的时候,不用通知我。”
他说完,把地上这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目测只剩下半条命的女人,也就是本人我,抱了起来,低声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将车窗降了下来,夜风很冷,呼的一下冲进来,把我的头发都吹了起来,乱麻一样纠结不清。
“把窗子放下来,我讨厌吹凉风。”身边正在开车的人说。
我看了他一眼,依言将窗子放了下来。
我低着头,车厢内气氛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问我:“你真的不要紧?”
我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又检查了一下手臂,看到几块淤青,不过骨头没事,头上没有伤,除了胸口发涨,左腹上方有点闷疼之外,并没有大伤。
我说:“真的不要紧。”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一下,到底稳妥些。”
我看着倒后镜中的自己,韩棠也很注意对称美,脸虽然肿得很恐怖,但胜在匀称。
“还是不要去了,我这副样子,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暴呢。”我想试着笑一下,刚咧嘴就扯开了唇角的伤口,于是,这个笑容扭曲了。
凌靖皱着眉,“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样?难道我去死吗?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去的人。韩棠肯让我走,就表示这件事可以了,结束了,到此为止了。最厌恶我的人,最想让我死的人都放过我了,难道我还不放过自己?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正在开车的人说:“刚才听你们说话,你跟韩棠是不是早就认识?”
他点头,“是,我们认识很久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祖宗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我咳嗽了一声,对凌靖说:“那你应该知道,他从小在泰国受训,8岁开始练泰拳,12岁就上擂台打比赛,15岁在曼谷拿过仑披尼拳场108磅冠军,18岁扬名泰京两大拳场,20岁拿了wBC泰拳世界冠军,之后在日本连拿了两届自由搏击冠军,25岁退役之前打过200多场职业比赛,身上的金腰带多到数都数不清。他的比赛我看过,他一肘能把对手打得血肉横飞,一脚能将比他身材高大的欧美拳手从场中蹬到绳角,更别说踢断一个普通人的肋骨。你觉得这样一个人,如果他跟我认真的话,我还有命坐在这儿吗?”
凌靖沉着脸没说话。我们都知道,如果韩棠真想打死我,我现在已经死透了。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他真想要我的命,还需要他亲自动手吗?
“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他每一下都收着力气,没有真的下狠手。他只是想教训我,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不然的话,这会儿你该给我收尸了。”
“是啊,你都习惯了,所以自己心里有数。伤在什么地方,有多大的伤,你大约都久病成医了。就连刚才挨打的时候,都是双手抱住头,手肘帖着自己的肋骨,标准的保护姿势。这个动作,没几年练不成。”
他的语气不太友善,我看着马路两边一闪而过的灯光,过了很久,才对身边鲜衣怒马的翩翩贵公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没本事反抗,也没机会逃走的时候,就该学会如何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比起跪在地上抱着男人的大腿求可怜,你觉得我这样很丢脸吗?”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唉,算了。”
我还想说点什么,不经意看到前面路口的指向牌,他走的这条路原来是上山的,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爸妈在山顶有栋别墅,一直空着。我带你上去住几天,你等韩棠走了再回家吧。或者,你还想回去给他当人肉沙包?”
凌靖转过脸看着我,交替的路灯闪过或明或暗的影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犹豫了一下,“会不会不方便?我还是……”
他的笑声有几分讽刺,“放心,我抱着你出来的时候,文昭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没什么不方便。你现在回公寓,他如果去,你伤成这个样子要怎么面对他?刚才那种场面,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难受?你那心是什么做的?钢筋混凝土?你是不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被他一番抢白呛得彻底没动静了,看着倒后镜中那张肿得吓人的脸,于是点点头,“那就这样吧,麻烦你了。”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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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7 章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感到浑身酸疼,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
长期朝不保夕的生活,让我学会了一种技巧,一种刻意延长自己创伤神经的技巧。我总是要求自己比别人反应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出一个绝对的余地和空间给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激愤而做出不理智的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痛。而这种被刻意延长的痛苦,在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甚至比正常人来得更深更猛烈。
我心里知道,韩棠看我不顺眼不是一两天,想教训我也不是一两天。两年前,夏荷失踪的时候,如果不是文昭替我拦了一下,他早就把我大卸昭之前,我的日子就是那么过的。你看着不习惯,你甚至觉得我卑微,可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我们可以认,也可以不认。可是认与不认,改变不了结果。就像韩棠,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不是在跟我讲道理,他只是在拿我出气,我就只能让他发泄。如果这口气不让他发出来,保不齐他日后会怎么样。别问我底限是什么,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底限。活着就是我的底限,赚钱就是我的底限……”
我咳嗽了几声,接着说:“今天看到的一切,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只能告诉你,韩棠这几下已经算客气了。我以前在花场工作的时候,有一次被几个男人堵在一条小巷子里,我被打得趴在地上动不了,地上流了一大滩血,就这样还有人踩着我的手,一直踩到骨头都断了。当时是白天,不是没人看到,可是没有一个人来管。直到他们走了,我爬不起来,也没有人扶我一把,只有一条躲在角落里吃垃圾的野狗,它跑过来添我的手指,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等我出院之后,又回到之前工作的地方,看到那个指使他们打我的男人,我还是要对着他笑,因为我还要在那里走秀,还要在花场里讨生活。”
我看着街边伶仃的路灯,苦笑一声,“凌靖,别对我有超越阶级的想象,因为你一定会失望。”
他彻底沉默了。
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我跟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平时大家在一起笑笑闹闹,看不出什么差异。可是一旦有了风吹草动,彼此的差距就立竿见影。
凌靖的生活是精致的,考究的,就像一部浪漫得不切实际的偶像剧,每一次都有大团圆结局。而我的生活是粗鄙的,混乱的,是活生生的社会纪实,千奇百怪的庸俗人生,至于结局……我不敢去想,索性不想。
“其实你在‘黑池’跟红日猜拳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一点。只有被人算计过的人,才懂得如何去算计别人。同样道理,只有被人打过的人,才知道怎么去打人。小夏,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难受。”
我闭上眼睛,苦涩地笑了笑,“凌靖,谢谢你。”
他好奇地问:“谢我什么?”
我把自己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疲倦地说:“感谢你,就算不能完全明白我,也愿意体谅我。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别墅的位置似乎离市区非常遥远,车开了大约两个小时,目的地才到。
下车之后,看到一座别致的二层小楼,我觉得很奇怪,这样的别墅在市区比比皆是。凌靖的父母为什么要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买下这样一栋房子?
“你父母怎么会喜欢这里?交通太不方便了吧。”
他将车门锁好,对我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带着我走进别墅,进了二楼的一间卧室,拉开窗帘,我看到卧室外面是一个宽大的阳台。
然后,我站在那个依山势而建的阳台上,看到了一条闪闪发亮的银河,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连接而成的金色海洋,比天上真正的银河还要璀璨夺目。
我有点恍惚,这是真的吗?
原来我一直生活着的城市,令我人海沉浮,千回百转,几度厌弃,又不得不皈依的城市,竟然这么的美,美到让人心碎的地步。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却从来没有站在这样的高度来俯瞰自己的家乡。它犹如梦中的仙境,又像荒凉的沙漠中幻化出的海市蜃楼,是人们干涸的心底,最强烈的渴望。
我感慨地说:“难怪你父母喜欢这儿,站在这里看下面的城市,的确更漂亮一点。”
我们两个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虽然是酷夏难当,这里却非常凉爽。
凌靖煎了冰箱里的牛排给我吃,我没什么胃口,心口还是闷疼闷疼的,好像憋着一股又厚又重的郁气,压得我喘不过来。
他看我睡不着,就坐在躺椅上跟我一起看城市的灯海,最世俗的繁华,却有种直插入心的美丽。
我看两个人都没睡意,就问了一个纠缠了我一路的问题,“话说回来,你跟韩棠是怎么认识的?”
凌靖说:“事实上,文昭是通过我认识他的。抗日战争的时候,我爷爷和韩棠的爷爷一起合作打过几场战役。后来内战爆发,韩棠的爷爷不想同胞相残,就带着一众随从举家搬迁去了港岛。解放之后,两个老人依然有联系,所以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跟文昭去那边玩,就住在韩棠家里,碰巧韩棠从泰国回来,他们是那时候认识的。我们三个都是同年,他们两个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可能是缘分吧,那两个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好朋友。你刚才看到了,如今韩棠跟文昭的关系,比跟我还要好。”
“那你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
凌靖嘴角含笑,“那当然。所以听他们说你两年前竟敢放跑了韩棠的女人,我当时真是吃了一惊。小夏,你的胆子是什么做的?你都不怕死的?”
我看着远方的灯火,叹息道:“不是我胆子大,我是没办法。没有人不怕死,像我这样的人,就更怕死。”
他的声音随着夜风吹过来,“原则上来说,我认为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可是韩棠那个人,我认识他十几年了。说实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人。我也从来不认为你是没有底限的人,你只是把自己的底限设定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你知道自己不是神女,不是仙女,不会对着男人哀求几声,或者耍耍个性就能挽回大局,你没那么幼稚。你不会轻易做什么,像你这样谨慎的人一旦做了出格的事,就是有你不得不做理由。”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小夏,那个理由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冒着被韩棠大卸八块的危险,也要放走那个女人。”
“夏荷的情况,他们没跟你说吗?”
“我只知道她是韩棠最爱的女人,自从两年前被你放跑之后,他一直在找她。最近才知道她根本没离开这个城市,这两年一直都躲在城乡结合区的一间平房里。听他跟文昭说,那个房子,还是你替她租的。”
我冷笑一声,“最爱的女人?韩棠是这样说的?他爱个屁!”
或许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韩棠的确是很爱夏荷,但是在我眼里,他的爱一钱不值。
我对凌靖说,在这个世界凡事皆有因,当年让我冒险帮夏荷逃脱的原因,是夏荷的手。
他有点不解,“她的手?”
“夏荷左手是假的,是后按上去的义肢。”
他更加疑惑,“韩棠喜欢一个残障人士?”
我看着他,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只手,是被韩棠剁掉的。”
凌靖目光一闪,双眼露出了跟我当年一样的惊诧。
我叹了口气,看着远方不夜的城市,看着那灯火通明的世界,心中的郁气没有纾解,反而更加浓重。
“凌靖,如果你跟我一样不想睡的话,那我就给你讲讲他们的故事。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不是一个快乐的童话,这甚至不是一个童话。夏荷……她不是韩棠的女人,她是韩棠的妻子。”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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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8 章
第络视频上的一个影像,也不是比赛视频里那个战无不胜的身影,此刻的他是可以触碰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
虽然之前没见过他本人,但是通过网络跟他接触过,也看过他的比赛。
我那时只知道在灯火辉煌的擂台上,韩棠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惊世传奇。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生活中的他竟比擂台上还要“精彩”。虽说身份复杂,却是将门之后,彻底颠覆了泰拳手出身寒微的传统形象。
我当时就在想,多亏泰拳在全球不算一项特别热门的体育赛事,跟足球篮球没得比,跟拳击也比不了,大约韩家也有人为他做了公关,所以他在那个领域混迹了那么多年,却没有人对他的身世寻根究底。否则,那些好事的媒体,只怕早就烦死他了。
不过这个只有在电影和江湖传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真的跟我幻想中的龙头大哥相距甚远。
他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吹着茶水上的浮沫,不笑不说话,一笑就露出单边小虎牙,身边伴着他结发一年的美丽妻子,除了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和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兵刃之气,他跟一般人真的没什么不同。
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夏荷,在文昭为韩氏夫妇准备的临时住所,一栋半山别墅的客厅里。
两个男人显然是久别重逢,文昭平时话不多,只有对着凌靖那样的挚友,他那张千年不化的冰雕脸才会稍有动容。他跟韩棠却是你来我往,谈笑风生,亲热无比。
由此可见,这两个好基友,是真爱。
而文昭此行带着我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让我陪伴韩棠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妻子,免得男人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人家受了冷落。
夏荷远看漂亮,近看就更漂亮。我自认见过不少的美人,可是看到夏荷,依然觉得老天爷实在太厚爱她了。一张巴掌大的清水脸,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可美则美矣,却美得很虚无,好像一抹单薄的影子,淡淡的眉眼,淡淡的表情,连眼神都是淡的。
她跟韩棠坐在一起,两个人怎么看都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可我当时看着他们,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后来我才明白,是夏荷的眼睛,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幸福的女人,她就连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恐惧。
文昭知道韩棠退役之后,除了打拳之外,新添了一个爱好,就是收集名马。在他来之前,已经托人在英国买了一匹上好的纯血马送给他。韩棠很高兴,本来要带夏荷一起去马场看这件珍贵的礼物。但是夏荷说头疼,想留在别墅里休息。文昭出于地主之谊的考虑,让我留下来陪她。
谁知道两个男人走了之后,这个刚刚还嚷着头疼的人,就拿起手袋说要出去逛街。我惊讶之余,又担心她人生地不熟会走错路,自然要陪着。
文昭在别墅里留了备用的汽车和司机,我们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就大大方方地让我们走了。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难道“大嫂”出门,都不用保镖跟着吗?这个韩棠也未免太放心妻子的花容月貌和这个城市的治安了。
司机将我们送到名品店林立的商业中心,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我们下车之后,我问她想去哪儿逛逛?
她心不在焉地说哪里都可以,一双眼睛却在左顾右盼,好像一个在迷宫里寻找出口的小女孩,凄惶而迷茫。
我一直以为她在找什么,后来才知道,她什么都没在找,她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寻一个出路,一个可以帮她逃出生天的出路。
就在我们像两只无头苍蝇在街上乱转的时候,一个男人急着赶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然后,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了将近二十个保镖,将她团团护住。
我当时惊讶的程度,几乎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就算担心妻子,怕她在陌生的地方走丢了或者发生意外,可韩棠这种举动也未免太夸张了。
而且这种低调而严密的方式,与其说是保护,毋宁说是监视。
怪异的场面在街上引起不大不小的骚动,我看到夏荷先是抬起头,看着城市林立的楼宇间狭窄的天空,然后望着那些男人,那种绝望的眼神就像一个深陷囹圄的犯人看着监牢的铁窗。
我对凌靖说:“这样的情形于情于理都不对劲,我当时能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有些不正常,但我毕竟是个局外人,只能告诉自己眼不见为净。可是我没想到,第二天夏荷就进了医院。病因也很奇怪,居然是吃错了药。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分不清止疼药和安眠药?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凌靖靠在躺椅上望着我,“你的意思是说,她是意图自杀?”
我点点头,“我那时候才想明白,为什么韩棠会那么紧张夏荷。大约是怕她一个想不开,就会冲出马路被车撞死,但是又不能不让她出去。后来我跟着文昭去看夏荷,她的命虽然救回来了,可整个人就像没了魂一样,不肯喝水,也不肯吃东西,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像那里就是她想去的地方。韩棠陪在她身边,脸上还有几道清晰的伤痕,一看就是被指甲抓的。到底是在什么情形下,才能让一个软弱到一心求死的女人,对着自己的丈夫下这样的手?我没法想象。但是同为女人,我从心里可怜她。所以那天趁着文昭和韩棠说话的时候,我小声在她耳边说,‘无论你想做什么,只有活着才行,死了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不能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为所欲为,但是首先,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她听你的了吗?”凌靖问。
我的眼前浮现出夏荷当时的眼神,她那双空洞而绝望的眼睛如同一片干涸的沙漠,却因为我的这句话,闪动出细微的光,好像微澜的死水。
“她听了,甚至自己坐起来开始吃东西。韩棠虽然不知道我对她说了什么,却对这种情况惊为天人。所以他求我多陪夏荷一会儿,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文昭不说话,我也没法拒绝他。等两个男人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问她还需不需要吃点什么,她却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放她走。你能想象吗?我们才见了两面,她就能放弃尊严来求我这个陌生人,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话。可想而知,她已经绝望到了什么程度。”
凌靖笑了,“你不会只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就放她走吧?”
“当然不能。我虽然可怜她,但是我也知道韩棠是什么人。她再怎么悲惨,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这趟浑水我根本就不想踩进去。但总不能让她一直跪着,我就对她说,‘你要我帮你,总要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然后她给我看了她的手,她之前一直戴着手套,我们见过的次数也不多,我一直没留意。可就在那一刻,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那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却被自己最亲的人伤成这样,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凌靖倒了一杯温茶给我,“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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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39 章
我接过茶杯,“我想你绝对猜不到。”
不但凌靖猜不到,我当时也猜不到,而当我从夏荷嘴里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我这个听众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那段往事消化过来。
在夏荷跟我讲述她的故事之前,其实我在心里已经按最世俗的方式,给他们的故事设定了两个版本:强取豪夺和豪门恩怨。
无外乎是一个眼高于顶的暴烈男子,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男人爱得如痴如醉,奈何人家百般推拒,求而不得之后痛下狠手,强行霸占。
但是当夏荷跟我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她跟韩棠之间千丝万缕的爱恨纠葛,我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过浪漫,而现实远远比我们自以为是的浪漫更加可悲。
这个故事里有没有伟大的爱情我无法断定,但起码让我知道一事:十恶不赦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看似良善的面孔背后隐藏的凉薄和自私,这些人性的本来面目,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见血封侯的毒药。
在夏荷平淡的讲述中,她跟韩棠的第一次相遇,其实跟普通的情侣没什么不同。
没有刀光血影的争斗,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他们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中邂逅,和风花雨,鸟雀无声,美好温馨的画面如同一部偶像剧的开头。
当然,这些在他们自己心里绝对是最特别的。
夏荷的父亲是港岛大学音乐系的教授,母亲早逝,父亲独自抚养她,自然是如珠如宝的疼爱。她是那种真正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没吃过苦,也没经历过大的风浪,安安稳稳成长到大学毕业,恋爱谈过几次,每一次都是无疾而终。不是对方条件太差配不上她,而是那些温文尔雅的大学讲师和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无法给她恋爱的感觉。他们再好,却不是她心里要的那个人。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就会对那个地方失去兴趣,所谓近处没有风景,真正的生活总在别处,爱情也在别处。
就在这个时候,夏荷遇到了韩棠。在她工作的地方,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室里,她当时正在教室的前面弹钢琴。
夏荷有一双灵巧而漂亮的手,继承了父亲的音乐天赋,钢琴弹得极好。而刚从泰国回来的韩少爷,那天不知怎么一时心血来潮,去接自己的外甥女放学。就在教室的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教琴的夏荷。
我不知道在韩棠的眼里,那个坐在阳光下弹琴的长发女孩到底有多美。但是从夏荷的描述中却可知道,出身黑道世家的韩棠,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呆呆傻傻地凝望着她单薄的侧影。直到那首曲子弹完,夏荷转过脸对他轻轻一笑,那张俊帅的麦色面孔在逆光中竟然羞得泛红。
可惜我当时不认识夏荷,如果我认识她,我一定会劝她,咱们姑娘家就算再喜欢一个男人的外表和灵魂,也别忘记他的职业。
当然,韩棠没有选择,他生下来就姓韩,日后该走的路早就有人给他规划好了。可是老师从小也教导我们,远离毒品,远离黑社会。
但是我能理解夏荷当时的心动,那种对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种人生,无法抑制的好奇和冲动。像韩棠这样的男人,活得刺激,爱得也刺激。爱人不眨眼,或许,杀人也不眨眼。
总之遇到韩棠这样的男人,不爱,你会伤心;爱了,你会丧命。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简单,普通的爱情都是一个套路,两个人相遇,彼此好奇,羞涩承认,果断相爱。
中间拉拉小手,逛逛公园,看看电影,压压马路,最后情不自禁,偷尝禁果。
其实韩棠给夏荷的整个爱情过程,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可她就是喜欢他为她做的一切。
或许就像林玄清说的——爱的开始是一个眼神,爱的背后就是无尽的苍穹。
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挺拔的身影在她心里就像一座矗立的高山。每个女孩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都期待过英雄,对于那时的夏荷来说,这个豹头环眼,行走如风,前呼后拥,却可以对她笑得犹如一江春水的男人,就是她的英雄。
这是她爱着的男人,她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未来会给她带来什么,不理会他们的世界有着怎样天差地别的距离。她知道一旦走上这条道路,她的一生都会在胆颤心惊中渡过。她从小没说过一句重话,没看过一次打架,就连看电影碰到血腥的镜头都会马上捂住眼睛。可她就是愿意为了他奋不顾身,甚至飞蛾扑火。
只要他想要,她什么都愿意给,这就是她对他的承诺。
可事情却不如夏荷所想的那般简单,夏荷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学者,奉公守法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女婿会是一个帮派分子,还是龙头的儿子。在他眼里,这等于是将自己柔弱的女儿推入火坑。他极力反对,甚至将夏荷关了起来,用这种极端的手法阻止两个人见面。
这可难坏了韩棠,如果是平时,韩少爷大可以找人揍他一顿,或者放火烧了他的房子,就算破门而入、强抢民女大约也不是难事。
可现在他面对的人是夏荷的父亲,他未来的岳丈。
韩棠没有办法,只得天天守在夏荷的楼下,用石头子敲打爱人的窗户,却只能隔着玻璃看她流泪的倩影,他自己在下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堂堂的潮州帮少主,硬生生被一个顽固的父亲逼成了悲情的罗密欧。
最后他索性把心一横,跑到夏家的大门口,顶着炎炎烈日,跪在那里,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请求夏父的谅解,希望他能相信自己的诚意,将他视若珍宝的女儿许配给自己。
此举一出,立刻惊动了整个韩家,一向心疼儿子的韩家二老纷纷出面劝说夏父,并且一再保证,女儿嫁过来一定会待她视如己出,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夏父看着在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夏荷,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忧心地叹气,最后问了她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嫁给他?”
夏荷擦干眼泪,坚定地看着将自己一手养大的父亲,“爸爸,我爱他,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就不能放下成见,接受他吗?”
夏父说:“孩子,你以为我是因为他的背景,才不愿意让你嫁过去?他的父母来找我,说只要你嫁过去,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待你。他们说的很诚恳,但我一个字都不信。他们现在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儿子想要你。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办?他有那样的家庭庇护,而你的父亲只是一个大学教师,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如果有一天他欺负你,伤害你,你又怎么办?爱情跟婚姻是两回事,你可以跟一个像韩棠那样的男人相爱,因为他是你的童话。但是你只能跟一个像你一样的男人结婚,这就是现实。童话跟现实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你懂吗?”
夏荷却说:“爸爸,不会的,他会爱我一辈子,不会欺负我,辜负我,他答应过的。”
父亲无奈地看着她,看着自己爱得不顾一切的女儿,“傻孩子,没有谁会爱谁一辈子,因为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时间,这中间有太多的变数。我们不可能爱一辈子,也不可能恨一辈子,什么样的感情都会变淡。直到有一天,连你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夏父说完了这些话,就打开了一直紧锁的家门。
两个有情人终于如愿以偿,一个月之后,韩家安排了一场轰动全城的婚礼,夏荷风风光光嫁给了韩棠,做了韩夫人。
韩家是潮州人,韩棠的父亲就是典型的潮州怒汉,讲义气,好面子,大男子主义,重男轻女,尊重习俗,而且家风保守。
韩棠的母亲在家里几乎说不上话,都是听他父亲发号施令。韩棠上面有三个姐姐,都已经成家立业,只有他一个男孩承欢二老膝下。按照潮州人的规矩,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虽然新婚燕尔,他们小两口也不能搬出去住。
夏荷不是潮州人,但是她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进了韩家之后更是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倒也颇得两位老人的欢心。
婚后的日子平静如水,按照韩父的意思,夏荷已经不再出去工作。韩棠也遵照之前跟父母的约定,正式退役,放弃了拳手的职业生涯,开始接手帮内的事务,大大小小无不琐碎繁复,虽然对待妻子一如婚前那般体贴爱护,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夏荷不知道其他“大嫂”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穿华服,烫卷发,妖娆地夹着香烟,每天围在麻将桌前,跟一群像她一般无所事事的女子蹉跎人生?但是她知道,她做不了。
她想念她的钢琴,想念她的学生,想念过去那种无忧无虑,不用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日子。可是这一切的不如意,都比不上她对韩棠满满的爱情。
她相信,只要他们是相爱的,这点生活上的难题她克服得了。而且他们还可以要个孩子,等有了孩子,她就有了新的寄托。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家庭,这就是她渴望的天长地久。
可是她没想到,就连这小小的要求,最后也成了泡影。
夏荷第一次在韩棠身上发现别个女人的长发,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都说婚姻是一座围城,不在围城里沦陷,就在围城外寻找。她一直以为,除去韩棠复杂的背景不谈,他们也不过是世间最普通的一对夫妻,跟大多男女一样,宁肯在围城里现世安稳,也不愿在城外奔忙赶路。
可如今这座城池,却变成她一个人的坐困愁城,他的来去自由。
可是让夏荷震惊的,却远远不止这个。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棠居然有一天会在她和自己的父母面前说,他跟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孩子。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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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0 章
平心而论,除去那些场面上的逢场作戏不提,韩棠不算是一个花心滥情的男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错了。虽然这次怀孕事件,一半是遭人陷害,一半是旧情难忘。
在他遇到夏荷之前,曾经有过一个与他家世相当的女朋友,唐氏家族龙头的独生女唐晚,是一个热烈得像火一样的女人。
韩棠曾经很为她着迷,回港岛度假的时候,两个人如胶似漆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韩棠还没有退役,正值巅峰状态,跟所有职业拳手一样,训练和比赛就是全部的生活,女朋友也只能排在后面。他一直在泰国训练,大学也是在曼谷上的,而唐晚厌恶泰国酷热的天气,不愿意过去陪他。
所以热恋期过了之后,两个人算是异地恋,风险有多高就不必说了。加上二人都天性高傲,不习惯被人束缚。常常一个向东,另一个就偏要向西,结果一言不合,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分道扬镳。
在他们分手之后,才有了夏荷。
夏荷并不知道这样的前情,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但是很显然,韩家二老都知道。因为他们脸上明显写着“惋惜”的表情,这让夏荷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和莫名的恐慌。
她跌坐在沙发上,双眼空空地看着地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韩母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阿荷,我们知道你是个贴心懂事的孩子。阿棠这次的确对不起你,我们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可那毕竟是韩家的骨肉,你看能不能先让她住进来,把孩子生了再说?”
夏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那个女人住进来?分享她的家庭,她的丈夫?那她又算什么?
她怔怔地抬起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那个曾经给了她一生一世承诺的男人。她希冀看从他脸上看到愧疚和怜悯,他却把脸扭到了一边,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侧影。
她怔怔地抬起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那个曾经给了她一生一世承诺的男人。她希冀看从他脸上看到愧疚和怜悯,他却把脸扭到了一边,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侧影。
夏荷绝望了。
这一刻她才想起父亲当时担忧的眼神,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爱情是美好的童话,可婚姻是尖刻的现实。
他已经得到了她,她在他眼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就算当初他得不到她,他早晚也会放弃她。对于女人来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
因为他是男人,他是韩棠,他的选择从来就比她多。他可以选择爱或者不爱,怎么爱,爱到几分。而她除了傻傻的付出,心甘情愿的承受,根本就一无所有。
这场婚姻,从开始就不平等。而这样的婚姻,她竟然还期待可以过到地老天荒?
夏荷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冷了,如同她的心,已经在顷刻之间凉了几个寒秋。
唐晚在韩家二老的支援下,终于登堂入室。此时夏荷嫁到韩家还不到一年,对于她来说,这活脱脱就是一出冷笑话。
夏荷不愿意看到那个女人,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是她无法逃避的劫数。
意外的是,唐晚并不像传言那般咄咄逼人,也不像夏荷所想的那般嚣张跋扈,反而像所有抢了别人丈夫的女人一样,在原配面前如同一个偷了东西的贼,蝇营狗苟,唯唯诺诺。
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曾经一度让夏荷舒服了不少。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看着床头清凉如水的月光,心中无恨,已经恨不动了,她只是觉得凉,彻骨的凉。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唐晚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夏荷在花园里一个人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唐晚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将一双手轻轻贴在她冰凉的手上,温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会抢走他,我只想在他身边把孩子生下来,生完我就会走。韩棠已经对我说过了,他爱的人不是我,我们早就过去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你。”
夏荷怔怔地看着这个几乎夺走自己一切的女人,她的笑容是那么真实,让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否真如传说,是一个说一不二、有仇必报的烈性女子?
唐晚试着坐起来,却不知道触动了那里,疼得“哎呀”一声。坐在一边的夏荷下意识地扶住了她,唐晚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表情有些痛苦,“你能不能扶我到下面的水池边坐坐,这里地势高,风太大了。”
夏荷终究是心软的女人,扶着虚弱的情敌沿阶而下。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迈下第一个台阶,唐晚就推开那双搀扶她的手,像一个失去支撑的木偶,从陡峭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唐晚,这个像风一样任性刚烈的女子,挺着肚子摔落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如同一只破裂的皮球,地上马上涌出一滩血,很快,就将她的裙摆泅透了。
夏荷呆站在高高的平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双眼被迷雾一般的血色浸染,仿佛乌云压顶,遮天蔽日。
她的噩梦,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唐晚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孩子却无法保住。这件事震动了两大家族,唐家要求韩家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一定要严惩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迫害一个孕妇,实在天理难容。
而他们嘴里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向所有人一遍一遍地解释,慌乱地,毫无章法地,“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过,是她自己滚下去的,你们相信我……”
得到却是他们不信任的目光,凉薄的眼神和鄙视的神情。
是啊,那么高的楼梯,已经怀胎五个月的孕妇,她自己滚下去?除非她不想活了。
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想,这是常理。而唐晚,这个精明干练、宁为玉碎的女人,她就是豁出了一切也要毁掉夏荷的幸福,尽管她从来就没有对不起她。
韩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一再说这是作孽,好好的一个孩子,已经成型了,说没就没了。
韩棠的父亲长吁短叹,直说必须给唐家一个交代,否则一场干戈难以平息。
筋疲力尽的夏荷跌坐在沙发上,用哭得红肿干涸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他是她最后的希望。然而他却坐在那里,神色憔悴地对她说:“她已经答应了,生了孩子就会走。你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
她亲密无间的丈夫,成了将她压入深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湖规矩,杀人偿命。唐家要求夏荷三刀六洞,以眼还眼、以命抵命。韩棠极力反对,说那不过是个刚刚成形的胚胎,而且夏荷并不是帮派中人,又是个柔弱的女人,怎么说也该网开一面。
最后两家谈判的结果是,唐家要夏荷的一只手,那只将他们龙头的独生女推下楼梯,杀人见血的手。
韩棠看着呆坐在床头的夏荷,平静地对她说,会在行刑之前给她打上麻药,尽量让她少受些苦。虽然她以后的生活会有些不便,再也无法弹钢琴,但他依然会疼她爱她,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在可怜她吗?虽然她可恶,但也很可怜。所以他高风亮节,不予计较?
夏荷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可是噩梦接种而来,她已经哭不出来,甚至丧失了正常人的反应。她不知道自己置身的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应该是黑白分明的,是非对错都该有个正常的公断,该由法律和公理来做最后的裁定。
可他们竟然自行判定了她的罪,单凭一面之词,甚至连个自辩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什么都没做过,却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肢体骨肉分离。而那个将自己亲生骨肉至于死地的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
她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而眼前这个男人,曾经答应跟她一生一世携手相伴的丈夫,居然要让人砍掉那只与他交叠相握了一年的手?
她失去了一只手,如何还能完成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如何还能用自己的双手抚摸他的脸颊?如何还能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真爱和公理?
恐惧和愤怒让她放弃了尊严,她抓着韩棠的手,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什么都没做过,你相信我,相信我!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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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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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韩棠默默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妻子,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柔软,“阿荷,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谁也不能例外。”
行刑的那天,唐家和韩家的人都在,刚刚出院的唐晚坐在父母身边,神色淡漠地看着站在众人之中的夏荷。
大厅中央供奉的关公像高高在上,手执青龙偃月刀,斩断世间一切不平路;乌发赤面,象征着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潮州帮建立几十年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弱女子动私刑。
动刑之前,夏荷看着执行者锋利的斧刃,这个从小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的娟秀女子,心中不是没有恐惧,可是已经哭不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希望他能看她一眼,不需要他说什么,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不需要任何对白,只要他用眼神告诉她,他在她身边,他知道她受了委屈,明白她的恐惧和痛苦。
只要看她一眼就好,可是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与她相接,一次都没有。
夏荷不记得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熬过了那一劫,记忆太惨太痛,她告诉自己不要去回想,就这样忘了吧,忘了吧,就像忘记自己那奋不顾身却可笑至极的爱情,就像忘记韩棠那信誓旦旦却不堪一击的诺言。
可纵然如此,骨头碎裂的声音,皮肉分离的惨痛,行刑者冷酷的眼神,还有那一大滩殷红的血迹,却无数次在她的梦里闪回。那些零碎的片段,那些凉薄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和刺疼言语……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断手上。
它被唐家二老的随从捡起,放在一只金色的托盘中,端端正正地送到唐晚面前。那个女人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泡在血水的夏荷,脸上露出诡异而胜利的微笑。
唐家终于报了一箭之仇,韩家也平息了一场风波,所有的人都心满意足了。只有夏荷,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独自一个人在一片血海中翻腾,痛苦得无法自抑。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里,一切都结束了。
韩棠握着妻子另外一只完好无缺的手,轻声对她说:“阿荷,都过去了。”
她看着从窗帘溢进来的一线阳光,用空洞却坚定的声音对自己的丈夫说:“韩棠,我们离婚吧。”
夜渐渐深了,我不知道时间,只看到远方有一片灯火渐渐熄灭,这个世界有人酣然入睡,就有人夜不成眠,有人快乐圆满,就有人痛彻心扉,甚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苍凉。
坐在我身边的男人一直没说话,或许他跟我一样在消化这个故事,或许他什么都没想。毕竟人生在世,各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就连快乐和悲伤都是见仁见智的东西。
很久之后,我对着夜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年少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在外面行走江湖,一定要谨记十六个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愿赌服输,自负盈亏。所以那时候我一直认为,在公平的世界里,不可以欠债不还。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人生而平等,这是我们的终极梦想,但在很多地方,它也只是一个梦想。”
凌靖看了看我,“你的话好像另有所指,难道这件事情背后还有隐情?”
“你难道不觉得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了吗?唐家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们当然要袒护。但韩家人不是笨蛋,潮州帮屹立黑白两道几十年。别说韩棠的父亲,就拿韩棠自己来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女人愚弄?”
他略带惊讶地看着我,“难道韩棠从头到尾都知道,夏荷是被人陷害的?”
“不仅他知道,就连韩家二老都知道。事发的那天,有一个佣人看到了整个过程,包括唐晚是怎么样推开夏荷,自己滚下了楼梯。但是韩家却将这一点隐瞒下来,因为那个佣人是韩家的人,口水无凭,对方无足为惧。而且他们心里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没用。唐家要的也不是真相,真相他们自己知道。他们需要的有一个人站出来背这个黑锅,偿还他们女儿受的苦,这个人就是夏荷,也只能是夏荷。所以事实上,整个世界都知道真相,大家都明白剧情,唯一不明真相的,只有夏荷一个人。”
凌靖叹了口气,“但是她最后还是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恐怕就是这件事让她彻底崩溃了。”
“是的,她知道了。”
夏荷答应过韩棠,只要他想要,她什么都愿意给。他要她的手,她给他了。她想要他一生一世的爱情,他承诺了,却没有做到。
所以她的爱情到此为止,她的承诺也到此为止。
可是,韩棠并不想到此为止。
他不同意跟夏荷离婚,无论夏荷说什么,哪怕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他还是不肯。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夏荷的父亲知道了女儿的遭遇,心痛悲愤得无以复加,跑到韩家来说什么也要带夏荷走。
韩棠自然不同意,夏父气得浑身发抖,可他是一个知识分子,做不出来什么大的举动,连一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面对韩棠这样的女婿,面对这么仗势欺人的家庭,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他无力去保护自己柔弱的女儿。结果一口郁气没上来,当场气昏了过去。
医院诊断是脑血管爆裂,夏父的血压一直很高,不过一天一夜,这个为了女儿操劳一生的慈父,夏荷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就这样含恨而终了。
夏荷拖着病弱的身体,哭得声嘶力竭,甚至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刺伤了自己的丈夫。
韩家二老看闹到这种程度,表面上什么都没说,私下却劝韩棠离婚算了,天下的好女子何止她夏荷一个?而且这个女人现在这么疯,连自己的丈夫都敢伤,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韩棠却说:“当初你们要我顾全大局,说只要让她背下来,韩唐两家相安无事,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们明明知道,我们都知道,她是无辜的……”
是啊,他们都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是夏荷最需要韩棠挺身而出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而这些话,碰巧被站在门外的夏荷听到了,只能说是天意。
夏荷那时候才明白,自己不是输给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第三者,她是输给了韩棠的家世,韩棠的自私,整个韩家的自私。
但可笑的是,他们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却要摆出正义凛然的面孔,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审判她。或许他们心里还认为,她应该感谢韩棠在谈判桌上的据理力争,否则她就不是断手,而是丧命。
父亲的话不断在夏荷的耳边徘徊,没有谁可以爱谁一辈子,因为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们不可能爱一辈子,也不可能恨一辈子。爱是无济于事的,解决不了现实的压力。恨也是无济于事的,改变不了真实的生活。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最后也不过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她无从选择,也无法回头。断掉的手不会长出来,不问因由的爱也追不回。但是她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去见这些她再也不愿意见到的人。
如果这是她的命运,她不抱怨了,她认了,她也没本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离开这个冷静得让她近乎恐惧的男人。
她不在乎为了这个男人赴汤蹈火,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烈火焚身的时候,那个曾经向她许诺一生一世的人,却在隔岸观火。
他是一个太会善待自己的男人,可以将感情和理智分得这样清楚,她怕了他。
可是,韩棠却不肯跟她离婚。
“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韩棠为什么不肯离婚?”凌靖插话进来,表情很是不解。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将腿曲起来放在长椅上,叹道:“你以为是因为爱情吗?或许爱情的成分不是没有,韩棠是个狠心的男人,可是他对夏荷不是没感情。但更多的,恐怕是因为韩棠那颗自私的愧疚心,他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这话怎么说?”
“人之常情,对于韩棠来说,夏荷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离开他,却唯独不能在这个时候……她走了,他怎么办?这些爱恨情仇怎么办?他自己一个人消化吗?他消化不了。他需要她留在身边,或许不是要她说一句原谅,他自己知道,说了也没意义。但是他要亲眼看着她吃饱穿暖,衣食无忧,这就是他的补偿。如果他看不到,这种亏欠他就弥补不了。夏荷对他来说就是一段永恒的遗憾,一个永远都无法遗忘、又无法替代的存在。而他的一生,都会因为这个‘存在’而不快乐。”
凌靖深深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冷茶,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看着他,接着说;“至于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能猜到了。韩棠又一次利用了自己的家世,夏荷一个弱女子,倘若他不同意离婚,她又能怎么样?他困住了她,但是又不能让她一直留在那个伤心地,于是他想到了文昭。他将夏荷带到这个跟那段的历史完全无关的地方,或许是希望不同的环境可以淡化她的情绪。但我想,他怎么也没料到,夏荷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就自杀进了医院。然后,我就对她说了那句话,她就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桌子上的茶杯已经冷透了,凌靖端着茶壶站起来,回到屋子里,不一会儿又端了出来,空气里散发着馥郁的茶香。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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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2 章
风吹久了就有些凉,我缩了缩肩膀,凌靖又折回去从屋子里拿了一条薄毯出来,披在我肩上。
我拉了拉毯子,歪在长椅上,本想跟他说一句谢谢,却被一阵闷疼堵住了喉咙。我咳嗽了两声,凌靖细细看着我的脸,“小夏,你真的不要紧吗?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没事,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凌靖替我掖了掖毯子,问道:“要不要进去睡一会儿?”
我堆在毯子里说:“我还不想睡。”
我转过脸,看着远方那条灯火簇拥成的银河,它璀璨夺目,闪闪发亮,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天堂,这里就是俗世最接近它的地方。
我抱着膝盖,望着眼前茫茫的黑夜,心里想,这个城市的夜晚好像太漫长了。这么长的夜晚,夏荷要怎么过?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身边的男人又问:“小夏,其实有一点我非常好奇,你当初是怎么在韩棠的眼皮子底下,把夏荷放走的?”
我扭过脸看着他,“我只是给她提了个醒,关键还是在她自己。韩棠的监视太严密,夏荷要想逃走,简直比登天还难。她要想离开,第一步就是让韩棠放松警惕。可是夏荷哪里敢?她看到他都会发抖。我没办法,只能对她说,‘他是你的男人,外面有大好江山任他驰骋,但是在那方寸之内,你才是他的主宰。你让一个男人上了你的床,你却控制不了他,那谁也帮不了你。’然后一连几天,韩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监视夏荷的人也越来越少。其中的因果,你该明白的。”
凌靖好像有些吃惊,之后自己笑了一声,“小夏,你真是不教人学好。男人最恨的就是这个,估计韩棠知道真相之后,一定恨死你了。”
我无奈地说,“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你看他刚才咬牙切齿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厌恶我。男人的心其实都很硬,只有对着特定的人,特定的时候,才会软下来。韩棠心里爱着夏荷,更觉得有愧于她,这种愧疚容易让他丧失判断,可也只在那个特定的时候。其实更痛苦的是夏荷,只有我看得到,每次韩棠靠近她的时候,她都在发抖。她那样胆小乖巧的女人,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看了凌靖一眼,他沉默了一下,又问:“然后呢?监视松懈之后,你怎么把夏荷弄出来的?”
“夏荷自从遇见我,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韩棠自然愿意让我陪着她。我们经常出去逛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乐意看到夏荷一天一天开朗起来。当然他并不知道,这种开朗是她装出来的假象。然后有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出去逛街,我带着她进了一家服饰店。那家商店的后门正对着一条曲折的小巷,连着一片民居,里面的小路四通八达,如果不熟悉地形很容易迷路。我事先为夏荷画好路线图,她假装去试衣间换衣服,那家小店的生意很好,很多人来来往往,很容易让她混出去。韩棠派来的人不熟悉地形,只会守在门口,那段时间夏荷一直很安静,他们也放松了很多。夏荷从后门走进小巷,按照我画的路线图,很容易找到出口,只要随手叫辆出租车就可以逃之夭夭。我没让她去车站,也没让她去飞机场,而是在城乡结合部的平房区给她预先租了一间旧房子,让她躲在那里。等韩棠的保镖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她早就拿着我给的钥匙,在那间房子里安顿下来了。”
凌靖笑了笑,“你倒是很聪明,懂得以不变应万变。韩棠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过江龙’。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带来的人手有限,不可能将整个城市翻过来。与其急着外逃,留在原地才是良策。而且韩棠绝对想不到,夏荷那样精致的女人,居然会住在那种地方,一住就是两年。有些人自认为可以控制一切,可往往就败在这些小意外上。可是夏荷逃出来了,你怎么办呢?韩棠没有怀疑你吗?”
“他不是没怀疑过我,不过当时他没想到我有这个胆子。再说我跟夏荷才认识多久?按常理推断,我没必要为她冒这个险。他当时也没有证据,我顶多是监管不力,没把人看住。不过为了这个,他也差点生吞了我。可是比起教训我,找回夏荷对他来说更重要。所以没多久,韩棠就带着人走了。文昭的脸色很难看,本来也是,好好一场好友相聚,因为我的关系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他当然生气。”
“那韩棠走了之后,夏荷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呢?”
我叹了口气,“你以为她不想走吗?她的一只手废了,再也不能弹钢琴。她自己也没有其他谋生能力,只能靠着变卖了韩棠送给她的首饰过日子,可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她是蜜水里泡大的女人,连炉子都没生过,都是我手把手教的。港岛那边是回不去的,有几个亲戚也不敢联系,韩棠在那边等着她。在这边好歹她还认识我,我能接济她,照顾她。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儿?这两年,她真的吃了很多苦。”
凌靖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说:“如果是这样,让她回到韩棠身边也未尝不是好事。她跟你不一样,生存能力本来就不强,又少了一只手,不跟着韩棠回去,她以后怎么生活?”
我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她跟他回去不会好,这是一定的!”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夏荷讲诉那段往事的时候,眉宇间弥漫的痛苦之色,几乎恐惧得无法自抑。
而韩棠,他怎么就能很傻很天真地以为,将夏荷留在身边,就是对她最好的补偿?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样漫长的夜晚,以后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要整夜面对一个狠心得几乎让自己毛骨悚然的男人,有多难?有多痛?
只怕一分一秒,都是穿心蚀骨。
我忽然感到胸口闷得更加厉害,心里像有一股火在烧,身体却像打摆子似的被风吹得一阵阵发冷。
“小夏,很冷吗?你在发抖。”凌靖又将我的毯子掖了掖,见我摇头,干脆将我抱了起来,有点强硬地带进屋子里,“你的脸色很差,进去休息吧,你就算把这个夜晚看穿了,该发生的事情一样会发生,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的是对的,除了在这里望夜兴叹,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点点头,默许了他的行为,鼻尖闻到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文昭从来不用古龙水,他身上只有干爽的好像太阳一样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我身体不由得一僵,还好抱着我的男人已经将我放在床上。
“你好好休息,我就睡在隔壁,有事叫我。”
他随手就要关掉床头的台灯,我出声阻止了他,“凌靖,不要关,就让它亮着吧。”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抿唇一笑,“你这样的人还怕黑?”
我摇了摇头,“我只怕活着的人,不怕死去的鬼。但是今天晚上我怕,很怕很怕。凌靖,我有一种预感,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不敢闭上眼睛,我怕自己一觉醒过来,所有不好的预感都成了真。”
他坐在床边叹了口气,用手顺了顺我的头发,“小夏,就算有事发生,那也是韩棠和夏荷的事,你该帮的帮了,该还的还了,该受的苦也受过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你还怕什么?”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可我就是害怕。”
他看着我笑了,眼睛明亮,帮我拉好被子,温柔地说:“放心,小夏,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砍你的手,也没有人会伤害你。我在这里……”
第九章:承诺是我们不能退缩的勇气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梦中一直有人跟我说话,好像是韩棠,又好像是夏荷,又好像谁都不是,只是我自己跟自己的对话。
然后镜头一转,我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耳边是猎猎的风声,我茫然四顾,对着眼前的深渊不知所措,忽然脚下悬空,天与地模糊成一片,变成无边无际的黑色漩涡,我整个人就那么直直地坠了下去……
我蓦地睁开眼睛,吓出了一身冷汗,对着天花板喘了好一阵,才慢慢坐起来。
我懵懂地转过脸,已经是下午了,城市的黄昏向我的窗子远远地飘过来,遥远的天边挂着一轮火红的落日,那么浓丽的红色,好像将整间卧室的家具都染透了。
我怔怔地看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我不记得铃声到底响了几遍,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听着,一直听着,直到睡在隔壁的凌靖轻轻敲了敲我的房门,“小夏,你醒了吗?我听到你的手机……好像响了很久了。”
我知道它在响,可我不敢接。
那原本悦耳的铃声,此刻就像催命一样,催得我心惊肉跳。我终于接了起来,号码是夏荷的,跟我说话的人却是韩棠。
“楚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我静静听着。
“夏荷,她……她现在在医院里,她把一只钢针扎进了……”
我好像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远方——残阳夕照,鲜红如血。
天边的晚霞流云,苍翠的山川树木,飞入天际的小鸟……红色,全部都是红色。我仿若盲目,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遮天蔽日的红,天地荒芜,什么都不复存在。
我猛地闭上眼睛,一股郁气凝结于胸,几乎呕出一口血来!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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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3 章
她不想见他,他偏要她见。她刺瞎了自己一只眼睛,就可以再也不见。夏荷,这就是你要的自由?
“这两年你一直跟她在一起,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昨天晚上将我痛殴了一顿的男人,那个宁肯用拳头来宣泄怒气,也不愿意听我说一句实话的男人,如今却用乞求的语气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向我寻求一个答案。我却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还能跟他说什么。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公平的世界不会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公平的世界不会让一个毫无过错,甚至是受害者的女人,去承受所有的痛苦;公平的世界不会让这个男人过得春风得意,而他柔弱的妻子窝在一间小小的平房里。
如果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发生。
“小夏……”他还在等我的答复。
我对他说:“我没什么想说的,有些话,两年前我就想对你说,你不听。两年后我又想说,你还是不听。到了现在,你想听,我却不想说了。你过去不是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谁都不能例外?现在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解决。韩棠,你应该高兴才对。你不是想要她吗?现在你得到她了。她不想再看到你,以后她再也看不到了。这样的结局,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电话那边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接着说:“如果你还是想不通,让我来帮你总结一下。事发之前,你背叛了她;事发的时候,你欺骗了她;事发之后,你不维护她;事到如今,你又不放过她。韩棠,我怀疑你下半辈子还能不能睡得着?你一定会有报应,如果你还能得到幸福,那就不是夏荷眼瞎……是老天爷瞎了眼!”
我啪的一声关掉手机,将它紧紧攥在手里,双手交握在额前,手心几乎攥出汗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在那里,憋得人难受,我没法呼吸了……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如同被利器刺穿,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
凌靖被我吓了一跳,紧紧按住我的肩膀,“小夏,你怎么了?你吓到我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直到这一刻,被我刻意延迟的恐惧和惊慌才席卷而来,“凌靖,是夏荷,她瞎了,她瞎了……”
我颠三倒四地将话说完,凌靖惊讶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让他惊讶的是我的语无伦次,还是夏荷的决绝。
“你不要怕,我现在就下山去,看看她在哪家医院。事情可能没你想到这么严重,如果眼球破裂的程度不深,还是可以治好的。你好好呆着,在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我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好像我的动作越用力,凌靖的话就越容易成真一样。
他穿好自己的外套,弯下腰看着我,“小夏,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我又用力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女孩。眼前这个男人,他此刻就是我全部的信仰。因为他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有希望。
凌靖走了之后,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窗外有猛烈的风声,睁开眼睛,看到铅灰色的乌云从天边翻滚而来,好像快下雨了。
我又闭上眼睛,梦中已经没有陡峭的悬崖,没有漆黑的峭壁,没有狰狞的乌云,没有扭曲无尽的深渊,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血红。
我知道,那是夏荷眼里流出的血。
她仿佛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好像一朵独自盛开的青莲,细细的枝干,柔嫩的花瓣,静静地在风中招展,那张干净的清水脸,眉目疏浅如初,单薄的身体,被一身黑衣的俊挺男子拥在怀里,远而静地望着我。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中再无恐惧,她的腮边流下红色的血水,笑着对我说:“小夏,你说过,我们不能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为所欲为。你看,我做到了,我再也不用看到他了。”
我却在梦里哭了,夏荷,这不该是你的结局。
“小夏,醒醒,醒醒……”
有人在叫我,我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湿漉漉的凌靖坐在我身边,他的样子有点狼狈,细碎的黑发粘在额前,上衣湿了一大片。
“你做恶梦了?”他的手指在我的眼角轻轻划了一下。
我坐了起来,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淋湿了?”
“车上没有伞,外面雨下的很大,从车库走到门口就变成这样了。”他用手划了划自己额前的水珠。
我转过脸,看到天已经黑透了,窗外浓云密布,大雨倾盆。
“你先去换换衣服吧,这样容易着凉。”
他点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过来对我说:“小夏,我在医院看到她了,医院抢救很及时,她用的力气不大,眼球保住了。可是刺伤了角膜,韩棠打算等她病情稳定之后,就送她到美国去做进一步治疗。医生说,那只眼睛的视力只怕恢复不到原来的水平,但是不至于完全失明,你可以放心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木讷地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看了看我,又说:“韩棠已经答应,等她眼睛治好之后,他们就办离婚手续。小夏,她赢了。”
我苦笑一声,是的,她赢了,却是惨胜如败。
如果这是一场战役,赢的人如此惨烈,败的人如此悲壮,所以根本没有赢家,大家都输了。
“还有,小夏,韩棠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他终于明白,这些年自己都做了什么。而这两年,你又为夏荷做了什么。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逼到了一条绝路上,你却在绝境之中给她找了另外一条出路。他感谢你为夏荷做的一切,作为一个朋友,你让他感动。作为一个男人,你让他感到惭愧。”
凌靖叹了口气,又说:“我想,他心里对你也是有愧的。但是比起一万句对不起,也不如这两句话来得实惠,你说是不是?”
我抬起头看着他,“凌靖,他的愧疚一钱不值。夏荷的手不会长出来,她的眼睛也不会完好如初,她受过的苦没人弥补得了。但是韩棠依旧是韩棠,他什么都没变。”
凌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笃定一笑,“谁说他什么都没变?夏荷对他来说,终究还是成了那个鲜血淋漓又无法遗忘的‘存在’,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记忆。小夏,你说得对,他下半辈子不会再睡一个安稳觉,他永远都不会幸福了。”
我无意识地翻动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咳嗽了几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对面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就急着做晚餐给我吃的男人,放下刀叉,颇为无奈地看着我,“真的这么难吃吗?好好的一盘蔬菜沙拉,都被快被你搅烂了,也没见你吃几口。”
我放下水杯,有点抱歉地说:“没有,你的厨艺是大师级的。东西很好吃,是我自己没胃口。”
凌靖叹了口气,“小夏,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可我们还要过自己的日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过。你再不吃东西,就该成仙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对于凌靖来说夏荷只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但我跟她相处了两年,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一点一点看着的。
她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故事里的纸片人,这样的结局,我接受不了。
“对了,我在医院看到了文昭,已经告诉他,为了避开韩棠,我让你暂时住在我父母的别墅里,他没说什么。”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顿了一下,又说,“凌靖,我明天想下山,可以吗?”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但还是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里夜景,会想在这边多住几天。”
“这里挺好的,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夏荷,她临走之前,我想见她一面。”
“你不怕碰到韩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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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4 章
我有点迟疑地说:“他……既然已经想通了,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了吧?”
他低头笑了一声,“我是怕你见到他,会忍不住一刀砍死他。”
我叹了口气,“你把我想得太有血性了,我说过,我就是最没底线的那种女人,谁都能超越我的底线。”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优雅地切着自己盘子中的牛排。
凌靖吃西餐的姿势非常标准,牛排被他分解成小块,刀叉却几乎听不到在瓷器上碰撞的声音,这种本事不是一天能练出来的,至少我就做不到,所以我最怕文昭带着我去吃西餐,每次都像经历一场大战。
吃过晚饭之后,我坐在卧室的地毯上,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无穷无尽的无根水,好像要将整个城市淹没了。
我终于明白凌靖的父母为什么会对这栋别墅情有独钟,这个地方,这间卧室,就连在阴雨连天的时候,坐在这里隔着玻璃看城市的点点灯火,看雨幕下烂醉的霓虹,看尘世间那条模糊而璀璨的银河,也是无与伦比的美。
凌靖递了一杯红酒给我,自己也坐了下来,“喝了这个,你会睡得好一点。”
我接了过来,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他家里喝酒的情景。我当时抱着酒杯,看着它回忆往事,最后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凌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看着它发呆?”
“没什么,想起上次在你家喝酒,哭得丢人死了。”
他端着酒杯若有所思,“那次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眼泪不能说明什么,有些人痛到极点,哪怕是肝肠寸断的时候,也没有一滴眼泪。而当她流泪的时候,必然是有某种原因,让她不得不流泪。”
我有点狐疑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今天的神色有点不一样,说出的话也跟平时不同,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
他没有看我,一个人望着远处逐渐阑珊的灯火,目光深邃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乌云密布下的城市,有灯火的地方依旧明亮,那里有最世俗的人间烟火。
我们看着窗外被雨水浸透的夜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酒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在我以为会天荒地老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忽然问:“对了,小夏,上次只顾着开车,都忘了问你,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我愣了一下,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莫名其妙地问:“哪些人?”
“就是咱们上山的时候,你说自己的手被人踩断那次。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下手那么狠?你哪里得罪他们了?”
“哦,原来是那件事。因为有个人想跟我要一件东西,我不想给。”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我咳嗽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个男人连续捧了一个走秀的女模特三个月的场,每天送三个皇冠给她。你说,他想要什么?”
凌靖看着我没说话,握着酒杯的手却好像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我怕他又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马上解释,“不过也是因为我坏了规矩,各个场子在这方面都有自己的规矩,我工作的地方叫做‘事不过三’。他捧了我三个月,每天送三个皇冠,按规矩我就该跟他走。我不愿意,等于当众下了他的面子,他自然要教训我。”
“那他叫人打你一顿,就能扯平了?”
“也没那么简单,第二次又在包厢里碰到,他让我给他一个说法,我就给了他一个说法。”
“你给了个什么样的说法?”
“我用酒瓶打破了自己的头,然后又进了一次医院,就这样,一切都扯平了。”
凌靖又是一阵沉默,美酒在怀,仿佛也没了胃口。
其实我不太喜欢跟他聊这样的话题。毕竟,草根有草根的生活,象牙塔有象牙塔的美好。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两个世界还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各自精彩,不要有太多的交集比较好。
你能想象将一只漂亮的孔雀,放在啸啸嚎叫的狼窝里吗?那该是多么惨烈的景象?
但是我能理解,凌靖这个站在象牙塔尖的公子哥,对于底层生活的好奇心,就像最初遇到楚夏的文昭,从没见识过,一切都很新鲜。
我对他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惨,有规则可循就是好事。只要在那个界定的范围之内,你欠了什么就还什么,做错了什么就认什么,一切都很简单。我们不怕人家明刀明枪的来,怕的是背后的冷刀子。尤其是夏荷遇到的那种,被自己最相信的人出卖,那才是最致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今天在医院看到韩棠,我心里挺难受的。他平时那么跋扈的一个人,当时就像变了一个人,手里一直拿着一块手绢,应该是当时用来给夏荷包眼睛的。上面血迹斑斑,他就那么一直看着,那种眼神让人看得心里发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他不这么苦苦相逼,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想起这两个人惨烈的结局,我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对着窗外的雨幕叹道:“其实我知道,韩棠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起码他还会爱人,懂得爱人就是还有人情味。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也不认为在夏荷的事情上他做得有多对,可换个角度想,他也有他的身不由己。这两年,我也对夏荷说过,换你在他的位置上,你该怎么做?带着爱人远走高飞?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让两帮人血流成河?谁没有妻儿老小?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谁的血就该白流?他也不可能顶替你,他是对不起你,可是他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对得起自己的家族。有时候对与错、清和浊的界限不是那么分明的。算起来,都是一笔糊涂账。所以谁也别去为难谁,再复杂的道理也不过是‘放开’二字,其他的都没有意义。”
凌靖笑了,“那你下午又骂他骂得那么狠?我估计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一定会想起你说的那些话。”
我觉得头有点晕,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谁让他是婚姻的出轨者?他答应了要照顾夏荷一辈子,就该在她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就算不能挺身而出,至少要把问题跟她说清楚。不能因为无法面对,就让夏荷一个人承担所有压力。一个弱女子,身体残缺已经够可怜,精神上还要受摧残,这件事韩棠做得太自私。他一个大男人,承诺了就该做到,不然还要承诺干什么呢?”
凌靖似乎真的喝高了,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小夏,承诺是什么?”
承诺?承诺是不能退缩的勇气。
我心里想到了,嘴上却说不出来。因为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变,我们的生活也在变。可是变得最快的,还是我们自己。
每个人在涉世不深都有过初生牛犊的勇敢,但是现实会将你的牛角掰断,让你知道什么是痛,痛了你就会害怕,怕了就会懂得退缩和妥协。
你就会明白,生活就是一滩无厘头的狗血,有着你厌恶却无法逃避的一切,勇敢不过是一瞬之间的无知和莽撞,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能和天性。
我们边喝边聊天,两个人的情绪似乎都不太好,需要借助酒精来宣泄点什么。结果就是越喝越多,等我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喝了四瓶红酒,还有一瓶我叫不上名字的高度洋酒。
真的多了……这是那天晚上我最后的,还算比较清醒的意识。
在那之后,我只记得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醉成了一团浆糊,好像说了很多醉话,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我记得自己好像对凌靖说,我们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地狱,就像乌龟背着自己的壳。心里的纠葛,解得开是结,解不开,就是劫。别说是凡人,有人说玉皇大帝十二万年也会遇到一个瓶颈,那是神仙的劫数,成仙成魔,全看你渡不渡得过。
凌靖问我,“那你呢?小夏,你渡过了吗?”
我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他这么问,于是抬起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我不想当那个渡不过的人。可是,有些事我看不明白。”
他将喝干的酒杯扔在地毯上,手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你看不明白韩棠?”
我摇头而笑,笑声里有几分酒醉的轻佻,“他?不用再看了。他这样的男人,已经看得够多了。”
凌靖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脸色潮红,身子半瘫在地毯上,语无伦次地问:“那你看不懂什么?人心?”
我站起来,歪倒在床上,用最后的力气说:“人心?不想再看了,没我们想得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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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5 章
人心只是凉,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杯冰水,从喉咙一下凉到心里;就像孤独地站在雨中,看着路过人冷漠的目光;就像一个人躺在小巷的血泊中,望着远方的血色残阳;就像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留下整个天地的苍茫。
只是凉,只是凉……
我感觉好像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呼吸里带着酒的醇香,可又像是我的错觉。酒精让我某些神经异常麻痹,某些神经又异常敏感。
是幻觉?是真实?我分辨不清了。
我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可就连那声音都似远还近,带着瓮瓮的回响,好像近在耳边,又好像飘在天上。
“那你看不懂什么?”那个声音在问。
我看不懂的……是这个世界。
我真的醉了,脸贴着柔软的枕套,陷入梦境前,却还在呢喃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醉话,“或许我们的子孙后代能看得懂……这人间,这世道,公平不应该只是一个梦想,他们应该比我们活得明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曾经想过,我到底应该怪谁?
如果不是韩棠来找我的麻烦,让我受伤,我不会跟着凌靖上山。如果那时候文昭多看我一眼,多问我一句,我可能也不会在心力交瘁的情况下跟着凌靖走。
后来仔细想了想,或许我谁都不该怨,最该怨的,是我自己。
一个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的女人,在那么暧昧的时刻,居然对一个异性一点警惕都没有。究竟是他太善于伪装?还是我太大意?又或者是太多的问题碰到了一起,让我目不暇接,也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斟酌和警惕。
可是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在一片燥热的空气中,在这个男人脱光我的衣服,试图进入我的身体之前,我却清楚地记得,虽然当时的我浑身无力,声音微弱,也明确地向他表达过,我不愿意。
我以为就算他喝醉了,可最起码的理性和良知还在。我以为他会放开我,可是他没有。
然后,在我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一切都发生了。
那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下午也没有停。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烈,铅灰色的天空偶尔划过一道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刺透了浓密的乌云。
我随着雷声一颤,好像被它瞬间击中,过了没多久,大雨倾盆,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急促的雨滴,狂躁地拍打着落地窗。露台上的凉椅好像巨浪上的一叶小舟,被风吹偏了位置。
外面的天空一片乌黑,风大雨急,这间卧室却是门窗紧闭,烦闷燥热,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闻不到雨水和泥土的味道,只有地毯上红酒的芬芳和满满的欲望气息。
我下意识地揪了揪围在胸前的薄被,可是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再怎么拉也是无济于事,掩盖不住胸口的红紫和心里的惶然……还有说不出的恐惧。
门开了……
我拉着被子向后缩了一下,进来的人一手擎着托盘,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停了几秒钟,就随手关上了门。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有牛奶,面包,火腿鸡蛋,还有一小瓶绿色的药膏。
我看着自己的手,两只手腕处都有一圈明显的红痕,就像被人戴上了一副红色的手铐。我低着头,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床边,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还是湿的,细碎的短发遮住了眼睛。
我们就这样坐着,仿佛都没有话想说,持之以恒的静默和屋子里闷热的空气,让人感到窒息。
“小夏……”
“我想下山……”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们看着彼此,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潭水,初看清澈,此刻却看不到底。
我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但还是坚定地说:“我想下山。”
凌靖拿起托盘上的药膏,打开盖子,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尴尬和犹豫,“连着下了两天暴雨,下山的路有一段被泥石流堵住了,要等雨停了,把路清干净我们才能下去。我先替你上药,然后你吃点东西。小夏,你昨天就没吃什么,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
药膏的味道清凉,他的手指更凉,轻轻抹在我的手腕上,动作轻柔得好像那不是我的手,是蝴蝶破碎的翅膀。
“疼吗?如果疼你就说,我可以再轻一点。”
我看着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凌靖,我想下山。”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放在我的脖子上,大拇指托起我的下巴,“小夏,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规矩就是这样定的,你已经跟我睡过了,还不止一次,你就要做我的女朋友”
“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看到他眼睛深处。在他眼中,我看到了另一个男人眼中才有的东西。他和他,多么相同的语气和表情,多么雷同的贵族式思维。仿佛他们都是上帝,只有他们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你只需要服从,只需要接受。
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随性淡泊,眼睛里却写着征服的欲望,满满的都是。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究竟是他掩藏得太好,还是有东西遮住了我的眼睛?
控制着我的男人却叹了口气,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压进怀里,贴在我耳边说:“小夏,别这样看着我。昨天晚上……是我不对。你心里怨我,我明白。我们……”
“我的衣服呢?我在屋子里没看到。”我打断了他。
他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顿了一下才说:“你的衣服被地毯上的红酒弄脏了,我替你洗过了,晾在浴室里,不过还没干。”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笑了笑,握着我的手,“先吃点东西。”
他将牛奶递给我,我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接过来,只喝了一口,不知道是牛奶太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觉得胸口火烧火燎地疼。
“小夏,你的脸色很差。”凌靖伸出手来试我的体温。
我向后缩了一下,他的手被留在半空中,慢慢收了回去。
“你多吃点吧,上来这两天,都没看到你吃什么。”他将那盘鸡蛋火腿递了过来。
我又咳嗽了几声,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有什么东西好像一直噎在嗓子里,难受得厉害。我想告诉他我不想吃,不知怎么手一挥,正好撞在他递过来的盘子上,结果整个盘子飞了出去,煎得黄澄澄的鸡蛋摔在了地毯上,摔得面目全非,油花飞溅,地毯上一片狼藉。
“对不起……”我揪着被子想下床收拾,可是被子太长,让我笨拙得像一只蚕蛹。
“行了,你别动,我来吧。”他弯腰,将摔烂的食物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抽出床头的纸巾擦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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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6 章
我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被油弄污的地毯,心里觉得可惜,低声道歉,“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地毯。”
“没事,你还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他将盘子放在柜子上。
“我不想吃了。凌靖,你知不知道,路什么时候能通?”
“我刚才说了,雨停了,把泥土清干净,就能通车了。”
“那……需要几天?”
“不清楚。”
“你能想想办法,问问相关部门具体时间吗?”
“没办法,我不是万能的。你要不要再喝点牛奶?”
我看着自己手腕上手铐一样的红痕,“可是,总有办法吧?拜托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在我头顶笑了一声,“你不用这样,我真的没骗你。再说你回去干什么?继续还钱给他?他需要吗?他在乎吗?一直在乎的只有你自己,是你紧抓着这点东西不放。因为你知道,一旦放开,你跟他就连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联系都没有了。一旦放开,你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你以为你把钱还给他,你就真的变成他女朋友了?你就能跟他平等对话了?你就能跟他要一个公平?”
他冷笑一声,“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可笑吗?一个连自欺都做不到的女人,偏偏喜欢活在自己编造的故事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悲剧小说的女主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跟夏荷一样?那么我告诉你,韩棠跟夏荷好歹相爱过,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合法夫妻。可是你呢?你跟文昭又算什么?你们当初怎么会走到一起?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
我揪着被子的手指绞在了一块,他的话像耳光一样掴在我脸上,我不想跟他争论什么。争也没有意义,事已至此,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又向上拉了拉裹在身上的被子,“凌靖,我只是想下山,能让我走吗?”
“你现在走不了!不是我不让你走,而是山下的路真的堵住了。你看到了,外面的雨还没停。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人来接你。”
他打开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我的手机,拉起我的胳膊,放在我手心上。
“你的手机就在这儿,你可以打电话给文昭,跟他说你想回家,让他过来接你,你看他会不会过来。”
我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电话菜单,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我总是记不住文昭的电话,因为很少打给他。每次他来找我,都是他打给我,说两句话就会挂掉。现在看着他的名字,我忽然感觉这个人跟我这么遥远,遥远得就像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我手里拿着电话,那个绿色的拨通键却怎么都按不下去,就像前天晚上,我在另一个男人的拳打脚踢下,宁肯最用最无用的方式保护自己,也从头到尾都不曾看他一眼。
因为从来没有期待,从没有过要求,到了真正该期待和要求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是这样吗?
“你可以打给他,跟他哭诉,告诉他我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说你很害怕,说你很需要他。为什么不打?”
他冷笑一声,弯下腰来平视着我,“你连向他求救都不敢吗?你是担心自己被别人碰过了,怕他嫌弃你?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以前有过一个女伴,跟你一样也是个模特,不过人家是国际名模,亚洲小姐的季军。他没兴趣了,直接就发给了秦暮。这个圈子里男女关系就是这样,你出去问问,谁在乎?”
“是的,没人在乎!你跟他,你们谁都不会在乎,可以了吗?”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放开,“可你一开始找上我,不就是因为你认为他在乎我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人家一定要撕破脸苦苦相逼,只有我一个人维持和谐安定的假象,还有意义吗?
“凌靖,很多事情我一直没想通,所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直到刚刚,我才想明白了一点。”
我顿了一下,目光从他的眼睛稍稍下移了一点。我忽然发现,我不敢看着他的眼睛。以前太过习惯了他眼中的温柔和煦,如今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让我感到难过和不适应。
“我不知道你跟文昭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现在我能确定,你们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好。你一直那么关心我们之间的事,不是因为你有多好奇,而是你一直在衡量我的价值。现在你也看到了,我没什么价值,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没把我放在心上。无论你对我怎么样,他都不会在乎。所以……让我走吧,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会儿,又笑了一声,“小夏,你以为我在利用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带着一丝希望说:“没有,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一直这么觉得。昨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我不怪你,真的,所以……”
“所以让我快点送你下山,是不是?”
他又坐回床边,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喃喃地说:“小夏,你怕什么?怕我害你?还是怕我折磨你?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有点绝望地看着他。
难得糊涂,多么高的境界,多么好的借口和避难所。我也想当那个“难得糊涂”的人,睁着一双好像世事看淡、无风无雨的眼睛,任人宰割的时候也不吭一声,对自己说一句“算了,我放过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少痛一点,就能不在乎自己失去的一切,就能把这些难言的伤害当做理所当然。
可是“难得糊涂”不是万能良药,有人不喜欢看的太明白,总是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以为那样就是天下太平,但是倘若这个世界没有你躲避的地方,你又能缩到哪儿去?
“你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你不会这么做。”
我抽回自己的手,昨天晚上的记忆就像天边狰狞的乌云,又像横扫一切的千军万马,排山倒海一样猛扑过来。
整个过程,我的记忆并不清晰。
我只记得自己喝得很醉,好像要过一次水喝。然后有人给我端来了水,我知道是凌靖,我浑身燥热,他的手却很凉,就着他的手喝过水之后,我跟他说了声谢谢。
我以为他会像昨天晚上那样转身离开,可是他没有。
质感柔软的床垫塌了一块,有人在解我的衣扣。我醉得视线模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却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坚定和灵活,那不是一个喝醉的人会有的动作。
中间的细节我不愿意去回忆,如同沉在一个阴冷无望的梦里,看不清最好,看清楚了只有徒劳的痛。
可我忘不掉包围我的那股甜腻的香气,那是凌靖古龙水的味道。还有我手上的伤,它们在我手上环成一圈,好像一副红色的手铐。
我到现在都无法想象,这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看形迹,应该是什么东西勒出来的。可是谁会用这样过分的方式,来控制一个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他在我身上就像一团冰冷的火焰,身体是热的,意志却是冷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会将身下的消耗到什么程度。
文昭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是除了要我去死的那个晚上,他从来没在我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他有的时候会让我感到疼,但是那种疼痛其实是心理大于生理。或许是过去的记忆太过美好,他斗转直下的冰冷和傲慢就像一道不可触及的伤疤,又像一把尖锐的利剑,在每一个缠绵的夜晚不可避免地刺在我心上。
而眼前这个男人……
我将脸埋在手臂之间,有些脱力地说:“如果你真喜欢我,你不会那么对我。凌靖,我虽然醉了,可我还有感觉。而且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不愿意。我说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你也不见得真的认为我有多聪明。可是……”
我感到心口疼得更加厉害,头也昏昏沉沉的,好像高烧的病人,又好像一个被震断了经脉的武功高手,浑身乏力,喉咙处却有什么东西一阵阵上涌。可能是刚才喝下去的牛奶,我不喜欢喝牛奶,所以现在感到特别恶心。
我强压着,继续说:“我相信过你。我们这样的人,可以信任的人真的不多,但我还是信了你。今天走到这一步,我不怪谁,也不怨谁,我只怨我自己,可以了吗?”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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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7 章
没有声音,我抬起头,那个半天没说话,坐在那里冷眼看着我的男人,他伸出手,慢慢攥住我的手腕,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此刻藏着隐忍的怒气,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我说我喜欢你。小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
我看着自己被他攥着贴在胸口上的手,终于笑了出来,“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一个眼神?还是那些毫不相干的理由?好,就当你是喜欢我的。你已经得到了这个你喜欢的女人,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一直躲躲闪闪,低声下气,一直闹着要下山,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按住我的手,顺势将我摁倒在床上,整个身子都压了过来。我慌了,昨天虽然醉得厉害,对他的身体却并非没有记忆。他劲瘦的身体不像文昭那样强壮,却比他更加咄咄逼人。
那些苦楚我不愿意去仔细回想,是怕自己伤得太痛。如同我总是让自己比别人痛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并不是我的痛点低,而是明知道自己的痛感比别人强,我才这样告诉自己慢慢承受,哪怕要延长痛苦的时间,也比一下痛到死要强得多。
然而,记忆和这个男人却都不肯放过我。
“怎么?害怕了?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像什么吗?你就是一只纸老虎,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一捅就破。没错,你的确不是一个聪明人,聪明的女人就该懂得抓紧机会,聪明的女人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聪明的女人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把这鬼世道看个明白。我告诉你,到了最后你什么都不会看清楚,没有人会给你答案,因为所有的人都是瞎的,是聋的。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天理,没那么多的公平。如果真的有,你就不会被我压在这儿。如果真的有,你也要不起。你以为谁都会有报应?那你就一直看着,看看我会不会有报应,看看文昭会不会有报应,你尽管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我们会不会有报应。”
我努力想睁开眼,却感到了眼角的湿意。我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却还是自己流了出来,顺着眼角落在耳朵上,将耳边的头发都濡湿了。
他说得对,有些人是没有眼泪的,她会把最深的悲痛藏在心里。可是当她哭的时候,就是有了不得不流泪的理由。
我终于认了输,对眼前的男人认了输,对这可悲的命运认了输,对所有的一切都认输,“我不看了,什么都不看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如果你不想伤害我,就放开我,行吗?行吗?”
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窗外的雨还在下,天地昏暗。我不知道时间,只觉得浑身都在疼,每一寸关节,每一寸皮肤都在疼,尤其是胸口,凝聚在那里的郁气好像有千斤重。
我听着窗外的雨声,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在茫茫大海中颤颤而行,四周一片漆黑,找不到归航的方向。
是的,这个世界的爱情是千姿百态的。
几个小时之前,有人对我说:这世上有像韩棠那样的爱,冷静理智,不是不爱,不是不深爱,而是爱的时候,他也会顾全大局。所以你该考虑的不是这种男人有多爱你,而是你是否在那个大局之外。
但是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男人,生来就站在铺就好的阳光大道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一切,他不受任何规则的制约,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他可以爱得不问因由,不顾后果,不计一切,但是他的爱也是极度的自私。
因为他一旦爱了,就不会再收回来。他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但是他会要全部的你,差半分,半厘都不行。
凌靖说,他是第二种人。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清,不是因为酒精的麻痹,而是因为身体里好像有一股火焰在烧,将我不算清醒的大脑烧得如同一滩死灰。
我感到自己一会儿像浮在高高的云端,一会儿又像沉入冰冷的海底,全身的皮肤却异常敏感,好像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被人轻轻碰一下,都战栗着发抖。可控制着我的这个男人,却不在乎我是在发抖,还是在生病,他只在乎他自己。
这一次,我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侵入,他的节奏,他的力度,他强韧的腰和有力的腿,他灼热的亲吻,急促的呼吸,还有那双紧紧扣住我的坚定而有力的手臂。
胸口的压抑和灼痛是如此鲜明,让我感到说一句话都是费力,整个人被他压制得苦不堪言。窗外的雨下得正紧,云层间的闪电犹如一道利剑,将我和这乌黑的天地整个劈裂开来。
我视线模糊,却固执地想把身上的人看清楚一些,我想看清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这样伤害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女人,他到底有多快乐。
他却在惊讶之余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整个世界犹如无澜的死水,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我想起了那个血红色的黄昏,我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异乡的黑土地上,血和汗水模糊了双眼,我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手骨在男人的脚下一寸寸断裂的声音。
灵魂抽离般的痛!
我又一次遗忘了自己的底线,找不到它到底在哪儿,或者它根本就宽泛得无边无际。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慢一些,慢一些,再慢一些……
然而时间是无涯的,它不会因为你的忍耐和祈祷而走得更快,当你在无尽的煎熬中以为地老天荒的时候,只有身上的男人和肉体被生生撬开的灼痛是真实的。
某个瞬间,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所以谁都不在乎了?因为我是一个微不足道没有人在乎的人,他才这样为所欲为?是这样吗?
我不想死,过去那几年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闭上眼睛,明天的太阳又是新的。只要不死,断掉的骨头会长起来,被酒精腐蚀的胃会好起来,吃几个耳光也不算什么。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也就这么点卑微的要求,只是不想死,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可是活着这么难,死会不会容易一点?
这么想的时候,我心中竟然没有悲伤。
如果生命只到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过去我从不知道解脱是什么,可是此刻的我,却对往日的苦难有了明晰的顿悟:原来解脱这样容易,只要关掉那个开关,一切戛然而止,楚夏的世界就永远安静了。
可是,真的就这样了吗?
我在一片混沌中努力地睁开眼,好像看到了久别的亲人在时光的尽头向我招手。隔着奈何忘川,生死两端,我不知道他们那么急切召唤的手势,是在叫我回来?还是唤我过去?
光影交叠中,眼前的景象倒带一般呼啦啦飞转,我好像回到了奶奶那间红砖乌瓦的小平房,院子里那棵又高又大的老槐树,放在门口的白色球鞋,树下的藤椅和石头桌子,一切都是过去的样子,什么都不曾改变,一如最初。
我在梦里笑了,这才是我真正的家。
有一个人站在苍翠的槐树下,安静而悠远地望着我,琥珀色的黄昏,树影婆娑,那人对着我粲然一笑,电光石火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只有那抹微笑是鲜亮的。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隔着时空伸出手,站在风中呢喃着自己都听不到话,呜咽如诉,只是说不出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个声音却在冥冥中对我说,承诺是我们不能退缩的勇气,是吗?
我看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竟是哭着笑了出来,“是的,承诺是不能退缩的勇气……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忘。”
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阳光和凌靖的脸,雨终于停了。我们对视了三秒,他别开脸,从身后将我扶起来,把杯子递到我嘴边,“小夏,先喝点东西。”
“我不想……咳!”话没说完,我就冲着杯子咳嗽了一声。
我赶紧捂住嘴,却看到杯子里的液体是红色的,还有几丝血浆一样粘稠的质感。
我从小就不喜欢红色的饮料,感觉像喝生血,有点嫌恶地推开杯子,“番茄汁吗?我不想喝,你拿走。”
在身后半拥着我的凌靖,却颤抖着手一松,杯子直落下去,红色的液体洒在白色的地毯上,像开了一朵妖娆的花。
他紧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慢慢转过去,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惊痛。
我的心也跟着一惊,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红色的,仿佛不敢相信,求证似的看着他,“是血?我吐的?”
他眼里的惊骇就是答案。
我看着指尖上的那抹血,还是无法相信,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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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8 章
第二口鲜血咯出来的时候,呛在了凌靖的白T恤上,我只能勉强用手捂住嘴。他的手臂紧紧箍住我,我弓着身子,被他紧拥着无法呼吸,却感到胸肺之间的郁气少了很多,一直盘踞在那里的岩石好像被人一掌击碎,瞬间分崩离析了。
一直觉得有太多的东西压在胸口,像被热油糊住了心,又灼又疼,憋得人透不过气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现在才知道,原来憋在那里的不是眼泪,而是心尖上的一口血。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的过场,而我只是一个旁听者,很多声音嘈杂在耳边,却看不真切。救护车的鸣笛声,杂叠的脚步声,移动病床转轮的摩擦声,金属仪器的碰撞声,还有医生和护士急促而简洁的交谈。
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麻木地任人摆布着。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在昏迷和清醒之间这样想着,原来真的这么简单。
“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文昭这句话又像诅咒一样回响在耳边,或许这不是诅咒,而是他心底最深切最直接的渴望,于我却是反反复复,一句一伤,已经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然而在多年之后,我一个人望着家乡这片蔚蓝的天空,再来回忆当年这些千回百转的往事,我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愿深究的男人,他其实比我通透。
为情所伤的人,真的不该活得太久,应该早早来到转轮台下,喝下孟婆忘茶,尝尽人间五味,自堕于六道轮回,前事浑忘,后事不计,重新做人。
这才是真正的,早死早托生。
很吵,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有两个人压低了声音争吵,又不像是争吵,因为他们的声音都很冷静,还有一个声音好像在劝架。
我睁不开眼睛,如同魇在最深的梦里,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动不了,就这样半梦半醒中,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欠我的,你说我什么意思?”
“是,我欠你的。可你需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怎么?我抢走了你的女人,伤了你的面子,受不了了?”
“行了,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凌靖,你这次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她都死了三年了,再说你们过去那些破事,跟小夏又有什么关系?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你犯得上吗?”
有些话是不该听的,如同有些事情,不要试图看得太清楚。我告诉自己关上耳朵,重新坠入无边的梦境。
然而梦是这样的长,夜是这样的黑,窗外嚎啕的大雨,狰狞的乌云,轰鸣的雷声,一个男人不依不饶的纠缠,胸口的闷疼,滑落在眼侧的冰冷泪水,还有耳边逃脱不开的炙热呼吸……
我猛地睁开眼,惊出了一身冷汗。阳光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没有响雷,没有暴雨,没有无休无止的疼痛,没有男人冷静的争吵。整间病房一片安静,好像一片被人遗忘的废墟。
只有我一个人,躺在这一片白色的废墟里。那些喧闹的忙乱和晦涩的对话,仿佛只是一个冰冷而灰色的梦。
是梦吗?我看着自己的手。
手腕上的红痕依旧清晰,仔细舔舔,似乎还能尝到嘴角的血腥,身体那个隐秘的部位,有一个男人用自己的方式留下了强硬而黏腻的记忆,那些挥之不去的欲望气息,像一个无形的蚕茧紧紧裹住了我,不遗余力地提醒我,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我慢慢闭上眼睛,第一次感觉阳光这么刺眼。
第十章:我谁也不怨,就怨我自己
我是从护士的口中得知了我的病情,脾脏挫裂伤导致内出血。
脾脏,那个原本血供丰富而质脆的器官,是内脏最脆弱的部分,受了暴力外伤极易破裂,一直是我小心保护的位置。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百密一疏。
是我忘了,韩棠是个练家子,拳腿膝肘都是利器,不用打得你鼻青脸肿,只是内伤就直接能要人命,不能按照普通男人的手段来衡量他。
平心而论,他没想置我于死地,这个伤原本也没有严重到咯血的地步,却因为我对往日的经验过于自信,还有那些应接不暇的变故而延误了,而某个人不依不饶的纠缠,又加重了脾脏的破裂程度,结果小伤变大,才弄到这个程度。
护士说好在我抢救及时,止血也及时,情况不算十分严重,B超检查过了,CT也照过了,脾脏轻度破裂,腹腔积血不多,所以医院没动手术而是做了保守治疗。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只是这段时间要卧床休息,不能有剧烈活动,以免伤势加剧。
“你好好休息,有事就按铃叫我,觉得无聊就看看电视。你下午还要输一次液,到时候我再过来。”
护士小姐微笑着交代完,就端着药盘转身走了,甜美的笑容跟公立医院的冷面天使大不相同。
我打量着这间病房,虽然主调也是白色,但是既华丽又温馨,窗边的向日葵让我有温暖的感觉。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进了两次医院,但是比起我在南方一个人住院的经历,这一次的待遇和条件明显要好得多。
可是……
我看着自己的手,我知道,我失去的东西也比过去要多得多。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秦暮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那天劝架的人就是他,他也是唯一一个让我知道所有前尘往事的人。
早该想到应是如此,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不论缘由的爱与恨。
“凌靖以前有一间自己的摄影工作室,规模不算大,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用的,但是他做得挺用心,生意还算不错。他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请了一个助理,一个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才18岁。那女孩子我在凌靖的工作室见过一次,人长得干干净净,非常漂亮。但是她一点都不懂摄影,人也很柔弱,干不了什么力气活。可凌靖还是雇了她,这里面的原因,你该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一个摄影师,会雇用一个根本不懂摄影的人当助理,还是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大学生,除了他喜欢她,还会有其他理由吗?
但是这跟文昭有什么关系?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两男一女,这种爱恨纠缠最是烂俗,却最能牵动人心。
“文昭也喜欢她,是吗?”
秦暮扯唇笑了一声,眼神里有几分讽刺,“文昭并不喜欢她,凌靖对她倒是不错,是她自己犯贱,不知道满足。这边傍着凌靖,那边又私下对着文昭死缠烂打。说起来这事也怪文昭,那段时间他刚进公司,正是最心烦的时候。有美女投怀送抱,他没把那丫头的底细查清楚就把人收了,而这边凌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文昭办得糊涂,也难怪事发之后凌靖一直怪他。”
听他这样说,我多少有点惊讶,“她一个人同时跟他们两个人交往?而这件事他们两个一直不知情?”
秦暮扯了扯唇角,眼中的鄙夷更胜,“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她对凌靖和文昭用了同一套说辞,都是说自己年纪小,还是学生,不方便跟着他们抛头露面,也不要他们把关系公开。文昭倒是无所谓,大约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凌靖却认了真,一直守着这个秘密。那段时间,圈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交了这么一个女朋友,还是同一个人。直到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所有的真相大白之后,我们才知道,那两个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复杂,“不知道是你们女孩儿更喜欢文昭那种男人,还是那女的有意向高难度挑战。她越来越黏文昭,却慢慢不把凌靖当回事。凌靖以为她是怕耽误学业,又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性子难免清高别扭。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个小女孩计较?只是耐心哄着,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放在手心里的女人,竟然背着他跟他最好的哥们有一腿。可是小夏,文昭的个性你该知道,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跟那女孩没多久他就腻了。本来圈子里的关系也就是这样,合则来,不合则去。可那女孩不知怎么就对文昭动了真情,竟然闹得要死要活,甚至喝醉了跑到文昭家里。说巧不巧,那天凌靖正好在文昭那儿。那时候他们才知道,两个人竟然稀里糊涂地做了‘连襟’。文昭只觉得恶心,凌靖却不一样,他对那女孩是用了心的。他又是从小没受过委屈的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暗亏?当时就甩了她一巴掌。谁知道那丫头心高气傲,加上喝了酒,本来就不清醒,竟然跑到二楼的围栏边上闹着要自杀,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人一下就翻了下去。下面是大理石地面,听说当时摔得七孔流血,总之挺惨的。”
我的手不由地一缩,秦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却在他平静的叙述中,好像将当时的惨状亲目亲历了一遍。那女孩绝望的面孔,地上殷虹的鲜血,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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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49 章
我觉得眼前一黑,怔怔地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死了吗?”
“两层楼说高不高,可是头朝下摔下去,能活的几率就不大了。听说人当时就死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尸体是直接盖着白布抬走的。”
我看着秦暮,“这些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应该很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是在文昭的别墅里死的,虽然是她自己找的,可怎么说也是人命关天,何况又牵扯到了凌靖,那女孩死的时候他也在场,警察那边少不了要盘问一番。虽然她的死跟他们两个都无关,文家和凌家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但是法律程序还是要走的。这件事被两家人封得很严,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圈子里是瞒不住的,当时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凌靖,从来没在人前丢过份的人,被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这帽子还是文昭戴的。虽然这件事文昭也是受害者,凌靖心里也清楚。可他心爱的女人死了,面子也丢了,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从那之后,他没再跟文昭说过一句话。没多久,他就关掉了自己的工作室,一个人去了美国,在圈子里彻底消失了。文昭也卖了那栋出事的别墅,在我们面前再也没有提过凌靖。好好的两个人,被一个女人折腾成这样。所以说,红颜祸水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他言语中的鄙夷和对死者的无谓听得我心尖一凉,我说:“从你的角度看,或许这个女孩儿死了也不值得同情。在你眼里,他们都是受害者。但是你别忘了,被她祸害的那两个人如今都活着,还活得好好的。那个女孩儿却死了,还被你们淹没的无声无息,到底是谁祸害了谁?”
秦暮沉默了片刻,并不认同我的说法,“小夏,没有人要她的命,那是一场意外。你想过没有?你今天变成这样,又是谁间接造成的?你与其同情她,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知道你跟凌靖这几天在山上发生的那些事,在圈子里已经众人皆知了吗?还有那些照片……”
我怔怔地看着秦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什么人尽皆知?什么照片?”
秦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自己看吧……”
起初我以为是在凌靖家里拍的那些照片,心想,那些照片是我们在工作状态下拍的,我是个野模,但那些照片是正大光明的,何况我们还签了使用合同和保密协议。最重要的是,那些照片尺度有多大,我心里清楚。除了几个后背和几个侧面,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值得拿出来被人深究。
可是当我看到秦暮手机里的照片,我的心彻底凉了。
这几张照片我从没见过,但内容都差不多,都是在床上,都是两个人,都是白色的枕套和被子,都没穿衣服,都是一个男人搂着一个看上去睡得挺甜的女人,都有男人对女人的亲密动作。
男主角是凌靖,女主角是我。照片是凌靖用手机自拍的,不亏是摄影师,角度找的真好,把自己和我的侧脸都拍得非常漂亮,还没忘用手盖住我的胸口,不让我走光太多。
一百句解释也抵不过一张这样的床照,我百口莫辩。
我抬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秦暮,对他说:“这几张照片完全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我可以拿着这几张照片去告他强奸吗?这算不算证据?检察院会不会起诉?法院会不会受理?还是,我应该先去派出所报案?”
秦暮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小夏,别折腾了,没用的。凌靖这次回来,我们看到他跟文昭有说有笑的样子,都以为他们两个没事了。可谁也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没放下。听说他在美国那段时间过得并不好,一直都很放纵,可见那件事对他影响有多深。我不知道你跟文昭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你跟了文昭三年,在圈子里已经成了一种公认的默契。凌靖把这些照片群发给我们,摆明就是要让文昭难堪。当年文昭让他丢的脸,他这次是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这时候才发现我整个人都在颤颤发抖。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猛烈,噩梦一个连着一个,我缓不过来,也喘不过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我呢?那天……我们在上山,文昭是知道的,是他看着凌靖带我上去的,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凌靖,平时看起来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我怎么能想到,他居然会……”
不过短短几句话,我说得断断续续,如鲠在喉,明明心里感到委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道理想分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孱弱无力的狡辩。
连我都在心里责问自己:你为什么想不到?你才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吗?他说什么你都信,你傻不傻?
可是,谁能想得到?当你把一个人的温柔当做习以为常的时候,你怎么会想到他会忽然无缘无故地害你?诱惑是一门艺术,凌靖是个中高手。
秦暮却说:“小夏,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进医院那天,他们两个都在这儿。可是你现在看到了,一个人都没有。凌靖出了这口气,文昭也丢了面子,他们扯平了。这件事早晚会过去,文家和凌家是世交,他们还是朋友,有方方面面的利益牵扯,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只是你……”
“我该自动消失,是吗?因为我让文昭丢了脸?秦暮,我不是死缠着文昭不放。可是……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走了之。这件事我才是受害者,我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他们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这对我公平吗?”
我直直地看着秦暮,这段时间唯一关心我的人,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他却冷漠地望着我,启唇而笑,“小夏,你一直是个明白人,这会儿怎么犯起糊涂来了?这种事大家只看结果,真相和过程如何,没人会关心。你说你是被迫的,可是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是你勾引了他,还是他强迫你,你的话谁能证明?如果你真的发生意外,从道德上讲,凌靖的确难辞其咎。可是从法律的角度,他不需要为你负任何责任。你吐血是他造成的吗?他有打过你吗?是他用暴力强迫你跟他上去的吗?他不但没有打过你,反而还救了你,这才是外人看到的事实。所以就算你真的死在山上,也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延误了病情,与人无尤。”
他长吁一声,拿了一个苹果,擦干净之后,放在我手里,“小夏,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你听我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告他,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有一个表姐就是律师,她跟我说过,在强奸类的官司里,最难打的就是‘熟人强奸’,八成以上都告不赢。你还记不记得Apple?那姑娘人不错,她也是个模特,名气比你大,认识的人也比你多,那又怎么样?那天有多少人看到是沈家老二把她灌醉了,找了几个人硬拉着把她带走的?可谁会站出来给她作证?她当时也想告,还没正式立案,那些八卦周刊就把她老底都揭出来了。你知道凌靖家里是什么情况,没有人会帮你,除了让你自己惹祸上身,被人对着你的伤口和隐私指指点点之外,不会有任何意义。你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也不是第一天入行,富家子和女模特之间那点事,你见得少吗?别的不说,你想过没有,那几天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文昭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我握着苹果,近乎空洞地望着秦暮,望着眼前这个向我传达一切的人,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他,可看着的又不是他,而是通过那双冷漠的眼睛,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如果文昭还在乎你,就不会这么多天放着你不管。他连问都不问,摆明要置身事外。不仅因为丢脸,也不是害怕凌靖,而是无论真相如何,为了你跟他闹翻都不值得,所以他干脆冷处理。连他都是这种态度,你还能跟谁要公平?”
我们四目相对,窗外艳阳高照,我却从头冷到脚底。
他无奈地说:“小夏,很多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凌靖这个人,远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好说话。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凌靖回国之后,就一直向我打听你的事。我曾经试过想提醒你,可是又看到他对你很上心的样子,又想他可能是真心喜欢你,如果你们能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没想到……唉,总之,这件事我脱不了关系,如果你要怨……”
“我谁也不怨。”
“小夏……”
我抱着膝盖,看着白色的床单,眼前茫茫一片。我看不清窗外的蓝天,绿色的树叶,红色的花朵和金色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炫目的白色。
我闭上眼睛,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风,在偌大的病房里,空洞地回响,“我谁也不怨,我就怨我自己,是我自己眼瞎,我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扛。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眼瞎,我认了……”
一个星期之后,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医院没有向我索要住院费,大约是有人付过了。我没有追问这笔费用是谁出的,因为我没打算把这笔钱还给谁。
虽然这笔住院费抵偿不了什么,但是我需要这种安慰来消弭心中的不平。
因为我还要活下去,既然要活着,就该好好活着,而不是带着怨恨和委屈凄凄艾艾地活着。
我没有因此而精神抑郁到痛不欲生,也没有为了这件事要死要活。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就算有人该死,那个人也不是我。
我只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既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就该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人从出生被赋予的东西就不同,我们活在这繁忙的俗世上,有多少事能由着自己做主?
还是那句话,生而平等是我们的终极梦想,很多时候,很多地方,它也只是一个梦想。
所以,就这样吧……
生活虐我千万遍,我待生活如初恋。带着草根的精神,去走不平凡的道理。我不是人民币,不会人人都喜欢。我不是大熊猫,不会人人都爱护。
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如此,简单粗暴,狗血烂俗,那些浪漫无边的风花雪月,那些高端大气的艺术情节,原本就不属于我。
你看,至少我还活着,还懂得自嘲,我没有被人坑得一干二净,至少我没丢掉自己的幽默感。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就那么难过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被人带到医院的时候原来身无一物,是被凌靖裹着床单抱过来的,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就连手机和家门钥匙都被留在了山上。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就那么难过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被人带到医院的时候原来身无一物,是被凌靖裹着床单抱过来的,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就连手机和家门钥匙都被留在了山上。
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给我送过来。或许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所有的爱恨都已尘埃落定,死去的人也早已作古,往事如烟消散,他们在对月长歌,因而早就忘了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还有我这么一个女人。
我可以不去在意这两个男人是否忘了我,却没法不在乎眼前的尴尬。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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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0 章
在外闯荡多年,我虽然不是一个过分珍惜自己的女人,也尚算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自己的事情很少假手于人,从来没有这样窘迫过。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请护士小姐帮我到街上买一套新的衣裤,买衣服的钱请她算在住院费里。
一向笑容可掬的小护士满脸为难地看着我,告诉我医院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我对她说:“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能穿着你们医院的病服回家,洗干净再拿来还给你们。如果你们需要衣服的押金,就算在住院费里吧。我想,埋单的人不会计较的。”
她琢磨了一分钟,同意了我第二套建议。
我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和拖鞋去搭出租车,司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被丈夫迫害离家出走的逃妻,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怜悯。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过我这样的感觉,被陌生人同情的感觉,那是一种尴尬到极致的局促和羞愧。而我这个被同情者,却连羞愧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庆幸人家没有因为我神色憔悴、衣冠不整,而将我这个看似身无分文的人从车上赶下去。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繁华街景,衣香鬓影,俊男美女,这是我最喜欢的人间烟火气,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老掉牙的命题。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除了生命之外,什么东西最重要?
有人说是脸,有人说是爱,有人说是贞洁,有人说是信仰和追求。而我却认为,除了生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饱穿暖,就是为了体会活着的感觉,最现实的需求摆在眼前的时候,所谓的脸面,又算什么?
司机将我送到小区门口,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是一个憨实厚道的小伙子,记性好,待人热情,手脚勤快,小区里的住户他几乎都认识,不站岗的时候还经常帮老头老太太们拎拎东西。
我们早就熟识,他看着一身病号服的我从车上下来,结结巴巴地问:“楚、楚小姐,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这是怎么了?”
我拢了拢头发,笑笑说:“没什么,发生了点小意外,你能不能先帮我付个车费?顺便帮我联系一下物业管理员?我没带钥匙,身上也没钱,但是家里有,打开门就还你。”
好心的小保安帮我付了车费,又帮我叫来了物业管理员,请他们找人叫来了小区物业指定的开锁师傅。
开锁师傅对我家的门锁驾轻就熟,这是他第二次帮我开锁,第一次是因为凌靖要破门而入。而这一次,是为了让我可以顺利回到这间实际上不属于我的房子。
公寓里的一切跟我走的那天一模一样,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我喝剩的半杯茶水。家具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这间屋子跟她名义上的主人一样,这半个月以来,无人问津。
我找出住进公寓那天带来的旅行箱,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服,几双鞋子,一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一个箱子就全部装完了。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将近三年的地方,又看了看手里简单的行李,这一刻才真正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那么它是什么?
我没有答案。
离开的时候,我把公寓的钥匙轻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听着它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间飞逝,光影无声,为我这三年岁月落下一个最后的休止符。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三年缱绻,恍然如梦。此刻黄粱梦醒,一切皆空。
卷二:玉碎
第一章:上天给了我一双明亮的眼睛,我还要用它看清这个世界
我在夏荷住过的那间小平房里安顿下来,这间房子当初是我帮她租的,为了避人耳目,地点选得极为偏远安静,就因为这样,虽然带了一个小院子,房租也比其他地方要便宜许多。
夏荷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我归置好自己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小屋子就像模像样了。
这间房子附带的院子里,也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我在树下放了一把竹制的躺椅,每到闷热的夜晚,我就躺在那张竹椅上乘凉,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天上的月亮,听草丛间凄凄的蝉声。
生活就这样一平如水地过下去,好像被石头激起涟漪的湖面,恢复得一平如镜,一切如初,而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留在这里,从来不曾远去。
10月刚过,天气越发地冷了。有时候我盖着薄毯躺在树下,看着姜黄的秋叶从树枝上一片片落下来,一些往昔的记忆,就这样变得清晰起来。
有时候,我会试着用手遮住眼睛,就像某个人曾经做过的那样。
然后,所有的天光散尽,整个世界变得死黑一片。
我总是惊恐地将手拿开,又被陡然降临的阳光刺痛了双眼,每一次的尝试,都弄得自己泪流满面。
我知道,尽管有人用最直接最不堪的方式给我上了一课,尽管这个教训会让我毕生难忘,尽管那个结果是如此的不堪回首,我还是做不到难得糊涂。
上天给了我一双明亮的眼睛,我还要用它看清这个世界。
10月中旬的时候,一切都平复下来,我开始重新投入工作。然后悲哀地发现,原来再大的心酸、痛苦、失望和难过,也抵消不了生活的繁难。
只有生活是无敌的,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工作,要么饿死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纠结过去的种种。
苏菲玛索说过,女人要优雅到死。
我想这大约是生活优越的女人才有资格说出口的话,因为女人的优雅是靠金钱滋润出来的。没钱没房,你怎么优雅?满脸皱纹,你怎么优雅?流离失所,贫病交集,你怎么优雅?
我不想优雅到死,我宁肯工作到死。
为了联系工作,我新买了一部手机,补办了一张电话卡,号码没变。结果刚开机,就接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芳芳打来的,问我怎么一直没跟她联系,打我的手机又没人接,害她担心死了。
我告诉她我的手机丢了,电话需要新买,还要补卡,办完这些事,就把她给忘了。
她骂我没良心,然后又很忧伤地告诉我,就在几天前,晓希被她男朋友扫地出门了,两手空空走的,什么都没捞到。
我闻言有些纳罕,之前不是听人说,她男朋友送了她两栋房子、一辆跑车吗?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捞到呢?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两栋房子都是期房,没办过户手续。当初说给她,不过是签了一个过户协议,但协议没公正,就是没有法律效力。如今一朝失宠,晓希那个看似敦厚老实的男朋友,居然翻脸无情,不但房子不给,还让人将那辆跑车砸了个稀巴烂,就算卖废铁也不留给她。
芳芳说,她今天才看明白,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十分感慨,很多女人都希望男人是笨蛋,最好是钱多、人傻、快来。却忘记了,男人的钱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都是场面上的人,钻营的就是心机。你以为单凭女人那点小聪明,就能把手伸进男人钱袋里?人家几辈人辛辛苦苦赚下的基业,凭什么让你坐享其成?就因为你年轻、漂亮、妖娆?可漂亮的女人何其之多?凭什么就该是你?
女人借着男人上位,男人用金钱捧你的同时也从心底瞧不起你,需要你的时候对你千好万好,不需要你的时候自然把你当垃圾一样扔掉。别抱怨人家太绝情,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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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1 章
想到这里,我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我跟了文昭三年,从没借着他上位,事事谨慎,处处留心,却同样被瞧不起,同样被舍弃。
很多事情,真没什么道理。
我对芳芳说:“你也别一竿子打死,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咱们没碰到。就算这样,晓希也从那男人身上捞了不少好处。她参加那几个模特大赛,每次都拿名次,哪一次不是她男朋友拿钱喂出来的?你跟我混了这么多年还是野模,晓希却早就出名了。她现在每次的出场费是你的多少倍,二十倍还是三十倍,你算过没有?”
芳芳嗤之以鼻,“那有什么用?咱们这行吃的是青春饭,能风光几年?再大牌的模特退下来,出路也就那么几条。要么给模特公司做后勤,要么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要么就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可哪个有钱人会娶个模特当老婆?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模特公司的人,还有那些男模,也不会跟女模特结婚,都觉得干这行的人太乱太杂。除非你能当上个超级名模,那又另说。”
我说:“有得必有失,哪有只收获,不付出的道理。晓希现在有的,只要她不出意外,不乱挥霍,这辈子应该衣食无忧了。但是快不快乐,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你我也是一样,别人只看到咱们镜头前的风光,但快不快乐,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会知道。”
第二通电话是夏荷,她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准备给一个小歌手拍MV。
“小夏……”她在电话那边长吁一声,谢天谢地的语气,“总算找到你了,打你电话总是不通,我还以为韩棠骗我,把你人间蒸发了。”
我用脸和肩膀夹着电话,边换衣服边说:“放心,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你前夫的花拳绣腿,我当他给我舒筋活血了。”
她被我逗笑了,说话的语气是风雨过后的平静,“不管怎么样,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小夏,我现在在美国,一切都很好,以后会更好,谢谢你。”
她这三个字让我感慨万千,她是否知道,因为这三个字,改变了我怎样的命运?
我拿好电话,坐在化妆台的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用跟我道谢,我也没做什么,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世界这么大,相遇就是缘分。你该谢的是你自己,那根针你早就藏好的是不是?你没想让自己彻底失明,但你用一辈子的光明,赌一个没有他的未来,逼得他不得不放手。夏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
想到那个宛若青莲的柔弱女子,居然会把明晃晃的钢针扎进自己的眼睛里,虽然已经事过境迁,没有了最初的惊澜,可每次回想起来依然让我心底发寒。以至于每次看到针一类的东西,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夏荷,想起她流血的眼睛。
连我都是如此,韩棠又会怎样?
有人对我说过,承诺是不能退缩的勇气。但我知道,最无畏的勇气往往来自最彻骨的绝望。
她没有说话,半晌后我听到她苦涩的笑声,“小夏,两年时间,还不够我长大吗?与其等着别人的怜悯,不如自己去争取。尽管代价大了一点,可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记得咱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一辈子不长,不要活在回忆里,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要做,就做让别人后悔的事。”
她没有说话,半晌后我听到她苦涩的笑声,“小夏,两年时间,还不够我长大吗?与其等着别人的怜悯,不如自己去争取。尽管代价大了一点,可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记得咱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一辈子不长,不要活在回忆里,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要做,就做让别人后悔的事。”
我长叹一声,“是的,他后悔了。可你的眼睛也不会恢复到以前的程度,这种伤害是永久性的,你的视力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差。到了最后,你可能还是会失明。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值得,但是我没有办法。两年前他亲眼看着我被人砍掉一只手都可以无动于衷,现在又要我跟他过一辈子,还要我为他生儿育女。他以为我是什么?我没有感觉吗?对于那些太习惯得到一切的男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心可以硬到什么程度。小夏,他们都是这样,有太多的权衡和算计,不管爱你,还是不爱你,都能做到郎心似铁,这才是最恐怖的。”
我心里一凉,夏荷真的变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心怀孤勇的清丽少女,那个以爱为生的单纯女孩,那个委曲求全、谨小慎微的韩家儿媳。
过去的夏荷死了,死在了韩家庄严的刑堂上,死在了韩棠冷静的目光中,死在了凉薄的人性上,死在了无数个对月叹息、迎风流泪的夜晚,死在了自己的爱情里……
我对她说:“夏荷,好好过吧,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好好活着。”
“我会的……小夏,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的语气很犹豫。
我对着镜子用指尖挑了挑刚粘好的假睫毛,“咱们两个也算患难之交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就快说吧,不然就下次再说,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沉默了几秒,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两年前我离开韩棠的时候……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是我自己后来去医院打掉了。抱歉,这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我的手一僵,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抓紧手机急冲冲地问:“这件事韩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小夏,我不能问,也不敢问,怕给你带来麻烦。”
我在这边苦笑,岂止是麻烦?如果韩棠知道这件事,我还有命吗?放走夏荷是一回事,但因此让韩棠失去了一个孩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感到自己手脚发凉,手心却在不断地冒汗,所有的血液似都逆流回去,保护自己那颗颤颤发抖的心脏。
“小夏,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大洋彼岸的人显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这绝不是让我受点皮肉之苦就能了结的。
夏荷打掉了韩棠的孩子,但韩棠不会拿她怎么样。就像两年漫无止境的寻找,日夜的焦灼,长久的分离,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个男人再怎么绝望愤怒,那些挥舞的拳头和狠辣的耳光也不会招呼在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自然有人替她受过。而我这个自不量力,又无关紧要的女人,理所当然成了他发泄情绪的不二人选。
倘若韩棠知道,谁也救不了我。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敢说韩棠在这座城市就是手眼通天,可他既然能查到这两年是我在暗中照顾夏荷,能查到她藏身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查不到夏荷曾经打掉过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她跟他唯一的孩子,他穷其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算了,已经这样了。”
我还能说什么,身为女人,我能理解她当年做这个决定时的忧惧和为难。
告诉我?她怕我出卖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未必敢扛。不告诉我?她又过不了自己这关。可人都是有自保心的,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
夏荷担忧地说:“小夏,这次见面,他一直没跟我提过孩子的事。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
我苦笑一声,“韩棠那张脸,你不是没见过他谈笑能用兵的模样。你都看不透的事,我就更看不透了。这件事因你而起,结果却不由你控制。算了,听天由命吧……”
我放下电话,导演助理已经在门口催了。我深吸几口气,在镜子最后看了看自己,觉得没问题了,放好电话走了出去。
灾难没来之前,饭还是要吃,日子还是要过,所以我必须工作。
我参加拍摄的这首MV,整个摄制过程都是在室内,制作公司成本投入之小,由此可见一斑。导演据说是从韩国留学回来的,在圈子里有点名气。
然而这一行就是这样,越是有名气的人就越难伺候,尤其是这种半红不黑的MV导演。倒不是要故意为难谁,但他们为了让自己的作品更出位,往往会安排一些难度比较大或是比较暴露的动作给模特,以此来吸引大众的眼球。
这种给新人歌手制作的MV,因为不是什么大制作,有名气的大模不愿意接,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嫩模,制作方还看不上。于是,最后就落到了像我这种有些经验、报酬不高、又比较好说话的野模身上。
跟我在MV中搭档演情侣的是一个身材挺拔健硕的男模,大家都叫他Be,这名字当然是假的。用我们的话说,出来行走江湖,谁没几个艺名?
以我的眼光来看,作为一个男模,Be的条件是相当不错的,身材高大,外貌俊朗,气质上乘,脾气也很好,没什么架子,笑起来的样子特别阳光。这种清新健康、老少通知的形象在现在的模特界是相当吃香的,很受纯情宅女的欢迎,或许……还有宅男。
拍摄开始之前,导演助理大致给我们讲了MV的故事和导演想要表达的主题。
大致意思是:这是一首忧伤又带些摇滚色彩的情歌,歌词晦涩颓废,感情真挚热烈。导演想用比较艺术的手法,来表达爱情能让人“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主题。希望我们在拍摄的时候可以大胆一些、放开一些、激烈一些。
说白了,就是要我们出位表演。
开始进行得都很顺利,我跟那个叫Be的男模很有默契,两个人都不是新手,很容易入戏。那个留着小胡子,喝过韩国墨水的导演还算靠谱,虽然也安排了一些暧昧的情节和动作,但不算太出格,尚在大家可以接受的范围。
我跟Be都很配合,大家都理解,有时候,艺术和情色也真的只在一线之间。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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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2 章
终于到了最后一组镜头,导演要求Be把我抱起来,压在墙壁上,然后用手撕破我大腿上的黑色丝袜。
整个动作要求一个镜头完成,中间不能有空挡,这样拍出来的画面看着才漂亮。
听导演讲解完,我倒是没什么,顶多被撞一下,Be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因为这个动作看着简单,可要想达到预期到的效果,他必须用一只手托住我的臀部和大腿,空出另外一只手来扯我的丝袜,还要一次完成,这对男模的臂力要求是非常苛刻的。
我身高172厘米,体重有53公斤,模特里面算是瘦的。但是让一个男人用那样的姿势单手举起来,怎么都有些费力。
我跟Be相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奇怪,既然有这么难的动作,为什么要把它放在最后,在我们两个都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才拍?
很显然,这是导演安排不当。但我们能说什么?我们两个小野模,整部MV除了我们的身体,连个侧脸都看不到,只有听话的份。
第一条没过,Be抱起我的位置太低。
第二条没过,丝袜没扯破。
第三条没过,动作不连贯。
……
连着十几次NG之后,导演有些不耐烦了,指着Be劈头盖脸地骂起来,“你到底能不能演?脑子带来了没有?演不了就滚蛋!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看Be气得浑身发抖,那只一直用来抱着我的手抖得更厉害,却沉着脸,一声都没言语。
导演助理倒是个厚道的人,马上出来打圆场,“他们拍了一天了,可能状态没调整过来。不如这样,大家休息十分钟,一会儿再拍。”
休息的时候,我看到Be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自己给自己按摩,整个右手臂又红又肿。
我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小声说:“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在这一行谋生不容易,他也是一样,忍忍吧。”
他回我一个微笑,接过水问我,“你怎么样?刚才被我撞得挺疼的吧?”
我笑而不语,心里却说,岂止是疼,简直就快散架了。
他越是疲惫,越是心急,就越是控制不好力度。后背还算好,大腿就比较遭罪,尤其是左腿,被他的指甲抓伤了好几个地方,这会儿走路都疼。
“一会儿你抱我的时候,我用手抓住你的衬衫,这样省力点。”我对他说。
他摇头反对,“不行。导演没安排这个动作,一定不让过。”
我转过脸,看着坐在那边喝着参茶,看着样片的小胡子导演,“他要求苛刻,也不过是希望拍出来的画面好看点,出位点,如果这样做效果更好,他不会反对。”
十分钟休息之后,我们重新开始。
我故意将白纱裙的吊带歪到一边,Be抱我起来的时候,我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白衬衫扯掉一半,露出古铜色的皮肤。Be撕破我的黑色丝袜,我尖细的指甲正好划破了他宛如雕像般的肩膀。
导演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一举手,“好,给男模肩膀一个特写,这条过!”
收工之后,我换好衣服,拎着自己的包走出化妆间。
Be捂着肩膀来找我,埋怨道:“你这一箭之仇报得够狠的,这几道印子,约莫没几个星期都下不去。”
我看着那几条血淋淋的指甲印,“只有让你吃点皮肉之苦,咱们才能早点收工。你一个大男人,就担当点吧。”
Be笑了,也不是真的在意,“小夏,给我留个电话吧。”
我看着那张俊朗的脸没说话,男模和女模合作之后发生一夜情,这在圈子里并不新鲜,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我真的不待见这种露水情缘。
两个寂寞的人彼此拥抱,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分享一个寒冷的夜晚,这种肌肤相亲的快乐固然美好。可是天亮之后,当所有的情欲消退,温暖散去,你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提好裤子转身离开,却是更深的寒冷和寂寞。
Be见我没答话,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挺不错的,有自己的想法,又不像其他女模特那么娇气。以后要是有工作,可以介绍给你。”
原来是我想多了,赶紧在便签纸上写下电话,双手递过去,“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电话,谢谢你。”
谢绝了Be送我回家的好意,我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马路上,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到自己已经饥寒急迫。
从早上七点到现在,差不多十二个小时,除了中午啃了一个又干又小的面包,根本没吃过东西。摄影室还没给暖气,正是北方室内最冷的时候。我那件吊带纱裙看着飘逸性感,却薄得可怜,冻得我直哆嗦,一直就没缓过来。这会儿被冷风一吹,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拥紧自己的风衣,看到街边有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子。鸡蛋和腐乳的香味随着风飘过来,浓郁油腻的香味引得人口水直流。
掏出钱包买了一个,让老板多加一个蛋,然后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车站的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等回家的公车。
胃里太久没有食物的滋润,第一口吃下去,差点吐了出来。我喝了口水强压下去,慢慢才觉得好些。
从这里到城乡结合部的平房区,坐公车大约要一个半小时,我还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
我边吃边在心里盘算,等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一辆豪华房车在我面前停下来,我看着从车上走下的人,喝完瓶子里最后一口水。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衬得那张脸更加英俊夺目,引得周围等车的小女孩纷纷侧目。
城市烂醉的霓虹,车水马龙的街道,南来北往的行人,仿佛都成了照片上虚化的背景,只有他是鲜活的,生动的,无论是孑然一人,还是立于万人之中,都是一样的万众瞩目。
我垂下眼睛,看着他锃亮的皮鞋和挺括的裤线。
这样一个聪明笃定的男人,就连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控制和心机。我过去怎么会很傻很天真地认为,可以跟他成为莫逆?
他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弯下腰,直视着我的眼睛,“迎着冷风吃东西,你的胃还要不要了?身体才刚好,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
我没有说话,捧着手上的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看着他。
他无奈地笑了笑,夺过我手上的粮食,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走吧,小夏,找个地方,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凝视他三秒,用袖子擦了擦嘴,“好,我们谈谈。”
凌靖带我去了一家装修考究的粤菜馆,在商业区某标志性建筑的最高层。环境很考究,大厅一隅有一个圆形的舞台,穿着绣花旗袍的女歌手坐在高背椅上唱着绵软柔侬的粤语老歌,很是应景。
因为凌靖特意交代过,所以侍者挑了一个安静又临窗的位置给我们,只要稍稍侧过脸,就能透过落地窗看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
我看着精致的点餐单,忍不住为菜肴后面的数字折服。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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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3 章
都说广东人务实不务虚,烹调的菜肴也跟精明干练的岭南人一样,绝对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所以粤菜向来是以注重实际、价格实惠、口味鲜美而著称。
但此刻看着菜单上精美的图片,我觉得这里的菜式或许口味鲜美,却跟“价格实惠”委实不沾边。
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在车站的吃相太过可怜,仿佛怕我吃不饱,凌靖点了几道看着很有分量的菜色后,又叫了几样点心和一壶雨前龙井。菜上齐之后,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子。
尽管如此,在我喝了三碗鱼片粥,吃了两笼虾饺,一笼烧卖之后,对面一直在饮茶的男人还是忍不住说:“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的胃口原来这么好。”
我夹起一块生炒排骨,边嚼边说:“我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他看着我没说话,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慢慢吃,别噎着,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夹起一块生炒排骨,边嚼边说:“我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他看着我没说话,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慢慢吃,别噎着,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知道是吃急了,还是刚才在外面胃里灌了冷风,我忽然感到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赶紧喝了两口茶水,本以为能压住,没想到恶心得更厉害。
我放下餐巾,跟凌靖说了一句“对不起”,没空看他的反应,就捂着嘴向洗手间冲去。
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我好像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一样,明明都吐空了,想要呕吐的感觉却无法控制,可偏偏什么都吐不出来,如同当初憋在心口的那股郁气。
我在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抬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涨红。我对着镜子深深地呼吸,把自己整理妥当之后,才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座位上。
凌靖神色如常地坐在那儿,我的失态并没有影响他欣赏夜景的好心情。
他微微侧身,端着茶杯浅酌慢饮,姿态悠然,风仪静好。窗外是满天的繁星,万顷的灯海,那景色错落有致,高下井然。
我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眼前的景色是这样熟悉,如同那个清风明月、促膝长谈的夜晚。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这样一个话题。
据说在建国初期,刑法刚刚制定的时候,有人建议强奸罪应该判死刑。因为在那个年代,女人的贞洁比命重要。
在会议上讨论的时候,却有人提出异议,“如果强奸罪判死刑,那奸杀该怎么判?也是死刑?那犯罪的人是不是在侮辱了妇女之后,还要把她杀了才算够本?”
这个意见提出之后,大家都沉默了。是的,法律的制定是为了制止犯罪,而不是“鼓励”犯罪。
毕竟,法律不是道德,它只是道德的底线。
当然,以上都是传闻,我从没考证过它的真伪。不过如果我在现场,我想我会建议,强奸罪……应该判火刑。
我走过去,凌靖转过脸看着我,一双眼睛平静无澜,“小夏,如果你吐完了,我们谈谈。”
他叫来侍应生,把桌子上的盘碗杯碟子都撤了下去,然后要他们重新上了一壶新林玉露。我捧着茶杯,闻着茶香,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一直绞痛的胃也舒服了很多。
他像我一样捧着茶杯,神色有些犹豫,“小夏,那天晚上……”
“我有件事想问你。”我低头打断了他,慢慢喝了一口热茶,没等他回话就兀自开口,“秦暮,你是不是跟他交待过什么?还是你们私下有过什么协议?我住院的时候,只有他来看过我,是不是你要他来的?”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我,“我看出来他对你印象很好,你们关系也不错,曾经向他暗示过我对你的心意,也透露过,希望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之间没有协议,也不需要协议,他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要我明说,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医院,我的确是透露过,希望他去看看你。至于他跟你说了什么……我那时真的不知道。后来他跟我重复了你们在医院的谈话,我才发现他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小夏,我让他去看你,是希望有人能开解你,没想过要伤害你,更别说威胁你。”
我点点头,“你们都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如何做对自己最有利,你们心里像明镜一样,的确清楚明白。”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小夏,你不要怪他,他对你不是没有回护之心。他不止一次跟我暗示过,你是个不错的姑娘,言下之意不过是希望我不要伤及无辜。你在山上昏迷的时候,路还没通,如果不是他过来帮忙,我不可能那么快把你送进医院,你那时真的很危险。”
我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我没有怪他,他不敢得罪文昭,自然也不敢得罪你。尽管他觉得我还不错,可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利益面前最懂得权衡,不划算的事情他不会做,当然不会为了我惹祸上身。但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我抬起头,看着他,“凌靖,我得罪过你吗?我自认从来没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我们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想做的事都已经做了,你想报复的人已经丢了面子,这些你都如愿以偿了。就算你不拍那些照片,不把这件事拿出来示众,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为什么还要做得那么绝?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连我自己都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可真傻。但是此时此刻,那些矫情的修饰,晦涩的曲笔,隔靴搔痒的试探,都变得没有意义,我只想求个明白。
他只喝茶,不说话,很久之后,才轻笑一声,眼神讽刺,“小夏,究竟是我失败,还是你失败?为什么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我说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意思,难道还要我解释给你听?”
晚餐时间已过,灯光变得暗淡,眼前的男人像窗外的霓虹一样夺目。可是我忘不了,这个男人温润如玉的面容背后,是冰冻三尺的寒凉刺骨。
“你喜欢我?就那样喜欢吗?”我看着自己的杯子,抿唇笑了笑,“凌少爷,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小夏……”
“如果文昭曾经对不起你,你要报复他,这无可厚非。但你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手段有些低格?”
他看着我,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小夏,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和之后发生的事,跟任何人都无关。我再说一遍,我那么做,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你说我不给你活路,不就是那些照片吗?你该知道,那些照片逼不死你。我只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不想让你有回头的机会。如果我要报复文昭,有比伤害你更好的方法。如果我只想跟你玩玩,或是找个女人发泄,我可以拿钱砸你,也可以去砸任何一个女人,我不会那么不管不顾……小夏,我不是圣人,那天我也喝了很多酒,我也有我的情不自禁。或许你觉得我很混蛋,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件事我不后悔,只是没法坦然。每次想起你在我怀里吐血的样子,我都很难受。我自认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我真的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如果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说到这里,他长吁一声,“你总是那样,什么都不说,你有多疼,伤得有深,我怎么会知道?小夏,我不是神仙。”
是的,他不是神仙,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从小被锦衣玉食骄纵惯了的男人。
尽管我们之间有那么不堪的回忆,但公平点说,凌靖不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公子哥,他甚至一般人更加谦和恭让,克制有礼。可这些优点,抹不掉他与生俱来的固执和任性,这种特质来自另一个阶级,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所以你痛,你难过,你千疮百孔,不能怪他不体谅,只能怨你自己没说明。
我静静看着他,他眼神温柔,声音坚定,说说停停,仿佛无法释怀,言辞却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强硬和锐利。
这一幕让我想起几个月之前那个阴云密布的早晨,他也是这样对我说话,却一意孤行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不管别人是水深火热,还是痛不可抑。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杯子出神。
“小夏,我说的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又抬起头看着他,“我明白,你想告诉我,你做那些事是因为你喜欢我。你说这一切跟任何人都无关,那个在文昭别墅里死掉的女孩呢?跟她也没有关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小夏,那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意外?”我笑了一声,“你当初为了她远走他乡,现在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凌少爷,我们才认识多久?”
他深深地看着我,仿若自语,“对我来说够久了……对于她的死,我很内疚,也很伤心,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当年的事向你解释清楚。但我希望你明白,一辈子其实很短,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的事。与其活在过去的记忆中,我更向往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小夏,我们都一样,做人不要太执着,有时候看得太清楚,未必是幸福。”
我的手轻轻一颤,忽然觉得冷,下意识去握手边的茶杯,感受那点温度,然而窗外秋风萧瑟,夜凉如水,那点微弱的温暖,无法让我热起来。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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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4 章
凌靖叹了口气,“小夏,你好好想想,人生在世,有什么比快乐和温暖更让我们感到踏实和幸福?安稳的生活,优渥的物质,和睦的家庭,难道不比那些没用的执念重要?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放下……”
“快乐和温暖?”我打断他,“这就是你想给我的?”
他点点头,“是的,甚至比那些更多。”
我看着他,莞尔一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一次快乐过?我喝醉那次?还是我吐血那次?我都不记得自己跟你一起快乐过,你又怎么给我?”
他目注我片刻,用艰涩的声音说:“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吗?如果我说……我求你,我求你原谅我,你还是这样吗?”
他微微颔首,灯光昏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下淡淡的暗影。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在我面前欲言又止,惜惜念念,不是不动人。
“我们之间谈不上原谅,因为没有意义,就像我从来不让自己去恨你。因为我知道每一个结果背后,都有无数个原因。有些我们看得到,有些我们看不到。你的家庭,你的姓氏,就是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原因。凌靖,在那些有钱的少爷里你不算坏,但你的确混蛋。你说得对,我没有办法跟你要公平。不管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没本事让你还一个公道给我。所以……咱们就这样吧,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
我停了一下,看着自己的茶杯,低声说:“不过,有件事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好人和坏人,只有好的念头和坏的念头,好的行为和坏的行为,永远别因为任何事,就随便给人贴标签,这种做法可能会害人害己。”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件事对我的影响,你未必知道。但是我知道,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你。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我要的东西你不愿意给,你也给不了。你或许真的有点喜欢我,但是别再说你非我不可,你自己清楚,我对你没那么重要。”
我一段话说完,感觉如释重负。
他看了我一会儿,轻笑一声,眼睛里却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悉和锐利,“你会这么轻易原谅我,是因为我在你心里并不重要,是吗?如果是文昭,你还会这样说吗?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他就能给你吗?小夏,你在我们面前一直都是那样,谨慎小心,进退得宜。你一直说自己不够聪明,但是在我眼里,懂得大智若愚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可聪明人都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猜心。但往往猜对了别人,却弄丢了自己。所以你不知道,你在做梦!”
我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收紧,再收紧,几分钟后,我对凌靖说:“你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低头喝了口茶水,才说:“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我正要开口拒绝,抬眼却看到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人,肩并着肩,款款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是文昭,而他身边那个女人,我从未见过。
我坐在那里,手上握着茶杯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灯光暗淡,还是我视线不清,那人越走越近,我却始终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惊讶、厌倦、漠然、怀念,还是鄙夷?
我的双眼慢慢模糊,然后悲哀地发现,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早晨。他站在公寓门口的晨光中回过头,默默看了我一眼,他还是那个样子,紧抿着嘴唇,却什么都不对我说。
只是早晨的阳光这样好,衬着他菱角分明的侧脸,褐色的瞳孔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阳光在他睫毛上扑动,那瞬间的光华刺痛了我的眼睛。
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低下头,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了下去,好像是泪水,又好像不是。杯子里的茶水轻轻一颤,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慢慢恢复平静。
他走过的瞬间,我仿佛大梦初醒,然而梦醒时分,什么都没变。舞台上的女歌手还在幽幽唱着,歌声凄婉,是梅艳芳那首《胭脂扣》。
我又抬起头,从对面的玻璃屏风里,隐约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他身边的女人温柔美丽,举止得宜,衣着尤其有品味,那身做工精细的纪梵希套装我在网上见过,价格不菲。她跟文昭身上有同一种气质,一种特别高贵、特别从容的气质,那是出身于良好环境的人才有的气质。
这种窥视的感觉让我觉得脸红和沮丧,我以为他们会坐在我们后面,没想到侍应生又把这对金童玉女带到另外一边靠窗的位置。
于是我目光稍偏,就能看到,文昭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女子颔首微笑,两个人彼此对望的时候,只怕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画一般美好。
仿佛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女子转过脸朝我微微一笑,大方得体,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有些仓促地低下头,脸颊燥热,耳边音乐如水,而往事变成了浩渺的烟岚。那些深夜无眠的辗转反侧,那些耳鬓厮磨的刻骨铭心,那些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一点一滴,一息一念,在流水般的音乐中慢慢消融,直至不见。
誓言幻作烟云字
费尽千般心思
情像火灼般热
怎烧一生一世
……
负情是你的名字
错付千般相思
情像水向东逝去
痴心枉倾注
愿那天未曾遇。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这样一句话:当你快乐时,你享受音乐;当你悲伤时,你就明白了歌词的含义。
“啪”——茶杯落地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着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靖,我刚才几乎忘了他的存在,这时才想起来,他跟文昭打了个照面,却没有说话。
看来这对好朋友并没有和好如初,还在冷战。
他招来侍应生,指着地上的碎片说:“这个碎了,麻烦你帮我换个好的。”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被人扫走,然后转过脸,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
外面,好像下雨了……
凌靖把车停在巷口,窗外的雨下得很急。秋季雨水寒凉,夜风刺骨,玻璃上挂着一抹抹水痕和浓浓的雾气。
凌靖熄了引擎,“巷子里太黑了,我送你进去。”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低声问:“你知道他会去那家餐厅,所以故意带我去的?”
他冷笑一声,“我没那么无聊,你以为看到你那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会比你更好受?”
我点点头,“那谢谢你,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我伸手去拉车门,凌靖却“啪”的一声,将所有的车门都上了锁。
我转过脸看着他,雨声很大,夜色苍茫,天地空空,整个城市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处处都是回响,处处都是雨声。
有人说,欲望就像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让人措手不及,又挥之不去。但是在这潇潇冷雨的夜晚,是否连欲望都带着寒凉的潮气?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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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5 章
他的动作很急躁,仿佛急于证明什么,又像在寻找着什么,炽热的手心全是汗水。不同于酒醉那夜的寒凉刺骨,也不同于阴云密布时的固执霸道,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在最深的夜里迷路的孩子,没有人在等他,也没有人指引他,只有他一个人迷失在烟雨蒙蒙的夜晚。
我放弃徒劳地挣扎,车里的空间就那么大,尽管他放下了靠背,我的手还是在蛮力的撕扯中撞到了冰冷的车窗,本就骨折过的地方,这一会儿更是钻心地疼。
几个小时之前,这个男人还在灯火通明的餐厅里对我说:“你总是那样,什么都不说,你有多疼,伤得有多深,我怎么知道?”
此时此刻,如果我告诉他,我有多疼,他又是否知道?
我在他扯开我的衣领,吻上我胸口的时候对他说:“你最好有足够的勇气事后杀人灭口,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告你。”
他停下所有动作,轻轻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就像那天早上做过的一样,只是那笑声太凄凉,“你以为我怕你告吗?小夏,你就这么讨厌我?他有哪里好?我又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我没有他温柔?没有他体贴?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你要让我死心,就给我一个足够让我死心的理由。”
我在黑暗中看着他,“你不用跟他比,因为你们都一样。你们除了会投胎,有一个有钱的老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可以为你们撑腰的亲戚,你们还有什么?”
他轻笑一声,“你终于说出来了,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小夏,没有人像你这样,大家都是含糊不清地活着。你自己说的,清和浊的界限没有那么分明,这么多年,你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你说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告诉你,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伸出手,捂住我的眼睛,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喃喃耳语,那把声音里却有一种无奈的悲伤,说话的人好像被人压着喉咙,所以疼到了极点。
“你试一下,闭上眼睛,幸福就在你手边,只要你肯伸出手,只要你愿意相信。你真的不必活得这么辛苦,你不需要去看清这个世界,很多事情,你就算弄清了又能怎么样?到了今天,又有什么意义?你只要闭上眼睛,我就在这儿……”
耳边风声飒飒,雨声淅沥。我又何尝不知道,外面天地浩大,可那是属于别人的世界,像我这样的人就该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一个人粉饰太平。
可是……
我对他说:“这些日子我一个人的时候,也试着像你那天一样遮住自己。可是每一次,都是满心满眼的死黑一片。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或许别人可以这样活着,但是楚夏不可以。我就想起来上学的时候,在语文课上,老师曾经问过我们一个问题,如果你生来就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四周一片漆黑,你身边的人都快闷死了,你是做清醒的那一个?还是做昏睡的那一个?当时我不知道答案,可是现在我清楚了。一辈子就那么长,如果一直昏睡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个人的声音再怎么微弱,也不该放弃呼喊的权利。这是小时候学会的道理,现在依然有用。在外面那几年,有人对我说过,看人不能用眼看,而是用心看。因为眼睛会说谎,但是心不会,它才是最公正的。你说我们的眼睛会瞎掉,我们的耳朵会聋掉。你说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是瞎的,是聋的。但是我们的心呢?我们的心会停吗?你告诉我,它会停吗?”
我的眼泪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跟第一天晚上流在文昭手上的泪水一样滚烫。那一夜的很多细节我都已经忘了,眼泪却有它自己的温度和记忆,徘徊在我的生命中,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树,最深的根却牢牢扎在心里。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承诺是我们不能退缩的勇气。而勇气,却来自最彻骨的绝望。
听完我的话,他又笑了,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伤感,“如果我是你,我会牢牢抓住触手可及的幸福。可惜我不是你,不能替你做决定。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法律,道德,责任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是规则的标准却因人而异。这个我改变不了,你也改变不了。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该学会……什么叫认命!还有,别再跟我说你对我没那么重要。你对我有多重要,不是由你自己决定。我在山上说的那些话,不是说着玩的。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但是我要整个的你,差一分,一毫,一厘都不行!”
虽然车进不来,凌靖也没有带伞,他还是坚持送我到门口。
我把身上那件刚刚被人强披上的风衣脱下来还给他,他一言不发地接过来,看着我关好院子的大门,才转身离开。
我隔着矮矮的院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雨水中慢慢消失在小巷黑暗的尽头。然后转身走进屋里,关好门,拉上窗帘,靠着脱漆的木质门板,虚脱的感觉这时才纷至沓来,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慢慢瘫坐在地上。
我按着自己的胸口,上面的吻痕隔着衣服都有烧灼的感觉。我可以拒绝他的身体,却拒绝不了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气息和味道。
我闭上眼睛,慢慢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膝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楚夏,你不要害怕,不需要害怕。你可以将悲伤的时间缩到最短,就能将恐惧的时间缩到最短。你可以做到,一定可以做到……
我整整一夜没有睡,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天就这样过去,更怕将来的每一天,都会这样过去。
凌靖说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徘徊,如同最深的夜里陡然敲响的钟声,又像头顶悬挂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刺穿我的胸膛,让我血流成河。
很多事情,我不敢去想,索性不想。
第二天我没有工作,坐在家里摆弄一个磨得掉色的魔方。这个最普通的三阶魔方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陪伴我的时间几乎跟我的青春一样长。
我喜欢摆弄它,是因为它只有一个中心轴,却可以变换无穷。有人说,如果一秒可以转3下魔方,不重复,需要转4542亿年才可以转出魔方所有的变化,这个数字大约是宇宙年龄的30倍。
那也就是说,一个人穷其一生都不可能看穿它所有的变化。
上学的时候,我蒙着眼睛用46秒就可以把一个随意打乱的魔方拼好。在我念书的那所学校,没有人能玩得比我更好。虽然那时已不是游戏贫乏的年代,但这个小技能还是让我成了很多同学崇拜的对象。
每一个三阶魔方都由26个小正方体组成,红白蓝黄橙绿六种颜色,六个中心块,12个边块,8个角块。我熟悉它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
我喜欢它是因为我知道,你记住的公式越多,需要的步骤就越少,无论别人怎么打乱你的脚步,只要中心不变,你都可以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目标。
临近黄昏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是凌靖的号码。
“小夏,我在你家门口。”
我凭窗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它的叶子快要掉光了,满地都是黄色的秋叶,泡在昨夜的雨水里。此刻残阳夕照,淡淡的金色霞光落下来,让我的小院落在凄清之外添了几分暖意。
我对他说:“你回去吧,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想好好睡一觉。”
“你一天没吃东西,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
我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我一天没吃东西?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猜透了我的想法,“我在外面等了你一天,没见你走出来,也没见你房子的烟筒冒烟。你开门吧,我什么都不做,把东西放下就走。”
我把魔方放在桌子上,“你走吧,我什么都不想吃。”
他轻声说:“你想让我破门而入,是吗?”
外面的风很大,卷着细细的黄沙。我打开院门的时候,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凌靖孤零零地站在萧瑟的秋风中,好像一株挺拔的树。他本就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只是此时的画面太冷清,就连他挺直的脊梁,都有了几分凄凉的味道。
“我熬了粥给你……”他手上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我主动接过来,“谢谢你,还有事吗?”
回应我的是无边的沉默,半晌后,他淡淡地说:“没了,我父亲病了,我要接替他的工作,明天还要上班,不会再来烦你。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饭。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特别单薄……”
“我会比别人更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用费心。”
有风吹过来,卷起院子里残破的秋叶,那声音好像蚕吃桑叶,沙沙作响。
“那就好,我走了,这里风大,你进去吧。”
他转过身,我一手抱着饭盒,用另外一只手去关院门,他却在夕阳下回过头,“小夏,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除去昨晚那次不算,我只带着你在外面吃过一次饭吗?男人愿意跟女人吃饭是一回事,但是亲手做东西给她吃,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以为你会懂……”
我抱着那个饭盒,盒子上好像还有他的体温,看着他凝视我的眼神,忽然觉得手上的东西似乎有千斤重,重得我几乎要承受不住。
“从昨天到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对过去发生的一切从来就不是那么理所当然,更没法心安理得。我真的很难过,这些日子只要我闭上眼睛,都是那个被我掉在地上的水杯,还有你捂着嘴,血从你指缝间流出来的样子,反反复复……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想有什么用?可是每天晚上看到的还是那些。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那天早上我端着早餐去你房间的时候,我克制一些,忍耐一些,别那么冲动,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我是不是还能挽回点什么?可惜,只能是个梦了,我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
他苦涩地笑了笑,好像一夜没睡,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失落。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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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6 章
我静静看着,在心里问自己,眼前这个灰色暗淡,期期艾艾的男人是谁?我几乎不认识他了。
我放低声音,缓缓地说:“凌靖,这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我不是故意让他难受,但他的痛苦对我毫无意义。我对他没有期待,也没想过可以挽回什么。所以他愧疚也好,心疼也罢,他追不回时间,我吐出去的血也收不回来,还有那些看不见的伤害,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任谁都无法逆转。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笑一声,“是啊,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在意。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天早上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推开你房门的?我端着做好的早餐,在门口站了很久,一直没勇气走进去,一直在想该跟你说什么。你哭了,我该怎么办?你不理我,我又该怎么办?我甚至还想,如果你能让我娶你,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对你好。可你什么都没说,你只是求我送你下山。你知道吗?听你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我知道,你不说恨,甚至不说怨,是因为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可笑的是,我还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有点位置。过去这两个月,我一直不敢见你,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怕你恨我,真的很怕。我在美国的酒吧喝醉了酒,被人打劫,差点横尸街头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怕过。但是现在,我倒希望你恨我,起码让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是一个路人甲。可你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就是不说……”
我默默看着他,这一刻,向来谈笑风生、巧舌如簧的凌靖,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天之骄子,那个平时温润如玉却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无情讽刺我的男人,竟然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用乞求而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诉我,他在等我跟他说些什么,哪怕说一句“我恨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哪怕这样也好。
可我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这一刻我忽然懂了,沉默才是最剔骨削肉的刀。没有怨怼,没有仇恨,无所谓原谅。那个对不起你的人,你只是轻轻放过,从此变成路人,没有惦念,不再回望,让他永远消失在你的生命中。这种看似原谅的淡漠,才是最绝望的惩罚。
可他毕竟是个理智的人,偶尔的失态只是须臾,几秒之后,他又恢复成那个八风不动,理智从容的凌靖。
“算了,你回去吧。”他抿了抿嘴唇,嘴角略有笑意,喃喃的语气好像对我说,又像对自己说,“我早该知道,爱一个人可以没有尊严,但是太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是犯贱。”
他没再回头,顺着小巷越走越远,挺括的背影仿佛某种坚定的仪式。那背影好像在告诉我——我刚刚拒绝的是一个男人最深切无望的表白。这样的表白只有一次,也只会有一次,我却将他推拒在心门之外。
秋风萧瑟,夕阳暗淡,那个失望至极的男人明明没说什么阴冷的狠话,以他的个性也永远不会说,我却感到一阵从胸腔里透出来的寒意。
明明是初秋,风却冷得彻骨,我拉了拉肩上的毛衣外套,关好院门,回到自己的小窝,倒了一杯热水。
指尖的温暖驱走了寒冷,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夕阳渐渐黯淡,整个院落被水一样的月光浸透,满院残叶,一地凄清。
很多年之后,我对另外一个男人说,这个世界有三样东西不能追回,时间,生命和爱,你越想追回,越是渐行渐远。
时间不可逆转,生命无法重来,而爱丢失了,也很难再找回来。它们代表了人力的有限,和这个世界的无奈。
然而在这一刻,我不知道,那个曾经在我面前言之昭昭说自己不会后悔的男人,他到底还想追回什么。但是聪明如他,必然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最不能原谅的是什么。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屋子里很冷,床铺也冷,一个人在床上蜷成一团,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熟。
到了早上,是电话的铃声把我叫醒的。我在枕头下面摸了半天,拿起来一看,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一出声才听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是我……”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些许口音的普通话,却有点陌生。
我迷迷糊糊地问:“你?你是谁?”
“我是韩棠……”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坐在上岛咖啡厅,一边吃鸡蛋三明治,一边等Be。
两个小时之前,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个网游公司找他当静态电影的男主角,他们还差一个女主角,问我有没有兴趣。
所谓静态电影,就是用静态的图像,也就是照片,串联在一起讲述一个故事。虽然造价不高,却跟拍电影一样,要有自己的剧本、服饰、道具和演员。
现在很多网络游戏开服之前,网游公司为了在各大网站宣传游戏,积攒人气,往往会找一些模特来拍这种静态电影,可以起到宣传片的作用。
因为静态电影有自己独立的故事,画面唯美华丽,很合现在青少年的口味,所以达到的效果甚至比宣传片更好。
Be在电话里说,这个网游公司规模不算大,却是这行的老行尊。以前也做过几款很火的游戏,可惜竞争对手太多,这几年被打压下来了。此次推出的这款神仙网游,是他们的翻身之作,一定会倾尽全力。
Be说,这是因为公司前期制作投入了太多资金,已经超出了预算,公司想开源节流,就得在模特这里省一点。职业模特价钱太高,一般的野模他们还看不上。Be是通过朋友介绍的,试镜之后,他们的艺术总监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正好还缺一个女主角,Be就隆重推出了我。
说到底,还是是看上我们便宜,又好摆弄。
“小夏,这是个机会,虽然报酬不高,但是片子完成之后他们会放在各大网站,点击量是不会差的,起码能让咱们混个脸熟。只要有了名气,其他都好说了。咱们这行,机会不都是这么碰出来的吗?”
我对他的说法没有意见,于是两个人约好在这里见面。但是我早到了,就点了个三明治填肚子。
我一边吃三明治一边左顾右盼,不经意之间,竟然在餐厅的角落里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漂亮面孔。
这张脸我只见过一次,却印象深刻,是前天晚上陪在文昭身边那个衣着体面,只用了一个微笑便将我秒杀的气质美女。
她这会儿正坐在一个男人身边,亲切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有说有笑,姿态亲昵,显然关系非同寻常。但是……那个男人却不是文昭。
这是什么状况?
我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告诉自己除了眼前的三明治,我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
我想置身事外,可没想到那个男人走了之后,那位美女竟然拿着自己的皮包,风姿款款地向我这边走来。
我以为她要去洗手间,没想到她却在我的桌子前站住,莞尔一笑,“楚小姐,你好,介意我坐下吗?”
我愣了一下,对她的惊人之举一时反应不及,磕磕绊绊地说:“不……不介意,请坐。”
“谢谢。”她翩翩落座,把皮包放在桌子上,又叫来侍应生点了一杯咖啡,似乎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你怎么认识我?”
她笑了笑,“你忘了,咱们前天晚上见过。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认识你三年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三年?”
“是,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文惠,是文昭的心理医生。他是我的病人,我已经治疗了他五年,所以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比你们还长。”
我有点发懵,眼前这个笑容得体的女人,她在说什么?她叫文惠?是文昭的心理医生?
“你们是亲戚?”
她笑了一下,“猜到你会这样问,不过你误会了。虽然都姓文,但是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刚才那人是我老公,在楼上的律师事务所工作。我不是本地人,为了陪他才来这边开诊所。文昭是在我的心理诊所就医时间最长的病人,所以私底下,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我被如突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方寸,文昭有什么问题严重到要看心理医生?而我对这一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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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7 章
“他……有什么问题吗?”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们在一起三年,你是他最亲密的人,难道你没有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与文昭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除了脾气差些,不爱说话,性格高傲,做事我行我素,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我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他很正常。”
她启唇而笑,“在那方面呢?也没有问题吗?”
我一下愣住了,脸上不由得发热,虽然知道她是个医生,问这个是本着医者父母心,没有那些龌龊的想法。但我依然忍不住想,现在的心理医生都这么彪悍吗?
我吞吞吐吐地说:“他……是比正常人需求强了一些,但是他正值壮年,身体又那么好,这好像不是问题吧?”
她笑了一下,“文昭有性瘾症,你真的一点都没发觉吗?”
我被她的话彻底震慑住了,“性、性瘾症?这是什么病?”
“一种折磨了他很多年,让他羞于启齿,又痛苦万分的病。楚小姐,你看,你等的人还没来,我今天下午也没有预约病人。如果你不着急回去的话,让我们来说说文昭,说说他的病,还有他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心意。在他把自己逼疯之前,你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他的人,这也是我此刻找你的目的。”
第二章:一旦走进他的世界,你就是他整个世界
“五年前文昭来到我的心理诊所的时候,他才23岁,还在国外念大学。他有这个病,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有很强烈的地域意识,信不过外国的医生,更担心别人会出卖他的隐私,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国看病,可回到国内也是有家归不得,更不知道可以信任谁。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当时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像只苍蝇一样乱闯乱撞。可能是缘分吧,他当年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走进了我的心理诊所,然后就是我对他长达五年的心理辅导。”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我记得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文昭的时候,他的神色很憔悴,脾气异常暴躁,好像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当时他心里想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如何发泄情绪,只要停下来感觉就像世界末日。可是每当他发泄完,又会陷入深深地绝望和自我厌恶之中,这种反复无常的心理压力几乎快要让他崩溃了。”
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性瘾症形成的原因其实很多,主要分内因和外因。内因主要是内分泌失调,导致荷尔蒙分泌过盛。但是文昭的身体没有问题,所以造成他得这个病的是外部因素。”
“外部因素?”
她点点头,“是的,外界压力过大以至心理失衡,情绪极度低落,焦躁,失眠,伤心这些极端的心理,都有可能是造成性瘾的元凶。很多人不明白性瘾者的痛苦,会把这种病跟好色联系在一起。但事实上,好色者在做爱之后会自我感觉良好,而且可以自己控制性爱的频率。而一个性瘾患者每次发泄完之后,都会陷入深深地自我厌恶。最可怕的是,他们明明想控制自己,却是有心无力,越是厌恶越是焦虑,对性的依赖也就越深,由此形成恶性循环。在国外,性瘾患者因此自残的案例不在少数……”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我知道文昭在工作上有压力,可是会不会严重到让他痛苦到这种地步?如果他这种锦衣玉食的人都活得那么难受,那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要怎么活?”
说真的,她说得很专业,但我不是很理解。
她端着咖啡,淡淡地说:“楚小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就算是从小被人细心呵护的孩子,心灵上都不是没有伤痕。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不是你拥有的越多,你的生活就越幸福。所谓的幸福感,其实是来自于我们的内心。可惜大多数人都是熙熙攘攘地活着,都习惯了看他人风光的一面,以为物质就能决定一切,却忽略了那些华丽背后的哭声。说一句老土的话,就算一个人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你也不能保证他转身后的那一刻永远都是笑的。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难受只有自己知道。就拿文昭来说吧,普通人排解压力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酗酒,有人抽烟,有人狂欢,有人痛哭,有些人甚至会去吸毒。但是同样的事,放在文昭身上就变得很不容易。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他像标本一样活着,不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所以他不能酗酒,不能狂欢,不能痛哭流涕,甚至不能找朋友倾诉,除了用那种隐秘的方式排解痛苦,得到片刻的快乐,你觉得他还能怎么样?”
道理讲得很明白,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那样做,就不难受了?心里就舒服了吗?”
她笑了笑,“从医学角度来说,的确可以。性爱本身就可以治疗失眠和焦虑,还有抗抑郁的功效,并且可以刺激大脑释放出一种叫做胺多酚的化学物质,不但能减弱疼痛,还能令人身心愉悦。但是凡事都有两面,一旦依赖过深,良药也会变成砒霜。文昭不是一个擅于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这种孤僻的个性只会让他越陷越深。他又是一个不允许自己犯错,时刻要求出类拔萃的人。一个那么骄傲要强,凡事力求完美的男人,怎么可以在最羞于启齿的事情上不能自控?所以这种病对他在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要比一般人严重得多。”
我听完之后,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是完美无缺的,如果真的有,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憾。他和他周围的人对他的要求都太刻薄,太不切实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快乐?”
文惠看着我扬唇而笑,“也不是所有人,至少你就不是这样。其实比起那些旦夕伐作,弄得自己身心憔悴,整日想入非非的性瘾症患者,文昭的情况不算严重,他又是一个肯积极配合的病人。在我们的治疗初期,心理干预很有效果,他已经缓解了很多。尤其是三年前,在他遇到你之后,我几乎以为他就要好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段时间他竟然走了回头路……”
我看着她,“在他遇到我之后?这话怎么说?”
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楚小姐,文昭一直很喜欢你,不,准确的说,他很爱你。他对我说,跟你在一起他很开心也很快乐,几乎忘了那些压力和性瘾症带来的痛苦,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看着她,苦涩地笑了笑,“你错了,他不喜欢我。如果他喜欢我,这三年来,他怎么会那么对我?他又怎么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我?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到那种程度。”
她没有说话,用研判的眼神凝视我半晌,方才说道:“可我看到的却跟你恰好相反,文昭表面看着高傲,可越是孤傲的人,心思就越是单纯,因为他不善于钻营人心。所以他不会说谎,也没法在我面前说谎。为了帮助他缓解压力,我曾经在他同意的情况下,给他做过催眠。你知道每次在他被催眠的时候,让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文惠摇了摇头,“每次都是你离开他,这是他潜意识里的恐惧,可能连他自己不知道。但每次一说到这个,他就怕得浑身发抖,几乎没法承受。清醒了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说,这种感情不是装得出来的。楚小姐,我做了他五年的心理医生,可能比他自己都了解他。所以,我可以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发誓,他真的很爱你。”
我苦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爱我?如果他害怕我离开,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弃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她搅了搅自己的咖啡,不急不缓地说:“如果你问我,他为什么爱你?这个我真的回答不了。爱情实在是一种太过神奇的东西,可以有很多原因,也可以一个原因都没有。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有些人害怕人群,也害怕孤单。可是一旦有人走进了他的世界,她就是他整个的世界。楚小姐,文昭就是这样的人。”
我彻底沉默了,看着自己的咖啡杯,心里一时千头万绪。
“至于你说文昭抛弃了你?我想这件事在文昭眼里,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或许别人对他说了什么,或许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那天我们在粤菜馆的不期而遇,连我都能看得到他眼神里的绝望。他那么希望你能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可是擦身而过的时候,你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低下了头。那天晚上,他跟着我回到了心理诊所,一个人躺在那张弗洛伊德塌上,我以为他会情绪失控,可是整整一夜,他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说。所以在他心里,一直都不是他抛弃了你,而是你抛弃了他。”
我惊讶地看着她,消化着她话里的内容,片刻之后,我疑惑地问:“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来问我?”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楚小姐,文昭对我说,三年来你并非不知道他的心意,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不愿意接受他。他不在乎你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却感觉到你对他根深蒂固的厌恶,这让他很难过。每次跟你在一起,他都觉得很痛苦,可他就是放不开,一放开就觉得什么都没了。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说,你似乎就是想看到他痛苦难受的样子,才故意那样对待他。”
我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咖啡,却忘了放糖,满嘴都是浓浓的苦味。
“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他想多了。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很多心结一直没打开。我以前一直以为那些结只是我一个人的,现在看来……可能也有他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道:“或许吧……文昭心思单纯,可是并不愚钝。不过内心孤独的人有时候过于敏感,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会扭曲别人的意思,这也是有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似乎一直都是文昭的心病,但是他怎么都不肯说。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病人不想说的事,我就不能勉强。可是楚小姐,他真的很在意你,或许你觉得他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对于一个性瘾症患者来说,他已经进了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到伤害。不然的话,你不会三年来对他的病毫无所觉。性瘾症发展到一定阶段,会出现其他心理疾病,比如焦虑症,强迫症,狂躁症等等,甚至会有暴力倾向。情绪失控更是家常便饭,连我的办公室都被他砸了好几次。如果在过去那三年中,文昭说过什么让你难受的话,或者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请你一定记得,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我为她的话而动容,回想起这三年与文昭相处的时光,那些让人难过的细节,那些惊心动魄的桥段,那些相对无言的冷漠,那些莫名其妙的轻慢……所有的不合理,如今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的,文昭是一个病人,只有一个心理上有疾病的人,才会有那么多反复无常又极端的表现。我为什么早没发现呢?
然而文惠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加难受。
“在餐厅遇见你的第二天早上,他在诊所对我说,他知道你早晚是要走的,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他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问。他宁愿相信,你离开,是因为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是为了去更好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如果是这样,他可以放手,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看着你走。”
我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好像被一层半透明的东西糊住了,有些突兀地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已经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对面的人却在兀自叹息着。
“说真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痴男怨女见过不少。可从没见过有哪一个男人会那么爱一个女人,那么怕她离开他,怕到连问都不敢问的地步。或许只有像文昭这种表面高傲,内心孤独的人,才会有这么极端的表现。可正因为如此,他的感情才会比一般人更加单纯,更加可贵。像他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自己真心想对她好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我的手轻轻一颤,轻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它是否真的动过。而对面的女人,她的眼睛里,有种云淡风轻后的恻然。那是只有看惯了各色悲喜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我定了定神,直视着她,“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出卖他,将他的隐私卖给报纸杂志什么的?”
她笑了笑,反问道:“你会吗?”
我看着她,“我不会吗?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些故事的前情你都没搞清楚,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会出卖他?”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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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8 章
她的笑容有些老谋深算,“你不会的。楚小姐,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的人,或者说,你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但你同时又是一个心怀坦荡,爱憎分明的人。可能你觉得我的话是自相矛盾,但人性本来就是复杂而矛盾的。简单的人未必就很善良,复杂的人也未必个个心怀鬼胎。相反,他们甚至比那些看似单纯的人更明白什么叫‘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我想你也知道文昭的身份,就算你把这些资料泄露出去,也会有人来弥补我的失误,你讨不到任何便宜。当然,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为我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心理医生都像你这么明察秋毫吗?是的,你猜得没错,我不会出卖他。”
她也笑了,“那么楚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点点头,“你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说。”
“可能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讲,我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是请你理解,我问这个问题,不是出于女人的惠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手中的咖啡已经凉了,耳边的音乐也循环了几个轮回,我等的人迟到了近三个小时,我想,他可能不会来了。
或许,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机遇和运气可以瞬息而来,也可以瞬间消失。没有任何原因,也不需要任何交待。
我看着自己的手,深空气在我掌心流动,好像有些东西在慢慢消散,又有一些东西在慢慢凝聚。好像失去了一些什么,又得到了一些什么。
“他知道你早晚是要走的,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他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问。他宁愿相信,你离开,是因为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是为了去更好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如果是这样,他可以放手,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看着你走。”
我感到自己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于是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良辰美景讵可待,火树银花不夜天。
这个城市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如同广阔的深海,我们是一只只游在海里的鱼,彼此交错,却不知该游向哪里。
Be却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屁股还没坐稳,就急冲冲地对我说:“对不起啊,有事情耽搁了,手机又没电,你的号码我存在手机里,想借别人的电话打给你都不行,我还以为你早就……咦,小夏,你怎么哭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腮边全都是泪水,赶紧低下头,“没什么,音乐太好听了,听着听着就听哭了。”
他笑了一声,“这首歌有这么好听吗?让你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他,“你还好意思笑我?我等你多久了?三个小时了,今天的夜宵算你的。”
Be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他们的艺术总监忽然找我,一直谈到现在。小夏,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差你点头,怎么样?你愿意来吗?”
“整个拍摄过程需要多长时间?”
“他们说如果顺利的话,模特部分三天就可以完成,后期的美工不需要我们。不过这个很难说,拍摄中如果出现意外状况,延期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天我带你去见他们的导演和艺术总监,试试装,如果他们那边OK,后天就差不多了。因为游戏赶着开服,他们比我们还要着急。”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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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59 章
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前前后后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看我默不作声,Be有些担忧地说:“小夏,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不会是想放弃吧?那就太可惜了。”
我搅了搅自己那杯凉透的咖啡,对他说:“我不会放弃。但是我时间有限,如果这事成了,咱们要集中精力,速战速决。”
第二天我跟着Be去见负责这次拍摄的导演和艺术总监,上妆之后,不知道是他们给Be面子,还是我的形象真的很符合他们的要求。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都点头说满意。
导演给我看了剧本,因为是静态电影,我们没有对白,大致了解故事的内容和主题即可。这是一个神话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只需要十几副图片就可以完成。导演说这是一个系列故事,如果网上的反应好,下一个故事还找我跟Be做男女主角,这样网友不会有疏离感,也有利于他们宣传。
Be说得对,他们很专业,也很认真,除了钱给得少了一点,整个策划做得无可挑剔。而这世上最怕认真二字,在工作上只要肯投入,就算没有十分的回报,起码也会有四五分,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们晚上一起吃了顿工作餐,为了不耽误拍摄,谁都没有喝酒。大家散了之后,我带着剧本回家,临睡觉之前又看了一遍,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我告诉自己,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你只有先把自己管好,才有足够的精力和能力去管其他人。
我们毕竟活在现实中,就该懂得“谋生亦谋爱,谋生还是要放在前头”的道理。你只有懂得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第三天,我们的拍摄正式开始。
虽然模特费给得不高,但是他们找的摄影棚可一点都不含糊,很大,也很宽敞,该有的设备一应俱全。除了导演,导演助理,化妆师,摄影师,现场还有很多工作人员负责场景布置,提供道具,还有整理服装。
让我没想到的是,为了使画面的效果出彩,有些镜头我跟Be甚至还要吊威亚,还有鼓风机在我们身边不停地吹着,配上华丽而古典的曳地长裙,还真有几分衣袂翻飞,飘然若仙的味道。
一群人忙乎了一上午,中午休息的时候,助理叫人送来了盒饭,卖相不错,但味道一般。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正规拍摄,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是看到一群人为了一件作品努力工作、毫不懈怠的样子,自己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整个上午的拍摄既紧张又兴奋。这一会儿安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又饿又累。但又不敢吃得太多,怕胃鼓出来,下午穿那套古代版的露脐装会不好看。
Be看我吃到一半就放下了饭盒,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块士力架递给我,“今天还要拍很久呢,吃点甜食补充一下体力。”
我接了过来,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Be坐在我旁边,边喝水边说:“不是我想得周到,是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
我一边吃一边惊讶地看着他,“有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Be点点头,“你是做得是挺好的,工作的时候绝对专业,导演和总监对你都很满意,刚才还跟我夸你,说你镜头感强,表情有张力,不夸张也不拘谨,摄影师拍得很顺手。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事。不然你今天不会连续两次穿错了衣服,休息的时候还拿错了我的饮料。”
我叹了口气,“可能是昨天晚上太兴奋了,没休息好。”
Be笑了笑,“你看起来不像那种心里装不住事儿的人,你自己都说了,你时间有限,要速战速决。怎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自己反而集中不了精神,你到底怎么了?”
我发了一会儿呆,看着对面的布景,有些茫然地说:“Be,你说爱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Be扑哧一声,差点笑岔了气,“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这两天一直在琢磨这个吧?爱是什么?让我想想,爱情就是一生只爱一个人,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实,你对那个人的感情。”
我不由地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某个地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接着又摇了摇头,“你这个说法太不靠谱了。现在哪里还有那种一生一世的爱情,谁不是风花雪月,转头就忘,你若无情我便休,谁又能真的等谁一辈子?”
“既然你都看透了,你又在这里瞎琢磨什么呢?爱情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东西,你看靠谱的人谁成天把爱挂在嘴边上?人人都说,没有原因的爱情才是真的爱情,可现实的爱情不可能没有原因,可能有很多原因,只是我们不愿意去承认。”
我一时接不上话,看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出神。
音效师正在调音,放的是这部片子的插曲,悠远而清雅的古筝,很凄凉的调子,仿佛为整个故事预示了一个悲剧的结尾,听得人心里一阵阵难受。
我说:“Be你相信吗?有些事情,我们看懂了,是成熟了;看清了,是理性了;看淡了,是豁达了;可若看穿了……那就到头了。”
Be点点头,表情有些黯然,在哀婉的音乐声中对我说:“我相信,你说的。”
我们两个仿佛受到音乐的感染,情绪都有些低落,一时无话。
三天之后,整个拍摄顺利结束,我们的首部静态电影算是正式杀青了。正如Be所说,后期制作不需要模特了,那是他们剪辑和美工、特效的活儿。
公司的老板很重视,打电话给艺术总监,说要请一干工作人员去海鲜坊吃杀青饭。我跟Be说,我不能去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再晚就来不及了。
Be虽然觉得不太好,可也没有勉强,也没有多问。告诉我公司老总那边他会去说,后续的事情他会帮我盯着,有事电话联系。
我感激地抱了抱他的肩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拎着自己的背包转身跑了。
坐在出租车上,我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卡片,紧紧攥着。司机正在听收音机,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声回荡在车厢里,慰藉着我那颗不安而躁动的心。
“晚上七点,这个城市的夜晚依旧繁华。有人说,这是一个白天说谎,晚上陶醉的时代。无论一个人白天多么成功,或者多么落魄,到了夜晚,我们都是一样的孤独寂寞。所以此刻,有人在天台上对着夜空发呆,有人在街头流连,有人在酒吧买醉……”
我心下恻然,忍不住想,那么文昭呢?他在做什么?
我久久地闭眼,在这一刻,不论悲喜,不问因由,不计较对错,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个地方钝钝地疼着,一直疼着。
我当时不知道这种痛到底预示着什么,车窗外的街景在急速后退,而我要奔向的是一个渺不可知的未来。
然而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种痛不是鲜血淋漓,也不是痛不欲生,而是一种压抑在日久天长之后的悲伤,是漫长的分离和无尽的等待……
这家疗养院在近郊,我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了。
下车之后,我给文惠打了一个电话,这是她那天临走的时候交待的。她说如果我真的想去,就打电话告诉她,她帮我疏通,否则我可能会被拒之门外。
十分钟之后,有一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出现在疗养院门口,问了我的名字,又跟文惠核对了一遍,这才带我进去。
虽然是晚上,但在路灯的照射下,我能看清里面的环境,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有山有水,有树有湖,有草地有凉亭,还有类似于别墅的独栋小楼,应该是给像文昭这样的特殊病人准备的。
总体来说,基本上跟其他私立疗养院没什么区别,跟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精神病院更是有天壤之别。
看到这里的环境,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像文昭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跟一群虎视眈眈、歇斯底里、基本失去自由的精神病患呆在一起呢?
他就算真的有病,所住的地方也一定是高雅的,考究的,精致的,昂贵的。就拿这里来说吧,比市里的高级住宅区还要气派。
而文惠说我可能会被“拒之门外“的原因,大约是文昭只想自己在这里呆着,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想被人打扰。
小护士将我带到一个地点极为僻静的病区之后,告诉我前面那栋二层小楼就是,然后就功成身退了。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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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0 章
我站在门口,一时千头万绪,不知道里面那个男人,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声呵斥着叫我离开?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嘲笑我,根本是自作多情?
我深吸几口气,做好了接受一切风暴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各种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对白,敲了敲奶油色的大门。
然后,门开了,阔别多日的男人穿着自己的睡衣站在我面前。我呆呆地看着他,从上到下,气色比我想得要好,只是,头发有些乱。
我刚要说话,忽然眼前一暗,人已经被他拥进怀里。手里的背包掉在地上,我有些发怔地看着它,有人贴在我耳边,喃喃地,反复不断地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自己会一直做这个梦,梦一辈子,你竟然真的来了。”
我才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只有我知道,这样的情景,在我的梦里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然而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是真实的。
他抱着我默默地流泪,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哭。平时那么高傲,那么目空一切的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哭起来总是像个孩子?也不明白他的眼泪为什么总是这么重?重得让我难以承受。
我的眼睛模糊了,伸出手抱住他的背,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喜欢他,你不要听他说什么,以后只听我说,只听我说,好不好?”
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药瓶,大约有七昭对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态度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
难怪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变脸,因为我的后背没有长眼睛,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而文昭看到了一切,整整三年,却连一个字都没问过我。
“然后整整一下午,我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实在想不通,就打电话问韩棠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十几岁就没缺过女人,在这方面比我懂。韩棠说,这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丫头要么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要么就是耍你。别再跟她耗了,好姑娘有的是,这种人赶紧跟她分了算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次我全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韩棠这么厌恶我,原来除了夏荷,还有文昭。
他最好的朋友,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是我,我也生气。
他撑起身体,按住我的手,在上面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所有人都这么说,可是我舍不得,也不甘心。小夏,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对你不好吗?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体贴,多温柔,可我对你是用了心的。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能做的就是用我的钱让你高兴。我送你的每一件礼物都是我对你的心意,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
我被他抓得有点疼,试着动了动,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最后放弃。
他的眼神很难过,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松,“这三年来无论我做什么,你总是这样,每次我因为你一点点亲近,自己一个人偷偷高兴的时候,你又很快让我明白,那不过是我的误会和自作多情。你就是这样,让我一次次希望,再一次次难过,最后是一次次失望。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我慢慢发现你不是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可你装作不知道,你甚至故意让我难受。小夏,我真的不明白,看着我难受,你就舒服了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不敢问,我怕我一问,有什么东西说破了,咱们两个就真的到头了。”
诚然,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没有这样想过,你太敏感了。这些年我们都靠着自己的感觉来揣摩对方,以为那就是对的,其实我们都错了。”
他摇头笑了笑,“真的吗?真的是我敏感?你有事从来不看我一眼,哪怕我就站在你旁边,你都不会向我求助。就算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或者是两个陌生人,你也不会这样。你总是把我们分得那么清楚,这也是我敏感?还有那一次,你把我送你的东西当垃圾一样扔掉,这也是我敏感吗?如果不是恨一个人恨到了极点,你不会这么做,是不是?”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越发明亮的眼睛,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无力,那些肉眼可见的事实摆在面前,我还能说什么?
文昭是一个嘴比心慢的人,很多事情即便看穿,也不会说破。一旦说破,就是已经看得太清楚。这样的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你再对他说什么都是狡辩。
他见我不说话,忽然掐住我的下巴,急躁地问:“是因为那次在宾馆里发生的事?因为我让你在别人面前受了侮辱?所以你心里一直怨恨我?是这样吗?”
他逼得紧迫,我答得含糊,“可能吧……那么久的事,扔东西的时候,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我都忘了。文昭,宾馆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真的。”
他松开手,狐疑地问:“那这一次呢?你又为什么来?你可怜我?同情我?还是你知道了我离不开你,所以你放不下我?”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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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1 章
“我……”
我刚想说什么,他却不想再听下去,低头用力吻住我。
“小夏,我们就这样吧。你爱我的人也好,爱我的钱也好,不爱我也好,讨厌我也好,什么都好。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回来了。我给过机会让你走,可是你没走。这样的机会我只会给你一次,我也只给得起这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我给不起第二次……”
他进来的一瞬间,我感到一阵窒息,这不是年轻男女紧张好奇的羞涩探索,也不是恋人间循规蹈矩的床笫之欢,是真正的肉体厮磨,最真实的占有,最原始的欲望。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抓住我汗湿的长发,我像藤蔓一样缠在他身上,整个世界犹如摧枯拉朽,颠倒破碎,只有一道道炫目而耀眼的白光。
我们不再是梦中不可触摸的两个幻影,不再是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三年时间,我们一直捏着情绪活着,彼此沉默着,守望着,折磨着……蹉跎了那么多可以相守的岁月,全不知是为了什么,然而所有的遗憾和困惑,都抵不过这一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压抑不住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快要死掉一样,好像喘不过气来,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乐,好像有人用手掐住我的喉咙,可是没有人掐住我。
我的眼前出现一片虚无的幻影,幻影中似乎有我,可那人又不是我。那个人是谁?我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
那是我不敢面对的另一个自己,在另外一个地点,另外一个时空,另外一个场景……我不敢再看,猛然闭上眼睛,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竟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他吃疼,扣住我的脖子将我拉开,按倒在床上。大约是以为自己弄疼了我,低下头变换着角度细细地吻我,身下的动作也像他的吻,变得又规律又温柔。
我终于哭出声来,他用手指揩掉我脸上的泪水,就像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他做过的那样。
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好像一片温暖的海洋,从四面昭度过这段……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漫长最艰难的时光。
医生给文昭制定了整套治疗方案,每天的作息有明确的安排:起床、吃药、运动、心理辅导、看书、听音乐、跟其他病人互动谈感受、吃饭、睡觉……一天所有的时间,那张表格都写的一清二楚。
医生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病人有规律的作息,以此渐渐缓解他对性的依赖。医生的解释是专业的,治疗方案也是有理有据,让我这个“病人家属”挑不出半点毛病。
文昭在这里接受治疗,用的是假名字,假身份,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他可以随时离开,也可以无限期的留下,没有人可以限制他。
可现在的他,却像一个真正的犯人,只是关押他的不是监狱的四面高墙,而是他心中的牢笼。狱警就是他自己,只有他才能将自己释放。
文昭的主治医生单独对我说,因为长期对性的依赖,已经影响了文昭的内环境,也就是说,他已经出现了激素分泌失调的情况。这个需要用药物来进行调节,也需要病人自我控制。
因为治疗刚刚开始,患者目前还感觉不到什么。可是随着治疗时间的加长,药物的副作用逐一出现,痛苦的程度也会越来越深。尤其是像文昭这样,有五六年性瘾历史的患者,那种痛苦的程度可能不亚于戒毒。
他还说,看着自己的爱人承受那种日夜难安的痛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度的心理折磨。所以我一定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只有我不放弃,文昭的病才有康复的希望。治疗任何形式的成瘾症,都有一条铁打不动的规律,那就是坚持。只要熬过了一个特定的周期,日后注意自我调整,文昭完全可以恢复得像正常人一样。
我将医生的话仔细记下,每天除了他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我不能跟在他身边,其他的时间,我都是一刻不离的陪着他。
文惠说得没错,文昭真的是个很听话的病人。就算没有我的提醒,他自己也会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严格遵守纸上的作息,哪怕那些治疗方案,对于一个像文昭这样要面子的男人来说是多么的苛刻。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我难受的是那些护士的眼神,虽然她们懂得掩饰,可是当我陪着文昭去做检查,有几次不经意看到那些无聊的女人窃笑又好奇的目光,我都紧紧攥着拳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发作。因为我不想惊动了文昭,让他更加难受。
某些时候,病人是没有尊严的。
但医者父母心,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他生病了,他不能控制自己,尽管这种病让普通人觉得羞耻,但这不全是他的错。而且此刻的文昭是这样虔诚,就像一个心怀孤勇的战士,惨烈而悲壮地跟自己打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文惠说过,性瘾症患者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也是一个被社会刻意忽略的群体。他们在痛苦中挣扎,也将痛苦隐藏,羞愧让他们对亲人和朋友难以启齿,也无法在他人那里找到共鸣,很难有人真的理解他们,就连自己的亲人都是如此。
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去在意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治疗的一步步深入,我渐渐发现,那些在我们背后窃笑的眼神原来是那么微不足道。
因为文昭的痛苦,远远比那些要可怕得多。
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有时候连句话也不能对我说,更别说去做运动,听音乐,跟其他病人互动。他只能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从早到晚,来来回回重复无数次。他坐不住,也安静不下来,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只有吃了镇静剂之后,他才能平静下来,稍稍睡一会儿,可那些镇静剂的副作用也越来越厉害。他经常头疼,幻听,心慌,恶心,呕吐,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
身体的不适自然会影响情绪,当踱步已经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开始用力摔东西。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他都能把屋子里可以砸的东西砸得粉碎,连一个小小的牙签盒都不放过。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很有默契的自动分开。我会躲到另外一个房间,给文昭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发泄。不是不担心他会弄伤自己,而是我知道,比起肉体的痛苦,他更无法忍受在我面前丑态毕露的精神折磨。
他就是这样,这样爱面子,又这样的孩子气。他不让我看,我就不看。有时候尊重一个病人的意愿,比日夜不停的照顾他更加重要,也更加艰难。
尤其是隔着两道薄薄的门板,听到对面的文昭,像只深陷囹圄的野兽痛苦哀啸,我都是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抖得像窗外的树叶,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怕到不行的时候,我就坐在地板上,用手绢蒙住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将那个跟了我多年的魔方转得飞快,在心中默念那些复杂的口诀,将魔方一次次打乱,再一次次拼好。我用这样的方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忽略那些在寂静的夜里尖锐得让人心慌的碎响,忽略文昭痛苦的哀哮。
实在害怕到忍不住了,我就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背,然后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楚夏,不要怕,你要坚持住。你胜利就是他胜利,你失败就是他失败。你们现在只有彼此,他只有你,你也只有他。你要坚持住……
等到对面安静下来,我就走进去把筋疲力尽的文昭扶到另外一个干净的房间,用药水将他手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再用纱布包好,哄着他慢慢闭上眼睛。
然后不管多晚,多累,我都会把那间屋子清理干净,把家具重新摆好。因为我要让他醒来之后,看到一个干净整齐的环境,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的痛苦还要延续多久?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只知道,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来,我们的日子还要继续。他还是会痛苦,还是会难受,还是要吃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片,还是会砸东西,甚至会失去理智开始骂我,打我。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重要的是,我希望他好起来,他也一定会好起来。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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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2 章
每天早上,当我抱着文昭,看着初升的太阳,我都深深地感觉到,除去那些老天安排的出身和与生俱来的差距,原来我们真的没什么不同。
我们小时候需要吃饭和穿衣,需要学习和成长,需要爱护和温暖。长大之后,我们懂得了欲望,也学会了爱、坚持、责任、勇气和痛苦。
当我把这些话说给文昭听的时候,他已经虚弱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我身边。我说什么,他就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轻轻地点头。
他已经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可是为了维持仅有的那一点体力,他又不能不吃东西。我无法想象,当吃饭也变成一种折磨的时候,他还有什么痛苦是不能承受的?
可是,当我第一次看到他忍不住恶心,把刚吃进去的食物吐在床单上,那种羞愤又无力的表情时,我那颗痛到麻木的心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感觉。我只是难受,难受得无以复加,难受得不知所措,难受得想哭,却又不敢哭。
所幸的是,这种痛苦已经无法折磨他太久。因为药力很快又会发作,他再怎么要面子,再怎么不愿意服输,也只能像头受伤的小动物靠在我怀里一阵阵抽搐,紧紧抓着我的手,好像那是唯一可以挽救他的稻草。
每到这个时候,他会用仅有的力气,小声哀求道:“小夏,跟我说话,跟我说说话……”
第一次听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又急又傻地问:“你要我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他把脸埋在我怀里,声音却像刚学说话的婴儿,又低又小,模糊不清。我贴在他唇边,才听到他在说:“跟我说说我们的未来,假的也……”
我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摸着他已经瘦得硌手的肩胛骨,点点头,“好,这有什么难的……我最会讲故事了,我说给你听。”
我抱着文昭,微凉的手心贴着他的侧脸,看着落地窗外慢慢飘零的秋叶,还有树叶缝隙间那一点点微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像窗外的秋色一样朦胧。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声音也可以这样动听。可是因为太过美好,从我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不真实。
“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这儿,到新西兰去开农场,你不是很喜欢新西兰吗?听说那里的天空很蓝,阳光也很好,冬天也不会太冷。没有明显的雨季,所以全年都会下些小雨。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那种不冷不热,带点微微小雨的天气。我们买一个小小的庄园,在园子里种一些蔬菜和水果,养些小猫小狗。我们还可以养些绵羊,你挤羊奶,我剪羊毛。白天我们就自己下地去干活,种菜,施肥,照顾那些动物。晚上就关好门,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那是文昭跟楚夏的世界,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
“我还要在我们的院子前面,种上一大片向日葵。我记得我们以前说过,仙人掌和向日葵都是很好活的植物,我喜欢仙人掌,可是你更喜欢向日葵,你说你喜欢它永远面向阳光,圆圆的样子还特别讨喜,不像仙人掌长得那么丑,刺又太多。这次我听你的,我们就种向日葵,要种得满满一院子都是。以后我们每天看着它们,跟着它们一起面向阳光。”
我凭着自己在网上搜来的信息,随口胡诌出一大堆话。可我越说越无力,我不是一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女人,也从没幻想过可以到一个那么遥远的国家去生活。
有些人可以轻易就改变他们的人生,我却只能从一个城市迁徙到另外一个城市,从一个荒凉的角落漂流到另外一个荒凉的角落。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这就是我。
但这是文昭的梦想,就算我说得不对,他也不会笑我。而且,他也没有力气笑话我了。
他的精神已经越来越差,已经没有精力去听我在说什么。他只是侧着身子蜷缩在我怀里,像一个聆听神音的孩子,做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那是他梦想中的天堂。
最后还是说不下去了,我开始讲笑话给他听。
“猫和猪是好朋友。一天猫掉进洞里,猪拿来了绳子,猫叫猪把绳子扔下来,结果猪整捆扔了下去。于是猫很郁闷的说:‘这样扔下来,怎么拉我上去?’猪说:‘不然怎么做?’猫说:‘你应该拉住一头绳子啊!’结果猪就跳进了洞里,拿了另一头绳子对猫说:‘现在可以了!’然后,猫哭了。”
文昭没有反应,我忽然想起来,他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幽默感的人。
于是我又开始讲故事给他听,“这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在老虎王国有一对兄妹,他们各自身怀特殊的能力。哥哥有着一对千里眼,能够看到极远方的微小事物。妹妹有着一对顺风耳,能够听到极其细小的声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快乐一起悲伤。闲暇时候,他们总会跑到后山的山丘上,哥哥眺望千里外的遥远国度,对着妹妹述说着那里各种千奇百怪的事物。妹妹聆听微风传来的讯息,对着哥哥吟唱着远方教堂传来的天使般的歌声。或许是长时间在一起的缘故,他们爱上了彼此。虽然他们知道这段爱情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两人的关系被发现了。父亲大发雷霆,母亲以泪洗面,街坊邻居对两人指指点点。就在全世界都抛弃他们的时候,为了证明对彼此至死不渝的爱,哥哥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妹妹弄聋了自己的耳朵。不为什么,只因为他们认为既然得不到众人的祝福,那有这能力又有何用?很久很久以后,有个音乐家听到了这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大受感动。百感交集下,他谱出了一首感人肺腑的曲子。那首曲子是那样凄凉,令听过的人不禁悲从中来。歌词是这样唱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我笑起来,可不知怎么,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睫毛上,挂在上面欲坠未坠,那情形就好像是他在哭。
药力又开始发作,他在我怀里一阵阵痉挛,之前因为面子,他一直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也不肯喊疼。可这一会儿,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我紧紧抱着他,忍着眼泪哽咽地说:“你不喜欢听这个故事,是不是?你过去就总是说我不学无术。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读一些书,也不会弄得自己像傻瓜一样。”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亲了亲我的手指,好像冬天的雪花,又像春天从指间飘起的蒲公英。深秋的世界是这样的冷清,这一瞬间,却犹如千树花开,满世婷芳。
我用泪湿的脸贴着他的侧脸,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软弱,“文昭,我们回家吧。只是性瘾症而已,又不是毒瘾。我让你在这儿遭这份罪干什么?我不在乎你去找其他女人,你对着我发脾气也没关系。我们就跟以前一样,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让你难受了,只要你好好的。咱们不治了,咱们回家吧……”
我认输了,这次我真的认了。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但是医生对这个问题却有另一个看法。
他一再地强调:现在是治疗最关键的时候,他或许很难受,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这种感觉就像脱毒期的急性戒断症一样,只要能熬过去,之后的治疗就变得容易多了。但是如果中途放弃,之前的努力就全部没用了,整个治疗等于前功尽弃。
道理我都懂,我心里明镜一样。但我是人,不是机器,我真的很难受。我没办法把自己变成这屋子里的一件家具,看着他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自己却在一边看着他水深火热。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文昭亲了亲我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颤颤地伸出手,一点一点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看着他的嘴型,跟着他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微地,颤抖地,缓慢而若有若无地说:“不要哭……”
听到这句话,我的喉咙像被刀割一样疼。我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越是这样,眼泪越是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砸在他手上,我根本控制不住。
没有人比文昭更想离开这儿,没有人比他更渴望结束这可怕的一切。可是连当事人都愿意继续坚持下去,我这个陪伴者又有什么理由不坚强?难道我会比他更痛苦?
我用手指揩掉眼泪,干脆地对他说:“好!你不想走,我们就不走。只要你坚持一天,我就陪你一天。”
第四章:生活不是演戏,咱们自己精彩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把礼品送了过来,那是文昭去疗养院之前从马尔代夫订购的。他跟我一起吃了个早餐,就拎着礼品回了父母家。
保密功夫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倒真是难为他了。
我收拾好厨房,略略化了个淡妆也出门了。Be早上打电话通知我,今天要跟那家网游公司谈接下来的合作细节,时间定在九点,我怕堵车,就比平时早了一些。
在网游公司跟他们的艺术总监谈了一个上午,我跟Be对于这次的酬劳比较满意,经过第一次的磨合,下面的琐事都是顺风顺水,细节部分很快就敲定了。
谈完正好是午休时间,总监请我和Be还有负责下一部作品的公司员工吃饭。
席间,Be趁着没人向我们敬酒的时候,小声问我:“有三家经纪公司有意招你过去,想好去哪家了吗?”
我夹了一筷子黄瓜拉皮,边吃边说:“没呢,你怎么想的?”
“我最初想去‘创星’,他们规模大、人脉广,培养了不少大模。但是后来仔细一想,那家规模大,可人才也多啊,恐怕不会太照顾新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还是决定去‘摩尚’,他们的规模虽然小些,但是比‘创星’有诚意。而且我听说他们正在跟几家时尚杂志谈长期合作,旗下的经纪人跟国内外几个新锐设计师的关系也不错,以后的机会不见得比‘创星’少。”
我点点头,“你考虑得挺周到的,我跟你一起好了,反正我去哪儿都一样。”
Be握着筷子看着我,“小夏,你不像是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随便?这可是你自己的事业,你不想在这一行出人头地?”
我摇了摇头,“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俗人。对我来说做什么不重要,只要能赚钱就是我的事业,而且……”
我看着自己的高脚杯,或许是角度的关系,包厢的灯光照射进去,映得杯子光影流动,好像里面装着一个上下颠倒的世界。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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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3 章
“未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跟Be他们一大帮人分手后,我回到公寓睡了整整一下午。等我睡醒的时候,天都黑了。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正好碰到文昭开门进来。
我有些意外地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在公馆那边陪父母吃饭吗?怎么回来了?这拎的是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
我打开袋子一瞧,里面有红酒、羊排、橄榄油、柠檬、法式黄芥末酱,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配料。
我有点惊悚地看着他,晃了晃袋子,“你不会是要我做给你吃吧?这太高端了,我得去网上查查菜谱。”
文少爷瞥了我一眼,换上拖鞋,酷酷地说:“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当然是我做。”
几个小时之前,不,准确地说是几分钟之前,我绝对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吃到文昭亲手做的菜。
但是现在,这个奇迹真的发生了!我的人生观被彻底颠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我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像个小学生一样,挺直脊背乖乖坐在那里等着开饭,看着在敞开式厨房忙得有模有样的文昭,忍不住叹道:“文昭,你太帅了!”
他系着我的碎花小围裙,一边拌着调料一边酷酷地转过身,“那当然,你还真以为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美国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做饭。”
我蓦地一愣,文昭说的这个“我们”,应该是指他和凌靖。以前听秦暮说过,他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一直在一起,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得像同性恋一样。
“你晚上不陪父母吃饭,忽然跑过来,就是为了做香草羊排给我吃?”这么劳师动众,我会折福。
文昭把羊排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子?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咱们两个是夏天认识的,那就不是我们的纪念日……”
文昭提醒道:“今天是十二月十二日。”
我惊讶地看着他,“‘双十二事变’?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做这顿饭是为了跟我一起纪念爱国英雄张少帅吧?你是他粉丝啊?”
文少爷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楚小姐,今天是国际公认的示爱日,懂了吗?”
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有点懂了。可是示爱有很多方法啊,比如你可以给我买个大钻戒什么的,怎么会想起来给我做饭?这不符合你文少爷一贯挥金如土的风格。”
文昭拿着平底锅作势轻拍了我一下,“你个没良心的小财迷,给你做饭不好吗?别人想吃都吃不到。你知不知道?男人跟女人吃饭是一回事,自己亲手做饭给她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有点失神地看着他,耳边不期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小夏,男人愿意跟女人吃饭是一回事,亲手做东西给她吃,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以为你会懂……”
有些人,有些事,我很想忘记,却架不住有人在不经意之间提醒着我。
文昭见我走神了,有些担心地揉了揉我的脑门,“怎么了?被我打疼了?”
“没有,不过下次你要报仇别用锅……”我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递到他面前,“你看,好多油啊。”烛光,红酒,香草羊排,还有一个坐在我对面,穿着蠢蠢的家居服,居然还能仪表堂堂的帅哥。如果只看卖相,这顿晚餐绝对称得上秀色可餐。
我吃到一半,非常满足地对文大厨说:“真的不错,你以后如果没事干,可以自己开一家法国餐厅了。”
文昭喝了口红酒,云淡风轻地回道:“行了,你还是说实话吧。”
我咳了一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指着眼前的食物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羊排煎老了,黄芥末酱放多了,还有那个酱汁,你调得太酸了……文哥,你有多久没做过饭了?你别瞪我啊,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
文少爷双手一摊,“那怎么办?要么出去吃?”
我挠了挠头,给了他一个合理化建议,“为了不浪费你带回来的这瓶顶级红酒,我看,咱们还是叫外卖吧。”
一顿饭吃得一波三折,填饱肚子之后,我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等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泡在浴室的猫爪浴缸里,可我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硬,回头一看,原来是文昭在我身后做人肉靠垫,让我整个人窝在他怀里,难怪可以睡得这么舒服。
我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说:“我竟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浴缸这么小,你这样抱着我多不舒服。”
他用浴花沾了一点浴液,给我的肩膀和后背打上泡沫,“我没觉得不舒服,看你在我怀里睡得这么踏实,巴不得你多睡一会儿,怎么舍得叫你?”
“那厨房……”
“不用担心,我都收拾好了。”
我安心地靠着他,“文昭,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在我肩膀上亲了一下,“因为我喜欢你,当然要对你好。”
我向后摸了摸他的脸,“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会怎么做?”
他将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喃喃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以前你在我怀里皱一下眉头,我都要一个人琢磨半天。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我知道你们女人都喜欢让男人哄,我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来哄你。但是,小夏,我答应了要对你好,就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我靠在他怀里,有点惆怅地说:“一辈子太长了,我不敢想。就像韩棠跟夏荷,当初韩棠也说过会一辈子爱夏荷,可是你看他们现在又怎么样。”
“小夏,他们之间是有问题,我也觉得韩棠做得的确很过分,可是他依然很爱她。你不能因为他做错过,就抹杀了他对夏荷的爱,这样对他不公平。”
“我没说他不爱她,只是觉得很恐怖。夏荷跟我说,那天行刑的时候,她被人砍掉的那只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你能想象吗?韩棠那么爱夏荷,对她也不过就是那样。一个人要冷静理性到什么程度,才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动私刑?说真的,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觉得不寒而栗。”
文昭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也是没办法……我看我还是跟韩棠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再找你了,省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还特爱胡思乱想,被他吓出毛病来怎么办?”
我心中一动,如果文昭肯出面,我以后就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对着那个霸王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还是算了吧,他本来就恨我恨得要死,要是知道我跟你告状,还不叫人泼我硫酸?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应付。”
文昭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我耳边笑了一声,“不过,你胆子也真够大的。那次在医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那样跟韩棠说话,骂得他哑口无言。后来韩棠还问我,你平时就这么凶,还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才敢这么嚣张?”
我看着文昭含笑的眼睛,有点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这算什么?至少她还愿意骂你,这证明你在他心里还有迹可循,她平时对着我连句话都没有,那才是最要命的。”
听完文昭的话,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堵起来,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大堆棉花,又闷又疼。
我皱了皱鼻子,很没底气地反驳道:“我哪里嚣张了?还不是被他气糊涂了。我人,不要去想那些对你不好的人,你会轻松很多。”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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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4 章
文昭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夏,我真的很累,尤其在那个位置上,一举一动代表的都不是我自己,而是整个文家。我们是家族事业,那些老臣子动不动就拿过去说事,我要顾及我老爸的面子,对他们说不得,动不得,想起来就头疼。”
我扭头看着他,他遇到的问题,大概是每一个接手父辈基业的人都会遇到的。所谓“江山易打不易守”,有多少青年才俊就是在这个“守”字上栽了跟头?
我拿了一条又大又厚的毛巾,一边帮他擦身子,一边说:“那些都是跟你父亲打过天下的人,老人家喜欢倚老卖老也是正常。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害怕你父亲退居二线之后,你会怠慢他们,自然要趁你父亲还主事的时候给你下马威。其实老人家很好哄的,你多说一些好话,平时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可能就没事了。”
文昭转过身对着我,皱着眉毛说:“你不懂。难道他们要在月球上建工厂,我也由着他们胡来?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如果什么都听那些老人家的,不懂得与时俱进,那公司还怎么运营?”
我点点头,帮他套上浴袍,“做生意我不懂,但我是这样想的,所谓老马识途,他们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可能观念是旧了一些,也跟不上时代和潮流。但他们有的是经验,这是一种苍老的智慧,是靠着时间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财富,你跟我都没有。不是你不够聪明,也不是你不够专业,而是年头不够。有没有听过这几句话?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强者不暴。你要料理那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面面俱到,表现得民主一些,多听一些意见总没坏处。”
文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可是他们现在抱团跟我搞对抗,就算我想听,他们也未必想说。一个个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明里暗里说我不行,连我爸都觉得是我不对,做人太高傲,没跟那些叔伯们搞好关系。”
我低头笑了一声,给他系好浴袍的带子,“你给人的感觉是挺高傲的,还有点瞧不起人……唉,你先别急着瞪我。我想说的是,其实那只是你不善交际给别人的错觉,如果真正了解你,就会知道你是一个挺厚道的人。人会抱团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共同目的,二是为共同利益。一旦这些基础没有了,再坚固的团体也会土崩瓦解。我想,你父亲不理解你的处境,大约是因为,在他心里,那些反对你的人中的确有一些是真正为公司和你们文家着想,并且是出过力、卖过命的。对于那些人,你完全可以善待他们,对他们比其他人更客气一些,待遇也好一些。”
文昭苦笑一声,拿了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就算我想善待他们,他们也未必领情,说不定转过身就骂我傻,说我这个二世祖是怕了他们,所以有心巴结。”
“你管他们领不领情?你对那些人越好,他们内部的猜忌就越多,分化得也越快,这才是你的目的。至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都是一些墙头草,基本可以忽略。剩下的,就是真心想拉你下马的人,对于那些人,大可以退为进,静观其变。一旦把过错落到实处,不用我说了,你那么雷厉风行,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看,把事情分开一件一件解决,不就容易多了吗?”
文昭终于笑了,伸出手臂将我抱一抱,“是容易多了。跟你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你说你没念过大学,怎么会懂这些?”
我耸耸肩,“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我想,一理通百理,做事之前先学会做人,这总错不了。其实我跟你说的这些,应该早就有人跟你说过了。但他们没有我便利,我是你的枕边人,所以吹点枕边风,让你听听靡靡之音,还是有点效果的。”
文昭笑了一声,“你这还叫靡靡之音?类似的话的确有人跟我说过,可真的很奇怪,只有你说的我能听进去。小夏,你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会在适当的时候给适当的意见。就像三年前,在我最心烦意乱的时候,你总有办法哄我开心。可这些话,三年前你怎么不对我说呢?”
我从壁橱里拿出吹风机,“你也没给我机会啊!三年前是为了讨好你,自然要投其所好。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我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文昭也打了一个,一边抽气还没忘了抱着我夸道:“小夏,你真好。”
“我,阿嚏……当然好。”
熄灯之后,文昭把呵欠连天的我拉过去,缠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问:“小夏,如果你是我,对于第三种人,你会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轻易亮剑,除非你确信时机成熟了,一旦出手……你要置他于死地。”
第二天我们两个人都有点伤风,文昭喝了一碗我煮的红糖姜水,吃了两块蛋糕就去上班了。我也跟Be约好了,上午到服装师那里试衣服,为我们的下一部静态电影做准备。
等我从设计师那里回来,看到几个穿蓝马甲的送货员,正抬着一个硕大的物件,试图将它塞进我那间小公寓的窄门里。物件太大,而门太小,他们又太卖力,撞得我的门框尘土飞扬,吱吱作响,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走过去,拉了拉负手立在门边的文昭,小声问:“你让他们来帮我拆房子?不好吧。”
文昭摸着下巴说:“我买了一个按摩浴缸,能加热、能洗鸳鸯浴的那种。不过……好像有点大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缓了半天才说:“文少爷,你不知道买家具之前要先量一量放置空间的大小吗?”
他皱着两道好看的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量了,放在浴室应该没问题。只是,进不去门。”我崩溃了。
最后弄了半天还是进不去,送货的师傅给我们提供了两套方案,要么把门拆掉,要么把浴缸拆掉。
我跟文昭觉得两个方案都不靠谱,有敷衍了事的嫌疑,最后我们一致决定——把浴缸退掉。
一帮人呼呼啦啦又将那个物件抬出楼道,送出大门,装上卡车,很是折腾。
卡车扬尘而去。文昭看了一眼手表,亲了我一下,交代道:“我下午还要开会,先回公司了,晚上我没应酬,咱们一起在家吃饭吧。”
我惊悚地看着他,“不会又是你来做吧?”
虽然美男下厨十分养眼,多看美好的事物也的确有益身心。可事物都有两面,他做的东西实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金玉其外的食物吃多了,不但难以果腹,还容易得肠胃炎。
文昭递给我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你不是回来了吗?当然是你来做。晚上我想吃面疙瘩汤,记着多放生菜少放葱,多煎两个鸡蛋,最好再多放一片午餐肉,我爱吃。”
跟文昭在一起的日子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着,这段时间我们两个人都很忙,跟过去不同的是,他是真忙,我也是真忙。
我们离开疗养院之后,文昭就帮我在他的健身会所办了一张会员卡,也帮我请了私人教练和泰拳老师,让我有氧、无氧、搏击全面发展。用他的话说,女人健身不见得是为了给男人看的,但是,咱得爱惜自己的健康。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模特工作量大,单靠饿肚子来维持身材,我早晚会把自己弄垮。再说饿得面黄肌瘦,干瘪得像竹竿一样的模特,也不见得有多美。
如今国内的审美也越来越向国际靠拢,看看“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那些“天使模特”,一个个身材健美,前凸后翘。起初我跟其他人一样,以为那是人家欧美人基因好。后来经过健身教练的讲解才知道,她们平时的运动量是相当大的,不然也不会各个都有漂亮的川字腹肌,又圆又翘的屁股和修长紧实的大腿。
那种性感到爆棚的身材,绝对不是饿出来的,单靠基因也难以获得,运动才是王道。
本来两个人在一家健身会所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侣一起健身,多带感。文昭那么帅,身材又那么好,光看着他那六块线条完美的腹肌,肾上腺素就立马飙升。当然,还可以在他做运动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比如俯卧撑时坐在他背上,引体向上时挂在他身上,用我自身的体重给他加加重量,他多做一个就奖励他一个热吻。文昭说,这比吃氮泵都有用,他以后可以把买补剂的钱省了。
可惜的是,我跟文昭都太忙,有时候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做运动,却因为各自有事,最后也只能各练各的。文昭已经不再回自己的住所,除了偶尔回父母那儿吃饭,下了班只要没应酬就会来我的公寓。
我们午饭很少在一起,基本上是各管各的。至于晚饭,忙的时候就出去吃。如果时间宽裕,两个人兴致又高,就自己下厨做几个小菜。
这间小公寓俨然成了我们的家,我们走出去就为了工作各自打拼。回到这里,就关上门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经过疗养院里的惊涛骇浪,三年的别扭猜心,无数次相顾无言的耳鬓厮磨,这种狂风暴雨后的平静,委实让渴望过点踏实日子的我们感到舒心。
文昭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急于将所有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我,然后再一股脑地从我这里享受他该得到的回报。那时的他总是急着确认些什么,就连男欢女爱那些事也是一边急着索取,一边急着付出。
现在他对待我的方式是平静的、踏实的、简单的、温存的,没有那些浮夸的娇惯和刻意的浪漫,可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现在的我,身体是忙碌的,内心却是从没有过的平和,就像公寓墙上那幅挂了三年的壁画,跟墙壁的颜色慢慢融合在一起。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起那个让人心寒的雨夜,那个阴云密布的早晨,还有老房子凄凉的黄昏下,那个男人最后留给我的眼神,我会有一种劫后余生又隐隐不安的感觉。我不知道文昭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凌靖,应该是见过,但是他从没对我说过。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自从那件事之后,文昭再也没有带我出席过社交圈的任何活动,连他自己都很少参与。
反倒是凌靖,这段时间频频见报,电视新闻上也屡屡出现他的身影,还有一档资深的财经节目破格邀请他——这个媒体公认年纪最轻,入行时间最短,成绩却相当不俗的地产界新贵做特邀嘉宾。在节目中,他谈吐风趣,妙语连珠,对答机智,在第二天就成了城中热议的话题,当然,还包括他堪比电影明星的好皮相。
过去听秦暮说过,文昭跟凌靖在美国念的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听同样的教授上课,做同样的功课,连拿的文凭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如今,两个人行事的手法却是大相径庭。
文昭为人低调,很少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下,这跟他的病有关,也跟他的性格有关。他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人群,冷漠寡言的态度总是给人一种刻薄寡恩的感觉,让人退避三舍。
但如果真的了解他,就会发现他其实既不是狼,也不是狮子,而是一只活在狼群中的牧羊犬。只要扒开那层冷硬的皮,就能看到冰山王子其实有颗温厚的心,那颗心还燃着小火苗,让你热得烫手。只是,如果不是抗打击能力超强,又耐力惊人,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因为在扒皮的过程中,你可能已经被他冻死了,最轻也是二级伤残。同样是子承父业,凌靖却是张扬的、高调的,但他这种高调不具侵略性,反而像太阳一样普照着大地,没有严冬一般的凌厉,只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润和春风化雨般的细腻。
有一本杂志给了他这样的评价——作为临危受命的继承者,凌氏企业的新生代掌舵人延续了家族一贯精明干练的作风,跟他温文尔雅的外貌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强硬的手段、敏锐的商业触觉和心狠手快的大将之风。
这段评价让我心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认识的凌靖好像是这样,似乎又不是这样。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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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5 章
说真的,在某一个瞬间,我觉得我曾经了解过他。但是大多时候,我看不透他。
文昭依然跟以前一样,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周旋在公司的业绩和各色人物之间,兢兢业业,忙于应付。
虽然我不懂经商,但以我对文昭的了解,他虽然不喜欢目前从事的职业,但怎么说也是一只镀了金的名校“海龟”,又受了那么多年的精英教育,资质不会差到哪儿去,起码也是上乘。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人际关系,令他最深恶痛绝又不善于应付的也是人际关系。
文氏被尊为商界泰斗,财雄势大,人面极广,旗下能人只怕是数不胜数。都说人多力量大,可人多了是非也多,尤其是各大派系彼此看不顺眼,又难以调停的时候。每次看文昭眉头紧锁的样子,我都会想尽办法来开解他,可我又能帮到他多少呢?
有句老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文昭在运动方面很优秀,学习能力也不差,也拿着海外高校的文凭,但说到社交能力,他几乎为零。
自从浴室那次之后,他偶尔会把公司里一些让他头疼的问题说给我听,大约是希望跳出主观情绪之外,抛却利益的因素,听听我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他对的时候我会赞同他,两个人意见不一致我们会沟通,如果他真的错了,我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曾经在心里帮他捋顺过,他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自己的团队,想给他上课的人太多,真正能帮到他的人却太少。但以他的个性,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那些人才聚到自己身边。
我心里着急,却不能直接跟他说,提建议的方式一定要迂回。文昭教养不差,但少爷脾气还是有的,又是个死心眼,只能顺毛摸,直接逆他的意思肯定要奓毛。
而且,男人在事业不顺的时候,的确想要一个事事仔细,可以帮他查缺补漏的知己,却未必喜欢这个知己凌驾在他之上。文昭也是如此,他喜欢有想法的女人,却不见得喜欢这个女人比他更有想法。
再说,道理他都懂,只是知易行难。毕竟,“想到”和“做到”在纸上只是一字之差,现实中却是千里之遥。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睡在身边的男人,会忍不住去抚他的眉心,总会隐隐地为他担忧,觉得他在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都是烟锁重楼的愁。
记得在一部电影里看过这样一个理论:天才跟普通人的区别是什么?如果把ABCD当作成功必经的过程,天才就是可以从A直接跳到D的人,普通人则必须要经过B和C,缺一个步骤都不行。
我想,假以时日,经过岁月的积淀和实践的磨炼,文昭或许也能成就出跟父辈一样的宏图伟业。但是不可否认,B和C是他无法跳越且必须走好的过程。
而另外一个人,游戏人间多年,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心狠手快,杀伐决断,毫不含糊。无论从商还是摄影,他都手到擒来,进可攻,退可守。他的确是个天才,是那个可以从A跳到D的人。
所以,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条件,对某人来说是如鱼得水;对文昭来说,却是坐困愁城。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韩棠了。
这个少爷算是彻底盯上了我,把我当成了他的礼品中转站,隔三岔五就要我将他寄过来的大包小包快递到美国去。不但如此,我还要时不时向他汇报夏荷的近况,以便让远隔重洋又痴心情长的韩少爷能及时掌握昔日爱人的第一手资料。
可怜我那段时间刚跟Be一起签了那家模特公司,又做了网游公司的游戏代言人,拍照、走秀、参加宣传活动,工作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忙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自己的男人都没时间照顾,却要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听候他的召唤。
文昭看在眼里,却也不好意思深说他。毕竟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文昭之所以会如此迷恋泰拳,也完全是受了韩棠的影响。
这件事我略有所闻。据说当年两个人一起讨论哪种运动最好,韩棠首推泰拳,认为格斗最能锻炼一个人的综合体能。
文昭却不以为然,因为泰国的本土拳手看着都又瘦又小,就身材体型来说,跟那些练健身的汉子根本没得比,向来信奉力量至上的他,不认为那些人能有多厉害。
韩棠就说:“不信你去泰国,随便找一家拳馆上擂台试一下,不用成年拳手,十几岁的小孩就能把你打得团团转。泰拳锻炼的是综合体能,不是单纯的力量,体型只是副产品。击打能力和绝对力量是两回事,你就是力气再大,体型再漂亮,遇到危险的时候有劲儿不会用,又有什么用呢?”
文昭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虽然后来经过实践证明,这个理论是正确的,可那时毕竟心高气傲,心里不服气,真的跟着韩棠去了一趟泰国,在他训练的那家拳馆住了一个星期,近距离观摩了职业拳手平时的训练,又在伦披尼拳场看了几场纯正的泰拳比赛。据说,那七天的体验让他很是震撼,也很有触动。
回国之后,文昭就在这边的泰拳馆报了名,跟着拳馆请来的泰籍教练,从最基本的步伐一点一点学起,直到可以上擂台打比赛,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就不必说了。虽然练得很辛苦,但是收获也不小。他起步晚,不可能练得像韩棠那么高段,但保护自己,关键的时候打几个流氓救个美女什么的,基本不是问题。
总之,韩棠对文昭算是有“启蒙之恩”,这几年也教了他不少东西,两人是亦师亦友。文昭向来佩服韩棠在格斗界取得的成就,再加上他沉默内向的个性,以及我间接让韩棠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他轻易不会跟自己这位好基友发生言语上的冲突。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连文昭都看不下去了,致电去跟韩棠说了什么。有一天,韩棠忽然阴阳怪气地对我说,如果不愿意帮他就算了,用不着让自己冤得像窦娥一样,只差没血溅三尺白绫,大旱三年,六月飞雪。
我担心害怕之余,想到他一个“黑三代”居然可以出口成章,将国学了解得如此通透,着实让人叹服。
谁说流氓不读书?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手短”,我自问没吃过他的,也没拿过他的,何况还是他对我拳打脚踢在前,心存愧疚在后,有事相求在当下,怎么也不该被他数落得像个小丫鬟似的。
可是每次想起那个未成形就化成一团血水的孩子,不知怎么,自动就在电话里矮了他一截。而这种唯唯诺诺的小心,就更加助长了某人咄咄逼人的气焰。
至此,这个“黑三代”的夺命追魂CALL正式演化成我的噩梦。
他使唤我跟不要钱一样,到美国的快递费都不出也就算了,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这个少爷偏偏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不看时间,风雪无阻,理直气壮地扰人清梦。
睡眠不足会死人的,有时候我真想对他说——大哥,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可想到此话一出,他可能会很愉快地把我的要求执行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凌晨两点将我吵醒,劈头就训:“夏荷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发烧都没人管,你这个朋友就是这么当的?”
我被他训得睡意全无,怕吵醒文昭,想到卧室外面去接,偏偏文少爷一条大腿正横在我腿上,无奈之下,只得捂着听筒小声说:“你先别着急,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用人请假,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结果烧了一天一夜。”
发烧这事可大可小,我立刻警醒起来,紧张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手不方便,眼睛又没好,你说怎么样?你但凡多关心她一点,又怎么会这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了?我被他绕晕了,又不敢问。我很想告诉他,我跟夏荷隔着整个太平洋,跨越东西半球,我就算想管,也要看我有没有那么长的胳膊。
道理我有,却不能跟他讲。韩棠这人只要不高兴就跟强盗一样,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因为他自己就没什么道理。
不过听他气势汹汹的口气,想必夏荷应该是没有大碍。不然他这会儿就不是骂人,而是杀人。所以现在他不是在追究责任,只是很单纯、很用心地想找一个人出气,而那个倒霉的孩子就是我。
我揉了揉太阳穴,斟词酌句地陪着小心,“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其实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两年,虽然现在眼睛不太方便,可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听我这么说,他反倒没话了,过了半天才说:“算了,我就知道指望你也没用!”说完就摔了电话,比平时干脆多了。
等我放好手机,文昭也醒了,一只手非常习惯地横在我胸脯上,睡眼惺忪地问:“又是韩棠?”
拍掉那只狼爪,我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他担心夏荷,也能理解他病急乱投医,更能理解他看我不顺眼,找个借口就想骂我,但是我没法理解,他为什么专挑人睡觉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抱着脑袋哀鸣,“每次都是凌晨一两点,他这是成心不想让人活了。”
文昭笑不可抑,在我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因为他睡不着。”
我一下愣住,文昭看着我,心有余悸地说:“看过那一幕,没有几个人能睡得心安理得……你就体谅体谅他吧,他现在对夏荷是又痛又悲,但更多的是愧。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埋怨自己,自己不原谅自己的时候,能把一个强壮的大活人不声不响地打垮了。”
我沉默了。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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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6 章
都说人在重大事故面前,悲伤和痛苦会被大脑的自我保护刻意延后。起初可能不觉得怎么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的感觉就越来越深,尤其是更深露重,身边又无人安慰的时候。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韩棠,就发现他很爱笑。文昭很少笑,愈发衬得坐在旁边的韩棠容光灿烂,尤其是那颗单边小虎牙,如果你不了解他的为人,会产生这人很阳光很爽利的错觉。
可是,现在他孤身一人对着这永远无法醒来的漫漫长夜,是否还笑得出来?
我这个旁观者无法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他们的结局已定,是一个轻悲剧收尾。我不想再去蹚这趟浑水,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改变不了分毫,反而会被他们影响。他们的故事,负能量实在太多。
于是,我疑惑又苦恼地问睡在我身边的男人,“他怎么就挑上我了?他连夏荷发烧都知道,一定在她身边安排了眼线,就算没我,他一样能知道她的消息。”
文昭抱着我慢慢解释,说韩棠少年得志,十几岁就擂台扬名,在文昭和凌靖还是小毛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一个人在外面独闯天下。
还说,潮洲人以勇厉著称,韩棠有勇有谋,他外表张扬,处理帮务却持重老成。
又说,他祖父妻妾成群,有七昭搂着肩膀塞在我以前常坐的位置——包厢里最僻静、最没人在意的角落。他坐在我身边,用自己的身体隔着他们的视线,仿佛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独立出一个空间,不让人打扰。
秦暮搂着新换的女伴,向后靠着沙发背,耐人寻味的目光越过文昭投在我身上,脸上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避开秦暮的打量,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饮料杯,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橘子汁和冒着寒气的冰块,这是文昭为我点的。最近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让我喝酒,还总是点这种富含维C的饮料给我,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大人管束的小孩子,很是不快活。
接下来的一切都跟过去一样,文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暮他们聊天,女孩子们轮流抢着麦克风。我想过一会儿,如果有人喝高了,可能还会放几段很H的音乐,顺便关掉大灯,给自己方便,也给别人方便。
今天来了几个漂亮的生面孔,就表示有几个旧人被遗忘在人海中。这个圈子里的女人生命力向来短暂,爱情的保质期比她们的锦衣华服更加脆弱。
不知道是环境太熟悉,还是气氛太雷同,我在这种刻意的忽视下,竟也慢慢放松下来,百无聊赖地摇着饮料杯,时不时背着大家,轻轻拂掉文昭放在我腰窝上那只故意作恶的手。
可能是快要过年的缘故,大家的兴致都很高,酒过三巡之后,有人就开始吵着送礼物。
这是年底聚会必有的一个项目,这些少爷都是世家子弟,平时再怎么胡闹都没关系,可过年一定要回家吃年夜饭,所以他们会在每年这个时候,将精心挑选的礼物送给精心挑选的女友,正大光明地晾晒自己的财富和幸福。
这样的聚会我参加过两次,一直觉得,这帮少爷实在矫情得有些恶毒。明明知道此刻坐在身边的女人,未必是跟自己走到最后的那一个,甚至连半路都走不到,偏又喜欢弄出这种戏码把对方搞得晕头转向。
可想归想,每次看着人家的女伴捧着礼物欣喜若狂,而我却两手空空像个多余的人被文昭晾在一边,说不难过是假的。
以文昭不会绕弯的个性,他未必是故意让我当众难堪,只是不知道送了礼物之后又会被我如何处置,倘若垃圾桶又变成了最终归处,他的一片丹心又何处昭示?
除去我初到疗养院的那一夜,过去的是非对错,我们没有更深地讨论过,毕竟往事可忆不可追,我们都觉得,珍惜现在比纠结过去更重要。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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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7 章
那么这一次……
我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正在喝酒的文昭,他神色无异,也没有拿出什么的意思。而其他少爷已经把一个个精致的盒子送到女伴手上,女伴们也非常配合,搂着他们的脖子飙出狂喜的泪珠。
秦暮平时就会灌迷汤,这会儿更是毫不含糊,直接送了一把钥匙,连带一本崭新的房产证,看得众人一片唏嘘。他新换的女友已经泣不成声,小鸟依人的模样让我想起了第一次收到礼物的红日姑娘。
于是忍不住想,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好?有无男友?
我看着此刻依偎在秦暮怀里,喜极而泣的姑娘,心道,她其实可以少哭一点的,因为未来哭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大家热闹完之后,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在我和文昭身上,好像在期待某人的出人意表。
文昭放下酒杯,居然真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秀气的小盒子放在我手上。
我有点意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手链,用一条红线串起几个秀气的小铃铛,没有任何牌子,倒像是哪个手工作坊做的。
我拿起来放在手腕上比了比,对送礼的人说:“怎么这么长啊?”
文昭笑了笑,从我手上接过来,“不是这么戴的。”说着就俯下身,将它系在我的脚腕上,“那天看电视,你不是说很喜欢女主角脚上戴的那串铃铛吗?我请师傅用黄金照着样子打了几个。”
屋子里一片寂然,他俯身的姿态是那么自然,连我都被吓了一跳,脚微微一抖,被文昭轻轻按住,红色的棉线绕了两圈,衬得我的脚腕凛冽如雪,小小的铃铛缀在上面,简单古朴,却别有一番风情。
我看着那串东西,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垃圾桶里发现的几缕红线头,问道:“这个,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他的手停留在我略嫌冰冷的皮肤上,“就是我自己做的,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俯身屈膝的姿态,让我特别有压力。
虽然我信奉自由主义,尊重人人平等,但是让一个大男人放低身子为你服务,这种事关起门来还比较受用,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说都有些难为情,何况这一尊还是平素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人物。这种感觉就像一群动物正在开森林大会,百兽之王忽然将一只小白兔揪出来放在自己脖子上,小白兔战战兢兢地看着众兽惊讶的目光。百兽之王很满意,可你想过小白兔的感受吗?
这种“反转剧”的情节对我说来不止别扭,简直就是恐怖。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秦暮就搂着他的女伴起哄道:“小夏,昭少这件礼物可是‘爱心牌’,比我的手笔大多了,你可要好好留着,千万别弄丢了。”
文昭站起来,“丢了倒不要紧,只怕有人有意捣乱,让她不踏实。”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文昭这句话说得很轻,意思却很重,任谁都能听出来,这里面含着的分量。他平时很少这样,虽然跟这些人算不上推心置腹的朋友,可毕竟相交多年,又都是日后场面上早晚要遇见的人,该有的客套总是有的。所以此刻,就连一向处事圆滑的秦暮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我咳了一声,抬起脚看了看那串“文氏特制”,有点遗憾地说:“可惜了,上面的铃铛是黄金做的,如果是铂金的,再镶几颗小钻石就更好了。”
他在我脸上一拧,嗔怪道:“你这个小财迷。”
气氛稍松,秦暮讲了一个笑话,有人马上喊冷,他反笑人家没品味,大家说说笑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我靠在文昭怀里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脚上戴的铃铛就像核燃料,一直在发烫发热,透过我的皮肤,一点一点销毁我的骨骼。
就在一帮人笑笑闹闹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我起初没太在意,以为是服务生。可整间包厢却在瞬间诡异地静了下来,笑声和歌声戛然而止,屋子里的人就像泥塑一样望着门口那个人,好像被定格的电影镜头。
刚刚进来的人却很从容,对众人的惊讶和失态视若无睹,眼风扫了一圈,浅笑道:“对不起,公司忽然有事,我来晚了。”
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集体沉默,屋子里除了音乐,没有半点人声。大家看看文昭,又看看凌靖,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不知所措,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不知该如何是好,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反倒是凌靖,似乎没把眼前的尴尬放在心上,脸上的笑容不紧不慢,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不温不火,“怎么?不欢迎我?”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文昭脸上是一副明显抗拒的表情,淡淡地说:“我看就别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的酒都喝完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凌靖还是那样,也不用人让,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没关系,大家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只聊聊天也不错。尤其是你,小夏,最近过得好吗?”
我没想到他的枪口这么快就对准我,稍稍滞后的眼神对上他紧逼而来的目光,我点点头,公式化地说:“谢谢关心,我很好。”
他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就好,这段时间我一直担心你,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文昭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求证。其他人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转来转去,视线的焦点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脸上。
所以,这就是了。
之前大家都在装糊涂,凌靖的不请自来成功撕破了那层“皇帝的新衣”,他终于让所有人都装不下去了。文昭整个晚上的心血也付诸流水,他的背越绷越直,聚会的气氛由紧张开始走向万劫不复。
我看着那个始作俑者,回他一个浅笑,“我最近工作很忙,没有意义的电话一般我是不接的,真抱歉。”
还是秦暮会看眼色,呵呵一笑,马上接道:“小夏,你最近的人气超高。我有个小侄子特别喜欢你代言的那款网游,一会儿给我签个名吧?”
“好啊,我再多送一个唇印,给你侄子。”我说完,看了看面色克制的文昭,俯在他耳边说:“我去趟洗手间。”
正要站起来,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臂,因为紧张,有点用力过度。我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散得一干二净。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走出去,可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就此夺路而逃?更是愚蠢。
我洗了洗手,烘干后,走出洗手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站在外面的秦暮。
“你是来旁边的男厕方便,还是特意站在这里等我?”我问。
秦暮单手插在裤袋里,闲闲地一笑,“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里面太热了,随时会擦枪走火,我看你这个导火线还是晚点回去比较好。”他指了指旁边的楼梯间,“咱们两个去那边说几句话吧。”
我跟秦暮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他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铁皮烟盒打开盖子,很绅士地递到我面前,“要吗?”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你知道我戒了。秦暮,明知道我穿得少,你也不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怎么这么冷啊?”我抖了抖肩膀。
他笑了一声,说:“小夏,你就像小强一样,打不死的。今天文昭真是给足你面子,过去就算有什么不如意,这次也一次补清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高跟鞋,“就算他做得再多,也不可能把那些照片从你们脑子里抹去。何必呢?”
他将烟衔在嘴边用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说:“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里面那些人,日后都要继承家里的事业。文昭跟他们早晚要碰面,各种酒会、各种场合。你是他的女伴,难道还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就算你可以,文昭也不可以。其实你跟凌靖在山上那件事,在今天之前,文昭就向里面那些人交代过,说都是凌靖一厢情愿,照片是假的,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凌靖听过之后,也没做回应,默认了这种说法。今天文昭带你出来,大家看到你们甜甜蜜蜜的样子,大约也明白了几分。小夏,说句实在话,文昭真的挺维护你。他那个人不善言辞,更别说向别人解释什么。可能你觉得不公平,但在我们看来,让他放弃你,比让他维护你要容易得多,也理智得多。”
我苦笑一声,“我明白。其实看他那样维护我,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我知道就算文昭那样说了,其他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在打鼓。就像你说的,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大家只要看到结果就够了。”秦暮看了看我,略带歉意地说:“别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小夏,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凌靖对你的心思我的确早就知道,我也帮他试过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得那么过分。这段时间,想起你在医院无助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很内疚……”
“秦暮,文昭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找过你?”我打断了他,他的话让我不得不想到一些什么。
诚然,秦暮不算是一个坏人,可是也没善良到会对我内疚的地步。当初在医院里,他对我晓以大义却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警告,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他对我可没这么热络。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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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8 章
这回换他一下怔住,用夹着香烟的手蹭了蹭下巴,有点尴尬地说,“是的,他找过我。他知道我去医院看过你,不过,我没把你跟凌靖的事告诉他。我说,我只是去看你,你什么都没对我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你的作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习惯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这种两面不讨好的浑水,你这个聪明人是不会蹚的。”
他苦笑了一声,“你也别挖苦我,你自己不是也跟文昭撒了谎?”
我看了他一眼,他又赞同地点点头,“你不告诉他是对的。凌家和文家是世交,中间有太多的利益牵扯,这远远超出文昭能控制的范围。就算文昭知道真相,他也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让他跟着你一起难受,根本毫无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凌靖只是在口头上占了便宜。”
我低着头什么也没说,秦暮说的每一个字都应合了我的心情。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些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竟是这样无力。
“这件事,文昭问过凌靖吗?”这是我目前最担心的。
秦暮看着我,点点头,“问过。”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文昭怎么会单凭我的一面之词就此作罢?以他不会绕弯的个性,不找当事人问个清楚,他是怎么都不会安心的。
“你吐血进了医院,这么大一件事,文昭怎么可能不问?奇怪的是,凌靖当初那么信誓旦旦说你们是两情相悦发生了关系,可当文昭拿着你的话去质问他的时候,他反而按照你的说法,说你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他编出来的,照片也是假的。他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他,他一时不服气,才做出那么无聊的事。在那之后,他跟我提起这件事的语气也很奇怪,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反而是在替你圆谎。他说,‘她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成全她。可是这世上的事,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虽然在室内,深冬的寒气却好像锋利的刀片,切入了我的皮肤。秦暮见我一直发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
“你也不用太担心,凌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这件事他也想息事宁人。不过凌靖这人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就拿今天来说吧,谁都能看出来,文昭是在寻一个恰当的时机替你挽回颜面,告诉大家你在他心里的地位,警告所有人以后闲话少说,闲事少做。可凌靖偏偏在这个时间出现,还不断拆文昭的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怕这件事会越闹越大,牵扯越来越多……”
我拉了拉他的外套,低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小夏?”秦暮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抱着膝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你帮凌靖做的那些事,我不会告诉文昭。再说你也没做什么,顶多算是‘知情不报’。而且你在医院对我的警告也是对的,我的确没本事告他。我当初说过,这件事我谁也不怨。我说过的话,我就会认。你不用担心我会衔恨报复,在文昭耳边吹风,我没那么小气。”
我叹了口气,转过脸看着他,“秦暮,谢谢你来医院看我,也谢谢你那天赶来接我下山,更感谢你当初的提醒。你的内疚在那一刻是真的,你的关心在那一刻也是真的,可是这一刻……全都是假的。你不用担心,文昭那句‘只怕有人有意捣乱’不是针对你,因为你那些小动作,他根本就不知道。”
毫无遮掩的实话,往往比蹩脚的谎言更让人难堪。秦暮坐在那里,只是沉默地抽烟,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站起来,将肩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你是一个聪明人,左右逢源是你的强项。这其实没什么,只是我们做人做事,不可能左右逢源一辈子。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凌靖和文昭从家族背景到个人能力,也算是各有千秋。如果说商场如战场,我真心希望你给自己找个好一点的阵营。”
我看了看手表,出来也有一阵,估计里面的“剑拔弩张”也演得差不多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某个人就该着急了。
我转身正要离开,秦暮却在我身后说:“小夏,可能你觉得我这个人特别虚伪,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今天找你的动机也真的不单纯。但我现在对你说的,却是我的心里话。文昭那个人那么要面子都可以这样来维护你,可见他对你是真的。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能替他着想,对他的感情也不见得少。既然这样,就别管其他人,跟着他好好过吧。他可能没法给你一个名分,但是今天他为你做的一切,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就算未来的文夫人,在他心里都不会有你这样的位置,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扭过脸看着他,“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场聚会,因为凌靖的意外到来不欢而散。
从离开包厢到门口,文昭一直没说话。他喝酒了不能开车,就叫了司机在楼下候着。当我们走出“黑池”的大门,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我抬起头,看到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从墨蓝的天空无穷无尽地落下来,落在肩膀上,竟是小小的六菱形,说不出的精致。
我拉了拉前面那人的衣袖,指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对他说:“文昭,你看,下雪了。”
他忽然站住,转过身看着我,有几片雪花贴在他的眉毛上,我忍不住抬起手想帮他弄掉,他却握住我的手,欲言又止,“小夏,我……”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低声说:“没事,生活不是演戏,咱们自己精彩就好。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伤不到我。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想参加,我就陪你来。你不想参加,咱们就在家里待着。真没事,我不在乎。”
他紧紧搂着我,一直到司机开车过来,才难过地说:“其他人我可以不理会,但我不知道凌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过去是很好的朋友。我知道他喜欢你,可是你又不喜欢他,他自己也说了,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弄得大家这么尴尬,有什么意义?”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过去很好,不代表以后会很好。小时候的朋友,也不代表就能信任一辈子。他这次这么做,摆明就是让你不好受。对于他这个人,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多一个心眼吧。”文昭一回家就钻浴室,衣服跟以前一样,扔得满地都是。我帮他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又仔细地叠好,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自己的手机,盯着上面的一串数字,那是凌靖的号码。
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了,有些问题我该向他问清楚。可是想起那双善恶难辨又高深莫测的眼睛,我忽然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就这样坐了半天,文昭围着浴巾从楼上下来,走到厨房的冰箱去拿饮料,看见我还坐在沙发上,笑着问:“你发什么呆呢?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不换衣服?”
我站起来,把手机藏在身后,“文昭,我想出去一下。”
他拿着苏打水惊讶地看着我,“出去?很晚了,你去干什么?”
“我嘴里没味道,想吃葡萄柚,附近的超市就有,我去去就回来。”我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顺手将手机塞进了大衣兜里。
文昭三两步走过来,把我按回沙发,“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出去多危险。我去帮你买。”
“可你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呢,这样容易着凉,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想站起来。
他又把我按了回去,“也没多远,你好好待着,我现在去穿衣服,很快就回来。”
文昭穿衣服很是神速,比他脱衣服还神速,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着装完毕,在门口穿鞋的时候,他又问:“你还想吃什么?”
“啊?那个……冰淇淋。”
“要什么口味?”
“薄荷。”我心不在焉地说。
他站在门口,像看傻瓜似的看着我,“有薄荷的吗?”
“对啊,没有。”我悻悻地笑了笑,“那就樱桃的吧,我要哈根达斯的。”
文昭出门之后,我把手机从大衣里拿出来,还没等我想好是否要打给那个人,手机自己却响了。我吓得一哆嗦,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一时之间,有种被人赶入穷巷的窘迫。
我按下接听键,将听筒放在耳边,听到凌靖的声音,“小夏……”
我等他的下文,他却在这里堪堪地停住,过了几秒才说:“我看到他出去了。”
“你在我家楼下?”我拿着手机冲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没有看到凌靖的车,却在小区的路灯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风雪中。
“你不用害怕,我离着很远,又没开车,他没有看到我。”
我慢慢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下泄了所有的力气,捧着电话,无可奈何地问:“凌靖,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夏,我如果真的想为难你,我会去你拍片子的地方找你,可是我没有。”
“是,你没有。但是你挑了一个最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你现在就不是为难我?”我没有办法理解他的逻辑,过去是这样,现“我为难你?那还不如说,我是在为难自己。谁都知道,文昭的叔叔有多疼这个侄子。相信我,在那种场合激怒他,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父亲现在还在疗养,公司都是我一个人撑着。我堂哥还躺在医院没醒,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懂经商,伯父把堂哥的公司也交给我打理,他的公司又不在这儿,我现在是南北两边跑,忙得透不过气来,我哪有时间和精力跟他纠缠?小夏,我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我没那么闲。”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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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69 章
我无奈地说:“你既然这么忙,既然知道现在不是跟他闹翻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就因为我不接你电话,你就大晚上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找文昭的不自在?凌少爷,你是不是疯了?”
“你就当我疯了,不过效果不错,至少这个电话你接了。”他笑了一声,语气又严肃起来,“小夏,我很想你。”
“可是我不想你……”我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凌靖,相信我,如果你不出现,我会过得更好。”
他没有说话,话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凌靖,别这样,你不是一个缠夹不清的人。你很清楚,我不能拿你怎么样,这个哑巴亏我已经吃了。谁对谁错,我不想再去计较,过去的事就让我们当粉笔字那样擦掉,好不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只想跟着一个爱惜自己的男人过点小日子,不值得你这么看重。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喜欢你崇拜你的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把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放在你的事业上,你做什么都会……”
“小夏……”他冷声打断我,“不如你来告诉我吧,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对你的那些记忆抹去?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就当我从来没在医院照顾过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谈过心,没有把酒言欢过;就当在山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没有在我怀里吐过血,我也没有后悔得每天晚上都做梦,梦醒了就恨不得去死。不如你来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对我一样,把你当成空气,当成路人甲。小夏,你来告诉我……”
我听到楼宇间猎猎的风声,这座城市的冬天一向冷寒刺骨,而此刻的凌靖,一个人站在飞雪连天的夜晚,向我倾诉这一切。
寒风长夜,大雪纷飞,独立中宵,饶是无情也动人。或许他也并非无情,只是那情太冷,太难以捉摸。那温情脉脉的笑容背后,藏着怎样一颗如冰似铁的心,我这个过来人又何尝没有领教过?
“凌靖,我不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所以我真的怀疑,你究竟爱的是我,还是你的‘得不到’?你这样咄咄逼人,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弄清楚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叹了口气,反问道:“小夏,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又弄清楚了吗?刚才你出去之后,文昭跟我说,他一定会跟你结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浑身一僵,忽然明白了,之前那么多都是铺垫,接下来才是今天晚上的重点。
果然……
“文昭要跟你结婚,他以为是为你好。可惜他不知道,把你暴露在文家人的视线中,是多么大的危险。文家不会让一个不明底细的女人进门,他们会对你一查到底,你懂了吗?”
我没有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三年了,你受的苦已经太多了,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说出去。如果我要揭穿你,我早就做了。小夏,跟我走吧。只要你点头,这边的事我都可以放下。我父母不是那种老思想的人,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一定会同意。我们去国外结婚,只要你做了我的妻子,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还留在那儿干什么呢?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就算他再怎么爱你,他也不会……”
我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冷笑,“你听不懂?好,你尽管跟我装糊涂。没错,你陪着他度过了那么难熬的日子,现在的楚夏对文昭来说是一言千金。他对你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离不开你。可是小夏,人不是得到的越多就越满足,也不是你对他好就能改变什么。你一天不受伤,就一天不知道你身边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夏荷跟韩棠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你尽管纵他,等他越贪越多,在你身上贪无可贪的时候,当心,最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敢再听下去。
是的,他知道我是谁!或许,他一直都知道。
从他在山上对我说的那些话,到那次在粤菜馆里的争论,以及后来送我回家,再到刚刚那些看似表白、实则威胁的言语。
所有的谜团都渐渐清晰,很多事情已经浮出水面,那些欲言又止,那些话里有话,那些彼此试探,那些我一直没看透的玄机,在这一刻,揭开那些神秘的面纱,终于大白天下。
过去我只是猜测,如今则可以确定,他真的知道我是谁!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我想不通。
仔细回想一下我过去的生活,我找不到跟高高在上的富家子的重合点,我们根本就活在两个世界,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他怎么会认识我?
最让人疑惑不解的是,他既然知道我是谁,他为什么不揭穿我?在他刚刚回国的时候,我也曾经担心过,我还为此试探过他,可是他什么表示都没有,我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难道真像他说的,因为他喜欢我,顾忌我的安全和立场,才没有将那些谎言和秘密揭穿,是这样吗?
被拆穿的紧张,未知的恐惧,对现状的茫然,这些感觉让我心烦意乱,还没等我调整过来,手机又响了。
我盯着它看了足有一分钟,才用颤抖的手重新接起来。
我听到在飒飒寒风中,凌靖疲惫地说:“小夏,我们别再争了,好不好?我大半夜站在你家楼下,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现在只想问你要一个答案。文昭就快回来了,我们时间有限,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沉默了,跟他走?离开这儿?得到他所谓的“安全无虞”又“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坐在地板上,转身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落地窗外飘着雪花的夜空。这么冷的天,文昭头发没干就跑出去,不过因为我随口编的一个谎话。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冷若冰霜的一个人,骨子里却简单得让人心疼。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口气有些不稳,“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们毕竟相处了三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可以等,小夏,多久我都等……”
“我不愿意,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此话一出,再无回头的可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我没想可以瞒他一辈子,我是谁,我为什么会留在他身边,这些事早晚要大白于天下。没关系,你尽管去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这个世界没有能包住火的纸,自然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凌靖,别拿着这件事变相要挟我,你知道,这没用!我十几岁就出来跑江湖,不是被人吓大的。”
凌靖沉默了片刻,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没有感情。意料之中的事,你若无情我便休,这就是他。
“我明白了。不过你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为你今天的决定负责。你说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扛,可是我真的怀疑,到了东窗事发的那天,你扛不扛得住?”
第五章: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只在于时间的早晚
我拿着电话呆滞了几秒,就从地板上挣扎着站起来,麻着半条腿脱下那套小礼服,换上睡裙。等我收拾妥当,文昭正好进门,手上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大衣和头发上都是雪花,连鼻梁上都有。
我迎上去,接过袋子,帮他拂掉脸上的雪,摸了摸他出门时还在滴水的头发,都冻硬了。
“都说我自己去了,你刚洗完澡,感冒了怎么办?”我帮他把大衣脱下来,打开袋子一看,“咦?你买的是什么?”
他打了一个喷嚏,鼻子红红的,“超市里的葡萄柚都卖完了,我就给你买了两串葡萄。”
我:“……”
我让文昭再去冲一个热水澡,洗掉一身的寒气,自己去厨房给他熬姜汤,把他买回来的葡萄洗好放在盘子里,樱桃味的冰淇淋放在冰箱里。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姜汤也熬好了。
文昭一直不怎么喜欢姜的味道,我好说歹说哄着他喝了半碗,两个人吃了几颗葡萄,就回卧室休息了,折腾了半个晚上,都有些疲倦。
我打了个呵欠,盖好被子,刚刚躺下,赤着上半身的文昭就脱掉裤子,上床搂住我。
我用一只手臂隔住他,笑着问:“你还有精神啊?”
他拉开我的手,热热的嘴唇吻在我脖子上,用牙齿一路向下细细地咬。
文昭向来“善解人衣”,脱我的衣服更是驾轻就熟,手指熟练地探到睡裙里面。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他从蕾丝睡裙里慢慢剥出来,如同一摊新鲜的牛奶,在昏黄的灯光下妖形毕露。
他轻轻叹息,嘴唇和手指在我赤裸的皮肤上满足地、快乐地游走,好像是赞美,又带点作践,让人一边受罪,一边享受。
诚然,我死去的父母没留给我万贯家财,却给了我一副好皮囊。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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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0 章
我用一只手搂住他紧实的背,另一只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寻找那个必备品,他却半撑起身体,按住我的手。
我不解地看着他,灯影下的他五官深邃,目光却如同一个喝醉的人,带着点点水意,赤红而蒙眬,头一低,又吻住我。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又想到他最近种种可疑的行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文昭,你要我给你生孩子吗?”
我被他弄得有点疼,这是一场激烈的交合,没有了那层薄薄的保护膜,最直接的接触和对新生命的期待,让今晚的文昭兴奋得有些不知轻重。
甚至有几次,我在他稍嫌蛮力的冲撞中疼得有些不堪忍受。眼泪跟汗水一起落下来,黏住脸侧的长发,却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到底是为了什么?痛到不行,倒是想起张才女的一句至理名言——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连折磨都是一种幸福。
女人,是不是真的这么傻?我想不清楚。
我们的汗水交融在一起,不管用哪种方式,他都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的,亲昵地吻着我,护着我,让我听到他的心跳,犹如擂鼓。我战栗着为他展开身体,不是不难过,却在他蛮力的占有中感受到一种被需要的愉悦。我知道,这种愉悦叫作幸福。
原来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傻,傻到无药可救。
他稍稍挪开身体,手臂一伸,腿被他环在腰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两个人的汗水黏在身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浑浑噩噩地任他折腾。
可就在这一刻,向来骄傲矜持的文昭,众星捧月的文家少爷,一张冷峻夺人的脸因为欲望而扭曲,快乐到极处,他捞住我的下巴,动情地吻在我的唇边,喃喃地说:“小夏,你喜欢……吗?”
他问我,你喜欢……吗?最后那个尾音拖得很长,让这个问句变得有些含混不明。喜欢什么?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给我的一切?
他终究没有问清楚,我也就装着听不懂。
一切平息下来,文昭心安理得地贴着我汗涔涔的后背,满足得像一个讨到糖果吃的孩子。我像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感觉身子下面黏腻得难受,想去洗个澡,又实在懒得动弹。想睡觉,又觉得不舒服。
就这样恍恍惚惚,半梦半醒着,却听到一个声音贴在我肩膀上有点迟疑地问:“小夏,我是不是曾经让你失去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一下睁开眼睛,所有困倦和睡意被这句话一扫而空,看着月光下一脸凝重的人,摸了摸他微皱的眉心,“为什么这么问?”
他轻轻拥着我,“我不知道,可每次抱着你,都有这样的感觉,感觉你好像是被我偷来的。”
我用手画着他好看的眉毛,轻笑一声,“文少爷,谁敢跟你抢啊?”
他将下巴靠着我的颈窝,炙热的呼吸吹在我皮肤上,“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了……”
我一下愣住,文昭接着说:“他对我说,‘她居然还是选择了你,你有什么好?难道只是因为你比我更需要她?’”
他没再说什么,就在这里戛然而止。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文昭却在这个时候笑了一声,“他在嫉妒我。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其实有句话,你从来没对我说过。”
他顺了顺我颈边的碎发,“这三年来,我们一直磕磕绊绊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你也不需要我知道。因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是那样。我承认,对你的感情来自最原始的情欲。你年轻漂亮,又无依无靠,你骗过我,我又放过了你,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儿,让我觉得很新鲜,你的经历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和保护欲。开始的确是这样,可是后来……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慢慢发现,你有很多优点,你跟我过去认识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你独立坚强,积极开朗,不爱攀比,没有虚荣心,对我也很包容。有时候我的病发作,心情烦躁,说话难听,你也不跟我计较。在疗养院那段日子,你没日没夜地照顾我,跟着我一起疼,一起熬,一起难受。这段时间,你又经常鼓励我,安慰我,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一个大男人,都不如你一个女孩子懂得为人处世。小夏,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有太多让我喜欢的地方。我是一个相信感觉和命运的人,我觉得三年前,老天既然让我第一眼就看中了你,安排我们在一起,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现在很想知道,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是不是也开始有点喜欢我了?哪怕只有一点?”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可是那句最简单不过的话,我却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把脸贴在我胸口上,“你还是不愿意说。可是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小夏,你相信我,无论我曾经让你失去过什么,我都不是存心的,你不要因为那些事情记恨我……”他的声音慢慢小了,大约是困了,我像哄婴儿一样拍着他的背,低声问:“你觉得你能让我失去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我霸占了你,逼得你们分开了,你才一直怨我,不愿意承认你喜欢我,是不是这样?”
我笑了起来,“青梅竹马的恋人?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他也笑了笑,好像困意更深,含糊地小声嘀咕着:“不管是不是,我都向你道歉,你别再恨我了。你已经惩罚了我三年,我有感觉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真的能感觉到,这三年,你虽然躺在我身边,可是你心里一直因为某件事怨恨我。如果你不是知道我有病,你不会回来,也不会对我这么好。可是,小夏,人活这一辈子,不可能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有时候对别人的一些连带的伤害,或许是我们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如果你觉得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改,只要你开口……”
他握住我的手,在我指尖上亲了一下,“几个月之前,我还有勇气让你离开,可是现在真的不行。我已经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你做得太好,我又没那么坚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小夏,其实你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把我们分得这么清楚,让你向我要求点什么,就这么难吗?后来我明白了,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希望我们是平等的,你要的是一个平等的态度。你从来不放弃自己的工作,因为这样你才能游刃有余,才能更自由。可是,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因为我早就爱上了你,可你呢?你的心又在哪儿?”
他揉了揉我的乳房,好像这样就能把厚厚的胸壁弄透明了一样。我感到胸口上有点凉意,好像是文昭的泪水,转瞬即逝,却凉得我心都疼了。
我很想开口跟他说点什么,哪怕只有一句也好,可是动了动嘴唇,依旧是徒劳。
“我不管了,当初是你自己回头的,我没逼过你,对不对?所以你不能不认。”他的脑袋在我怀里蹭了蹭,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们要一起生儿育女,最好是多生几个男孩,等我老了,可以把家里的事业交给他们打理。我就可以带着你,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岁月太长,我不敢保证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但我会努力对你好,用一辈子的时间补偿你的遗憾,让你幸福……”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看了看他,或许就是现在,“文昭,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没人应我,原来他已经趴在我怀里睡着了,一只爪子还没忘了压在我胸口上。
我无奈地将他推到一边,他醒了一下,自己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被子只盖了一半,这次倒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好像对未来有无尽的期待,连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我帮他把被子盖好,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脸,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等到他的鼾声响起,我自己反而没有睡意了,想到浴室冲一个澡,一下床才发现两条腿酸疼得厉害,有什么东西从腿间流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抽出床头的纸巾擦了几下,将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洗过澡之后就更不想睡了,我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避孕药。这盒“毓婷”还是凌靖在医院买给我的,那时候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很多人还没有认清,很多问题还没有浮出水面。
我拿着那个盒子,理智告诉我应该打开它,吃下去。从三年前到现在,我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难道,真的要给他生儿育女吗?
可真正动手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却是文昭提到孩子时那副既满足又憧憬的表情。我将避孕药扔回抽屉里,靠在椅背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
刚才跟凌靖说得很硬气,可是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中依旧彷徨。我该怎么跟文昭开口?说出来之后,结果又会怎么样?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又该如何面对?
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每次想到这一层,就感到自己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三年时间,我曾经为我们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任何一种可能的结局,似乎都是“左右为难,穷途末路”。
腿有点酸,我将它们搭在电脑桌上,看着脚上那串铃铛,这件礼物是文昭亲手做的,又亲手为我戴上,他在众人面前俯身的姿态,让这件原本普通的礼物变得意义非凡。
我忍不住想,这件事如果让韩棠知道了,大概又会嘲笑文昭没出息。他不止一次找各种机会冷嘲热讽,说文昭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对我太纵容。
文昭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有一次,他在电话里对那个不依不饶又不可一世的好友说:“她跟夏荷不一样,这些年从来都不是我管她,是她在包容我。”
我默默看着那串铃铛,它的确来源于一部电影,可那部电影文昭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出门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那是一部讲述一座古老城池的百姓被侵略者残忍屠杀的电影。
戴着那串铃铛的女人是秦淮河边的妓女,她们的历史跟那座城池一样古老。在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的当头,她和其他九十九个女人为安全区的难民换来了食物、棉衣和过冬的煤,代价是侵略者的士兵——那些形同禽兽的男子可以任意享用她们的身体,时间为三周,去了一百人,最后活着回来的不到十人。
我看到她们的尸体被一丝不挂地拖出来,扔到木板车上,妓女脚上的铃铛在侵略者快乐的歌声中轻轻悲鸣,她是一个站出来将自己送上祭台的女人。一个侵略者的年轻士兵看着木车渐渐远去,露出疼惜的眼神。
那一刻,同为女性的我竟说不清该为她们的伟大感到鼓舞,还是该为她们的牺牲感到悲哀。她们活着的时候遭受了身为女人最残忍的对待,死的时候如同街边的猪狗,整座城市屈从地沉默着,偌大的国家鸦雀无声。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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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1 章
我不想去追问在那些女人被侵略者无情泄欲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元首在做什么?拿着粮饷的军队在做什么?男人们都在做什么?因为一定会有人说,战争中总有一些牺牲不可避免且无法控制。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这个事件是真的,用一些生命的尊严来换取另外一些生命的延续,这样无奈的选择,这样的羞耻,这样的伤痛,需要多久的时间,需要这个民族延续几代才能淡忘?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恹恹的。文昭问我在想什么,我随口告诉他很喜欢女主角脚上的那串铃铛,有种古典的情怀,很细致很漂亮,没想到他就记住了。
如果他知道那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我想他怎么也不会亲手做这样一个礼物送给我,好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想到这里,我忽然很想把它摘下来,看了看,又觉得实在没必要,毕竟是文昭的一片心意。这是在我们离开疗养院之后,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记得圣诞节那天,我们请文惠吃饭,席间三个人相谈甚欢。在文昭去洗手间的时候,文惠把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笑着说:“这个太贵重了,我受不起,麻烦你帮我还给他。”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百达翡丽”的限量版钻石手表,工艺精湛,每一颗钻石都镶嵌得完美无瑕,应该是文昭送给这位医生朋友的谢礼,他在疗养院就说要好好答谢文惠,如今出手果然大方。
我合上盖子,又推了回去,“你还是收着吧,你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感谢你是应该的。再说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难得他一片心意,他对我都没这么好。”
文惠在茶杯后面慧黠地微笑,“他过去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好,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讨你欢心。现在经过那些事,他比过去明白多了,也踏实多了,当然不会再送这些东西给你。但是他已经把自己整个人都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收着,轻拿轻放。这人看着勇厉,其实心是玻璃做的,你可别把他摔碎了。”
想到这里,我拨了拨脚上的金铃,棉线鲜红似血,铃声清脆悦耳,一颗彷徨无依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其实就算文惠不说,我也知道文昭对我的一片心意。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稍微有点心的人自己都会想。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也没美到国色天香,让人看一眼就丧失判断的地步。而文昭见过的美人何其之多,如果他只是贪图一个女人的美貌,凭什么单单对我另眼相看?
当然,在男女关系中,外貌也是让对方愉悦的条件。如果我相貌平庸,相遇之初他未必会多看一眼。反过来说,如果文昭是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油光的蠢钝男人,我也不见得会波澜心动。在这一点上,我们都免不了俗。
可是我们都知道,倘若有一天我们其中一个不幸毁了容貌,抑或是在无情的岁月中变老变丑,我们依然会守在对方身边,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记得当初的那份美好,记得自己曾经爱过,而且会依然爱着。
他也不完全是对我感恩戴德,如果说他只是感激我三年前帮他赢了一场比赛,感激我在疗养院的悉心照顾,可是那场比赛已经过了很久,他的病也好了,就算有天大的恩情也会慢慢随着时间消散。他就算再怎么“知恩图报”,也犯不上对哪个女人以身相许,还生怕对方不要。
如果只是图我脾气好,能关心他,包容他,开解他。可愿意开解文家少爷的女人何止千万?有才华有见识的只怕不在少数,凭什么就一定是我?
文昭的确是一个相信感觉和命运的人,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他喜欢我的理由,但又不是全部的理由。他对我,就像他自己说的,开始于最原始的欲望,而之后的情根深种,却是由无数次的契机,无数次的感动,无数次的守望相助,慢慢堆积而成的。
而我跟他正好相反,我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从小到大凡事都喜欢问一句为什么,所以对凌靖的示爱,总是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我明白,这个世界的爱情是千姿百态的。有些人的爱需要理由,而有些人的爱就是没有理由。你说不清你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人,可是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那样的机缘之下,你一眼看到了那个人,这一生就只有他。
但问题是,我不认为凌靖真的爱我。
不过,同样是由“第一眼”建立起来的感情,我却相信文昭,不仅因为相处时间长短的差距,让我觉得文昭的爱有依据,而凌靖所谓的爱太虚空,也是因为我终于看清,他们从骨子里就是两种人。
文昭是那种单纯到底,也固执到死的人。对他来说心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机缘巧合遇到一个人,又爱上那个人,就会全心全意,然后就是无止境的付出。对方高兴,他就高兴,对方难受,他比对方更难受。
可是凌靖,却是爱自己胜过一切的人。对他来说,所谓的喜欢就是索取,所谓的爱就是占为己有。他只会“爱上”一个可以满足自己的对象,一切都以自己的喜好出发,自动忽略对方的感受。说到底,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一个付出,一个索取,这两者之间本质上就是不同。
想到这里,我深深叹气,想起凌靖最后撂下的那句话,又是深深的不安。
自从凌靖出现之后,似乎一切都不对了。当然,我跟文昭的问题是早就摆在那里的。凌靖就像一个时间的推手,加剧了事态的发展,让我无法再将头埋在沙子里,当一只胆怯又自欺欺人的鸵鸟。是的,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的暴露,只在于时间的早晚。这个道理,我早该知道。
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想起刚刚把它缠在文昭的腰上,那串金色的铃铛衬着我雪白的脚踝和他小麦色的皮肤,那景象是说不出的妖娆。随着他的动作,铃声悦耳,配合我们缠绵的呼吸,然而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怎么都有种凄清的味道。
很简单的礼物,一个男人却将自己全部的爱意灌注在里面。其实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态度固然霸道别扭,偶尔使出的小手段甚至幼稚得有些可笑,冷言冷语也曾让我心痛难受,可他对我的感情,我何尝怀疑过?
我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承认罢了。甚至有时候会骗自己,不自觉就把他往“坏”里想,然后再自欺欺人地认为,就此有了继续怨恨他的理由。
三年了,真的够了,已经到了该坦然面对,把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说清楚的时候。
我想,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他对我的这份心意,终究不是假的。
他是爱我的,这种感情,绝对不是假的。
这么想的时候,我似乎又充满了力量。
怎么都睡不着,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坐一晚上,正想上楼,放在客厅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很准时,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的。
我筋疲力尽地拿起手机,没等他开口就说:“韩少爷,我今天心情很差,不想说话。你想问什么,想骂什么等明天吧,我让你问个够,也骂个够,好不好?”
“我……”他好像要不依不饶。
我又说:“你跟夏荷的事的确让人遗憾,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牵牵扯扯?到了今天,还有意义吗?你说你爱她,可是她的一生都被你毁了。你曾经把她捧到天上,将她推下深渊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手软。你不能还一个公道给她,你也不能把她的手接回去,你更不能让她的眼睛复原,你曾经是她最爱的人,可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你起码可以还一个安静给她,这才是她的心愿,也是她目前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一口气说完,感觉舒服多了。
韩棠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对我说:“上次我心情不好,这次不过是想跟你说一声抱歉,你凭什么每次都把我骂得跟孙子似的?你是不是以为有文昭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脚上的铃铛,“我当然不会这么想。韩少爷手眼通天,这里虽然不是你的地盘,可制造个意外也是易如反掌,到时候无凭无据,文昭又能拿你怎么样?当初他看着你打我都不敢管,不是他不心疼,而是不让你出了这口气,他不知道你以后会把我怎么样。文昭就算再有本事,他也管不到你,这个我心里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难道我又触到你的痛处了?不会吧,你当年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剁掉一只手都能无动于衷,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很好的。对了,我听夏荷说,当时她那只手上还戴着你们的结婚戒指,那只戒指最后去哪儿了?你应该知道吧?”
我记得上次见到韩棠的时候,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如果我没猜错,链子下面应该就是那枚染过血的婚戒。
他把它从唐晚那里要回来,显然要耗费一番不小的心血和口舌。
他那一刻表现得该有多深情?只怕连心狠手辣的唐晚在嫉妒之余,都不得不为这个男人折服。谁说这个男人薄情寡义?他薄情下面的深情,又有几个人看得懂?
唐晚大约以为她懂了,或许还为自己能爱上这样一个情义两全的男人而感动不已。可是倘若有一天唐家栽在韩家手上,他韩棠会如何对待唐晚?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我叹息道:“韩少爷,文昭说你总是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你睡不着。如果真是这样,我建议你还是把它摘下来,那个戒指上沾了夏荷的血,那血是为你流的,不过跟你们初夜那晚她为你流的血绝对不同,这个没什么收藏价值。你天天晚上戴着它,想着自己做过的事,你当然睡不好。”
“你……”
“怎么?又想打我泄愤?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随便找个人出气,这也算是自我减压的好方法,可惜治不好你的失眠。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个说法其实挺对。但是前提是,你得学会放下。”
我叹了口气,“都结束了,韩棠,承认吧,你以为她没有你会活不下去。事实却是,没有你,她过得更好。”
我说的是实话。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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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2 章
电话另一边的人半天没动静,我正要挂断,就听到韩棠冷笑一声,“楚夏,你尽管听着,如果你不是文昭的女人,我不打你,我一枪崩了你!”
第二天早上,文昭刚起床就接了一个电话,我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是他回答的方式很奇怪,都是单音。
“哦……嗯……啊?唉……”
我正在厨房做早餐,文昭放下电话,走过来搂着我的腰,“韩棠跟我告状,说他昨晚本来想就夏荷发烧那件事向你表达一下歉意,结果被你骂得狗血淋头,还问我到底什么时候休了你,要我必须给他一个具体时间。”
文昭说着叹了口气,无奈地问:“小夏,你又怎么招他了?气得他跟吃了枪药似的。”
我耸了耸肩,把煎好的荷包蛋盛在盘子里,“没有啊,他不是睡不着吗?我只是给了他一些合理建议,是他自己心虚,当然句句听着带刺。”
文昭狐疑地瞅着我,“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问他,我哪句话骂他了?哪句话不是为了他好?”我把刚切好的火腿塞进文昭嘴里,他边嚼边说:“这个……他倒是没说出来。”他吃完在我脖子上亲了一下,有点担忧地说:“不过你以后可真的别再惹他了,孩子那件事他可一直没放下。韩棠做事有自己的路数,他不是每次都听我的,我也不是每次说话都有用,我说真的。”
我叹了口气,用餐巾纸给他擦了擦嘴巴,这个少爷亲人之前也不擦嘴,弄了我一脖子油。
“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做,只是再那样继续害他,我有点于心不忍。”
文昭奇怪地看着我,“你一直都在帮他,怎么说是害他?”
我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奶锅里,“我昨天才是帮他,之前都是在害他。当你知道一个人已经泥足深陷的时候,你不拉他出来,反而还要推他一把,这就是害他。”
文昭听得云里雾里,“可是,你为什么要害他?”
我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小气,谁叫他打我。打女人的男人,不论什么理由,都不值得原谅。不过这段时间看他那么半死不活的,我也够了。所以,就这么算了吧。我如果不提醒他,让他这么沉沦下去,又熬夜又酗酒的,他早晚猝死。”
文昭上下打量我,“看不出来,你还挺坏的。”
我承认得理直气壮,“那当然,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嘛。”
文昭笑了,帮我把早餐摆在桌子上,“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也真有意思。韩棠不是那么容易动怒的人,可每次都被你气得跳脚。你平时的脾气也挺好的,偏偏就跟他过不去。你们这是不是就叫作,不是冤家不聚头?”
“呸,他那种人才,我躲还来不及呢,谁要跟他聚?”
韩棠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我们两个坐在椅子上吃早餐,我看着坐在对面边喝咖啡边看报纸的文昭,想了想,最后还是小声问:“文昭,你晚上有空吗?”
他从报纸上抬起头,“今晚?今晚我要回家吃饭,之前跟你说过了。”
“哦,是啊,我都忘了。”我悻悻地说。
他有点担心地看着我,“小夏,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其他的事?很重要吗?”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咱们明天再聊。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文昭看着我,表情困惑,可是上班的时间到了,他喝完杯子里的牛奶,亲了我一下,就开车走了。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开出小区门口,心想,再等一天吧。明天,明天晚上我就跟他坦白一切,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然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白天给一个品牌的牛仔衣拍广告,中间休息的时候,我捧着矿泉水一口一口地喝,坐在我对面的Be小心翼翼地问:“小夏,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是这瓶水跟你有仇?你怎么喝个水也跟灭掉杀父仇人似的?”
我这才发现,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被我捏得变了形,我叹了口气,好像在跟Be说,又像在对自己说:“Be,我心里很乱。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有些话在心里存了很久,可是到了该说的时候,偏偏没有勇气。可笑的是,明明做错的人不是我,可现在担惊受怕的却只有我一个。”
Be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心地问:“小夏,你没发烧吧?怎么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拨开他的手,看着那张阳光下的俊朗面孔,发现没心事的人真是幸福啊,忍不住叹气,“听不懂就算了……对了,我听说你过几天要去法国拍片,那你的春假不是泡汤了?”
“没办法,工作第一。你呢?假期怎么安排?如果不是非得跟家人过节不可,要不要跟小米她们组团去三亚度个小假?咱们这儿冬天太冷了,听说那边天天都是大太阳,你们女孩子到沙滩晒晒太阳,驱驱北方的寒气也不错。”
我摇了摇头,兴致缺缺,“不了,我自己还有烂摊子没收拾,哪有那份闲心?”
我转过脸看着Be那张阳光一般明朗的脸,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好像矿泉水一样透明,真让我羡慕。
我忽然心有感触,有点伤感地问:“Be,如果有一天我们失散了,我该怎么找你?”
他好笑地看着我,“怎么会呢?”
“如果是真的呢?你知道,意外每天都会发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天灾人祸,人海茫茫,数十年之后,我们的样子都变了,到时候怎么相认?”
他低头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我这里有颗痣,如果我们失散了,你就凭这颗痣找我。”
“你会不会不记得我?”
“不会。”
“会不会嫌我又老又丑?”
“不会,你来找我,我把你当女神供着。”
我们两个一起笑起来,引来无数人侧目,这种默契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笑够之后,Be担忧地看着我,“小夏,你怪怪的,脸色特别不好,做事也心思恍惚,你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我愣了一下。圣诞节那天,文惠也问过我,最近的气色怎么这么差?文昭倒是神采奕奕的。我们两个人竟然会此消彼长,这也算是一件奇事。她不放心,临走的时候还背着文昭塞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有问题就去找她,看来“相由心生”这四个字还真是有道理的。
我堪堪一笑,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没什么事,我就是累了,想歇一歇。”
“没有就好,我可不想从法国回来之后真的见不到你了。话说回来,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在那边应该可以自由活动一两天,到时候买给你,多贵都没问题。”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Be,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这样不好的,我有男朋友了,他会揍你的。”
Be差点被水呛到,递给我一个“你真不害臊”的眼神,“谁爱上你了?男女之间就不能有正常友谊了?你这个脑袋一天都在想什么啊?”
我喝了一口水,讪讪地说:“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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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3 章
我知道,不是Be有问题,是我自己有问题。自从凌靖那件事之后,除了文昭之外,有雄性动物稍微对我表达善意,我就像被人踩了七寸一样,马上弄得自己风声鹤唳。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心防是由伤害筑成的。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Be,你这次的欧洲之行在公司不知道招来多少嫉妒,礼物就免了,你好好干。以后你当了国际名模,我才能相信‘天道酬勤’这四个字不是骗傻子的。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吗?你就是我们的阳光,我们的希望,我们绝境中的生命之花……”
Be拍了拍我的肩膀,“楚夏妹妹,别跟我矫情了,你手机响了。”我从衣兜里掏出电话,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是文昭打来的,声音有点急,“小夏,你什么时候收工?”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裤子拍完了,还差衣服,怎么也要三个小时。你该不会要来接我下班吧?”
“这个……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顿饭吧,我妈妈想见见你。”
哐啷!我手里的矿泉水瓶掉在了地上。
我打车到文昭在电话里说的那家法式自助餐厅,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他单手插着裤袋站在台阶那里,正向马路两边张望。
我从车上下来,他迎过来握住我的手,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了。
文昭温柔地笑了笑,贴在我耳边说:“不用紧张,我妈妈人很好,你们一定谈得来。”
走进餐厅,用餐的人不多,光线朦胧,气氛高雅,偶尔有客人在音乐里小声交谈,除此之外,只能听到金属餐具相碰的声音。
我跟着文昭走到角落的位置,一位优雅的妇人笑着站了起来,礼貌地对我伸出手,“楚小姐,你好,我是文昭的妈妈。”
我轻轻握住那只保养极好的手,感到脸上每一块肌肉都不像自己的,“阿姨,您好,我是楚夏。”
文昭扑哧笑了,拉着我坐下,对自己的母亲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见到你太紧张了。”
文母客套道:“早就听文昭说楚小姐又漂亮又大方,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我应道:“阿姨,您过奖了。”
文昭在桌子底下握着我的手,好像有点着急了,对着自己的妈妈倒也不顾忌,“妈,你别叫她楚小姐,叫小夏就行了,你这样她更紧张。”
文母嗔怪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笑着对我说:“你看,他就是这副德行,平时在公司和他爸爸面前总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在我面前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看着文昭,笑了笑,“不管长到多大,儿女在父母面前永远都像孩子。”
“哦,那楚小姐的父母……”
“妈,她家里的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文昭知道我父母早逝,只怕是担心自己高贵的母亲会触到我的痛处,所以才这么紧张。可是他过度的保护在此刻实在不合时宜,因为会刺痛另外一个女人的爱子之心。
果然,气氛一下冷场,文母只是优雅地微笑,不再说话。文昭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打圆场的人,而我还没把眼前的状况捋顺,更是谨言慎行。
侍应生给我送来一杯柠檬水,我向摆台那边看了看。
文昭本就严正以待,自然不会放过我这个细微的表情,马上问:“饿了吧,想吃什么?香草焗虾?好,我去拿。”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妈,我刚才看到有你最喜欢的三文鱼沙拉,我去帮你拿过来。”他离席之后,我对正在打量我的文母说:“阿姨,我父母早就去世了,本来还有一个奶奶,三年前也走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文母莞尔,看我的眼神并不掩饰,“其实这些文昭对我说过,刚才也不过是没话找话,我儿子真的很心疼你,连我这个当娘的多问一句,他都急得不得了。”
“他只是太紧张了,这是我的错。我自己紧张,影响了他。文昭一直很孝顺,也是怕我表现不好,让您不高兴。其实年轻人之间再怎么要好,也不过是一时的热乎,又怎么能比得上母子之间感情深厚?就像刚才,您还没说话,他就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可是我喜欢吃什么,他永远都记不住。”
文母笑得别有深意,话也说得别有深意,“楚小姐真会说话,又会看眼色,动作一个不多,话也一句不多,偏又恰到好处,难怪我那个对女人向来不在意的傻儿子对你这么上心,像你这么聪明的姑娘,他居然还担心你?也算是笑话。”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杯,话说到这里了,我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索性不说。文昭的母亲一看就是那种出身良好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理,大方得体,没有咄咄逼人,也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令自己失了身份,可每一句话都含着分量。
褪去了那些未知的恐惧和惊惶,面对面的这一刻,我反而平静了。
其实,贫女傍阔少,阔少要娶贫女,阔少的妈妈出面找贫女谈判,这样的戏码最烂俗,也最真实。没有一个像文昭那样家境的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小模特当老婆,这个我完全理解。
倘若真的只是如此,我倒轻松。那桩所谓的婚事不过是文昭一厢情愿,我这个当事人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如果是为了阻止我们结婚的事,我只管顺着她的心意就是了。如果她要我离开文昭,我也尽管听着。至于她儿子愿不愿意离开我,我们会不会分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我管不了。
只是,如今很多人和事都不甚明朗,我也不知道文家主母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单纯为了文昭一厢情愿的婚事?还是有其他原因?我弄不清楚,只有静观其变。
文昭端着盘子走回来,“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跟小夏讨论瘦身的秘诀,你看她身材那么好,皮肤又那么白,多让人嫉妒。”
文昭把食盘放在我们面前,有点夸张地说:“妈,你可别跟她学,她那个工作三餐不定,都把胃搞坏了,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原来是这样,小夏,你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年轻人现在不觉得怎么样,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厉害了。”
“阿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气氛又不动神色地活跃起来,文昭显然很高兴,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把我们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怜他一个大少爷,平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给我做顿饭也不过是陶冶情操,哪里真正伺候过谁?如今这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好像生怕自己疏忽了什么,就让眼前和谐的气氛像刚才那样转眼成空。
饭吃了还不到一半,连我都有点看不下了,夹了一块小羊排给他,小声说:“别只顾着照顾我们,你都忙了半天,自己什么都没吃。”
文母笑道:“就是,讨好女朋友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你看,小夏都心疼了。”
文昭亲昵地握着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没关系,西餐礼仪,男士本来就应该照顾女士。”
“你瞧他,平时可没这么细心,在家里让他帮我倒杯水,他都嫌烦。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时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就是不愿意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
“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家里那么多人伺候你,还用得上我?我不是怕自己耽误你们二老过二人世界才搬出来的吗?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一个人住也方便。”
“你呀,总是有借口。”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我也跟着应景,可笑意未收就捂住自己的胃,忍不住冷嘶一声,难受地拧住眉头。
文昭看我有些不妥,关心地问:“怎么了?”
“可能虾太寒凉了,胃有点疼。”“这可不行,我去帮你买药。”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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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4 章
文母看了我一眼,对准备奔赴药店的儿子说:“吃过饭再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文昭已经在穿大衣了,“妈,你不知道,她以前就是这样,胃一疼就什么都吃不下。要是不马上吃药,就疼得又打滚又冒汗,不是闹着玩的。附近就有药店,也没多远,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来。”
他掏出车钥匙,贴在我耳边小声说:“不用怕,跟妈妈好好聊聊,我马上就回来。”
我点点头,“嗯,你小心开车。”
我看着文昭走出餐厅,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抬起头,正好迎上文母研判的目光。
她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儿子被人指挥得这么彻底,还这么心甘情愿,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水杯,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让他一个大男人夹在我们两个女人中间,您看着心疼,我也不舒服。您今天要文昭约我出来,想必是有话要对我说。他在这儿,您什么都说不成。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出去转转,我们也好把话说清楚。”
“楚小姐很善解人意,那么,你觉得我想跟你说什么呢?”
我索性开门见山,“应该不是想让我跟文昭百年好合,阿姨,我有自知之明。”
文母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楚小姐……算了,我还是叫你小夏,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名字就是拿来叫的,您随意就好。”
她点点头,“小夏,你说得对,我跟他父亲都不喜欢你们在一起。可能你觉得我们太势利,想给文昭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没错,商场如战场,婚姻关系就是永久的结盟。但以文家今日的地位,我们不需要靠出卖儿子的婚姻来获得这些不是在炫耀,只想告诉你,我们不愿意接受你,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你的工作和经历都太复杂。我们不要求文昭未来的妻子像一张白纸,可如果要我们接受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我们更希望他能找一个心思简单、经历也简单的姑娘。就这一点来说,你真的不合适。”
我握着水杯,静静看着眼前高贵的妇人,不愧是文昭的母亲,说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语气不急也不缓,每一个句话都留着余地,照顾了我的感受,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抿唇笑了笑,“阿姨,我不能认同您说的每一个字,但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很满意目前的工作,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复杂多少。我凭本事吃饭,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我相信,我比那些一张白纸的女孩更了解这个社会,更懂得生活,这没什么不好。但如果我是母亲,我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单纯快乐的姑娘当老婆,就这一点来说,我的确不合适。”
她望着我,语气诚恳,“你能理解就好。小夏,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相反,你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走南闯北,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真的很不容易。文昭跟你不一样,别看他年纪比你大,经历的事却不及你多。虽然我和他爸爸对他要求一直很严格,可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性子难免古怪别扭。”
说到这里,她无奈地笑了笑,“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文昭的性格,说得好听点是不肯服输,凡事都要拿第一;难听点就是固执,又输不起。这么多年,工作上他一直很不如意,公司的老人对他也颇有微词。我跟他爸爸,不知道明里暗里帮他铺了多少路,功夫下了不少,成效却不高,让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他最近却像变了个人,待人谦和了,能听别人意见了,为人处世也懂得婉转了,就连对待清洁工都是客客气气的,工作上也大有起色。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你的功劳。小夏,我不得不承认,你把我儿子变得更好了。”
我看着她,坦言道:“阿姨,您过奖了,其实文昭本来就不差,他只是太想做出成绩给你们看,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她笑了笑,“你也不用谦虚,不管怎么样,我都该谢谢你。文昭对我们说,你跟他说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虽然那些话我跟他爸爸也经常说,可都不如你说得那么入耳,那么合他心意。其实我跟他爸商量过,既然他这么喜欢你,不如就让你们一直这样,虽然文家不能给你一个名分,可该给的我们一样不会少。”听到这里,我大抵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做文昭的地下情人?”
“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对于我的直言不讳,她没生气,也没惊讶,只是叹道:“文昭也是这么说的。其实,我跟他爸爸不过是想试试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坚决。没有一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对婚姻不忠,我们也是如此。文昭以前很听我们的话,让他往东绝不会向西,最近却为了你不折不挠。对于我们的建议,他说你不会同意,就算你同意了,他也不会同意。他说,他过去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那个老公跟他儿子一样倔,就在前几天,文昭都给他爸爸跪下了,换来的却是他爸爸一记耳光。父子两个现在闹得不可开交,我们家这几天就跟世界大战一样。小夏,这都是因为你。”
她言辞柔和,语气恬淡,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没针对,没压力,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可是话说到这里,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文家发生的一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情,文昭从没向我透露过。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我就会早点警觉。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我能理解文昭的想法,他是希望把一切搞定之后再对我说。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他这样执着,会不会因为爱我,到了最后却变成害我?
对面高贵的妇人对我的恐慌并未察觉,继续娓娓道来:“文昭对我们说,只有你才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他什么都可以听我们的,什么都可以退让,只有这个不行。他甚至还跟我们说了他的病,说马尔代夫的旅行根本就是一个谎话,没有你在疗养院照顾他,他根本就走不出来,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或者是不知廉耻的泄欲狂。他说,他最丑陋最不堪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可你从来就没嫌弃他,不会有人比你对他更好,就算有他也不稀罕,他只要你。”
说到这儿,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傻孩子,一直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怎么不想想,他是我们生的,他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们?”
我没法再沉默下去,“文昭的病,您跟叔叔早就知道?”
“是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管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很痛苦。文家的面子就那么重要?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我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面的贵妇人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谁的儿子谁不心疼?天下没有铁石心肠的父母,可文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面子。文昭可以没脸,我跟他爸爸也可以没脸,但是文家不能不要脸面。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如果你是文昭,你愿意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你得那种病吗?他是那么要强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们。我们假装不知道,又何尝不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保护?这个道理我们懂,文昭懂,小夏,你也应该懂。”
我默然无语。是的,道理我懂。可是,我觉得心寒。
她抬头看着我,眼角微红,“小夏,文昭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很活泼,也很调皮。我记得他六岁那年,跑去偷亲邻居家的小女孩,还被人家抓伤了,他小时候就是这么无厘头的孩子。是我们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这么多年,看他活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我们也心疼。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不做文家的继承人,他可以做什么,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所有的梦想……都被我们扼杀了。可这么听话的儿子,却在几天前告诉我们,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孩子,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
我被她难住了,她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耍太极的本领也让我望尘莫及。我已经弄不清楚,这个声音不大却气势压人的文家女主人,到底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贬损我?是希望我跟她儿子在一起,还是打算棒打鸳鸯,让我们“孔雀东南飞”?
我摇了摇头,“阿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实见面之前,我就在想,能让我儿子这么着迷的女孩到底什么样子?你不错,没让我失望。家境虽然差些,但是有礼貌,知好歹;没什么学历,懂的却不少;阅历是复杂了一点,胜在见多识广,又有主见。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是真心疼我儿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帮了他不少。以我看人的眼光来说,小夏,你是及格的,但你依然不是我儿媳妇的理想人选。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如果文昭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考虑你。可他偏偏是那么特殊的孩子,我不得不考虑一些现实问题。他又那么爱你,我这个当妈的又实在亏欠他太多。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尊重文昭的选择。”
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因为这种惊讶,是如此生动地反应在文母的脸上。
“阿姨,您的意思是……您同意文昭娶我?”
“你好像很惊讶。”
“是的,我以为您会推一张支票给我,要我放过文昭。”
她哑然失笑,“这一招太老套了,如今的小姑娘可没这么好打发。还是那句话,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老公眼下还不能接受你,文家毕竟是名门望族,不过儿子那么坚持,让他爸爸服软也只是时间问题。小夏,你别怪我们自私,你是个有心眼的孩子,这是我欣赏你,却不太放心你的地方。我跟他爸爸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甚至是你过去的经历,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对待文昭。他是我们的心头肉,别人的儿女是来讨债的,我们的儿子却像来还债的。文家可以让你得到一切,但你能向我们保证,在未来的日子,你要像文昭爱你那样爱他,事事以他为先,以他为重,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吗?”
她有些激动地握住我的手,那是一个慈爱又独裁的母亲,对另一个女人深深的寄托。
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端庄的妇人,我忽然有些伤感。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对我们的爱是与生俱来,不求回报的,就只有父母的爱。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永远给予无限的慈爱,虽然这种爱对别人家的孩子是那样自私,甚至苛刻,却也同样让人嫉妒。
文昭是可怜的,但也是幸福的。因为无论他想要什么,无论他的要求是对是错,总有人替他着想,为他忙前忙后。
如果我的父母还在世,就算家境贫寒,我也应该被他们如珠如宝地疼爱着,像掌上明珠那样长大。他们是不是也会告诉追求我的男孩子,我是他们的心头肉,要他事事以我为先,以我为重?
可是这种“如果”,我却永远不会有。这么多年,没有人为我负责,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负责。
我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抬起头,对面的慈母却还在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事情开始朝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可是我知道,我必须马上拒绝,不要让事态再失控下去,这是我眼下最应该做的。
“阿姨,其实我还没……”我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一身风雪的文昭已经进了餐厅的大门,绕过吧台,向这边走来。文母顺着我的眼:“哟,儿子,看你这一身,快把大衣脱下来。”
“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大了?”我站起来,帮他把大衣脱下来,交给了侍应生。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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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5 章
“是啊,刚才还没有,不过走了一段路,就成这样了。”
文昭把药从兜里掏出来给我,要侍应生倒一杯水过来,坐下之后忍不住抱怨,“这个牌子的药真难买,跑了好几家药店才找到。干脆我跟药厂多订一些好了,放在家里存着,也省得麻烦。”
文母笑着说:“傻孩子,哪有在家里存药的?这不是咒小夏生病吗?看她难受,你不心疼啊?”
“妈,瞧你说的,我怎么舍得?”文昭握着我的手,他刚从外面回来,手是凉的。我虽然一直待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却不见得比他更暖和。
“不过,小夏,你别怪我们老人家多事。既然这个工作这么辛苦,那不如……”
文母还没说完,文昭就紧张地打岔,“妈,工作的事她自己会安排的,你就别操心了。”
文母狠狠戳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笑骂道:“你这个孩子,人家小夏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着急了。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们都能听出来,文母不是真的责怪,反而一句话就拉近了我跟她之间的距离,而这种家人之间才有的亲切和不顾忌,更像是某种肯定。
文昭的快乐是那么明显,“怎么会呢?妈,以后有我跟小夏一起孝顺你,你不等于多了一个女儿吗?我小时候你就一直想给添个妹妹,现在白得一个女儿,你赚到了。”
“这个孩子……”文母慈祥地看着儿子,又对我说:“小夏,他只有在你和我面前才有个笑脸,平时跟他爸爸,都绷着一张脸,让他跟别人开句玩笑,比杀了他都难……”
手机响了,她忙着接电话,没工夫继续数落儿子。
文昭贴过来小声问我:“好点没有?你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好多了,你别管我了,你出去了大半天,自己都没吃什么。”我把自己盘子里的虾扒好皮,放到他盘子里。
他笑着塞进嘴里,文母的电话还没有打完,出于礼貌,我又扒了一个,放在她盘子里。
她却拿着电话,眼睛在我脸上像雷达一样扫了一圈,又来到自己儿子身上,“嗯,好,我知道了。”接着就收了线。
文昭指着那个虾,兴冲冲地帮我邀功,“妈,这是小夏孝敬您的,趁热吃。”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笑了笑,“我饱了,吃不下了。小夏,谢谢你。”
结束之后,文昭想跟我一起回我们的小公寓。文母却说,文昭跟他爸爸好几天没说话了,父子没有隔夜仇,他怎么也该回家看看,有她在,凡事都好商量。
文昭本来不想回去,可是耐不住母亲的软磨硬泡,外加利益诱惑,最后也只有抱歉地对我说:“我今天回去住,你得自己回家了,路上小心,看着车。”
我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放心吧,没事的。”
文母上车之前,慈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好好保重。”
第六章:我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回到家里,放下皮包,脱掉大衣,没开电视,也没开电脑,只点了一盏壁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
我将刚才在餐厅吃饭的整个过程一幕幕地回想,将所有的对白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最后将画面定格在那通神秘的电话,还有临别之前,文母别有深意的眼神上。
我闭上眼睛,双手捂脸,脑子里一片混乱。
凌靖说得没错,文昭对于婚事的过于热衷,终于让我暴露在文家人的视线中。之前千思百想,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了现在,许多真相呼之欲出,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多想,而那个决定迫在眉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十分钟,当我以为自己会变成一块化石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一惊,掏出来一看,是境外的号码。
我知道是谁打来的,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打一个电话给我,询问我的现状,尽管我并不需要。
我接这个电话并不是因为我有多期待,而是这一刻,我需要一个知晓一切的人来跟我分担我的秘密,还有此刻几乎要将我吞没的恐慌和焦虑。
“最近好吗?”他的声音跟过去一样有些沙哑,但是宽厚有力,这是经历过岁月磨砺和烟酒侵蚀的中年男子才有的声音。
“很好,谢谢惦记。”
“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没有……”
他笑了笑,“小夏,我每年都在这个时候打一个电话给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收场。你当初告诉我,只要把你安排到他身边,你很快就能解决。可是现在呢,快四年了,一年拖过一年,你到底在折腾什么?当初你说想全身而退,可是到了今天,你还能把自己择出来吗?”
我沉默了很久,才说:“文家的人注意到我了,他们可能在查我。”
或许已经查到了……我又想起了文昭的妈妈接电话时看我的眼神,那种别有深意,又不动声色的眼神。
那一幕让我很不安,也很难不联想到,这个爱子如命又精明强势的女人已经洞悉到了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派人回去接你。”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不用。文家是正经生意人,再说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顶多警告一下,让我别再纠缠文昭。如果要走,我早就走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他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当面把事情问清楚。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等。”
他的语气是明显的不可置信,“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爱上他了。我不想再骗他,也不想让他有机会骗我,与其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下去,我宁肯要个痛快。”
他嗤笑一声,“你爱上他了?我没听错吧?你当初为什么要接近他?你又是怎么接近他的?小夏,过去那些事你都忘了?”
“我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我才要问清楚。我说过,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活着。他跟我最初想的不一样,或许那件事……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解决。”
他的语气如同听到了一个笑话,“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要怎么解决?”
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但还是说出了那个答案,“他承认,我留下,陪他一起承担;他不承认,我离开,再也不见他,我们就此结束。”
“就这样?”他有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讽刺地说,“这么大的事你都能放下,他可真幸运。”
我心里一阵纠结混乱,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他跟普通人不一样,他是一个病人,比起惩罚,更需要的是治疗。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也不想再恨了。我能活到今天,是老天给我的恩赐。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把机会再给别人?天大的过错,只要犯错的人愿意承担,我为什么不试着去原谅?生活中已经有太多悲剧,被害与伤害无限循环,我不想从一个被害者变成一个害人者。比起两败俱伤,我更希望他能努力悔过。而且……”我顿了顿,深深地叹气,“以他目前的状况,我离开他就是最大的惩罚,他的性格太极端,如果没有我在旁边看着,不用别人出手,他早晚也会把自己害死。”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但如果你离开的时候想走远一点,你可以来找我。我已经在布鲁塞尔定居了,这边的天气很好,风景也不错,很适合你。”
“郑森,你知道我不会去找你。感谢你这四年对我的关心,但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担心我,你只是好奇,想知道那个结果。别再打电话给我了,如果不是你手里握着我所有的秘密,我并不想应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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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6 章
他笑了一声,爽快地说:“好,清楚明白,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一瓶子就把自己砸进医院的楚夏,那个富家子的锦衣玉食倒是没把你的骨头磨软。这是我最后一通电话,如你所愿,我以后不会再打给你,自己保重吧。”
我挂断了电话,后背重重靠着沙发,望着家里的天花板。
是的,四年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而我今天做的一切,跟当初的设想根本是南辕北辙。我不知道是时间让我丧失了勇气,还是自己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很多事情不应该是这样,而我却任其发展。
时间拖得越久,被识破的概率也就越大,这个道理我懂。所以在四年前,我就告诉自己,用最短的时间解决一切,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里的伤口在慢慢愈合,我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为什么要来这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要忍受他大少爷的坏脾气?四年前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近他?几个月之前,又为什么要陪他去疗养院,照顾他,支持他,鼓励他?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玉石俱焚不是本事,让这个浑蛋生不如死才是本事”,却永远无法在他水深火热的时候冷眼旁观?
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我想不清楚。
正如凌靖说的,我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因为在一条路上走得太远,已经忘了为什么会出发,又想走去哪里。我只是不断地走,不断地走,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根本没有地方让我停留。
然而跟郑森通话的时候,心里最直接的答案却让我豁然开朗。
是的,我爱他,我已经爱上了他。虽然这爱的下面是万丈深渊,但我还是爱了。
每一个悲剧开始之前,其实我们都有选择。人生不就是由无数个选择搭建而成的吗?谁规定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就一定要选条绝路给自己走?
如果我对文昭坦白一切,谁规定做错的人就不能回头?我们谁没犯过错?只要他愿意承担,谁敢说我们之间就没有未来?谁能保证我们的结局就一定是穷途末路?
我重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被武林高手打通了奇经昭回来的时候,我该怎么跟他开场?惊吓和震惊是免不了的,只希望他不要惊得太厉害。
走出小区之后,我随手打了一辆车。昨天刚下过雪,道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清理干净,司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车流之间。
车行了大约五分钟,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却是凌靖。我看着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名字,没有下一步动作。
年轻的小司机不明就里地提醒我:“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可能对方有急事,你不听听吗?”
我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小夏,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着急。
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讯息,“我?在去公司的路上,怎么了?”
“你别去了,快点回家,或者先找个地方……”
凌靖的话没说完,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耳边是车胎跟路面刺耳的摩擦声,声音被拖得很长,像有人用铅笔在黑板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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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7 章
我在强烈的震动中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车子已经整个翻了过去,瞬间天旋地转……
这一切来得太快,连害怕都来不及,也感觉不到疼痛。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跟前座的司机像两只甲虫被碾在一堆废铁之中。
空气中烟雾弥漫,有浓重的汽油味。求生的本能让我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血已经模糊了视线,我什么都看不清,凭着感觉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车门,可是车子整个翻倒,门也被卡住了,怎么都打不开。
那个小司机也醒了,不知道是男人体力比较好,还是他伤得没有我重,他一脚将车门踹开,自己爬了出去。
“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我蜷在翻倒的车后座上绝望地说。
我该庆幸他是个好人,又或者是老天垂怜,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这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没有丢下我不管,而是回头拿出放在车座下面的扳手,大声告诉我抱住头,退后一点,然后用力砸碎了车窗,将我从那堆即将爆炸的废铁中拉了出来。
前后不过几十秒,对我来说,却像一个生死轮回那么长。
那个年轻的司机拖着浑身是伤的我跑了大约五米的距离,身后又是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冲击之后,我们两个倒在地上,再次回头,已经是火光冲天。
我一直记得那天的那场大火,好像将半个城市的天空都烧红了。
人潮慢慢向我们聚拢,有人尖叫,有人大喊,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叫救护车,有人好心询问我们的伤势,更多的人在议论纷纷。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那个好心的司机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大声地喊着:“姑娘,你要不要紧?你要不要紧?”
我想说什么,刚开口就有一股浓稠的液体从嘴里涌了出来,耳边有人在叫,人潮更加骚动,而我眼前的天空慢慢变成了暗红色,接着是黑白色,最后……是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黑。
我们遭遇的是一场严重且不同寻常的交通事故。我记得那天是一月七日,天气很好,这座城市阴郁了很久,而给我带来灭顶之灾,并且改变了我半生命运的那一天,居然是一个晴天。
关于这场严重的车祸,相关部门经过调查,证实事故原因是一辆返城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三岔路口撞上了我乘坐的那辆出租车,由于雪天路滑,货车冲击力又过大,出租车整个被掀翻后,又被撞出十几米才被防护栏截住。
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多根肋骨,有一根断骨在逃生的时候斜插进肺里,胸腔、腹腔都有大量积血,右肾、胰、脾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医生说,我的腹腔就像一个被摔烂的西瓜,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拼命救我的那个小司机在被送到医院之后,才发现有严重的颅内出血,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整个事件除了我和出租车司机,没有其他人受伤。
关于这场事故的责任鉴定,货车司机是绝对的过错方,被检察机关以交通肇事罪追究刑事责任。但他认罪态度良好,事故发生时积极参与抢救,事后又补偿了大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给伤者家属,求得了小司机的谅解,所以即便判刑,法院给的刑期也不会超过三年。
我在加护病房里醒过来,精神恍惚地听着身边的人对我讲述这一切,此时距离事故发生已有半个月,而我在这间设备精良的加护病房也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四天,换句话说,我是在鬼门关生死徘徊了十四天。
有人花钱买命,事后又只手遮天,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我心里清楚。但这场事故的起因,权威部门已经给了官方说法,就此盖棺定论。我这个躺在病床上喝口水都需要别人帮忙,连呼吸都感到痛苦的伤者,对这个结论根本无力反驳。
我不想也没有能力去追究什么,只是内疚自己连累了那个小司机。幸而老天有眼,没让一个热血的年轻人因此横死街头,也让我捡回了一条命,没有变成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文昭能来看看这个被撞得几乎支离破碎的人。
或许那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那些苦涩的前因和无法回头的往事,我还是希望可以经由我的嘴来告诉他。
他终究是爱我的,他会听我说,我们曾经一起苦熬过那么艰难的时光,即使那个真相再怎么难以面对,他也不会丢下我不管。这是我最后残存的希望。
可是从我出车祸到现在,除了向我讲述整个事故处理经过的凌靖,还有那些照顾我的医生和护士,谁也没来过。
起初我以为文昭是被家里人绊住了,一时半刻无法脱身,但他总会来的。
我躺在病床上,等了一天又一天,麻醉的药效过了,疼得汗水洇湿了床单,漫长的治疗让我在清醒时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只有想到文昭,我才有勇气睁开眼睛,可每一次睁眼,都是失望。
我心急如焚,好像一个被与世隔绝的人,活在今生和来世之间,却是生无来路,死无去路。可越是心急,伤好得越慢,虽然从加护病房回到了普通病房,情况也是反反复复,大多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任人摆布。
内伤加上外患,让我寸步难行,稍有动作就疼得没法呼吸,偶尔还会咯血,经常是话说不到几句就昏死过去。
我不止一次想,我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又这么难熬,每天过得生不如死,到底有什么意义?可是,老天既然没让我死,我就只能活下去。而且我还没见到文昭,我怎么也要活下去。
等我的状况稍好,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的时候,我已经在普通病房又住了一个月。
我彻底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护士帮我联系文昭。可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口径一致地告诉我现在不宜操劳,也不适合见任何人。就算我再三请求,也无人理睬,更没有人帮我联系我的朋友或者家人。而我也到此时才发现,我所在的这家医院,根本就不在市区。
我到底在哪儿?又是谁把我送到这儿的?自从我住进来之后,除了医生和护士,在我所住的病房区,我甚至没见过其他病人。
最奇怪的是,我是那场车祸的伤者,也是受害者,可是从来没有警察和交通部门的人找我询问那场事故的经过。不知不觉之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把我遗忘了。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刚刚恢复正常思维和语言能力的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被软禁了。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初,我在医院住了近两个月,终于可以下床活动。整个新年我都在病床上度过,当我坐在轮椅上,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对“劫后余生”这个词又有了全新的体会。
随着我身体的好转,我被人从医院转移到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我不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当我的主治医生向他的金主交代病人可以回家休养之后,我一觉醒来,已经被安置在这栋别墅中的一个房间里。
这间房间显然早就被人布置过,等同一个大型的病房兼急救室,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值班护士在隔壁的房间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就跟那家医院的情况一样,她们只负责照顾我的身体,对我的求救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凌靖推着我在花园里晒太阳,北方的三月,冰雪消融,太阳虽然有了暖意,但风还是冷的,真正的春寒料峭。我穿得很厚,但很久没活动,难免气血不顺,被风一吹,腿就刺痛得厉害。
他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我的腿上,“冷了吧?要不我们回去?”
我看着他那张若无其事的脸,第N次很诚恳地对他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非法禁锢。凌靖,你是不是疯了?”
他笑了起来,把大衣仔细盖在我腿上,“自从你有力气说话,你就反反复复只说这一句,都说了半个月了。小夏,你累不累?”
看着他雷打不动的笑容,我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
从我有力气说话开始,我就对身边每一个人说,我被软禁了,需要他们的帮助。每一个被我求助的人,无不耐心地听我说完,然后笑着嘱咐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照顾我的护士甚至还十分感慨地告诉我,凌靖对我到底有多好,在我重伤期间他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在加护病房昏迷了十四天,他就在外面守了十四天,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听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切都荒诞得如同一场戏,根本就不像真的。
我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女主角,被人扔进了一个诡异的空间。周围的人全部是别有用心的“疯子”,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人。我惊恐地四处奔逃,想找到一个出口逃出生天,却发现自己势单力弱,根本无路可逃。
以前只听说,这个世界有钱才有自由,那一刻却真实地感觉到,原来有钱,还可以买走别人的自由。
凌靖不但买走我的自由,还让我处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我行动不便,求告无门。出现在我视线内的每一位医生、每一个护士,都把我当成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女人,可让人最绝望的是,他们根本知道我是正常的,却没人理会我的求救。凌靖的笑容始终如初,温柔和煦,对我这个病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能忍,真正的君子风范,我却越来越看不透那笑容背后的含义。
这世上最大的恐惧,除了死亡,就是未知。而死亡之所以恐惧,也是因为未知。
我的恐惧随着身体的好转一天比一天加深,可让我感到恐惧的不仅是凌靖,还有文昭。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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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8 章
从我出车祸到现在,已经六十多天了,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究竟是找不到我,还是根本就没有找我?
我的心越来越慌乱,多年朝不保夕的生活,让我对临近的危机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凌靖不是一个行事冲动的人,相反,他做每一件事都有非常明确的目的。
他把我软禁在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室内之后,他把我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回床上,随口问:“晚上想吃什么?”
我再一次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让我走吧,已经两个月了,就算文昭不找我,公司的人也会找我,那款网游的宣传活动还没完成,我就这样消失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没人知道?”
“医生说你现在要多吃些有营养又好消化的东西,不然你的胃会受不了,燕窝粥怎么样?”
又来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如此,我们两个就是鸡同鸭讲,对话根本就不在一个频率上。我真的急了,“凌靖,让我们开门见山好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把我关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他顺了顺我的头发,“你好好休息,晚餐好了,我来叫你。”
“凌靖……”
“你放心,就算我想干什么,也要等你的伤全好了才会做。”
“你……”
“还有,这里距离市区很远,外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所有的通信设备都被掐断了。至于文昭,估计你也猜到了,文家已经查到你的身份,才会对你痛下杀手。他现在也很麻烦,正忙着应付自己的家人,一时半刻脱不开身,还顾不上你。就算他能摆脱他那无所不能的父母,我藏的人,他也未必找得到。这些事情我一次跟你交代清楚,也省得你再伤神。现在你知道自己没退路,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快点把伤养好。”
他俯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你放心,等你伤好了,我得到我想要的,就会放你走。”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绝望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这些日子让你害怕的,担心的,不就是那些事?你怕得晚上连觉都不敢睡,可是这个房间没什么东西能让你拿来防身。小夏,现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没有选择。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不再吃药,不配合治疗,让自己的病情开始恶化。但你不会那么做,你没那么脆弱。你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医生说你的求生意志非常强。他们打开你腹腔的时候,发现你的内脏几乎都撞碎了,里面的腹压把血冲到几尺高,可这样的伤你居然也挺过来了。他们以为你是为了我,在你没醒之前,每天在我面前赞美我们的爱情,被他们说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他笑了一声,神色寻常,“但我知道不是。我知道你心里想着谁,是谁让你在最痛苦的时候还吊着一口气。那个人不是我,也永远不可能是我。可是现在呢?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他又在哪儿?他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那个男人,当你一头撞上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前面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你说你佩服夏荷,但是你不能完全认同她,因为每个人在悲剧开始之前都有选择。那你自己呢?你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吗?你就这么确定,你不会变成第二个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站得笔直,越发显得身长玉立,却像一座玉做的雕像,冷面冷心。
我看着他那双无风无雨的眼睛,认命地说:“我没有办法确定,那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但我别无选择。我爱他,虽然我从来没对他说过,但是你跟我都知道,我爱他。”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好像被这句话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如果爱情可以选择,我也愿意让自己选择不要去爱他。这份爱太罪恶,也太沉重,还没开始,已经让我负担不起。可是面对文昭,我是真的没有选择。
凌靖说得对,这段时间我吊着一口气,我不愿意闭上眼睛,因为我在等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该死,就算我真的要死,临死前我也要见他一面,否则我死不瞑目。
“好,我理解你的别无选择。”
他又折回来,坐在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的我,“我曾经真的以为你不相信我爱你,毕竟我们相处的时间还短,我又给过你那么不好的回忆。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我想弥补,可你不给我机会。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不相信,你是没心思相信。我承认我没本事,没办法把他从你心里挖出去。我认输,但我跟你一样,不愿意认命。你躺在加护病房的时候,我隔着玻璃看着你,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还能活下来,该给我们这些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你跟文昭的结局我不在乎,因为我看得到。可是我们呢?就算你把我当成一个路人,我也不想到了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其实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是不是?你猜得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这样乘人之危很无耻,不过你放心,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样的交代?
思维混乱了一瞬,接着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轰地炸开。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温和笃定的脸,他的语气像跟我谈论晚餐一样平常,内容却像一个杀人犯在跟被害者交代什么时间了结她的性命,以及自己会如何处理尸体。
“凌靖,你现在不仅是乘人之危,你是仗势欺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当初是谁告诉我,为富未必不仁,富贵本身不是罪恶,杀人放火才是罪恶?就算之前的回忆再怎么不堪,他把那些归结为一时糊涂,我心有不甘,却也认同这个说法。因为他有他的骄傲,就算他的背景可以让他为所欲为,他的骄傲和教养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可他现在又算什么?
他笑了笑,手指划过我的脸,“对,我就是欺负你。我对你说过,如果我爱上你,你不从,我会把你关起来。”
我拉住他的手,红着眼睛说:“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他慢慢扯开我,手指和声音一样冰冷,“我没跟你开玩笑,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
我一口气喘不过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似的又一次抓住他,“那就当我求你……你知道我没有办法。你说得没错,我死不了,我也不愿意死。就当你可怜我,你同情我,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又一次挥开我的手,似笑非笑地说:“小夏,你真可爱,可事到如今再跟我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我抱住头,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可是我冷静不了。我看着他,眼角潮湿,对他说:“凌靖,你会有报应。”
“报应?”他侧脸笑了一声,“没错,你就是我的报应。”
在那天之后,我没再跟凌靖说过一句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事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眼前的情境正如他说的那样,我要么去死,要么活着。死很容易,不吃药,不配合治疗,我熬不了多久;活着也不难,只要我有足够勇气和理由说服自己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答案不是A,就是B,没有第三条路可选。因为可以走的路都被他封住了,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向谁求助,甚至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给我下了一个套,在我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套子的口已经收紧了。
我不知道他下套的最终用心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别说房间里没有武器,就算有把刀,我握着它,可它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用它来保护自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就像中头奖一样,不是没有,但接近于零。
用来捅死他?别说未必成功,就算成功了,他侵犯我,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换作我弄死他,必然有人制裁我。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进监狱,去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赔上一辈子的自由,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得?他的命是高贵的,可我的命又比他低贱多少?
用来了结自己?死人又能做什么?不懂得爱与恨,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我没有死在车祸里,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没有死在病床上,却要死在自己的绝望里?
用来做做样子,关键的时刻以死相逼?这个男人早就看穿了我,一个女人如果被撞得七零八落都能“将就”着活下去,其他事情她就都可以“将就”。假装自杀这招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就算是真的,他当初能看着我吐血,现在就能看着我去死。
不想死,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可以选,一条路可以走。
以前看电视看小说,看到那些像我一样失去了自由苟且偷生的女人,或是以泪洗面,或是一蹶不振,或是疯疯癫癫,寻死觅活的也不少。
我没有那些壮烈的举动,我只是睡不着。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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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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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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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0 章
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倘若绝情,便是冷寒入骨。
“让我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我对他说,可是那声音太小太微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于是我不断地说,不断地说,艰难地将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我希望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单凭口型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用眼神恳求他,开始放肆地流泪。我知道自己生命中的某些东西已经被他毁了,永远地毁了,也预感到自己的一生都将因为这个男人而变得不再圆满,可我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
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如果我的生命只到这一刻,如果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我计较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曾经以为一生还有那么长,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其实根本没有,从来都没有。就像那天晚上,文昭贴在我胸口上,我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是那么一下,所有的机会,所有的幸运,所有可以圆满相守的可能,在瞬息之间就化为乌有。
什么是命?这就是命!我过去不信命,也不认命,可现在什么都认了,什么都信了。我不想说恨,太浪费力气,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多长,我没有时间虚度,我只想见他,我只想见他,哪怕一面也好。
凌靖好像没看懂我在说什么,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我手上,是那串铃铛,有几颗已经被压得变了形,还有些红色的东西染在上面,我想不起那是什么,却被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神经。
这件曾经让我爱如生命的礼物,我以为已经在那场惨烈的车祸中丢失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紧紧抓住它,就像抓住自己一直紧握不放的生命和无法掌握的人生。
凌靖还是那样看着我,空白无物的眼神,几分钟之后,抬起手顺了顺我鬓角的碎发,慢慢红了眼睛,“我离开这么久,就是帮你把这件东西找回来。我知道它对你有多重要,我已经打算成全你,让你回去找他了。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就连一天都等不了?”
第二天下午,我戴着颈托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守在床边,此刻正是黄昏,他逆光坐着,身后是一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那是我见过最壮烈的火烧云,血一样层层叠叠的颜色,烧红了大半个天空。
我慢慢伸出手去摸他的脸,牵动了错位的骨头,但我没有放弃,执拗地要完成这个动作,开始是针扎一样地疼,接着所有的痛都一起涌了上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疼,但我没有哭,到了最该哭的时候,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文昭却哭了,他轻轻拥着我,好像我是浮在海面上的泡沫,稍一用力就碎了。我恍惚地看着这个拉着我默默流泪的男人,直到他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我才敢相信,这一切原来不是幻觉,都是真的。“对不起,我尽力了,可我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你,对不起,对不起……”他握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跟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不是朱丽叶,他也不是我的罗密欧。我们的故事从来就不是这样讲的,可我们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命如草芥谨小慎微,一个穷其半生都不快乐,我们在寒冷的夜晚像小动物一样彼此依偎,不过希求那点可怜的幸福,却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我伸出手搂住他的背,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在他手心里写字,他却慢慢合上我的手,用泪湿的睫毛碰了碰我的额头,“不要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慢慢说。”
我看着他在逆光中的脸,点点头,轻轻合上眼睛。
第七章:心似牢笼,囚我终老
我得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这座城市早已春回大地,万象更新。而我跟文昭的记忆,还停留在年初的那个冬天,停留在那场惨烈的车祸之前。
那时我在医院已经做了三周的牵引治疗,医生说我运气不错,当时伤得那么重,如今复位的效果却很好,照此下去,不必动手术也应该可以痊愈。
那段时间我一直被病痛困扰着,先是车祸,然后是颈椎移位。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身心俱疲,甚至有些麻木不仁。我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我,但是听到那个消息,整个人还是被震颤了一下。
文昭告诉我,凌靖已经向公安机关自首,承认自己在四年前因酒醉后行为不当导致一个十八岁的女大学生坠楼死亡,死者的名字叫叶柔。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沉默地看着我。那些往事在我们之间早已不是秘密。从我出车祸到现在,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想必精明干练的文夫人早就向自己的儿子揭了我的画皮,把我每一根骨头都扒开,五脏六腑都摸透了。
那些发生过的事,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因为我的病,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深谈。他顾念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多日来忧心忡忡,对那些问题更是避之不及,但并不等于他不清楚。
“他现在怎么样?”
“被羁押在看守所,那个女孩当年被认定是酒醉后失足致死,属于意外死亡。他自首之后,事件的性质就变了。但能不能正式立案,还要看公安那边的审查结果。”
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个消息太突然,让我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停了一会儿才问:“他是公众人物,这么大的事,媒体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走之前做了安排,而且因为顾忌到他父亲和伯父的身份,媒体就算收到风……也不会爆料出来。”
“原来是这样,也对,他做事向来周到。”我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肩膀上的披肩,今天的阳光很好,但我还是觉得冷。
文昭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半俯下身子,“小夏,我们……”
“我想见他,能帮我安排一下吗?”我空洞地看着他,“我现在很乱,很多事情我都没弄清楚。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好不好?”
文昭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点头说:“好……”
因为这个案子还在审查阶段,根据法律的规定,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在法庭没有正式宣判之前,家属不允许探视,但是律师可以。所以三天之后,我以凌靖的“辩护律师”的身份在看守所的高墙之内见到了他。
而在同一天,我从文昭那里得到了消息,当年处理这个事件的辖区分局已经正式立案,也就是说,因为凌靖的自首,四年前那件不起眼的意外死亡事件终于被翻出来重新侦查,并且正式进入刑事诉讼阶段。
以前听人说到看守所,总以为这里不是深牢大狱,环境相对宽松,不会给人太压抑的感觉。
可是当我走进看守所的大门,看到荷枪实弹的武警,足以隔绝视线的高墙,锈迹斑斑的铁丝电网,高墙上的长明灯,还有几只牵在武警手中体型庞大的警犬,森冷的感觉登时扑面而来,渗透我每一个毛孔。
身在铁狱高墙之内,似乎连空气都是凝滞的。这种心理上的震慑,被剥夺自由的现实,或许比眼前的环境更让人畏惧。
自由就像空气,你平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它被剥夺的时候,你才知道它的可贵。
同行的人帮我办好手续,没有再跟进来,我在会见室里等了大约十分钟,才见到我的“当事人”。凌靖穿着看守所的橙色马甲,在管教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在我的对面坐好,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有机玻璃,一时之间竟是相顾无言。我看着他马甲上印着“×看”的字样,心里涌起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他吗?
他说一切结束后会给我一个交代。这就是他的交代?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陪同的警员都对我们露出疑惑的眼神,凌靖才拿起挂在旁边的直通电话。
“你的伤好了吗?”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们同时脱口而出,相视一眼,又一起沉默。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是来关心我的,你是来跟我要答案的。是的,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四年前就知道。”
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我依然惊讶。
“为什么?我过去从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真要好好说说。”他嘴角含笑,眼神跟笑容一样耐人寻味,“小夏……哦,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叶楠,这才是你的真名。如果我没猜错,‘楚夏’应该是你在夜场工作的时候给自己起的花名。事实上,你的事我知道得还真不少。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从小学到高中,你年年都拿第一。我还知道,你从小就擅长各种棋类游戏,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校际竞赛,每次都能在市里拿名次。高二那年你以个人名义参加青少年围棋大赛,你决赛的对手是棋院院长的儿子,蝉联两届的冠军,所有人都认为你不会赢。你却在最后一局反败为胜,终结了对手三连冠的梦想。尽管你做得这样好,你最喜欢的游戏却不是围棋,而是魔方和九连环。尤其是魔方,你三阶盲拼的最好纪录是二十八秒。你说其他游戏的规律都太好掌握,一旦参透就没了兴趣。只有魔方千变万化,如果一秒可以转三下,不计重复,需要转四千五百四十二亿年才可以转出它所有的变化,你喜欢的就是这种不被掌控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总结道:“叶楠,你从小就是一个游戏高手。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么聪明,学习和课余活动两不误,还有时间照顾奶奶和妹妹。但凡事都有两面,对有些人来说,聪明是福;对你来说,却是一种祸害。”
话听到这里,有些东西已经了然于胸,我说:“这些都是小柔告诉你的,那句话我只对她说过。”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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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1 章
除了小柔,没有人会把我那些陈年旧事一件件翻出来,如此事无巨细地说给别人听。那个名叫叶楠的女孩,曾经是老师们的骄傲,同学们羡慕的对象,所有目光的焦点。可如今想来,那段堪称风光的青春岁月,连我自己都羞于提起,好像是上辈子才有的事,跟我这辈子无关。
我只有二十四岁,青春却像流浪的鸟儿,一去不复返。我离开学校之后,有时早上醒来,也曾试图在镜子里寻找过去的样子,然而神采飞扬的面孔早已不见,镜子里是一张日益成熟的陌生面孔,她属于一个为了生计低眉折腰的小模特,一个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的夜场艺人,一个不知自爱的失学少女,一个外人眼中贪慕虚荣、自甘下贱的阔少情妇,她的名字叫楚夏,不是叶楠。
对面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思索的神情又不像在看我,而是通过我寻找着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应该是小柔的样子,我妹妹的样子,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之外唯一亲人的样子,也是被这个出身不凡的富家子推下楼当场摔死的女孩儿的样子。
“叶柔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儿,她跟你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为了在我这儿得到一份工作,她跟我说了自己的身世,我真的很难想象,她居然出生在你们那样的家庭。你把她保护得很好,可你自己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她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你,给我当助手的时候她很少说自己的事,却总是把你挂在嘴边上。”
我疑惑地看着他,“就算小柔跟你提过我,你也不可能一下就认出我。我跟小柔是亲姐妹,但我们长得并不像。我很早就出去工作,这几年也很少回家,我们成年后甚至没在一起照过相,你怎么能断定我就是叶柔的姐姐?”
说真的,这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透。一年前在“盛世”的包厢,当我在文昭怀里第一次见到凌靖的时候,整颗心都缩了起来。
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走了三年。如今他回来了,我不是没担心过他会把我认出来,甚至为此而试探过他,可是他当时的表现,却看不出半点他对我“似曾相识”的痕迹。
他抿唇而笑,“这正是问题所在。你一直以为没有人会留意你,其实我在包厢外面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在美国那三年,对你也并不陌生。文昭每次跟我通电话都会提起你。可是直到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他嘴里的楚夏,那个让他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模特,初见时楚楚可怜,弄得他神魂颠倒之后又对他爱理不理的小女朋友,就是你。”
他微微侧头,好像这样能把我看得更清楚一点,“那三年文昭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本来男女之间相处,无外乎‘打一巴掌给块糖’,一还一报才有情趣。他没有真的强迫你,你可以离开他,但是你又不走。他想对你好,你却把他送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他以为你是因为那次宾馆的事才在心里记恨他,为了这件事,他后悔了三年。按理说,文昭有钱,人又长得帅气,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只要还是一个女人,就不会不动心。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直到我回国,见到你的那一刻,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叶楠,你跟着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名,你是为了你妹妹,你想报仇,你要他还一个公道给你。”
我没有说话,铁窗外阳光正好,明晃晃的光线照进这间尚算宽敞的会见室,眼前的画面在飕飕倒转,倒转回四年前,我在那座南方小城得到小柔死讯的那一刻。
我记得那时正是南方的梅雨季,我是北方人,一直不适应阴雨连绵的梅雨天,一连几天都看不到太阳。这样的天气应该是闷热潮湿的,那年的梅雨天却让我觉得那么冷,好像只是在一瞬间,就把一辈子的寒冷都体会透了,一生一世都缓不过来。在那之后我不止一次想过,绝望究竟是什么?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就算你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天光散尽,满心满眼死黑一片。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你有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你并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你对他的生平一无所知,你们过去没见过面,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你却对他恨之入骨,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抱着他一块儿死。四年前,我就是这样恨文昭……”
小柔出事的时候,我因为在自己的头上砸了一酒瓶子,正躺在南方一家小医院的病房里。
秦暮去医院看我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周旋在两个眼高于顶的富家子之间,三个人有着最烂俗的爱恨纠缠。在那个故事中,女学生爱上了一个人,却戏弄了另外一个人,脚踩两条船,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然而害死她的却不是他们的报复,而是她的不知轻重。他们有家有业,有身份有地位,根本不屑于跟一个小女孩计较,是她自己喝醉了酒还跑到别人家里闹事,这样的下场可谓罪有应得。
故事里的女孩,就是我的妹妹,叶柔。
然而这个故事却有另外一个版本,一段不为人知的真相。
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浮华惨烈,以为这是一段普通的风月往事,却哪里知道,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女孩,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谎话,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却天性害羞,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她哪有那个本事、那个心思,跟那样两个男人耍心机?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骨灰和法医的死因鉴定书。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小柔不可能是自己酒醉失足致死,她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她,说她玩弄别人的感情,喝醉了酒跑到别人家里闹事,最后把自己摔死,杀了我我也不信。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所以你找人演了一出戏,借机接近文昭。你以为是文昭杀了你妹妹,因为她死在文昭的别墅里?”
“我不该这样想吗?”我没有否认,小柔是在文昭的别墅里发生了意外,这的确是我最初找上他的原因。
凌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害死叶柔的人是我。文昭是为了帮我,才跟我一起编了一个谎话。他跟你妹妹根本不认识,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颠倒黑白的人是我,混淆是非的人是我,让你妹妹含冤莫白、无辜枉死的人也是我。你要找的仇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不是他。”
他的话在我耳边空洞地回响,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你说这件事跟文昭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又从疑惑变成悲悯,大概以为我被这个意外打击得临近崩溃,已经丧失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小夏……你没事吧?”我呆愣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柔跟我说过,她很感激你,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四年前的春天,凌靖准备参加一个人体摄影展,想找一个气质出众的知性美女当他的人体模特,因为摄影展的主题是“童年”,所以这个模特有没有经验不重要,关键要外表清纯,眼神干净,有学识,有内涵。
他在职业模特中没找到合意的,就把招聘启事贴到了各个大学,当时有很多漂亮女孩儿来应征,其中不乏作风胆大、思想前卫的美女和才女,他却选中了不爱出风头的小柔。
用凌靖的话说,小柔看人的眼神有种不染世俗的干净,目光总是怯怯的,偶尔闪出一点坚定,就是这种矛盾的特质博得了他的好感,让他一眼就看中了她。
可是到了正式拍摄的时候,凌靖才发现小柔实在不是当模特的料,表情僵硬,笑容更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根本达不到要求,忙了一天,还是找不到感觉。凌靖给了小柔几百块钱,本来想打发她走。没想到小柔拿着钱哭了,求凌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说自己家里很穷,都是姐姐一个人撑着,为了供自己上学,给奶奶看病,姐姐这几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她得到了这份工作,也能稍稍减轻姐姐的负担。
凌靖看小柔可怜,就安排了一个助理的工作给她,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没课的时候来摄影室帮忙收拾一下就可以。工作不多,收入却不低,还不用耽误学业,这对急需用钱的小柔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小柔对凌靖感激涕零,下了课就到摄影室报到,做事勤快,从打扫卫生、摆放工具,到给客人送照片,只要是她能干的工作,她都愿意做。凌靖也很喜欢她的勤快懂事,工作不忙的时候,两个人也在一起聊天,话题除了工作室的日常事务以及摄影之外,就是我。
我拿着话筒静静听着,在凌靖平淡的叙述中,我只凭想象,就可以描画出小柔跟他相处时的情景。
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女孩认识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他给她工作,帮了她大忙。这个男人仪表堂堂,家境富裕,对她彬彬有礼,照顾有加。女孩子没有太多朋友,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钦慕的异性相处,唯一的话题,就是自己远在他乡的姐姐。
“那段时间,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我拿她当妹妹一样……”凌靖这样说,言辞和语气中都有一个负罪的人应有的内疚。
“如果你真的拿她当妹妹,就不会害死了她,又编了一个弥天大谎让她背负骂名。欺负一个不能开口的死人,你对她还能有多少情义?你们相处的这些细节,小柔在世的时候,每次跟我通电话都会说。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说重点吧。”
凌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很沉重,仿佛他用一生都无法遗忘,也不知道该如何释怀。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她。为了这件事,我放逐了自己三年。我不敢回来,除了文昭之外,我没跟任何人联系。我希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可是时间不会倒流。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是一场意外,你一定会骂我无耻,但那真的是一场意外……”
无法预料的意外……
凌靖说,事发的那天,他本来一个人在文昭的别墅里喝闷酒。他们两个人家里的钥匙,在对方那里都有备份。
那天他跟父母吵了一架,心情很差,本来想找文昭倒倒苦水,可是文昭不在。碰巧小柔打电话给他,说有一个客户对照片不满意,要求重拍一遍。
他告诉小柔文昭别墅的地址,让她送过来。小柔到了以后,见他一个人在喝闷酒,劝了他几句就想走,是他醉醺醺地拉住了她,本来只想留下她陪着说说话,可小柔误会他别有所图,反抗起来。撕扯中,小柔踩到一个酒瓶,没站稳,从二楼楼梯的围栏那里翻了下去……然后,满地都是血。
“她摔下去的时候,当时就死了吗?”我问。
跟我隔着一道有机玻璃的男人再次露出惊讶的眼神,不只是他,这样的镇定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从开始到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在我脑海里都没有真实感,我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心中没有悲伤和疼痛,只有凄惶和麻木。
或许时至今日,愤怒也好,仇恨也好,早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她一动不动,嘴,鼻子,还有耳朵都流了血,应该是没有呼吸了……”
“你有没有救她?”
“小夏,我当时很乱……”
“一个跟你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人死在眼前,是人都会乱。可是你不一样,你当时很冷静。小柔只给你做了两个月的助理,你或许不知道,她从来不喝酒。你们既然对警察说,她是喝醉后把自己摔死的,她胃里就一定要有酒,你们的假证词才能成立。可是一个死人怎么会喝酒?为了圆谎,她胃里的酒应该是你们用导管灌进去的。我现在只想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你,还是他?”
他看着我,眼神好像看着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我又问了一遍:“你,还是他?”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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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2 章
凌靖的嘴唇动了动,“是我,这些都是我做的,跟文昭无关。在他回来之前,这些我都做好了,证词我也替他编好了。”
我一声不响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其实没怎么变,还是那个样子——君子端方,安然静好,看守所宽大的马甲穿在他身上,居然也像礼服一样妥帖。
这是一个能把任何衣服都穿得像礼服一样的男人,也可以在任何环境下都处之泰然。所以即便杀了人,手上沾着一个无辜女孩子的鲜血,也可以对着死者的家人侃侃而谈。
可是,他怎么做得到?
“我相信你说的,这种事文昭做不出来,他没那种心思。凌靖,你曾经问过我,跟文昭相比,你到底差在哪儿?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你觉得对一个男人来说,除了生命之外,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
我说:“是胸怀和尊严。你那次带我上山,文昭以为我跟你跑了。可是他只会告诉自己,我离开他是因为我遇到了更好的男人,到更美的地方,去看更美的风景。他看着我离开,又用自己的尊严向另外一个男人求情,让他放我一条生路。如果是你,对于一个背叛你的女人,你会怎么做?”
他握着电话,嘴唇动了动,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会看着我死,是不是?你跟文昭最大的不同是,文昭只会让他自己难受。可是你呢?你要是不高兴,你会让所有人跟着你一起不高兴。谁要是对不起你,你就让她鸡犬不宁。凌靖,你就是这种人。”
“小夏……”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让我知道,我妹妹的确不是你们口中那个玩弄别人感情的女孩,她是无辜枉死的。我曾经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因为你做过的那些事而不快乐。也曾经以为,在我余下的生命中,如果我还有噩梦,那噩梦里一定有你。起初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现在我懂了,你之所以做那些事,就是想看到我不快乐。你这个人太自负,又输不起,你觉得我心里没有你,你宁肯在我心上撕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也要把自己塞进去。从开始到现在,你做了这么多,现在我想问一句,凌靖,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我的语气很轻,从头到尾都很轻,似乎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平常小事。他看着我不出声,所以我得不到那个答案。
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因为我希望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世界除了男女之情,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珍惜的感情,人不是只为了爱而活着。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辜负了我们所有人的信任。你有没有想过,小柔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多希望你可以救救她?你让一个曾经那么信任你的女孩,死得那么绝望。这个地方对别人来说是一个牢笼,可是对你来说又是什么?我不知道法律是不是真的能制裁你,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死了。我不再关心你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如今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路人!”
我站起来想走,他却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开口道:“小夏,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参加的那个围棋比赛,总决赛的对手,那个棋院院长的儿子,他姓什么?”
我忽然明白了,回头看着他,“他姓凌,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一个小堂弟。”
原来如此。“我们比赛的时候,你在现场?”
“是的,你赢得很漂亮,所有的人都以为你不会赢,你却在关键的一局转败为胜。颁奖的时候,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你抱着奖杯对我们微笑,你脸上的光彩迷得我移不开眼睛。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已经印象深刻,可是你不认识我。那年你只有十七岁,我还在美国念大学,要赶回去参加一次重要的考试。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可等我再次回国,你已经退学了。小夏,这是我们第一次错过。”
我看着他,曾经令我迷惘的一切终于清晰,“所以你认识我,当小柔跟你说起我时,你才能对号入座。”
他灼灼的眸子闪闪发亮地看着我,“当我知道你是叶柔的姐姐之后,我一直在等你从南方回来,如果不是发生了那场意外,我们早就认识了。小柔去世之后,我在放她骨灰龛的地方,等了你整整一个月。我一直记得见到你的那一天,你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我以为你会哭,可是你只带走了小柔的骨灰。我躲在暗处看着你,一直看着你离开,我不敢走出来,之后我就回了美国。那年你二十岁,这是我们第二次错过。”
他的眼睛慢慢红了,“小夏,我不是输不起,只是等了太久,错过了太多。你可以恨我,可以质疑我的一切,但是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默默看着他,忽然发现对他说了这么多,都是枉然。有些事,他还是不懂。
看守的警员提醒我时间到了,我最后对他说:“你爱上的只是一个你自以为应该属于你的女人,不是我。你是爱着一个人,可那个人叫凌靖,不是楚夏,也不是叶楠。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爱得忍受不了半点亏待,半点委屈。别再说你爱我,别再把自己的错误推给意外和命运,也别再说我恨你,就像你自己说的,其实你对我……也没那么重要。”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联系过,只是通过旁人的口述得知对方的消息。
时至今日,我可以理解凌靖的不甘心,他以为我们才是彼此命定的那一个,在他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容不得这小小的差错和不如意。
可人生往往就是如此,偶然相遇的未必就是缘分,刻意而为的也未必不是命运,如果彼此注定无缘,再多的偶遇都是错过。
我走出看守所,回头看了一眼被铁丝网隔断的天空,没有人愿意留在这样的地方,可是外面的世界又好得了多少?
心如荒岛,囚我终老。
文昭靠在车边正在等我,看到我走出来,马上迎了过来。他握住我的手,“小夏……”
我对他说:“我不是楚夏,我是叶楠。”
我们回到那间小公寓,终于,两个人面对着面,将四个月前我就想对他坦白的事实,所有的前因后果,一次都说了清楚。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文昭一直耐心听着,像一个安静的学生。他一直握着我微微发抖的手,就像那天见到他的母亲,他曾经做过的那样。他用这样的方式给我力量,让我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我知道,我对他说的这些事,有些是他不知道的,有些已经有人用另外一种口吻和方式对他说过了。
我不知道在文昭父母的眼中,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机关算尽?阴险歹毒?
但是很明显,那些似乎对文昭没有任何影响。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那么专注,掌心的温度还是那么炙热,就连对我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加重半分。
“事情就是这样,我妹妹死在你的别墅里,她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南方。我不相信她是意外死亡,可是我回来得太晚,她的尸体已经化成了灰,法医也盖棺定论。我找不到证据,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为她讨一个说法,所以我找上了你。现在你知道了,从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没安好心。”
文昭看着我,有些困惑地说:“我真的一点都没发觉,小夏,我们在一起四年了,你从来没害过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没害过你,你真的这么想?你知不知道,最初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在枕头下面藏一把刀,在你抱着我的时候,一刀插进你的脖子。我想过很多方法让你死,在你的水里下毒,弄坏你的刹车,又或者在你别墅的健身室动点手脚,让你被杠铃砸断脖子……更可怕的方法我都想过,只是一直没付诸行动,你不知道而已。”
文昭露出受惊的表情,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我接着说:“我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既能让你死,自己又能全身而退。我就一直想,一直想,可想得越久,心里就越困惑。你对我那么好,你不是一个坏人,更不像一个杀人凶手。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听小柔说起过你,她只跟我提过凌靖。你跟小柔唯一的联系,就是你跟凌靖的关系。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不敢问你,我怕问了,你会猜到我是谁。我就想,如果继续留在你身边,我早晚有一天能查到真相。就这样,三年过去了,凌靖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现在你明白了,那三年,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恨你,为什么你对我冷言冷语,我也没有离开你。为什么这间公寓,你没在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字,我不但没跟你争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的名字是假的,我不敢用真名,我担心你会联想到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我站了起来,对文昭说:“现在真相大白了。凌靖在看守所已经承认,是他害死了我妹妹,是他伪造了现场,也是他编了那个谎言,所有的事都跟你无关。你跟我妹妹根本就不认识,你是为了帮他才对警察说了谎。当年我以为,是他帮你隐瞒犯罪的事实,没想到,真相却是反过来的。”
我望着文昭,坦白承认道:“是我的错,凡事只看表面,随便给人贴标签。因为我妹妹一直说他是好人,我先入为主,结果害人害己。我不知道凌靖现在自首,对你会不会有影响。但是文昭……我真心希望你能平安。”
我转身想上楼,文昭却一把拉住我,“小夏,你要干什么?”
“上楼拿行李,然后回到我该回的地方。我奶奶那栋房子,社区说以后要动迁,所以我一直没卖,空置着。我现在就搬回去,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想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他却越抓越紧,“小夏,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你骗了我这么久,戏弄了我这么久,让我痛苦了这么久,我也错待了你这么久,你现在说走就走,那我怎么办?”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怔怔地说:“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就像我不知道我自己该怎么办。曾经我以为对的东西,原来全都错了。曾经我想坚守的,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曾经我以为不可能的,全都变成了可能。文昭,我现在全都乱了。我对不起我奶奶,也对不起妹妹,我对不起所有人。我以前不知道做错事是会遭报应的。你看,我的报应来了。所以你来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终于控制不住,跪倒在地板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文昭紧紧抱着跪坐在地上涕泪滂沱的我。“小夏,你别这样。让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过去不论谁对谁错,我们都别再计较了。这次的车祸,和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是我们文家人对不起你。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你自己过去说过,家是一个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你原谅我,原谅我的父母,他们会那么做都是为了我。你看在我的分儿上,原谅他们,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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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3 章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原谅谁,又该被谁原谅。那场车祸,是谁一手操办的,我跟文昭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车祸,我不会落在凌靖的手里。如果不是文昭的父母拦着文昭,他或许不至于整整三个半月都找不到我。
可是,又是谁欺骗在先,隐瞒在后?是我,我连名字都是假的。从见到文昭的第一眼,我便心怀杀机。
所以,我能怨谁?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看起来那么高贵、那么知书达理的贵妇人,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对一个弱女子痛下杀手。
凌靖曾对我说过,“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能后悔。可是我真的很怀疑,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你能不能扛得住?”
全都被他说中了,我扛不住,我真的扛不住。
我和文昭之间的差距不只是钱。文昭有父母照顾,我没有。他的家人都是有头有脸的社会名流,而我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牢靠的社会关系。如果文昭把我忘了,那整个世界都会把我忘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出生或者死亡,不是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有人期待,也不是每一个人的死亡都会受到同样的重视。有些人活着的时候没人知道,死了也没人惦记。我跟小柔都是这样的人,除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有彼此可以证明对方的存在。
可是现在……她们都不在了。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被文昭弄上了二楼,等我在床上醒过来,天都亮了。
文昭躺在我身边,连衣服都没脱,却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的脸,忽然有种深深的不舍。
我知道,我这一生无论对错,唯有对他的感情,我从来不曾后悔过。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的每一天,也是这样。
文昭醒来之后,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我让他去洗漱,帮他准备好上班要穿的衣服,就到厨房做早餐。
等我把豆浆热好、面包烤好的时候,他正好从楼上下来。
我把早餐放在桌上,文昭走到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腰,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确定,“小夏……”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我答应你,就让我们试一试,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这么艰难。
记得以前曾经看过一部老电影,有位老人对自己的后代说:“原谅有什么难?有的人一辈子靠原谅生活,可是他内心快乐;有的人一辈子靠不原谅生活,可是他内心痛苦。”
我也想学会原谅,可是这世上的爱恨情仇是千姿百态的,不是每一种都能握手言和。
时隔四年,褪去了最初的愤怒和悲伤。我不要复仇,我要的是公正。可是,就连这个,也是奢求。
就在我们决定重新开始的三天后,文昭在犹豫了很久后告诉我,检察院没有就小柔的案子对凌靖向法院提起公诉,以“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为由,退回辖区分局补充侦查。
意料之中的结果,我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是文昭,对我的冷静十分担忧。
我不惊讶,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当年有人在刑事勘查那里做过手脚,所有的现场勘查记录、痕迹检验、提取的物证,那些有可能证明小柔死亡真相的证据,已经被删改销毁得一干二净。
而法律精神是“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证词”。
因为人会说谎,但是证据不会。也就是说,一个人说自己有罪,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他说的话,他也会被判定无罪。但是相反的,如果一个人说自己无罪,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就算他不认罪,也会被判有罪。
除了现场勘查,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我妹妹的尸体,尸体就是无声的证言。小柔是非正常死亡,如果警方定性为意外,家属对死者生命有知情权,警察局需要向家属出示法医的尸检报告。可是,就在四年前,那份至关重要的尸检报告却一直被压着不放。
我奶奶每次去办案的警察局问,他们都说报告还没到,要经过上层部门的审阅后才能给家属,让她再等等,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老人对相关的法律知识一无所知,可是她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向来听话懂事的孙女,怎么会跑到一个富家子的别墅里闹,还把自己摔死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公安给的解释是:“叶柔同时跟两个富家子处朋友,也就是劈腿。结果事情败露,两个富家子都不要她了。她一时闹情绪,喝醉了跑到其中一个人的家中用自杀威胁人家,结果踩到一个酒瓶,从二楼摔了下去。这是意外死亡,谁都不想。人家也很倒霉,被你孙女骗了,房子又死过人,也不知道还敢不敢住,估计卖也卖不到好价钱。”
我奶奶说:“我孙女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对方说:“现在的小女孩,为了钱什么不敢干?你知道她每天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吗?你能保证她跟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我奶奶哭得老泪纵横,无言以对。在那段时间,奶奶给我打了无数次电话。可是我那时正在南方一家小医院里住院,手机早就在之前的殴打事件中被人砸得稀巴烂。
奶奶联系不上我,自己渐渐就没了主意。二十多天之后,她在警察局拿到了尸检报告。她不会看,只是听人解释说小柔的死因无可疑,的确是意外死亡。
她本来想再等等我,可是架不住办案警员和律师的催促和撺掇。
那些人说:“如果再不火化尸体,人家那两个富家子未必愿意拿钱出来帮你办后事。是你孙女欺骗和伤害了他们的感情,人家没这个义务,是听说你老人家可怜,好心帮帮你。”
奶奶没办法,终于含泪点了头。
于是就这样,他们将小柔火化了,装进了骨灰坛里,而我这个姐姐,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等我得到消息,从南方赶回来,刚一进门,从来没打过我的奶奶,迎头就是一个耳光,然后抱住我号啕大哭,不断地捶着我的后背,“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你妹妹没了,小柔没了……”
那天的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到警察局去问,得到了同样的说辞。我拿着那份尸检报告请教专业人士,对方告诉我,从这份报告上,找不到半点证据证明小柔是被人害死。如果我笃定我妹妹不是酒醉失足致死,那么只能说明,这份尸检报告被人替换过。
如此精密的安排和部署,要涉及刑侦、法医、刑事技术等各个部门。无法想象,要多少人牵涉其中,才能将它彻底摁死在刑事诉讼程序启动前,将一个明晃晃的刑事案改造成一个普通的意外死亡?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瞒天过海、颠倒黑白?除了文昭,我当年想不出别人。
如今看来,做这些事的人,或许还有其他人。
我没有问文昭,当年我妹妹的案子,他到底帮忙隐瞒了多少,那些违法乱纪的行径,他们文家有没有份出头。毕竟,人是在文昭的别墅里死的,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当然想尽快摆脱。
只是,事已至此,再去纠结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凌靖是不会被定罪的。四年时间,所有可能残存下来的证据早就在时间的洪流中变成了飞灰,除非有新的证据出现,否则没有翻案的可能。
可新的证据在哪儿?
小柔不会活过来,为自己说话。
文昭是此案唯一的知情者,凌靖自首后,刑侦科的办案人员曾经找文昭问过话。他说,当时他回到别墅,只看到小柔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了。凌靖告诉他小柔是自己摔死的,他在慌乱之下也以为是这样。至于小柔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根本就没看到。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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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4 章
现实就是如此,就算凌靖亲口向我承认小柔是被他失手害死的,就算他去自首,法律也不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法律遵循的是正义,无法被证实的事实就不是事实,看不见的证据就不算证据。从这个角度来说,凌靖是“无辜”的。
我不相信凌靖不知道这些,他应该比我清楚一万倍。可是,他依然去自首。
为什么?
或许他就是要让我知道,这个案子早就无力回天,就算他去自首,就算他向所有人坦白,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现实的依旧现实,肮脏的依旧肮脏,恶心的依旧恶心。
这就是他给我的交代。
文昭安慰我,说不起诉的案子只能说存在疑点,而不是就此判定他无罪。
我没有说话,坐在家里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小时候看港岛的律政剧总会听到这样一句台词:“鉴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本席宣判××无罪,当庭释放。”
长大后,我才知道,这是“无罪推定”原则中重要的一点“疑罪从无”。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充分、有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嫌疑人有罪,或者公诉方提出的证据存在疑点,那么他就是无罪。
所以,凌靖最后被认定无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事情也正如我所料,大约半个月之后,凌靖离开了看守所。过了没多久,听文昭说,他去了美国。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思绪越来越混乱,没日没夜地头疼。
每天闭上眼睛,面前就是小柔的脸,睁开眼睛,就是无边的悔恨和黑暗。枕头是湿从这个角度来说,凌靖是“无辜”的。
我不相信凌靖不知道这些,他应该比我清楚一万倍。可是,他依然去自首。
为什么?
或许他就是要让我知道,这个案子早就无力回天,就算他去自首,就算他向所有人坦白,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现实的依旧现实,肮脏的依旧肮脏,恶心的依旧恶心。
这就是他给我的交代。
文昭安慰我,说不起诉的案子只能说存在疑点,而不是就此判定他无罪。
我没有说话,坐在家里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小时候看港岛的律政剧总会听到这样一句台词:“鉴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本席宣判××无罪,当庭释放。”
长大后,我才知道,这是“无罪推定”原则中重要的一点“疑罪从无”。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充分、有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嫌疑人有罪,或者公诉方提出的证据存在疑点,那么他就是无罪。
所以,凌靖最后被认定无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事情也正如我所料,大约半个月之后,凌靖离开了看守所。过了没多久,听文昭说,他去了美国。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思绪越来越混乱,没日没夜地头疼。
每天闭上眼睛,面前就是小柔的脸,睁开眼睛,就是无边的悔恨和黑暗。枕头是湿的,心是凉的,未来是没有希望的。
我开始偷偷吃文昭留在公寓抽屉里的止疼药和安眠药,只有在药物的作用下,头疼才能停止,我才能睡得稍微好一点。
文昭不止一次安慰我,这不是我的错。
我却对他说:“这怎么不是我的错?当年那场围棋比赛上,因为我赢了他堂弟,他才对我一见钟情。三年后,又因为小柔的眼神像我,才会被他一眼看中,后来做了他助理,接着又被他害死。我当年之所以努力赢那场比赛,是为了得到冠军奖金,可以给小柔买一条漂亮的裙子。这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多赚一点钱,小柔就可以好好读书,不会为了钱去应聘什么人体模特,也不会给凌靖当助理,这样她就不会死。现在她死了,我这个姐姐却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让犯罪的人接受法律的制裁,也没本事替她讨回一个公道,这怎么不是我的错?”
因果循环,一切都像是注定的。
我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问他,文昭无奈又悲伤地看着我,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自己。
文昭终于放下所有事,整日整夜地陪着我,就像我当初在疗养院陪着他一样。
那时我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了温暖的现实,可是如今,谁又能把我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
文昭陪我到健身会所做运动,希望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运动是好的,可以分泌多巴胺,那是一种快乐的物质,联系着人体大脑的“奖赏中心”,可以让人忘记忧郁和悲伤,就像爱情一样。
可是只训练了一次,我的私人教练就对我说:“小夏,还是回去休息吧。做器械训练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尤其是自由重量,我不想看到你被自己的哑铃砸伤。”
文昭陪我去上泰拳课,练习扫靶的时候,泰拳老师也对我说:“还是回去休息吧,泰拳不是这样练的。你这样练容易受伤,你的搭档也危险。”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文昭说,让我再等他一段时间,等他把公司的事处理好,我们可以放一个长假。他想带我去希腊,坐邮轮徜徉整个爱琴海。他大概是希望辽阔的大海可以让我的心境更加宽广,抚平我心里的创伤。
我同意他的想法。
为了我们的假期,文昭不得不回公司处理一些事务。
我一个人出去逛街,奢侈品店一家一家地逛,买了很多东西,刷文昭的卡。我一个人吃饭,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点了几道从没听说过却贵得要死的菜式。
是谁说,女人花男人钱的时候,吃货享受美食的时候,就是最快乐的?为什么花了这么多钱,吃着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还是这么难过?
从餐厅出来,我在城市阡陌纵横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又转了几个地方,想回家的时候,却发现皮包不见了,想回去找,却不记得究竟把它丢在了哪儿。
所幸没有值钱的东西,除了几包面巾纸、一串门钥匙、一些零钱,最值钱的就是文昭的银行卡,好在卡可以挂失。
此刻我身无分文,手机也没带出来,回家的路只能靠走了。我拎着大包小包往家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一路淋雨走回公寓,我才想起来钥匙丢在外面,进不去家门。
我坐在家门口,等文昭回来,就像小时候,带着妹妹坐在老槐树下等着奶奶下班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越来越冷,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脖子和后背往下淌,我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文昭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我躺在病床上等他来看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每天看着阳光慢慢变暗,在生死之间徘徊,在痛苦和绝望中辗转,可是他始终没来,他始终没来……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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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5 章
我像只小鸵鸟,把脸埋在膝盖间昏昏欲睡。
“小夏?”有人在叫我。
我抬起头,看见站在我脚边的文昭,他惊讶地看着头发还在滴水、浑身颤抖的我。
我透过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望着他,颠三倒四地说:“我把钥匙丢了,哦,不对,我把包丢了,还有你的银行卡……你别忘了去挂失。对不起,我最近好像总是在惹麻烦。还有,我给你买了很多东西……”
我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带回来。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地说:“我不知道把它们丢在哪儿了……怎么办?我越来越没用了。”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是身体也是有语言的,它自己会说话。所以我知道,就在这一刻,身体的主人在对我说——他在害怕。
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文昭已经叫了外卖。
我提议开瓶红酒,让我喝点酒驱驱寒气,他没有反对。最近无论我说什么,只要不影响我的健康,他都不会反对。
最后我菜吃得不多,酒却喝了不少,直到文昭拿下我的酒杯,我醉意蒙眬地看着他,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他把我抱上二楼,拿了一条热毛巾帮我擦脸,俯下身来亲我,手在我身上游走。我知道他想做什么,这是车祸之后我们第一次亲热。
他细细地亲吻我,分开我的腿,环在自己腰上。我忽然清醒了,有种难言的恐惧,怕得浑身发抖。
我想推开他,却用不上力气,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好像被人点住了穴道,又像魇在最深的梦里。
眼泪却比语言和思维更快,枕套上冰冷一片,卧室拉着厚厚的窗帘,没有开灯,我在黑暗中呼吸,汗如雨下,越过文昭的肩膀直直地看着上面的床帐,像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船,晃来晃去……
我记得小时候,邻居家小男孩喜欢把捉到的蚂蚱,用叉子穿起来放在火上烤……我现在就是那只蚂蚱,绝望无助,水深火热。
文昭换了个姿势,我一阵阵痉挛,疼得没法呼吸。
他以为我是害怕,一遍一遍吻着我的眼角,在我耳边温柔地说:“小夏,别怕,是我,是我……”
我在黑暗中,透过被汗水濡湿的睫毛看着他,被他的力量贯穿,只觉得陌生。
我知道是你,可是,你又是谁?
终于挨到他完事,我浑身乏力地躺回床上,感觉好像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都是汗。文昭平复了呼吸,摸了摸我的脸,他也觉得奇怪,“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翻身起来,伸手打开了壁灯,忽然的光亮令人极度不适,我用手遮住眼睛。
文昭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被他捏得生疼,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下身,也被吓了一跳。
我的腿上,床单上,文昭肌肉结实的小腹上,都是血……
比我更震惊的是文昭,他死死抓住我,“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把我抱起来。
我忍着疼阻止他,“去什么医院?我只是来月事,又不是小产。”
他愣了一下,伸手摸我的脸,语气不是没有责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躺回床上,虚弱地说:“刚来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不用慌,抽屉里有止疼药,你拿出来给我吃,一会儿就好了。还有……你得帮我换条床单,柜子里有新的。”
床单很快就换好了,我侧过身躺着,小腹一阵阵绞痛,好像被人装了一个抽风机,把我的血肉都搅到了一起。
“小夏,你把止疼药都吃完了?”文昭拿着空空的药瓶问我。
我这才想起来,是的,药已经没了。
我对他说:“我头疼。”
他贴过来,摸了摸我汗湿的头发,“那些待因片是给中度癌症的人吃的,吃多了容易上瘾,你不能再吃了。”
我听话地回道:“嗯,我以后不吃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女人第一天来这个都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文昭倒了一杯热水给我,我喝了几口,对他说:“咱们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关了壁灯,躺在床上,从身后搂着疼得浑身发抖的我,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好像这样就能缓解我的痛苦。
然而事实却是这样,一个男人就算再爱你,你的痛也不会传递到他的身上,就像那天在“盛世”的包厢里,他也只能看着我,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现实,自己的问题,终究要自己面对。
我迷迷糊糊想着这些事,身后的文昭却忽然对我说:“小夏,你别这样,我最怕你这样。我哪里做错了,你要告诉我……”
他搂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好像我是一缕轻烟,毫无真实感,稍稍一放手,转眼就飘没了。
我用汗湿的手握住他的手臂,小声说:“文昭,我想回家。”
他明显抖了一下,却把我搂得更紧,“这里不就是你的家?”
“我想回自己的家,可以吗?”
他沉默了,我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小夏,你当初答应我的……再说,你的家在哪儿?”
是啊,我的家在哪儿?如果不是文昭提醒,我都忘了,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我已经没有家了。奶奶那栋老房子只是一座被遗弃的空宅,那里空无一人。没有亲人,就没有家。
我无家可回。
我跟文昭之间的一切像极了童话故事,我们像两个疯玩的孩子,在成人的世界玩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游戏,然后王子玩累了,回到自己的城堡里,贫女却因为走得太远,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二天早晨,文昭在浴室里洗澡,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
我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吐司、鸡蛋、火腿,还有一些水果,打算做两份火腿鸡蛋三明治和水果沙拉。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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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6 章
给苹果削皮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小柔小时候最喜欢吃苹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生在穷人家,小柔天生就比别人懂事。听奶奶说,她断奶都比别人家的孩子早。她从小就很听话,比我更不让奶奶操心。就是太老实了,总是被人欺负。我这个姐姐只大她两岁,可是她什么都听我的,除了那一次。
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奶奶生病住院,小柔要交学费,四处都要钱。我曾经把心一横,跑去一家夜总会,谎报了年龄,想赚快钱,结果第一天上班,就被人灌得死去活来,因为不会说话,被客人劈头盖脸地骂,最后还被赶出了包厢。
我跟小柔虽然出身贫苦,却也是奶奶的掌上明珠。我从小性格倔强,奶奶从没舍得深说过我一句,或者弹我一个指头。我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学校的小明星,是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不自量力,这个世界不是你豁得出去,就能赚到钱。在那些大人眼中,我的清高和忸怩作态就是一个笑话,在学校培养出的骄傲和自负,不过一个晚上,就被人踩得连渣都不剩。
我躲在洗手间里,一直哭到下班才出去。
我失魂落魄地从夜总会的后门走出来,那时候是夏天,下着小雨,我看到一个小姑娘撑着伞在前门等人,起初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仔细一瞧,那个人就是小柔。
我脸上的妆都哭花了,身上的裙子短到大腿,又俗气又廉价,一如我的尊严。我不敢看她,第一次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这么狼狈,无地自容。
小柔跑过来紧紧抱着我,那把小花伞掉在地上,我们都被雨水打湿了,冷风吹过来,姐妹俩抖得像飘零的树叶。
她对我说:“姐姐,你不能这样,你还要上大学,你比我聪明多了。我们两个换换,我出来赚钱,你去上学。”
关于那天的一切,直到今天我都记得特别清楚。
如果不是小柔,我不会重新振作,是她给了我勇气,让我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命运。我告诉自己,我可以认输,但是绝对不会认命。
一年后,在南方的花场,我不再是好学生叶楠,我是夜场艺人楚夏。我越来越世故圆滑,越来越八面玲珑,也越来越讨人喜欢。有客人愿意一掷千金,只为了跟我喝一杯酒,或者听我唱一首歌,也有熟客常年捧我的场,只要是有我的秀,他们都会送几个花篮。慢慢地,树大招风,有人开价买我。
当年在花场,人人都说楚夏爱钱,除了不跟男人上床,为了钱我什么都肯干。因为我知道,是钱让我失去了所有的梦想,也只有钱才可以改变我和小柔的命运。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也不在乎吃了多少耳光,受了多少委屈。这个世界的尊严很贵,不是每个人都要得起。但我有我的底线,答应过小柔的底线。
她是我妹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妹妹。她死的时候才只有十八岁,刚刚考上大学,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奶奶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再也没有人含着微笑等我,也没有人再对我说——承诺是我们不能退缩的勇气。
她死了之后,我一直在做什么?我抱着她的骨灰,又答应了她什么?
我感到自己的小腹一阵阵刺痛,就像昨天晚上,文昭在我身体里的感觉,不是痛苦,而是绝望……无可救药的绝望。
“小夏,你干什么?!”一个震耳欲聋的男声打断了我的神游。
我回过神来,看到只围了一条浴巾的文昭,三步并作两步从二楼冲下来,却不敢走过来,站在距离我一米开外,伸出一只手,颤抖着对我说:“你别这样,你先把刀放下!”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在做饭,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可他还是那样,声音里已经有了哭声,“小夏,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我右手拿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左手手腕的动脉处,已经豁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就像婴儿的嘴巴,还在汩汩冒血。
血流得一地都是,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躺在地上,已经变成了一只人血苹果。
我想削苹果,结果割了自己的手,我看着那道不断冒血的刀口,这么深,这么整齐,我怎么下得去手?
我把刀子扔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干的。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做点什么,却已经动不了。
文昭跑过来,用手巾勒住我的伤口,打电话叫救护车,车没到之前,他一直紧紧搂着吓得颤抖不止的我。
“我怎么了?文昭,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疯了?”我语无伦次,眼前的世界像一面龟裂的镜子,轻轻一碰,四分五裂。
文昭搂着我,只流泪,不说话。我用染了血的手,颤颤地去摸他的脸,他的眼泪和我的血混在一起,好像两道鲜红的血泪。
我不敢再看下去。
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一定要珍惜两种人:一种是只会流血的人,却为你流了泪;一种是只会流泪的人,却为你流了血。
因为发现及时,我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可是切口太深了,多根神经和肌腱断裂。医生说缝合之后,经过康复训练和治疗,日常生活不会受太大影响,但是要完全恢复,需要时间。
从医院回来之后,文昭不敢让我一个人了,我自己也不敢。
我们出门旅行的计划,在文惠的建议下取消。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在跟文昭一起徜徉爱琴海,看着瑰丽的落日,品着香醇的红酒的时候,一时心有感触,从邮轮上跳下去。
文惠每隔三天来看我一次,为我做心理辅导。过去文昭是她的病人,现在我是她的病人。但是很明显,我比文昭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文昭想每天陪着我,可是他家里不允许,他的父母已经放纵他太多次。那么大的集团,那么多的员工,那么多靠着文氏集团维持生计的家庭,不是他说放下就放下,说休息就休息。
过了几天又听文昭说,他父亲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想让文昭尽快接手,如果老人家没有装病,他以后只会越来越忙,要学习和处理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文昭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文惠也不能天天来,他便想给我找一个小保姆,可以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可是新的问题来了,我的公寓太小,多住一个人实在没地方。
他思虑再三,还是希望我能搬进他自己那间别墅去住,虽然离市区远些,可地方够大。我对这个提议没意见,最近无论他和文惠说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文惠一直安慰我,说我只是创伤后的应激心理障碍,是短期的,只要注意休息,配合治疗,多跟人沟通,很快就会好。
我不是很相信她的说法,于是自己上网去查。
失眠、头疼、情绪不稳、言语凌乱、行为紊乱、片段幻想……这是精神分裂的早期症状。
我坐在文昭书房的电脑前,整整一上午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耍我。
在南方的时候,我曾经去庙里抽过签。我记得,我当时抽到的签文是“河渠傍路有高低,可叹长途日已西,纵有荣华好时节,直须猴犬换金鸡”。
我以为是上上签,谁知道解签人却说,如果问时运,这是一支下下签。他说我一生坎坷,时运不济,曾经有过辉煌,却已经是日薄西山。他看了看我的掌纹,又说我生命线很长,感情线却很波折,半生劳苦,半生飘零,一生一世,情伤难复。
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我没那么容易死。
我在南方的小巷没被人打死,放跑了夏荷没被韩棠砍死,在山上没被凌靖折磨死,在车祸里没被大火烧死,割脉没被自己害死。
我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可是不会死,并不代表不会受苦、受难、受折磨。如果人真的有前生来世,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文惠没有对我说实话,也就是说,我的病情可能会向两个方向发展,要么就是轻得不需要说,要么就是重得没必要说了。
这么多年,面对那些无力改变的世间种种,我一直告诉自己:要么放下,要么算了,要么舍命一搏,就算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不要拿那些事来为难自己。
你不能跟整个世界对抗,就不要去看穿人性背后的秘密,不要去仇恨,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要学会握手言和,哪怕明知那不过是“委曲求全”的另一种说法,你也可以用这种消极的乐观来骗骗自己。我以为面对命运,我已经足够谦卑,为什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我想不通。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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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7 章
第球,做一些低强度有氧运动。而且医生说了,你的左手以后不是不能用,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我撑起身子看着他,“我本来就是细长的体型,只做有氧运动,岂不是要把自己练得像竹竿一样?你过去不是常说,我们的身体是由骨骼、肌肉、脂肪组成,骨骼是身体的架构,肌肉就是我们的体型。女孩子要有点肌肉线条才性感,前凸后翘才漂亮吗?”
文昭看着我,伸出手来摸我的脸,他的手温暖有力,这是身体健康的人才会有的温度,掌心有薄茧,长时间做器械训练磨出来的。这样的他真让我羡慕,充满力量的身体,蕴含无限的生机和蓬勃的朝气。而我就像一片深秋的残叶,有风一吹,就落了。
他说:“小夏,你在我眼里什么样子都漂亮,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健康。”
我笑了笑,我相信他说的。
我躺在他的大腿上,有点骄傲地说:“小时候,也有好多人夸我漂亮。真的很奇怪,我一直觉得,小柔长得比我好看。可是从小到大,喜欢我的男孩子却一直比喜欢她的多,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文昭顺了顺我的头发,“原来,你从小就是一只小狐狸。”
“是啊,上学的时候,追我的男孩子很多的。后来上了高中,有男孩子开始给我钱花。我用那些钱给自己和小柔买练习本和钢笔。我奶奶起初以为那些钱不是正经来的,差点揍我。后来她才知道,那些男孩子给我钱,是因为我帮他们写作业。我从小无论做什么、学什么都很快,学校围棋班的老师经常夸我,说我记忆力超强,心算能力又好,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他每次夸我,我都觉得很内疚。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围棋,我学下棋,完全是为了赢比赛拿奖金。那时候感觉,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天每天都是蓝的,未来有无限的希望。可惜到了后来,我什么都做不到,一事无成。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日后要靠女人的天赋赚钱。可是到了今天才知道,有时候,不是你选择了生活,而是生活选择了你。”
我越说越难过,文昭心疼地亲了亲我的脸,“小夏,等你好了,我可以送你出去学习,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帮你把梦想追回来,陪着你一起努力,只要你能好起来。”
我没有说话,钻在自己的牛角尖里出不来。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追不回来了。那个叫叶楠的女孩,在我心里早就死了。她就是我的前生,可我的来世又在哪儿?
文昭看我不说话,又哄我道:“我也学过围棋,等哪天咱们两个下一盘,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我说:“你赢不了我。我上学的时候已经是业余四段,这几年虽然荒废了不少,可基础还在。你要想赢我,除非你段位比我高。”
他笑了,握着我的手亲了亲,“原来你这么厉害。”是你不会输,因为,我一定会让你。”
我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小保姆在外面敲门,告诉我们晚饭准备好了。正要起来去餐厅吃饭,文昭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却没有马上接起来。
我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接啊?”
他长叹一声,“韩棠打来的,他找你好几次了。我看你心情不好,怕你们两个又吵起来,一直拖着不敢让你回他。”
我更加奇怪,“他找我干什么?”
“可能是想问问你的近况吧,你车祸的时候,他打你的手机一直不通,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我笑了一声,真的没想到除了文昭之外,还有人这么关心我的生死,而这个人居然是韩棠。或许,文昭说得对,我们两个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说:“我来接吧,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你不怕他又缠着你问夏荷的事?”
“他还能缠我多久?你不用担心,先去吃饭吧,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过去。”
文昭把手机交给我,自己下了楼。
我按了回拨键,等待音响了几声,电话就通了。
韩棠在那边说:“给你电话你也不回,你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我说:“我没死,还活着,谢谢关心。”
那边没动静了,接电话的人显然没料到,打电话的是我。
冷场了几秒之后,韩棠说:“楚……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可叶……”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最后终于放弃,“喂,你怎么样?”
显然,文昭已经跟他说过了我的事,不然韩棠不会是这个反应。
我握着电话,认识这个男人也快四年了,第一次跟他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我很好,上次的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那天我心情不好,说话没分寸,你别在意。”
他又没动静了,我也没想他能给我多么惊天动地的反应,接着说:“其实,上次我是想对你说,夏荷她很好,她远比你想的要坚强。这段时间,偶尔想起你们的事,我也在琢磨,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放不下?如今我大概明白了,你放不下的,不过就是一句原谅。你想要她原谅你,至少在言语上原谅你。可是你想过没有,给你机会向她说句‘对不起’,她再跟你说句‘没关系’,你就真的能睡好吗?这世上最大的宽恕是原谅,最恶毒的惩罚也是原谅。原谅其实比怨恨容易,因为怨恨意味着存在,原谅则代表过去,代表着不在意,代表从此以后你们之间的一切都变成了历史。韩棠,问问你自己的心,这真是你想要的吗?就算你得到了,你真的就能过好了吗?”
他没有说话,可能是在思考,也可能是不屑,只不过看在我是病人的分儿上,不屑跟我争吵。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把话说完。过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精力来说这些。
“你是一个狠心的人,那些发生过的事,如果连你都觉得痛苦,她的痛苦绝对不比你少。看在你们曾经真心爱过,她又因为你落得一身残疾的分儿上,你就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停了停,又说:“你以前是个职业拳手,你该知道,无论比赛之前,你做了多么周详的准备,经历了多么辛苦的训练,流了多少汗水,付出了多少努力,或许你会觉得,走上擂台的那一刻,就是你人生全部的意义,你活着就是为了那一刻。可是当终场的钟声敲响,你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无论你之前付出了什么,你只能接受那个结果。我们不在乎犯错,是因为生命太长,有太多的时间让我们重蹈覆辙,而弃过择善,一次就够了。你这么聪明,想必是懂的。”
我看着卧室里翻飞的窗纱,慢慢合上眼,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韩棠,醒醒吧,结束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言未发,放下了电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在那天之后,韩棠再也没有打给我。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我给在美国的夏荷打了一个电话,对她说:“我对你前夫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你会体谅……他在那时那地的身不由己。”
夏荷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是的,我没有办法原谅他,如果我能原谅,当初就不会那么做。可是小夏,我到了今天才明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这是最大的愚蠢。不论当初谁对谁错,不管他对我最后的感情是爱,是内疚,还是悔恨,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曾经真心爱过,而他是我在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最亲的人。我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那么做?”
她在电话那边哭了,我们隔着整个太平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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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8 章
这个世界会有童话,只是不允许童话长存。或许在这一刻,她终于原谅了那个曾经为爱奋不顾身的自己,也终于理解了那个曾经辜负她的男人,和他从未奋不顾身的爱情。
最后她对我说:“谢谢你,小夏,你帮我处理得很好。从此以后,我们都解脱了。”
我放下电话,坐在别墅的院子里发呆,天高云淡,阳光正好。
韩棠跟夏荷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而之后的人生,留给他们各自去经历。或许生活就是如此,有所待便是人生,有所憾也是人生。
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淡淡的时间走了,淡淡的世界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人们对爱的渴望。我们因为期待爱与被爱而孜孜不倦地活着,也在孜孜不倦地死去。
有人一生都在追求爱,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那爱是什么?
是韩棠眼中的血,心中的泪,彻夜压抑的宿醉,挥之不去的噩梦;是夏荷斩断的手,流血的眼,年少时的飞蛾扑火,此后的苍凉半生。
她不是适合他的女人,他也不是能事事替她埋单的男人,茫茫人海中,他们都不是彼此“对的”那个人,可是他们曾经真诚地相爱过。
这是韩棠跟夏荷的爱情,只属于他们的爱情,没有人想去复制,也没有人能去复制。
是啊,他们都解脱了。可是我呢,我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这段时间,我看了不少关于精神病人的文章和报道,每每想到自己未来的样子,都令我心惊胆战。我不想变成一个目光呆滞、精神错乱、蓬头垢面、整日胡言乱语的女人。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希望自己可以用清醒的头脑去面对。
文昭已经为我做了一个男人可以做的一切。但是人不能只靠别人来救,无论多么困难,都该学会自救。
转眼到了七月,我搬到文昭的别墅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我一直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坚持做运动,精神状况虽然时好时坏,不过没再出现幻觉幻听,也没再出现比较激烈的自残行为,至于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伤小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药物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恶心、抽搐、腹疼、肌肉僵硬,让我倍感生存之不易,精神病人则更加艰辛。
文惠说,我跟文昭一样,都是难得一遇的好病人。可惜没有“三好病人”奖,不然可以给我们俩一人颁一个。
虽然前期治疗效果比较理想,不过她也提醒我们,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精神疾病的疗程都是阶梯性的,不可能一次就治好,病情反复是正常现象,不要灰心丧气,更不要掉以轻心。
文昭对我还是那么耐心,照顾还是那么周到。日常一些小事看似漫不经心,却每每让我感动不已。
只是,自从“晚上跟文昭亲热弄得血流漂杵,第二天早晨又当着他的面割脉”等一系列流血事件后,不知道是不是在文昭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总之从那天之后,他就很少有那方面的要求。
当然,我们也有过尝试。有一次他把我压在床边,让我后背悬空,他偶尔的小激情我从不会拒绝,两个人本来好好的,可是我忽然想起,曾经在某个夜晚,另外一个男人也有过同样的举动。
然后……什么都不对了。我浑身僵硬,曾经美好的一切开始让我痛不欲生,身上的爱人却浑然不觉,最后我终于忍受不住,在他肩膀上差点咬掉一块肉。
总之每一次,我总会弄出一些小意外,有时候是伤到自己,有时候是伤到他。
文昭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总是流露出又心疼又难过的目光。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小心翼翼,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顾忌什么。
他从来都没问过我被凌靖软禁的三个半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知道他心里清楚。只是我们都明白,这个问题,我们永远都不会拿出来说。这是我们心上永远的痛,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结。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好,曾经在看守所对凌靖放下豪言壮语,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大话。
我说我的噩梦里没有凌靖,可是那些支离破碎的噩梦里,每一个都有他的影子;我说我不会因为他而变得不快乐,可是看看现在的我,醒来面对冰冷的黑暗,睡着也是无边的凄凉,我分不清梦境和虚幻的界限,每天在无边的苦海中辗转,这里面有他一份功劳。
我每天都努力不让自己去恨他,不是因为我高风亮节,而是我心里清楚,他做那件事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为他痛苦一辈子,仇恨一辈子,这样就可以“怀念”他一辈子,这是另外一种意义的“强迫”和“占有”。我不想折磨了自己,却成全了别人,可有时越想忘,就越是忘不掉。
何况,恨他有用吗?
如果我恨凌靖,可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愿意每天恨他一万次。然而事实是,就算我把这种高尚的自虐进行到底,他还是会在美国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他是不会有报应的。因为,老天爷是瞎的。
虽然旅游没去成,文昭的工作却越来越忙。不知道是不是文家人有意为我们制造困难,有时一整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有时人回来了,也是一脸沉重。
我知道,他跟父母之间已经闹得很僵,而那个“僵局”就是我。
想想也是,文家二老本想用一场车祸,让我永远消失在他们宝贝儿子的生活中。谁能想到,我这个女人半只脚都伸进棺材里了,居然打着滚从阴间又跑了回来。文昭想娶我的心思一直没变,可过去种种不提,单就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文家二老又怎么会让我这个危险分子登堂入室?不怕我嫁进去之后,等到他们年老体弱、行动不便,也让他们来个意外死亡吗?
我知道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也从未想过嫁入豪门,可是人家却有防我之意。
从我跟文昭认识到现在,我最骄傲的就是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靠自己完成的,因为对文昭没有功利之心,所以坦然。
不过仔细说起来,这段时间,我倒是也请文昭帮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我大半年没有出现,经纪公司那边早就把我手上的几个代言交给别人去做,很多广告合约也让别的模特去顶替。总体来说,我的休假没有给公司带来太大的经济损失。可纵然如此,公司也不会允许他们旗下的模特长期缺席,已经打了几次电话,催我回去。
我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工作,但我跟“摩尚”有长期合约,如果我不履行合同,他们有权告我。
我跟文昭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他马上心领神会,让我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总之“摩尚”的负责人在那之后,再也没找过我。
Be却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我目前的状况,我说我还在休养中。车祸之后,我们一直没见过面,电话也没通过几个。他一直以为我休息够了就会回去,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Be跟我寒暄完了,似乎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小夏,你说,你有那么大一个靠山,还跟我们这些小模特混什么呢?”
我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Be在电话那边叹气,“咱们当初得到这个机会多不容易,你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也对,你现在可能也看不上这份工作了。只是那些阔少爷一般都没什么长性,唉……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这一句,就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看着露台对面那一大片的小雏菊发呆。有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在那边捉蝴蝶。
文昭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公司的人打来的?是不是我没把问题处理好?”
我扭过头瞧着他,眼圈红红地说:“文少爷,你跟我公司的人说什么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没说什么呀,我都没跟你公司的人接触,让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去的。我跟他说,我未婚妻想跟那家公司解约,你去看看,该赔偿就赔偿,该打官司就打官司。就是这样,有问题吗?”
我看着眼前的景色,叹了口气,“你没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不过今天被Be这样说,心里还是不舒服。我知道,我让这个朋友失望了。
“既然没问题,为什么又不开心?”文昭搂着我,现在他每天最关心的就是我的情绪。因为文惠说过,对于我这种病人来说,情绪稳定非常重要。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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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89 章
日常生活的刺激是能避免就避免,不能看惊悚、悲剧、恐怖类的小说和电影,不能听悲伤的音乐,尽量别一个人上街,饮食上也要多注意,不能喝酒,少碰刺激类食物,所以文昭现在连辣椒都不让我吃。
我叹了一口气,有点失落地说:“因为,我辜负了一个好朋友的期待。过去一直觉得,在别人的期待中活着是一件挺痛苦的事。可是现在却发现,当别人对你不再期待的时候,你会更难过。”
文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说:“要么这样,等你病好了,我帮你开一家经纪公司,你自己当老板,怎么样?”
我笑了一声,“文少爷,你看我有剥削小模特的本事吗?资本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他又想了想,建议道:“或者我投资,把你当初拍的那个微电影改编成大电影,让你跟你那位朋友当男女主角?”
我笑得更厉害,揪着他的领带晃来晃去,“我跟Be没学过戏剧表演,让我们拍拍照片还行,演戏?算了吧。我怕上映之后,电影没红,男女主角没红,导演没红,你倒是先红了。”
“为什么?”
文昭问“为什么”的时候,样子总是憨憨的,皱着眉毛,呆萌的表情,有点像《天才眼镜狗》里的那个小男孩舍曼,只是他没有眼镜。我现在绝对相信,他小时候就是一个有点二的熊孩子。
“因为大家都好奇啊,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傻,居然砸钱投一部烂片,去捧自己那个演技奇差的女朋友,你能不红吗?” 文昭笑了,贴着我的额头说:“小夏,我就是想要你高兴。每天只要看到你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是我从网上看到的,不过意思就是我想要对你表达的。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被他说得心里暖暖的,主动投怀送抱,“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高兴。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是希望你可以帮帮我。”
“什么事?”
“就是Be,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模特,很努力,很有理想,很自爱,从来不搞那些乱七惠笑了,“小夏,他喜欢你,爱你,想娶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可是我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可能嫁给他?就算我的病好了,他父母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得过精神病的女人当老婆。”
“小夏,你不是精神病,只是创伤后应激精神障碍,很快就会好起来。”
“文惠,别瞒我,我自己查过,你给我的那些药,都是治早期精神分裂的处方药。”
文惠叹了口气,“你的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真的……最初发现你可能是精神分裂症,我曾经建议文昭把你送进专科医院,并且一再跟他强调,那种病不在心理医师处理的范畴,需要专科医生的专业诊断。可是文昭怎么都不同意,他说,他绝对不会把你送进那种地方,条件再好的医院都不行。我看他那么坚决,就把你的病情跟一位医院的朋友说了一下。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我按照他说的方法,给你做过精神状态评估。你的思维能力完整、连贯、有逻辑,没出现妄想,有正常的认知能力和行为能力,情绪虽然偶尔会失控,但是没有情感交流障碍。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你的幻觉幻听和自残倾向。我那位朋友说,你的病情尚在可控阶段。小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医学发达,你又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慢慢会好起来。”
这个解释够专业,可我还是担忧,“我是担心文昭对我们的婚事过于热衷,折腾到最后,结果到头来一场空,他会失望得受不了。”
文惠笑了一声,“他想娶你,他父母就是不让他娶你。这属于家庭伦理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但我能理解文昭的想法,他是想尽快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让你有安全感,不再胡思乱想,可以重新开始。不过他这么着急,只怕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这话怎么说?”
“小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从表面上看,强势的是文昭。但事实上,你才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一个。他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你陪他度过的,也是你一手一脚把他扶起来的。你的情绪会对他形成一种心理暗示,你如果恐惧,他会比你更恐惧;你痛苦,他会比你更痛苦;你如果崩溃了,他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文昭他自己也曾经是个病人,他最近的压力不会比你小,只是在你面前硬撑着不说。”
我有些困惑,“可是……我们在疗养院的时候,那里的医生说他已经彻底好了。”
文惠无奈地笑,“彻底好了?怎么可能!我当初学心理学,就是希望可以帮助病人彻底摆脱心理困扰。可是学了之后,才悲哀地发现,心理疾病没有彻底痊愈的那一天,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有大有小而已。”
我的心蓦地抽紧。“这是不是说,我跟文昭一辈子都会被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又无法根治的疾病困扰?”
“那倒不至于,我也说了,影响有大有小。如果你们能把那些影响压到最低,那跟彻底痊愈也没什么分别。”
我终于明白了,不得不赞叹,医生就是医生,每一句话都严谨得滴水不漏。
文惠说:“小夏,看着吧,文昭的父母早晚会妥协。因为他们会慢慢发现,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是分不开的。他们的儿子离不开你,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我没有她这么乐观,有点酸楚地说:“如果……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呢?”
文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小夏,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其实有几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人这一辈子,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一些让我们难堪的事。我给你做心理辅导这么久,我们还是在那场车祸和你妹妹的案子上打转。有些问题,你始终不愿意对我敞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记得我对你说过,心理干预不是万能的,尤其是他拒绝被帮助的时候。”
我听出她话里有话,直言道:“文惠,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咱们也认识大半年了,你现在不仅是我的心理医生,也是我的好姐姐、好朋友,彼此之间不用太忌讳。”
文惠沉吟片刻,“小夏,那些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羞耻,可是你要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我们学科有个理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心理问题,处理起来,无外乎三个原则,面对它,解决它,忘记它。首先,你要面对。所以下一次的心理辅导,你愿不愿意跟我谈谈那件事?”
我看着窗外的阳光,已经是七月盛夏,我身上却全无暖意。
电话那边的人轻叹一声,“如果你不愿意,咱们就再等一段时间。同为女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对于遭遇过性侵害的病人来说,被人揭开伤疤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不会一天完成。你要重新面对那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你创伤的盲点。人在面对巨大打击的时候,往往要经历几个难熬的阶段。首先是否认、愤怒,接着是恐惧、悲伤,然后是后悔、自责,最后才是慢慢接受事实。如果你还让自己停留在否认被伤害的阶段,那你永远都不会好。”
我走到别墅门前,看着远处那一片在阳光下静静盛开的小雏菊,在文惠即将放下电话前,对她说:“不用再等了,下一次的治疗,我们就谈。”
晚上文昭下班回来,我正在帮小保姆做饭。
他放下公事包,走过来在我脖子上亲了一下,笑着问:“这菜被你碰过了,还能吃吗?”
我把面粉蹭到他脸上,“每一道菜我都插手了,有本事你别吃。”
他又亲了我一下,软软地说:“我没本事,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吃晚饭的时候,我把一块红烧牛肉夹到文昭碗里,看着连吃饭的时候都在看文件的他,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说:“我跟文惠约好,明天去她的心理诊所完成剩下的疗程。文惠说,想跟我谈一谈……我失踪那三个半月,发生的事。”
文昭抬起头看着我,点点头,夹起碗里的牛肉,“这样也好,这里离市区这么远,总让她过来,也真的不太方便,就让小红陪你去吧,不……还是我派公司的司机来接你,你不会开车。也不对,应该我送你去……”
我轻轻握住他放在餐桌上微微发抖的手,“文昭,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坚强。文惠说得对,这一关我早晚要过,否则我一辈子都会活在那个阴影里。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否认自己被伤害的事实,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能逃避一辈子。你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见你的父母,请求他们的谅解。我会对他们说,我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做你的好妻子,做他们的好儿媳,只要他们能让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你孤军奋战。不过,文昭……”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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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0 章
我眼睛红红地望着他,声音哽咽,“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我走到哪儿,你一定要做第一个找到我的那个人,不要再把我弄丢了,好不好?”
他站起来,紧紧抱住我。他还是那个样子,说不出一句动听的情话,越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越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此刻对这个男人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他却无能为力。我也知道,如果我难过,他会比我更难过。
第九章:上坟的时候你帮我告诉他,我们两清了
文惠曾经说过,她的诊所有张弗洛伊德榻。
我过去一直以为那是一张有固定形态的椅子。进了她的诊所,我才知道,原来弗洛伊德榻没有定型,之所以叫那个名字,只是就其功能而言。它可以是一把椅子,也可以是一张床,或者是一张沙发,不管是什么形态,都是用来给病人缓压放松的。
文惠说,弗洛伊德相信,一个人如果以前曾经有一些创伤性的事件而引致心理失衡,只要他能在有知觉的情况下,再将那事重演一次,并将本我、自我和超自我做一个平衡处理,那么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也就是说,我接下来的日子,要在文惠这张弗洛伊德榻上,将我最惨痛的经历,事无巨细地重复一遍。
我几乎可以预见,这绝对不是一个舒服的过程。
事实也正是如此,新疗程的开始并不顺利,这是一个纯粹揭疮疤的过程。所以,我们之间经常出现这样的对白。
“小夏,再试一下,那天晚上接着发生了什么,你试着回想一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说了……”
“小夏,你可以的,再试一试,他进了你的房间,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想想。”
“我不知道!”
“小夏……”
“够了!”
之后就是玻璃杯被砸碎的声音,跟拍电影一样,然后是文惠的叹息,“了,你慢慢调整呼吸,我们回来……”
如此这般,反复循环。在我去了三次之后,我感觉,我要崩溃了。
从文惠的诊所走出来,我跟保姆小红说:“你先去菜市场买菜,我自己随便走走。”
她不放心,“小夏姐,文先生吩咐了,不让我离开你。否则,他会炒我鱿鱼的。”
我看着她倔强的小脸,一阵头疼,“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如果你不听我的,我今天晚上就跟他说,你工作偷懒,偷吃东西,还偷看他洗澡,让他立马炒了你,你信不信?”
她被我吓跑了。
这小丫头不止一次在厨房偷吃补品,偷用我的护肤品,在我抽屉里偷拿零钱,文昭每次洗澡,她总是找机会在浴室门口左晃右晃,一张小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每次我让她去干点什么,总是推三推四,可文昭跟她说一句话,比圣旨都有用。
早就想换掉她,可仔细想想,小姑娘出来干活不容易,何苦跟她计较?再说,我又算什么,又比她好多少?
在文昭父母眼中,我也不过是一个贼,一个偷走他们儿子心的贼。
终于清静了,我一个人沿着马路牙子溜达,不知道该去哪儿,索性走进一家咖啡厅,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落在我面前的木质餐桌上。侍应小哥给我拿来餐单,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我点了一杯拿铁、一份吐司。
窗外的阳光很好,昨天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树叶都在闪着亮光。我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定住了我的视线。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只是没想到,会相遇得这么快。
凌靖,他从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了?
他没有看到我,站在街对面的店铺前,似乎正在等人。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品位极高的姑娘款款向他走去。
他主动迎上去,握住那姑娘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开。
我坐在那里,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仇恨是什么?不过是一种高尚的自虐,其实它一点都不高尚,它只是自作多情。
我现在终于明白,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什么生与死,而是让你沉沦苦海的那个人,他过得比你好。
是的,没人在乎。
我回到家的时候,文昭还没回来,小红在厨房忙乎。我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几个视频。忽然,其中一个视频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静静看着,视频已经结束了,我还是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到卧室外面的露台上,最后一次,看着远处那一片在风中摇摆的小雏菊。
风景很美,阳光很明亮,风中透着花香,我又看到那对母子,漂亮的妈妈带着儿子在捉蝴蝶。妈妈捉到一只,小心翼翼地放进儿子手里,让他用手指夹好。小男孩好奇地看了看,胖乎乎的小手一扯,那只可怜的蝴蝶被扯成两半,残破的肢体落在地上抽搐似的扑腾。
妈妈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头,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然后俯下身,帮他捉另外一只。
看到这儿,我开始发抖,起初是轻微地颤抖,然后是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如同三九天被人灌了一杯冰水,从头凉到脚底。
文昭回来得很晚,早就过了饭点,小红都去睡了。
我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他说不用了,晚饭在外面吃过了,然后一边解领带,一边奇怪地看着我,“你刚回来?”
“没有,下午就回来了。”
“怎么没换衣服?”
“哦,我忘记了。”
他点点头,脱下外套,我把他的衣服接过来,对他说:“文惠那边,我不想再去了,那个疗程我试了几次,没什么效果。”
他解袖扣的手僵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那就不去了。”然后脱下衬衫,贴过来亲了我一下,“我先去洗澡。”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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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1 章
他绕过我,向浴室走去,我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文伯母今天是不是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到卧室外面的露台上,最后一次,看着远处那一片在风中摇摆的小雏菊。
风景很美,阳光很明亮,风中透着花香,我又看到那对母子,漂亮的妈妈带着儿子在捉蝴蝶。妈妈捉到一只,小心翼翼地放进儿子手里,让他用手指夹好。小男孩好奇地看了看,胖乎乎的小手一扯,那只可怜的蝴蝶被扯成两半,残破的肢体落在地上抽搐似的扑腾。
妈妈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头,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然后俯下身,帮他捉另外一只。
看到这儿,我开始发抖,起初是轻微地颤抖,然后是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如同三九天被人灌了一杯冰水,从头凉到脚底。
文昭回来得很晚,早就过了饭点,小红都去睡了。
我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他说不用了,晚饭在外面吃过了,然后一边解领带,一边奇怪地看着我,“你刚回来?”
“没有,下午就回来了。”
“怎么没换衣服?”
“哦,我忘记了。”
他点点头,脱下外套,我把他的衣服接过来,对他说:“文惠那边,我不想再去了,那个疗程我试了几次,没什么效果。”
他解袖扣的手僵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那就不去了。”然后脱下衬衫,贴过来亲了我一下,“我先去洗澡。”
他绕过我,向浴室走去,我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文伯母今天是不是来过?”
他转过来,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打开梳妆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播出那段视频,“是它告诉我的。”
文昭走过来,看着电脑的屏幕,他的表情很快从惊讶变成了恐惧。
我对他说:“对不起,我在你的书房、我们的卧室、客厅,家里很多角落都装了针孔摄像头。文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总是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就装个摄像头,把自己的日常生活都记录下来。我装了,可是我忘了告诉你。”
我指着屏幕上的画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你妈,你们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是文昭跟她妈妈的一段对话,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我看得出,这是一场很不愉快的对话。当然,内容离不开我。
因为同我结婚的事跟他爸妈一直谈不拢,他索性从热战转入冷战,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冷战对于其他富家子来说,或许是致命的,因为只要爸妈把银行卡一停,那些纨绔子弟就得乖乖回家。
可是对于文昭来说却完全无碍,这要归功于他有一个极疼他的叔叔,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叔叔早就把他指定为自己的继承人。我们现在住的这栋别墅、城中很多物业以及文氏集团有属于他叔叔的股份,都在文昭的名下。所以就算没有爸妈,他也是一个年轻的富豪。或许就是这样,文昭的固执终于逼得他那位高贵端庄的母亲没了办法,杀上门来,苦口婆心地劝,言辞之间也没了章法。母子俩大吵了一架,终于将我们的故事推向了高潮。
“你这个孩子,我该怎么说你才能明白?那个丫头不简单,你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她害死。”
“妈,她没害过我,是我对不起她,一直都对不起她。她对我很好,你自己不是也承认,她帮了我不少吗?”
“就是这样才让我担心,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如果你们真的结了婚,你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她现在对你是很好,可是以后呢?逢场作戏,你懂不懂?她连名字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文昭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们之间过去一直有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不会再有问题。她是一个很努力很积极向上,又懂得感恩的女孩子。总之,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会结婚,她已经答应我了。”
“误会?你说那是误会?”文母对着儿子冷笑,“我跟你爸爸被她误会才是真的。这段时间,你一直让她认为,那三个多月是我们拦着你,不让你去找她,她才会被凌靖软禁。你背后跟凌靖做的那些小交易,你以为我跟你爸爸真的不知道吗?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好端端被你们祸害成那样儿。你跟凌靖,是我跟你爸爸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真不敢相信,你们两个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儿子,你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
“够了,妈,别再说了……”
“你真的以为,凌靖承认了所有事,你就能糊弄过去?纸是包不住火的,傻孩子,你不可能骗她一辈子。如果让她知道了,四年前,是你强暴了她妹妹……”
“妈,够了!”
文母的话在文昭的怒吼下戛然而止,母子二人相顾无言。文昭颓然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文母看了他片刻,伤心地离开。
走出书房前,她对文昭说:“你再这么下去,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我和你爸爸,害得咱们整个文家面目无光。还有你叔叔,你想过没有,他在那个位置上,有多少人想把他拉下去。这么多年,他一直兢兢业业。你做的那些事他全都不知道,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一旦这件事被曝光,他一定会受牵连。他那么疼你,让他跟着你遭殃,你亏不亏心?当年为了掩饰你跟凌靖干的那些事,我们违心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替你们买通了那些人,让一个小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心里有愧。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爱上了她的姐姐。报应,真是报应……”
此刻,我看着那段视频,第二次问我眼前的男人:“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文昭仿佛这时才大梦初醒,他向前一步,似乎想拉住我的手,我向后退了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四年前,小柔临死前被人强暴过,而强暴她的人是你。可是你们根本不认识,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之外,强暴我妹妹的人还有谁?害死她的人又是谁?你,还是凌靖?还是你们两个都有份?”
文昭慢慢跪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一副忏悔的模样。可是在这一刻,我想要的不是他的忏悔,而是真相——被这两个男人和他们了不起的亲人一手掩埋的真相。
“不关凌靖的事,他是为了帮我,都是我做的,全都是我的错。”
这个我几乎用尽了自己半生心力去爱着的男人,此刻目光呆滞,面如白纸,眼神聚焦在前方某一个位置,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一向我坦白。
“四年前,我跟凌靖从美国留学回来。我刚进公司,什么都不顺利,经常借酒消愁,那段时间我的病很严重,怎么都控制不了。事情发生的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家喝了很多酒,吃了几颗药,酒精和药物让我产生了幻觉。凌靖当时不知道我在家,给了你妹妹我家里的钥匙,让她来帮他拿落在我那儿的U盘。你妹妹进来之后,我只记得看到她上了二楼,然后……脑子里面一片模糊。等我清醒的时候,就看到凌靖跟你妹妹在二楼栏杆那儿说话。我当时不知道凌靖为什么会来,后来才知道,是你妹妹出事后通知了他。她那时头发很乱,衣服也很乱,浑身颤抖,满脸都是泪水,她哭着求凌靖帮她报警,凌靖一直在劝她。你妹妹当时很激动,根本听不下去。她看凌靖不肯帮她,就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向后退,结果踩到了一个酒瓶,接着脚下一滑……从楼上摔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我,嘴唇颤抖,眼睛赤红,“小夏,她的死是意外,一切发生得太快,凌靖没来得及抓住她,他不是故意的,我们都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我问他:“然后呢?你们所谓的意外发生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文昭的眼睛里露出绝望,他这个明明犯了罪又有本事逍遥法外的人,似乎比我这个含冤莫白的受害人家属更加难受。
“二楼不算高,可你妹妹当时是头朝下翻下去的,下面是大理石地面。我们追下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两个都慌了,凌靖说,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他从储藏室找来一根导管……我们伪造成你妹妹酒醉失足的样子,可只是这样根本不够,痕迹,指纹,还有你妹妹的尸体,漏洞太多,警察一定能查出来。我们知道瞒不住,必须跟家里人交代,我给我父母打了电话,他也通知了他父亲,我们想好了说辞,然后……报了警。”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文昭,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用他的眼神向我述说着他的内疚。
记忆是惨痛的,尤其是当所有的掩饰、所有的谎言、所有的温情,在最不该被揭穿的时候全部揭穿之后,留下的,只有赤裸裸的真相和恶心的现实。
我平静地看着他,慢慢地说:“小柔的死我大致了解了,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现场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做的,你才是主要的责任人,为什么跑去自首的却是凌靖?”“小夏……”文昭嘴唇颤抖,他似乎说不下去了。
我又问了一遍,眼眶发热,声线里已经带着些许颤音,“为什么他会去自首?文昭,我只想要一句实话。”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认了命,“你发生车祸之后,凌靖找到我,跟我说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你是那个女孩的姐姐,你四年前找上我是为了给你妹妹报仇。凌靖说,事已至此,他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可以单独照顾你一段时间,没有别人打扰。等你好了,他就去自首,把这件事扛下来。我们知道,就算他去自首也挽回不了什么,他也不可能说出所有的真相,这个案子已成定局。只是……小夏,我们真的尽力了。我妈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个案子牵扯太大,不是我们想如何就能如何。可是为了你妹妹的死,我们会内疚一辈子。”
我理清了思路,慢慢地问:“为了一个谎言,你拿我跟他做交易?”
“他答应我,不会伤害你……”
“你信吗?”
“小夏……”
“你信吗?”
看着文昭无言以对的表情,我终于笑了出来,“你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他给你的诱惑太大了。是啊,你们的确尽力了。你们两个……你们谁没睡过我?真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这种事都能一起共享。你们自己不恶心吗?我都替你们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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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2 章
文昭一步走过来,抓住我的肩膀,语无伦次地说:“不,不是这样,小夏,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么想的,我真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挣扎,直直地看着他,“你妈妈,她都比你仁慈。至少让我死得干净,死得利索,死得不受罪。可是你呢?你知不知道他那时候对我说什么?他说,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去死。可是我不敢死,我怕我就那么死了,你会伤心。我怕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惜我那时候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越是怕死,越会活得生不如死。被他软禁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你知道了他对我做的事,你该有多伤心。”
我凄凉地笑了笑,“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被文昭抱进怀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我想起过去无数个自己——那个曾经为爱奋不顾身的自己,那个以为可以跟他长相厮守的自己,那个在车祸中挣扎的自己,那个在病床上求生的自己,那个在另一个男人的胁迫下痛不欲生却苟延残喘的自己,那个……曾经只为他而活的自己。
往事如刀,将过去的美好寸寸剥离,现实变成尖锐的匕首,扎进我们的身体。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下记忆鲜血淋漓的尸体,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搂住我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小夏,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么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透过泪水,怔怔地看着他,“自从我决定留在你身边的那一刻,我没想让你做一个圣人,只是想有我在旁边看着你,至少可以让你学会该如何做人。没想到,你连我都卖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们两个还是不是人?”
文昭哭了,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脖子上,他紧紧搂着我,反反复复地对我说:“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小夏,你原谅我,你原谅我……”
我擦掉脸上的眼泪,点点头,“好,你先放开我,我再考虑原不原谅你。”
他慢慢松开手,我向后退了两步,退到床头,抡起床头柜上的金属台灯照着他的头狠狠砸了下去!灯罩爆碎,压抑了四年的愤怒和恨意,就像文昭额头上的鲜血,瞬间汹涌而出。
这一下震得我手臂发麻,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我的脸,我又想砸第二次,文昭这时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跌坐在地毯上,满脸是血。
我拿着染了血的金属灯柱指着他,玻璃上映着我的影子,像极了恐怖片里索命的女鬼,“你凭什么让我原谅你?我妹妹会不会答应?她才十昭的别墅出来,像个游离浪荡的孤魂野鬼,脚步轻浮,满身血腥,脸色惨白,循着路边的灯光一直向前飘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又应该去哪儿。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辆救护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尖锐的鸣笛震得人心里发颤。我回头看了一眼,又迷迷糊糊地向前走。
这边人烟稀少,车辆也少,我走了半天,有几辆出租车开过,我招手示意,却没有一辆肯停下来。
手机响了,我伸手去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也被灯柱底座的金属角片割伤了,血一直在流,染到衣服上,满身鲜红,可是我感觉不到疼。
我用流血的手拿着电话,按了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文惠的声音,她着急地说:“小夏,文昭被人打伤,送进了医院。他让我提醒你,不要做傻事。你们到底怎么了?”
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传过来,我摇摇欲坠,模模糊糊地望着远处阑珊的灯火,有风从我耳边吹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风的地方可以把声音吹得特别远?
我听到树上好像有鸟雀在悲鸣,有人在前方的路上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好像山鬼的哭声,又像我久别的亲人,可我不敢回,也不敢应。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低声问:“他死了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他死了吗?”
“小夏,你在说什么?”
“如果他死了,上坟的时候你帮我告诉他,我们……两清了。”
我在医院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手上缝了针。
护士对我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可以出院了,记得伤口不要沾水,按时吃消炎药,按照医生的吩咐,到日子来拆线就行了。
我走出医院,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已经是八月末了,如火的盛夏就要过去,天开始转冷。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师傅问我去哪儿。我对他说:“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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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3 章
我到为小柔立案的那个辖区分局,将我昨天录下来的视频,还有我用录音笔偷录的我跟文昭的对话,一起交给了他们。
接待我的是两个年轻的警察,一个姓陈,一个姓李。他们给我做了详细的笔录,一个人询问,一个人记录,收走了我提供的证据,给了我一张收据,我在笔录上签了名。所有的程序走完了,他们对我说,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问他们:“凌靖,就是间接害我妹妹坠楼的那个人,他之前曾经自首承认过,是自己的过失导致了我妹妹的死亡。虽然这件事他不是主要责任人,可是他包庇罪犯,伪造现场。当时你们因为证据不足,检察院不予起诉。现在呢?是不是可以重新逮捕他,追究他相关的刑事责任?还有那段视频,能不能定其他人的罪?尤其是……强暴我妹妹的那个人。”
两个警官相视一眼,那个姓陈的对我说:“你妹妹的案子在我们这边已经立了案,你现在提供的证据,需要经过我们技术人员的鉴定,确定它的真伪,是否有篡改、剪接、拼凑的痕迹。即便确定是真的,能否作为有效证据,还要看视频和录音的内容是否完整,是否存在疑点,获取手段是否合法,有没有其他证据补充支持,要具体案情具体分析。我们办案不能主观,更不能想当然。叶小姐,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请把你的地址留清楚,方便我们联系你。”
这就是说,能否以此将那两个人绳之以法,能否替小柔讨回一个公道,一切都要核查,一切都还不确定。
我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毁了自己半辈子的人生,千辛万苦得到的证据,就只是这样?
我看着眼前这两位端正的执法者,他们跟其他公权机关的人一样,照本办事,态度中规中矩,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说话更是滴水不漏,面对小柔的案子,完全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没有一点惊讶、愤慨,或者不适的神态和语气。
也对,每天面对那么多非自然死亡的是非恩怨、天灾人祸,他们早就习惯了。法律是准绳,法律不是人情。
能按照程序做好笔录,没有半点懈怠,对你的疑问认真回答,人家已经尽到了责任,你不能要求他们能体会到你的痛苦,这是无理取闹,也不现实。
我回到奶奶在城乡结合区的那栋老房子,这里已经闲置很久,好在拾掇一下还能住。
我从小棚子里拿出一把铁锹,在院里那棵老槐树下,挖出一样东西,是小柔的骨灰。我从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把小柔带回来的时候,就把她埋在了这里。这么多年,这栋房子一直没有租给别人,就算是当初无处可去的夏荷,我都没让她住进来。
因为我的妹妹,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她埋在这里。
我用衣袖擦掉骨灰坛上的灰尘,有风吹过来,卷起我身边的树叶,满地萧瑟。
四年了,这样的情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我总是听到小柔在这棵老槐树下叫我姐姐,总是想起当年她等我回来的样子,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脸上总是挂着我最喜欢的笑容,干净得好像深海,温暖得好像天边的夕阳。
我打开骨灰坛,把一个U盘放了进去,在去警察局之前,我将所有的证据都做了备份。可是这样还不够,我需要一个人在我发生意外的时候,把这个证据找出来,公之于众。可是,我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芳芳,Be……这些曾经与我相遇相知的朋友,都不过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我自己已经惹得一身湿,还能把他们也拉下去?
夏荷?她是说过,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可是她孤身一人在美国已经够可怜了,难道我还真的能让她一个小女人为我两肋插刀、死而后已?就算我狠心麻烦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眼睛又不好,距离还这么远,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扛得住?想想都不妥。
韩棠?这倒是一个能人,看在夏荷的面子上,他会帮我吗?
不会!他这个人,小事不计较,大事却从来不糊涂,哪怕是夏荷去求他,他也不会为了我去得罪文家。
我们算是有点交情,经过上次的事,他对我的印象或许也有点改变,但绝不会凌驾在文昭之上。我知道,大多时候,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玩弄感情、招人厌恶的Btch(坏女人)。估计我前脚拜托他,后脚他就会通知文昭,把我埋的证据给挖出来。
如果我拉夏荷入局,又如何?拖累了他的女神前妻,韩棠为了保住夏荷,大约会弃军保帅,只怕不用文家人出手,他自己就会解决了我。
我忽然发现,自己打的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没钱,没势,没身份,没地位,没人脉,没后援,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一条命,一双手,一张嘴。我轻轻擦了擦这个白色的骨灰坛,对它说:“小柔,没想到在外面走了一圈,遇到那么多人,我最后还是只有你们。除了你和奶奶,我一无所有。”
我一夜失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渐渐睡去,结果一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我打开门,揉了揉眼睛,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院门前,其中一个问道:“你是叶楠?”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我是……”
“好,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是不是我妹妹的案子有消息了?”
“你妹妹?什么你妹妹?是有人报警,你涉嫌故意伤人,这张是拘传证,你先签个字,然后按个指印。”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我不想走,小柔的事还没有一个结果,可是看眼前几位警察的架势,我不可能不跟他们走。
文昭的伤有多重我心里清楚,我们那点“情侣纠纷”还够不上刑事案,可能要接受治安处罚。
想到这一层,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在那张纸上签了字,按了指印。
那个警察把拘传证收好,自言自语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居然躲在这儿,多亏受害人家属提供了线索。”
他转过头,对身边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说:“小王,还是给她铐上吧,免得麻烦。”
我被他们带回了警察局,案发辖区不同,不是为小柔立案的那一家。眼前这些人我都没见过,我上一次进警察局是受害人家属,这一次……是犯罪嫌疑人。我坐在审讯室,两名警员向我宣读了我的权利,然后开始对我进行审问。
通过他们的提问和陈述,我知道了,是我们的中国好保姆小红报了警,警察赶到的时候,文昭已经晕倒在地上,如今躺在医院里,头部重伤,人还没醒,保姆小红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她指认那个打人的凶手就是我。
警察经过了现场勘查,找到了那个灯柱,提取了上面的血液和指纹,得到了证人的笔录,用他们的话说,不用等受害人清醒,只要将我的血液和指纹跟现场提取的进行对比,一旦吻合,定我的罪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劝我不要负隅顽抗,浪费大家的时间,还是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我的心随着他们的审问落到谷底,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听他们的口气,这件事绝对不是治安处罚可以解决,已经被定性为刑事案。因为那个被我打伤的人,伤势严重,所以事件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文昭意识清醒,四肢健全,声音洪亮,除了绝望,我看不出他哪里重伤。他又怎么会昏迷不醒,濒临死亡?
我沉默地坐在那儿,剧情转得太快,眼前的一切,跟我手上的手铐一样,太过冰冷,让我找不到真实感。
我看着眼前正义凛然的执法者,问他们:“他伤得重吗?”
其中一个微胖的警察说:“你说谁?”
“就是……你们说,被我打成重伤的那个人,他伤得有多重?会不会死?”他严肃地看着我,义正词严地纠正道:“不是我们说,你别狡猾!那个人现在躺在医院里,脑袋被你开了瓢,缝了十几针,手臂也骨折了,人到现在还没醒,你说严不严重?”
他声音洪亮,目露精光,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狡猾的罪犯,我心里一阵阵发凉。
骨折?怎么可能?他的手臂是被我打了一下,但是绝对达不到骨折的程度。
至于头上的伤,的确可大可小,可究竟是不是重伤,我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要等法医的鉴定结果,法律在这方面有严格的标准,不是他们说重伤就是重伤。
我看着他们,最后说:“我要求通知我的朋友,请她帮我代请律师。在律师到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有这个权利,是不是?”
有人走进来,在那个警察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他冲那人点点头,然后对我说,“你有这个权利,不过你不能回去,我们一会儿会将你移送到看守所。”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突突跳起来,慌乱地说:“不,我不能留下,我外面还有事没做完。你们带我来的时候,没说我不能回去,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那个微胖的警察说:“受害人已经醒了,经他指认,打伤他的人就是你。我们现在要正式拘留你,一会儿给你补办手续。你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通知你的朋友,让他们送一些生活用品给你。”
我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它们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无法相信,不过两天的时间,四十多个小时,只是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我就这样失去了自由。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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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4 章
当他们把我带离审讯室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两腿发软,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几乎走不了路,被他们一路拖到外面,忽然想到了什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我可不可以申请取保候审?我不能待在那儿。”
“等你的律师来吧,这个需要律师帮你申请,我们说的不算。”
七天之后,我在看守所的会见室,见到了文惠的丈夫,我的辩护律师。
我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跟凌靖当初一样,外面套了一件看守所的橙色马甲。我坐在玻璃一边,他坐在另一边。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文昭带着我,文惠带着她的老公,我们四人一起聚餐。他也坐在我的对面,身边伴着美丽知性的妻子。
如今,我是犯罪嫌疑人,他是我的律师。
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在我印象中,文惠的丈夫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话不多却精明干练的男人,算不上英俊,但是很端正,配上四平隔断的天空,管教冰冷鄙夷的面孔,呵斥的言语。
我被剥夺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身为人的尊严,更别提狱友的冷漠,仓管和老犯人的骚扰、提点和教训。
这样的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待。我每一天都难受得想要尖叫,恨不能立刻出去。
可是,如果让我在精神病院和监狱中选一个,我会选后者。我擦掉眼角的泪,对冯远说:“进了监狱,我还有一个刑期。进了那个地方,我还出得来吗?我没有亲人,谁替我申请解除?谁又能救我出来?你们是想用免除牢狱之灾,来交换我一辈子的自由。这个买卖不划算,我不会干。”
“你要是连命都没了,自由就只是一个词汇上的概念。如果你死在监狱里,自由又有什么意义?”
冯远双手放在桌子上,深深叹了口气,“我不想替自己狡辩,我知道,作为一个朋友,我违背了道德。可是作为一个律师,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这是我能替你争取到的最大的利益,也是最折中的办法。”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圈慢慢红了,“小夏,文惠已经怀孕了。我们早就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她在生育方面有点缺陷,总是怀不上,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几天她什么都吃不下,天天为你难过。我们都知道,你很委屈。你跟你妹妹都很无辜。请原谅我们,我们只是小老百姓,我们也无能为力。这几年我接过不少案子,你不是最惨的,也不是最可怜的,在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觉得憋屈。”
听完这段话,我的心彻底凉了,一直紧攥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我还能说什么呢?事已至此,恐怕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我反对,他们也会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来演。我的申辩权、话语权、决定权、参与权、知情权,所有天赋于人的权利,已经被我的朋友、我的律师、我曾经的爱人,还有他那了不起的父母联手扼杀了。
冯远看了看手表,我知道,会见的时间快到了。所以,一切,就这样了。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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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5 章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当初提交证据的时候,请一个律师陪我一起去,结果会怎么样?如果我把那段视频和录音直接发布在网络上,又会怎么样?会不会比现在好?”
他摇了摇头,“可能都没用。律师也是人,你不能保证他不会被收买。至于发布到网络上,我只能说,每一次的网络事件都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单靠你一个人,起不到太大作用。”
“也就是说,怎么都是如此。”
他无奈地看着我,“小夏,你不是什么都不懂,也不是对法律一无所知。既然如此,这又是何苦?听文惠说,文昭真的很爱你。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们都要结婚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反问道:“如果你是我,你的妹妹无辜枉死,你体谅对方的苦衷,打算息事宁人,却遭遇了一场有预谋的车祸。你的爱人出卖你,被你拒绝的人伤害你,两个有钱的少爷可以随意摆布你的人生,你却连为自己和亲人讨个说法都做不到,你会怎么做?冯律师,我没有害人,也没有走歪门邪道。我发现罪恶,依法报警,但我没有得到应有的公义。”
他沉默了。
最后,他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翻了翻,对我说:“叶楠,你因为叶柔的意外死亡长期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分裂。案发的时候,你的妄想症发作令你产生了幻觉,把你的男朋友文昭妄想成杀害你妹妹的凶手,引发了你的暴力行为,致使他重伤。而叶柔的案子,凌靖已经到警察局承认,他是在非正常精神状态下给了虚假供词。他因为暗恋你又求爱不遂,精神崩溃,患了心因性精神障碍。有精神科的医生证明,他是在心情极度抑郁涣散的情况下做了那份自首笔录,缺乏佐证,因而没有证明效力,那件案子维持不变,仍做意外事件处理。鉴于你有严重的精神分裂,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依法不承担刑事责任,但考虑到你发病时无法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会对社会造成危害,公安机关会为你向法院申请强制医疗。等合议庭裁决后,你会在专业医院得到很好的治疗……直至你痊愈。叶楠,你有一个很好也很爱你的男朋友。可惜,因为你妹妹的死,你们有缘无分。”
他合上文件夹,最后补充道:“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优秀的剧本,滑稽的现实……我跟凌靖,在整个事件中,只有我们两个是对外说了实话的人。他说了一部分事实,我说了全部的事实,可是到头来,原来我们都有病。
我无声无息地听冯远说完,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丝不苟、精明干练的男人,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文昭究竟伤得如何?”
他握笔的手转了转,仿佛难以启齿,“我昨天刚见过他,额头上缝了几针,手臂上扎了几块碎玻璃,不过伤口不深,还有点瘀青,没有大伤。估计过几天就全好了。”我两眼空空地问:“既然这样,那我能不能见见他?”
他点头,将文件夹放回公事包,“你的意愿,我会帮你转达。可是我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见你。”
他收拾好公事包,站了起来,管教走过来,把我带回仓室。
离别前,我对他说:“冯律师,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法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黑框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我,直到管教催促,他才一板一眼地答道:“解决社会纠纷,平息社会矛盾,恢复社会常态,促进社会发展。保障正义,恢复正义,不偏不倚,不枉不纵。”
我抿了一下乌青干裂的唇角,释然一笑,“是我错了。我还以为,是让逝者安息,生者释然。”
第十章:有一只小鸟向着天空飞远了,文昭……
三天后,我的精神鉴定报告还没下来,合议庭还没裁决,我就被提前送进了医院。
原因是看守所女浴室里的一场斗殴,同仓的两个室友,被我用磨尖的牙刷捅伤了一个,揪住头发撞伤了另外一个,一个是我们仓室的仓头,另外一个是她的狗腿子。
我自己也被她们打成重伤,内出血,身上多处瘀伤,整张脸瘀青肿胀,面目全非。管教赶来的时候,看到我们三个女人躺在血泊中,周围一群像我们一样绝望的未决犯缩在墙角。
我不知道,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究竟会做些什么,我不想惹是生非,也没本事向谁立威,可是我还想活着。如果连这个都要被人剥夺,那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当时在更衣室,我正要脱衣服,她们突然冲过来,一个揪住我的头发,另外一个照着我的肚子上来就是几拳,我疼得跪在地上,满嘴腥甜,五脏六腑好像要碎了,她们还不罢休,揪住我的头发猛扇我耳光,按住我的头往墙上撞,血一下就流出来,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红。
两个都是肥壮的女人,我一个人势单力孤。我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监管的警员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我不怕死,但我不能这样死。没有人来救我,我只能救自己。
混乱中,我一肘扫在仓头的眼眶上,她手上一松,我有了活动的空间,膝盖狠狠顶在她狗腿子的胃上,两个人都疼弯了腰。
我抓起之前磨好的牙刷,猛地扎进仓头肥胖的脖子,我用的是全力,下的是死手,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我的左手断了几根肌腱,可右手还能用。半年多的器械训练和搏击训练在这个时候帮了我,我外表柔弱,却远比看上去有力气,也比普通女人会打人。
我没留一点余地,我就是要她死!血一下就喷了出来,喷得我们满脸都是,我用衣袖摸了一把脸,我的血,她的血,都在上面。
另外一个泼妇看到同伙捂着脖子,血流如注,早就吓得半死。我拔出牙刷,对着她的脖子又要扎下去,她一把推倒我,撒腿就要跑。
我抓住她的腿,她滑倒在地上,我手里的牙刷狠狠扎在她小腿肚上,她嗷的一声一脚踹开我,却站不起来,一边求饶,一边向门口爬。我追上去,她忽然一脚踹在我小腿上。
我没防备,她这一下踹得极狠,一阵钻心地剧痛,我居然没放弃,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按住她的头狠狠撞在壁砖上,就像她们刚才对我做的那样。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她死!我有多痛,我就要她们有多痛!
进了看守所不过十天,我却像过了十年,把一辈子的苦都尝尽了。我一直忍耐,一直委曲求全地活着,忍受仓头和狱霸的欺凌,再污秽再恶心的事都咽进肚子。
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能从这儿走出去,能为小柔讨一个公道,为自己讨一个说法,哪怕有人为我们说一句实话也好。我没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要的只是一个公平合理的裁决,这有错吗?过分吗?
以暴制暴向来没什么好结果,可这里是最黑暗的牢底,我不知道在这种地方,一个人究竟可以坏到什么程度,人性的恶可以被扩大到什么地步。人还有底线吗?我还有底线吗?
但我知道,在这铁窗之内,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只能帮自己。我打扮漂亮走在外面的时候,很多男人夸我,也有男人说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可是当我关在高墙之内,被人侮辱,被人欺凌,被人揪住头发扯来扯去,被那些体格彪悍的女人一拳一拳打在肚子上的时候,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他们在哪儿?
那两个女人终究没死,被我打成重伤,我也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没有人来追究我的刑事责任,也没有人来看过我。
后来从医生嘴里,我知道,我的精神鉴定报告出来了。有专业医生证明,我是一个有严重精神分裂的精神病人。
换句话说,我是一个疯子。疯子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可是疯子要被关在疯人院。那两个女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大约会觉得自己真不走运,遇到一个疯子。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曾经染满鲜血,别人的鲜血,过去我连杀只鸡都不敢,此刻平静之后,回想那天的细节,我无法想象,我当时怎么下得去手?!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好人,可我也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善恶不过是一念之间,生死不过一线之隔。
躺在医院同样伤痕累累的我,已经无力从道德角度更深层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如果那天不反抗,我可能会被她们活活打死。
当我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医院通知我,明天会给我转院。
因为我是有严重暴力倾向且多次伤人的精神病人,普通的医护工作者恐怕难以应付,所以明天会有警员过来将我押送到定点的精神病院,进行强制医疗。
换句话说,这是我被关进疯人院前的最后一晚。
就在这天晚上,我终于见到了久别三十多天的文昭,那个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男人。
真的是久别,我没有夸张,对我们来说,这三十多天,或许比别人的一生都要漫长。
也因为这期间发生的事太过惨烈,这三十多天的变故,后来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我们半生的命运。
当监管我的警员带着他出现在这间特殊病房的门口时,我没有太多惊讶。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就算我不让冯远传话,他也会来见我。因为有些事,他还没找我问清楚。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透过镶了铁栏杆的玻璃窗,看着月光下的庭院。已经是九月末了,今年的秋天好像来得特别快,就像我们面目全非的爱情,仿佛一夜之间,便是夜凉如水,冷寒入骨。
我们沉默地对视,警员悄然离开。他踏着夜色而来,不是为了浪漫,而是不想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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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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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我借着月光上下打量他,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恢复得不错,衣着光鲜,高大挺拔,怎么看都不像曾经被人打成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
相比之下,我这个行凶者,倒更像是受害人。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好吗?”
我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看到了,还活着。我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鼓励我多做运动,给我请了私人教练,还帮我报了泰拳课程,我不会逃过这一劫。你说得对,女孩子也应该练好力气,学会一种实战性强的搏击运动,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关键的时候,真能救命。”
我的话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所有的事都已盖棺定论,言语上的攻击,又有什么意义?
他却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疑地开口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我看着他,缓慢却清晰地说:“你是想问郑森,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四年前他会帮我查小柔的案子?为什么他会把我安排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饭局上?为什么他出国定居这么久,我们之间还有联系?你父母已经告诉你,我曾经是他的女人,可你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到你身边,是不是?”
他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坦言道:“是的,我想知道。小夏,我父母已经跟我说了很多。可我只想听你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找上我?仅仅是因为叶柔死在了我的别墅里?还是有其他原因?”
我咳嗽了一声,有点虚弱地说:“我跟郑森是什么关系,我当初为什么会找上你,这其实是两个问题,我一个一个说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期待我能说出一个不同的答案。可惜,他要失望了。
“你爸妈没有骗你,我的确是他的女人。他是捞偏门的,没有你有钱,不过在我打工的那座城市,算是有点势力。我跟他是生活所迫,他对我也未必一往情深。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小柔就出事了。我让他帮我追查真相,结果他查出有人在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查记录上都做过手脚,也查出了你跟凌靖。你们两家的背景让他望而生畏,不愿意再蹚这趟浑水,怎么都不肯再帮我,我们两个就断了。不过在分手前,我求他帮我做一件事,就是让我认识你。至于以后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文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低喃道:“怎么可能?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明明还是……”“还是处女?”我讽刺地笑了笑,“文少爷,你难道不知道,那层薄膜是可以人工修补的吗?你真的相信,一个十七岁就辍学在花场闯荡多年的女人,居然还是处女?你妈说得没错,一个女人如果连名字都是假的,你还能指望她有什么是真的?”
看着文昭惊讶的表情,往事历历在目,我忽然觉得,有些事似乎应该跟他交代清楚。
“我想你一定也猜不到,我跟你玩‘仙人跳’那天,早就在那间客房里装了针孔摄像头。如果你们那天真的对我做了什么,摄像头会录下一切,那是实打实的证据,你们赖不掉。我当时想的是,就算告不了你,也要让你身败名裂。”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仿佛今天才认识,嘴唇微微发抖,手也在发抖,过了半天才说:“你是不是处女,我没在乎过。我只是不明白,如果那天,我真的让那几个人侮辱了你,你该怎么办?你是不是真的不后悔?小夏,值得吗?”
我看着他,忽然有种无奈的悲伤,慢慢反问道:“文昭,你有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你并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你对他的生平一无所知,你们过去没见过面,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你却对他恨之入骨,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抱着他一块儿死。四年前,我就是这样恨你……这段时间,几乎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问过我同一个问题,值得吗?有必要吗?何苦呢?你刚才不是问我,我当初为什么会找上你吗?明明是你跟凌靖两个人牵涉到那个案子,我为什么只找你呢?你妈一定告诉你,是因为郑森想让我从你身上捞些好处。你们都错了,事实上,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从头到尾,只跟你有关。”
他一脸茫然,“我不明白。”
“整个案子中,我妹妹的尸检报告是定性的关键。你父母当初买通的两个做尸检的法医,有一个是相当谨慎的人,为了避免日后被文家过河拆桥,所以留了一手。他保留了那份原始的尸检报告,把从我妹妹身上采取的精液样本保存了下来。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放心,于是辞掉了工作,申请了海外移民。郑森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销毁了那份尸检报告原件。可是凭借他多年的尸检经验,他告诉我们,小柔绝对不是单纯的意外死亡。她生前曾经有过激烈的性行为,体表多处软组织损伤,右手小拇指的指甲折断了一半。一般情况下,法医只能给出专业客观的结果,不能主观臆测案情。不过从这些体表伤痕,加上他多年的尸检经验,他基本可以确定,小柔临死前被人性侵过。至于她的死亡原因,的确是头部撞击平面硬物而死,跟坠楼的说法吻合。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他没法判断。”
病房里一片寂静,身边的人屏息听着,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好像一只流泪的眼睛。
我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我没有得到那份可以扭转全局的尸检报告,可是那个人的精液样本,郑森花钱帮我买了下来。那时凌靖已经出国了,找他有点困难,可是你还在。于是我们决定先从你下手,他买通了一个“黑池”的服务员,拿到了你的头发,找专业的鉴定机构将两者进行DNA对比。结果是什么,你应该知道了。”
我转过脸看着他,不觉笑了一声,声音凄凉,“你真的以为我那么笨,只因为小柔死在你的别墅,就冒冒失失地找上门?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你做过什么,只是你跟凌靖以为我不知道。可惜,我不能拿那份鉴定结果去告你。除非那个法医肯出庭作证,证实那个精液样本的确是从小柔身上采取到的。可是,他怎么会为我作证呢?那样他自己也会坐牢。如果不是他马上就要移民,良心不安,又贪钱,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我设计那个‘仙人跳’的陷阱让你觉得不可思议吗?你想过没有,一个女人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出这种成本极高,回报又极低的方式?我也知道那样做很蠢,可惜除了那个,我那时想不出其他办法。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放下一叠钱就走了。”
我摇头笑了笑,“你让我怎么办呢?拿着那段视频去找警察?警察会说,你们这属于聚众淫乱未遂。把它公布于众?看客会说这是一场闹剧。所有的设计都变成了无用功,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我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我轻声说:“从躺在你床上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想,该怎么样把这个男人抓在手心里,然后慢慢弄死他。我以为你大少爷阅人无数,会很困难。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原来那么容易。我楚楚可怜的灰姑娘形象就博得了你的好感,你一直活在自己的童话里,一直都走不出来,你也不想走出来。文惠说,她是最了解你的人。其实她说得不对,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害怕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文昭慢慢抱住自己的头,我没说什么重话,平淡单薄的语调,却让他痛苦万分。
他红着眼睛问:“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凌靖在看守所向你承认一切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们一起骗了你?”
“很难猜吗?明明是你强奸了小柔,结果站出来的却是凌靖。他那个人,无利不起早。如果你没有许给他好处,他怎么会去自首?你们是想用这样的方法瞒天过海,交给我一个犯人,虽然他不会受到惩罚,但至少能让我不再追查,慢慢接受那样的结果。可惜你们不知道,我早就清楚了大部分的真相,只是不了解全部。小柔是被你强奸的,人也死在你的别墅里,我当年以为所有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凌靖只是帮你遮掩。可是直到在看守所见过凌靖,看到他提起过去不甘心的表情,我才慢慢将整件事捋顺清楚。强奸小柔的人是你,为了维护你,间接导致她死亡的人是凌靖。说到底,他是被你连累的,难怪他那么不甘心。”
我相信凌靖无意去害小柔,因为他没有动机,毕竟这件事就算闹开了,惹麻烦的也是文昭,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没想到会发生那个“意外”,让他自己也惹祸上身。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回来质问我?为什么还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说……说你愿意跟我结婚?小夏,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字一句地质问我。
“为什么?”我笑了笑,眼中含泪,“你说为什么?”
他双眼赤红,忽然站起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就为了那些证据?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偷录的那些东西,才把你害成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死刑犯,临刑前也有人通知他死期就要到了。可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就让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希望没了,未来没了,梦想没了,你也没了……你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办?”
他的手强悍有力,捏得我骨痛欲裂。我挣脱不开,反而被他紧紧抱住。巨大的悲伤这时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海潮一般吞没了我。
我觉得呼吸困难,缓缓道:“忘了告诉你,我妹妹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不过你可能连她的样子都忘了。小柔活着的时候总是对我说,做人应该学会宽恕,应该恒久忍耐,应该爱人如己。在她死了之后,我一直在想,她那么虔诚,在她受苦的时候,她的神为什么不来救她?后来我才想明白,因为这个地方,是由另外一些神在管。”
他蓦地一怔,我稍稍推开他,眼眶发湿,却还是直直地看着他,“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想过,我们的问题或许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决。你有钱有地位,你能做的事情比普通人多太多了。你拥有的财富只要拿出一小部分来,就能让多少孩子有饭吃有书念,不用像我一样,那么小就流落街头。你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让这个世上少几个叶柔,也少几个楚夏。如果你问我,你该怎么办,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我顿了顿,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你要是还想不明白,那就好好活着吧,努力活着,早晚有一天你会想明白。但我要你知道,被你害死的那个女孩,她是那么单纯,又是那么善良,你毁掉了她的一生,你应该用你的一生来弥补。”
他身子微微一颤,双手抱住我的背,一滴眼泪砸在我的颈窝上,哽咽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含着眼泪笑了,“如果我告诉你,你会不会去自首?能不能让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能不能让我离开这儿?”
他沉默了,强壮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却始终一言未发。
“你什么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我想推开他,他却把我抱得更紧,在我耳边小声痛哭,泪水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痛,每一滴眼泪,每一个身体语言都在述说这个男人的心痛和不舍。
我望着铁窗外的月光,含着眼泪,有点疲倦地说:“你别这样,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以为自己会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你倒是给我安排了一个更合适的地方。我这一生辜负了太多的人,连我自己都辜负了,可是唯一没有辜负过的人,就是你。我的路到这儿已经走完了,可你的路还有很长。好好活着吧,经过这一次,我想你一定明白了,什么叫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自欺欺人更是愚蠢,总会有人为错误付出代价,不然死去的人就太无辜了,生命可贵,容不得随意践踏,其实……我们都错了。”
他的身体蓦地一颤,接着怕冷似的颤抖起来,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压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的,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哪怕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也说不出来。
我咳嗽了几声,轻轻抱住他的背,叹道:“你怕什么呢?应该怕的是我。你以后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一想,苦难不过是教会我们,软弱时要坚强,恐惧时要勇敢,迷惑时要明智,抓不住的要放手。还有,别再抱怨你拥有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不快乐。因为无论富贵还是贫穷,苦难并无二致,祸福永远相依,痛苦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视同仁。或许只有在它面前,我们才是平等的。”
话说到这儿,我不觉苦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我来安慰他,他真像一个孩子,一个走错了路就不知道怎么回头的孩子。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带着几分怜悯,又带着几分难过地说:“趁着我现在还算清醒,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能做的,也就这么多,我不能再给你什么了。面对你,我已经把自己掏空了。”
病房窗外,长夜漫漫,树叶婆娑,鬼影憧憧。
我知道,我的精神分裂又严重了,最近幻觉和幻听频频出现,生者和死者仿佛都在这里,都在对我说话。冯远说,监狱是一个把好人变成坏人,把坏人变得更坏的地方。
那精神病院呢?会不会是一个把疯子变得更疯的地方?他们会怎么治疗我?剪掉我的头发?把电针插进我的脑子里?切掉我的脑额叶,让我变成一个无法自理的白痴?还是用药物,让我变成一具人事不知的行尸走肉?
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甚至都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而让我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此刻就躺在我的病床上,蜷缩得像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孩子,握着我的手睡着了,连睡觉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浓浓的悲伤。
我们面对面躺着,像一对双胞胎,仿佛回到母体时的样子。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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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7 章
我沉默地看着他的脸,认真记住每一个细节,每一点轮廓,生命太漫长了,我担心自己会忘记他的样子。
曾经我们那么亲密,又那么快乐,然而时光里一个转身,我们就变了,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我们之间隔着生死,隔着金钱,隔着地位,隔着法律、责任和道德,隔着我的亲人和他的亲人,以后……还会隔着精神病院高高的院墙。
我不知道我此刻说的话,他能不能听得到。
可是,在那远方的黎明到来之前,在未知的悲剧降临之前,我对这个让我爱得彻底、也恨得绝望的男人,还是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我有时候哭,有时候笑,有时候默默地流泪,直到我说累了,说到嗓子都哑了,最后对他说:“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看见你双手撑在车盖上,哭得像个孩子。不知道多少次,我想在枕头下藏一把刀,当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一刀插进你的脖子,可是我没做。又不知道多少次,我想在你吃的东西里下点毒药,慢慢毒死你,我还是没做。我也曾经想过离开你,让你痛苦,让你难受,让你永远忘不了我,我又舍不得,我走了回头路。你问我为什么?很多事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也找不到原因,就像你不知道,在那么多人中,你为什么会一眼就看到我,为什么会爱上我,可你就是爱了。”
我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睫毛动了动,我喃喃地说:“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忘了我。但我还是我,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文昭……别忘了我。”
天蒙蒙亮的时候,文昭醒了。他整理好衣服,侧身站在病房门口,手扶着门框,回头深深望了我一眼。
薄薄的晨光笼罩在他身上,如同一个金色光环,他站在光环中,用遥远得像梦一般的声音对我说:“是我错了,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真的没有未来,只有过去。来这儿之前,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不过现在,我不会再问了。你昨天说的话,我会放在心上,铭记一生。叶楠……好好保重。”
很多年之后,我一直在回忆里寻找他那时转身的样子,干净利落的动作可有一丝犹豫?漂亮的眼睛可有泪光闪过?他有没有心痛得无法呼吸?有没有感到害怕?会不会觉得冷?
就像此时,被他留在病房里,即将被人押送到精神病院的我一样?
可惜,已经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天亮透之后,警车来了。
我戴着手铐,被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带出病房,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一辆熟悉的跑车,停在距离大门东侧大约十米远的地方。
因为逆光,我看不到车里的人,可是我知道,他能看到我。
我们就这样彼此凝望,时间仿佛静止,生命仿佛静止,世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为我们停下了脚步。
有风从耳边吹过,夹着细不可闻的抽噎,又像是叹息,我闭上眼睛,仿佛听到天上的白云被风吹动,犹如我们的旧时光,猎猎地移动过城市的上空。
最后的最后,我想对他挥挥手,就当说再见,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胳膊被两个高大的警员钳制着。
他们把我塞进警车,进去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自由的天空,在心里,对前方那个渐行渐远的人说:有一只小鸟向着天空飞远了,文昭……
第三卷:重生
第一章:人皮之下,一切未知
有人说,当你经历了许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黑暗,当你把那些经历说给别人听的时候,在别人看来,那只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个谎言。
当你走在阳光下,走在热闹的城市间,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当灿烂的阳光刺痛了你的脸,或许连你自己都认为曾经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可每当黑夜降临,你会知道,那些梦境都是真实的。
就像那个告别的画面,这三年来,曾经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却一次比一次模糊。然后我慢慢发现,那些我们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片段,原来真的抵不过时间粉刷的轻轻一擦。
我叫楚夏,今年二十七岁,不算老,也不算年轻,在港岛已经住了三年。我之所以放弃了父母给的名字,用当年在花场的“艺名”来称呼自己,是因为在官方的记录上,叶楠已经是一个死人。
是的,我已经死了,活在这里的是楚夏,一个被我虚构出来的人物,如今却取代了我原本的名字,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存在。
在三年零六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曾经有一个男人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话都说尽了,泪都流干了,还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肯离去。
然后天一亮,我的罗密欧就一个人走了,他还有高堂在世等着他去侍奉,还有一个硕大的企业王国等着他回去打理,还有数不尽的凡尘琐事,无尽的荣华,香车宝马,金钱美女,总之前途一片光明。
我这个朱丽叶则被人押入警车,关进精神病院,一入院门深似海,从此正常是路人。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在我离开那儿后,对于那六个月的生活,等闲不会提起。只是从那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不是隔着一个人间,而是一道围墙,不过一个命运的翻身,就从一边跌入另外一边。
新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颠覆了老版爱情至上、打死不离的结局。
爱的时候,我为你低进了尘埃里。散了,我们就各奔东西。你走你的红尘,我过我的绿谷,我们从此就是路人,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此时正是盛夏七月,下午三点,烈日炎炎。
我拆下被汗水濡湿的缠手绑带,拿起毛巾擦了一把汗,喝水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自己掌心的纹路,想起多年前那个解签先生为我算的那一卦,他说我生命线曲折漫长,命运多舛,情伤难复,如今看来,居然字字珠玑。
我坐在庭院的凉伞下休息,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一辆黑色慕尚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从大门那儿一路驶进来,两边的守卫站得像标杆一样,态度是一贯的恭敬。
我知道,屋子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趴在我脚边的汪汪快乐地伸直了它的小短腿向那个人飞奔而去,然后不出意外地被他一脚踹开。
这是一个固定的程序,三年来从不曾更改。在汪汪还是一只小小狗的时候,那个人就不待见它,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年。
虽然被一脚掀翻,可汪汪是条锲而不舍的小狗,它马上站起来,摇着小尾巴,一路小跑跟在人家后边,奈何小短腿追不上大长腿,被落得老远,还在努力追。
这一幕让我不忍目睹,又心虚地想,这大概得怪我。
记得我住进韩家老宅的第三百六十六天,我对韩棠说,我想养一只狗。
他问我想养什么狗,我随口说了一句,什么狗都行。
韩棠很够意思,第二天就给我找来一只。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给我弄来一只德国纯种獒,俗称大丹,就是那种走在大马路上,老少爷们绝对会给它让路的大型烈性犬。
它体型庞大,肌肉丰满,趾高气扬,威风凛凛,雄赳赳地站在我面前,基本就是一只半兽。我站着,它有我一半高,我坐着,它比我还高。
瞧它高昂的头颅,发达的骨骼,高贵的气质,匀称的体态,跟带他回来的男人一样,全身都洋溢着浓浓的领袖气质和男子气概。
可那不屑一顾的小眼神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帅哥,你只是一只汪汪好吗?要不要像你的主人一样傲娇?哦,不对,我才是你的主人。为了表示我的友好,我向这只大丹,怯怯地伸出我的小手,“帅哥,我们做朋友吧?”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回应我的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犬吠。
我转过头对韩棠说:“我不喜欢这只,它的语气好刻薄。”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能听懂它说什么?”
“能啊,不就是汪汪汪吗?”
韩棠扭过脸,对底下人交代,“给她换一只,省得她发神经。”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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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8 章
第二天,他给我换了一只腊肠,看着那只还在襁褓中的小狗,长长的身子,短短的腿,尖尖的耳朵,丑丑的脸,我快哭了。
我只是想要一只好看又可爱的宠物狗好吗?泰迪,蝴蝶犬,比熊,哪一种都行,为什么偏偏是一只腊肠?为什么?
我抱着那只小腊肠想找韩棠理论,结果正好碰上泰国那边过宋干节,那位老大飞去曼谷跟他的泰拳老师还有拳馆一群师兄弟过节去了。
等他从泰国回来,我已经跟这只小腊肠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记得韩棠回家那天,我正在给它洗澡。
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我:“这狗叫什么?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我说:“汪汪。”
他皱着眉毛看着我,“没让你学狗叫,我是问这条狗叫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没学狗叫,它就叫汪汪。”韩棠不说话了,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傻瓜一样。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不怎么待见汪汪,每次回来都踹它,可是汪汪很待见他,每次一看到他,就兴奋得不得了,扭着小屁股转着圈卖萌,让我这个真主人看得直叹气。
你好歹也是一只纯种短毛迷你腊肠好吗?不要总是卖萌,要有气节。
我回到屋里,韩棠正在脱鞋,保姆小蓝非常殷勤地送上拖鞋,脸上笑得春光灿烂,嘴上还不忘嘘寒问暖。
“您回来了?”
“您吃饭了吗?”
“您工作辛苦了。”
“饭马上好,我先给您倒杯茶。”
那娇滴滴的小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一身寒战。
小蓝跟我一样,是一个从内地来的姑娘,三年前我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用韩棠的话说,几乎不成人形,有近一年的时间生活无法自理,于是韩棠雇了她。
她起初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后来我恢复了自理能力,她也没有走,留下来坚守岗位。她自己不想走,我也不想让她走,韩棠也不想让她走,于是我们三人一拍即合,小蓝留下,工资还加了两成。
韩棠不想让她走,是因为这姑娘年纪轻轻就做得一手好菜,在韩家老厨娘去世后,第一次让他找到了儿时的味道。
我不想让她走,是因为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实在太孤独,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总是好的,再说那时我的本地话还不太灵光,这姑娘会说本地话,普通话也不错,等于是我大半个语言老师。她走了谁教我?等韩棠?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这姑娘为什么不想走?答案就在韩棠那张脸上。
小蓝是一个好姑娘,热情厚道,敬业爱岗,吃苦耐劳,对我也十分尊重,工作上从不推诿。我们相处了三年,亲如姐妹,志同道合,无话不谈,唯一不一致的,就是韩棠。
小蓝为此很纠结,曾经十分纳闷地问我:“韩生?到底有什么不好?”
我说:“不爱就没什么不好。爱上了,这男人就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的那个劫,分分钟能弄死你。”
看到小蓝受惊的神情,我好心补充,“我真的没夸张,妥妥就是这样。”
她想了一会儿,“小夏姐,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我无言以对。
我从侧门进屋,房子的主人在小蓝羞中带怯的注视中换好拖鞋,抬起头,瞧了一眼我手上的拳套,没什么表情地问:“今天练了多长时间?”
我小心地答:“上午两个小时体能,下午两个小时技术,都是你安排的内容,没乱改,没过量。”
他点点头,比较满意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来,吩咐道:“TOPKING(泰国品牌名)新上了几款拳套,图片在手机里,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一款。”
“这么快?”我接过手机,一张一张看,觉得他今天心情不错,还是小心地问:“都不错,你觉得哪个好?”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指指图片,“黑色那一款。”
“又是黑色?换一个颜色吧,金色这款怎么样?不过说到颜色,我觉得YOKKAO(泰国品牌名)那款粉红色也不错,就是上面画着蝴蝶的那个。”我试着建议。
他瞧了一眼,不屑地说:“不好,太俗!”
我正想说什么,汪汪进屋了,围着韩帅哥的西装裤一顿乱转,各种讨好、撒娇、卖萌,一副乖巧小狗求关注的蠢萌样。
韩棠真是狠心,再一次施展他的佛山无影脚,将它一脚掀翻,完全无视汪汪泪光闪闪的小眼睛,无助又害怕的小模样。
“就订黑色那款,我明天跟那边的厂家下单。”韩棠说完,从我手上拿回手机,放回口袋,就此拍板。
我在心里叹息,就知道会是这样,因为他每次都这样。韩棠是一个能接受意见,却不能接受拒绝的人,对于他来说,所谓的“跟你商量”,就是他来告诉你怎么做。
“对了,你还需要什么?明天一块儿订下来,省得来回麻烦。”
“那个……我想想,护踝、缠手的绷带,你的和我的都该换了,脚靶还能用,手靶就……”
我话没说完,眼看着汪汪又凑上来,韩少爷又要出脚,我看不下去了。
“你别再踹它了,它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孩子,你就不能对它好点吗?”
我把汪汪从这男人脚下救出来,小家伙立马钻进我怀里,委屈得呜呜悲鸣,叫得那叫一个可怜。
我恨铁不成钢,不敢把话说出来,只能在心里狠狠训它:活该!让你往上贴,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罪魁祸首却毫无悔意,轻蔑地绕过我们,上楼前还不忘反击:“它是你孩子,它们全家都是你孩子。”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
这三年来,大多数时候,我很感激他。但是不能否认,他混账起来,我就想拍死他。当然,我不敢。
小蓝刚来的时候,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小夏姐,你是韩生的女朋友吗?”
我那时候还躺在床上,如同一个废人,清醒的时候才能说几句话,不清醒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所以小蓝有什么问题,都是趁我清醒的时候问。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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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99 章
我说:“不是。”
“你是他的亲戚?”
“也不是。”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他的情妇。”
我叹气,捺着性子解释:“他的前妻是我的闺蜜,我的前男友是他的发小。”
小蓝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对我说:“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他为什么要照顾你,还为你做这么多事?”
我说:“大概是因为,他太爱他前妻。你不知道她前妻有多漂亮,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女神。女神说的话,他当然要听。”
小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言下之意,韩棠绝对不是因为对我有好感才帮我。
这话听着挺伤人,尤其听的人还是一个形容枯槁、面色蜡黄、身材严重走形、没有一丝人气的女病人。
不过说心里话,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文昭曾经说过,我跟韩棠“不是冤家不聚头”,我那时只当笑话听,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一语成谶。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三年前,对我进行强制医疗的那家医院,在某天深夜,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大火。
没有人知道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可是在场的人都记得,不过一时片刻,病房区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人们的呼喊声,逃生的脚步声,救火车的鸣叫声,如同一个真正的人间炼狱。
韩棠踏着火光而来,没什么表情地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问:“你是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他让我自己选,可怜那时的我已经太久没跟活人沟通,长期过量的药物,不但让我丧失了活动能力,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好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拽了拽他的衣角,算是表明态度。
韩棠明白了我的意思,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带离那片沸腾的火海。
后来我跟小蓝提起这件事,小蓝神往地说:“韩生那时候一定很帅,像英雄一样,把你救出水深火热。”
他帅不帅我早就忘了,也不重要,我那时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看不懂我的意思,好在我们两个大多时候都是鸡同鸭讲,对这个肢体语言的理解却没有偏差。
否则,我真担心他会把我留在那儿,让我变成一把灰。
后来韩棠说起这件事,表情总有些不耐。
他说,本来是想办好手续,走正规合法的路线把我弄出去,又担心动静太大,文家二老会有戒备,无奈之下,他才放了那把火,烧了他们半座医院,把我住了六个月的那间病房烧成了瓦砾,也将叶楠这个名字,永远烧死在那家精神病院的历史中。
三年前,在官方的记录上,叶楠作为一名有过严重犯罪记录的精神病人,在法院裁决的强制医疗中,因为一次意外,死于一场大火。
这是外人看到的真相。可是你要知道,有时外界的真相并不等于事实。
不过回想起那段时间,最让韩棠心烦的不是火灾的善后问题,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被他救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说我是一个正常人?可是我癫狂发作的时候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如果不给我穿束缚衣,我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能把别人弄得头破血流,我住的地方,就像被龙卷风席卷过的灾难现场。
据说有一次,我前一分钟还是好好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发疯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还好韩棠,揪住我的衣领一把拽了回来。我拼命挣扎,他扣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在床上,我咬住他的虎口,他狠狠甩了我一巴掌。人被他打蒙了,也老实了,缩在床上痛哭不止,像只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
我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是小蓝后来告诉我的。
她说,那时的我真的很恐怖,疯疯癫癫,喜怒无常,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会摔东西,会打人,但更多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自戕。
说我是一个疯子?我安静的时候又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手抖,腿软,无法行走,言语迟缓,表达困难。但只要我有意识,我就会向所有被我伤害的人道歉,我很良善,我不会伤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我在强制医疗期间,在那家所谓的专业医院住了整整半年,在强迫和半强迫的情况下,被喂食和注射了大量治疗精神分裂的药。可是,他们不但没有治好我的病,还让我病上加病。
韩棠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我过去的病历,港岛的医生治了我几个月,没什么起色,他又从德国请来一个精神科专家。
这个胆大心细的精神科专家第一次看诊,就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
他说,看我过去的病历,我最初的情况没有这么严重,只是由于长达半年被人乱用药物,导致病情急性加剧,继续吃药只会重上加重,所以他建议电休克疗法,比药物效果好,副作用相对小。虽然复发率也不算低,但至少能缓解我的癫狂症。
据说,当那个德语翻译把这些话讲给韩棠听,那个手握我生杀大权,又对我厌烦至极的人,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要么好好活着,要么赶紧死。”这是韩棠在最初那一年经常对我说的话。
在这件事上,他十分独裁,谁都没通知,也没找任何人商量,一个人做了这个决定,连个招呼都没打,第二天就把我送到了电疗床上。
听人说,人被电击后非常恐怖,癫痫病人发作起来什么样儿,被电击的人就是什么样儿,那种抽搐能让病人咬断舌头,让关节在痉挛中错位,甚至折断自己的骨骼。
那个场景我在电视上见过,病好了之后,每次再看到那样的画面,都会不寒而栗。自己经历的时候,对于具体过程没有太清晰的印象。只记得他们为了保证治疗过程的安全,在电击前给我注射了肌肉松弛剂,这种药直接作用在神经上,会引起剧痛,尽管打了麻药,可人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也并非全无感觉。
经过几次之后,每次进电疗室之前我都会叫得撕心裂肺、呼天抢地,如果不穿束缚衣,几个大男人都按不住我,直到给我注射了麻药,我才会慢慢安静下来,濒死一样抽搐,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那时的我,每天浑浑噩噩,不会表达,也不会求救,只依稀记得,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要有穿白大褂的人靠近我,不管是不是送我去电疗室,我都会怕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小蓝对我说,在我进行那个疗程的时候,她只跟着我去了一次,就不敢去第二次,那场面太揪心,也太恐怖,正常人看多了都会变得不正常。
后来夏荷知道了这件事,她吓哭了,声色俱厉地谴责自己的前夫,质疑他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故意报复?!就算不是,送一个意识不清的弱女子去被人电击,这种做法实在太不人道。如果我就那么死了,韩棠应该为自己的轻率感到羞愧。
我不知道韩棠是否会为这件事感到羞愧,只知道,作为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他已经尽了自己所能,那是我一个人的地狱,别人帮不了我。
用那位医生的话说,人的大脑很复杂,也很脆弱,当某些介质发生改变的时候,需要用一种直接有效的方法将它纠正过来。可惜,目前最有效的,往往都是最残酷的。
疼痛不过是一时,忍一忍也能将就着过去,更可怕的是我的精神。那段时间,我看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又像一场场荒唐的梦境,平静的时候是美梦,癫狂发作的时候就是噩梦。梦中的人都不是原来的样子,有时温柔和顺,有时青面獠牙。
我总是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看到一些过去的场景,我沉浸在一场场噩梦中醒不过来,张开眼睛也是鬼影憧憧。
用韩棠的话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颠三倒四,人事不知。
那个疗法我一共做了八次,或许更多?我想不起来了。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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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0 章
电击对我最大的副作用除了剧烈的头疼,就是记忆障碍。那段时间我的记忆出现了阶段式空白,每天神思恍惚,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之后也想不起来。恢复正常后,回想起那段日子,我记得自己在平静的时候,一个人好像说了很多话。可我是对谁说的?都说了些什么?谁是我的听众?我完全不记得。
我为什么会这样做?起初我也想不通,那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能,没有理性和逻辑可循。彻底清醒之后才明白,大约是因为文惠说过,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秘密,说了太多谎言,有时候自言自语也是减压的好方法,只是别养成习惯。
我不知道这种方法对其他病人如何,只记得,当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我的癫狂症已经不再发作。
可是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却让我更加难受。
随着我的症状逐渐好转,医生慢慢减少了用药量,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我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反应。
我严重失眠,精神涣散,坐立难安,吃不下东西,体重急剧下降,头发一把一把地掉。那种感觉就像毒瘾发作,但是我从来没有吸食过毒品。
那位慈祥的老医生悲伤而怜悯地看着我,说了几句话。
翻译向我们转达了他的意思:“她是药物上瘾症,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中,有些可以让人上瘾,但有些不会,医生应该合理安排。”说完之后,自己又叹了口气,“那些人真是胡来,好端端一个姑娘,被折磨成这样。”
韩棠问他:“怎么能把她治好?”
翻译问完之后,对他说:“跟戒毒一样,需要进行阶梯式戒断,不能一下把药停下来,否则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会承受不了。所有的疗法都是辅助,关键还是看她自己的意志。我看,你们需要做一些准备,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会很难熬。”
我那时正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面色苍白,头发蓬乱,目光呆滞。韩棠站在对面,衣着光鲜,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带着几分怯意回望这个将我救出生天的男人,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十分平静,一片空白,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走过来,俯下身,手抚在我脖子上,眼神和手都没什么温度,说出来的话却比他的眼神更冷,“我知道,你现在比死还难受。你刚才也听到了,戒药的过程会很难熬。如果你想戒,我就帮你戒。如果你不想戒……我就送你一程,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
我蜷缩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对他说,送我走吧,我不想活了。
可是嘴唇动了动,这句话却变成:“我不怕死,但是……我想活,请你再帮帮我。”
他看着我,慢慢把手收回去,平淡地说:“决定了,就别后悔。”
戒药跟戒毒有什么不同?
我不懂药理,也不明白医生那一套套的专业理论,只知道,如果我对未来即将遭遇的一切能有预示,在没被韩棠关进那个房间之前,我可能真会一头撞死。
可是真的进去了,却是想死都死不了。
韩棠找人将一楼的杂物房重新布置,所有硬的东西统统拿走,只留了一张床垫,地板和四壁都贴了厚厚的软泡沫,类似于精神病院的特护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每天的饭菜和药,都是小蓝从房门下面的小门递进来,所有的餐具都是用泡沫做的,连勺子都是。
总之一切坚硬的、锋利的、危险的物件,我统统碰不到,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我自戕。
我在那间房子里大约住了三个月,在我印象中,除了第一天韩棠亲自把我送进来,余下的日子他一次都没来过,好像压根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这曾经让我感到恐惧,要知道,从我离开精神病院的第一天,我见到的人就是他,把我抱出火海的人是他,为我治病的人是他,问我想死想活的人是他,可以依赖的人也是他。
可韩棠并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礼数周到、让人敢去依赖的男人,尤其是他不怎么说话,冷冷看着你的时候。
我终于明白夏荷当年的感受,这男人强势倨傲,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压人的气势,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当然也没有同情,单单毫无内容的冷硬目光就让我局促不安,本就寄人篱下,无依无傍,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呼吸困难,更别说提什么要求,指望他像文昭一样对我体贴周到、耐心十足,那更是痴心妄想。
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这样懦弱地去依附一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也没太多深交,你越是依赖,人家越是嫌弃。
可是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磨折,形销骨立,身心俱创,所有的意志和自尊在强大的现实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微不足道,看到一根细长的芦苇都恨不能死死抓住,何况是一棵参天大树?
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希望他能来看看我,让我知道这宅子的主人还记得我,这样我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至少可以少遭几回白眼,那些人对我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可是,他却始终没来。
说起来,我要感谢小蓝,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她是唯一关心我的人,给了我极大的安慰。
她每天都为我做可口的饭菜,我那时被药瘾症折磨,每顿饭也就能咽下几口,可她从不敷衍,每次收了餐盘都问我下一顿想吃什么。
韩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我每天形单影只,痛苦的时候咬着牙不敢出声,实在受不了了开始整日整夜地呻吟,长期面对一个病人会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连守卫看我的眼神都开始轻视和不耐,小蓝却从没因我无人问津而怠慢我,自己的活不忙的时候,还过来陪我说说话,给我带几本软皮书,让我精神好的时候读着解闷。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
有一天,我靠在门边,对外面的小蓝说:“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饭做好之后,让门口的守卫送。如果我想吃什么,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通知你。医生说,接下来那一个月是关键阶段,他们会将药量减到最小,直到最后一点都不会再给我。熬得过去我就赢了,熬不过去,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真的,我怕你会受不了,我自己也受不了。”
那丫头哇的一声就哭了,从送饭的小门拽住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小夏姐,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是告诉我,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吗?我来这边这么久,还没好好看看这里,你答应我的不能不算,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我劝了几句,她还在哭,我叫来守卫,让他们把她带走。
小蓝是哭着走的,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表情,像和我永别一样。那之后,她没再来过。
很多年之后,我曾经问过韩棠这样一个问题,在我最痛苦最难受的那段时间,我被药瘾折磨得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我有没有做过特别难看、特别丢人的事儿?
他说:“听守卫说,大约有一周的时间,你每天都靠在门边,跟外面的人说话。”
我问他,“我说了什么?”
“你问他们谁有枪,让带枪的那个人一枪打死你,每一天……”
三个月后,我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那间“禁闭”房抬了出来。小蓝一直在旁边掉眼泪,嘴里不断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总算好了……可是,小夏姐,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韩棠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等我在二楼的客房里安顿好,他站在我床边,忽然问:“你想要什么?”
我那时很虚弱,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我想吃小蓝做的菜,还有……我想养一条小狗。”
一个月之后,我对他说:“我想学泰拳,跟你学。”
晚饭做好了,小蓝上楼叫她的韩生下来吃饭,我负责摆碗筷。
韩棠下楼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和引擎声,疑似某人的车正进入大门,我跟韩棠相视一眼,他神色不悦,我赶紧低下头,谁都没说话,坐下吃饭。
然后,就听到某个人迈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进屋就嚷:“哟,正好开饭,我来得真是时候。小蓝,麻烦给我加副碗筷。”
小蓝红着脸进去了,我抬起头,看着这位戴着玳瑁眼镜,满面春风,看起来斯文儒雅,永远都是不请自来,来了之后又没人真的觉得他讨厌,就算你觉得他讨厌,他也不会主动消失的人。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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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1 章
韩恕一,韩棠的堂弟,职业是律师,特长是口才,特技是耍赖,在我眼里,他是韩家一朵奇葩,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记得两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话还没说上几句,脸还没认清楚,他就对着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小堂嫂”。
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我一下就受了惊,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他解释:“我跟你堂哥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叫我小夏就行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也不是我的真名,只是大家都叫习惯了,我也听习惯了。”他看着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小夏堂嫂。”
我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转过脸向韩棠求助,可面对这个问题,这位大哥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我懒得理你”的样子。
从那之后,恕一就叫上瘾了,我纠正了几次,他就是不改口,也就索性随他去了。
起初我对恕一真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他那副价值不菲的玳瑁眼镜,总让我联想起小说里那些腰缠万贯、人品极差、心狠手辣的衣冠禽兽。
可接触多了,才慢慢发现,恕一是个十分厚道的人,言语温柔,待人亲切,脾气好,性格也不错,总之比他堂哥强多了。
我们很快就热络起来,从交浅言深,到无话不谈,也多亏有他,不然的话,在我回归正常生活后的两年中,我恐怕早就被韩棠五马分尸,埋尸荒野,挫骨扬灰了。
在那两年里,据不完全统计,我跟韩棠彻底闹翻过七次,互相揭短十六次,他让我立马走人二十次,威胁要把我送回精神病院二十一次,我向夏荷求救平均每个月一次,被他大声训斥每隔五天一次,小训斥无数次,除去在后院擂台上实战对练不算,动手零次。
他教训我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一句话,一个眼神,一顿饭,一件衣服,一副拳套,缠手绷带的手法,甚至是练习时的一个动作,都能变成他挑剔我的由头。
连恕一都叹着气说:“你上辈子一定是做了特别对不起堂哥的事,这辈子遇见了,他不弄死你大约不会甘心。可你到底怎么惹他了,让他一看见你就炸毛?”
我被他说得欲哭无泪。
上主明鉴,我可以对着天上诸神发誓,在我刚刚恢复人样的时候,对韩棠这个异性人类真真是无限感激。
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当我在那间阳光明媚的卧室里睁开眼,看着窗外的蓝天,闻着喷香的饭菜,抱着不怎么漂亮的汪汪时,我是真的很想对正在院子里打沙袋的那个帅哥说:“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谁知道,当我抱着满腔的热情和沉甸甸的感激,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越过姹紫嫣红的花丛走向他的时候,这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我,直接一盆凉水浇下来。
“你没死就行了,否则夏荷会把我埋怨死。不过你不能走,虽然我多看你一分钟都心烦,但是你走了,一旦出去惹事,我对文昭和文家那边都不好交代。为了捞你出来,我已经给自己招了不少麻烦。我不想因为你再生枝节,你最好清楚这一点。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事情过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知道你讨厌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搭理谁。”他一边擦汗一边说。
于是就这样,从我回到人间的第一天,他就跟我划清界限,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他就将我推出门外。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天天面对一个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你的“债主”,尤其是你知道自己实在没能力偿还的时候。
人在屋檐下,自然要低头。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要低头走路,无声吃饭,安静睡觉,变成这个家里的隐形人,一个无声的影子。
你已经不招人喜欢了,至少也别再招人讨厌。
起初一切都很好,我跟房子的主人,在家里遇见了也当不认识,走对面都不会打招呼,我小心躲着他,他看到我也视若无物。可是一个月之后,一切都因为我的一个请求,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恕一直到今天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他堂哥学泰拳?
他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总说女孩子就算想运动,跑跑步,做做瑜伽,跳跳健身操不是很好吗?都是运动,为什么一定要学那个?又暴力又辛苦,一个不小心练成了女金刚,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靠前?总之,女孩子动手动脚,他是一万个反对。
每次听他这么说,我都有点无奈。
且不说泰拳这种有氧占了大部分比例的搏击运动究竟能不能让人长出大块肌肉,就算能,可肌肉的增长是需要环境的,要会吃会练会休息,最重要的是,需要激素的支持。女性体内的睾酮含量只有男性的十分之一,因为女性没有睾丸,要想让肌肉大幅度增长是相当困难的。
当然,人生在世,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我个人觉得,只怕是一年前恕一偶然给我当了一次陪练后,从此留下了阴影,才让他如此痛恨这项运动。
事情其实是这样,那天韩棠不在,恕一看我一个人打沙袋打得很无聊,主动要求当我的陪练。
我找了一副韩棠不用的拳套给他,看着他没缠手带就高高兴兴地戴上了,我以为恕一少爷是个中高手,根本不用绑手带,手骨也不会受伤。
三十秒后,他捂着眼睛躺在地上。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好生安慰了一番,又拿冰袋帮他敷眼睛,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居然跑到韩棠面前告了我一状。
我被韩棠叫去问话,一家之主坐在沙发上,冷眼瞧着我,“你把他怎么了?”
我把两只手藏在背后,一阵心虚,期期艾艾地回道:“没,没怎么,都是你平时教的那些。一个低扫,他就跪下了,追加了一肘,他就捂着眼睛躺下了。是他自己要陪我练的,我不知道他什么都不会,不能怨我……”
我把自己的爪子藏好,撇得一干二净。
韩棠招手把恕一叫过去,看了看他下巴上那块紫青的印子,对着我劈头就训:“跟你说了多少次?出肘的时候不要用前臂,前臂没有杀伤力,要用肘尖!你没记性吗?怎么还这么打?”
我忙走过去瞧了瞧,发觉不对,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我用肘打的,是用拳头。你说的,肘法只有近距离才有效,但跟对方靠得太近,用之前最好有个铺垫,他眼睛上那一下才是用肘打的。”韩棠点头,指点道:“下次记着,再遇到这种情况,先用直肘砸他的鼻梁,效果比直拳好。”
诉求被忽视,还被当作教学工具的恕一少爷看看我,又看看他堂哥,一副受尽委屈、含冤莫白的愤懑样子。
韩棠白了他一眼,“你知足吧,如果不是她功夫还不到家,这一下能把你的眼角划开了。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丢不丢人?她实战时间短,手底下没数,以后没事少招她。”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恕一相当不服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不到半分钟就被我一个小女人撂倒了?
我跟他解释:“首先,因为你觉得我是女人,对我没防备;其次,你不懂格斗,不会防守要害部位;再次,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会,所以一上来就没留余地,这个我下次一定注意,如果还有下次;最后,你不明白打击力量跟绝对力量之间的关系。”
见他不解,我详细解释道:“你觉得我是女人,就算被我打中了,也不会很疼。但事实上,就拿简单的出拳来说,百分之七十的力量来自于我们的腿,而不是胳膊。格斗是全身发力,而不是局部发力,协调能力好的人一拳出去,在拳头打到对方之前,身体会移位,变成全身的力量加上体重汇聚在那一拳上,这个杀伤力是翻倍的。我的力气不见得比你大,但是我经过专业的训练,所以我出拳的力量并不轻,肘法也是同样道理。”
我顿了顿,又说:“最后的最后,因为……我有一个好教练。”听我说完,恕一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若有所思,似懂非懂。最后,他问了那个让他纠结了很久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跟他堂哥学泰拳?
我看着擂台另外一边正在凉伞下喝水的韩棠,想了一会儿,对恕一说:“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话,这世上有三种人最懂格斗。军人,与他的生命有关;商人,与他的魄力和精神有关;弱者,与他的地位和价值判断标准有关。我觉得还应该加上一种,女人,与她的性命和生活状态有关。
“在这世上活得久了,就慢慢发现,这世上有两种不公:一种是权势,一种是暴力。可是男性天生就比女性强壮,所以同时遭遇这两种不公概率最大的就是女性。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性别和出身,但我至少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身心健康、灵活矫健、无所畏惧的人。”
我扭头看着他,“还有,泰拳不是暴力,它讲究力的体现,更注重技的发挥,它是艺术,搏击的艺术。”
恕一听过之后,想了想,一针见血,“你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你是弱者,你没有安全感。”
我放下拳套,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我没有安全感。
人一旦失去了安全感,就会顺从于软弱和欲望,就会学会攀附和依赖。尤其,当你身边有一个各方面都那么强势的男人的时候,你会不自觉想去依附他,就像一个挨冻的人想去靠近火炉,饥饿的人拒绝不了“嗟来之食”。同样的道理,这种想要依赖的感觉,在我从那间“禁闭”房被人抬出来之后,特别明显。
被强制医疗的六个月期间,我被人乱用激素类药物,体重暴涨了十五公斤,戒药的三个月之内,又狂掉了二十公斤,短时间内体重的暴涨暴跌让我像变了一个人,肌肉严重流失,皮肤松弛,面色蜡黄,双目无光。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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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2 章
我在全身镜前看着自己,整个人干瘪得像一具骷髅,松松的皮肤包裹着条条清晰的肋骨,曾经圆润饱满的大腿和臀部变得松垮塌陷,本来就尖细的下巴,如今只能用尖嘴猴腮来形容,眼睛里只有怯懦畏缩的目光,不过一年半的时间,我就像老了几十岁。
我不断地问,这还是我吗?还是那个鲜嫩靓丽、曲线玲珑的小模特楚夏?那个学校里身材高挑、才貌双全的小明星叶楠?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苟且偷生、憔悴枯槁的女人。
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说不在意,只是没那么看重,可是真到了容颜衰落的那一天,一样生不如死。
过大的落差,让我的心情一度落到了谷底,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不愿意出门,每天躲在房间里,除了吃饭,轻易不会露面,恨不得永远都不用出去见人。
韩棠压根不理我,由着我自生自灭。我也不想见他,本来就自惭形秽,再去面对一个外表出众,又对你时刻挑剔的男人,生怕自尊受损。
但是我答应了小蓝陪她出去玩,承诺了的事就不能不兑现。韩棠说我不能离开这儿,并没有说我不能出去,只是得有人跟着。
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司机把我们送到一个颇为繁华的商业区。小蓝拉着我东游西逛,她来这边比我早,对这个地界比我熟。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我跟着小蓝走在街上,就像走在另一个世界,没觉得新奇,只剩了惶恐不安。
正四处转着,迎面来了两个巡逻的警察,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如今真的遇见了,看着他们身上的制服和帽子上的警徽,我条件反射一样紧紧抓着小蓝,紧张得浑身发抖。
可越是害怕,麻烦越是找上你。
或许是嗅到了我不同寻常的紧张,两位目光如炬的警官在我们面前停下来,上下打量我们一番,最后要求检查我们的身份证。
小蓝有单程证,我却什么都没有。我这时才想起来,我到这边已经一年多了,可是韩棠没有给我办理过任何证件,而原来的叶楠早就“死”了,所有关于她的身份证明全部被注销,那场大火把我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我的脑门开始冒汗,脑袋空空,不知所措,小蓝反应很快,马上用本地话跟两位警官解释,我只能零星地听懂几句。大概意思是说,我是她的亲戚,这次过来看她,本来是拿旅游证件,可是出门的时候太匆忙,证件忘在了家里。
其中一个警官看了看我,对小蓝说了几句话,小蓝转过脸对我说,他们怀疑我是非法偷渡,要我跟他们回警局核实一下。
听到这句话,我抖得像块凉粉,两只手捏着自己的衣角,慌得六神无主。
小蓝都比我镇定,她告诉我不要怕,有人会通知韩生,警局那边她会陪我过去。我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看到距离我们大约五米远的地方,有个男人望着我们这边的情况,正在打电话。我明白了什么,一颗悬空的心才勉强镇定下来。
在警局待了不到半个小时,一杯咖啡还没喝完,韩棠就把我领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警方不再追究,只记得当我们走出警局的时候,我诚惶诚恐地跟在韩棠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他行走如风,干练利落,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在那一刻,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别去拉他的衣角。
这种感觉既羞耻又惶恐,在那天之后,我更加沉默,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走南闯北、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如今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我心惊胆战。自信没了,勇气没了,甚至……连身为一个女人的尊严都没了,我没法忍受这样的自己,这不是活着,只是没死而已。
三天之后,韩棠把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交代道:“以后你就叫楚夏,这就是你的名字。记住,你是本地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还有,你应该尽快学好本地话。”
我怔怔地点头,看着身份证上自己的照片,有一种再生为人的感觉。可那种感觉是那么陌生,夹杂着新生的剧痛和纯粹的恐惧。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甚至开始害怕,如果有一天韩棠让我离开这儿,我这个容颜憔悴又身无分文的女人还能去哪儿?还能做什么?
我没家,没亲人,没工作,没学历,朋友倒是有几个,但能厚着脸皮去找他们吗?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照顾我?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段时间我对此却有了新的顿悟。人没死就要吃饭,就要找地方住,就要活得有个人样儿,细碎繁难的现实问题摆在那儿,让我焦虑恐慌,已经超越了对外表的在意,可是我毫无办法。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某天早晨,我一觉醒来,从二楼的窗子往下看,正好看到在院子里打沙袋的韩棠。
金色的阳光照在他铠甲般的肌肉上,汗水闪出金属一般的光,他强壮有力,敏捷灵活,伟岸挺拔,无懈可击。
即便没有与生俱来的身份,他依然是一个强者,因为他自信,一种让人恨得牙痒,又打从心底羡慕的自信。
在那一刻,我忽然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与其依附一个强者,不如试着把自己变得强大!
无论我过去遭遇了多大的苦难,依赖得到的只能是怜悯,但是别人的怜悯不会让我找回勇气和自信,只会让我更加自卑和懦弱。
那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算我不能学到他所有的本事,至少能让我有一技傍身,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更敏锐的反应,遇到危险时跑得比别人快,出去干活时手脚比别人麻利。以后就算离开这儿,只要我有手有脚,能吃苦,能干活,总不至于无处容身。
只是我没想到,因为学泰拳,我跟韩棠的接触就变多了,接触多了就会有摩擦,有了摩擦就会被他训斥。
韩棠是那种就算欺负人,也欺负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的人,无论是教学还是生活,永远都是他有理,永远都是我不对。开始我像小丫鬟一样忍气吞声,他说什么,我只管听着,不顶嘴不回应,日子还算平顺,也真的学了不少东西,就是受点气,忍忍也就过去了。
直到一天早晨,我一觉睡醒,看到我在花园一个极小的角落里种了很久的向日葵,被他拔得一根都不剩,我足足愣了一个上午。
那是我们第一次争吵,真正的争吵,吵得他满脸怒容、青筋暴突,吵得我瑟瑟发抖、泪眼婆娑,最后在恕一和夏荷的联合声援下,我赢了,他道歉。
可让他在女神前妻那儿丢了面子,他看我就更加不顺眼,日常教学冷嘲热讽,生活之中百般挑剔。我走不了,躲不过,有苦说不出,只有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接着,就是恶性循环,没完没了。
小蓝拿来一副碗筷,放在恕一面前,自己也翩翩落座。自从两年前韩棠把她留下之后,每次吃饭都是叫她一起上桌。
我们四个人安静地吃饭,谁都不说话。恕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堂哥,压低声音问坐在他对面的小蓝:“他们这是怎么了?”
小蓝把手放在嘴边,好像这样我跟韩棠就听不见她说话似的,“吵架了。”
恕一又压着嗓子问:“因为什么?”
小蓝压着嗓子答:“因为汪汪,就是那条狗。”
“怎么吵起来的?”
“韩生踢汪汪,小夏姐不让,好像,好像还骂他了……”
“哦,她骂他什么了?”啪的一声,韩棠把筷子一拍,“你们两个当我聋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低头吃饭,韩棠看着我冷笑,“不就是条狗,你生什么气?”
这话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这人气了一下午,还没气完。
我低着头,忍气吞声,“汪汪是一条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你不喜欢它,你可以不理它,为什么总是欺负它?人家也是爸妈生的。”
“哈!”他侧脸笑了一声,“你现在知道它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了?前几天,是谁说那条狗长得太胖了,要把它宰了炖成狗肉火锅?”
我小声嘀咕:“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什么时候真的炖了?”
他瞟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某个人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什么事干不出来?”
我心跳一窒,气得说不出话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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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3 章
可在韩棠那儿从来就没有这个禁忌,每次被他训斥,他最爱做的事就是揭我的疮疤,再往上面撒把盐。
我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紧握,眼眶发热,哽咽道:“韩棠,你浑蛋!”
他挑眉看着我,“哟,长本事了。你再骂一次试试,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踹?一头畜生我还碰不得了,你以为这是你家?”
我鼻尖发酸,“我没本事,这也不是我家,但我知道,打女人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对,你早就不是男人了。”
他死盯着我,怒极反笑,“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
扑哧!恕一正在喝汤,好像呛到了。再看小蓝,早就端着饭碗,夹好自己爱吃的菜,躲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我眼角潮湿,浑身发抖,指着韩棠问恕一:“你是律师,能帮我告他言语轻薄我吗?法律上有这一条吗?”
恕一叹了口气,用餐巾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两个别再掐了,再掐就变成十八禁了,少儿不宜……”
一丘之貉!
晚饭没吃完,我就跑了出来。
这里的天气,盛夏的时候,到了晚上也特别闷热。韩家老宅占地宽广,背山面海,晚上有海风吹过来,院子里倒是比空调房舒服。
每次被他骂完,我都往院子里跑,韩棠慢慢抓住这个规律,每次都会说:“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来这儿。
我在泳池边的凉伞下坐定,一口气憋在胸口,手脚都在发抖,还没缓过来,肚子又咕咕叫,忽然觉得气馁,人在屋檐下,我跟他争什么?
恕一端了两杯冰镇苏打水和一盘炒饭过来,笑呵呵地看着我,“小堂嫂,下次记着,吃饱了再跟堂哥吵,这样更有底气。”
我接过炒饭,闷声道:“我哪有本事跟他吵,是他看我不顺眼,找个茬儿就修理我。恕一,你就是个叛徒,平时装得跟我这么好,关键的时候,你从来不帮我。”
恕一少爷大喊冤枉,“天地良心!你自己想想,上次堂哥拔了你种的那几棵半死不活的向日葵,你气得要跟他拼命,是谁站在弱者这一边,冒着被堂哥海扁的危险匡扶正义,最后让他认错道歉?还有一次,你不识货,把堂哥珍藏了很久的茶叶拿去给小蓝煮了茶叶蛋,气得堂哥差点没掐死你,是谁把你拉到身后,救了你一条小命?都是我。你那次把我打得跟猪头一样,我都不跟你计较,还总是帮着你。可你们两个倒好,这边能掐得势不两立、恩断义绝,过了一夜,又都像没事人一样,以为我不知道?我才懒得管你们。”
我小声嘟囔:“怎么不说你自己胆小,怕了他的淫威。”
他看着我笑,“你要知道,在我们韩家,不怕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再说我总是护着你,万一堂哥以为咱们有什么,把我浸猪笼怎么办?你会不会为我挺身而出?你当然不会,因为你也在猪笼里。”
我心里憋气,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说着说着就不成样儿,你还真以为我是你嫂子?”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堂哥也就白天硬气,反正过了一晚,天再一亮,你们总会和好,我急什么?”
我抬眼看着他,“你就挤对我吧,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恕一,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跟你堂哥晚上都在干什么。”
恕一笑了,“别冤枉我,我可没跟你们混在一起。你在这儿住了三年,跟他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三更半夜还留在他的房间,外面的传言已经够花花了,别把我这个良家妇男也拉下水。”
说起这事,我心里的郁气更盛,“还不都是你,本来没什么,你一口一个小堂嫂,底下的人听见了,没想法也被你叫出想法了。”
他喊冤,“关我什么事啊,你跟他非亲非故,却在这儿住了三年,知道点内情的人都会浮想联翩。话说回来,你也真能忍,堂哥白天那么挤对你,晚上你还跟他在一起,我挺佩服你。”
我顺过这口气,垂着头,慢慢对他说:“人生百态,有的人一辈子被感情左右,有的人只有理性和目的。你堂哥是那种被感情和理性夹在中间的人,这就难免失衡。他对我有恩,我被他教训两句没什么。我能活到今天,能有三年平静的生活,都是你堂哥给的。说实话,我当年很不理解他,可是在你们韩家待久了,我现在多少能体谅他的处境。这三年,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真的很不容易。”
恕一沉默了,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该跟你说声谢谢,没有你帮忙,堂哥不会把酒戒掉。”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杯,“谢谈不上,我也没做什么,是他自己意志坚定。再说,你堂哥对我不薄。他那么讨厌我,这些年也教了我不少东西。嘴上说不管我,生活上也没少关照。别的不说,当初你们跟唐家最关键的时候,他一个月给我换了八个地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份情义我忘不了。”
恕一笑了笑,“本来那件事跟你也没关系,他关照你是应该的。其实,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有点烦你。”
恕一走了,小蓝收拾妥当,回自己的房间睡觉。我把汪汪放进它的狗窝,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我住的客房在二楼的尽头,跟韩棠的主卧室隔了一条走廊,距离很遥远。可要走到我的房间,就必须要经过他的房间。
我放轻脚步向前走,尽量不弄出半点动静,路过主卧房的时候,发现房门没关紧,本想快点溜过去,可刚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的人说:“你进来。”
我顿时站住,隔着门缝望着里面的人,他站在落地长窗前,天上星斗阑干,窗外的港湾灯火通明,三千繁华,一身落寞,强烈的对比。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屋子里的人又说:“你进来,陪我下盘棋。”语气缓和了不少,没了白天的嘲弄和奚落。
我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
我看着对面神色平和的韩棠,忍不住提醒道:“你已经没棋了。”
“哦……”他看着棋盘,随手扒拉了一下,“那我们再来一盘。”
我想对他说,咱们别下了,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棋上。可是转念一想,似乎又没什么意义。
韩棠不是第一次借着下棋的时候想事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很重要,因为我看到,他手上的酒杯已经添了两次。
看他要添第三次的时候,我用手盖住了他的杯子,有点担心地说:“今天可以了,咱们说好的,酒不过三。我进来之前你已经喝了一杯,进来之后又喝了两杯,不能再加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许,我立马收走了他的酒杯和酒瓶,手脚十分麻利。
“喝这个吧……”我倒了一杯茶给他。
他拧着眉毛,端起来闻了闻,挑剔地问:“这是什么?能喝吗?”
“我下午做的冰镇玫瑰花茶,有安眠的作用。”想了想,我又补充道:“我没下毒。”
当然,我没告诉他,这茶还可以治疗更年期,如果他有的话。
韩棠失眠不是一两天,两年前非常严重,但跟我的药瘾症不同,他失眠纯粹是因为心理原因。所以我有得医,他得的却是绝症,除非他自己放过自己。
不过对那时的他来说,失眠并不是最可怕的,酗酒才真的要人命。
记得两年前,我每次陪他下棋,看见他喝酒就像喝水一样,每天晚上睡不着喝,睡得着也喝。他酒量好,就算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洗涮涮,又是衣着光鲜、神清气爽的一个人。然后夜幕四垂,他再次端起酒杯。
那时候我特别不理解,他过去是一个拳手,酒精的危害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不但会损伤他的肝脏,还会降低手眼的协调能力,影响身体的新陈代谢和循环系统,增加罹患胃癌的风险。
可即便如此,似乎这所有的风险都无法阻止他端起酒杯的那只手,饮鸩止渴,醉生梦死,透支过去,享受当下。不可否认,作为前职业拳手的他身体十分健康,可这样下去,他又能坚持多久?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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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4 章
过去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不再完美,完美的也终将逝去,这本是世间万事万物的常理。我实在不明白,他跟夏荷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夏荷在美国过得也算不错,对已经发生的悲剧如此念念不忘,反复无常地折磨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暴力和欲望的结合向来没什么好结果。可是当你知道了所有问题的来处,就会对它们的去处多了一份恻隐之心。
他们的故事,叹息太轻,悲伤又太重,看到最后,对这个男人,不是原谅,却是十足的体谅。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慢慢发现,让他无法面对的,彻夜不眠的,辗转反侧的,不仅是他那段失败的婚姻,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韩棠的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搬到他在加拿大的姐姐那里安享晚年。韩家老宅只剩了他一个人,帮内上下也全靠他一个人打理。
大权独揽的滋味我是没尝过,可是,如果它意味着无尽的烦恼和焦虑,夜以继日的废寝忘食,一次次的身不由己。那么,权力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魅力?
他白天精明干练,沉稳老到,目光如炬,一双利眼看尽人心。晚上却可以嗜酒成瘾,喝得人事不知。人人都说韩棠深不可测,可真正的韩棠,又有多少人能看得到?
风光背后,处处杀机。
当他站在万人之巅,指点天下的时候;当他手握生杀大权,杀伐决断的时候;当他一人独挑大梁,掌控着八万帮众身家性命的时候,他在想什么?有没有在转身的那一刻感到些许害怕?有没有在万人敬仰之后,有种难言的落寞?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记得有一次,我们围棋下够了,聊起一个关于理想的话题。
他问我:“如果人真的有来生,你下一辈子想做什么?”
我对他说,我想做一只熊猫,每天的工作就是卖萌,全世界人民都喜欢,全国人民都爱护。
他说,如果真有来生,他只想做一个拳手……一辈子,当不了拳王也没关系。
我听完之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韩棠退役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他比我大五岁,那年我只有二十岁,刚刚从南方回来,刚刚认识文昭,还不了解泰拳,还没认识韩棠。
可是我知道,二十五岁虽然不是一个泰拳手的黄金时期,却也是当打之年。如果韩棠那时不退役,他书房柜子里的金腰带和奖杯至少会比现在多一倍。
为了对父母尽孝,提早退役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那天晚上,他在醉得人事不知之前,最后对我说:“其实渴望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我渴望过幸福,渴望过夏荷,渴望过简单的生活。渴望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来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而让自己停止这种痛苦,就是不再渴望。人皮之下,一切未知。”
人皮之下,一切未知……这八个字听得我遍体冰寒。
他放下酒杯,不再说话,转过脸望着远处的港湾,那里灯火通明,璀璨一片,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繁华与冷漠,毫无违和。
我记得,那是一年前的春天,天气凉中带暖,山间草长莺飞,天地万物,生机勃勃。
就在那段时间,韩家跟唐家的对决,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是在那段时间,韩棠一个月之内,给我换了八个地方,平均四天就要搬一次家。我什么都没问,他也什么都没说,他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那时,我在韩家已经住了两年,七百多天,朝夕相对,很多事不需要说出口,我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我知道,有些事早晚会发生。当年,韩棠把一口牙咬碎,为了大局狠心砍了爱妻一只手,如今改朝换代,这口怨气他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整整一个月,所有人都厉兵秣马,枕戈以待,空气中充满浓浓的火药味,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然而整个过程如何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我都没有亲眼见到,因为战争刚开始,韩棠就把我赶到了风暴的中心之外。
所以对于这件名震江湖、改天换地的大事,我无缘见证过程,只知道最后的结果——唐家垮了,唐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没死没逃的下场更加凄惨。
至于那些血腥的片段和精要的细节,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守口如瓶。
他们不说,我也不打算问,好奇害死猫,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离韩家的核心秘密越远越好。有些事我可以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但一定要烂在心里。
等我跟小蓝重回韩家老宅的时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
韩棠长身玉立,一身黑衣站在火焰一样的凤凰树下,风声飒飒,鲜红的花瓣随风而落,眼前的人仿佛黑衣浴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瞬间灰飞烟灭,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心惊胆战,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当天晚上,他又一边喝酒一边拉着我下棋,我看着他被酒精烧得微微发红的眼睛,第一次用手盖住了他的酒杯,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勇敢地说:“酒不是这样喝的,你让酒比人凶,就是酒在喝你,不是你在喝酒。”
我以为他会很生气,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又去柜子那儿拿了一只酒杯。我默默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那瓶酒,狠狠砸在地板上。
然后,悲惨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被愤怒和酒精烧穿了大脑的男人,把我也狠狠摔在地板上。
那天晚上,恕一赶过来的时候,韩棠早就走了。我后背都是血,扎了七八块碎玻璃,最长的一块大概有三厘米,我躺在那里,像条奄奄一息的美人鱼,流血不止,动弹不得。
恕一把我送到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我在那儿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申请回家休养。我对医院有阴影,看到穿白大褂的人就哆嗦,多住一天都受不了。
回家之后,我在床上趴了好几天。止疼药的劲头过了,空调开着,都能疼出一身汗来。
恕一站在床边,边看边摇头,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多大的仇?上辈子他杀了你全家,还是你灭了他满门?还好伤口不深不用缝针,你也不是疤痕体质,不然你这后背以后还能看吗?”
我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这是因公受伤,你不夸奖我也就算了,别这么幸灾乐祸。”
他忍不住笑了,“你不让他喝,用嘴劝劝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用语言就能解决的问题,我还犯得上动手吗?要是能劝我早就劝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我勉强抬起头,对眼前的男人说:“恕一,我说真的,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想他英年早逝,就跟我一起帮他把酒戒掉吧。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把韩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这块镇石一倒,你们以后怎么办?”
半个月之后,韩棠回来了,我后背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恕一跟着韩棠一起回来,我不知道这兄弟俩是不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进行过深层次的交流,总之从那之后,韩棠真的开始戒酒了。
我在心里悲鸣,如果早知道恕一这么神奇,应该早点找他这个外援,何必亲自上阵?弄得自己一身伤,还真是不划算。“别跟我说话,我看到你就烦。”
戒酒的那段时间,这是韩棠看到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恕一站在旁边笑,我无奈地看着他,心里知道,我算是把一家之主得罪狠了。
所幸,效果还不错。
韩棠是一个非常有毅力的人,一件事只要决定了,就没有做不成的道理。这边说戒酒,就真的一滴都不碰,觉得难受的时候就去后院打打沙袋,练练空击,或者看看比赛,用其他的方法分散注意力。
他不再依赖酒精,入睡反而更加容易。白天的精神好了,他开始恢复训练,练累了,晚上又能睡个好觉,如此这般,逐渐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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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5 章
看到改头换面的韩棠,我跟恕一都觉得,天仿佛都亮了。是的,在这里,他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天。
那时帮内和韩家的生意都上了轨道,他的时间开始变得充裕,留在韩家老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逐渐将后院一部分改建成一个小型训练场,有围绳擂台,有各种长短沙袋,镶了墙靶,还放了几只大轮胎用来练习步伐,又将一楼一间大房子空出来,改建成一个小型健身房,装了各种器材。
面对这些改变,我喜闻乐见。那时我跟着他学泰拳已经有一段时间,一直感叹家里的条件有限,想去附近的拳馆,可是每次想到出门都要有人跟着,就兴致全无。
如今不用出去,在家里练习就很方便。当然,要跟韩棠的时间错开。
那段时间,他对我意见大了,每次看到我都摆着一张冷脸,好像那天晚上喝醉施暴的人是我,不是他。而我这个受害者,反而要伏低做小地赔着小心,想想都觉得没天理。
可是,看到他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想到这里有我一份功劳,一种成就感就油然而生。
有一次我拿着水瓶,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在院子里做体能训练,只是最简单的引体向上和俯卧撑,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夏日的午后,闷热的空气,聒噪的蝉鸣,阳光落在他小麦接近古铜色的皮肤上,泛出金子一样的光芒。
我从心里赞叹,这个男人真是毅力非凡,酗酒那么久,喝得那么凶,戒酒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满血复活。他不是人,他是神,已经超越了人类能承受的极限。
可是转念一想,他跟普通人能一样吗?
他过去是拳王级的职业拳手,每天要训练昭,永远都不是,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
韩棠戒酒成功之后,有一次聊天,恕一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堂哥不听劝,就是不肯戒,你会怎么办?”
我有点迟疑地说:“恐怕……他的酒瓶要遭殃,他喝一次,我就砸一次。”
恕一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你要是真能做到,我就真的服了你。”
我看着他,缓声道:“有些事你们不敢做,是因为你们有顾忌,但是我没有。我两手空空,没亲没故,一无所有,我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堂哥如果不戒酒,我可能……真会跟他耗到底。”
“为什么?因为他帮过你?”
我低头想了想,有点迷茫地说:“或许,只是见不得别人这么糟蹋自己。有的人一辈子都在他人的控制下,活得浑浑噩噩。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么幸运,曾经有过那么明确的目标,拥有那么多的机会,得到那么多的东西。别的不说,光是他在格斗界取得的成就,有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他应该知足…
第二章:你弱势,所以你活该
此刻,已经戒酒一年多的韩棠,十分狐疑地盯着我递到他手里的那杯茶,就是不肯入口。
我叹了口气,“我真没下毒。”
“是,你没下毒,不过可能下了泻药。”他将茶杯放在一边,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就是不肯碰那杯茶。
我在心里嘀咕:要下我早就下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他坐回来,把棋子摆好,吩咐道:“再来一盘。”
我兴致缺缺,小声建议:“别再下了,你的棋路在三步之前就被我封死了,你根本就赢不了,再下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做点别的。”
他抬头看着我,不是很相信,“三步之前,你太夸张了吧?你怎么会知道我下一步走什么?我下得不好,你也别骗我。”
韩棠各种棋类游戏都会一点,可下得都不太好,基本处于幼儿班的水平。他也没放太多心思在上面,我们在一起,无论是下围棋、象棋、跳棋,甚至五子棋,他都被我屠杀得一塌糊涂。所以,如果他不喝酒的话,其实我特别喜欢跟他下棋,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我指了指棋盘,“因为你每次都用同样的路数,你自己没发现吗?已经重复了很多次,想记住你的棋路,能有多难?”他仿佛顿悟,点点头,“记忆力恢复得不错,电击也没把你电傻,你还真是一只小强。”
我无力地看着他,下盘棋也不忘奚落人,这事儿大概只有韩棠能干得出来。
“那就不下了,陪我说会儿话。”韩棠把棋盘放在一边,盘腿坐在垫子上,一副“咱们两个好好聊聊”的表情。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韩棠今天特别反常,自从戒酒成功之后,我和恕一就跟他有过约定,平时不碰酒,如果真的要喝,绝对不能超过三杯。一年过去了,他连酒杯都没碰过,今天却连干三杯,还意犹未尽。
我端详着他的表情,惴惴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心烦。”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看到我心烦?”
我正想说,那你可以不用看了,都三年了,该结束的结束,该过去的过去,我不会再做什么,也不能再做什么,你可以让我走了。
他却先我一步,扔下一枚不轻不重的炸弹,“凌靖要结婚了,新娘子是他大学师妹,婚礼定在下个星期,在夏威夷举行。”
我的思维停滞了一瞬,随后点点头,“恭喜他,新娘子也是哈佛毕业的,一定知书达理,跟他很配,你下个星期去参加他的婚礼吗?”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我,文昭,还有凌靖,我们三个人之间那些爱恨纠葛,我一个字都没对韩棠说过。但是我知道,他清楚整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我不知道是两个男人当中哪一个对他说的,或许两个人都没说。可韩棠是何许人?只要他想洞悉的事,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我叹了口气,低声说:“他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犯不上为他难受。”
对于凌靖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从没想过原谅,但也不那么恨他。说到底,在我心里,他不过是一个加速器,推动了整件事情的发展,也推动了我跟文昭早已注定的悲剧。
韩棠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我不是想跟你谈凌靖,是那个人。”
我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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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6 章
我知道韩棠嘴里“那个人”指的是文昭。我来这边三年,韩棠等闲不会提起他。可是如果把我的生活跟韩棠的生活画成两个圆圈,那两个圆圈唯一的交集就是文昭,想避都避不开。
记得有一次他无意间说起文昭,我神思恍惚了一下午,训练的时候就出了事,擂台练反应,注意力不集中,差点被他的手肘打断鼻梁。
从那之后,韩棠就没再提起过文昭的名字。
“他……也要结婚了?不会吧,两个人一起步入新婚殿堂,还真是默契。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明天你还要早起跑步,我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咱们散了吧。”我站起来,端着茶壶往外走。
韩棠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楚夏,你再这样下去,有意思吗?”
没意思,特别没意思。可我不知道,韩棠今天又是什么意思?
我低着头,没看他,想把胳膊抽回来,他却寸步不让,没好气地说:“你是真蠢,还是长了一个榆木脑袋?当年发生的一切,他有责任,可你心里应该清楚,那些不是他的本意。他性格中那些弱点,你早就应该知道,你选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你怪他有用吗?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该放下就要放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凌靖都要结婚了,每个人都在过自己的日子,只有你一个人揪着那点伤心不放,谁理你?谁又在乎你?”
我心头一凛,抬起头,正好对上韩棠的眼睛,他眼神强硬,神色不耐,仿佛对着一块朽木,浪费半点口水都是多余。
我眼圈有点发热,忍不住说:“我不怪他,那我应该怪谁?他父母?凌靖?还是你?”
他看着我没说话,神色十分平静。韩棠看人有个习惯,永远都是直直地逼视对方,无论任何时候,眼神都不闪躲。他教我泰拳的时候就说过,你只有看着对方,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可是如果把这招放在生活中,就太压人了。
我心里一阵发虚,觉得再多的指责和控诉也是撞在铁板上,无力又伤心,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积郁难平,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文昭不是故意的,很多事他都不是故意的,包括小柔的死,包括我被人关进精神病院,包括我之后整整一年半过得生不如死。可是,这些无意的伤害,是不是就一定要被原谅?是不是就不用承担责任?这么多年,你们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想过还一个公道给我?这三年,你把我关在这儿,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软禁,几乎断了我跟外界所有的联系,你都觉得理所当然。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不公平?”
说到这里,我身体打战,嗓音哽咽,可韩棠还是那个样子,目光笔直,神色淡漠,你永远别指望能从他脸上看到类似同情、内疚,或者是正义得不到伸张的愤慨情绪。这几年,他早就把自己练成了钢筋铁骨,理性现实,并且无情。
“你觉得这是我的错,连我也对不起你?”他语气平常,脸上的表情阴晴难测。
我心里有点堵,平复了一下情绪,低声说:“没有,我知道,那些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对我有恩,我心里一直记着。我明白你的意思,三年了,如果我不放下,你也不会放心让我离开这儿。他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韩家和文家以后或许还有很多利益上的往来。我没想让你为难,可有些道理,我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饭也要一口一口吃,你不能要求我一下就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我也不想骗你。”
他的神色缓和了一点,我从他的五指山下,慢慢抽回自己的胳膊,一步一步退出他的控制范围,尽量平静地说:“不过你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到了今天,我已经没本事再去跟他们追究什么。如今凌靖都要成家了,至于你说的那个人,他一向低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他也过得不错。他们都让自己过得那么好,我又有什么理由为难自己?好了,说完了,咱们歇了吧。”
我退出韩棠的房间,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走回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像被人抽了筋骨,瞬间瘫软无力,靠着房门,慢慢滑坐在地毯上。
凌靖就要结婚了?这挺好。可是,文昭到底如何?韩棠终究还是没有对我说清楚。
韩家老宅的网络一直有限制,除了几个体育网站,其他一律屏蔽。我的消息相当闭塞,文昭这个人又向来低调,报纸和电视上一般见不到他,凌靖倒是频频见报。我知道,他这三年过得是风光无限,将他父亲和堂哥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至于文昭,或许,真如我刚刚所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结交新的女朋友?女朋友是不是比我好?我不是不想知道,可时至今日,这一切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我靠在卧室的门上,筋疲力尽地回想。
我对这个男人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医院那最后一晚,他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然后天一亮,他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后果。
所以,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管我们之前有多少爱恨纠葛,如今的文昭,不过是一个活在往事中的人,而所谓的往事,只是过去的一段旧时光而已。是的,他们过得都不错。
小时候,我们总是以为正义必胜,做错事的人就一定会受到惩罚,受到委屈的人一定会平冤昭雪,然而在现实中,却永远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一夜没有睡好,做了很多梦,梦中一直有人在对我说话,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流泪,有人在长长叹息。
我从梦中惊醒,屋外狂风大作,夜鸟悲鸣,顷刻之间,大雨倾盆。
我呆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幕,恍惚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在哪儿?我的家在哪儿?我的亲人在哪儿?我的爱人,他又在哪儿?
前路茫茫,黑暗无边,我曾经那么努力,努力地生活,努力地爱人,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走到最后,还是只剩下我自己?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太阳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我冲了一杯咖啡,小蓝正在厨房里做早餐,韩棠跑步回来,从我的手里拿下那杯咖啡,塞给我一杯牛奶。
汪汪扭着它的小尾巴欢快地跑过来,围着韩棠的裤腿转圈,又被他一脚掀翻。
小蓝嗅觉敏锐地从厨房探出头,对着她的韩生甜甜地笑,“您回来了?早餐马上好,您再等等。”
我双手捧着那杯牛奶,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我目前的生活,温暖安全,触手可及。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是我的全部。
吃早餐的时候,韩棠问我:“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昨天没睡好,不太有精神,把吐司撕成片塞进嘴里,喏喏地说:“没什么安排,都是你安排好的内容,你有其他安排?”
他说:“我今天在家,一起练吧。”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阳光下帅气的侧脸,点点头,“好……”
韩棠吃完他的早餐,上楼换衣服。
坐在我对面的小蓝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小夏姐,你觉不觉得……韩生和恕一少爷,他们最近怪怪的。”
我用叉子摆弄着荷包蛋的蛋黄,漫不经心地说:“有吗?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两个鼻子四只眼睛。”
“真的,今天早上恕一少爷天没亮就来了,他们两个在书房谈了很长时间。我以为他会留下来吃早餐,没想到,你还没起床,他就走了。你说奇不奇怪?”
是有点奇怪,他居然没跟我打招呼,没留下吃小蓝的爱心早餐。不过,如果是他们内部的事,他们背着我,也是合情合理。这几年,见多不怪了。
“好了,别八卦了。晚上恕一来蹭饭,想想做什么。”
小蓝呜呼一声,“他怎么又来啊?他那张嘴又刁又缠人,比韩生难伺候多了。”
我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跟着小蓝一起叹气,“谁让他没有女朋友呢,唉……我也烦。”
吃完早餐,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跟两年前刚刚戒掉药瘾的那个人相比,此刻的我,是涅槃重生、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两年前我瘦得像只骷髅,穿着衣服弱不禁风,不穿衣服没法见人。如今的我,不穿衣服要比穿衣服好看。
长期系统而规律的运动,各种专业训练,让我的皮肤光洁饱满,眼睛明亮有神,腹部紧实平坦,臀部圆润挺翘,手臂和大腿结实有力,穿半截式的运动背心,后腰上两个小小的腰窝在运动短裤下若隐若现,能看到腰臀处流畅得有些诱人的曲线,还有轮廓分明的川字腹肌。
除去外表的变化,镜子里这个人,此刻浑身上下都充盈着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那是我在三年零六个月之前的楚夏或叶楠身上也不曾找到的感觉,是在韩棠身上曾经体验过的感觉,自信,坚定,处变不惊……似乎怎么理解都正确,但又不是全部,如果非要给个说法,我更愿意把这种感觉……叫作底气。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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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7 章
韩棠说,玩格斗的人,身上都会有些狼性,即便不能让你所向披靡,可在危险发生的时候,会让你比其他人更加沉着冷静。
忽然想起来,以前有个人也对我说过,女孩子有点肌肉线条其实很性感,会让你看起来动感阳光,自信饱满,酷劲十足,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特殊而迷人的气质。
我再一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当年跟他一起在健身房做运动的情景,那种感觉就像在昨天,又像隔了很远很远。
我下楼,走到院子里,看到韩棠正在凉伞下缠手带,看他这个架势,我大约能猜到他今天想跟我练什么。
不实战,无泰拳——这是韩棠给我上第一堂泰拳课,对我说的话。
意思就是说,泰拳作为一种实战性很强的搏击术,它所有的训练方式都离不开实战演练。一项技术好不好,攻击对手的时候有没有效果,不能光用眼睛看,用脑子想,一定要把它放在实战中去验证。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变成中国武学思想,就是“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躺下”。
然后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我日夜难安的噩梦。不是这句话本身有问题,而是说这句话的人,相信我,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跟他玩实战,哪怕只是那种轻度接触的“软实战”。
韩棠过去是职业拳手,所谓的职业拳手就是拿钱打拳,靠着拳酬养家糊口的人。他们在官方有注册的拳师证,平时的生活就是训练和拳赛,上擂台就像吃饭逛街一样平常,自己受伤和让别人受伤,就像喝凉水一样简单。
这样的人,在美国大约有五千左右,在泰国却有七万多。虽然如今的泰国已经不是十男九拳的时代,可对于一个人口不到七千万的国家来说,这个比例依然惊人。
过去,泰国经济不好,打拳就成了贫苦人家的男孩子为数不多的出路。如今泰国经济好转了,但是贫苦地区的孩子,依然把打拳当作他们改变生存状态的方法,不是唯一的,却是最直接有效的。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韩棠。我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应该是少数的几个不缺钱的职业泰拳手。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打拳完全是因为理想和爱好。
这个我绝对相信,如果不是为了爱好,他实在没必要年纪小小就背井离乡,跑到那么一个气候酷热、条件艰苦的地方去遭那份罪。
韩棠在泰国训练的拳馆,是非常传统的泰拳训练营,只培养职业拳手。我过去听文昭描述过,朴实、严格、刻苦、神圣,且充满信仰,是他对这种传统训练方式的全部印象。
这神秘的一切曾经让我这个初学者心生向往,可亲自体验过之后,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崩溃。
就拿我自己来说,我觉得自己过去练得也不错,拳、腿、膝、肘,各项技术虽然不算精到,至少动作是标准的。可是到了韩棠这儿,几乎被他全盘否定,就连一个最基础的扫踢,他都看不上眼。
开始我也有点不服气,忍不住问他:“哪里不对呢?这不过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扫腿,也没有统一的标准,只要注意翻跨的时机,注意下砍的方向,注意用小腿的迎面骨,怎么就会不对呢?”
他看了我一眼,不屑道:“小动作太多,进攻意图太明显,还没出腿,对方就能看出你想干什么,还击就变得太容易。你这点本事,也就是打打无知妇孺。遇到一个练过的,男的,分分钟就废了你。”
他说得很有道理,让我无言以对。我像一只被寒霜打蔫的茄子,三言两语,就被韩教练打击得自信全无。
韩棠是职业拳手,有自己的技术特点和训练方法,进攻追求重击,防守滴水不漏。所有的招式都力求简洁,直接,刚猛,迅速,腿腿致命,拳拳到肉。那些复杂的、累赘的、华而不实的招式,他从来都不会用。
用他的话说,一个回合只有三分钟,能打KO(击败对手)当然好,打不了也要卸掉对手的战斗力,为下一回合赢得先机。能用一秒解决的事,你不要用两秒,能用一招解决,没人给你机会出第二招。
所以要想跟他学泰拳,从技术到理念,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不过,技术上被归零还不算最让人烦恼的。
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你很努力很努力在做一件事,你忽然发现,你身边的人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当你还在地上爬的时候,你身边的那个人,他已经在天上飞了。对我来说,韩棠就是这样的人。
韩棠的体能,你永远别指望能跟得上。他一口气能做五百个仰卧起坐;每次训练光是热身,轻轻松松就能跑完十二公里;三十秒能连续扫靶五十次,每一腿都刚劲有力;至于俯卧撑和引体向上的数字,我没数,怕自己太受打击……这还是在他晚上酗酒失眠,状态极其不好,随便运动运动的时候。
我安慰自己,男女在体能上天生就有差异,我追不上他也没什么。所幸他也没要求我跟他一模一样,同样一项内容,他做五百个,我能做一百个就算合格。可是在最初那段时间,我连这个都做不到。
记得当初问我“想活还是想死”的时候,韩棠只问了一次。可是当我说要跟他学泰拳时,他却用质疑的口气整整问了我三次:“你是不是真的想学?”
三次我给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我以为自己的意志已经够坚定。可是真正被他操练起来,我才真实地体会到,坚定不是用嘴说的。
无数的汗水,无数次的受伤,浑身瘀青,肌肉酸痛,手臂血管爆裂,耳膜受损,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因为走神,差点被他打断鼻梁。
至于眼泪?眼泪是最没用的。跟着韩棠训练,你宁肯流血,都不要去流泪。
他不会骂你,他会直接告诉你:“哭?那就别练了!回去跳你的健身操,那个简单。”在那一刻,你会觉得,如果你哭,你就是人生的Lser(失败者)。
累到不行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放弃,没人逼我一定要练这个,韩棠也说:“你如果真的坚持不下去,就别练了。你的左手有旧伤,就算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走上职业擂台,顶多遇到别人袭击的时候,反应能更快一点。如果只想锻炼身体,其实还有其他方法。”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他:“如果我少练体能,多练技术,这样行不行?”
他冷眼瞧着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体能是基础,技术是根本,经验是取胜的关键。你不练体能,还练什么泰拳?你以为你在拍电影,花拳绣腿就能把对手吓跑?”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是的,没有体能,还练什么泰拳?又怎么可能保护自己?
任何一种搏击运动都要以体能为基础,就算是最简单的防身术,没有力量,光靠技术就想防身?我真的是在痴人说梦。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低声说:“我的左手不能用,可我还有右手。我没想上职业擂台,也不指望能变得像你一样强。只希望离开这儿之后,不会随便被人欺负,被人胁迫的时候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就够了。”
他看着我,平平淡淡地说:“那就接着练吧。”
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这句话放在我那两年里,实在太适合不过。体能训练就是这样,你吃得了多大的辛苦,就能有多大的收获。
现在我可以跟着韩棠跑完十二公里,三十秒连续扫靶二十五次,各项体能训练的成绩,虽然追不上韩棠,也永远不可能追上他,但至少可以达到他的一半,也算不错的收获。
有一次,恕一看到我跟他堂哥一起练体能,他对我说:“看你们训练就像看两台机器,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没有一个比你更会玩命。你不用再羡慕堂哥了,作为一个女人,你不比他差多少。”
听他这么说我挺高兴,说明我的辛苦没白费,至少在场面上,我已经能跟得上韩棠的节奏,不会被他甩得太远。虽然事实上,真跟他比起来,我还差得很远很远。
跟着韩棠练技术,练体能,各种运动损伤,这些习惯了都不算什么,真正让我感到辛苦和恐怖的是跟韩棠的Sprrg,也就是实战对练。
Sprrg不是擂台上实打实的较量,但也不完全是做做样子。在泰拳训练中,有一种叫作“软实战”。简单来说,就是搭档之间实战对练,但是会控制力量,尽量避免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是泰拳日常训练中的一项,练习拳手的反应、防守和进攻能力。有些拳馆在训练时会让学员戴上护具,但是韩棠嫌热嫌麻烦,从来不用护具,自然也不会给我准备。
所以每次跟他Sprrg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公平点说,在跟韩棠的实战对练中,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让我一生受益匪浅。可是,也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跟这样一个男人玩实战,你首先要克服的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恐惧。
他高大挺拔,肌肉结实有力,眼神敏锐,头脑冷静,不像公牛一样蛮壮,却像豹子一样凌厉,蓄势待发地站在那儿,不用做别的,光看着他刀刻一般的六块腹肌,那种满满腾腾的压迫感就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跟他实战,我就放不开手脚,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他一靠近,我就发慌,他手臂一伸,我就想躲,被他逼到绳角,我就毫无章法,别说还击,连防守都忘了,像只羊羔一样缩在那儿任人宰割。
一分钟后,他脱掉拳套,把我从绳角揪了出来,按住我的肩膀,把我转向擂台,没好气地训道:“你自己看,擂台就这么大,你往哪儿躲?你害怕实战,当初就不该学,学了就要全力以赴。你不练实战,就像我给你一把枪,但是你不会用,你要枪有什么用?做事之前不考虑,行动之后又做不到。你做决定的时候,不带脑子?你多大了?浪费时间,误人误己!”
我被他训得鼻尖发酸,深吸一口气,转过去对他说:“我明白了。”
他挑眉看着我,“明白什么了?”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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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08 章
我闷声说:“不实战,无泰拳,我再也不躲了。”
他倒是笑了,“不躲,站在那儿让人打?”
我抬头看着他,“我会还击。”
他冷笑,“你打得过我?”
我没吭声,他看着我,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得学会找到自己的节奏,这种节奏别人教不了你,都是从实战中摸索出来的。节奏不乱,你的心就不会乱,心不乱,才能给自己找到出口。干什么都是一样,心慈手软,左右为难,做不了大事。上了擂台,就别再把自己当女人,你不是小孩子,没人有那个义务总是照顾你。你以为你在玩?”
我被他训得满脸通红,心里觉得委屈,却说不出来。
仔细想想,过去我上的那些泰拳课,跟韩棠的教学比起来,可不就是在“玩”?因为你是拿钱去学,教练也是为钱而教,他们对女孩子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我就以为自己练得还可以,然后到了韩棠这儿,才发现自己离那个所谓的“可以”,还差得很远很远。
韩棠目光如炬,要求严苛,言辞犀利,平时的训练稍有错误,或者稍微有点懈怠,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让人又惧又怕,却又反驳不了。
可是,说他的教学不够人性化,似乎又不是这样,因为他不会要求你去做超越能力之外的事,无论技术还是体能,他都会给你一个缓冲的时间,不会要求你一下子就适应。但如果你超过他给了的时限,后果就会很严重。
举个例子来说,刚开始打实战的人都容易犯一个毛病,就是忘记护住头部。韩棠跟我说了很多次,下巴收回去,肩膀放松,立臂护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手放下来。
可是理念说了一万遍,实战的时候我还是不长记性。然后有一次,我又犯了这个毛病,他也不再说了,直接一肘打在我太阳穴上。
我当时只记得耳边嗡的一声,人就倒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被人KO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可韩棠还没用上十分之一的力道。
我躺在那儿,半天起不来,呼吸都觉得困难,他居高临下看着我,不冷不热地说:“这回长记性了?”
还有一次,他告诉我,近距离被对手用膝盖攻击的时候,绝对不能弯腰,那等于把自己送到对方的膝盖上。
可肋骨是人体极为脆弱的部位,被人用膝盖冲击,你会觉得巨疼无比,一疼就会忍不住弯腰,这是一个本能反应,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弯腰,每次都把自己送到他的膝盖上。
后来韩棠可能觉得光说没用,一次对练,我刚一弯腰,他直接把膝盖撞到我肚子上。
我当时就跪下了,疼得冷汗直冒,五脏六腑好像都碎了,他明明撞击的只是一个位置,我却感觉整个身体就像撞在一辆马力十足的汽车上,四肢百骸,如同一截截碎裂。
我想站起来,可是怎么都起不来,捂住腹部,头点在擂台上,疼痛一波一波袭过来,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身体抽搐,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下撞得狠了,但也没马上拉我起来,只告诉我说:“深呼吸,用力深呼吸……”好像这样就不会疼了。
就这样,被他用膝盖撞过三次之后,我没再弯过腰,我学会了还击。
防守对手膝击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就是更狠地撞回去。防中有攻,攻中有防,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是泰拳永恒不变的真理,用韩棠的话说,也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擂台上没有真正的神话,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中也没有神话,所有的成就和荣誉都是用汗水换回来的。规则就是底线,在那个底线之内,什么行为都被允许。可是规则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它只判断结果,不判断对错。
韩棠的教学有个特点,你错了,他会毫不留情地骂你,不会顾忌你是不是女孩子,刁钻刻薄,喋喋不休,咄咄逼人。但如果你还是记不住,他就不会再说了,而是用比语言更直接的方式,让你用自己的身体记住。
上能找到七十多场,我都看过。”
他挑眉看着我,表情不解。
“说起来挺有意思,我那时候会去找你的比赛看,完全是为了……文昭。”
我主动在他面前说出那个名字,咬了咬嘴唇,才继续道:“因为他想赢那场馆内赛,我为了让他开心,就去看你的比赛。心里想着,如果能看出一些门道,或许能帮到他。可是没想到,刚看完第一场,心里就凉了半截……根本不是一回事。那时候我对泰拳还只是一知半解,但也能看得出来,文昭就是再练十年,也达不到你的高度。我一直记得那场比赛,你的正蹬就像子弹出膛,一肘打到对手的脸上,他的血喷在摄影师的镜头上,整个画面都血红一片。再看那个拳手,整张脸血肉模糊。我当时被吓着了,可人真的很奇怪,越是害怕就越想看。结果没帮上文昭,我自己倒是迷上了泰拳,把你所有的比赛都看了一遍。真心说,你是我见过的能将力量、反应、速度结合得最好的拳手。只要你站在擂台上,你就是整个世界的核心,无论你的对手有多强大,最吸引观众目光的那一个人始终是你。这么多年,是你让我明白,格斗不是好勇斗狠,不是虚张声势,擂台上有规有矩,擂台下严于律己,顽强拼搏,勇往直前,这才是真正的搏击精神。”
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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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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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韩棠喝了一口水,笑了一声,“谢谢你的赞美,虽然同样的话,已经有很多女人对我说过了。但忽然听你这么夸我,我还真有点不适应。说吧,什么事?”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没看我,望着远方的碧海蓝天,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才不会对我说这么好听的话。说吧,什么事?”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喏喏地开口道:“韩棠,其实我是想问,文昭……他最近怎么样?”
他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我也知道自己很矛盾,昨天才说不知道该怎么原谅,才过了一夜,又开始打听他的消息。
“过得挺好,开始不太顺利,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生活、事业都很如意,这几年资助了不少公益事业,还没有结婚。不过你该明白,这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我沉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样挺好。其实昨天晚上就想问你,可我又不敢问,我不知道自己是想知道他的事,还是怕知道他的事。这么多年,我人生的每一次灾难都跟他有关。可是每一次,他都不是直接的迫害者。但不管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日子久了,可能一切都会过去。”
我眯起眼睛,看着远方港湾上空的海鸥,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喃喃地说:“或许,现实就是这样吧,每个人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没有人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生活的全部。人生在世,谁少了谁都能活。”
韩棠默默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凌靖这几年过得并不好。原本跟文家所有的合作计划全部停滞。这三年,文昭有意无意在打压他。文家是做轻工业起家的,可势力早已遍及各个领域,凌靖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我认识文昭十几年了,他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如今这样做,是因为什么,你应该清楚。他不是那么无情,对于当年的事,他一直记得很清楚。不过你也会说,人生在世,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我垂下头,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我还以为凌靖这几年过得很风光,原来都是表面功夫。想想也是,如果他真那么有底气,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炒作自己?
永远别相信表面上看到的,哪怕是亲眼所见。
不过,我不认为文昭真能搞垮凌靖。凌靖当初敢那么做,只怕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后果,如今的颓势不过是暂时的。他这个人做事目的性强,又太聪明,论心计、论狡猾、论克制、论耐力,只怕两个文昭都抵不上一个凌靖。
我低头自嘲,人都离得这么远了,还在为他操心。可是他呢?他还会记得我吗?
我看着身边的男人,最后还是提起勇气开口问道:“韩棠……文昭知道我在你这儿,是不是?这三年,他……有没有问过我?”
韩棠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过了很久才说:“第一年有,那时你还在生病,后来你好了。他知道你已经恢复了健康,这两年,就没怎么问了。小夏,你该明白,你们就这样了,不会再有未来,不会再有交集。无论过去谁对谁错,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的心忽然疼得像刀割一样,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听你这么说,我才知道,真的过去了。这三年我连问都不敢问,怕问了就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特别想他,心里总是有一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昨天晚上,咱们谈完之后,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他把我忘了,我一下就吓醒了,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后来下了一场暴雨,我一直坐到天亮,雨停了。我下楼,看到你和小蓝,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离开家乡,离开他很久了……”
我开始哽咽,说不下去了,扬起脸,看着头顶的蓝天,努力压抑想哭的感觉。其实三年半之前,在那家医院门口,在我被带上警车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他告别过了吗?不是把话都说清楚了吗?不是已经决定接受这样的结局了吗?
可是在那天之后,只要看到天上的白云和飞鸟,我还是会想起他。那个算命的说得没错,我这个人命长,却逃不过一生一世的情伤难复。
我身边的人说:“最初知道你跟文昭的事,我很不理解,你做那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正义?公理?真相?亲情?稍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能预料到那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
他冷笑,“你就是在作死。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你倒也没必要再责怪自己,作为一个姐姐,不管结果如何,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作为一个爱人,你对得起文昭。你对得起所有人,唯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我擦掉眼角一点泪花,低下头,没有说话。
韩棠拆下手带,扔在一边,不冷不热地说:“我当初做错了很多事,不过有一点我没说错,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承担,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一个人犯下的错,另外一个人顶不了,也帮不了。不过同样的,让犯错的人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当他承认之后,可能会影响到他最亲的亲人的时候。你不笨,你应该会想到这一点。那么三年前,你想毁掉的究竟是什么?你本可以过得很好,文昭那么爱你,就算知道你是谁,他一样会娶你。你也可以换另外一种方法报仇,一种更隐秘的,更安全的。你都没有做,你给自己选了一条看上去最正义的,也是最难的路来走。可惜,也让你变成了众矢之的。不过,估计你也不在乎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楚夏,我这一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顺境中放手,炼狱中重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你有种,你做到了。但下次记着,自古情义两难全,越想事事圆满,越是事事不遂。总是把自己夹中间,什么都放不下,什么都牵挂,左右为难,最后你也只能把自己玩死。”
我没吭声,他扔下我,自己回屋,临走之前,回答了我昨天的问题,“三年前,你有那样的下场,如果想不清楚你该怪谁,就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本事不大,就敢跑去跟人死磕,你以为你是谁?法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以为道德就能约束?你还真是天真。”
吃过午饭,我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睡了一个午觉,我以为韩棠会走,他们帮内事务繁重,他一般只会在家里待半天。
没想到,下午他人还在。我想自己去练体能,他却提出陪我实战。我不在状态,本想拒绝他,但是他一再要求,也只好随他去了。
几个回合下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韩棠似乎慢慢把对打练习,变成了缠斗练习,每次一靠近,他就用两条胳膊锁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缠斗角力也是泰拳技术中相当重要的一项,甚至是传统泰拳比赛决胜的关键。你可以用箍颈、钳臂、抱躯干等方法控制住对手,令他失去平衡,在他失去重心的瞬间追加膝法或肘法,也可以配合步伐,用勾踢将对手绊倒。虽然这项技术很重要,但我跟韩棠却很少练这个。
不是韩棠不愿意教,也不是我不愿意学,而是我们的身高、体重、力量实在差别太大。他稍用点力气就能把我扔出去,而我就算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摔倒他。
最关键的是,练习这项技术需要两个人贴得很近很近,很多时候基本就是肉贴着肉,呼吸相闻,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就拿箍颈来说,每次我用双手扣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不是我放浪形骸,行为不端,而是技术特点决定这种暧昧的接触根本无法避免。
加上港岛天气炎热,训练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可能穿得太多。韩棠只穿一条黑色拳裤,露出上半身健壮的肌肉和巧克力一样的六块腹肌,而我一般都是穿贴身的运动背心和短裤。
然后,原本正规的搏击训练,就变成了一件无比尴尬的事。用恕一的话说,每次看到我跟韩棠练缠斗,都让他想起一个词——活色生香。
韩棠听过之后,差点用肘劈死这个堂弟,却不得不承认,恕一说的是事实。所以他教会我这项技术的基本要点之后,我们就很少练这个。
可是,今天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两个人只要一靠近,我马上就会被他缠住。他压住我的脖子,扣住我的腰,我们就紧贴在一起,我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姿势和动作让我想起西藏密宗的欢喜佛,男神勇厉粗犷,女神柔弱妩媚,两尊神佛搂抱在一起,缠绵的肢体,交合的姿态,暧昧的神情……我的脸唰地就红了,觉得特别尴尬,心里就像小鹿乱撞,手脚开始不听使唤。
这男人却好像一点都没发现我的窘迫,神色十分平静,仿佛真是最寻常不过的练习。我浑身冒汗,贴着男人炙热的身体,被他锁住手脚,就像抽走了筋骨,心急火燎,却只能任人炮制。
解脱对手的缠制有很多方法,韩棠早就教过,内围缠斗不能光用蛮力,要像鱼一样游,要善用巧劲儿,要学会借力。可这些理论在韩棠面前全部无效。
他每次都会给我破解的时间,我破解不开,人又被箍着,拳腿膝肘都发挥不出作用,然后作为惩罚,他会用各种方法把我摔出去。
虽然擂台有点弹性,我有经验懂得自我保护,可是他力气太大,被他扔出去,落地之后,人就像散架一样,头晕目眩,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痛。
被他摔多了,摔疼了,难过、伤心、委屈、杂念什么的也渐渐被摔没了,心里只想着该怎么还击,注意力和斗志也回来了。
这一次又被他缠住,我脚下一勾,本想借力把他弄倒,却被他抱着一起倒在擂台上。
我被他压在下面,感觉全身的骨头快断了,忙推开他,忍不住问:“你臂力那么大,又不肯放水,一上来就箍住我,让我怎么反击?”
他仿佛这时才恍然大悟,坐起来,摘掉拳套,底下人马上递来一条毛巾,他擦了一把汗,不紧不慢地说:“忘了你摔不动我,算了,不练了。”
我被他摔了半天,他一句“忘了”就完了?他明明知道,我跟他练不了这个,刚才还故意那么做,还让两个人贴得那么近……这分明就是在耍我。
我一声不吭,直起身子,想站起来,可是刚才倒地的时候伤了腰,这会儿怎么都起不来。
他走过来蹲下,看着我的眼睛,“怎么?生气了?”
我忍着疼,有点僵硬地说:“没有,是我技不如人。”
他站起来,漫不经心地从我身边走过,“自己知道就行。现在明白了?强势的人说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对,你弱势,所以你活该。”
晚上吃饭的时候,恕一端着饭碗,对着空气嗅了嗅,“怎么有一股红花油味儿?”
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若无其事的韩棠,低声说:“我刚擦完药,你忍忍吧。”
恕一看看我,又看看他堂哥,笑得满脸不怀好意。我揉着自己的腰,疼得厉害,没心思理他。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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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0 章
一顿饭吃完,韩棠放下饭碗,对他堂弟说:“我上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他上楼之后,我问恕一:“你们两个晚上还要出去?”
“有点小事,堂哥需要去处理一下。”
我低头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恕一盯着看了我一会儿,最后笑了笑,“小事情,堂哥能搞得定,你不用担心。”
我们正说着,小蓝端了一碗红豆沙给恕一,这少爷不改吃货本色,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对了,我明天去欧洲,你们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们带回来。”
小蓝高兴极了,缠着他问东问西,香水,皮包,高跟鞋,杀猪刀磨得那叫一个快,生怕宰不死他。
“小堂嫂,你想要什么?”应付完小蓝,他转过来问我。
我想了想,对他说:“没什么想要的。不过,你要是能让你堂哥把宅子的网络全部开放,比送我什么东西都有用。”
吃过晚饭,我站在卧室的阳台上,看到韩棠跟恕一一前一后上了那辆黑色慕尚,车子开出了大门。
我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我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吃早餐,没看见韩棠。
我问正在盛粥的小蓝:“你的韩生呢?怎么不叫他下来吃饭?”
小蓝三八兮兮地说:“小夏姐,我正要跟你说,韩生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
没回来?我在这儿住了三年,韩棠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有时会说一声,有时什么都不说,这不算什么新鲜事。我又不是他老婆,他没必要什么都跟我交代。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的夜不归宿让我觉得有点不安,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闷闷的,敞不开。我对小蓝说:“那算了,咱们自己吃吧。”
三天之后,韩棠还是没回家。小蓝每天都念叨她的韩生,我意识到某些隐藏的危险,开始坐立不安,给他打电话,手机是关机。
我又把电话打到恕一那儿,他的手机倒是通的,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问道:“恕一,你在哪儿?”
恕一在电话里笑着说:“小堂嫂,我在欧洲出差呢,临走前不是跟你说过?”
“你堂哥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堂哥没回家吗?”显然,恕一也很惊讶。
“没有,三天都没回来了。手机关机,我联系不上他。”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你别着急,我问问他身边的人,有消息就通知你。”
一个小时之后,恕一在电话里对我说,他堂哥在泰国,他的第一任泰拳老师去世了,他在那边帮忙主持葬礼,忙完了才能回来。
我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恕一又问:“我让堂哥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让他忙吧。”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堂哥从小是在拳馆长大的,这位长辈就像他父亲一样,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你如果能联系上他,记得好好劝劝他。”
恕一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韩棠这次一走就是半个月,回来的那天,正是港岛最热的时候。
小蓝对待她的韩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付出就有回报,韩棠也给这个可爱的姑娘带了很多泰国特产,光是山竹和榴莲就运了一大箱回来,泰丝手帕和香熏精油是送给她玩的,燕窝和鳄鱼肉干让她寄回老家。当然,都是她的,没有我的份。
我看着韩棠被东南亚的阳光洗礼过的皮肤和面孔,觉得他好像比走的时候瘦了一点,也更黑了一点,半个多月没理发,头发好像也长了一点,人……似乎也憔悴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走过来,像座山一样站在我面前,“事情来得很急,没来得及通知你。抱歉,让你们担心。”
人在遭遇重大悲伤的时候,是不是连说话的语气和感觉都会变?其实他不必跟我解释,平时习惯了他的嚣张跋扈,忽然这么客气,倒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轻咳一声,对他说:“没什么,那个……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韩棠上午到家,下午恕一就从欧洲回来了,这兄弟俩默契得像说好的一样。恕一果然说到做到,于是,小蓝又得到了很多礼物,小丫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拆完礼物,小蓝快乐地去准备晚餐,我们坐在沙发上聊天。
我看着恕一,忍不住说:“看不出来,你们兄弟俩还挺会哄人的。”
恕一笑得老谋深算,“简单的女孩子容易哄也容易骗,送点礼物就很开心。像小堂嫂这样的,就比较麻烦。就像这次,我在电话里跟堂哥磨破了嘴皮子,他都不肯给你把宅子的网络全部开放。我没把事办好,得跟你说句抱歉了。”
我无奈,“我不过是想上网学英语,也不是想干什么,你堂哥太小心了,家里网络限制,出门上街买个菜都有人跟着,再被他这么关下去,我就要跟社会脱节了。”
恕一笑了笑,“小堂嫂,堂哥又没说不让你出去,你想上街就上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跟在你后面那些人,他们主要是保护你的安全,没有他们,你出去我们也不放心。我会告诉他们,在安全范围内尽量离你远一点。至于你说想学英语,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把老师请到家里来,一对一教你,你看怎么样?”
我想了想,向坐在沙发另外一边,正用笔记本电脑看资料的一家之主小心地请示道:“这样可以吗?”
韩棠这回倒是大方地点头,“可以,你都这么委屈了,我要是再说不可以,你不是又要把状告到夏荷那儿去?我没这么笨。”
他抬起头,对恕一说:“从明天开始,这边的事你多照应点,我要离开几个月。”
恕一惊讶地看着他,“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儿?”
韩棠合上电脑,扔给我们两个字:“曼谷。”
“不是刚从那边回来?”我也觉得奇怪。
他看着我跟恕一,说出了一个令我们震惊的决定:“我在泰国的时候,已经报名参加了今年的TOPONE,预选赛在九月,总决赛在十一月,需要去那边集训一段时间。”
韩棠说完就上楼去了,留下我跟恕一面面相觑。恕一扭头看着我,问道:“TOPONE是什么?”
我回过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源于亚洲的国际格斗大赛,汇集了各个国家的搏击高手,号称搏击界的‘奥斯卡’,站立技的最高殿堂。”
恕一惊叹,“堂哥要去参加这个比赛?”
“他拿过两届冠军。”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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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1 章
“哦,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看着二楼,忧心忡忡地说:“应该说,问题大了。”
吃饭的时候,我权衡利弊,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韩棠:“你真的要去参加今年的TOPONE?”
他连眼睛都没抬,“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你已经七年没上过擂台……”我试着劝他。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七年空白期对一个拳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应该比我更明白。
我看着他,小声说:“那个比赛你已经拿了两届冠军,该得的荣誉你都得了,为什么还要去打?你又不缺钱。”
我想劝他迷途知返,可人家并不领情,放下筷子,冷冷地瞧着我,“你参加过正规比赛吗?上过职业擂台吗?拿过半点荣誉吗?别一副很懂的样子,你才学了几天?”
我被他说得一愣,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堂哥,这么吵就伤感情了。”恕一发觉情况不对,赶紧替我们圆场。小蓝吓得不敢说话,在桌子底下猛拉我的手,我看着坐在对面的韩棠,以前被他训斥得再怎么厉害,也不如这一次让我觉得心塞。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为他分析利害,“我再没用也知道,一个拳手如果七年没上过擂台,绝对不能去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比赛,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第一次参加TOPONE是多少岁?现在多少岁?你现在的体能,怎么能跟当年比呢?还有体重的问题,那个比赛的级别限定在七十公斤,你现在的体重差不多有七十八公斤。你又要集训,又要减重,时间这么短,到了比赛那天,你哪儿还有力气上擂台?还有,我从体育杂志上看到,这个比赛的规则已经……”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极度不悦,“规则我自己会看,用不着你替我分析,下次班门弄斧前先想一想,你会的,都是跟我学的!我用得着你教?”
我心里觉得憋闷,一阵委屈,又是一阵难堪,我是为了他好,可这个人却半点不领情。
恕一看了看我,用眼神示意:别再说了。
我低头想了想,又放软声音,小声建议道:“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想打,可以去参加其他比赛,不一定要打TOPONE。”
他嗤笑,冷冷瞧着我,“我参加什么,用得着你来替我做决定?管得这么宽,你以为你是谁?我老婆?”当一个人仅仅是为了你的反对而反对的时候,谈话就已经进入死角,没有任何理性和道理可言。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爆发,“好,你去打,我不拦着你!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跟熊猫打?干掉它,你就是国宝。我懒得管你!”
我扔掉筷子,饭没吃完又跑了出来,坐在院子里,心脏突突狂跳,脑袋嗡嗡乱响。
我第一次跟韩棠顶撞得这么厉害,以前无论被他教训也好,冷嘲热讽也好,被他刻薄得狠了,实在受不了也会顶几句,可都不如这一次,让人觉得憋屈和难受。
这人忽冷忽热,刁钻古怪,好赖不知,十足讨厌。
十分钟后,我勉强冷静下来。
二十分钟后,恕一走过来,递了一个鸡腿给我,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小堂嫂,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
我从善如流地接过鸡腿,顺过气之后,忍不住问:“你堂哥呢?”
“吃完饭,坐在客厅看电视呢。”
“那……你去我房间,帮我把我的P(苹果品牌平板电脑)拿下来吧,我……我不敢进去……”
恕一无奈地叹气,哭笑不得,“你说你,这是何苦?”
我一个鸡腿啃完,恕一正好下来,我接过P,打开一个视频。
恕一好奇地靠过来,“这是什么?”
“TOPONE去年的八强拳手KO集锦,你堂哥要在预选赛打赢他们其中一个,取而代之,才有资格去参加十一月的总决赛。”
“堂哥不是两届冠军吗,不能直接参加决赛?”
“他的确是两届冠军,不过是十年前。如果他没有这些头衔,连预选赛都不能直接参加。需要从下面的选拔赛开始,一层层打上去,积累到一定分数才有资格。”
“这么严格?”
“当然。主办方这样安排,是为了保证进入决赛圈的拳手都是真正的高手。职业比赛,观众都是花钱进场,看的就是刺激。TOPONE能连续十几年被称作‘站立技的最高殿堂’,不是没有道理。”
“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我把P推到他面前,指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视频,“这个KO集锦,是从各场比赛节选出来的精华部分,你自己看。”
官方发布的视频,水准向来很高,在配乐的烘托下,视频做出了史诗的感觉,也让那些血腥的对攻画面更加震撼。因为是KO集锦,击倒占了主要内容,暴力十足。
恕一大约看了一分钟就无法直视,这个向来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好青年长长叹道:“难怪你刚才那么反对他去打这个比赛,这一个个的,打起来都像野兽一样,简直无法想象。”
我怔了怔,“这个……当着你堂哥的面,你可别这么说,他最讨厌那个形容词。你堂哥过去比他们还要厉害,否则也不会在那个擂台两度称王。只不过,他已经退役七年了。”
恕一看着我,“如果他真那么厉害,就算七年没打,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你干吗这么紧张?”
我无奈地叹气,“你不练这个,所以你不懂,七年的空白对一个拳手来说是致命的。这个比赛高手如云,擂台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受伤流血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受伤是轻的,被打残的也不是没有。而且,你堂哥如果真想夺冠,可能会遇到一个非常强的对手。”
我又打开一段视频,推到他面前,“你看这个人,这是他在TOPONE的比赛集锦,你好好看看。”
恕一低头看了一会儿,“这人是谁?长得挺帅。”
我看着画面上那个矫健的身影,介绍道:“他叫安东尼,TOPONE去年的冠军,今年夺冠的大热门,这几年上位最快,也是目前TOPONE擂台上身价最高、实力最强的拳手,荷兰人,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恕一看了看我,“二十二岁?那岂不是比堂哥小十岁?”
“没错。最有意思的是,你堂哥第一次捧起TOPONE冠军奖杯也是二十二岁。如果这个小帅哥是你堂哥的粉丝,那他就是从小看着你堂哥的比赛长大的。”
恕一向后靠着椅背,笑了笑,慨叹道:“本来没这个想法,可是听你这么一说,连我都觉得,堂哥似乎真的老了……”
我想了想,不太认同,“也不能这么说。作为一个男人,他正当壮年,人生和事业不过刚刚开始。但作为一个拳手,他的确已经过了最好的巅峰状态。拳手的职业生命很短,尤其是泰拳手。他们上擂台时的年纪都偏小,五六岁学泰拳,七八岁上擂台,整个职业生涯能打完几百场比赛。状态好的,能扛到三十出头,状态一般的,二十五岁左右就退下来做教练,或者从事其他行业。”
恕一看着那个视频,将画面定格,“这个叫安东尼的,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我看不出太多名堂,只觉得他的肌肉线条没有堂哥的明显,身高虽然差不多,但身形不如堂哥好看。气势上……似乎也差了那么一点。”
我指着那个金发小帅哥的图像,解释道:“格斗不是以雕塑肌肉为目的,体型只是副产品。看拳手不能只看气势,要学会看他的控场能力,对场面的控制,节奏的把握,距离的判断,才是划分拳手实力的分水岭。安东尼跟你堂哥,都是控场能力相当强的拳手,从这一点来说,他们不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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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2 章
恕一疑惑地看着我,“那除了年纪之外,他们到底还差在哪儿?”
我叹了口气,“每个拳手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这没什么。你堂哥腿法精湛,安东尼拳法出色,也算是各有所长。只是如今TOPONE的规则,对你堂哥很不利。TOPONE号称自由搏击大赛,但事实上,这个比赛有很多限制,远不如泰拳比赛规则开放。他们规定拳手不能用肘,不允许箍颈连续膝撞,像你堂哥这种擅长用膝肘进攻的传统泰拳手,等于被‘废’了一半武功。”
恕一好奇地问:“这个比赛为什么不允许用肘?”
我无奈地说:“杀伤力太强。肘尖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只要看准时机,近距离攻击的突然性、爆发力、隐蔽性都非常出色,像刀子一样,让人防不胜防。国际比赛,拳手动不动就被打得血流披面,还让观众怎么看下去?”
恕一低头想了半天,疑惑地问:“小堂嫂,既然规则对堂哥这么不利,他当初怎么能拿到两届冠军?”
我为恕一打开另外一段视频,是十年前TOPONE为韩棠拍的冠军纪录片,当年播出之后,被人放在了网上,直到今天还有。我偶然发现,就下载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里。
纪录片的时间不长,只有半个小时,因为时间久远,画面不太清晰了,拍摄地点是韩棠在泰国训练的拳馆,记录了他日常的生活,平时的训练状况,中间穿插了几个韩棠比赛的画面。
那时候的韩棠,体型比现在整个小一圈,一张朝气蓬勃的脸,英挺,俊朗,锐气逼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笑得一脸阳光。
看着十年前的他,再看十年后的他,着实让人感叹。我收回心思,指着那个视频,向恕一解释道:“因为你堂哥参加TOPONE的时候,规则还没限制得这么厉害。不能用肘,但膝法是开放的。你看,很多实力很强的对手,就是被他用膝盖干掉的。这是他十年前的比赛,你仔细看,你堂哥起膝的角度刁钻,一旦被他箍住颈部或者躯干,就很难摆脱,拳法再好,也只有挨打的份。”
恕一看着视频,啧啧有声,“真的很恐怖,被堂哥这么撞一下,肋骨会不会断?”
想起当年在电脑上看到的画面,我不由得唏嘘道:“会的,他也真的撞断过,在他二十三岁那年,第二次参加TOPONE,在最后的冠军争夺战中,他顶断了对手的肋骨,打得对方内脏出血,整张脸都开了花。我查过当年的报道,据说那个拳手在医院住了几个月。那次之后,TOPONE就改了规则,把箍颈连膝这项技术彻底禁止了。”
“他们改规则是因为堂哥?真的假的?”恕一惊讶地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我点头,“是真的。不过这在格斗界不是没有先例,就像早期的泰拳比赛都是一回合定胜负,后来因为死亡率太高,就改了规则。在你堂哥之前,也有泰拳手去打过TOPONE,但都是陪太子读书。你堂哥的出现,让TOPONE第一次意识到箍颈连膝超乎预计的杀伤力。为了避免再有拳手被打到内出血,主办方就禁止了这项危险的技术。在那之后,你堂哥没再参加过那个比赛,又认识了你真正的小堂嫂。二十四岁那年只打过几场小比赛,二十五岁就退役了,接着就结婚,继承家业。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我看着那段视频,擂台上那个矫健的身影,当年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只怕那个万众瞩目的俊朗少年,从来都不曾转身看过一眼。在他眼中,那一刻除了胜利,装不下别的。
能让这种国际赛事为他而改规则,不是谁都能做到,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载入TOPONE的史册。
从这个角度来说,安东尼那小孩又算什么?韩棠在擂台上“君临天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我看着那段纪录片,不觉叹道:“你堂哥在擂台下的生活,我不好评价。可在擂台上,他的确是男人中的男人,一个活着的传奇。如果你近距离看他打沙袋,你甚至无法相信,人类居然能有这么强悍的击打能力。他这次复出,一定会吸引很多人的关注。他在TOPONE的擂台从来没输过,如果这一次输了,他是否承受得了?我真的不敢想。”
恕一看看我,“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听你刚才说,堂哥也不是没机会。虽然不能用肘,也不能随便用膝盖,可是他腿法好,对方拳法好,算是各有优势。”
我点点头,“只看技术,的确有些胜算。但问题又回来了,你堂哥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安东尼才二十二岁。拳怕少壮,体能上你堂哥绝对不占优势。体能是格斗的基础,没有好的体力,气喘不过来,肌肉缺氧,浑身无力,就是技术再好,也发挥不出来。经验上,对方虽然年轻,却也是经验丰富。”说到这儿,我忽然有点感慨,“当年我第一次看你堂哥的比赛视频,觉得这个人的体能简直好到变态,其他人都是越打越累,他却越打越兴奋,跟开了外挂一样。”
真的没想到,曾经的优势,居然会变成他今天的短板。
看完那段纪录片,恕一关掉视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有这么多不利的因素,堂哥还要去拼,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就是,我也想不通。”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小堂嫂,可能我们真的想多了。堂哥他就是想去赚点钱,你也知道现在世道艰难。而且他还得养你……不是我说你,作为一个女人,你真的太能吃了。”
我默默看着他,两兄弟都是一个德行。
夜深了,恕一走了。我回到屋子里,客厅空空的,没看到一个人。我刚才说了太多话,觉得嗓子冒烟,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上楼,路过韩棠房间,房门紧闭。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将刚才跟恕一说的内容,规则、体能、年纪、技术等各种优势劣势,一一列举出来。
写完之后,我看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突破口,叹了口气,把纸揉成一团。
吃饭的时候以为自己正气凛然,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莽撞冲动。
韩棠说得没有错,我对泰拳,对TOPONE,对格斗的了解还是太浅,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我会的,都是他教的,我能想到的,他早就了如指掌,我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我觉得他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我还没把事情问清楚,就信口开河、喋喋不休,又何尝没有赌气的成分?
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班门弄斧,我很惭愧。可让我更加惭愧的是,从为我治病,到教我泰拳,他帮了我那么多,在他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睡醒,已经是九点了,居然睡过头了。我赶紧洗漱完毕,下楼看到小蓝正在收拾桌子。
“小夏姐,你想吃什么早餐?我去做。”
“你们吃的什么?给我一样的好了。”
小蓝双手一摊,“韩生今天很奇怪,早餐只吃全麦面包,水煮鸡蛋和一大盘青菜。鸡蛋只吃蛋白,不吃蛋黄,青菜只放一点点酱料,一小把坚果,不放盐,而且一滴油都没有。”
低油、低盐、低糖、低脂肪……他在减重。
我叹了口气,“那我跟你吃一样的好了,别跟我说,你跟他吃的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多吃了两个蛋黄。韩生说,蛋黄是好脂肪,对身体有好处,不过一天不能超过两个。”小丫头幸福地说。
我很无语,“他在减重,你凑什么热闹?”
“减重?怎么可能?韩生一点都不胖!”小蓝的眼神是绝对的不信,浑身散发出誓死守卫男神的气势。我顿觉无力,“他不是胖,他是壮。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别另外做了,我跟你们吃一样的吧。”
吃完早餐,比较意外的,我在院子里看到韩棠。他没有出去,留在家里训练,应该是刚练完一段,正在休息。他已经摘了拳套,拿着矿泉水,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望着眼前的沙袋出神。
这个沙袋用得太久了,好几个地方在我们的反复“摧残”下都磨破皮了。新的沙袋已经运来了,就放在储物室里。我以为他会叫人过来把旧沙袋卸下来拿走。没想到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抚摸沙袋上被我们磨破的部分,动作轻柔,目光专注,就像抚摸初恋情人年轻却不怎么美丽的脸,就像抚摸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和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个画面深深震撼了我,脑子里无法抑制地涌现出一个词:英雄。
曾经在某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某些篇章和棱角,然而此刻才悲伤地发现,就像我永远无法学到他所有的技艺一样,我并没有看懂他的十分之一。
如果说,每个女孩在年幼时都有过一个浪漫的公主梦,那么每个少年在成长中,大约都有过一个英雄梦。
岁月飞逝,理想不老。
是啊,我们的容颜会在岁月的侵蚀中变得沧桑,我们的身体会在无涯的时光中慢慢衰老,唯有梦想永远都在那里,当你在世事轮回中猛然转身,当你在苍茫的岁月中蓦然回首,你会看到她不老的容颜,不会褪色,永远年轻。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对这个沐浴在阳光下,汗水闪着金光,浑身的肌肉好似钢铁一样的男人,喏喏地说:“嗯,你还要练什么?我帮你拿靶?”
他没出声,倒也没赶我走,弯腰捡起地上的脚靶扔给我,我倒吸一口气,认命地拿好。
扫腿……我最不愿意陪他练的就是这个。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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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3 章
泰拳的扫腿杀伤力很强,但韩棠的扫腿有自己的特点,起脚快,发力干脆,连击率高,高扫出其不意,中扫力道凶猛,低扫势大力沉。
看他扫靶是一种享受,他的动作像教科书一样规范,又像格斗电影一样漂亮。前提是,你不给他拿靶子的话。
十分钟之后,我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胳膊,告饶道:“不行了,手都麻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们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休息,韩家老宅地势较高,又背山面海,从这里能看到对面的港湾,此刻浅浪拍岸,海鸥飞翔,波光粼粼的海面尽收眼底,让人心旷神怡。
我捏着手上的矿泉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低声音说:“对不起……”
他放下拳套,瞧了我一眼,“你说什么?”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么说,你说得对,我没参加过正规比赛,没上过职业擂台,没拿过半点荣誉,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发言权。”他看着远处的天空,不咸不淡地说:“道歉倒是挺痛快,自我评价也挺中肯。这次又想知道什么?文昭那边的事,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这本事还真不是一天就能练出来的。”
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人向来得理不饶人,既然道歉,就要准备被他奚落,“这次真没想打听什么,我是诚心向你道歉。每次看到你站在擂台上,都觉得你很不一样。我过去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刚才看到你摸着沙袋的样子,我忽然明白了。你跟其他拳手最大的不同,是信仰。因为你不是为了拳酬才去打拳,所以你的信仰特别纯粹。因为心里揣着信仰,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拳迷觉得特别神圣,或许,这就是你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回忆起很多年前,我一个人抱着电脑看完他所有的比赛,那种既激动又崇拜的心情,心里真的有太多的感触。
“就在刚才,我看着你,忽然想起某部电影里的一段对白,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是不让这个世界改变我们自己。我忽然明白,梦想跟青春无关,因为它属于我们的内心。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应该是我们心里的东西。不过……这些话,估计也有很多女人对你说过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我,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像裹了冰霜的曜石。我不由得紧张,韩棠这样看人的时候最瘆人,像一只有思想的豹子,你知道他正在思考,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拱起脊背,露出獠牙,咬你一口。
他哼笑一声,嘴上依旧不饶人,“哄人倒是有一套,冲动起来也没顾忌。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太熟了,就认为自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能发表意见?什么人都敢教训?”
我没敢吱声,心说,这么多年,我真正顶撞过你也就这么一次,其余哪一次不是被你骂得晕头转向?我知道我当年得罪过你,你心里记恨我,找个理由就想修理我,捉个错处就要训斥我,训得我见到你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这三年你不是一直玩得挺开心?
我心里虽这么想,话却不敢这样讲,只得放低嗓音,小声解释道:“我敢说,不是因为我放肆,而是因为我没有功利心。我对你没要求,没野心,没目的。外面的女人都怕你,你的兄弟崇拜你,你身边的人恭维你。但我跟他们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怀的心思也不一样。我的做法可能不对,但出发点是为了你。人有所求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依赖才会软弱。可目的一旦简单,想法就会纯粹。我是关心则乱,那个比赛你从没输过,真心说……我是怕你输不起。”
他深深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忽然冷笑,讽刺道:“人不大,心思却不少,做事莽撞,倒是挺坦白。你说你是为我好,可我怎么听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刺耳?你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仗着夏荷的面子,知道我不能动你。你的立场又是什么?我用得着你帮我出主意?遇事着急,顾前不顾后,一冲动就得罪人,你以为谁都惯着你?下次出来挡事儿之前先动动脑子,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别凡事强出头。有时候不是你怀了好的心思,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没记性。”
我低着头没吭声,心里知道他在借题发挥,这人软硬不吃,似乎说什么都不对。我想起那些恩怨纠结、是非难辨的往事,又是一阵揪心。
他却不依不饶,没好气地说:“就会低头,这三年别的本事没练成,低头倒是学会了。唯唯诺诺,一副倒霉相,看到你就心烦!”
我被他骂得头昏脑涨,抬头看着他,“我不说话,你骂我蠢。说话,你又嫌我说的不合你心意。哥哥,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瞪着我不出声,眼神恼怒。
我忙移开眼睛,不敢低头了,免得又被他挑剔,看着他的下巴,小声说:“昨天的事,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但我始终认为,人活着就不能太浑浑噩噩,不能没有半点正义感,不能太自私,太现实。你帮了别人,或许未必有回报。但如果太冷漠,等你有了问题,别人就更不会帮你。聪明人应该懂得权衡,做人有失才有得,什么亏都不愿意吃,做什么事都觉得自己有理,那这个人……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他半天没动静,我向上瞧了瞧,他正挑眉盯着我,眼神犀利得像把刀,我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又说:“但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仔细想想,无论是夏荷的事,还是小柔的事,当年我太年轻,做事之前的确欠考虑,吃了很多亏,伤害了自己,最后也没落得一个好结果。但我并非没有收获,我得到了夏荷的友谊,从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你的认可。”
他好笑地看着我,“什么认可?”接着嗤笑一声,“你还觉得自己挺不错?”
我脸上发热,捏着自己的手指,道:“前些日子,你自己说的。我可以在顺境中放手,炼狱中重生。你说,你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我算一个。这不就是认可?虽然你这个人现实又精明,但你也不认为我当年做的事没有道理,你心里也为我的遭遇感到愤慨,是不是?”
我顿了顿,又小声说:“所以你才总是劝我放下,你心里替我难受,又什么都做不了。韩棠,你总说我把自己夹在理性和感情之间,你又何尝不是呢?”
他的神色缓了缓,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我端详着他的脸色,松了口气,又说:“咱们在一起相处三年了。有时候你训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都老老实实地听着。有时候我说话招你讨厌,你不让我说,不是因为我说得不对,而是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对于这场比赛,你心里也不是那么有底。所以有些话,你就不愿意听。人有时就是这样,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或许不全是她不对,而是因为她让你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不足。但是……我敢在你面前说实话,跟夏荷无关,跟感激无关。只是因为这三年的朝夕相处,我比其他人多了解你一点。你不是一个听不进意见的人,因为你太自信了,自信得能扛得起任何质疑和打击。所以,我才敢……”
他低头盯着我,冷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人都落我手里了,我还要被你教训?”
我转过脸,看着远方一碧如洗的天空和变幻莫测的流云,不觉叹道:“我不是当年的楚夏,你也不是当年的韩棠了。今时今日,谁又敢教训你?这几年,你站得太高,走得太远,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但不管怎么样,你对我有恩,以后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不会忘记你为我做过的事,还有你教会我的东西。韩棠,有些事我一直感激。所以,我……”
我迟疑了一下,想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怎么样才能借着这个机会,把我要离开韩家的事,顺顺当当地跟他提出来?
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他淡淡地说:“我用不着你感激,先把你自己管好吧。你想多了,对我们来说,胜败是兵家常事。我在TOPONE没输过,不代表在其他擂台上也没输过。我的老师说,输很正常,输了才能知道自己哪里还不够好,下次才能做得更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擂台上哪有不败的神话?每一个人都是从低到高,由弱到强,战士没有天生的,都是咬着牙用血汗换回来的。”
他低头看我,与我目光相接,“我说的这些,别人不懂,你应该懂。你是一个在擂台上流过血,在训练场上流过汗的人,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这是在赞美我吗?听着像,但又好像不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韩棠说:“跟我去泰国吧,明天启程,机票我订好了。拳馆那边也打了招呼,他们都很欢迎你。”
“你要带我去?”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捏着手上的水瓶,慢条斯理地说:“你本来就在计划之内。你不是说,想看一下泰国本土的拳手怎么训练吗?这次就带你去看。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训练,我师兄,就是那个从小把我打到大的前伦披尼冠军,他已经退役做了教练,让他指点你几招,能学到不少东西。”
我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没了主意,今天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他商量一下我离开韩家的事。没想到,他居然想带我去泰国。
“可是,我住哪儿?再说,拳馆里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就我一个女人,扎在一堆赤条条的男人中间,会不会很尴尬?”我犹豫不决。
他看了我一眼,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全世界的拳馆都是那样儿,除非你不练。至于住宿,你可以跟我师母住在一起。不过那边条件有限,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你不是想看古泰拳吗?我们休息的时候,可以去趟泰南,那边有村子还有人教那种拳法。你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去伦披尼看比赛,去曼谷中心转转,反正我们要住几个月,就当旅游了。”
古泰拳,传统的泰式训练营,韩棠师兄的亲自指点,还有暹罗广场,大皇宫,伦披尼拳场,新鲜的热带水果,泰式按摩,各种物美价廉的小吃……
我感觉,韩棠怀里好像抱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正在向我招手,这些诱惑实在太大,我开始心猿意马。或许,那个要求可以晚几天再提?
“那……等咱们到了那边,我可不可以跟你的师弟们切磋一下?”我试探着问。
“十五岁以下的,你随便挑战,更大一些的,就算了吧……”他瞟了我一眼,“你会被修理得很惨。”
我受打击了,闷声问:“我真那么差吗?”
他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说:“你不差,一个女人,肯练肯拼肯吃苦,不怕疼,也不怕受伤,已经很不错了。他们起步早,你才学了两年,跟他们没有可比性。别总想着跟男人比,就跟自己比。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好一点,就是最大的进步。”
我点头,心悦诚服,“说的也是。我下午开始准备行李,看看需要带些什么。对了,你刚才说我们要住几个月,怎么要那么久?”
“听内部人透露,今年TOPONE的总决赛在泰国,场地定在曼谷皇家体育场。如果我能打赢荷兰的预选赛,就要直接回曼谷训练。你可以留下来,一直到总决赛结束。”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作为你团队的一员,在擂台边上,近距离看你比赛?”我捂住自己的心,以免它跳得太快。
他扬了扬唇角,似笑非笑地瞧着我,“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去,你也可以先回来。”我冲口而出,“不!我跟你一起!”
这太让人激动了!能进入他的团队,就意味着可以去后台,可以跟那些世界搏击名将们近距离接触,可以跟他们合影留念。
最重要的是,可以站在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看完整场比赛,如果韩棠能够夺冠,就意味着我作为团队的一员,可以跟他一起站在TOPONE的擂台上,感受万人欢呼的场面。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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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4 章
这对于我这个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登上职业擂台的人来说,是用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美梦,一生一世的终极美梦。
我从心里笑出来,阴郁了很多天的心,忽然明朗了许多。
是啊,无论被谁惦记着,被谁遗忘了,我的日子总要过下去。我没有死,就还有未来,未来就有无限的机遇和无尽的可能,就要选择好自己该走的路。比起纠结过去,珍惜当下每一个美好的瞬间,才是最重要的。
远处传来狗叫声,是我可爱的小狗汪汪,它费力地蹬着小短腿,正在花丛里捉蝴蝶。
韩棠看着那边正在疯玩的小腊肠,若有所思地说:“等我们从泰国回来,我送你一只小豹子吧。我小时候养过,把最锋利的牙拔掉,爪子磨一磨,也挺好玩。”
我心中微怔,看着他,“哥哥,你干吗这样摧残你的同类?”
他拿起拳套,在我的额头啪地拍了一下,咬牙道:“每次跟你说完三句话,第四句就想拍死你。”
我揉着脑袋,心有戚戚,其实,我也一样。
我们正坐在台阶上说话,韩棠嘱咐我在拳馆应该注意的各项事宜,恕一来了,要向韩棠请示一些事务。两个男人刚要进屋,就听到大门外一阵骚动。
这样的事从来没发生过,韩家老宅的守卫都是韩棠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会如此躁动?
我觉得奇怪,正想出去看看,刚迈出一只脚,就被韩棠拦了下来。
“你先上去。”韩棠交代。
我看了一眼恕一,他的表情很严肃,我意识到问题严重,正要转身回屋,就看到几个守卫围着一个女人朝这边走过来,强弱对峙,一目了然。可几个大男人想上前,似乎又有所顾忌,于是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圈。
我还没来得及躲回屋子,那个圆圈就这样进入了我的视野。
我惊讶地看着被围在“人圈”中间的女人,她很漂亮,火辣的身材,大波浪卷发,明艳动人的脸。最特别的是,她细细白白涂着蔻丹的手上,居然拿着一只奥地利产HG86式小型杀伤手榴弹。
我之所以知道她手上的凶器,是因为一年前,在韩唐两家生死对决的时候,韩棠曾经给过我一只一模一样的。不过危机解除之后,就被他收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扭过头去看韩棠,他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是外面的女人找上门来了。难怪守卫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是怕她手上那颗小小的手榴弹,而是韩先生的女人不敢随便碰吧。
这可有点意思了。
我心里一叹,男人就是上半身再怎么精明,也管不住下半身的问题,尤其是像韩棠这样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家底丰厚的男人,如果没几个红粉知己,不闹出几段桃色纠纷,倒叫人觉得奇怪。
正琢磨着这场风月闹剧韩棠该怎么收场,恕一却走过来,推了我一把,“小堂嫂,堂哥真不高兴了,进去吧。”
我也不想凑这个热闹,正要往回走,没想到那个一人独挑众多猛男的美女,居然越过人墙,冲着我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我转过头,指了指自己,“你找我?”
“对,就是你!你,还有韩棠,我今天就要跟你们这对贱人同归于尽!”
我懵了,她骂我是贱人,还要跟我和韩棠同归于尽。可是,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却不缺无缘无故的恨。
我气极反笑,扒开挡在我前面的两个男人,进入“人圈”之内,正想问个明白,就听到韩棠说:“阿晚,不关她的事,你闹够了。”
我的大脑停滞了一秒,韩棠叫她“阿晚”。
阿晚……唐晚?唐氏家族的小姐——唐晚!她居然还活着!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看到传说中的唐晚。那个敢爱敢恨,曾经艳冠全城的唐晚;那个热烈得像火一样,曾经让年少时的韩棠深深着迷的唐晚;那个不惜害死自己的骨肉,也要毁掉韩棠的婚姻和夏荷幸福的唐晚。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百闻不如一见,她真的很美,尤其是那双大大的杏眼,连发狠的时候都是风情万种。
“不关她的事?那关谁的事?韩棠,你还想骗我多久?你说你已经离婚了,过去的事就算了。你说你会娶我,我们两家冰释前嫌。你说……你还爱我。结果,全都是谎话!全都是骗我!你根本早就计划好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利用我害死我爸妈,害得我无家可归,整个唐家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
美人声嘶力竭,望着昔日的爱人,今日的仇敌,声声控诉,目眦尽裂。
“还有这个贱女人!当初你不是告诉我,你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吗?你不是把她赶走了吗?你骗我!她一直都住在这儿!你们现在风光了?得意了?好啊,你们不让我活,我就跟你们一起死!”
她说着就要拉保险销。我跟所有人一样,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里防备,她可能不是无聊闹着玩,她是来真的。
“阿晚!”韩棠喝住了她,神色紧张,放缓语气说:“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没骗你,我跟她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仔细想想,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我怎么会留你一命?阿晚,你最聪明,在我心里,怎么会有其他女人能跟你比?”
韩棠此话一出,唐晚居然真的停下手,前一秒还是正义凛然的复仇女神,下一秒就变成了受尽委屈的悲情女主角,泪眼婆娑,满脸幽怨,弱柳扶风,很是可怜。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好不好?”韩棠警惕地看着她,一边说,一边试着靠前,声音温柔,表情诚恳,“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咱们好好谈谈,凡事都好商量。”
“你别过来!”
韩棠停住,两个人对峙,她没有就此罢休,依然握着那颗手雷,语气却不复坚决,“还有什么好谈的?韩棠,你没有良心……”话没说完就泪如雨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女人的伎俩,大约只有女人才懂,这出戏我很想看完,但想起夏荷,想起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想起当年那段让人愤慨的往事,还有我吐出的那口血,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我对唐晚说:“你拉吧,咱们一块儿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我,恕一过来想要拉住我,被我用力推开。
我走过去,站在最前排的韩棠旁边,对眼前的女人说:“你不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吗?来吧,咱们一块儿死。你恨的,你爱的,无辜的,罪有应得的,现在全都站在这里。你只要轻轻一拉,全都结束了。”
唐晚有些不知所措,韩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来,我视若无睹,继续对她说:“怎么?不敢了?那咱们换个更好的方法。”
我指着院子一角的围绳擂台,“上去跟我打,你能打赢我,我就把他让给你,就是这么简单,何必弄得自己要死要活的?”
唐大美人眼神游移,表情略显惊慌,眼前的状况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韩棠始终一言未发,唐晚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我笑了笑,“你看他干什么?你不是要跟我抢男人吗?别弄错目标,你应该找我才对。你是不是没有装备?没关系,拳套,绑手带,护踝,我多的是,把我的借给你。来,上去跟我打,你能赢我,这个男人,包括这个家,我都给你。”
我一步一步上前,向眼前的对手发出诚挚的邀请,“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上擂台,跟我打。”
“你,你别过来。”唐小姐握着那颗小手雷,步步后退,手上的小玩意就是她唯一的凭借。可惜,那个小东西真的吓不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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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5 章
我不怕死,我只怕生不如死。我以为她跟我一样,结果试过之后,我失望了。
“原来你什么都不会……”我有点可惜地看着她,“他训练了我两年,什么都没教过你吗?他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只会陪他上床有什么用?他睡过的女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就认为自己这么特别?”
唐美人嘴唇颤抖,目光悲切,却没了之前的英勇无畏,被人逼到这个地步,手上那个小小的拉环,还是舍不得拉出来。
生,才是人的本能和天性。求死,哪是那么容易的?
韩棠似乎也看明白了,不过是一个绝望的女人求关注的手段,之前所有的温情,所有的怀柔,所有的甜言蜜语,瞬间消失殆尽。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不动,不发作,不表态。
这个男人的冷漠,当年压垮了夏荷,如今也压垮了唐晚,她终于忍受不住,跪坐在地上,嘴里反复说:“你骗我,你骗我……”
我蹲下来,从她手上拿过那颗手雷,有点可怜地看着她,“你根本就不想死,既然这样,何苦跑到这儿来自取其辱?谁教你的?你以为他还爱你吗?如果他还爱你,怎么会利用你?怎么会害死你的父母?怎么会看着你被我羞辱,连一句话都不说?他说什么你都信,你自己没脑子吗?男人说两句好话你就上当,他不骗你骗谁呢?”
唐美人泪流满面,或许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还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毕竟,韩棠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他弄死唐家所有人,却没对她痛下杀手,不是吗?
可是,难道她就没想过,一个男人留下你的命,不见得就是爱你,可能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
亲人,家庭,金钱,地位……当你失去所有的一切,生活就是抹不去的黑暗,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我打量着她廉价的衣服,看得出她这一年过得并不好,或许就是这些“不好”,让她最终铤而走险。
我望着她,想起过去种种,此时此刻,只觉得悲哀,“我听说过你跟夏荷的故事,她是我的朋友,因为你跟韩棠那点破事,她的一生都被你们毁了。我为了救她出来,被你爱的那个男人打到吐血,到了最后,她还是伤了一只眼睛。贱人……这个词应该我骂你们才对。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很厉害。现在才看明白,除了外表和你的姓氏,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拿个手榴弹用死来威胁,你还死不明白。欺软怕硬,就这么点本事,还敢跑出来跟别人抢老公?我不是他的女人,但我比较好奇,如果当年是我嫁给他,你觉得你抢得过我吗?你比我有地位,但是我比你豁得出去,你觉得咱们两个谁更厉害?”
她只流泪,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似乎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到了这个时候,我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着她,不觉叹道:“为了一个男人,害了别人一辈子,耽误了自己的一生,连累了那么多人,值得吗?你这么做是想让他愧疚?他的愧疚不值钱,谁的愧疚都不值钱。”
我站起来,掂了掂手里这颗小型手榴弹,又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手指一动,扯下了那个保险销。
韩棠没什么反应,众人本能地鸟兽散,恕一踉跄了一下,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来,一下将我手上的东西拍掉,怒吼道:“你疯了?快趴下!”
这个手雷引信时间是四秒,正好够他跑到我面前,然而整个世界一片安静,没有预想中的天崩地裂,血肉横飞。
我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在惊魂未定的恕一手上,“假的,她被人骗了。工艺不错,做得挺逼真,远看能唬人,拿在手上才能分出真伪。”
一个绝望的女人,一个绝情的男人,一件做工精美的假武器,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我回屋之前,看了看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唐晚,这一会儿她除了哭,也做不了别的了。她真的很可怜,墙倒众人推,买个小小的手榴弹,居然还是仿冒品。
可美人就是美人,连绝望流泪的样子都让人心动不已,狼狈成这样,还这么楚楚动人,不得不说,韩棠选女人是有眼光的。
“小堂嫂,别再看了,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你上楼,快上去……”恕一又过来推我。
我挥开他的手,“你别推,我自己上去。”
我看够了,也说够了,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一口浊气,这一刻才彻底释放出来,回想起当年的一切,只觉得不堪。
我知道,我又一次“不自量力,冲动莽撞”了,就算事后要被韩棠秋后算账,我也认了。这三年,他一直在打压我,我被他捏圆搓扁,百般调教,他对我有恩,偶尔的指责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讽刺也让我看清了自己性格上的弱点,就算他言辞犀利,刁钻刻薄,高兴了教我几招,不高兴了百般奚落,我也没有一句怨言。
可一码归一码,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当年那件事,是他对不起夏荷在先,对我拳打脚踢在后,如果被唐晚指着鼻子骂我贱人,我都无动于衷,那我未免太没血性。
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至于这个女人,她这么漂亮,美人总是招人疼的,韩棠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顶多赶她出去。现在闹剧结束了,我这个看戏人也该走了,剩下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回去之前,我还在琢磨,一会儿要不要给夏荷打个电话,告诉她,我见到了唐晚,活的唐晚。
我走了还不到三步,就听到咔嚓一声,这个声音我熟悉,就在一年前,在那段危机四伏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会听到。
我惊讶地转身,看到一个守卫,我记得他姓叶,跟我的真名同姓,是一个挺爱笑的小伙子。此刻,这个爱笑的小伙子面无表情地递了一把手枪给韩棠,韩棠接过来,按上消音器。
“不……”我的声音哑在喉咙里,意识到他们要干什么,我无法相信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看到唐晚的表情由绝望变成恐惧,由恐惧变成疯狂。显然,这样的后果也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她想要逃,可是逃不掉,被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按住,跪在地上,头顶是冰冷的枪口,执行的是她最爱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我还没尖叫出来,就有人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不用怕,一会儿就结束了。”
我认出这个声音,是恕一!那个每天跟我嘻嘻哈哈,从来没有正经的恕一,那个不顾自己的安危,跑过来跟我抢手榴弹的恕一。
我第一次发觉他的手这么冰冷,他的声音如此恐怖,这不是我平时认识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他们有多少张面孔?
我听到唐晚在尖叫,那声音绝望无助,呼天抢地,撕心裂肺!可是这里背山面海,荒无人烟,没有人会救她。
我如同坠入冰窖,牙齿打战,她的恐惧从空气中传递过来,震慑了我每一个毛孔,绷紧了我每一根神经,好像被人如此对待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恐惧和惊讶让我的大脑一片混沌,浑身战栗,甚至连句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到嗖的一声,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射的声音就像硬币撞到铜板……接着是肉体倒地的闷响。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从头到尾,除了唐晚绝望的哭喊,没有人说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我几乎窒息,眼前似有白光闪过,然后是一片漆黑,恕一并没有把手拿下来,只是贴在我耳边,用从没有过的冰冷得令人发指的声音说:“她死得很干净,楚夏,你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
我被恕一拖回屋子,他拽着我上楼,我一下坐在地上,两条腿软得不像自己的,他胳膊一伸,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回到二楼的卧室,我坐在床上,两眼空空地盯着眼前的地毯。
这块波斯地毯还是恕一送给我的,红色的圆形花纹,繁乱复杂,此刻看着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我的眼前一片血海翻腾。
我忽然觉得恶心,推开前面的男人,跑到卫生间,对着冲水马桶,把小蓝的健康早餐全都吐了出来。
我脚步虚浮地走出卫生间,恕一过来扶我,我推开他的手,自己坐回床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怔怔地问他:“小蓝呢?”
“她出去买菜了,放心,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汪汪呢?”
“它……应该在自己的狗窝里吧。小堂嫂,我一会儿帮你看一下?”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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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6 章
恕一对着我笑,我直直愣愣地看着他,不觉向后缩了一下,他把笑容收了回去。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脑子里一片空白。恕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没说。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恕一的手机响了,他出去接电话。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听到门外的男人压着嗓子,语气却是从没有过的急躁,“我说,你今天怎么了?脑子进水了?怎么能自己动手?就算想动手,就不能把人带远点?她?胆子再大也是一个女人,刚才吓得腿都软了……”
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又有了当年的感觉,心就像被一层厚厚的红油糊住,闷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人敲门,是守卫的声音,“楚小姐,韩先生叫你下去吃饭。”
我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短路,回神之后,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对外面的人说:“你让他滚。”
外面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恕一开门进来,赔笑道:“小堂嫂,你这话就是杀了他们,他们也不敢传,你就别为难……”
我两眼空空地望着他,麻木而慌乱地说:“我不是你嫂子,你也走,快点走。”恕一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我,进退两难。
一分钟后,我深吸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脸,“你们的脸变得太快,我适应不了,你们得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我在自己的卧室里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才饥肠辘辘地走出房门。宅子里除了小蓝,汪汪,门口的守卫,其他该走的,不该走的,全都走了。
韩棠去泰国集训,恕一不见踪影,唐晚……她的尸体不知道被安置在哪儿。
我看着她那天被人按住的地方,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眼,没看到血迹,地面已经被清洗得很干净。整件事船过水无痕,没留下半点印记。
后来,我还是给夏荷打了一个电话,跟她讲述了整件事,包括唐晚对韩棠说的每一句话,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她最后的结局。
夏荷沉默了很久,对我说:“这个男人,是我们的劫数。现在心里想着唐晚的遭遇,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她是真的爱他,一个女人只有在很爱很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变得这么愚蠢,又这么懦弱。”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嫁给他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想过,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想过,也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我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第三者,而失去一只手。我以为我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顶多逢场作戏,到了最后,他还是会回家,和我还是一样恩爱。后来才明白,是我对风险估算不够。这个男人,外面有大好的河山任他驰骋,女人再好,换来的也不过是他一瞬间的回眸,选择一旦太多,就不会觉得非谁不可。”
我心里不由得震动,这样的结论,要用鲜血和时间来换取,多么痛的感悟。
她最后对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是几年前,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可能会很高兴她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可是现在,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所有的一切,是真的都过去了。”
我放下电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晚上,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惨剧发生的地方,想起那天站在那儿,若无其事地将昔日爱人一枪打死的男人。
朝夕相对了三年,我们的关系比朋友亲密,比爱人从容,他对我来说,亦师亦兄亦友。这三年来,他甚至已经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眼里的韩棠,是一个称职的教练,一个严厉的老师,一个擂台神话,一个脾气暴躁的房主。对于他另一个讳莫如深的身份,我知道,但是没有真实感。
直到唐晚死在我面前,我才真正看明白,他究竟是谁。
韩棠走了七天之后,恕一上门拜访,给我带来了一位英语老师,对我进行一对一教学,每天两个小时,中间休息十五分钟。
基本上是大学两节英语课的规格,只不过我要从低学起。因为我高中没念完,先得补回那部分的课程。
我趁热打铁,请恕一帮我开通几个英语网页,要是能开通几个影视网页更好,可以看着英剧、美剧学习,寓教于乐。
恕一说:“这个,我要请示堂哥。”
我悻悻地说:“那就算了。”
没想到第二天,我要的那几个网页就通了。
恕一跑过来,喜滋滋地告诉我:“小堂嫂,你想要什么,现在一口气都提出来,不然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
我问他:“为什么?”
“堂哥现在怕你,你跟他要什么,他都会答应。真的,不信你试试。”
我无语地看着他,心想,相信你,我就是个棒槌。
但不管怎么样,我跟恕一算是冰释前嫌,又回到过去谈天说地的日子,可是偶尔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想起他贴在我耳边说的那几句话,心里就会冒寒气。
我慢慢发现,韩家的男人都有两副面孔,一副用来对外人,一副用来对家里。据说成大事的人往往都是如此,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像夏荷一样,从“家人”变成“外人”。
不是不担心,可是问题没来之前,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两个月之后,我的单词量飞速增长。我的英语老师说,我有影印机一样的记忆力。
感谢上帝,没有让我的大脑在那场毁灭性的疾病中受到太大的损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要感谢韩棠,让我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规律的运动让我精神饱满,注意力自然更加集中。我问老师:“除了语法之外,我还应该注意什么?”
他说:“掌握一种语言,无外乎是听、说、读、写。如果你学英语是为了日常交际,要把口语和听力练好,这很重要。”
我问他:“怎么样才能提高自己的口语和听力?”
他说:“练口语就要多说,身边如果有英语好的人,你试着平时用英语跟他沟通。听力可以买些听力光碟,也可以去看美剧和英剧,不带字幕的。不但可以锻炼听力,还能纠正你的发音,锻炼你的思维模式,日常生活足够用了。”
那天之后,我见到恕一就说:“哈喽,耗啊油?”
三天之后,恕一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跑得可快了。
几天之后,我又看到恕一,他带来一个消息。
韩棠已经打赢了荷兰的预选赛,也就是说,他将会顶替被他打败的拳手,于十一月中旬,在泰国曼谷参加TOPONE的总决赛。
恕一用我的P在网上找到那场比赛,像一个刚刚接触搏击的小菜鸟,十分兴奋地说:“就是这场,快给我讲讲,堂哥打得好不好。”
我跟他一起看,TOPONE的比赛是三回合,每回合三分钟,中场休息两分钟。从拳手出场,到比赛结束,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
看完之后,我给了他四个字:“中规中矩。”
“啊?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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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7 章
“三回合,没KO,没击倒,只赢了点数。他有效打击比对手多,分数比对手高,所以裁判判定他胜利。你堂哥这场比赛没有尽全力,看不出来他的深浅。不过,对于一个七年没上过擂台的人来说,他的状态恢复得真心不错。”
不过因为减重,肌肉也减了不少。我看着擂台上那个明显小了一圈的身影,真为他心疼……为他的肌肉心疼。
长点肌肉容易吗?男性长肌肉要以年为单位,女性就更加困难。我是细长体型,想长都长不出来,做了很多无氧训练,也不过是紧致了身体线条。
恕一有点失望地关上电脑,“堂哥为什么不尽全力?他去参加比赛却不想赢得漂亮?”
我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意料之中的事,不到总决赛,他不会亮出所有的本事。我们在研究别人,人家也在研究他。就说安东尼吧,我估计这几天,他可能看你堂哥的比赛看得快吐了。总决赛还有两个月才开始,没人愿意这么早就露底,在预选赛,大家基本都收着。如果太早亮大招,等于是告诉对手快点设计战术来防你,你堂哥没那么笨。”
恕一心领神会,“原来如此……”
我收好电脑,“上了擂台就是两只拳头说话,但较量在擂台下面就开始了。职业格斗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这里面学问很大。”恕一看了看我,“小堂嫂,这么难得的机会,这次不能跟堂哥去,你会不会觉得可惜?”
我愣了一下,恕一的话直击我的痛点。
是啊,这么难得,可以站在擂台边上看TOPONE的比赛,可以跟世界级的高手近距离接触,甚至有可能跟他一起站在擂台上,迎接胜利的光环,接受万人喝彩。
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恕一观察着我的表情,“如果你想去,现在还来得及。”
我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我不去了,还是在家待着吧,经过那件事,很多事我需要想清楚。”
时间一转就到了十一月,天气凉爽了很多,我的英语课进展顺利。我开始试着用恕一的笔记本电脑,关上字幕看美剧,听不懂就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小蓝以为我在玩游戏,十几天之后,恕一的电脑快被我玩冒烟了。
恕一还是跟以前一样,时不时来这边蹭饭,每次来都跟我说一些没什么内容的闲话,我们没再聊过那天的事。
然后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其实,她死在这儿也未尝不好,出去也是受罪,自从唐家倒台后,她是彻底堕落了……堂哥当初放她一马,如今那样做,也算是给她一个痛快。还有,当年那个孩子不是堂哥的,她早就算计好了,借故叙旧,在堂哥的酒里下了药,设了一个套给他。这件事堂哥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女人心太毒,手段太狠。因为你一直住在这儿,她一直把你当成假想敌,否则在那一个月中,堂哥也不会给你换了八个地方。”
我正在背单词,从牛津词典上抬起头,他接着说:“小堂嫂,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有太多灰色地带。外面发生的那些血腥肮脏的事,堂哥不想让你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可怜,骨子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她不值得同情,唐家每一个人都不值得同情。唐家那时仗势欺人,逼得堂哥和我们韩家无路可走,堂哥一直委屈求全。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固然不对,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确降低了我们的成本。现实就是那样,不周旋,不算计,他会垮掉,韩家也会跟着倒霉。可如果那么做了,又会背上道德的十字架,他没法两全其美。”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会感到困惑和怀疑,但是从恕一嘴里说出来,却让我觉得惶恐和悲哀。
是的,人皮之下,一切未知。
我点点头,“我明白,你不跟我说这些,我多少也能理解,唐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是恶人遇到了恶事,她当初不给别人留余地,如今别人也不给她留活路。对于你堂哥的行为,我不好评价。我只是觉得茫然,有时候我觉得我多少了解你堂哥一点,有时候他又让我觉得害怕和陌生。”
恕一看着我,“他也没那么坏,他知道底线在哪儿,至少他不会去伤害无辜,这跟那些故意作恶的人本质上还是有区别。”
我放下笔,靠着椅子,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他的确没那么坏,我二十岁之前在场子里见过的男人,能比他坏十倍。不是每一个流氓都像你堂哥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有时候越是底层的混混,手段越是恶毒。道德感跟阶级无关,善良跟贫穷也并不临近。很多人都是以恶还恶,自己遇到了恶心事,就再去恶心别人。毫无目的的作恶,损人不利己,这才叫坏。你堂哥这不叫坏,说得好听点叫理性现实,难听就是冷血无情。可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丧失理性的人,而是除了理性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人。”
我转过脸看着恕一,低声说:“你堂哥现在就是这种人。可是他变成今天这样,又是谁造成的?在他年轻的时候,估计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打输了一场比赛,或者训练的时候被自己的师兄修理,在夏荷发生那件事之前,他可能连‘恨’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十年前的韩棠,在纪录片中那个笑得阳光灿烂,汗水都闪着金光,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韩棠。
我摇了摇头,不觉叹道:“环境,经历,这些都能改变人。他不想被人打垮,不想身边的人再受伤害,就要去适应那个环境。我不是帮内人,你们那些纠葛我不清楚,不清楚就没有发言权。可唐晚当年做的事我还记得,我就算爱心再怎么泛滥,也不会无原则地去原谅谁,或者替谁喊冤。只是回想当年,依然替夏荷觉得可惜,善良没错,纯真没错,美好没错。可这世上,弱者的善良往往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好心被人利用,善意被人坑骗,最后也只能让自己吃亏。可是如果没有善良,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或许,我们只能告诉自己,善良应该用对地方,要看清对象,让自己更聪明一点吧。”
恕一看着我,叹了口气,“我发现你哪儿都好,就是思维方式太男人,长得呢……又太女人。”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恕一托了托镜框,意味深长地说:“长得太女人,容易把男人不好的一面勾出来,你不去招人,人家也来招你。如果你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好好依附侍奉一个男人,也未必不幸福。可惜你又不是,不愿意站在男人身后,总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要是有个好出身,倒也有机会当一个女强人,你又没有。现实摆在那儿,你越聪明就越痛苦,越不甘心就越折磨。你这样,以后遇到一个强势的、就是要霸占你的男人,你要怎么活?古代说的红颜薄命,就是你这种女人。”
我把字典砸在他身上,气道:“说着说着又不成样儿,早晚让小蓝毒哑你。”
恕一笑了笑,“看来你也猜到我想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放在桌子上,“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去曼谷为堂哥加油。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是啊,明天就是TOPONE的总决赛。这段时间我忙着训练,忙着学英语,忙着琢磨该如何跟韩棠说我离开韩家的事,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我盯着那张机票,盯了大约一分多钟,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去。”
恕一看着我,若有所思,“你在怕什么?”
我反问:“我有什么好怕?”
恕一叹气,临走之前说:“那明天下午,你自己在家看直播吧。我已经在网上帮你买了TOPONE总决赛的网络直播权限,泰国时间五点开始,八点结束,时差你自己算吧,我钱都花了,你可别忘了。”
第三章: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泰国跟中国的时差是一个小时,泰国的五点,就是这边的六点。我想,反正恕一钱都花了,我不去现场,看看视频总是可以的。
第二天下午,我早早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抱着恕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那个网页。
时间一到,比赛正式开始。
画面首先切进的是TOPONE的标志,然后是灯火通明的曼谷皇家体育场。整个画面用直升机俯拍,现场人头攒动,黑压压坐满了观众,近万人围着一个七点二米乘七点二米的擂台,如同众星捧月,场面是难以想象的盛大。
TOPONE能在众多搏击赛事中脱颖而出,屹立顶峰十几年不倒,除了他们能招揽到世界上最好的拳手,也是因为他们在舞美、灯光、音效等方面,比起传统比赛有很大突破。
创始者大胆地将舞台艺术与体育运动结合在一起,给了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耳目一新的感受。
今年的总决赛更是不惜工本,只是一个开场式,就办得像大型演唱会一样绚丽。
天空中烟花绽放,地面上彩带飞舞,灯火连天,灿如银河,场地中央,那个万众瞩目的擂台,就如同浩瀚宇宙中最闪耀的星座。能将一场擂台赛办到这个程度,着实让人惊叹。
泰语、英语两位主持人简短暖场后,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拳手上场后,摄影师的镜头扫过坐在最前排的观众,能坐在那里的人,身份往往举足轻重。
我看到TOPONE的负责人,韩棠曾经在泰拳杂志上给我指认过的几个泰拳界的大佬,还有一位穿着军装,面容威严的老人。
开赛的钟声刚一敲响,恕一的跨国长途就到了。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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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8 章
“小堂嫂,你没来真可惜。刚才有几个泰拳界的泰斗,还有一位将军都来后台的休息室跟堂哥打招呼,说是特意来看他的比赛。堂哥的泰语说得真好,可惜,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把茶杯放在一边,好奇地问:“恕一,那几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恕一疑惑,“我应该认识吗?”
“我听你堂哥说过,伦披尼拳场受陆军管辖,负责人就是那位将军。除了他之外,其他那几位大佬都是华裔。而且,大部分都是潮汕人。”
恕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对堂哥那么热情。”
韩棠会说泰语我一点不奇怪,他一直都在泰国打拳念书,泰语应该说得像母语一样好。但那几位大佬在泰拳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组织比赛,挑选拳手,甚至可以控制比赛的结果和拳手的命运。泰国拳场赌拳是合法的,背后隐藏着巨大利益,这些人都有翻云覆雨的本事。
韩棠是一个优秀的拳手,可在泰国优秀的拳手多了去了,泰拳手在泰国的地位并不高,大佬们会去看著名拳手的比赛,但跑到后台表示关心,这真的很少见。
他们组团去看韩棠,只怕,看的不仅是身为拳手的韩棠,更是另一个身份的韩棠。
“你堂哥在做什么呢?”
“拉筋,热身,按摩,抹油。好多人围着他,我都靠不上边。”恕一说。
“那你就出去看比赛吧,外面打得很精彩。你堂哥要第三场才会出场,至少还有半个小时。”
“说的也是。小堂嫂,我问一下,他们往堂哥身上抹的那是什么东西?透明的,油乎乎的。”
我想了想,“应该是拳王油,给拳手热身用的,可以快速让身体热起来,能避免肌肉拉伤,也有减缓摩擦力的作用。一会儿还要往脸上抹凡士林,不然拳头打在脸上,容易见血。”
我这边刚说完,擂台上的法国拳手就吃了对方一个重击,砰的一声,笑肌上被划出一道口子,血淋淋的。
主办方应该是在擂台上装了扩音器,我坐在家里都能听到拳腿打在肉上啪啪的闷响,拳拳到肉,每一下击打都挑动着观众的神经,紧张,刺激,血性。
一回合结束,中场休息,转播马上给了挨打的拳手一个面部特写,近得能看到他脸上翻开的皮肉。
TOPONE在转播上是下过功夫的,无论拳手怎么移位,镜头都给得很舒服,力求让观众看清双方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拳手的每一个表情。即便在家看转播,也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叹:国际赛事就是国际赛事,能把细节做得如此到位,难怪现场气氛这么火爆。
第一场结束,意大利人赢了,法国人输了。
第二场刚开始,恕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小堂嫂,我已经到外面了,现场没中文解说,我看得不是很明白,你给我讲讲吧。”
正看得高兴,我不太想理他,很不情愿地说:“恕一,打扰别人看比赛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你懂不懂?”
“懂啊。可是想到你这会儿能看到现场直播,全是我的功劳,我的道德感就回来了。”
我被他噎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还能说什么?
我叹气,“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啊,现场解说怎么说,你就给我怎么说呗。”
我恨得差点把舌头咬断,韩家真是没有一个软柿子,一场比赛下来,我说得口干舌燥。
第三场开始,恕一有点兴奋地说:“小堂嫂,快看,堂哥就要出场了。”
韩棠终于上场了,黑色拳套,黑色拳裤,钢铁般的肌肉,慑人的气势,冷峻的面容,音乐,气氛,气场,全都够了。他一出来,女拳迷的尖叫声明显高出十几个分贝。
TOPONE的主办方待韩棠真心不错,给了这位昔日的冠军英雄一般的出场,从后台到擂台有一条长达五十米的通道,韩棠走过的地方,烟花绽放,音乐激昂,彩灯乱舞。
恕一从韩棠出场那一刻就问个不停,“小堂嫂,从堂哥出来走这一路,好多人都在喊Le,Le……这是什么意思?”
“Le是你堂哥的拳名,他们在喊他的名字。”
“啊?堂哥为什么不用真名?”
“泰拳的习俗,拳手上擂台都要用拳名,后面还要加上拳馆的名字,以此来表示对拳馆的尊重。如果有拳手打出了名,也能起到一定的广告效果。再说,以你堂哥的身份,用真名似乎也不太合适。”
“堂哥胳膊上和头上戴的那是什么?怎么其他拳手没有?”
“头上的头箍叫‘望功’,胳膊上那个是臂箍,都是给泰拳手祈福用的,戴上能带来好运。泰国是佛教国家,这方面有很多讲究。”
“怎么开局之前,还有人在绳角那儿对着他念咒。”
“那不是念咒,是开战前的仪式,那个人是你堂哥的师兄,在为他祈福。”我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
“还有,堂哥怎么开打前还要在围绳上压一下背?试试绳子弹性好不好?”
“……”“小堂嫂?”
“闭嘴,别再问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再问,等你从泰国回来,我让小蓝毒哑你!”
恕一终于闭嘴,我可以好好地看一会儿比赛。说真的,看着此刻擂台上蓄势待发又沉稳内敛的韩棠,我心里没底。
七年空白期,状态就是维持得再好,但是太久没上擂台,体能、速度和应变能力都会下降,对于一个职业拳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韩棠的对手是一个荷兰小伙,年纪很轻,在荷兰本土拿过自由搏击冠军,第一次参加TOPONE,是格斗界最被看好的后起之秀。
屏幕上打出拳手的资料,我看着那个荷兰拳手的拳馆,总觉得有点眼熟,忽然想起了什么,上网一查,原来他跟安东尼一家拳馆,是安东尼的同门师弟。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冤家路窄!
第一回合,双方打得都很谨慎,彼此试探,周旋,类似探水的进攻,没什么亮点。两个人都很沉得住气,三分钟过去了,平平淡淡,没有太大起伏。
但老拳迷还是能看出来,韩棠的腿法是优势,对手的拳法虽然比他高出一点,可惜大赛经验少,面对像韩棠这样控场能力强的对手,有优势却发挥不出来。
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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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19 章
第二回合,韩棠的主动进攻明显多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TOPONE的总决赛采用昭才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那时的他对我温柔无限,爱意无边。只是他不知道,身边这个永远笑得灿烂无比的女人,其实恨他入骨入血。
那些爱恨纠缠,恩恩怨怨,隔了太久时间,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可是每每想起他的脸,想起那个深秋离别的夜晚,依然心痛如绞。
有人说,时间会带走一切,到了最后,连爱与恨都会变得模糊不清。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时间可以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让我一夜白发,红颜变枯骨。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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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0 章
这样……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第二轮开始了,经过第一轮的淘汰,这一轮只剩下四个人,所以只有两场比赛。
第一场是韩棠对阵那个意大利拳王,三回合,点数胜,韩棠赢了。这一场他打得很谨慎,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在保留体力,为第三轮做准备。
裁判宣布结果后,韩棠跟那个意大利拳手互拍肩背,彼此拥抱,很友爱,很和谐。
再看这厢的安东尼,像跟韩棠说好一样,也是点数胜,没击倒,没KO,他也在保存实力。两个人一路厮杀,终于要在最后的决战会面。
主持人宣布冠军战名单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他的煽动下,一万多观众兴致昂扬,翘首以盼。
而后来发生的事,没有辜负那天晚上现场所有人的殷殷期盼。
这场世纪大战,新老冠军的碰撞,被尊为格斗界的经典,即便在很多年之后,依然被人们拿出来讨论,或争得面红耳赤,或津津乐道,成为了TOPONE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中间照例插了几场无关痛痒的小比赛,留出时间让决赛的拳手稍作休息。主办方还安排了一场泰拳舞蹈,几个英姿飒爽的妹子,穿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服装,舞蹈动作都是从古泰拳里扒出来的,很是新鲜有趣。
等待的空当,恕一在电话里问我:“小堂嫂,你猜他们两个谁会赢?我旁边的观众已经分成两派,你分析分析?”
我想了想,对恕一说:“如果规则开放,允许用肘的话,我赌你堂哥赢。”
恕一笑了,“这比赛不能用肘,你说了等于没说。”
最后一场压轴的冠军赛,终于在现场一万多人的期待中开始了。
两个拳手像两株挺拔的青松,面对面站着,彼此的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对。拳证按例向他们宣布规则,这不过是一个过场,规则他们早就烂熟于心。
从我的角度看,这个画面相当养眼。韩棠的五官刀刻一样,深邃立体,侧脸尤其锐气逼人。安东尼漂亮英俊,白皮肤,蓝眼睛,金色的头发,就像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北欧模特。
东方西方,风格迥异的两个人,如果我是现场的女拳迷,我想我会很纠结。
不过从审美的角度,我更欣赏韩棠的俊朗大气,线条明朗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相比之下,安东尼那张精致的脸,白皙的皮肤,对于一个拳手来说,多少有点娘。
第一回合的钟声敲响,两个男人互相凝视对方,对拳,开打。
别看安东尼外表阴柔,进攻能力可不弱,刚上来就想吃掉对手。他拳法好,腿法也不差,关键是,他的控场能力跟韩棠真的有一拼。
相比安东尼的咄咄逼人,韩棠却打得很保守,真的很保守,保守得……甚至让我觉得,他压根不在状态。
怎么会这样?
我以为他在观察,在调整。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他居然还是那个样子。防守,后退,摇闪,走位,进攻次数寥寥无几。
这会儿我是真的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他的消极应对终于招来了祸端,在最后一分钟,安东尼开始攻城略地,不断突破他的外围防线。对攻一旦进入中距离,韩棠拳法上的弱点就彻底暴露出来了。
韩棠拳法不好,全世界都知道。可是你知道,并不代表你能抓住。拳法好的对手他不是没遇见过,都被他两条大腿挡在外面,碰不到他的身体,拳法就发挥不出作用。
但安东尼不一样,他能,他真的能。
在那一分钟里,我眼睁睁地看着拳迷眼中犹如战神一般的韩棠,身体、头部多次被对手的拳头击中。虽然不是重击,可是力道都不轻。
安东尼是典型的X打法,立体效果好,一旦被他逼到角落,进攻就像布了一张网。韩棠竖起手臂,护住头部,可对方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下来,让你顾得了上面,顾不得下面,总能找到漏洞,这种消极防守根本招架不了。
后来我回忆,韩棠能撑过那一分钟,完全是靠他顽强的抗击打能力和钢铁一样的下巴。
第一回合结束,拳手回到各自的位置休息。精彩的一回合,不过是别人的精彩。
我收回几乎掉到地上的下巴,看到韩棠回到绳角坐下休息,立刻有人上来帮他按摩,把冰袋放在他的后颈上为他降温。
恕一在电话里对我急吼吼道:“小堂嫂,堂哥居然被那小白脸揍了!这怎么可能?”
我对着屏幕,默默无语。我也想不通,韩棠第一回合究竟在干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居然梦游一样。
我叹气,“第一回合,点数已经落后了。如果下面两个回合你堂哥还是这么个状态,他百分之百会输掉这场比赛,还会输得很难看……”
屏幕上,转播给了韩棠这边很多镜头。
我看到他的师兄一把揪住他汗涔涔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表情很激动,声音很大,叽里呱啦都是泰语,我一句都听不懂,但从他激烈的表情和动作猜测,大概是叫韩棠注意力集中之类的话。
我第一次看到,居然有人敢对韩棠这么凶!
而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勾着脑袋,弯着脖子,不反抗,不搭腔,平时的爆脾气也没了,低眉顺目,被人又吼又骂,还乖得不得了,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韩棠这位师兄,真是神人!
我正看着,转播画面里居然出现了恕一的身影,他走到韩棠的位置,站在擂台下面,好像对上面那个人说了什么。
韩棠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安东尼。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激活了,连眼神都变了。我心里纳罕,恕一到底对韩棠说了什么神奇的密语?居然这么管用。
第二回合的钟声响了,其他人都撤了下去,椅子拿走。韩棠的师兄在他颈背上啪地拍了一下,他就上场了。
然后,所有人似乎都能感觉到,这一回合他的斗志明显高了,注意力又回来了,进攻也积极主动了。可是,这不代表他还能挽回局面。
高手对决,强弱之差只在毫厘之间,韩棠整整落后一个回合,而安东尼是一个水平顶尖,又相当狡猾的拳手,把防线做得滴水不漏,压根不给韩棠反击的机会。
他也看穿了韩棠的战术,韩棠想拉开距离跟他打外围,他偏要冲进来拼拳。韩棠拳法不如他,只能把距离拉得更近,改用膝法进攻。
可是,TOPONE的规则规定,膝击只能用一次,不能连续膝撞,更不能肘击。韩棠只能放弃近距离的优势,继续跟他在外围周旋。
当两个人水平相近的时候,规则就站出来说话了,韩棠这一次完全被规则限制住了。
我坐在韩家老宅的沙发上,抱着茶杯,盯着屏幕,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我看着安东尼那张年轻而聪明的脸,心里想着,如果能用肘,如果能用肘……韩棠只要一肘,就能劈死他!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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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1 章
可规则就是规则,不愿意遵守人家的规则,何必去参加人家的比赛?
正想着,安东尼抓住一个空隙,一拳打过来,韩棠闪得稍微慢了一点,真的只是慢了一点,结果被对方重重打在下巴上。这一下打得极重,韩棠脚下一滑,倒在擂台上。
我呼吸一窒,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把现场所有人都震慑了,擂台下面鸦雀无声,转播不断给出慢镜头,回放这个惊心动魄,让现场一万多观众无不瞠目结舌的画面。
我的心跳起初几乎停止,恢复之后又突突狂跳,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安东尼这一拳,将昔日的擂台神话打下了神坛。
我不忍再看下去,觉得比赛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就算韩棠能站起来,点数也很难追上,最后还是输。
可是,我显然是低估了韩棠的意志力。拳证对着他数十,他第三秒就站了起来,拳证观察着他的表情,询问他是否还能继续比赛,他点头,神色清醒,表情镇定。
拳证示意比赛继续,离第二回合结束还有十几秒,安东尼显然不愿意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对着韩棠穷追猛打,韩棠只能且战且退,勉强应对。
我为他捏了一把汗,下巴是人体的平衡器,被击中会有短暂的眩晕,就算他想继续打,但是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反正拳证要数到十秒,能拖一会儿也是好的。
好在余下的时间不多,第二回合的终场铃声响了。
拳证喊停,双方回到自己的位置,各自团队的人马上摆好椅子,为他们拉筋,按摩,降温,手脚麻利,行动迅速。
我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叹气,打完了两回合,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安东尼占尽了上风,而韩棠……似乎大势已去了。
韩棠的师兄也认识到这个结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而另外一边,安东尼的教练似乎在跟他讲战术,他一边听,一边点头。
两个帅哥彼此对视,汗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淌,都喘得很厉害,一晚上连打了三场,双方的体力都到了极限。
职业拳手不怕打,但怕没完没了地打。
恕一叹着气问:“小堂嫂,堂哥是不是输定了?”
“现在点数落后很多,还有一回合,如果他能在那三分钟里KO了安东尼,就能反败为胜,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叹气,“是的,他输定了。”
第三回合开始,两个拳手回到擂台中央,拳证示意开始,双方对拳示意,谁胜谁负,谁强谁弱,谁最后能捧走冠军奖杯,就看这三分钟。
安东尼胜券在握,他不着急,而韩棠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机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三回合开始,我就觉得他哪里不太对。不!准确地说,这种不太对的感觉,从第二回合就有了,只是台上战况紧张,被我忽略掉了。
我挺直脊背,聚精会神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电话那边的恕一说:“他受伤了。”
“谁?谁受伤了?”恕一一头雾水。
“你堂哥。”
恕一诧异,“不会吧,看不出来啊,眼神还是很犀利,动作还是很矫健,伤哪儿了?”
我看着屏幕,目光追着那个游移的身影,“可能是肋骨,也可能是内脏。总之他不对劲,应该是第一回合就受伤了,他在绳角硬扛那一分钟的时候。”
“会不会是体力下降?如果堂哥真有问题,他们拳馆的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们七年没跟他一起训练,看不出来一点都不奇怪。体力下降不会连步伐都乱了,你仔细看,他连呼吸的节奏都不对。剧烈运动的时候肾上腺素会飙升,人处于兴奋状态,一时半刻不会觉得疼。但是不疼,不代表伤得不重。有些拳手在上面还好好的,下了擂台就吐血。真的,我没吓唬你。”
“小堂嫂,这怎么办?”恕一有点急了。
我看了看时间,这一回合距离结束还有一分半,现在让他下来,他一定不甘心。
“等吧,熬过这一分三十秒,这场比赛也就结束了。你堂哥准备了这么久,练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打入冠军赛。你要是不让他打完,他妥妥会杀了你。”
恕一叹气,“他真是,何苦呢?”
我盯着擂台上的战况,心里盼着这一分钟不要再发生任何变化了,就这样平平顺顺地打完吧。
不拿冠军没什么,输了也没什么,当不了英雄,被人打下神坛,这些都不算什么,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可擂台上那个打红眼的人,就像跟我作对一样,居然在这一分钟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
安东尼已经没有了进攻的欲望,他只想保住胜利果实。但韩棠不是!他两条大腿左右开攻,像一辆马力十足的铲车,把安东尼的防线铲得七零八落。
那个荷兰帅哥显然没有预料到,韩棠的体能居然这么好,两个人激战了两个回合,他不但不知疲倦,反而越战越勇。
只靠防守行不通,有了师弟的前车之鉴,他不敢跟韩棠拼腿法,找机会切进了中路,没想到一拳挥空,被韩棠按住肩膀,向前一拉,一膝顶在了肚子上。
就这一下,安东尼跪倒在擂台上。
我和现场那一万多观众都惊呆了!
擂台的局势瞬息万变,大家都以为冠军非安东尼莫属了,没有人会想到,在最后这一分钟,居然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变化。
一万多人的体育场再次鸦雀无声,拳证对着在擂台上翻滚的安东尼伸出手指,一,二,三……数到七的时候,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下面掌声雷动,我作为对手的家属,都不得不佩服安东尼,这样都能站起来,多疼啊!
“你堂哥是故意放他进来的。”我对恕一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在擂台上,给对手下套不是不可能,姜还是老的辣,你堂哥是个中翘楚。”
恕一兴奋地问:“小堂嫂,那现在怎么算?他们到底谁赢?”
我看着擂台上周旋对峙的两个人,打到这个地步,两个人都是强弩之末,这一回合马上就要结束。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惊险刺激,高潮迭起,至于结果……
我对恕一说:“两个人各有一次击倒,你堂哥第一局表现不好,点数还是落后。不过按照TOPONE的惯例,有可能会加赛一回合。”
“为什么?”
“顺应民意,不信的话,你听听周围的观众都在讨论什么。”
恕一为难,“可是堂哥受伤了,还能接着打吗?”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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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2 章
“不能,你得让他下来。”
“我怎么让他下来?”
我看着屏幕上的韩棠,汗水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落在擂台上,人已经疲乏到了极点,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写着疼痛,那双黑眼睛却依然熠熠生辉,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里面写满了顽强,还有对胜利的渴望。
“去告诉他的师兄,弃权,丢毛巾吧,没有别的办法。”
“丢毛巾?”恕一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分贝,“小堂嫂,现场有一万多观众,这个比赛十几个国家在转播,以后出了视频,全世界几亿拳迷都会看到。这是你对我说的!现在丢毛巾?我们走得出去吗?会不会被现场的观众骂死?还有,堂哥会怎么想?等他下来,我们怎么跟他解释?”
他说的句句都对,可我依然坚持,“你是想让他在擂台上英雄三分钟,最后丧命,或者落得一身残疾?还是想让他完整无缺地回家?面子丢了他顶多难受一阵,身体垮了就是一辈子。他是你的亲人,你自己衡量。”
“可是……我看安东尼也快不行了,三分钟而已,说不定堂哥能坚持?”
“安东尼不是软茬子,他不会放弃。你看看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打红眼了,再继续下去就是两败俱伤。真有个好歹,就是拿了冠军又有什么意义?职业搏击本来就是危险系数极高的体育项目,擂台上是一秒万年,上面下面是两个世界,他们的三分钟跟我们的三分钟可不是一个概念。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拳手死在擂台上?职业拳手打死人,只要位置对,一秒都用不了。别看他们攻击力强,身体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不是铁打的。”
我正说着,终场铃声响了,拳证喊停,两个拳手立刻停下所有动作,一左一右站在拳证的两侧,等待裁判宣布结果。
全场的观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连曼谷夜晚的微风好像都静止了。
我对恕一说:“你还有大约三十秒的时间考虑,输一场比赛没什么,你堂哥不缺那点冠军奖金。人要是废了,就输了一辈子。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会理解的。”恕一终于松口,“好吧,我……”
他的话没说完,那边就有了结果。裁判宣布,安东尼获胜!
全场哗然!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个裁定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但从现场的反应看,观众并不买账。擂台下面嘘声一片,很多人喊着韩棠的拳名,群情激奋,民意汹涌。
背景太嘈杂,恕一只有扯着嗓子对我喊:“我周围的观众都在喊,裁判不公平,应该加赛一回合。或者直接判堂哥胜,他们觉得堂哥的表现比安东尼好。”
我惊讶,“你堂哥还真是有人缘,那第一回合怎么解释啊?”
“他们说,堂哥因为心里内疚,故意让了安东尼一回合,还有人说是战术。他们还说,最后一回合堂哥的表现比安东尼好,点数也不输,怎么也不该是这个结果。唉……总之一群老外巴拉巴拉争得脸红脖子粗,泰国拳迷又叽里呱啦地说泰语,我听不懂。不过从他们的表情看,我觉得他们大约在为堂哥抱不平。周围乱糟糟的,你看转播是不是更清楚点?”
我叹气,“我什么都看不到,转播很和谐,压根不给下面镜头,只能看到擂台上的情景。”
我们正说着,主办方的几个领导上台,准备给安东尼颁奖,摄影记者开始拍照,闪光灯此起彼伏。
从我的角度看,韩棠的表情很淡定,似乎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擂台上的和谐平复不了观众的愤怒,底下越吵越大声,甚至有人用英语大喊,骂裁判不公平,要求组委会取消结果,重新算分。
“小堂嫂,我看场面有点控制不住了,场边的保安都过来了,他们会不会改判?”
“改判?那不是打自己的脸?”我长叹一声,“裁判其实挺冤枉,你堂哥虽然只是输了一点点,但他真的是输了。”
不过,一般遇到这种一定会有争议的结果,主办方都会选择加赛,这几乎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这次直接判安东尼赢,主办方的本意应该是为了保护拳手,尤其是安东尼,韩棠打完这一次就不玩了,可安东尼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可以为TOPONE赢来不少人气。韩棠要是真把他给废了,TOPONE等于少了一根台柱子。
主办方也算是好意,可惜他们错估了韩棠的影响力,弄得现在收不了场。
我有点可怜安东尼,好好的一个颁奖典礼,对一个拳手来说,这本是最荣耀的时刻,他应该被大家像个英雄一样高高举起,被拳迷敬仰,接受现场所有观众的欢呼。
可是现在,擂台下面闹成了一锅粥,说什么的都有,别说欢呼,就连他辛苦拼来的冠军头衔,似乎都名不正言不顺了。
就算主办方处理不当,但拳手是无辜的,他所有的努力不该就这样被抹杀了。作为看客的我也只有一声叹息,想着主办方该怎么收场。
就在这个微妙的当口,我看到韩棠,万人瞩目的Le,在TOPONE的领导把冠军奖杯颁给安东尼之后,走过去,肯定地、赞许地、惺惺相惜地拥抱了这个可敬的后辈。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握着安东尼的手,帮他举起了冠军奖杯,绕擂台一周,面对四方观众。
全场安静了,大家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也瞬间理解了什么。
擂台下面不再吵闹,大家齐声喊着两位拳手的名字,主持人慷慨激昂,用我听不懂的泰语说了几句话,英语主持又翻译了一遍。
我能听懂一些,大概意思是说:这就是搏击精神,永不妥协,永不退让,却又像海洋一样宽广辽阔,高山一样坚毅从容。
我看着擂台上的韩棠,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擂台上没有恩怨,只有胜负。
这一夜,他不是冠军,却胜似冠军,他用自己顽强的意志,拼搏的精神,从容的态度,让所有人都记住了Le,记住了这一刻。
这一夜,也成了我孤独而漫长的生命中最闪亮的记忆。
我透过宅子的落地玻璃窗,看着窗外的朗朗夜空。
在那之后,每次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我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这个夜晚,想起擂台上那个虔诚的身影,想起他——韩棠,想起那个词——英雄。
安东尼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礼遇,直升机向擂台洒下无数金色的亮片,烟花升腾而起,嫣红,明黄,靛蓝……如同一朵朵美丽的鲜花,刹那间照亮了曼谷的夜空。
双方团队的人彼此拥抱,相互祝贺,似乎在庆祝共同的胜利。
“真感人,可惜……堂哥还是输了,咦,他在做什么?”恕一好奇地问。
我收回心思,看着擂台上那个人,只见他双膝着地,合拳,头点地。
我说:“这是一个重要的礼节,他在跪谢四方观众。”
恕一惊讶,“真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笑了,“不然你以为呢?蹲着?很多泰拳手都这么做,不止你堂哥一个人。”
恕一沉默片刻,对我说:“小堂嫂,我忽然明白,为什么现场这一万多的观众这么挺堂哥。在这个擂台上,他真的很虔诚,比任何人都虔诚。”
我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也颇有感触,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安东尼的教练给了韩棠一个重重的熊式拥抱,肥壮的胳膊不断拍打他的背,粗犷的脸上是满满的激动。
我叹了口气,对恕一说:“咱们还是等一会儿再感慨吧,在你堂哥没被人拍死之前,你还是快点把他从擂台上拉下来,带他去医院看看,别让那些人再折腾他了。”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睡,一直在等恕一的电话。
比赛结束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他告诉我,韩棠已经做完了检查,两根肋骨骨裂,医生已经做了处理,他需要住院,等骨伤稳定了才能回来。
我说:“你没问问他,第一回合究竟在干什么?思考人生?”
“没问,就是问,他现在也听不清。医生刚才对我说,除了肋骨,堂哥左耳的耳膜也有裂伤。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这属于轻微伤,只要不沾水,可以自行修复。”
第 1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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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3 章
我听完之后,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叹道:“等你堂哥回来,咱们一定要好好劝劝他,还是安静在家做一个美男子吧,别再折腾了。”
恕一笑了,又说:“对了,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安东尼?”
“就是他,他跟堂哥住同一家医院,你说多巧?”
我不觉一笑,“是啊,他们要是住在同一间病房,那就更好玩了。”
“怎么可能?两个人住的都是高间,自己一个病房。”
我有点小激动,对恕一拜托道:“既然这样,你能不能过去帮我跟那个金发小帅哥要个签名?”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小心点,别让你堂哥看到。”
韩棠在那家医院住了半个月,这期间我们一直没联系。恕一倒是给我打过几个电话,他一直在曼谷照顾韩棠。
恕一曾经问过我,要不要跟他堂哥通个电话?或者他代我问候一下?
我想了想,说,算了吧,等他回来再说吧。
仔细想想,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七月中旬,如今四个多月过去了,我们一直没联系,连句话都没说过。
我记得他离家之前,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别人替我转达的。我亲眼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感受到了一些从没感受到的恐惧,心烦意乱,惊惧交加之下,我让他滚,然后他就真的“滚”了,这一“滚”就是四个多月。
从我住进韩家老宅到现在,他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有一天小蓝问我:“小夏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想韩生?”
我正在复习老师上节课讲的语法,抬起头看着她,“我应该想他吗?”
“应该啊,他对你那么好。”
我放下功课,颇为认真地问:“他哪里对我好?”
小蓝错愕地看着我,“他管你吃,管你住,你生病他帮你治,你想学什么他都让你学,你的日常生活都是他在照顾,这还不是对你好?”
我点点头,“他是对我很好,所以作为回报,他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我应该关心他;他发脾气的时候,我应该体谅他;他行为出现偏差的时候,我应该提醒他;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应该竭尽全力去帮助他。可是,这不代表我就要每日每夜地想着他,因为想念是恋人之间才有的行为,而我们不是恋人,你明白吗?”
小蓝愣了愣,没再说什么,悻悻地回到厨房,做饭去了。
时间辗转到了十二月中旬,港岛的天气越发清冷,虽然比不上北方的冬天凛冽,可是早晚出门的时候,不多加件衣服是不行的。
韩棠离家已经满五个月,小半年的时间。
这段日子,我认真学习,刻苦训练,规律生活,每天晚上十点钟睡觉,早上六点钟起床,时刻让自己的状态和体能保持在最佳状态,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我对自己说,等韩棠回来,我就对他说,感谢他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有的过往早已尘埃落定,我真的要离开了。
有人照顾的生活固然轻松,连小蓝都知道,自己去买菜,跟有人把菜送到家里是不一样的,省时省力,还特别有面子。
可我不能轻松一辈子,趁我还有斗志,趁我还不老,趁我还没有被安逸的生活腐蚀掉,趁告别……还没那么难以开口。
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在这三年里,我不记得自己陪他下过多少次棋,喝过多少次酒,在老宅的台阶上多少次促膝长谈,多少次莫名其妙地被他训斥,又多少次无缘无故地和好。
可人这一辈子,月会缺,人会散,仇会浅,爱会淡,相聚离别都有时候,没什么永垂不朽。
我在电话里跟夏荷说了我的想法,她在那边沉默了很久,对我说:“小夏,你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顺利。”
我困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她却换了个话题,“韩棠快从泰国回来了吧?”
“应该是,都一个月了,骨头长得差不多了。对了,你有没有看他这次的比赛?”
夏荷笑了,“没有,我只知道他输了。”“输了,不过虽败犹荣。这场比赛……”我揣摩着形容词,“对手很强大,过程很艰难,精神很顽强,结局很震撼。你前夫跟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样生猛,如果你看,他会高兴的。”
“是吗?可惜我不敢看,过去就不敢,他也知道,我看不懂。”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小夏,你要走这件事,等他回来,你跟他好好谈谈吧。但我觉得,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夏荷会支持我,“因为文家?他担心我出去会惹事?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我……”
夏荷打断我,语气平淡,“小夏,我很想帮你,可我真的帮不了。”
我一下愣住,我的好姐妹,居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如果这件事连夏荷都说不上话,我还能指望谁?
我犹豫了一下,艰涩地开口:“我也知道,让你开口求他,是件挺为难的事。夏荷,如果我还有其他办法……”
“小夏,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叹气,“我看,你还是等韩棠回来,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我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恕一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们已经准备启程,如无意外,比如航班突然失联什么的,下午就能到家了。
小蓝听到这个消息比过年还高兴,早早就去准备晚餐,午饭就让我吃鸡蛋柿子面,完全敷衍了事,门口的守卫更加精神抖擞,整个宅子似乎只有我萎靡不振、惴惴不安。
我已经不知道,我究竟是期待韩棠回来,还是怕他回来,但不管我的心情如何忐忑,他还是会回来,这里是他的家,他不能“滚”一辈子。
韩棠跟恕一进门的时候,我正在健身室练器械,听到他们回来,赶紧放下哑铃,拿起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往外走。
我担心我的汪汪,韩棠这时候要是踹它一脚,真有个好歹,可是“一尸两命”。
没想到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衣冠楚楚的韩棠,怀里抱着什么活物,正在逗它玩乐。
我以为他真的带回来一只小豹子,走近一看,竟然是我的汪汪,小家伙第一次得到这样的优待,满足极了,小脑袋舒舒服服地靠在人家怀里,眯着小眼睛,卖萌似的蹭来蹭去。
我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直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韩棠没看到我,倒是恕一发现我站在那儿,用眼神提示他堂哥,韩棠顺着恕一的目光转过脸,东南亚酷辣的阳光把他晒成了最深的古铜色,一双熠熠发光的黑眼睛,就像寒夜里最亮的星星。
我脸上都是汗水,脖子上挂着毛巾,站在午后的阳光下,愣愣地回望他,有点不知所措。我们五个多月没见面,没说话,没联系,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开口。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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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4 章
眼前铩羽而归的男人毫无颓色,依旧神采非凡,头角峥嵘,想起他在擂台上的英姿,他坚忍不拔的气魄,恢弘大气的风范,我一时间感慨万千。我清了清喉咙,对他说:“你真的不能再黑了,再黑就看不到眼睛了,你又喜欢穿黑衣服,坐在家里那套黑色沙发上,基本就是自动隐身,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韩棠皱眉,上下打量,看我就像看傻瓜一样。
恕一笑着说:“小堂嫂,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倒是新鲜。”
我没理恕一,韩棠却冲着我举起汪汪,质问道:“它怎么胖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我给它找了一个男朋友,所以它有宝宝了。”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摸了摸汪汪的肚子。
“它是母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才知道?”
他把汪汪放到一边,“当初随便让他们买了一只,我哪里知道那么多细节。你每天喊它汪汪,我以为它是公的。”
“所以你就每天踹它?哥哥,你这是什么心态?同性相残?”我小声问。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你试试再说一遍?”
吃过晚饭,恕一回自己家,小蓝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我被韩棠叫去他的房间“问话”,进门之前,我还在想着,是不是该借此机会,把我的想法跟他提一下?
走进去,他让我坐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我手上。
“这是什么?”我问。
“给你的,打开看看。”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刀,做工古朴精致,跟圆月弯刀一个形状,不过这把比较袖珍,只有手掌大小,刀刃很薄,刀柄底部有一个环。
韩棠说:“这个叫Krbt,印尼短弯刀,因为刀身的形状像动物的爪子,所以又叫爪子刀。”
我将这把Krbt从盒子里拿出来,冷薄的刀刃在灯光下泛出一道幽暗的蓝光。
韩棠提醒道:“小心点!刀身是冷钢做的,已经开刃了。”
他说晚了,我没忍住好奇,下意识用大拇指去试刀刃,立时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这么锋利?”我惊讶,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又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挺漂亮的。”
韩棠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条创可贴给我,“不是让你拿着玩的,是给你防身用的。”
“防身?这么小,会有用吗?”
他瞥了我一眼,“那你觉得什么有用?”
我低头想了想,“比如,给我一把枪什么的。”
他不紧不慢地说:“夺枪很容易,因为枪只有一个方向。如果我让你去杀人,我会给你一把枪。可防身就不行,你是女人,给你枪就等于是给对方准备的。Krbt最特别的地方是刀柄上那个圆环,用的时候,你可以把食指套在那个圈里。它的刀刃是弯的,握在手里对方就很难夺走。别小看它,很多国家的特种兵都用这个。”我握在手里试了试,这把刀是正反双刃,所以伤人容易,伤己更容易。我好奇地问:“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在拳馆的时候,跟师兄弟们说起你。他们很好奇,一个女人,又不能打职业比赛,为什么对泰拳有这么大兴趣。我对他们说,因为……”
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道:“你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没有安全感,希望可以学点技术保护自己。他们提醒我,女人力量上很难跟男人抗衡,打起来总是要吃亏,但有武器就不一样了。一刀抵十年,还是应该让你练一些可以防身的短兵器,比如短刀短棍什么的,又好玩又实用。我问他们练什么好,他们一致推荐这个。那几个小子说,Krbt配合古泰拳的刀法,割喉、切腕、挑手筋、划动脉,打起来都是切割动作,实战效果能好到变态。真遇到坏人,你不用打倒他,你可以直接废了他。”
最后几句话听得我心惊肉跳,赶紧把凶器放下,忙不迭地推拒,“不,不,还是别了。我一个无知妇孺,用不着杀伤力这么强的武器。你不是说,我现在会的,对付几个普通的小流氓没问题吗?只要别遇到像你这样的高手就行。”
他瞧着我,“万一遇到呢?学吧,学会了都是自己的。你有底子,很容易上手。我在那边已经学了,等有空就教你。”
我想了想,他说得有道理,技多不压人,这世上的格斗术五花八门,多会一种总是好的。
“可是,平时要怎么带着它?这么锋利,又折叠不了。”我看着那个小东西,有点犯难。
韩棠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皮制的套子,把刀子放进去,指点道:“这个是战术刀鞘,平时不用就装在刀鞘里。你可以把它系在腰上,穿裙子的时候也可以绑在大腿上。卡扣那里有弹簧,向下一按就出来了,很方便。”
我接过那个套子,喜形于色,“真漂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
他坐在我对面的垫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明天吧,反正我要休息几天,那边的事就拜托恕一再帮我打理一阵子。”
我把礼物收好,看着眼前的人,他正端着茶杯,侧身看着远方的夜景,神色专注,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他。
或许就是现在……
我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声说:“韩棠,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对了,给你看看这个。”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我还没来得及重复,他就站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过自己的手机,放出一段视频给我看。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我凑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一段比赛,应该是他自己录的。
“这是在伦披尼新拳场的比赛?你去现场了?”
“伦披尼搬新地址之后,我也是第一次去。”
我看着视频里的环境,“气氛差了点,不过条件倒是比老拳场好多了……”
话没说完,擂台上那个戴红色拳套的年轻拳手,身形一晃,假动作之后一个盖肘,干净利落地砸在对手的面门上。
我忍不住赞叹道:“这小孩真厉害,居然不防头,单靠侧闪避过对手的重击,还闪得这么漂亮。”
“他是我一个小师弟,我离开拳馆的时候,他才八岁,今年十五了。”
我啧啧称奇,“十五岁就打得这么好,你们拳馆真是人才济济。”
他点头,“这话倒是没错,算上我在内,已经出了十几个世界冠军,伦披尼冠军数都数不过来。这一场他挑战的是伦披尼一百零八磅的冠军,师兄弟们都过去给他捧场。他是一个反架拳手,可是两手两脚都能用,移步的时候会不着痕迹地换架,你看,他多灵活……”
我被擂台上的战况吸引,已经忘了自己先前要说的话。他手中的视频就像一根可口的胡萝卜,轻轻一挥,就把我引了过去,跟他肩并肩坐着看比赛,时不时讨论几句。
传统的泰拳比赛都是五回合,一回合三分钟。一场挑战赛打完,韩棠这位小师弟赢得干净漂亮,轻轻松松把冠军金腰带收入囊中。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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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5 章
下了擂台,才能看清他的样子,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长了一张相当招女孩子喜欢的脸,鼻梁挺直,眼神灵动,嘴唇菲薄,满不在乎的神情。
我一叹,“打得好,又长得帅,跟你当年一样,又有女孩儿要遭殃了……”
等我们把所有的比赛看完,我已经哈欠连天,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原来已经十一点半了。韩棠舒了舒筋骨,对我说:“累了,回去睡吧。”
我抱着我的礼物,一条腿都坐麻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想说什么,他挥了挥手,赶人的姿势。
我把话咽了回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放好盒子,进浴室冲了个澡,擦干身子,躺在床上。
两个人如果靠得太近,近得开始熟悉彼此呼吸的节奏,很多话不需要说出口,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
所以我明白,韩棠知道我想说什么,在他去泰国之前,到这次回来,他一直都知道。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比平时晚了一点。
韩棠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上吃他的早餐,不出我所料,是健康的增肌餐。
几个月之前,他为了比赛减重,他体脂含量低,减的基本都是肌肉,如今减完又想增回来,很是能折腾。
其实我想告诉他,不用再增肌了,一米家人记性太好,又恨我入骨,似乎还在蠢蠢欲动,如果我离开韩棠的保护伞,他们随时会把我抓回去喂狗;二、凌靖才刚结婚,年纪还不够大,岁数还不够老,身体还很好,如果让他看到我的花容月貌,很可能会兽性大发把我关进小黑屋里,天天摧残,日日折磨;三、根据恕一少爷的目测,我的精神状况明显出现了问题,精神分裂症有复发的迹象,应该好好留在韩家养病,实在不该到处乱跑。
我靠在沙发一角,双手端着茶杯,低着头听完,始终一言未发。
恕一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陈词:“小堂嫂,你现在离开这儿,的确不是时候。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小蓝陪你出去旅行,四处转转,欧洲怎么样?南美洲也不错……”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神幽怨,恕一不再说话,我把目光移到韩棠脸上,对上他冷得发硬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直言道:“两年前,你自己说的,等一切过去了,你就让我走。你自己说的话,不能不算。”
韩棠盯着我不说话,恕一倒是笑了笑,“小堂嫂,刚才不是帮你分析了吗?你现在……”
“我不是你嫂子。”我深吸一口气,捏着自己发白的指尖,颤声道:“你们别再耍我了,凌靖婚都结了,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哪里还记得我是谁?文家就更扯,文昭好好的,他们还找我干什么?不怕我再刺激他?至于我的病……能别再拿我的病说事吗?你们应该知道,对我来说,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这些都不是理由,我知道,他们更知道。
我看着韩棠,低声说:“你答应我的。”韩棠看我一眼,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到计算器功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这三年来,你吃的,穿的,用的,还有看病给你花的钱……”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飞舞,“大约是这个数,你要走可以,麻烦先把账清了。”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无奈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把顺序搞错了。你得先放我出去,我才能去赚钱,然后才能还钱给你啊。”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俯身过来看着我,就那样含着笑,一副吃定我的神情,“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把我老婆放走,间接害我没了一个孩子?你欠我的何止这些……我凭什么让你走?”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痞劲一上来,根本就不会跟你讲道理。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垂下眼,想起往事,嗓子发紧,有点艰涩地说:“当年我被你打伤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大约是知道的,你总说我欠你,你欠我的呢?”
他看着我没说话,神色平静得很,可回想起那段往事,我却觉得难以启齿,眼圈发热,低声道:“你是一个男人,在你的兄弟眼中,你是他们的大哥,在你的拳迷心中,你又是一个英雄,你不能这样……”
他向前又贴了贴,我往旁边躲,想避开他强硬的气息,这人却寸步不让,将我困在他的双臂之间,暧昧地问:“我不能怎么样?”说完自己又笑,炙热的气息吹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就算我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恕一轻咳一声,我被韩棠弄得满脸通红,想到那个可能的情况,心里又一阵发紧,我等了三年,努力了两年,一直在等待重获自由的这一天,却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韩棠这样也就算了,让我不理解的是,这么大的事,恕一居然站在他那一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捏着自己的手指,缓缓开口:“我不能怎么样,但我好奇,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毛病?是不是搞兄弟的女人,让你们特别有满足感?”
有些事我看穿了,就算我看不穿,在恕一和夏荷一再暗示下,我也该想明白了,但话不该这样说。可人在气头上,心里又烦乱,容易把一些阴暗的、不好的、负面的情绪勾出来,未经大脑回路说出口的话,就完全变了味道。
说完我就后悔了,正想补救,韩棠却噙着冷笑反击道:“这个你得去问凌靖,他睡过你,我可没有。要么这样,你让我睡一次,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痛快。”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眶发湿,如果是过去的楚夏,估计会把这句话生生咽下去,眼前的人我惹不起。
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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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6 章
可我不知怎么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一个横肘照着他的下巴打过去,可是时机不对,距离不对,位置不对,总之什么都不对,所以这样做的结果是,半途就被他截住,扭住我的胳膊,把我面朝下按在沙发上。
我听到自己的骨骼和关节在他手下咯咯作响,疼得冷汗直冒,忽然顿悟,他真要废我何必用刀?单靠两只手,就能把我拆了。
“堂哥!”恕一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吵吵就算了,怎么还真动手?!”
韩棠没理恕一,贴在我耳边,冷声道:“下次跟我亮爪子之前先想想,你会的,都是我教的。我知道你骨头硬,不怕打,不怕疼,更不怕死。不过……生不如死呢,你怕不怕?半死不活,你怕不怕?只想着往外跑,你说,你要是被我的仇家抓去,他们一天剁你一根手指头,天天给我送过来,我是救你?还是不救你?”
“堂哥!够了!”
恕一真的怒了,拉住他堂哥的胳膊,想把我从他的爪子下救出来,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奈何他一介文弱书生,着实不是韩棠的对手,被他反手一挥,就踉跄着坐在地上。
是的,我会的,都是他教的。可是,他会反关节,居然藏私没教给我?——这是我那天晚上最后的想法,无关紧要的想法。
然后,我就病了。
这场病来得很快,而这世上的事,其实都有些前因。
我生病的前因是,我紧张期待了很久的要求被韩家两兄弟原封退回,让我认识到自由无望,一时的气话换来韩棠的冷嘲热讽,想要动武又被他彻底制服。
韩棠放开我之后,我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兵荒马乱,身心俱疲,求告无门,天地不应,心力交瘁地思考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想着想着,居然缩在藤椅上睡着了。
来老宅为我看病的医生说,以那天晚上的温度,没把我冻成急性肺炎,还真是万幸。
我的卧室就是我的病房,韩棠没来看过我,恕一倒是天天来报到。
我忽冷忽热,烧得迷迷糊糊,只能隐约听到,恕一跟医生交谈的声音,该用什么药,该如何进食,该怎么休养,如此云云……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于是,就勾起了一些曾经被我掩盖在时光深处的,不愿回望,也不敢回望的记忆。
它们百孔千疮,它们不堪回首,它们撕心裂肺,它们天昏地暗。
我还是想起了那场大雨,想起那栋山顶的别墅,想起我曾经站在别墅的露台上,俯视整座城市灿如星海的灯火,宛如一个瑰丽的人间天堂。
想起曾经有个男人,贴在我耳边对我说:“这世上的爱情是千姿百态的……”
想起那时的无能为力,想起自己吐出的那一口心尖血,想起那时的文昭,那时的凌靖,还有那时的韩棠……
很多事冥冥中自有安排,很多事冥冥中纠缠不清。
我不知道未来等着我的是什么,只是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过去,又联系到现在,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瑟瑟发抖,无数次对着黑暗伸出手,希望有人把我从那些可怕的画面中拉出来,然而除了冰冷的空气,什么都触摸不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伤风,居然让我病了一个星期。
恕一来看我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正坐在床上喝粥。明亮的阳光洒了一地,他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我,安静地问了我一个让我无法安静的问题,“小堂嫂,你觉得堂哥哪里不好?”
我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含糊着问:“你说什么?”
他单手拄着下巴,支在我的梳妆台上,“堂哥哪里不好?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还不够帅?个子还不够高?嗯,钱也不够多?”
我想了想,“应该是他长得还不够帅。你知道的,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要么,你让他去国外整个容先?”
恕一笑了一阵,又正经道:“说真的,堂哥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摇了摇头,“没怎么想,在这之前,他什么都没对我说过。”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天倒是说了,他想睡我。”
恕一大笑,“那天你们都在气头上,说的话就当粉笔字擦了吧。话说回来,就算他心里那么想,也没什么错。男人嘛,想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一亲芳泽,也是人之常情。你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日夜相对,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来,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堂哥不是多情的人,可你这次要离开,他这么紧张,这么不情愿,躲了又躲,拖了又拖,你应该明白他的心思。”
我把碗放在一边,擦了擦嘴,“我只知道,他差点废了我。”
恕一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他不会的。小夏,问问你的心,你是不是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无缘无故的失踪,你没紧张过?他受伤,你没难受过?看着他站在擂台上所向无敌的气势,你没被他感染过?心动过?你知不知道,那天有多少女孩子为他疯狂?”
他说得字字贴近,我心里一时感慨万千,“你堂哥太优秀,永远都是光芒四射的那种人,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招女人喜欢的。我被他身上的光芒迷了眼,受他吸引很正常,他对我有恩,我关心他也没错,我只是……不那么爱他。”
恕一凝目望着我,一针见血,“现实点吧,你不能抱着你的爱过一辈子。女人早晚要有个归宿,你想过没有,就算堂哥现在放你出去,你还能做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手,“我有手有脚,我可以自食其力,只要你堂哥能让我离开这儿,我就不会饿死。”
他点头,直言道:“好,你安贫乐道。那离开之后呢?你想怎么办?自己照顾自己,然后孤独终老?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你就这样了?小夏,你跟文昭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迟早都要另找良人托付终身,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堂哥?”
我沉默不语,他兀自叹气,“过去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是挺让人遗憾的。但你应该清楚,那些跟堂哥没有关系,你不该迁怒到他身上。你知道,你那天说的话有多伤人吗?当然,动手就是堂哥的不对了。”
“是我不对……那天,是我先挑衅,也是我先动手,他顶多算自卫过当。因为那件事,我心里已经慌了好几天,你们那天又执意不让我走。我心里一时着急,说话没计量。如果你见到你堂哥,帮我跟他说一下,让他别往心里去。”
他神色一愣,看着我又笑了,“你这么透亮一个人,怎么就是不明白,人们总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其实在我看来,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能握在手里的才是值得珍惜的。堂哥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
我抬头看着他,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他是最好的,那我对他呢?是不是最好的?最值得珍惜的?他现在对我有感觉,那以后呢?当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他,死心塌地之后,谁能保证,我不会变成第二个夏荷?或者是唐晚?恕一,你堂哥的心思太深,人又太精刮,谁敢跟他要天长地久?他的选择太多,他都不稀罕了,也不是非谁不可。”
恕一没反驳,大约也知道问题所在,我心里愁苦,叹道:“你以为我在躲什么?你堂哥是个太强势的人,在这家里待得越久,我就越能明白夏荷当年的感受。一个女人的思想,感情,生活,心理,生理都会受他影响,习以为常之后,慢慢会离不开他。人有所求,就会被压榨,不断迎合,就会失去自我。稳定的生活,哪个女人不想要?但我不喜欢这样,压抑自己,按照一个男人的意愿去生活,把博得他的宠爱当作一生的事业。无论生活还是思想,我总要坚守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过去经历的一切,你堂哥给我的评价是,我弱势所以我活该。他对我说,怜悯,同情,正义,公理,那都是强者的权利,弱者就别死磕。”
我看着恕一,“我认为对的,你们都认为是错的。我不是强者,没法跟你们评断这些。但是小时候,我奶奶也教过我,别人的东西不能拿,做错了事要道歉,要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小朋友,别去欺负比你弱小的人。这些道理我到今天都记着,这就是我坚守的东西。”
我顿了顿,最后说:“恕一,我知道你堂哥对我好,他看我不顺眼,挑剔我,是希望我能明白他已经明白的现实,别再犯傻,要学会保护自己。我在这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你堂哥在供养,我学的一切,都是他教的,现在连思想,都在逐步被他改造。他有他的道理,但他不全是对的,我们的价值观差别太大,别说日子久了,他会不会厌烦,就算他不烦,我也会被他压死。”
恕一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我那天对你评价倒是一点都没错,你呀,就等着以后受罪吧。”
我没吭声,捏着自己的手指,想起韩棠那天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忐忑。
“算了,不说这些。对了,夏荷要结婚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下个月在美国举行婚礼,堂哥送了一份大礼,到时候会过去观礼。”说到这儿,恕一又叹气,“她当年那么爱堂哥,如今都改弦易张,奔向新生活了,你却还在原地守着。”
恕一走了,我想了想,还是给夏荷打了个电话,算了时差,那边是晚上,但应该不算太晚。
我在电话里恭喜她,她高高兴兴地应了,又跟我聊了几句,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她才问:“小夏,韩棠跟你谈过了?”
我说:“谈过了,如你所说,他不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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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7 章
夏荷叹了口气,“其实唐晚死后,他来美国看过我。我们谈过你的事,他的意思是,希望我可以劝你留下。”
“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对他说,这事我帮不了,让他自己想办法。你不是我,不会被人劝几句,就傻傻地被人拐走了。”说到这儿,夏荷顿了顿,“你猜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她当初那样帮你,你怀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她?’”夏荷笑,“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没说话,她叹了口气,声音凄楚,“这男人还真是说变就变,不过几年的功夫,感情的天平就移到另一边了。”
我迟疑了一下,才说:“夏荷,这件事……”
她轻笑,落寞地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心态没摆好,嘴上说再也不爱了,听到他喜欢上别人,心里还是不舒服。我今天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时机很重要,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现在的夏荷未必会爱当年的韩棠,可是如今的韩棠,已经不爱现在的夏荷。”
我笑了一声,“我被你绕晕了,我只知道,如今的韩棠,也未必真的喜欢现在的楚夏。只是孤男寡女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夏荷说:“你是这样想的?你大约错了。他喜欢你,应该不是一两天了。你在韩家这三年,我跟韩棠也有联系。起初他每次来这边看我,我们聊的都是过去的事。可是聊着聊着,话题就全都变成了你和他。你们都爱吃什么,平时爱做什么,你们在一起练什么,一起看过什么……等等,全都是你和他。”
我想了想,“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至少说明,你在他的生活中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就拿他那场比赛来说,如果让我看,我顶多对他说一句,你真帅,你打得真好。可是这些话对他有什么意义?你就不一样,他哪里出彩,哪里有不足,哪里英勇,哪里吃瘪,你都一清二楚。他最虚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像我这样的女人夸奖他,要的是一个真正知心的、志同道合的伴侣。”
我叹气,“可是知心的伴侣,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挚友,两个人不一定要在一起。”
夏荷笑了,“小夏,我发觉你这个人最有意思的就是,你经历了那么多,还把人性想得这么单纯。男女之间,能有多少真正的知心朋友?对于韩棠来说,他喜欢的女人,他不可能只跟她聊聊天,说说话就算了。他等了你很久了,你是不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蓦地一愣,有点困惑地说:“我说不上来,有时候能感觉到,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她奇怪,“为什么不确定?你觉得他哪里不对?”我想了想,才说:“他跟文昭不一样,文昭的想法我都能猜到,他的想法我看不穿。他那个人又太咄咄逼人,做什么都是寸步不让,让人心里没底。”
夏荷一叹,“这世上有几个文昭呢?而且,像文昭那样的男人就真的好吗?保护不了你,再单纯有什么用?韩棠为人精明,如今又是他自己说了算,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女人就是再要强,也需要旁边有个男人帮衬一下,日子才不会太苦。起初我也想自己过一辈子,可尝试过才知道,一个人的日子太漫长,怎么都不如两个人精彩。我再婚的对象,虽然各个方面都不如韩棠,好在为人踏实,对我也很呵护。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你最爱的,未必是能跟你共度一生的。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个童话,可到了最后,还是要遵从于现实。”
我呼吸一窒,好像被什么东西憋得喘不过气来,听得一阵压抑,又听到夏荷在那边叹道:“咱们这辈子遇到的男人,精明的太狠,痴情的又太蠢,该怎么选择,需要自己去摸索和经历。我们都选错过一次,至少别再选错第二次。对当年的我来说,韩棠是我的童话,可是对现在的你来说,文昭何尝不是你的童话?”
我放下电话,心里更加烦乱,到了晚上,感冒居然加重了。我吃过感冒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骤冷骤热,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我二十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文昭,我们都还那么年轻,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我却知道他。我在梦中看到我们过去的样子,我带着他去大排档乱吃东西,让他吃坏了肚子,得了很严重的肠胃炎。他躺在家里打吊针,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看上去虚弱极了。
我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每隔几分钟就惴惴地问一句:“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可是那时的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是希望他就这样死掉,还是担心他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他?
他轻轻地笑,捞住我搂在怀里,认真地说:“我不会死,你就是我的药。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不会死。”
他对我说,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不会死。
我忽然觉得心疼如绞,如今我不在了,你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我从梦中惊醒,怔怔地看着卧室的墙壁,心里某个地方像被人剜掉了一块肉,空落落的只剩了一个血洞。我却不觉得疼,只是冷,冷得我浑身打战。
四周漆黑一片,冷月如钩,寂静无声,我努力地睁开眼,看到清冷的白月光,糖粒子一样洒在床头的地毯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却已经分辨不清,这究竟是好梦?还是噩梦?
叹气,翻身,然后,猛然看到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盯着我……我被吓得一激灵,第一个反应就是放声尖叫,而这人反应极快,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
“嘘,是我……”嗓音低沉,声音熟悉。
我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咬了咬唇角,身体打着战,抖着嗓子问:“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我又为什么没穿衣服?”
韩棠给出的官方解释是:我生病了,他过来看我,发现我浑身发抖一副很冷的样子。他怕我一个不小心在被子里把自己冻死,想起了传说的物理保温法,于是就把他的身体借给我用。因为这种方法要脱光衣服才能奏效,他才勉为其难把我扒光,让我不用太感谢他。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默默地看着他,向床边缩了缩,此刻的我们面对着面躺着,好像盘子里两只煮熟的虾子。
他嗤笑,揪住我的胳膊,“你怕什么?我要是想吃掉你,我早就吃了,家就这么大,在你吃的喝的里面下点春药,能有多难?”
我挣不开,像只羊羔一样被他拖了过去,急道:“不用春药,你力气这么大,我又打不过你,你霸王硬上弓也是挺方便的。”
他将下巴抵在我头顶,低低地笑,“不行,你脾气太倔,万一跟我玩个咬舌自尽,那怎么办?”
我被他压在怀里怎么挣扎都动不了,歇了一会儿,闷声道:“咬舌自尽不会马上死,只会慢慢失血,或者大出血呛住气管而死,时效太差,等到咽气的时候,差不多也被人吃干抹净了,到时候人没了,命也没了,这么笨的方法,我不想试,“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一定要逼我。”
他低头,捏着我的下巴,“我逼过你吗?”
我没说话,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平常,“我逼过你吗?你自己想想,从我带着你离开那家精神病院,你住在这儿三年,除了你疯得没法做决定,我送你去电击之外,我哪次逼过你?哪一次的决定不是你自己做的?”
我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我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发觉我喜欢你的?”
我侧过脸,想躲开他,又被他捏着下巴扳了回来,有点难受地说:“那天在院子里,你差点用那把爪子刀……废了我的时候。”
他嗤笑,按住我的手腕,摸着上面的筋脉,“我倒真想废了你……在那之前,一点都没发觉?”
“没有……”
“撒谎!”
“真的没有,你自己没发觉吗?这三年,你对我总是忽冷忽热的,白天一个样儿,晚上又是一个样儿,脾气也越来越刁钻古怪,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神色一滞,慢慢放开我的手,我想推开他,却发觉根本不可能,只能像根麻花一样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人被他脱得一丝不挂,他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只有一条睡裤,两个人肉贴着肉,怎么都尴尬,怎么都紧张,怎么都不堪,怎么都是别有用心。
物理保温?骗鬼去吧。
我正想着解脱,他却把我的脸埋在他自己怀里,低声说:“恕一说我对你太不温柔,我才想起来,这些年,我只顾着帮你治病,教你东西,不让你到处乱跑,有件事……的确是一直都没对你说过,总觉得还不是时候,说了你也不会在意,可我慢慢发现,如果我不说,你就更不在意……”
我打断他,小声说:“那你还是别说了。”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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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8 章
此话一出,登时换来这人的咬牙切齿,他恶狠狠地说:“我凭什么不说?只许你说,不许我说?你多牛啊,说好跟我去泰国,说不去就不去了。唐晚来闹事,眼睛都不瞟我一下,就把我送出去了。一句话让我滚,我就滚了几个月,你是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家?高兴了就哄哄我,不高兴了就骂得我狗血淋头,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我……”我答不上来,这段话问号太多,内容含量又太大,时间囊括了过去和更遥远的过去,我需要捋顺一下。
他冷笑,“自己说过什么,从来都不记得。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愿意当英雄?你自己说的,想站在TOPONE的擂台上,想知道被一万多人欢呼是什么感觉。我就想带你去看看,就这么点想法。总决赛的时候,我看着站在对面的安东尼,心里一点想打的意思都没了。那个冠军奖杯我已经有两座了,我跟一个年轻人争什么?你不在,我赢了又有什么意义?是恕一告诉我,你在家里看直播呢,我才有了想赢的欲望。这些……你是不是真的不懂?”
对于这个说法,我完全哑然。
他让自己的肌肉缩水,每天吃那么难吃减脂餐,打完之后又要吃那么难吃的增肌餐,跑到酷热的泰国去集训,去打一场几乎不会赢的比赛,耗费了这么多汗水和心血,弄断了自己两根肋骨,爆裂了半边耳膜,最后还是没拿到冠军。
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我无意间一句话?这里面含了太多东西,如果这是真的,我有点承受不住了。
可这男人的指控还不止这些,他捏着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数落,“还敢拿我跟凌靖比?这几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多少事?你居然拿我跟他比?是他们两个把你往死里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做事之前问过我吗?跟我打招呼了吗?什么都自己往前冲,你以为你是钢铁侠?知道你难过,几次想劝你,你又不让人劝,说出来的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好像比谁都明白,又比谁都放不下。这些你是不是都忘了?”
他指着我的胸口,“没良心的死丫头,就是欠教训。”
我被他训得说不出话来,他胸口起伏,没好气地问:“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话说,你说的都对。”
他哼了一声,手却没从我胸口上拿开,反而放肆地四处乱摸,“过去那股敞亮劲没了,认错倒是挺积极。”
我试着挪开他放在我腰上的另外一只手,他却搂得更紧,我没办法,小声说:“你也说了,我过去太莽撞,吃了那么多教训,还不够我长大吗?我弱势,所以我活该,这是你对我说的,现在我谨言慎行,你还不满意?”他看着我没说话,我又问:“你过去是没逼过我,可是……你现在想干什么?三更半夜,你跑到我的屋子里,把我扒得光溜溜的,别跟我说,你想跟我谈谈人生。”
我深吸一口气,眼圈有点发热,“韩棠,你饶了我吧。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你现在一时新鲜,等你新鲜劲过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跟凌靖是不一样,他伤害我,我觉得自己懦弱无能,觉得屈辱难堪,之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如果伤害我,你以后让我还能再相信什么?”
他果真放开手,我松了一口气,想用毯子裹住自己,可毯子另外一头还被他盖着,我只能躲到床边。
他躺在那儿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声说:“你让我走吧,咱们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相处。那件事也过去很久了,我捡回一条命,是我的运气,我不会再做什么。再说,你现在看着我也烦……”
话没说完,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压在下面,双腿分开,中间是他强壮的腰,他像一只豹子擒住了我。这次的姿势和体位又跟刚才不同,从“文艺小清新”变成了“十八禁”。
惊慌像潮水一样灭顶而来,我眼前一黑,是他强壮的身体挡住了满室的月光。
以前觉得韩棠的腰身细,如今才发现,那是他肩宽造成的错觉,他的腰挤在我的胯间,撑得我难受,腰两侧的人鱼线让这个男人看着又强悍又性感,我却无暇欣赏。
我试图反抗,奈何我学的是站立技,人一旦躺下,所有的拳腿膝肘就派不上用场,我又踢又打,却变成了猫挠一样的小游戏。
他人又高壮,用一只手就能按住我两只手,轻轻松松扣在头顶,大腿一别,身子往下一压,我就变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这男人的手段又强悍又直接,气息又霸道又直硬,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对上我慌乱的目光,平平淡淡地说:“谁说我看到你就烦?谁说我对你只是一时新鲜?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自以为是!说你欠教训,你就是欠教训。枉费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没为我脸红过?心动过?担心过?问问你自己的心!记着,以后要是真不喜欢一个男人,就别跑到人家面前,说那些让他误会的话。别求饶,也别眼眶红红的让人放过你,你越是这样,他越想一口把你吞下去。还有……别在男人身子下面扭来扭去,你越反抗,我越刺激。”
我心里凄苦,忙问他,“我跟你说什么了?哪句话让你误会了?我道歉成吗?”
他却语塞,琢磨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你看我了。”
我心下黯然,低声说:“我看的不是你……”
他身子一颤,我以为他会放手,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这人却贴在我耳边,带着几分灼热说:“那你就把我当成他。”
我呼吸一窒,颤声问:“什么意思?”
他笑得随意,“你说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我管你想的是谁,看的是谁,反正现在抱着你的是我,能亲你睡你的人也是我,不就行了。”
我眼睛发红,鼻尖发酸,哽咽道:“韩棠,你浑蛋!”
他在我鼻尖上亲了一下,浑不在意的语气,“接着骂,打是亲,骂是爱,要么我松开你,你再抽我几耳光?让你消气?”
我不敢搭话,这人蛮横劲一上来,完全是一副强盗逻辑,欺负人也觉得自己有理。
他低头吻我的眉毛和额角,呼吸灼热,“眼圈红红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里发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调情。怕什么?这儿又不是擂台,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你吃苦。”
他不是说着玩的,他是认真的。
我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挣手挣脚,又气又恼,可根本不管用,他压根就不用技巧,甚至十分之一的力气都用不到,就把我压制得死死的,男女天生体力上的差异,让所有的挣脱都成了笑话,所有的抗拒都徒劳无功。
心里一片凄惶懊恼,辛苦了这么久,不就是希望关键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给自己一个说“不”的权力吗?怎么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一样的软弱无力?我流血,流汗,不流泪,执着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贴过来亲我的脖子,含住我的耳垂,强壮的身体热得像烙铁,我觉得自己好像活在高原,气都喘不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如果天花板上有摄像机,此刻拍到的一定是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男的高大强壮结实悍勇,女的柔润雪白紧致无力,一强一弱,一古铜一莹白,性感十足,火辣刺激……
滞后的大脑慢了一拍,绝望的感觉,这时才汹涌而来。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阻止不了眼前的局面,咬了咬牙,抖着嗓子对身上的人说:“三年前,是文昭拜托你,让你把我从那家医院带走的,跟夏荷没关系,她在美国,怎么会知道我的情况?韩棠,你一直都没对我说实话。”
他半天没吭声,让他说什么呢?文昭让他把我带走的时候,我不知道韩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文昭一定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可以认输,但是我不能认命。因为我知道,只有我不认命,我才能想离开他的时候就离开他,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永远都不用分开了。可他为什么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把我交给别人?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不在?我回头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就算我在黑暗中睁开眼,都是漆黑一片。我以为我看到的是希望,结果都是绝望……”
我视线模糊,声音哽咽,“你说得对,我选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能怨谁?可是我相信,他当初把我托付给你的时候,一定不是让你这样对我。他一定是对你说,让你在那件事过去之后,就给我自由。韩棠,你不是他,我也不能把你当成他。你也会说,咱们在一起经历了不少事,那你是不是该尊重一下我?是不是该问问,我是怎么想的?”身上的人岿然不动,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慢慢松开禁锢我的那只手,抱着我低声说:“小丫头,我们来打个商量吧,我把爪子磨一磨,把最锋利的牙拔掉,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你别记恨我,咱们把过去都忘了,你别走了,好不好?”
他顿了顿,又贴在我耳边说:“你还不明白?你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抓着他的肩膀,两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好,我们打个商量,我让你睡一次,你过去对我那么好,我不算你强迫我,你让我走,好不好?”
两个人如果贴得太近,悲伤是可以互相传染的,心痛也是,就在这一刻,我如此清晰而鲜明地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心痛。
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得知道对方每一个弱点,每一处伤痕,每一根软肋,熟悉得知道该在什么地方下多重的手,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他放开手,把我丢在一边,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这么放不下,你怎么不去死?”
我始终沉默,一言未发。让我说什么呢?他不是第一个让我去死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盼着我死的人。
有些东西经历得多了,就会变得麻木。有些人如果太熟悉,就会明白他冷漠的言语之下另外一层含义。
所以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让我去死,但是这一刻,我们都被彼此的悲伤和过去的记忆……折磨得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第四章:不改本性,不变初心,这才叫坚强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起床,韩棠走了,去向不明。后来听恕一说,他去美国了,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顺道参加夏荷的婚礼。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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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29 章
婚礼在下个月才举行,也就是说,他至少要在美国待半个月。
恕一每隔几天就过来看看我跟小蓝,每次来了,除了蹭饭,就是对我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大致意思是:他堂哥一个人撑起如此大的家业,实在不易。帮内会员昭身边也是这样。你和夏荷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天长地久太遥远了,我明白,做人应该学会享受当下,该把值得珍惜的东西抓在手里,我只是……有太多东西放不下。恕一,如果你堂哥同意,我还是想离开这儿,他不是非我不可,我也需要一个更自由的空间,把自己的问题想清楚。”
恕一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抓住我的双手,“人只有两只手,你一手抓着痛苦,一手抓着过去,现在就算给你新的东西,比如说希望,幸福,你还能腾出手来吗?如果你没放下那些该放下的,你留在这儿跟你在外面流浪又有什么区别?小夏,你要先学会放过自己。”
我不由得一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也不再多话,起身告辞,要出门之前,又扔给我一颗炸弹,“我一会儿就去接堂哥,他从美国回来了,下午就到家。你还是抽空想想,怎么应付他吧。”
我愣了愣,想到那天晚上的事,脸上发热,心里发慌,惴惴地问:“怎么应付?他还能吃了我?”
他似笑非笑,“说不定他想呢?”
第 1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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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0 章
我清了清喉咙,强自镇定,“如果你堂哥是个丑八怪,我可能会害怕,可他是个帅哥。再说练格斗的人腰力都好,不是一直有这样的说法吗?辣妹的翘臀,猛男的腰,谁用谁知道。还有,还有……”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从我身边轻飘飘地走过,“你慢慢说,或许真能压惊。”
每次韩棠从外面回来,都让我有点无所适从。他从那辆黑色慕尚里出来,被众人簇拥,风尘仆仆,一脸严肃地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不见,他再次进门,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话,他又习惯了等别人向他汇报工作,等闲不会主动开口。
就像此刻,他像座巍峨的高山一样站在我面前,气势压人,神色淡漠,想起他离开时的情景,炙热强硬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被他亲过的地方就像有火在烧,我心里一慌,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主动的意思,我揉了揉额角,小声说:“你不在的时候,汪汪的预产期提前了,生的时候有点难产。宠物医生问我保大还是保小,我说保大,她说我一定没当过妈,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我改口说保小,她又骂我没人性,要孩子不要娘。唉,总之有点乱,不过幸好,最后母子平安。恭喜你……当外公了。”
扑哧——是恕一没忍住的笑声。
韩棠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靠得我更近,挡住我头顶的阳光,“每次我回来,你总能给我弄出点惊喜。”
他顿了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用难得的商量语气说:“小夏,咱们打个商量吧。你再留三年,这期间我什么都不做。我们给彼此一段时间,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是不愿意,我就让你走。”
我抬头看着他,“如果三年后,我不想走了,你要我干什么?”
他奇怪地看着我,“做我老婆啊,还能干什么?把你卖掉?你又不值钱。”
我怔了怔,低头想了想,苦笑道:“三年之后,我三十岁了,哥哥。”
他笑,语气轻松,“三年之后,我三十五了,楚夏妹妹,男人的青春也是很值钱的。我们以三年为期,如果还是打动不了你,我放手。”
三年,又是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三年?谁知道这三年之后又会有什么变数?
如果我同意,就还有机会。不同意,似乎就什么余地都没有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那好,我们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如果我还是想离开……”我抬头看着他,“韩棠,你不要再食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倒像是……一个春梦。
人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一双手从身后缠住我的腰,接着一路向上摸到我的胸口。我没穿内衣,不觉轻哼一声,那双手好像受到鼓励,更加肆无忌惮,又顺着腰臀的曲线一直向下滑,我难耐地扭动,却被他的力气制住,如同陷入一张无形的网,邪恶,混沌,炙热……
我从梦中惊醒,然而这不是梦,我的床上真的有人!
这次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此人是谁,除了一个人,没有谁可以在这个家里来去自如。我咬了咬嘴唇,颤声说:“你能不能别总是半夜摸上我的床?这样很猥琐!”
“你的床这么大,分我一半。”来人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把手拿开的意思。
我用力去掰他的狼爪,气道:“那我明天换张床?”
他笑,“那得我同意。”
我很无奈,小声问:“你下午说什么来着?你是个男人,怎么能说了不算?”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一只手还揉着我的胸,“我只答应不睡你,可我没答应不抱你,不亲你,不摸你……”他贴着我脖子笑,“你不让我碰你,我怎么打动你?”
这人霸道起来,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我欲哭无泪,“你这叫猥亵,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爸妈没教过。”
我直接道:“那你爸妈教过什么?欺负女人?”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把手从我胸口上拿下来,改成搂着我的腰,叹道:“你气什么?我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
我向床边躲了躲,有点警惕地问:“聊什么?”
他向我这边靠了靠,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把我整个人都扳过去,面对着面,“我们就聊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没有说话,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怕我?”
我直言,“是,我怕你。”
他挑眉,“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怕?还天天跟我较劲。”
我脸上一热,“以前……你也没对我做过那些事儿,咱们的关系……也没这么暧昧。我说过,人的目的单纯,想法就会纯粹。目的要是不单纯,就什么都不对了。”
他低低地笑,仿佛又来了兴致,撑起上半身,贴在我耳边小声问:“哪些事儿?什么关系?怎么个不单纯法?跟我说说……”
他炽热的呼吸喷在我脖颈上,那里的皮肤登时竖起一片小颗粒,我用手撑住他结实的胸肌,呼吸有点不稳,眼巴巴地说:“韩棠,你不能这样,下午你自己说的。”
他在黑暗中借着月光打量我,“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实话!”
我心里很乱,脑子嗡嗡直响,他捏着我的下巴,“男欢女爱,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向后缩了缩,咬了咬嘴唇,却说不出来话来,他似乎想起了那些过往,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低声说:“别怕,我不会那么对你。我下午说了,怎么也要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他停了停,又凑到我耳边,“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小丫头……我折腾死你。”
我的脸唰地就红了,慌乱中夹着燥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声说:“如果没别的事,就从我床上下去吧,明天我还要早起。”
“你总是起那么早干什么?”
“我要训练,老师还要过来上英语课,要背单词,还要练习口语和听力。”
他冷笑,“安排得倒是挺满的,天天想着怎么往外飞,这是提前锻炼自立能力,有朝一日一飞冲天是不是?”
我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在后面叹气,“算了,学吧,学会了都是自己的。我也不喜欢像个饭团子一样天天黏在男人身上,没头脑没见识的女人。”
我卧在床边,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学也不是为了你。”
我忘了,这人不能惹,一惹就炸毛。以前我是仗着距离远,有另外一个男人护着,他有求于我,我又占理,跟他说话就少了很多顾忌。这么多年,这个毛病已经改了很多,可是有时候还是不长记性。
他又把我拽了回去,别手别脚地扣在那儿,恨声道:“死丫头,就说你欠教训,是不是想让我收拾你?”说到这儿,他又低声笑,头一低,含住我的耳垂,暧昧地说:“嗯?是不是就想让我收拾你?”
我被他的热气蒸得头晕,一时间有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岁月更迭,时光交替,我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我跟那个人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指尖摸到他鼓鼓的麒麟臂,小腹贴着他性感的腹肌,耳边是这男人热烈的心跳,比我还要急促,满满的欲望气息,他那个东西一直抵着我,热情洋溢,又不怀好意。
人被他撩拨得浑身发烫,我咬了咬唇角,“你是想跟我聊天,还是想睡我?如果你想睡我,下午就别答应我。我没逼着你给我那个承诺,是你给了我希望,你现在又想收回去?朝令夕改,出尔反尔,你在外面就这样主事?”
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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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1 章
他瞪着我没说话,我红了眼睛,又放软声音说:“你知道,我对你没办法。我就那么点小伎俩,上次对着你都用完了。你对我有恩,但是欠人家的恩情不是这么还的。如果我从你这儿得了好处,就用自己来还,那我成什么了?你又成什么了?退一步说,如果……我真把你当成他,那我们又算什么?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撩开我脖子边一缕头发,“以前恨得人牙痒痒,现在又天天摆出个可怜样儿,勾得我心里像猫挠一样,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从他胸前抬起头,“我没有,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他嗤笑,不屑一顾的样子,又冷不防在我下巴上亲了一下,“对,是我自己犯贱。你都这么不待见我了,我还天天巴着你。”
我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跟他稍稍拉开点距离,小声问:“韩棠,你喜欢我什么?”
他身子一僵,沉声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你喜欢我有没有理由。你这个人精明,又讲究效率,对你来说不重要的人和事都可以舍弃。你自己没发现吗?凡是被你无缘无故爱上的……都没什么好结果。”
他沉默地看着我,脸沉在黑暗中,一时喜怒难辨。
我踌躇了一下,可话都说到这儿了,索性直言不讳,“夏荷说,不是你太花心,而是性格使然。你这个人,爱挑战,爱冒险,爱刺激。你以为是真爱,可激情的感觉过了,你又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唐晚和夏荷都是相当标致出色的女人,一个像旷野的火玫瑰,一个是温室里的小百合。这两个都是你真心爱过的,也都是被你舍弃的。那我呢?你觉得我跟她们有什么不同?”
他慢慢放开手,气息也冷了下来,我向床边挪了挪,又说:“其实两年前,你把我从警察局领出来那次,我跟在你后边,你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那时我真的想过去拉你的衣角,躲在你身后,至少能混个三餐温饱。如果我那样做了,你还会喜欢我吗?你会不会觉得,我跟你拥有过的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分别?”
他转过头看着我,淡淡地说:“但你没那么做。”
我抿了抿嘴唇,声音苦涩,“我没那么做,不是因为我有多坚强。而是那时的我,根本就没有信心。说句难听的,就算我想卖,你也未必愿意买。你那天站在擂台上,用泰拳礼仪跪谢四方观众,所有人都被你的虔诚感动了,因为你够强。安东尼是裁判裁定的冠军,你是拳迷心中的冠军。强者的谦卑可以震撼人心,弱者的谦卑只会招来白眼。你自己不也是这么想的?我过去的经历,在你眼里,一直都是眼高手低、不自量力。韩棠,你既然不认同我,为什么认为你是喜欢我的?你就没想过,其实这不是爱情,只是一时的激情?”
我见他没反应,停了停,又说:“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就像你教我练缠斗,每次跟你贴在一起,我也会心猿意马。你在擂台上是个英雄,在人前那么有气势,外表又这么出色,大多数女人见到你都会眼晕。我被你吸引,是被你的外表和气势吸引,或许……也是被你可以提供给我的物质吸引,被你的好身材……可以给我的激情吸引。可是我知道,这不是爱。两个人如果想长久在一起,至少思想上要接近,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应该都有一个大致相同的走向。如果没有这些做基础,可能就不是爱,只是一时迷了眼的激情罢了,你说呢?”
我说完之后,我们躺在床上一起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如果我那时要你,你会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可能……你就如愿了。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就会怎么样。”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那我们退回两年前,行不行?”
我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低声说:“因为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那时的我害怕离开你,现在的我很想离开你。”他看着我,一针见血,“因为你变强了,所以你不怕了。小夏,不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样,是你把自己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你明白吗?”
我心中微怔,一时千思百想。
回首过去这三年的时光,他有没有强迫我学过什么?做过什么?练过什么?没有,的确没有,每一次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还没平复心思,他又说:“刚才你不是问我,我喜欢你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开朗乐观,能吃苦,扛摔打。喜欢你自尊自重,自立自强。喜欢你知恩图报,恩怨分明。喜欢你有错就认,挨打就立正。喜欢你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喜欢你没因为自己遭遇不幸,就变成一个扭曲自私的女人。喜欢你永远都不会站在男人后面,而是以平等的姿态跟我们站在一起。你让我知道,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你是被尊重的,才是被庇护的……目前就想到这些,以后想到什么,我再告诉你。”
我一下愣住,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他把我拉了回去,侧身搂在怀里,“没错,我这个人功利又精明,喜欢一个人的确需要理由。你让我饶了你,你先给我找一个同时有这么多优点的姑娘,还要长得像你的,我就饶了你。”
我低着头没说话,他又在我身上一阵乱摸,“个子像你这么高,身材也要差不多,跟我有相同爱好,训练的时候要跟得上我的节奏,个性和脾气也要像你,你给我找个一模一样的来,我就饶了你。”
我心里无奈,不由得问:“你逗我玩呢?是不是?”
他冷笑,“谁逗你?是你逗我。把我利用完了,长本事了,就想一脚踹开?想得美!让我睡一次,就想一笔勾销?想得美!我缠也缠死你!”
我咬了咬嘴唇,用手臂隔着他,小声说:“我没本事。”
“什么?”
我在他怀里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你说错了,我没本事。你刚才说的那些优点,我几乎都没有。你说我不听人劝,不是我不听,而是有些事我不敢回忆,也不敢想。我每次路过警察局和医院都会浑身发抖,那次跟小蓝在街上遇到警察,我连路都不会走了。那个时候……就是那些人把我从家里带出来,送进审讯室,关进看守所,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我提供的所有证据就那样消失了,我妹妹依然死得不明不白。每次一想到那些过程,我心里都一阵阵发凉。我明白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明白,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没法改变什么。可是真正经历起来,才知道,原来是那么难受。在看守所里,每一天都是煎熬,我以为自己还能出去,什么都忍。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是有人指使她们那样做。文昭的父母就是要我死在那儿,永远都别出来。”
身后的男人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可话匣子打开了,就怎么都停不下来。
“对了,你应该见过文昭的妈妈,那么高贵端庄的女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心狠手辣。她的母爱那么伟大,又那么自私。你说文昭是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他身不由己。他让我承认自己有精神病,送我去强制医疗,他是不想让我死在监狱里。理智告诉我不要去怨恨,可是每次想起那些遭遇,我怎么能不怨?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在哪儿?他的父母又是为了谁,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说文昭想不到凌靖会那样对我,可我是他的女人,他为什么想不到?整整三个半月,我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把所有的苦都尝尽了,是他把我交给了凌靖,就为了交换一个谎言……你们男人的心,到底有多狠?”
我慢慢缩成一团,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濡湿了枕巾,有人说一句一伤,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身不由己……每次想起这四个字,都让我背脊发凉。你说我恩怨分明,可这世上真正恩怨分明的人又有几个?你说我敢作敢当,其实我比谁都怕。你说我自尊自重,可最初的最初,我是靠一个男人,才查到那些真相,才有机会接近文昭。你说我敢爱敢恨,事实却是我爱不起来,又恨不彻底,把自己夹在中间一事无成。”
我咬着自己的手指,压着嗓子说:“韩棠,你说的那些优点,那些光环,我从来都没有。你说得对,很多事都是我自己活该,我以为我是谁?我希望他悔过,他就一定听我的?我想要个公道,他就一定要帮我?我希望他不要忘了我,他没有我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到头来,也只有我自己受苦。”
我在黑暗中哭得泣不成声,渐渐不能自已,心像被人揪住一样疼。
再生为人,理应前尘尽忘。可我的记性太好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韩棠当初治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让医生杀死我一部分脑细胞?或者干脆拿走我一部分大脑,把那段记忆切割掉,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难受了?
那天晚上,或许是我哭得太用心,以至于都没发现,韩棠是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体位从“小清新”又一次变成了“十八禁”。
他说陪我聊天,他说我不听人劝,他责备我坚壁清野,他说难过的时候找个人倾诉一下,委屈不了我。可在我细述往事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安慰我,却在这个女人哭得泣不成声、柔弱无力的时候,将她唯一可以蔽体的那条纯棉小内裤,一点一点褪到膝盖上,又拉到脚踝……
他真的是一个“善解人衣”的男人,或许这不该怪他,而是在大部分男人心里,认为一个姑娘如果在你面前哭了,就表示她孤单寂寞冷,安慰她最好的方法,就是睡了她。
我借着月光,看到他放在我枕侧的手,拳峰上都是茧子,沙袋打得太多磨出来的,这是辛苦训练的证据,我也有。
他与我十指交缠,贴着我的额头轻声说:“别哭,他不在,可是我在这儿。”
在这一刻,我真的想过,就这样算了吧。这是所有人期待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好。
夏荷说得对,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不可能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们渴望什么就一定能得到,我们想跟谁天长地久,就一辈子不会分开。心想事成,花好月圆,那都是小概率的事,人活一辈子,实在不该奢求太多。
他在我脸侧撑起手臂,下半身还是重重压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像被人断成两截,他拉高我的膝盖,我浑身战栗,又担心一会儿会被他扯成两片。
我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却悲哀地发现,当一个女人不太想跟一个男人做爱的时候,无论他再怎么柔情万千,在她眼里都是冷漠无情。
他贴上来吻我,低沉的嗓音含着欲望,“别怕,不会让你疼,可能会有一点疼,但你不会觉得不舒服。我会让你用身体记住这种感觉,让你明天看到我……就脸红腿软。”
我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一颗心惶惶没有着落,这会儿就像被人打断了脊椎骨,浑身绵软,身下仿佛空无一物,就像掉入永恒的虚空。
我下意识抓住这男人的手臂,他俯在我颈窝里低低地笑,嗓音喑哑,“我看你还是做好准备,我可能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合不拢腿,让你以后再也不能想别人,只有我一个……”
我开始发抖,心里想着,我要是一个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经历的姑娘,这会儿大约骨头都酥了。
他的嘴唇沿着我的皮肤滑过胸口,接着一路向下,最后落到小腹上,在那里徘徊很久,辗转轻叹,炙热的唇齿又落上大腿内侧,用牙齿轻轻地咬,麻酥的感觉就像过电一样漫过四肢百骸,通到耳眼口鼻。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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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2 章
他拉高我的腿,环在自己腰上,他下腹与胯交接的地方有两条漂亮的人鱼线,上面两块鼓鼓的肌肉叫作“爱之把”,是跟爱人亲热的时候,让她们放手用的。
最关键的时候总是要来的,我的身子开始打战,这会儿却越来越僵冷,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想到这副强壮得令人畏惧的身体将在我身上冲撞起伏,我感到自己不是在享受一场华丽的性爱,而是在黑暗中一寸寸等死。
我转过脸,隔着他的手臂,看着窗外的白月光,今天倒是一轮好月亮。从韩棠卧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的港湾,到了夜间依然星光璀璨,灯火明亮。我这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寂静的山野,蛮荒的世界,此刻看着更是无边的黑暗和荒凉。
明月千里,人世无常,眼泪好像都流干了,枕下一片潮湿,真丝枕巾触感冰凉,想起被凌靖软禁的那段日子,我也是这样看着窗外的月亮,虽然心里知道此刻的情形与那时不同,可是……我的心还是疼了。
他轻轻咬我的下唇,双目猩红,蓄势待发,攻城略地前,忽然有点不放心地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沉吟了一下,“咬舌自尽的可能性。”
这一夜,他临门一脚又没成功,可喜的是,我们都进步了。他这次没让我去死,我也大致明白了,这个男人对我的心意。
那时的我已经放弃抵抗、弃械投降了,是他自己做不下去,大约是摸不清我那一句话到底是开个玩笑随便说说,还是真的会咬断舌头,给自己放放血,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奇贞烈女子。
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在韩棠心里,我就是无敌女金刚,是女神雅典娜,是金光灿灿,无所不能的,不怕死,不怕疼,咬舌这种事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每天玩个十回上被炒得很热的那个某国王储。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我怎么跟他沟通呢?虽然我的英语有了很大进步,可跟外国友人交流,还是有些蹩脚,尤其是那些专业的术语,我未必听得懂。
我正在为难,他礼貌地笑了笑,开口道:“我会说中文。”
我又呆了呆。
两个人聊了一阵,我才知道,这位教练叫萨伊德,伊朗人,曾经作为留学生在中国语言大学学过中文,所以中文说得非常溜道。因为从小热爱武术,在中国留学期间学过散打,咏春,中国跤术。后来回到伊朗,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马伽术,很感兴趣,学成之后做了马伽术教练,带过不少学员,也给很多国家的政要保护人员上过课。
还有,他是韩棠的朋友,韩棠的马伽术就是跟他学的。
经过他的耐心讲解,我逐渐对这种防身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马伽术——KrvMg,又叫以色列格斗术,是以色列在经历多年战争的基础上创立的特种军用格斗技术,美国FBI的必修课,世界各地的军警部门也在广泛运用。
因为马伽术也可以有效地用于个人自卫,所以对于女性来说,是一种很实用的自卫术。它可以教会你如何三百六十度防御,如何利用身边的生活工具来保护自己和打击对手,它没有底限,没有规则,可以口咬,踢裆,反关节,掰手指,插眼睛……无所不用其极。
萨伊德说完,我心下一热,觉得如果它能更普及一些的话,我倒是建议所有姑娘都来学一学。学会了,就算遇不到流氓,以后被家暴的概率也会降低很多。
第一节课,萨伊德教练问我:“马伽术有很多种,你想学军用,警用,还是民用?”
我心下纳罕,问道:“军用何解?警用何解?民用又何解?”
他说:“军用主要用来搏杀,警用着重于制服,民用的大部分技术比较接近军用。”
我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军用的比较厉害?技术含量比较高?”
他笑了,解释道:“正好相反,警用的技术含量比军用高,也比军用复杂。因为在现实中,弄死一个人要比制服一个人容易得多。”
我考虑了片刻,小心地问:“如果我学警用的那种,能不能制服一个像你这么高这么壮的……男性?”
他沉思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要看你练得是否专业,还要看对方是不是也学过什么。”
“如果是伦披尼的泰拳冠军,TOPONE的两届冠军一届亚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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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3 章
他哦了一声,露出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你说的是Le?这房子的主人?”
我点点头。
他看着我笑,“那你是想弄死他呢,还是想制服他呢?”
我吃惊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弄死,制服就行。”
“可以……”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下辈子。”
我默默看着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韩棠的朋友也跟他一个德行,喜欢逗人玩。最后,我还是接受了萨伊德的建议,选择了民用马伽术。
他的解释是,民用的虽然不能让我制服那个人,但至少能教会我如何逃脱,如果逃不掉,也可以选择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也不怎么吃亏就是了。
听到这个结果,我有点伤感。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过也有好事。在宠物医院护理了一个星期,汪汪终于可以回家了,回来之后,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
我不知道究竟是性别让韩棠对它有了改观,还是生了孩子的雌性生物都特别娇贵,总之韩棠对汪汪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找了专人来照顾,还经常让它趴在自己的腿上,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逗逗它和几个狗崽,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他亲生的。
我当初带着汪汪去相亲的时候,答应了“男方”的家长,以后生了孩子一家一半。汪汪生了六只,四公两母,我们理应送给人家两公一母。
谁知道韩棠一声令下,一只都不让送,得到这个消息,男方家长不依不饶。
最后,只得两个人一起去跟人家商量,见面地点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亲家”是一个中年欧巴桑,跟丈夫离婚后要了一大笔赡养费,常年独居。她看到韩棠,已然神魂颠倒。
一顿饭吃完,我们顺利保全了汪汪的六个儿女,但为了安慰“亲家”受伤的心灵,还是赔了人家一大笔银子。
不过一家之主高兴,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整座城市犹如一座繁华的孤岛,上帝信手点出的人间天堂,鳞次栉比的琼楼玉宇,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奔忙赶路的行人。
到处都充斥着人们的欲望,痛苦,绝望,希望……城市的故事永远都不会变,只是经历的人变了。
路过一家旅行社,韩棠看到玻璃上贴着的旅游广告,对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若有所思。
我跟他并排站着,奇怪地问:“怎么不走了?你在看什么?”
他盯着那幅宣传照,对我说:“你不是说这里冬天没意思,几乎都看不到雪吗?我带你去乞力马扎罗看雪?”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是乞力马扎罗?它在非洲,你确定山顶还有雪吗?”
他低头看着我,黑色大衣,灰色围巾,衬得他朗眉星目,“小时候读过《乞力马扎罗的雪》,对那个地方一直挺好奇。港岛看不到大雪,泰国就更没有。我就想看看赤道上的雪山到底是什么样儿,是不是像书上写的,远离尘嚣,靠近天堂……有一种无法被占有的美。”
“无法被占有”这五个字在我心上轻轻划过。
那本书我小时候也读过,海明威写的,内容记不清了,以我那时的心智也读不太懂,只记得故事大概是这样:一个作家去非洲狩猎,然后得了病,最后死在了那里,临死前才发现,自己这辈子都没好好活过,悔恨,内疚,却已经来不及。
赤道上的雪山,临死前的悔恨,死亡后的精神升华,充满了人生的悖论。但本质上,它是一本描写死亡的书。
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但还是点头,“好,不过你有时间吗?会滑雪吗?我什么都不会,你还得教我。”
他拉着我往前走,“我也不会,找人教吧,应该不难学。不过,那里能滑雪吗?可能需要查一下旅游攻略……”
离我们的停车位还有一段距离,我心里不安,有些突兀地问:“韩棠,你会不会死?”
他在川流不息的街道边停下来,背后是宛如水晶灯塔的高楼大厦,他微微侧着头,皱眉看着我,轻轻嗤笑,“我为什么要死?”
我答不上来,看着他的眼睛,支吾道:“就是,就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帮我拉了拉大衣的领子,承诺道:“放心,我不会为了你去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前头。”想了想,他又说:“你还没那么大的魅力。”
我望着他,虽然他这么说,可我心里却涌起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
后来我想,大约这人平时太过强硬霸道,在我心里,他是强大的,是悍勇的,是盛气凌人的,是永远都不会死的。如果他有一天死于非命,我无法相信,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永恒的。
可惜,我们的乞力马扎罗之旅最后并没有实现。不是我临时反悔,而是他太忙了,之前又是训练,又是打比赛,又是闹情绪,还去美国参加了一场婚礼,他的事务已经堆积如山,他的中国好堂弟再也顶不住了。就像恕一说的,韩棠要是继续不务正业,底下的人只怕要“政变”。
我倒是无所谓,他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遗憾。或许,那天他也不过上下嘴唇一碰,随口说说,说完自己也没当真。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依然跟过去一样,运动,读书,吃饭,睡觉,受不了被很多人尾随,因此很少出门。
索性我对空间没有探寻的欲望,对这个城市的繁华就更没有欲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韩家老宅待着,都说大隐隐于市,或许就是我这个状态了。
韩棠曾经建议过,如果我在老宅住得实在无聊,他可以在山顶再买一栋别墅,全新的,风景更好的,更开阔的,更远离尘嚣的。
这个提议把我惊到了,我说无功不受禄,他这样做会把他自己感动到不行,我却消受不了。
他正在院子里做引体向上,下来之后擦了一把汗,平平淡淡地说:“有什么消受不了的?反正房子我也要住,也不会写在你名下,你矫情什么?”
我想想也是,不过我最后还是建议他别买。原因是,房价太高了,现在买很不划算。他有这个闲钱,还不如投资到其他地方,比如到内地开几座煤矿,或者承包几个鱼塘,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握着水瓶,真的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我的提议不错,可惜这两项投资风险回报率都不太理想,还是投资餐饮业比较实际,例如茶叶蛋和切糕,一本万利,还有助于提升企业形象。
我小心看着他,“你还挺幽默的。”
他瞥我一眼,“不如你。”
仔细想想,生活就是这样吧,嬉笑怒骂也好,悲伤痛苦也好,无助绝望也好,处处希望也好,春暖花开也好,冰冻三尺也好,日子总要一天天过下去。
对于一个在鬼门关前转过几圈的人来说,我已经学会了随遇而安,对生活没有太高的要求,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能承受。
事实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韩棠也真的不曾亏待我,除了不能给我全部的自由。
只是,与他订了三年之约后,有一个问题一直令我很困扰,那就是……只要韩棠在家里住,都要跟我同房,准确地说是同床。
同床也就算了,反正我的床、他的床都很大,只要他不做出禽兽般的越轨行为,有个身材完美、肌理诱人的男人愿意做免费暖宝,我倒也能接受。
问题是,他总是喜欢趁我睡着之后,把我的上半身扒得精光,只给我留一条纯棉小内裤,然后用他的前胸贴着我的后背,把我当大号抱枕搂在怀里。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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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4 章
为了这件事我抗议过无数次,晚上睡觉的时候恨不得一直睁着眼睛,可问题是,白天训练太累,夜里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我的上半身永远都是一丝不挂,就算穿再多的衣服,他都能用剪刀给我剪碎了,然后一点点地扯下来,满地都是衣服碎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一夜不知受到了这男人怎样的蹂躏。
我抗议无效,摆脱无力,开始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两个人前心贴后心,这个姿势也算浪漫。他亲我的脖子,咬我的耳垂,还用舌尖舔我的耳廓,这种行为等同于汪汪撒娇。他用手揉我的乳房,我当他帮我促进血液循环,降低罹患乳腺癌的风险,可他总是用手指捏我的乳头……这就有点恶劣了。
连着做了几天春梦,不得不向他提出异议,他却十分高兴地表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看着他的脸色,斟酌了一下,还是小声提醒:“主角都不是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消停了两天,又开始故技重施。
我百般无奈,只有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重新修正——他其实是在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和自我控制能力,这是一个拳手必须具备的素质。
试想,倘若他在擂台上激战正酣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美女经过,他对这个美女很有想法,很想立刻一亲芳泽,他是继续打呢,还是躺在擂台上装死呢?
显然,对于好战的韩棠来说,他只能选择第一种。
但韩棠对此的解释是:其实这是与“饥饿疗法”相对的“饱食疗法”,他之所以对“睡我”这件事很执着,是因为对我有欲望。如果欲望没了,执念自然也就没了。但我有点疑惑,他如此轻薄调戏,难道就不怕我一时意气,闹个羞愤自尽什么的?虽然我拿不到他的枪,不过去厨房摸一把小蓝的菜刀,抹个脖子还是挺方便的。
后来一想,这男人大约已经把我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只要不越过我最后那道底线,我怎么都能凑合着活下去。
偶尔我也会有些破罐破摔的想法,心想,不如干脆让他睡一次算了。当一个人有了禽兽行为之后,心中必然愧疚,我这个受害者正好可以借此要求提前离开。
可问题是,这个“睡”的过程不能是我主动,必须是被他强迫的,必须要有眼泪,必须狂狷暴力,我要是能再流点血、受点伤就更完美了,太过平顺就失去了意义。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发觉,我真是有病啊。
后来,韩棠对此又有了新的说法。
他说,反正我早晚都要嫁给他,都要做他的女人,也就是说,早晚都是要被他睡的,索性让我早点适应一下。没有量的积累,怎么能达到质的飞跃呢?说不定三年之后,我就爱上他了呢?
当我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我觉得,他真是有病啊。
用恕一的话说,我们两个都有病。
有时候我也会弄不明白,韩棠为什么在上床这件事上这么专注。作为一个理应胸怀天下的男人,我觉得这样很不好,也曾经试图说服他。
有一次,我们坐在家里一起看影碟,我苦口婆心地对他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一个很有名的作家说过,喜欢才会放肆,爱就会克制。可见你也不是那么重视我,还不如让我走,找一个愿意跟你上床的女人,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韩棠低头想了想,却认为这个说法太娘,应该改成“喜欢是想睡她,爱就是睡完之后要对她负责”,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理想。
我叹气,“你动不动就睡啊睡的,只有低等动物才这样。人类应该是高尚的,优雅的。”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以后可以把“睡”这个字改成“行房”,不但很优雅,还特别古典。
我很无语,“你好歹也是一个小时候看过《乞力马扎罗的雪》的智慧儿童,就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升华一下,变成精神恋爱什么的?”
他似乎开窍了,“哦,你说的是神交?”
他越来越幽默了。
总之,我们的夜生活就这样翻开了浓墨重彩的一页,他努力地想诱惑我,我努力地不想被他诱惑。
有时候,我觉得韩棠其实也很不容易。按照萨伊德的说法,弄死一个人要比控制一个人容易得多。那么以此类推,他这样费尽心思,要比直接让我去死,或者直接强要了我要困难得多。
我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关键是天黑之后,我要么不睡,要么跟他睡,要么像小龙女一样到绳子上去睡,根本没有第四项可以选择。
我白天要运动,要上马伽术课,要学英语,要背单词,要练口语听力,考虑到如果睡眠不足可能会把自己累死,也只有无可奈何地任他“轻薄”。
所以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习惯。
习惯真可怕!
幸运的是,白天他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尤其两个人在擂台上实战对练的时候。他从小练泰拳,做了十几年职业拳手,擂台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容不得半点亵渎,对我也是。
虽然事务繁忙,可是他没有放弃运动。因为在增肌期,他给自己安排每天一个小时的器械,一周五次,两次有氧,以HIIT(高强度间歇训练)为主,搏击训练主要就是陪我,泰拳、马伽术任选。
我曾经问过他,担不担心增加了局部肌肉的厚度,美化了体型,却影响了身体的协调性和爆发力。我记得,以前文昭就有过这样的困扰。
他解释说:“其实不会有影响。部分健身爱好者协调性不好,是因为孤立肌肉训练做得太多,忽略了整体。如果协调性本身就有了,肌肉力量的增强只会让拳腿更有力,不会反过来。再说,我只是想恢复到以前的体型和状态,不是想要把自己练成一段段莲藕。”
我有点担忧地看着他,玩格斗的人都会发力,知道打人的时候如何把自己的体重转移到拳头上,一磅重十磅力,他恢复到以前的体重,那就是说,他的攻击力会更加恐怖,以后对付他也就更加困难了。
韩棠有着散弹枪一样的爆发力,打到沙袋上砰的一声,每次近距离看他打沙袋,都因为太过震撼而让我心生畏惧,很难想象,一具血肉之躯居然会有那么强悍的攻击能力。
他的综合体能也好得惊人,可以将一百公斤的沙袋一脚踢飞,也可以将拳腿组合连贯得如行云流水,可以一膝顶断对手的肋骨,也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起膝打击对方,光有蛮力,没有柔韧、平衡、协调、敏捷,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虽然我们一起训练那么久了,有时候看他练空击,或者练体能,我还是会不知不觉地出神。
泰拳不是舞蹈,没人在乎你踢得好不好看,实用简洁最重要——这是韩棠经常对我说的话。可是,他却是我见过的,能将好看和实用结合得最完美的拳手。
我以前就很喜欢看他练空击,尤其是高扫,他身量修长,肩宽胯窄,就像格斗游戏里的人物,两条腿蝴蝶一样上下翻飞,能在空中划出一个个漂亮的弧度。
这个男人,他天生就是属于擂台的,合该被万众敬仰。
有一次看得太出神,忘记自己的训练内容,他喝水的空当,发觉我在偷瞄他,挑着眉毛问:“你发什么愣?”停了停,又坏笑,“真这么喜欢看?晚上让你看个够?”
我的脸马上火烧火燎,想起每天晚上被他扒得光溜溜的搂在怀里,连脖子都红了,背过身,脱掉手上的拳套,“谁愿意看你?我只是在想,你的击打力量那么强,被你重重打一拳,或者踢上一脚,骨头得断多少根?”
他从身后贴过来,下巴上的汗水滴在我脖子上,懒懒散散地说:“那要看你有多少根骨头,要么这样,晚上我帮你数数,然后让你感受一下,我是不是真这么厉害。”
我转身,把拳套扔在他脸上,他一下接住,笑了一阵,忽然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最近马伽术学得怎么样?”
想起这事,我心里有点郁闷,叹了口气,“我有泰拳的底子,技术不是问题,但总觉得力量上还是不足。”
他嗤笑,在我额头上拍了一下,“又被人教训了吧?”
我没吭声,他帮我把手带拆下来,给了一个专业建议,“要么这样,你跟我一起练器械,把系统的器械训练加入到日常的计划中。你是女人,又是细长体型,大幅度增肌很困难,但是在原有基础上雕塑一下线条,增强一下力量还是不错的,对你练习马伽术也会有帮助。”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他说,会帮我重新安排运动计划。
第二天,我就在他的书房拿到那份计划表。
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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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5 章
我看了看内容和时间安排,向他提出两个疑问,“为什么我也要练HIIT?为什么把我们的器械训练时间安排到一起?你很忙,但是我的时间很充足,我们完全可以错开时间训练。”
他靠着椅背,十指交叠,一字一句地解释,“首先,HIIT可以帮你代替跑步,只要二十分钟就能达到之前六十分钟的效果。你现在白天内容排得太满,HIIT可以帮你节省时间,提高你的心肺功能的同时,最大限度维持你的肌肉。当然,如果你就是喜欢跑步,我也没意见。至于为什么要一起练器械,答案是两个人一起练更安全,上大重量的时候可以互相保护。再说家里的健身室很大,又不是没空间,一起练有什么问题?”
我有点戒备,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你不会是想在健身室里趁机轻薄我吧?这样很缺德的,你知道吗?”
他嗤笑,平静地看着我,“虽然每次看到你努力运动,满身是汗,神采奕奕的样子,我都很想扒光你,让你合不拢腿,走不了路,做到你什么想法都没有,以后心里只有我一个。但事实上,我更想在你的器械上动动手脚,让你发生点意外,最好是断胳膊断腿那种,让你以后哪儿都去不了。但考虑到如果安排不好,你可能会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杠铃砸死,所以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
我被他说得喉咙发紧,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撞到了旁边的椅子,局促道:“别开这样的玩笑。”
他看着我,“相信我,这不是玩笑。”
在这一刻,我忽然发现,我还是喜欢他跟我开开玩笑,或许像过去那样,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吵吵闹闹,日子糊弄着就可以过下去。
这样我就不会感到太大压力,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他很认真,而我怕的就是他的认真。
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份从荷兰寄来的快递。我觉得很奇怪,我在荷兰没有朋友,就算有,谁又会把快递寄到这里来?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副签名拳套,上面印着TOPONE的标志,签名人是安东尼。
我懵了,好不容易等到韩棠回来,我抱着拳套去问他:“我今天接到了这个,署名人是安东尼,他怎么会寄这个过来?”
他脱掉外套,看了一眼,“哦,你不是跟恕一说,你想要他的签名吗?那个笨蛋在泰国的时候没要到。我上次去LA参加夏荷的婚礼,在那边的拳馆正好遇到他,就问他要了。他说可以把上次打TOPONE时戴的拳套送给你,更有纪念意义,可惜没带在身边,要等回到荷兰才能寄给你。我就给他留了一个地址,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以为他忘了,前几天给他打电话,原来他刚回荷兰。”
我惊讶地看着他,其实这件事我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居然还记得。
我看着那副拳套,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抬头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想借他的冠军奖杯玩几天,你说可不可以?”
他坐在沙发上,抱起正在打盹的汪汪,逗弄了几下,“可以,反正我的跟他的是一样的,大不了拿我的跟他换。如果,你一定要他那一座。”
我心下惶然,又问:“是不是我要什么都行?”
他看了我一眼,“除了你的自由,我的命。”
这天晚上,韩棠躺在我的床上,从后面抱住我,用他最喜欢的姿势。我原本穿着一件很保守的文胸,被他很有技巧地从肩上一点一点扒了下来,这功夫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我白天很累,就算不累,也没本事跟他计较,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跟我说什么,我就迷迷糊糊答一句。
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这道疤还在呢。”
“什么疤?”我有点心不在焉。
他在我后背上亲了一下,“你那次摔我的酒瓶,我把你推在地上,你后背上扎了一块玻璃,留了一道疤,还在这儿。这么久了,居然没消。”
我无语一阵,忍不住说:“哥哥,你那不是推,是摔……你把我整个人摔在地上。我后背扎了不止一块碎玻璃,是很多块。”他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他那天的“暴行”。
他搂着我笑,忽然说:“要么我们就这样吧,也挺不错。”
我不觉一缩,感到背脊发凉,他又问:“还怕我?”
我没吭声。
“怕什么?怕我太喜欢你?还是怕你自己爱上我?”他轻笑,又揉着我的手腕,贴在我耳朵边说:“还是,怕我因为太喜欢你,一个不小心把你废了,让你变成从精神病院刚出来的样子?你到底害怕哪一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怕你废了我之后,你会难受。”
他没说话,我继续道:“你别再吓我了,我知道,你也就是嘴上说说,那些混账事你做不出来。夏荷说你功利现实,冷酷冷漠。可是我知道,你不全是这样。她们两个落得那样的结果,你心里的难受不比别人少,只是你说不出口。咱们认识快,大力拓展娱乐业,逐步涉足建筑业和旅游业,投资金融。听恕一说,在他堂哥上位几年间,韩家原有的资产扩充了数倍,也将原先一些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慢慢冲淡。
韩棠在搏击领域是一个天才,但他并不是全才,在泰国打拳那些年,虽然也上过大学,还是曼谷最有名的商会大学,可毕竟心思不在那儿,学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但他这个人有个特点,看人看本质,说话抓重点,所以他很会用人,善于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只要你有本事,愿意出头,在他手下就不乏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作为回报,你要永远忠诚,永远谨慎,永远小心,永不背叛,还要顶得住他给你的压力。
我曾经亲眼看到新来的守卫站在他面前,一个大男人,话还没说到几句,腿肚子就开始哆嗦。我忽然发现,别人眼中的韩棠,跟我眼中的韩棠是不一样的。
对于他们来说,他是一个可以手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高高在上。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男人,阳刚直接,霸道热烈,偶尔的任性添了几分可爱,时不时的冲动更显得性感,不经意的温柔则容易让人沦陷。
可是日子久了,又慢慢体会到,什么叫作伴君如伴虎。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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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6 章
记得文昭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一个决定做错了,顶多让别人失业。可韩棠一个决定做错了,真会死人。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烦恼,谁都不容易。”
有时看着眼前的韩棠,我还是会想起文昭。
这两个男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但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喜欢真诚的人,自己却不能真诚,都喜欢豁达的人,自己却没法豁达,都曾经向往简单的生活,却步步沉沦,陷落繁华。
当然,韩棠比文昭要高段得多,他能力卓越,适应力非凡,最重要的是,他肯面对现实,更懂得利用别人的现实,作为自己达成目标的手段。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我相信宇宙间有能量守恒定律,能力越大,破坏越大。同样的,破坏越大,责任就越大。
当一个人肩负了太多的责任,压力自然更大,而人在重压之下,一般会有两种结果,更坚强,或者更软弱。当然,也有机会发展成一个十足的变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坏。
有时候我看着整日为了内外琐事烦恼的韩棠,觉得他没发展成一个心理扭曲的暴力狂,或者一个欺男霸女的恶棍,也挺不容易。
只是,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未来该何去何从,不是不为他担忧,也曾经想过规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起。他生下来就是如此,命运早就为他铺好了未来要走的路,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
再说,我算是他什么人呢?我又有什么立场劝他“弃暗投明”?就算他愿意听我的,他又如何弃?何处投?他不是一个误入歧途的懵懂少年,他身后是整个韩氏家族,还有遍布整个东南亚的八万会员。然而什么都不说,我又觉得对不起自己从小到大受的正统教育。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这一年的除夕夜,他却对我说了这样一席话。
他说:“我爷爷临终之前说过,我们不会散,但是需要改变。韩家人要懂得与时俱进,要学会退让。我觉得是时候了,时代不同了,我不想让我的后代,再去经历我经历过的那些,我希望他们能做普通人。就算不能改天换地,我也要带着韩家人全身而退,走出那个舞台,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留出一片清明河山。”
我静静看着他,心里为他的决定感到愉悦和欣慰,这个男人承担了家族责任,却没有认从命运的安排。夏荷说得没错,韩棠的确是一个勇于挑战和冒险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墨守成规。
但是,我也实实在在地为他担忧,这种改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其中的险恶和艰难,未曾经历的人只怕无法想象。
我不知道,我留在韩家的日子,能否亲眼见证那一天的来临。只怕是不能了。然后又想,如果日后走出去,会不会真有人抓了我要挟他,作为权力争夺的筹码?我会不会因此而横尸街头?甚至更加凄惨?
不是不害怕,但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呢?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我不过是个小人物,细若微尘,无牵无挂,就算再把命还给他,也理所当然。我对他说:“只要是对的,你就去做,别有顾忌,也别回头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知道该怎么做。”
窗外的港湾依旧灯火通明,无数的烟花瞬间绽放,韩棠站在落地窗旁,如同站在焰火的中央,姹紫嫣红,火树银花,星星点点。
他沉默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在这一刻,我们一眼就明白了彼此,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年,在我身边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我英俊的萨伊德教练在教导了我十个月之后,终于又被某国警备部门的高层请走。据他自己说,如果不是韩棠一再挽留,其实他早就该走了。
我觉得,除了两个人的确是交情匪浅之外,韩棠给的丰厚薪酬恐怕才是让他在港岛滞留十个月之久的根本原因。可转念一想,如果萨伊德喜好男色的话,那又要另当别论了。
师徒一场,他临走之前,给了我一些忠告,“你呀,别总想着跟男人拼力气。男性的肌肉含量天生就是女性的两倍,而女性的脂肪含量又是男性的两倍,这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因为男性承担了保卫家园的责任,女性则承担了繁衍后代的责任。如果真遇到危险,要以逃脱为主,别去硬碰硬。”
我听完之后有点忧伤,虚心向他请教,“如果我一定要在绝对力量上胜过男性呢?有没有这个可能?”
他看看我,点头说:“有!专业力量训练可以帮助你达成这个目标,但我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你运动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健康?拥有完美的身材?遇到危险的时候有自保能力?你想要的全都有了,干吗非得跟男人比力气?等你练到那种程度,你跟女金刚也没区别了。你还是安静地做一个爱运动、会搏击、长腿翘臀的性感美女吧,那个路线真心不适合你。再说,以你现在的体能和技术对付几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男性没问题,只要别去跟Le这样的高手嘚瑟,你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
我困惑地看着他,“如果他来跟我嘚瑟怎么办?”
他叹气,“以柔克刚啊,姑娘。你是女人,这还用我教?”
我小心看着他,“你教了我十个月,用你的话说,几乎是倾囊相授,而我遇到高水平的色狼,还是要靠牺牲色相才能保个全尸。教练,你觉不觉得自己的教学……有点失败?”
我问完之后,英俊的萨伊德教练没再理我,离开港岛那天,也不要我去送机,连我送给他的离别礼物都没有带走,很是有脾气。
第二件事是新婚后的夏荷没多久就怀孕了,十个月之后生了一个健康的混血宝宝,是个女儿。
我看了夏荷用手机发过来的照片,小宝宝黑头发,蓝眼睛,秀气的鼻梁,雪白的皮肤,集合了东方的精致和西方的深邃,漂亮得不可方物。可是夏荷说起这个孩子,言谈之间还是有点遗憾。
“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女孩子如果长得太漂亮,运气就不会太好。”她这样对我说。
听到她如此悲观的说法,我心里有点惆怅,生完孩子的女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像夏荷这样多愁善感的女人,就更爱乱想。
我对她说:“运气跟性别无关,跟什么都无关,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人生在世,没有人可以永远快乐,男孩子你要教会他坚强,女孩子就更要坚强。”
她笑了,“小夏,快点生一个小宝宝吧,你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一个好妈妈,我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是非对错。
往昔的一切早已遥不可追,就连在梦中,都无法描绘出它们清晰的轮廓,就像上辈子残留下来的记忆碎片,可每每想起,依然肝肠寸断。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最后一件大事是,小蓝恋爱了,对象是守卫小叶。
说起这段姻缘,跟我还有点关系。
本来老宅的守卫每四个月就要轮换一次,每次来的都是生面孔。可是我出门需要一个司机,我的个人意愿是希望这个人可以固定,不要换来换去。因为无数鲜活的例子告诉我们,很多悲剧故事的女主角就是被不认识的司机拉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然后遭遇不幸的。
韩棠赞同我的想法,同时他认为这个人除了会开车,必须身手好,必须身家清白,必须无不良嗜好,必须没有软肋,必须不会被利益左右,必须忠心不二,最重要的是,必须不会被我的“美色”引诱,不会帮我潜逃万里,消失在茫茫人海。
千挑万选之后,他选中了小叶。
于是,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小叶就成了老宅的常驻人口,靠近管理层中心,却终年无所事事。
我不经常出门,小蓝倒是喜欢坐着家里的车出去买菜。一来二去,两个小青年情愫渐生,干柴烈火,无声无息地勾搭在了一起。
当他们小手拉着小手来跟我坦白的时候,我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没其他想法了,对于这桩姻缘,我乐见其成。
“恭喜你们,办喜事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我对他们说。
没想到这对小情侣扑通就跪下了,哭哭啼啼地要我去跟韩棠求个情,请他老人家网开一面,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我惊奇地看着他们,心想,不就是工作的时候偷了点懒,谈了个小恋爱吗?有这么严重吗?
可是他们的反应这么严重,连带让我也觉得这事儿一定很严重,严重到我站在韩棠书房的门口,转了好几圈,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最后还是他透过门缝,看到我像只苍蝇一样在那儿乱转,招手把我叫了进去。“有事儿?”他从电脑上抬起头,一副社会精英状。
“嗯,就是,就是……”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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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7 章
他看我一眼,“怎么了?结结巴巴的。”说完又去看电脑,很忙的样子。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一下才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小保姆跟一个司机,他们两个背着雇主轰轰烈烈地相爱了,虽然这种地下恋情有点耽误工作,不过他们的确是真爱,你觉得,他们的雇主是不是该成全他们?”
他眼睛都没抬,直接道:“小蓝跟小叶搞在一起了,他们两个去求你,让你来跟我求情,是不是?”
我惊讶,“你早就知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这里是我的家,你认为我不该知道?”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惴惴地问:“你会成全他们吧?虽然在工作时间谈恋爱是不太好,但我们不能剥夺人家自由恋爱的权利,你说是不是?”
他点点头,目光又移回文件上,“你说的我完全同意,小蓝没什么,小叶就有点问题,帮会成立到现在,从来没有守卫敢去勾引家里的女眷,还是在当值的时候,他也算开了先例。”
我怔了怔,“没这么严重吧?”
他喝了口茶水,不冷不热地说:“你拿小蓝当妹妹一样,她跟我们同桌吃饭,自然就是韩家的女眷。本来小蓝出嫁,我应该像嫁妹妹一样把她嫁出去。可小叶是帮内人,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如果饶了他这一次,底下人有样学样,以后我还怎么管?”
我想了想,小声说:“小叶的行为,严重点说是玩忽职守,可他没惹出什么乱子,一对小情人也是情之所至。再说,小蓝也不是你妹妹,你惩罚他们,是不是没什么道理?”
他终于放下文件,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她不是我妹妹,可是她在这个家里享受的是主人一样的待遇。享受了多大福利,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一点她应该清楚。本来我是想多留她几年……不过算了,她要嫁人我不反对,也没必要罚她。至于小叶,这里的守卫有几十个,如果人人都玩忽职守,当值的时候都跑去开小差,这里得变成什么样?韩家有很多产业,不是每个地方要求都这么严格。当初过来的时候没人逼他,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小蓝不是帮内人,她不明白,可小叶那么大的人,他什么不懂?”
我顿觉无力,他的话让我很想反驳一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言以对。
“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太紧张了?现在又不是打仗。”
他瞧了我一眼,眼神不悦,“我们的生活就是在打仗,所以更需要纪律。他如果想过普通的生活,就该去普通的地方谋生,拿普通人的薪水。他就是仗着小蓝跟你关系好,才越来越散漫。你前天去体育用品商店,他迟了五分钟才去接你,你知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我绕过书桌,靠在桌角,无奈地看着他,“总之不是去害我,否则你不会留他到现在。才五分钟而已,我身边又不是没其他人跟着。哥哥,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放下文件,拉住我的手,“五分钟可以发生很多事,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他做的不是普通工作,错了没法推倒重来。”
我把手从他的爪子里抽出来,“你因为这个罚他,我会内疚。”
他又把我的手拉回去,放在掌心捏来捏去,语气却很平淡,“楚夏妹妹,你想多了。罚他不是为了你,也不是因为小蓝,是他自己的问题。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谁都不能例外。而且……”
他停了一下,指责道:“你的好心不是这么用的。以后这些事儿别跟着掺和,如果下面那些人犯了事就跑去跟你哭诉,你再跑来找我求情,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扫了你的面子。全都答应,那我成什么了?那些人都不是善茬,用不着你同情。”
我脸上一热,低声说:“对不起,是我欠考虑,没下次了。”
他神色缓了缓,轻声说:“没这么严重。不过以后记着,感情归感情,上下要分明。人到了关键时候,想的都是自己,别让那些看上去软弱的人利用了你的好心。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帮别人,等你出了问题,被你帮过的人未必愿意帮你。”他把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死丫头,对谁都心软,就是对我狠心。”
他又亲又咬,我赶紧把手收回来,“那……你会怎么处理小叶?”
他放开我,平平淡淡地说:“按规矩办,哪里犯错,就哪里受罚。”
我惊悚地看着他,“你,你们不会阉了他吧?”
他哑然失笑,“这倒不会,不过断手断脚跑不了。”
我心里一阵阵发凉,想到小叶那张充满朝气的脸,他还那么年轻,我忍不住问:“他……以后会不会残废?”
他又把目光移回电脑,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执行人会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这得看他的运气。”
我看到了一点转机,心里权衡了一下,知道又要被他骂,但想起那对小情侣,又觉得不忍,“你看……你可不可以稍微暗示一下,让执行的人下手的时候留点心?让他受点教训算了。那些人做惯了这些,应该不难,是不是?”
他停了停,平静地看着我,“你这是要我徇私?”
我有点紧张,硬着头皮说:“怎么算徇私呢?你看,小叶犯的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你也年轻过,小情侣一时把持不住,也是常有的事。他年轻不懂事,你就体谅一下吧。你觉得他做事不牢靠,那罚完之后,把他赶走不就完了。小蓝崇拜了你那么久,天天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废了她未来的老公……”我在他的逼视中渐渐没了动静,最后还是补了一句,“你忍心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你都没听明白,是不是?”
我呼吸一窒,缓过一口气才说:“我听明白了,可是……”“听明白了,就出去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想为了这种事跟你吵。”
我只有离开,到了门口,回头望着他,忍了忍,还是低声说:“我知道,你嫌我多事。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年要不是我多事,夏荷……大约活不到今天。如果是那样,你心里的负罪感是不是会更深?”
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眼里却有隐忍的怒。
我向后退了退,摸到书房的门把手,心里稍安,接着说:“人不是机器,每个人都会犯错。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从小接受过那么严格的训练,活得这么规律克制。你果敢,坚毅,做起事来手起刀落,从不拖泥带水。或许正是这些性格上的特点,让你一路走到今天。可凡事都有两面,一个人性格中最大的优点,可能……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我没敢看他,怕自己没了勇气,“其实这么多年,你想过没有,我当年为什么会帮夏荷?我们才见了两面,我为什么肯为她冒那么大的险?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她是跪下来求我……求我帮她离开你。就在刚才,小蓝和小叶也是那样求我。他们一个是你结发的妻子,一个是跟随你多年的兄弟,你让他们恐惧到那种程度,有没有想过……这未必是好事?是不是你为人处世上出了什么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他,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只距我一臂之遥,我蓦然后退,后腰撞到门把,疼得吸了口冷气,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走到跟前,吩咐道:“接着说……”
我揣摩不好他的心思,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生活不是擂台,你太强势,凡事都压人一头,让人喘不过气来。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能宽恕,就宽恕一下吧。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他们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幸福。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不会少什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开口问:“你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我被他瞧得心慌,有些拿捏不好,喏喏地说:“可能……也不全是,或许……”
他咄咄逼人,“那是有理,还是没理?”
我有点气馁,“我觉得有理,你可能觉得没理。”
他在我头顶哼笑,“有理没理,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说服我?就因为我喜欢你?你是对自己的魅力太自信?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
我鼻尖冒汗,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心脏突突直跳,缓了好久,软声软语地说:“我记得,你教我泰拳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完美无缺的拳手是不存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扩大长处,克服短板。我想放在性格问题上,也应该是如此。这几年你作风强硬,严厉有余,随和不足,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小叶的事在你看来只是小问题,可是见微知著,你做事这样不近人情,其他人会怎么想?如今你在大力改革的当口,人心浮动,我是担心……底下人会不服。”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韩棠,你别着急,事情要一点一点地做,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你的理想是好的,目标也很正确,可有的时候,不是有个好的目的,就能得到好的结果,过程和方法很重要……这是你过去教我的。”
他盯着看了我一会儿,不冷不热地说:“以后记着,觉得自己占理的时候就别露怯,哪怕是没理,也要理直气壮,只有这样,你才能镇住场面。你自己都怀疑自己,你让别人怎么信服你?你说我强势,真正强势的人你见过几个?杀人不眨眼的见过吗?横行霸道的见过吗?欺男霸女的见过吗?自以为是!”
我没敢吭声,心里想,有些人杀人如麻,心里却比谁都怕,比不上你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你让别人看你一眼就哆嗦,跟你说话就发蒙,这才叫可怕。
他又放缓语气说:“不过你提醒得也对,我最近做事有点急躁,人一着急,接人待物就会变得过于严苛。作为一个团队,没压力斗志会散,压力过大可能会反弹,这个,我以后会留神。”
我看到一线希望,抬头瞧着他,“那小叶的事……”
他有点好笑地看着我,“你还真是不依不饶,顺其自然吧……”
第 1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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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38 章
我心领神会,连忙转身出去了。
走出书房,我对等在外面的那对小情侣转达了上层领导的意思:结婚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个人建议他们先去预定一个好一点的、擅长接骨的医院,现找可能来不及,会错过医治的最佳时机。
。我以为他们两个会很失望,没想到两个人倒是比我想得开。小叶向我表达了他的真诚谢意,我劝他还是想清楚了再谢吧,骨头断了,虽然能再接好,但也是很疼的。
他胸脯一拍,豪气万丈地说:“为了小蓝,我什么都不怕。”
小蓝无比幸福地看着他,我点点头,是,你什么都不怕,现在是我怕。
晚上韩棠如往常一样,霸占了我半张床。我心虚地缩在床边,他把我拉了过去,手臂揽住我的腰。我下意识去挣脱,然后就跟往常一样,不过三两下,就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我挣得越用力,他箍得越紧。
我在心里叹气,谁说绝对力量不重要?对我来说就非常重要。可是摸着韩棠筋肉分明的麒麟臂,我又深深地知道,我要想跟他拼力气,除非我变性。
我以为因为白天的事,又要吃他一顿排头,谁知道,他只是用手背蹭了蹭我的脸,柔声问:“疼不疼?”
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疼不疼?”
他半天没说话,我忽然明白了,不觉一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才想起来问?”
他又摸了摸我的脸,“男人年轻的时候都爱犯浑,我犯浑的时候还真不多,对着女人也只有这么一次,让你碰上了。”
我闷声说:“不是让我碰上了,你是故意拿我出气,连句话都不让我说,你哪里是在跟我讲道理?”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怎么都有一股幽怨的味道。
他扳着我翻了一个身,压着嗓子问:“还记恨我?”
我没看他的眼睛,低声说:“没有,过去很久了,在我身上发生的‘意外’太多,你那点都不算事了。”
他带笑不笑地说:“都说女人小心眼,你这心态倒是摆得挺正。”
想起过去,我有点感慨,“我二十岁之前,都是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小女孩,刚从校门出来,清高又没什么大本事,苦头吃多了,人自然就乖觉了。”
他抬起我的下巴,“那你当年还敢骂我?”
“那是因为你离着我远,如果面对着面,我未必敢。而且我心里知道,就算我跟文昭闹得再怎么僵,他也一定会护着我,是的……他把我惯坏了。”
他把我捞过去,压在自己身上,我的前胸贴上他的胸口,两个人上半身都是光溜溜的,敏感的顶端蹭到他结实的胸肌,这样的刺激让我有点慌,手忙脚乱地说:“别……”
他按住我,手臂箍住我的腰,脸埋在我颈窝上,小声问:“还想着他呢?”
我没答话,他又道:“忘不了,那就一直记着吧。我明白,你们女人都忘不了第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只要以后咱们做那事儿的时候,你别叫错名字就行。”
我下意识说:“我没那个习惯……”听到他低低地笑,又急匆匆地说:“谁要跟你做……”
结果他笑得更厉害。
我想推开他,他不让,我不安地动了动,这样的感觉又跟被他在身后抱着不同,红着脸小声说:“你让我下去……”
他却在我耳边说:“你不是说,我总是压着你吗?现在让你压着我,你还不满意?”说完又抱着我在他身上蹭了蹭。
我脸红得更厉害,“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捏着我的下巴,一双豹子眼在黑暗中盯着我,轻声问:“我下午说的那些话,让你心里难受了,是不是?如果是文昭,是不是就按你说的办了?”
我心里有点触动,感慨道:“你跟他不一样,我们两个……过去对彼此都太纵容了。我之前就发现他身上很多问题,可是我不敢说,怕他受不了打击,最后只是让他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更不愿意去面对现实。他纵容我,让我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办得到,却忘了他背后还有一对强大的父母,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如今想想,过去很多想法都是异想天开。”
他在我脸上一拧,“所以现在是亡羊补牢?你不怕我受打击?”
我在他身上动了动,左右挣不开,索性趴在他肩上,“你这么厉害,谁能打击得了你?我只是觉得,人只要活着,就该学会进步,每隔一个阶段,应该停下来,好好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我们不可能改变过去,但是可以改变对过去的看法。年轻的时候犯下的过错,年长了就不该再犯。我提醒你的时候,也是在提醒自己,过去的终将过去,过不去的也会沉淀,但是我们这些曾经做错的人,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他听完之后,长叹一声,“我下午想了想,发觉自己这段日子做事的确是太急进,反对的声音越大,我就越想做出成绩。急功近利,好大喜功这都不是好事,身边的人不敢劝,倒要你一个小丫头提醒。”
我低声说:“因为我看到的你,跟别人看到的不一样。”
他亲了一下我的下巴,暧昧地问:“哪儿不一样?你看得更全面?”
我趴在他肩上,点头道:“是的,我比其他人看得更全面,所以我知道,你现在的压力有多大。人在心情烦躁的时候,会自动放大一切不合心意的人和事。下午你赶我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能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走?我觉得我不能。你那天把我说的那么好,如果我为了不被你迁怒、不被你骂,看到了问题,却什么都不讲,我怎么对得起你那些赞美?”
他沉默了一会儿,抱着我坐起来,仰起脸看着我,“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再怎么忙,心里再怎么烦,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好好想想。你这个人聪明,比一般的女人大气,看得比人远,想得也比人多,就是心太软。聪明又心软的人总会让自己痛苦,还不如糊涂来得幸福。以后记着,宁肯伤害别人,也别伤害自己,否则那些真正爱惜你的人该有多心疼。”
我低头看着他,不觉搂住他的脖子,“我也答应你,我以后做事会更加谨慎,不会再滥用好心,不再让自己左右为难,还有……永远都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笑,心满意足的样子,忽然伸出手捏了捏我胸前两团软肉,自言自语地说:“像两颗水蜜桃,天天在外面做运动,也没见你晒黑,白得像团雪,晃得我眼晕。”
我又气又恼,伸手去推他,他却把脸埋在我胸脯上,“小丫头,你乖一点,我也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用手扒拉他的脑袋,气道:“我不小了,再被你关两年,我就三十了。”
他嗤笑,“我比你大五岁,你再大也比我小,在我眼里永远是个小丫头,听话的时候想把你抱在怀里,不听话的时候……更想把你抱在怀里。”
我心中一动,停下动作,低声问:“韩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却说:“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当初文昭请我帮忙,让我把你带走,接着整整一个月没有动静,是我打了四次电话给他,可那个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喜欢你。后来我帮你治病,也没觉得喜欢你,再后来我们相处久了,你帮我戒酒,我教你泰拳,你做错了,我想骂你,你做对了,我又看你不顺眼,见着你就觉得烦,见不到你又开始想……”
我无奈地看着他,“哥哥,你什么心态?”
他理直气壮,“喜欢一个人的心态,患得患失,不知所想,姿态低怕自己没面子,姿态高你又体会不到,追得太狠了怕你反感,不追又担心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我低头,借着月光静静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点难过地说:“韩棠,你去找一个完整的,简单的,没有太多经历的姑娘吧,把对我的耐心拿出来对她,她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别再跟我耗了。我的记性太好,心又太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我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面有一部分已经空了,不是一个窟窿,而是一个无底深渊,谁都填不满。无论你把我留在这儿多少年,对我有多好,可能到了最后,你还是会……”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捂住嘴,他仰起脸,狠狠吻住我,把我亲得七荤八素之后,贴着我的额头说:“别再跟我说这种话,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小叶受过罚之后,就被调到了别的地方。小蓝自然要跟他一起走,离别的这天,大家都很伤感。
我把韩棠准备的结婚礼物送给她,我没看里面的内容,感觉应该不薄。
小蓝很感动,对我说:“小夏姐,替我谢谢韩生。我知道,我让他失望了。本来他是希望我可以多陪你几年。我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他对我这么好,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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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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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我笑了笑,“别这么说,你也很可爱。”
“小叶的事,你别怪韩生,他已经网开一面了。”
“我没怪他。”
“你没怪他,他这几天怎么会无精打采的呢?”
我踌躇了一下,“跟那件事无关,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小蓝望着我,“小夏姐,这么多年,我觉得你真是灯下黑,有一个那么好的男人摆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我好笑地看着他,“他哪里像个好男人?”
…小蓝说:“对你好,就是好男人,你还想怎么样?让他对所有人都好?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圣人。”
我说不出话来。
她又说:“他人长得帅,又有本事,有多少女人为他着迷,你总是把他往外推,等哪一天他不喜欢你了,你不是亏大了?”
我叹气,抬手指着前面那个人说:“你老公在前面吊着胳膊等着你呢,快跟他回家过日子吧,别再唠叨了。”
后来恕一听说了小叶和小蓝的事,询问我当时的状况,我把那时的情景跟他重复了一遍,包括我跟韩棠的对话。
恕一看着我笑了,轻叹,“难怪这段日子堂哥做事不像之前那么急躁,脾气也好了,原来是你把他勒住了。小堂嫂,你还是嫁给堂哥吧,你有旺夫的本事,适合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我正在看英文版的《热爱生命》,随口道:“我还是更适合做我自己。”回过神,抬头瞧了他一眼,“恕一,你在嘲笑我,是不是?”
他只是笑,“哪有,我是夸奖你。他想带着大家走正路,可人都是害怕改变的,老习惯形成了,新政策没那么容易推行,需要一段适应期。堂哥最近做的事,很多叔伯都不理解,给他添了不少阻力。他这段日子压力大,做事太激进,我试着劝过,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截住了。他不是不听道理,前提是,你得比他更有道理。”
我低头想了想,叹道:“他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就是太自信,有时候过了火,容易被人解读成自负。老祖宗的中庸之道是有道理的,凡事都有个度,亢龙有悔,物极必反。”
恕一说:“再精明的人,都有灯下黑的时候,需要身边有个知心人适当提醒着,才不会走上弯路。”
我翻了一页书,点点头,“他身边不是有你吗?文臣死谏,武臣死战,体现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他笑了,“你饶了我吧,堂哥这头豹子,不是见谁都能盹着。男人如石,女人如水,滴水才能穿石,以柔才能克刚。可让他听你的,光有女人的温柔不行,徒有美貌也不行,首先得让他从心底看重你。这一点,唐晚做不到,夏荷就更不用提。”
我叹气,“是啊,我的经历比她们多一些,所以你堂哥更可怜我。”
恕一看着我,“他不是可怜你,他是心疼你。你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堂哥知道前因后果,他就更加心疼你。你治病,戒药瘾,是他看着你一路走过来的。你能有今天的状态,这么健康,生活态度这么积极,他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他心疼你,敬重你,喜欢你,才愿意听从你。”
我看着手里的书,听着恕一的话,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他又说:“这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你还是要走?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也不给你自己?”
我抬头看着他,困惑地问:“恕一,有件事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跟你堂哥,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留在韩家?就算我出去,我也没说过,从此以后跟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他心里应该知道,我想要自由,是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受不了被人控制,只有拿回全部的自由,我的安全感才能回来。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我走?”
恕一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我笑了笑,“小堂嫂,外面现在局势不明,堂哥怎么敢放你出去?你想想,如果真有人抓了你要挟他,他是救你,还是不救你?你说不让他为难,可真到了那一天,他怎么会不为难?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求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回想了最近里里外外的形势,叹道:“说得也是,难怪你堂哥那么紧张,小叶不过晚了五分钟,他都不肯轻饶。我以后会尽量少出去,不给他添乱。可我有点担心,到了我们约定的日子,如果外面还是那个局势……”
恕一安慰我,“眼前的紧张只是暂时的,堂哥会控制住局面,等上了轨道,一切就好了。如果到了那天,外面还是那样,他也会想到办法护你周全。你放心,他答应你的事,他不会食言。”
我看着恕一,“我是想说,如果到了那天,形势没好转,让他不用着急,我可以等。我的是小事,他现在做的是大事,而且是正确的大事。可涉及到利益问题,你们韩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帮内有八万会员,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以后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咱们在他身边,一定要多留神,帮他顶住了。现在不比过去,你堂哥冲冠一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恕一笑了笑,“我明白。话说回来,小堂嫂,你们两个现在这样……算不算相依为命?”
我笑,“怎么算?我是孤家寡人,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
恕一长叹,“人多又怎么样?有时候越是被众人围绕,就越是孤独,他身边是有很多人,出谋划策的有,冲锋陷阵的也不缺,可真正贴心的也只有你一个。”
我看了他一眼,默然低头,没再说什么。
小蓝走了之后,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寂寞了很多,韩棠对我说,如果我真的舍不得她,也可以再把她叫回来,他来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对他说:“算了,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那个地方就会变成一个坚固的牢笼。再好再舒服,也是一个牢笼。”
韩棠看着我,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我低下头,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揣摩这位一家之主的反应,因为在这一刻,我真的很沮丧。
萨伊德走了,小叶走了,小蓝也走了,老宅的守卫每四个月可以轮换一次,恕一可以从这里来来去去。
春天去了,夏天到了,秋天走了,冬天又来了,四季交替,岁月更迭,院子里的凤凰树火红的花冠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天地万物都在变化,他们都能离开,唯独我不能。
我不想过多地刺激韩棠,因为我知道,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或许比我更加焦躁。我们的约定以三年为期,时间一到,何去何从就该由我自己决定,他就失去了控制权,这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
如果他食言,那就是违约,违约的后果是什么?历史告诉我们,凡是违约的故事一般都没什么好结果。
夏荷对我的想法很不理解,恕一也不理解,小蓝就更不理解,似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认为,嫁给韩棠是我唯一的出路,其他任何一种选择都是不理性的,不冷静的,不正确的,甚至是莫名其妙,异想天开。
我不是故意要跟众人唱反调,而是我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我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不是别人告诉我什么就是什么,不是别人说这是为了我好,我就一定要去遵从。
这个世界是千姿百态的,人也是如此。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自然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生。别人的意见可以拿来听,但是不能直接拿来用。
我自己的未来,我的人生,只有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才会觉得心安理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韩棠给我什么样的生活,我就只能过什么样的生活。他给我多少感情,我就只能接着。他给我多少空间,我就只能在那个辖区里生存。他给我多少的自由,我就只能拥有多少。
我的想法,我不相信韩棠不知道。他能看出过去那些经历,让我变成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就会明白,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自由就是最基本的安全。
没有完整的自由,我的安全感永远都会缺失。小蓝离开之后,韩棠觉得家里不需要另外请一个人来做饭,因为还有我,大约也是认为,多给我安排一些事做,可以避免我胡思乱想。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萨伊德走了,那部分的课程已经结束,除了日常运动和英语学习之外,白天的时间还算充裕,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做饭着实不是我的强项,小蓝是煎、炸、炖、煮、烧样样皆通的武林高手,而我除了跟小蓝学会了几样炖菜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
起初我以为韩棠会很不习惯,没想到,他倒是比我适应得更好,白饭一碗,炖菜一锅,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一想,人家是在拳馆长大的,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只怕那里的伙食还不如我做的,他不习惯都不行。不吃饭,饿得手软脚软,他还能练什么?
第 1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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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0 章
基本上,韩棠不是一个对生活细节要求很高的人。他认为所谓的高质量生活,就是健康的身体,开阔的生活环境,愉快的心情,和睦的家人,亲密的爱人,琴瑟和谐的床上运动。
他的衣食住行都以简单舒适为主,买衣服很少看牌子,也不是很用心,反正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更好看。
这些特点跟文昭尤为相似,或许热爱健身和运动的男人都有些共同的特质,不拘小节,落落大方,简单爽利,比起门面上的雕琢,更注重质量上的突破。家里的伙食一下降低了N个档次,省了不少伙食费,恕一很少再来蹭饭,家里的人口骤然减少了一半,我就更加寂寞。
不知道韩棠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出门的时候越来越少。后来干脆把事务带回家处理,他的书房稍微改造了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小型会议室。
于是,在我留在韩家的最后两年里,他们帮内所有大小决定,甚至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决策,都是在那个房间里诞生的。
它很有纪念意义,我曾经想把它拍下来,待我们百年之后,后人或许可以考虑将其保留下来,载入史册什么的。
后来韩棠提醒,毕竟他们还在转型初期,改革尚未成功,我的照片可能会变成他们“非法集会”的证据,他倒是无所谓,不过其他人大约会有点紧张,最后只得作罢。
自从韩棠把公事搬回家里,我的确是没那么寂寞了,可韩家老宅也失去了往日的宁静,时不时有些身份不明的人进进出出。我本能地想要回避,有时候却是避无可避,我要学习,要运动,要做饭,我不能躲在房间里永远不出去。
他们见到我很有礼貌,我对他们也很客气。
本来彼此相安无事,可是日子久了,有些人长了心眼,每次来家里找韩棠,都会先来探探我的口风:韩先生今天心情如何,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发脾气……如此云云。
我不是很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韩棠那张脸越来越深沉如海,他心情如何,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变脸太快,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面孔。如果把他在床上调戏我的劲头作为衡量标准,他就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大好青年,天天生龙活虎,阳光灿烂。不过很明显,这个判断方法的准确率太低,适用范围又太窄。
我个人觉得,他们想多了。韩棠不是一个朝令夕改,前后不一,由着自己的情绪处理问题的人。他善于听从意见,但正如恕一所说,前提是,你要比他更有道理。
可是我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听,说了他们也不信,说我不知道又显得轻慢。后来被问得紧了,我就干脆以他的饭量当作衡量标准,心里想着,一个人胃口好,心情也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然后有一次,他整整一个星期胃口都不太好,于是他的心情就“坏”了一个星期。后来我才知道,他吃得少,是因为他牙疼,跟心情无关,看来这个方法……也不是很靠谱。
我一直认为,有些人在某些方面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古人说“至尊者至刚”,这句话用在韩棠身上再合适不过,离开那个灯火辉煌的擂台,他就是一个天生的领袖,年少时的经历和多年的职业拳手生涯,让他比常人意志坚定,且胆识过人。
在那段时间,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转变,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可以让那些原本反对他的人心悦诚服地追随,靠的不是权力和凶狠,而是胆略、智慧、眼界和实力。
他很清楚,让别人敬而生畏,需要实力;威而不怒,需要实力;慑服众人之心,需要的还是实力。他的计划深谋远虑,改革大刀阔斧,治下恩威并施,组织运筹帷幄。
我相信韩棠的理想,他早晚有一天会带着韩家人走出历史,退出那个惊心动魄的舞台,走向一个没有灰色,没有阴暗,没有暴力,更有希望的未来。他能让一个庞大的国际赛事为他修改规则,就能开拓一个崭新的时代。
当我把这些想法说给韩棠听的时候,他抱着我低低地笑,打趣道:“既然我有这么多优点,你为什么不嫁给我?”
我看着他,“男人不是拿来比的,是拿来爱的。如果一定要嫁给最强的那一个,那我应该去嫁给超人。”
他听完嗤笑,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色,笑完之后却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我,黑暗中的韩棠少了几分阳光下的攻击性,看起来非常英俊,一种近乎邪气的英俊,似笑非笑的模样尤其蛊惑人心。
他把额头贴在我肩膀上,像一个在路上走了很久的人,乏力地、疲倦地、甚至有点虚弱地说:“小夏,我很累。”
在后来那段日子,这样的对白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我从最初的震惊和意外,到后来的接受和习惯,也没用多少时间。
我长长地叹息,轻轻拍他的背,安慰道:“我知道,你辛苦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以后每天晚上老老实实地睡觉,别总是把我扒得光溜溜的,搂在怀里上下其手,你会轻松很多的。真的,不信你试试……”
他低头,狠狠地亲我,亲完之后断然拒绝。他认为那是他的福利,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在外面辛苦打拼的心灵寄托,我没有权利剥夺,这样很不人道。
我拒绝他的轻薄,他说我不人道,这样的逻辑大概只有韩棠才懂。
总之,每次一说到这个问题,我就被他闹得头疼。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典型样板,可韩棠在这件事上,能比我固执一万倍。
我不知道“量的积累”是不是真的能达到“质的飞跃”,然而事实上,我的确是不再害怕他的碰触。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麻木了,或许是时间真的慢慢修复了过去的伤痛,让我开始迎接一个崭新的未来。
当年文惠没有帮我解决的问题,硬是让韩棠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一点一点纠正了过来,这种感觉有点像“温水煮青蛙”,可是在他怀里,我却真实地感觉到,我是被珍视的,也是被呵护的,更是被尊重的。
第六章:该来的永远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
日子像流水一样悄悄过去,时间辗转到了我们三年之约的最后一年。
韩棠的改革稳步向前,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支持者渐多,反对的声音渐小,随着那间小型会议室里的争论声越来越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虽然那个目标朝夕之间不能完成,至少前景乐观。
用恕一的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阳光大道的正路可以走,谁还愿意用那些高危鬼祟的手段赚钱?意见不合可以沟通,但是没有人会跟钱作对。
外面的山河变色,风起云涌,到了我这儿,只是恕一和韩棠茶余饭后的三言两语。我无意去探询太多,他们也有意回避,并不愿过多地把我带入那些纷争之中,这无疑是一种更为贴心的保护。毕竟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除非我一辈子不离开韩家,否则知道太多绝非好事。
这一年,我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身体健康,生活规律,一直在坚持学习和运动,英语水平又提高了不少,最大的好处就是看美剧再也不需要字幕翻译。估计把我一个人扔在国外英语区,就算不能混得风生水起,至少也不会寸步难行。
闲暇之余,我开始研究运动医学和心理学,首先拜读的作品就是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据说这是一本具有革命意义的神书,心理学研究者们的瑰宝,透过性欲窥探人性,很有现实意义。
韩棠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对这本书有兴趣。他说,如果我对于两性方面的问题有任何疑问,完全可以去问他,他十分愿意给我解答,顺道实战演习。
我没敢告诉他,其实我看这本书,只是想知道,一个男人能用三年时间跟一个女人玩“禁室培欲”,又能信守诺言,不越雷池,他究竟是什么心理?
实战演习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偶尔闲暇的时候,两个人就两性问题时不时也会进行一些讨论。
有一天,我们一起在健身室练器械的时候,我对他说:“我搞不懂那些玩SM的人究竟是什么心理,人不是应该怕疼的吗?怎么会有人越疼越兴奋?”
他放下哑铃,想了想,对我说:“其实也不难理解,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是一个非常复杂而完善的系统。就像饥饿时会自动降低基础代谢率来维持体重,以免机体消耗过大。当疼痛出现时,身体也会分泌让人兴奋的激素来缓解疼痛。所以你觉得他们疼,其实他们很享受呢。”
我看着他,“没想到,你对这方面也挺有研究,失敬失敬。”
他将毛巾搭在旁边,瞟了我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
“哪里,我是在跟你讨论。你有这样的心理吗?越疼越兴奋。”我做完一组背部下拉,将手柄放回原位,看着我的研究对象。
“哦,不,我更喜欢让别人疼。”他从哑铃凳上站起来,走过来,弯下腰,贴近了看我,“比如,我就幻想过,用皮带把你绑在床头,或者吊在床柱上,扒得像刚生出来一样,任我为所欲为……”
我把毛巾扔在他脸上,红着脸说:“流氓!”
他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笑道:“男人有些奇怪的想法很正常,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时候。安全感少了,控制欲就多了。不过正常人只会想想,不会真的付诸行动。毕竟,再强烈的感情都不能成为伤害对方的理由和借口。再说正常人完全可以通过轻口味的性爱让自己得到满足,如果一定要伤害对方,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那这个人就真的有问题,就算不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心理也十分阴暗。”
我正在喝水,听完他的说法,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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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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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1 章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他走过来,把我的水瓶抢走,自己喝了一口。
“什么情况?”
他贴在我耳边,吹出呼呼的热气,“比如,如果你自己要求,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我乐意效劳。”
我的脸又红了,把那瓶水从他手上拿回来,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浇在他头上,“来,天气燥热,冷静一下。”
这样做的后果是,我被他当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带出了健身室。我大头朝下,头晕眼花,像只兔子一样直蹬腿,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来开会的恕一。
我如同见到了救星,“恕一,救命!你堂哥要杀了我,快救救我。”
他太没人性了,居然看了看手表,慢条斯理地说:“堂哥,还有十分钟开会,别玩闹得忘了时间。”然后就丢下我不管了。
一路胆战心惊,被韩棠扛到了后花园,那儿有一个小型游泳池。
明白了他的意图,我淡定了,对扛着我的人说:“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给我一个理由。”
“哥哥,你忘了,我不会游泳啊。”
“记得……”他笑得有点开心,“可是,我会啊。”
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像只昭身边,他的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在他身边。他父母双亡,而我的亲人也早已作古。
我不清楚命运做如此安排,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在这一刻,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相依为命”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的体会更加真实,更加悲壮,更加深刻,更加具体。
相濡以沫,尚且可以相忘于江湖,而我们却是用一种无奈而局促的方式将彼此的生命紧紧连在了一起。
就在那天晚上,他对我说了很多话,他对父母的埋怨和忏悔,对夏荷的内疚和亏欠,对唐晚的痛恨和解脱,对未来的担忧和焦虑……很多很多,有时思路清晰,有时毫无章法。
我轻轻抱着他,就像当年在疗养院抱着文昭一样,可是我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不同的。
文昭是一个时刻需要别人鼓励、安慰、引导的人,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在一个黑暗无边的世界,玩着一个不适合自己的游戏,迷茫地探索,不断地迷失,又不断地寻找,没有人指路,他就永远都找不到自己。
韩棠刚好相反,他是一个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人。何处行,何处止,心里永远都有一个准确计量。世界在他脚下,天平在他心里,永远善于权衡,懂得取舍,精于算计。就像此刻,无论躺在我怀里的他再怎么无助脆弱,只要天一亮,他又会回到之前的样子,变成那个一呼百应、高高在上的韩棠。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悲伤,其实真正与我“相依为命”的人应该是文昭才对。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有种感觉,如果我垮了,他也就垮了,如果我过不下去,他就更过不下去,如果我恐惧,他会比我更恐惧。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努力,要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我活着,他才能更好地活着。
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我在他身边,他似乎也活得不错。可见,我的第六感真的不太准,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表错情。
在那天晚上,我对依偎在我怀里的韩棠说: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黑暗炙热,冷酷无比,它会把所有人都锻铸成一个样子。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生活都不会变,它太过强大,它永远都是对的。面对这个强大的世界,你会感到悲伤,你会无助失望,你会灰心丧气,你会身不由己。可是你要知道,人生就是这样,永远在努力,永远在放弃,永远在追寻,又永远都迷茫。或许早晚有一天,你不得不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但是你不能忘记,那个没有被这个巨大的熔炉铸就过的原来的自己。
第 1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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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2 章
他握着我的手,亲了亲我的手指,“你过去就是这样哄文昭的是不是?你觉得我跟他一样吗?”
我说:“不一样,大爷你可比他难伺候多了。”
他笑了,在我膝盖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那你再多说些,我爱听,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天快亮的时候,他睡着了。
遥远的东方是一抹破晓的晨曦,金色的阳光给房间里的一切镀上了炫目的金边,睡在我怀里的男人嘴角微弯,睫毛微动。
我直觉认为他应该在做梦,可是我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梦里有没有我。如果他知道我到了最后,还是执意要走,他会不会因为一时激动把我掐死?还是云淡风轻地对我说一句,永不再见?
不重要了……
人生苦短,悲喜从来不由人,该来的永远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与其去担心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倒不如珍惜眼前这一刻。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睡得可真香。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三年过去了,距离那个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
韩棠倒是跟过去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吃什么吃什么,该练什么练什么,精神依然很好,睡得依然很甜,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看不出半点情绪。
我在心里叹气,他高人一等,他仪态不凡,他心若冰清,可是我做不到。
离别在即,我开始考虑财产的分割问题。不过,这还真没什么好纠结的。我在这里住了六年,无功无劳,不事生产,人家不找我追要服饰费、伙食费、住宿费、教育费、学杂费,实属难得,我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我净身出户,这是理所当然,唯一让我舍不得的就是汪汪和它六个儿女。汪汪已经是五岁高龄,它的狗生已经过半,我当初要它回来,却注定不能伴它一生,实在不该。
好在,它的儿女们都很活泼可爱,它的男主人如今对它怜爱有加,即便少了我,它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除了汪汪,最让我舍不得的就是柜子里那一排排拳套,都是韩棠请泰国工厂帮我特别定制的。我想,等我离开那天,是不是可以跟他商量一下,让我把这些拳套带走?反正他留着也没用,他的手比我大,他也戴不了。
有时候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个家六年未变。韩棠是一个念旧又不喜欢浪费东西的人,喜欢的东西就算不能用了,也会叫人包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储物室里。
尤其是用过的装备,用他的话说,那上面有我们的鲜血和汗水,信念和坚持,勇气和意志,眼泪和情感,记载了我们每一步成长和每一次转变,它们都是有生命的,看着它们,就等于看着过去的自己。
眼看着距离我们约定的日子只剩十天的时间,韩棠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他要出差。
我默默看着他,心里更加忐忑惶然,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直接道:“我三四天就回来,耽误不了你。”
他这么说了,我姑且信了。
韩棠走后的第三天,小蓝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小蓝当了叶太太之后,过起幸福的小日子,幸福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容易发福。她结婚之后,整整胖了二十斤,最近每次讲电话,都闹着要减肥。
她认为减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吃饭,每天追着问我,究竟是不吃早饭减得快,还是不吃晚饭减得快。
我对她说:“别走这些歪门邪道,减肥也好,健身也好,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你饿得头晕眼花,损害了健康,饿出来的身材也不见得就有多漂亮,得不偿失。”
她连声抱怨:“运动减肥太辛苦,我也坚持不下来。”
我叹气,想着临走之前,再帮她一次吧,于是对她说:“那是你方法不对,减肥是个体力活,也是一个技术活。管住嘴,迈开腿,道理大家都懂,关键是怎么执行。要么这样吧,这两天你过来一趟,我帮你测一下身高、体重、体态,然后帮你做一个运动计划,再制定一个食谱。你以后按那个做,会容易很多。”
放下小蓝的电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离开这里之后,或许我可以去做健身教练,也是一个不错的工作,只是不知道,需要考哪些证件。
恕一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查这方面的资料。
他连坐都没坐,见到我就说:“小堂嫂,堂哥被人绑架了。”
我听到这句话,第一个反应就是,开什么玩笑?“恕一,今天不是愚人节。”我的注意力还在电脑上。
恕一合上我的电脑,表情严肃,声音平缓冷静,却透着一股从没有过的沉重,“我没跟你开玩笑,堂哥真的被人绑架了。人现在被困在东南亚的三角洲,随行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第七章:你要了他的命,我要你全家陪葬
我跟恕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在安装一些我曾经在电视上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恕一告诉我,这些人和这些仪器,可以帮助我们追踪电话讯号。
我用麻木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一切,稍嫌滞后的思维跟不上眼前极速前进的节奏。
一个小时之前,恕一告诉我,韩棠被人绑架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依然无法相信,这就是事实。
我像做梦一样,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或者是谁跟我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也许我根本就是在做梦,一个很长、很真实、很恐怖、很悲伤的梦。
不可能的,韩棠会被人绑架?开什么玩笑?
他是强大的,是勇敢的,是狡猾的,是坚毅的,是运筹帷幄的,是顶天立地的,是无所不能的。这样一个男人,谁能绑得住他?谁能控制他?谁能算计得了他?
可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恕一的嘴唇不断上下翕合,句句清晰地对我说出一个个可怕的事实——韩棠如何跟他们失去联系,消息如何传回来,对方如何要求我们付赎金,而我们……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残酷的现实就像一块巨大而锋利的岩石,瞬间打碎了我所有的痴心妄想。我的心随着恕一的话一阵阵抽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就像生病畏冷一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某个黑暗不见光的地方,蚂蚁一样争先恐后地爬出来,蔓延我的四肢百骸。
我看着坐在身边的恕一,强压下紧张的情绪,尽力镇定地问:“你说他去还债,还什么债?他不会是……”我说不下去了。
恕一看着我,摇了摇头,“不是那样,我们韩家不碰那个,我们的爷爷是行伍出身,怎么会不知道那东西祸国殃民?这是底线问题。”
我松了一口气,恕一接着又说:“时代不同了,三角洲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你可能听说过,战争结束之后,有一小部分残余部队退到那儿……”
“异地他乡,孤军战斗,当年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在三角洲割地为盘,当地国家出兵围剿,制服不了,一状告到了联合国。后来蒋家人出面,转移一小部分去了宝岛,剩下的全部被遗弃在三角洲,为了生计,做了雇佣军,慢慢开了‘以毒养兵,以兵护毒’的先河。”我像背书一样说出这些。
恕一惊讶地看着我,“你知道?”
我苦笑,“有一天晚上睡不着,你堂哥把这些老黄历当枕边故事讲给我听,零零碎碎记了一些。你堂哥说很难给这些人一个准确的评价,他们也是历史和战争的牺牲品。异域战胜,天理不容,异域战败,死路一条,异域战死,草木同朽。当时听着有点悲壮,就记住了。”
对我来说,这些不过是故事,就像看电影,太过遥远,没有一丁点真实感。是啊,所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在你面前活生生地发生之前,在你没去经历之前,它们都是故事,都是别人的水深火热。
恕一点点头,“起初大致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过了这么多年,那边各种势力割据,几经易手,加上多国联手禁毒,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大部分地界都成了旅游风景区,只是在偏僻山区还隐藏了一部分罂粟种植地。堂哥这次去见的那个人叫张宏亮,是其中一股武装力量,当年,他爷爷跟我们的爷爷……”
我抱住头,忍不住打断了他,“恕一,拜托了,这个时候就别再跟我讲你们祖辈那些关系网和家族史,太复杂,我着急,等不了。你能不能化繁为简,直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去那儿?他怎么会被人抓住呢?”
恕一叹了口气,“简单点说,他爷爷是我爷爷的旧部下,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爷爷的命。我爷爷是一个念旧的人,这么多年两家一直有联系,没有交易,只谈旧情。堂哥上位之后,那边的形势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很多武装力量已经宣布放弃罂粟种植,改种农产品。张宏亮有意遣散所有旧部,改头换面,重新开始。这次他儿子摆满月酒,邀请堂哥出席,堂哥应邀过去,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经济上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两家人几十年的交情,也算善始善终。没想到,他们扣住了堂哥,想要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到底,都是钱惹的祸。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临走之前捞一笔,还管什么道义?你给得再多,也满足不了对方的胃口和野心,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这种翻脸无情的事并不稀奇。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韩棠只身犯险,就是为了还他爷爷多年前欠下的旧情?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利益牵扯?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可是韩棠设这个局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第 1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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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3 章
我想不通,也没法想通。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风暴的边缘打转,韩棠从来不会让我靠近风暴的中心。他们内部那些复杂的矛盾关系,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次真的很凶险。
帮内有,有点生硬,带着些许东南亚口音,“你们听到了,人活着,也很好。我们只是求财,把钱打过来,立刻就放人。”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恕一平静地说:“好,把账号给我。”
他说了一个账号,恕一记了下来。
“今天日落之前,我们就要看到钱。”
恕一说:“今天不可能,五千万美金不是小数目,我们需要时间筹集。”
“好,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日落之前,把钱打过来。钱到账,他就可以回去。钱如果不到……你们准备替他收尸。”
电话断了,我红着眼睛,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那几个技术人员,其中一个人摇摇头,表示没追踪到。
我又去看恕一,恕一说:“意料之中的事,他们算准了时间,不会给我们机会。”他示意那几个人离开,他们退了出去。整个客厅顿时空旷起来,只剩下我跟恕一。
“现在怎么办?”我颤颤地看着恕一,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来,恐惧和焦虑占据了我整个大脑。
恕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先准备钱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我有点慌,“可是……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人的据点在哪儿,总不可能整个三角洲都是他的地盘。”
“我们知道,但是没有用。他既然敢绑人,就一定有周详的计划。他怎么会把堂哥藏在自己的地方?只怕现在就连堂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算我们派人过去,一寸寸搜,他也等不了这么久。”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他怎么办?”我的额头抵着双手,祈祷一样,反复不断地说着。
恕一比我镇定,冷静地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把钱准备好。小堂嫂,你先想想,堂哥说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我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是的,他的确这么说。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
“会不会是你身份证上的生日?”
我想了想,摇头否定,“不可能,这样就太危险,也太容易被人猜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生日……难道,是指我的重生日?五年前,我被人从那间“禁闭房”抬出来的日子?是的,我跟韩棠说过,以后那一天就是我的生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把那个日期告诉了恕一,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试了一次,密码不对,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数字的顺序,把日期放前,年份排后,果然成功登入了韩棠的那几个账户。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紧,我真的没想到,韩棠真的记住了那一天,还把那个日子当作这么重要的密码。
眼前赎金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我看着恕一,他也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提醒他说:“五千万美金,不是小数目。你要不要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恕一摇头,“这些钱都是堂哥的,跟韩家无关,跟帮内的公账更无关。我明白堂哥的意思,他用只有你才知道的日期做密码,就是告诉我们,这些钱你可以随意支配。如果……他回不来了,他账户里剩下的钱就都是留给你的。”
我看着账户上那一串数字,只觉得毛骨悚然。我要这些钱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平安无事、完完整整地回来。
我感觉我们这是在赌博,在拿韩棠的命做赌注,进行一场输赢难料的豪赌。赢了,他或许能回来。输了,就是人财两空。
我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没了主意,问恕一,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韩棠在加拿大的三个姐姐?毕竟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弟弟有事,姐姐们一定很着急。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后不好向她们交代。
恕一说:“告诉她们也没用,她们都是普通人,这边的事她们从来不过问,知道了,也只是跟着添乱。如果真的有意外,再告诉她们也不迟。”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迟?在我看来,什么都迟了。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通知最亲的亲人,这是什么道理?
第 1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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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4 章
恕一叹气,“小堂嫂,你忘了?堂哥从小是在泰国长大的,跟这三个姐姐,再亲也有个限度。不是说她们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现在通知她们,除了让她们跟着瞎着急之外,真的没用。”
我眼眶发热,直直地看着他,“那其他人呢?你爷爷有七八个儿子,你们这一辈有十几个堂兄弟,七八个堂姐妹,这些人难道不应该通知?他们不应该来帮忙?”
恕一再次叹气,耐心跟我解释,“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除了特别的日子,比如说祭祖,我们其实不经常见面。我们韩家这一辈,除了我跟堂哥以外,还有四个堂兄弟,分别在亚洲四个地区,主管当地韩家产业和相关事务。来你这儿之前,我已经通知过他们。如果堂哥那边有什么变化,他们会来见你。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明朗,他们不能回来。”
“为什么?一个人出了事,难道不是应该一家人坐在一起想对策吗?”我急匆匆地问。
恕一无奈地看着我,“小堂嫂,我们不是一般家庭。这就像打仗一样,一个阵地被攻陷了,你总要守住其他的。如果因为一个人的生死就乱了阵脚,那其他的阵地怎么办?我们都姓韩,不是不着急,但是凡事都有一个步骤。”
我怔怔地看着他,“你们所谓的步骤,就是让我把他的钱打过去,然后等对方决定他的死活?”
恕一平静地说:“我们已经知会了暹北军方,他们答应会派边境的驻军过去。可现在的问题是,张宏亮躲在缅国境内的山区,他们没有权力过去搜人,只能通过外交方式,跟缅国边境驻军交涉。”
我站起来,在客厅困兽一样转了几圈,忽然脑子一闪,抱着一丝希望问:“我们向缅国的大使馆求助怎么样?你堂哥是中国公民,他们不会看着不管,我们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恕一看着我,低声说:“堂哥为什么会去那儿?你怎么解释?那些人,缅国政府都拿他们没办法,求助大使馆,你觉得会有用吗?”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绝望地看着电脑屏幕,整整几个小时的担忧、恐惧、焦虑,已经掏空了我所有的力气,让我筋疲力尽。
“也就是说,除了把钱打过去,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恕一关掉了韩棠的账户,合上电脑,“我们可以再拖一天,不管怎么样,好歹是个希望。不过小堂嫂,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明天日落之前,暹北那边还是没消息,我们就必须要付赎金。付了赎金还能赌一个机会,不付就什么都没了。”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他又叹道:“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他们既然敢给我们时间准备,就是看准 的势力对那里鞭长莫及,短时间内找到堂哥的希望……非常渺茫。”
天黑了,晚餐的时间早就过了,可是我们谁都不觉得饿。
恕一没有走,一直在打电话,跟他那几个堂兄弟交代韩棠的状况,语气平静,面色沉重。
放下电话之后,他对我说:“我把堂哥的情况和你的意思转达给他们了。他们说,如果你这边有需要,他们会尽快赶过来。”
我有些迟缓地抬起头,“他们有没有说,有什么办法能救出你堂哥?”
“暹北军方已经有人出面,边境的驻军正在跟缅国驻军交涉。不过明天之前很难有消息,听军队的人说,那些人打惯了游击,很难定位和追踪。”
“那就是还没有办法……”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缩成一团,“不用让他们过来,来看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认识他们,能跟他们说什么?他们又能跟我说什么?什么都没用,怎么做都没用……”
我看着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棋盘,有点恍惚地对恕一说:“我曾经问过你堂哥,你们那个世界到底什么样儿?你堂哥告诉我,就像我们下的那盘棋。有人做棋子,有人负责放棋子,有人在下棋,最后胜负如何,取决于下棋的人。我就问他,你是放棋子的,还是下棋的?他对我说,都不是,他是定规矩的那个人。底下那些人的胜负与他无关,他只负责验收结果。”
我用手臂环住自己,想起韩棠说这些话时的神情,不觉笑了一声,“你说,什么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得有多自大?但我知道,别人说这话或许就是个笑话,他却是在陈述事实。你堂哥不是自大,也不是自负,他是自信。这么多年,他把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都快忘了,他到底是谁,他每天面对的都是什么。他跟我说出差,我就真的以为他跟普通上班族一样,出去走走就回来了。我怎么能这么傻?怎么什么都不懂?怎么对这些危险一点预知都没有?”
恕一坐在我身边,轻轻扶住我的肩膀,“难受你就哭出来,你是女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害怕很正常。”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哭,我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你堂哥教我泰拳的时候,经常对我说,防守不要被动,进攻也不要盲目,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要保持住自己的节奏,节奏如果乱了,那就什么都输了。我不会哭,过了今天我就好了,过了今天晚上我就好了……”
我捏得自己指尖发紫,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是,让我怎么冷静?从他被人挟持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韩家从上到下这么多人,帮内有八万会员,他们的势力遍及整个东南亚,却没有一个人敢向我保证,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拖着有什么用?等待有什么用?那个地方有二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三分之一缅国的大小,峰峦叠嶂,密林丛生,一个人进去就是泥牛入海,何处去寻?哪里去找?
韩棠对我说过,永远都别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因为在你前面,永远有一个比你更厉害的人在等着你。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做每一件事都会考虑到所有的细节和退路。
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样一个处境?我想不通。
“如果你心里没底,我就让他们都过来。堂哥说了,他不在,你就代表他,你是我们的嫂子,我们都会听你的,一定会保你周全。”恕一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
我空洞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想,神思恍惚地说:“你们都听我的?真的吗?那我要你们放下一切,去那个鬼地方救他,你们会去吗?”
恕一沉默了,我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颤声道:“如果这次一定有人要死,我想让你们替他去死,你们愿意吗?”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安慰道:“小夏,堂哥会回来的,你别这样。”
因为担心会有突发状况,或者有居心叵测的人趁机生乱,恕一晚上没有回去,睡在一楼的客房。他带来的那几个负责追踪信号的技术人员也没有回去,被安置在守卫的房间,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
老宅的守卫各个目光锐利,严阵以待,正如恕一所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顾我周全。因为在他心里,一直都把我当嫂子。
我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卧室,第一次感觉这间住了六年的房间,原来这么空,枕头是湿的,被子是凉的,屋子是空的,闭上眼睛一片血红,睁开眼睛是无边的黑暗。
我一夜没有睡好,也根本睡不好,熬得双眼通红,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天亮。可是天亮了,又害怕天会黑,因为天一黑,我就要做决定。
当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我起床洗漱,下楼看到恕一,他比我起得还早,正在厨房煮咖啡。我捋了一下头发,用喑哑的嗓子对他说:“我来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恕一端着咖啡杯望着我,眼睛里都是关切和悲悯,“还是我来做吧,你一会儿再去睡一下。今天还有其他事等我们去做,小堂嫂,你不能倒下。”
我放下手里的全麦面包,抬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昨天看你太紧张,才没跟你说。今天港岛各个分区的负责人要来家里开会,你得代表堂哥主持这个会议。”
我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我来主持?之前你堂哥不在的时候,不都是你代替他处理这些事吗?”
他叹气,“这次不一样,堂哥被绑架这事是瞒不住的,消息已经传回来,总会有人收到风。我们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底下的人想多了就会浮动,人心浮动就会生乱。只有我一个人出面,他们会怀疑我是不是想借机上位。你跟我站在一起,我们一起出席,这样才有说服力。”
“我们不能先拖着,什么都不说吗?下午我们把钱打过去,也许你堂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我怀着希望问。
恕一望着我,沉重地说:“你也说了,只是也许。如果堂哥真的出了意外,我们这样做会落人口实。”
恕一说的是对的,他考虑全面,也颇有远见。如果没有他,我几乎无法想象,眼前的局面会乱成什么样子。
韩家的男人,果然个个千锤百炼,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海啸于后心智坦然,平时不惹事,大事来了不怕事。韩棠这样也就罢了,难得个个如此,就连面对自己亲人的生死存亡之时,都冷静理智得让人望而生畏。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面包,无奈地笑了笑,“让我主持没问题。可是,我算你堂哥什么人呢?我们既不是夫妻,也不算是情侣。事实上,我只是借住在这儿的一个多余的人,我跟你堂哥和韩家什么关系都没有。”
恕一坐在我对面,“你们是不是合法夫妻,除了你、堂哥、还有我,我们三个人知道之外,外面没什么人知道,包括我们韩家的人。这几年堂哥对你如何,你们关系怎么样,那些人都看在眼里。你站出来主事,没人会说什么,就算真有人问,我是律师,给你们补一份结婚手续,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点头,“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能让韩家平安过渡,让你堂哥没有后顾之忧,让我做什么都行。”
看着我决绝的表情,恕一艰涩地说:“小堂嫂,难为你了。我知道,其实堂哥不愿意让你沾染这些事。”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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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5 章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过去,我会觉得很为难,很忌讳。可是现在,我真的觉得,人这一辈子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所谓的自由到底是什么?我在这个家里住了六年,你堂哥就照顾了我六年。我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怎么生活就可以怎么生活。我不想做的,不想说的,不愿意面对的,你堂哥从来不会逼我。过去我一直觉得,是你堂哥改变了我。如今我才知道,他只是尽自己所能,让我变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我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能让我受益一生。而他对我的情意,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你们让我怎么样都行,我什么都无所谓……”
时间定在上午,地点就在韩家老宅,我们不需要出去,有很多时间准备。
恕一告诉我,只要把韩棠目前的情况转告给他们即可,告诉他们,韩家一定会把韩先生救回来,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否则弄得人心惶惶,之后更不好控制。
会议开始之前,恕一大致给我讲解了一下这些人的身份和他们内部的情况。
“来见你的是各个分区的负责人,每个分区都有几个堂口,堂口下面有角头,角头下面有各自的组别。帮会建立初期,各个分区的堂口数量,堂口下的角头数量,以及每个角头的组数和人数都是固定的。不过后来发展得越来越快,人数逐渐开放。起初为了人员稳定,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帮规是有进无出。但是堂哥接手之后,改了很多陈规陋习,其中有一条就是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允许会员退出。”
我点点头,想了想,疑惑地问:“你们早期的组成,怎么有点像队伍的编制?”
恕一说:“你忘了?帮会的创始人是我爷爷,他以前是一个将军。”
是的,恕一不说,我都快忘了,想起过去的一些往事,我问恕一:“我听说,你爷爷在世时特别欣赏你堂哥,说韩棠有他自己当年的风范,这是真的吗?”
恕一笑了笑,“你也知道,我爷爷这一辈子有十几个老婆,七八个儿子,十几个女儿。堂哥出生的时候,我爷爷都八十多岁了,对堂哥的印象其实有限。堂哥八岁那年,我伯父把他送到泰国学泰拳,小小年纪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我爷爷夸奖过堂哥倒是真的,说特别欣赏,就有点言过其实了。”
我看着他,“除了你和你堂哥,还有你们那四个堂兄弟,你们韩家其他人都在做什么?”
“经商,从政,白领,公务员,自由职业,做什么的都有。我有一个小堂妹,她从小的志向是做警察,没想到最后在国外做了刑事鉴证员。”
我摸着手里的茶杯,茶已经凉透了,指尖一片冰冷,“这也是不错的选择,没有偏离梦想太远。看来除了你们几个,其他人过得都不错,至少是自由的,安全的,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恕一为我换了一杯新茶,“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只是需要时间。没有韩棠,就没有今天的韩家,没有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韩家人。小堂嫂,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我们一直都很感激。”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他们就快来了,我会在旁边陪着你,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说不清的我来补充,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跟着恕一走进一楼的会议室。
开会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跟分区负责人见面的过程,却比我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这些人中,有大部分经常出入韩家,我都见过,总体来说,他们虽然对这次会议由我来主持有些疑惑,不过囿于韩棠平日的威慑,态度上都很恭敬。
我向他们说明了韩棠这次出事的前因后果,他们表现得很惊讶;我又说,韩家上下都在全力营救,他们表现得很担心;我最后说,赎金不用他们负担,由韩家自己出,钱的问题解决了,大家少了一块心病,又表现得很忧心。
最后所有人一致表示,在韩棠回来之前,他们会随时候命,等候我们的差遣。
送走了这些牛鬼蛇神,我有些困惑地看着恕一,“我以为他们会为难我,借机逼宫什么的。不过看他们神色,似乎真的很担心你堂哥。”
恕一扶了扶眼镜,靠在长长的会议桌上,慢慢分析道:“从利益的角度,堂哥上位之后,带着他们做了很多正经生意,不用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行当,赚得也不少,他们并不希望眼前的局面有任何变化;从感情的角度,堂哥当家之后,赏罚分明,处事公道,很得人心,换了韩家另外一个人出来,他们未必会服;从现实的角度,就算堂哥回不来了,他们也没本事上位。我们之所以三代都是家族式管理,是因为韩家在东南亚有庞大的人脉关系网。韩家人如果不主事,就会四分五裂,到时候闹得天下大乱,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理论上,他们可能比你和我,更希望堂哥快点回来主持大局。”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希望你堂哥回来之前,别出什么乱子就好。”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中午的时候,恕一接到暹北那边的回信,缅国边境军已经进山搜索,不过需要时间,而最后是否能找到人,仍是未知。
为了不激怒对方,付赎金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我亲眼看着恕一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将那笔款项打入那个账号。他说,钱一旦进去,很快就会被他们转走,绕着大半个世界走一圈,最后就像江流入海,无影无踪。这些人做惯了这些,非常老到。
所以接下来,我们除了等待,已经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我整整一下午都坐在电话旁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睡不动。我在等韩棠的电话,我知道他一旦脱险,一定会打电话回来向我报平安。
所以我一直在等,从日薄西山,等到华灯初上;从灯火通明,等到月色阑珊;从兴奋,等到崩溃;从希望,等到绝望……
一直等到深夜,等到再也等不下去了,可电话就是不响。
恕一看我一动不动地望着电话的样子,担心地说:“小堂嫂,你还是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下。这里我帮你看着,如果堂哥打电话回来,我立刻去叫你。”
我盯着电话固执地摇头,“不,你堂哥如果脱险,最想听到的一定是我的声音。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你如果累了,你就去睡吧。”
恕一按住我的肩膀,浑身颤抖,连嘴唇都在发抖,“小夏,你别这样,你真的不能这样。你这个样子,如果让堂哥知道了,他得多心疼……”
我看着他,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我哭得泣不成声,渐渐声嘶力竭,努力维持的意志和精神开始全线崩溃,我再也忍不住了,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还有机会知道吗?恕一,我不傻。我明白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说明了什么。你堂哥要么出事了,要么就是他们反悔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恕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哭到几乎崩溃,抱住他颤抖的手臂,他也在害怕,而他的害怕,又让我的恐惧更加绝望。
我不知道,韩棠如果就这样死了,别人会对他如何评价。
他一生荣华,却无儿无女;他有过两个女人,一段婚姻,却都不能善始善终;他曾经站在荣誉的巅峰,那些卓越的成就却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分享;他的一生波澜壮阔,又是如此的崎岖不平。
我知道,如果他回不来了,我就彻底自由了。可是这一刻,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回他的生命。
只要他能回来,让我怎么样都行,没有自由也行,没有未来也行,没有独立的生活也行,被他关一辈子也行。我不再考虑自己,不再坚壁清野,不再寸土不让,过去想要的一切跟他的安危比起来根本一钱不值。
如果他死了,我要自由有什么用?要未来有什么用?要希望有什么用?我活着又有什么用?
我过去的遭遇与你何干?你过去那些是非对错又与我何干?
只要你别死,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的我都听,你要的我都给。
我只要你回来……完好无缺,平平安安地回来。
恕一劝我不要太悲观,韩家跟他们无冤无仇,杀了韩棠,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或许,他们只是还想要钱。如果是因为赎金的问题,他们应该还会打电话过来。
可是,我们已经给了五千万美金,他们还嫌不够,这些人该有多贪心?他们一再食言,是否还顾念当年的旧情和所谓的信义?
我没有恕一这么乐观。
恕一向我保证,“小堂嫂,你放心,我们不会放弃堂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最低限度。”
听到那个“尸”字,我不觉浑身一凛,怕冷似的看着他。
恕一又说:“我要跟其他人交代一下,如果有必要,我会让他们都回来。”
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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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6 章
整个韩家老宅的人都一夜没睡,恕一不断催促暹北那边尽快督促缅国驻军找人,否则后果自负。
负责那边事务的那个我从未见过的韩家兄弟,却用严肃而沉痛的语气对我们说:“他们已经尽力了,我们再逼也没有用。像张宏亮这种潜藏在深山的武装力量,不会只有一个巢穴,就算全力围剿,一年时间都未必能彻底剿灭,何况我们只有几天。如果堂哥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会回去,给嫂子一个交代。”
恕一挂断了电话,沉默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们在一寸寸绝望。
到了第二天凌晨,我才靠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
睁开眼睛,简单洗漱之后,我吃了几口恕一烤的面包,喝了一杯牛奶,就继续守在电话旁边。
我想守在那儿变成一块石头,除非亲眼看到韩棠的人或者尸体,否则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能做。然而,就连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实现。
会议室里还有人在等着我跟恕一,我们需要出现,跟他们将营救韩棠的情况做一个大致的交代。
可那边毫无进展,我又心慌意乱,实在没精力应付他们。恕一看出我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紧紧按住我的肩膀,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这样,上午好不容易捺着性子送走了一拨,下午居然又来了一拨。
一群人围坐在会议桌边,吵吵嚷嚷,花样百出,想法很多,实用的很少。都说人多好办事,可是不能把太多“有想法”的人放在一起,大家都比着想办法,最后就变成没有办法。
恕一说得没错,他们真的比我们还急。恕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在这个敏感的当口,他不好发作。
我是一个女人,家里的男人不在,那些人很清楚这一点,此刻当着我面争吵,就带了点“欺负”的味道。
之前的恭敬是因为韩棠,之后的浮躁轻慢也是因为韩棠。也对,韩棠能回来,我就是受人尊重的“韩夫人”。可韩棠一旦死了,帮会和韩家自有其他人来接管,我又算什么?
我在一片吵嚷声中神思恍惚,甚至有点麻木不仁。
眼前的一切,他们的心情,帮内的稳定,韩家的未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连命都没了,跟韩棠还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回去等消息,此刻那个小小的电话就是我唯一的寄托。我心如火烧,一分钟都不愿再挨,却脱不了身,有点茫然地看着会议桌上的烟灰缸,韩棠是一口烟都不会沾的人,我也戒烟多年,家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这是哪儿来的?
我把那个玻璃烟灰缸拿在手中,翻来转去,他们却越吵越厉害,我越听心越躁,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那个烟灰缸居然被我掰成了两半。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被齐齐掰断的物件,手指被锋利的玻璃边割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比一般的女人力气大,这是多年器械训练的结果。平时跟韩棠在一起,因为他臂力惊人,显不出我的力气,让我总是忘记这一点。
我是无心之举,整间会议室却因为这点小小的事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我看着那些人,把掰断的烟灰缸放到一边,手上流着血,用最后的耐心说:“吵完了,就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派人通知你们。没接到通知,就别再过来了,听你们吵,我烦!”
有人不满,随口说了一句,“我们也是担心韩先生,为他的安危着急。”
我看着他,慢慢开口:“这么多年,我跟他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天天晚上盖一张被子,两个人搂在一起睡觉,你会比我还着急?”
我说完,一群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动了动嘴唇,却一言未发,最后一个接着一个有秩序地离开了。
恕一拿出家里的药箱为我包扎伤口,伤在指尖的位置,好在割得不深。
我抬头望着恕一,低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恕一叹气,“没有,做得很好。他们今天太过分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摇头,“我不怕,下次他们再这样,我直接赶他们出去。他们要是不听,我就把他们扔出去。他们不敢跟我动手,就算真的动手,我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
恕一笑了,为我消完毒,开始上药,“我过去的小堂嫂又回来了,堂哥忽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我看你整个人都慌了,真担心你挺不住。”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恕一包得像根冰棒,喃喃地说:“以前觉得,人最大的恐惧就是绝望。这一会儿才明白,其实最大的恐惧,是在希望中一点一点绝望,这种感觉就像被人凌迟。可灾难不会因为你恐惧、害怕、担忧、焦灼、愤怒……就远离你。逃避、恐慌都不是办法,问题来了就要面对。退一步说,你堂哥如果真的回不来了,我总得撑下去。”
恕一看了看我,轻道:“小夏,你没发现,你越来越像堂哥吗?说话的方式,思维的模式,看人的表情,越来越像。”
我微微一怔,摇头苦笑,“如果真的像,今天就不会被他们那样欺负。我刚才坐在那儿,心里还在想,你堂哥教过我,占理的时候别露怯,撒谎也要理直气壮,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场面。我没他的道行,要是你堂哥坐在那儿,都不用说话,皱一皱眉毛,那些人只怕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可又一想,如果他在,怎么会轮到我坐在那儿?咱们又怎么会遭遇这些?”
恕一只叹气没说话,我想起了什么,又对他说:“恕一,你觉不觉得他们今天的态度有点反常?昨天还一个个和蔼恭谨,怎么今天忽然就不一样了?”
恕一说:“可能有人在背后做了一些小动作,挑唆他们来探咱们的虚实。那些对堂哥不满的,居心叵测的,平时都掖着藏着,如今大难临头,大约都在蠢蠢欲动。任何一个组织都是这样,平时看不到的问题,危机时会慢慢暴露出来,所以咱们更要……”恕一还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我们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激动和希望。
负责追踪信号的技术员向我们示意,恕一按下免提键。一阵嘶嘶啦啦的杂音之后,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夏……”
是韩棠的声音,可是比起两天前,明显虚弱了很多。他还活着,但一定是受苦了,那些人到底把他怎么了?
我的心就像被人整个揪了起来,“是我,你怎么样?”
有人说话,却不是韩棠,是之前听到的那个冷漠刚硬的嗓音,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他还活着,人没死。想要他回去,再转五千万美金过来。”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好像有一道白光炸开,炸得我魂飞魄散。
再转五千万美金?他们根本没诚意……
恕一刚要说话,我先他一步说:“一千万,港币,再多一分我们都不会拿。而且明天日落之前,我们就要见到人,否则一切免谈。”
恕一惊讶地看着我,对方似乎也很惊讶,隔了一会儿,冷笑道:“人在我手上,你凭什么跟我讨价还价?”
我深吸一口气,捏裂了指尖的伤口,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冷静,“人在你手上,可是钱在我手上。我怎么知道,我付完这五千万,你们不会再让我付五千万,直到诈光我们最后一分钱,然后送回一具尸体?就一千万港币,多一分我们都不拿!”
“好!你们不给钱,我现在就一枪打死他!”
话筒里传来拉保险栓的声音,恕一紧紧按住我的肩膀,我咬了咬牙,“你可以打死他,那样这一千万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而我会用他余下的全部财产做悬红,买你的人头,包括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对方笑了一声,语气轻蔑,“吓唬我?你凭什么?”
“凭他死了之后,我可以随意支配他所有财产,凭我们帮内有八万会员,凭我们韩家庞大的关系网,凭我报仇雪恨的决心。”
“好,你们不给钱,我就每天在他身上割一个部件,然后给你们送回去,直到你们给钱为止。你最喜欢他哪个部位?耳朵?鼻子?眼睛?”
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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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7 章
我呼吸一窒,恕一沉默地看着我,我闭上眼睛,“如果这样,我们就当他已经死了。他是什么人?你弄残了他,你还敢把他放回来吗?你不怕他报复你?你以为我傻?!对了,从我们这儿诈走那五千万美金,你想好怎么分了吗?你手下那些雇佣军,你确定他们不会为了我的悬红出卖你?听说你儿子刚满月,恭喜你!同样是人,我就没这么好命。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无朋无友,无儿无女。我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个男人,他就是我的天。他过去对我说过,他在那个位置上,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我不求你,求也没用。不过我告诉你,你伤他一分,我要你十倍奉还!你如果要了他的命,我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就做一件事,我要你不得好死!还有……”我顿了顿,“我要你全家陪葬!”
我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电话咔嚓一声就断了。恕一看了看技术员,对方再次摇了摇头,还是没追到。
我盯着电话,维持之前的姿势,整个身体忽然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恕一走过来,紧紧搂住我,不断地说:“小堂嫂,没事了,没事了……”
我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五千万之后又要五千万,他们根本没诚意。我不怕给钱,但是我害怕,就算我交出他所有的财产,他还是回不来,他还是回不来……恕一,你堂哥会不会以为我不救他了?他会不会怪我?”
恕一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堂哥明白的,他不会怪你。如果今天,换成被绑架的人是你,堂哥也会这么处理。你做得很好,没有人会怪你。”
我抱住自己的肩膀,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可抑制的恐惧这时才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无休无止,无边无际。
我不知道韩棠到底还能不能回来,我只知道,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了,而这个决定是由我做的,无论对错,无论韩家有没有人怪我,无论外人对这件事如何评价,无论他们帮内有没有人向我问责,我都会为了这个决定,埋怨自己一辈子。
恕一把下午的通话情况知会了他那四个堂兄弟,没有人提出置疑,倒是有人说,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之后,马上就赶回来,帮我们稳住局面。我屈膝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电话,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这辈子最怕的,最担心的,最紧张的,最恐惧的,最绝望的,在这短短四十八小时之内,我全都经历过了。
在明天的日落没有到来之前,这一刻,我是心如死灰的平静。
恕一坐在我身边,似乎已经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说什么都没有效果,什么都是多余。
倒是我对他说了很多话。
“当年,我从你堂哥手底下放跑了你真正的小堂嫂,还间接让他没了一个孩子,他差点打死我。如果不是文昭在暗中护着我,你堂哥真的会把我大卸八块。那时候他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他自己做错事,又不肯跟夏荷离婚,逼得她差点失明。所以这么多年,他为了那件事痛不欲生也好,生不如死也好,把自己折腾得体无完肤也好,我都眼睁睁地看着。我知道,他做错,他活该。这个世界不是你知道错了,你后悔了,你也受伤了,你就应该被原谅。因为你的伤痛,无法修补对方的伤痛。你的痛苦,无法让对方遗忘痛苦,这就是事实。可是,凡事都有个限度。”
我拉了拉自己的外套,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冰冷的寒意直达心底,我又抖起来,“我下午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你堂哥不在了,我一定会为他报仇。那么,那个人的妻子和儿女,他们该有多可怜?最爱的人不在了,妻子一定活不下去了。他们的儿女,那么小就要失去父母,他们该怎么生存?这种苦我吃过,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所以我就想,与其让他们活着受苦,倒不如让他们一家人在下面团聚,也算是一种圆满,你说是不是?”
我抬头看着恕一,他望着我的眼神又惊讶又紧张,大约以为我被一连串的打击刺激得不正常了。
可我真的很冷静,一种从没有过的冷静,在这冷静背后,是冲天的怨毒。
恕一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指尖颤抖。我按住他的胳膊,直直地看着他,“恕一,我没发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是你们帮内的人,不懂那些‘祸不及妻女’的道理。如果你堂哥这次真的回不来,我下半辈子就做一件事……我要他全家陪葬!”
我一整夜都守在电话旁边,或许实在太困太累,居然趴在沙发上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看到睡在我身旁的恕一,他整个人都憔悴了。
当然,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们坐在一起吃早餐,我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依然吃了很多。我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体力,有了充沛的体力,才有清醒的头脑,才能冷静地面对一切困境和难题。
吃完早餐,我回到电话边继续等。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可是天黑之前,我心里依然抱着一个希望,依然期待着那个人像奇迹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在阳光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对着我张开手臂,敞开怀抱,即使它那么遥不可及。
中午的时候,恕一接到了暹北那边的来电,通知我们,缅国边境驻军找到了张宏亮一个巢穴,却已经是人去楼空,没见到他和手下那些雇佣军的踪影,韩棠依然生死不明。
我的心落到了谷底,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我不相信那些人可以躲一辈子,我说到做到。韩棠回来就罢了,如果回不来,那些参与的,筹划的,组织的,我一个一个清算,一个都跑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子无声地凌迟,一刀一刀削成碎片,血慢慢流出来,让人痛到麻木。
恕一已经不再跟我说话,说了我也听不到,我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灵敏,除了耳朵。可是,那可怕而急促的电话铃声却没再响起来,我的绝望一步步加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直等到天黑,恕一走过来,轻轻扶住我从下午就开始发抖的肩膀,沉重地说:“小堂嫂,无论结果是什么,你已经尽力了。”
我像一条在绝望中干涸的鱼,睁大了眼睛,努力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不!我抱住自己的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把身家性命交到我手上,我却弄得他生死未卜。眼前的挫败和打击,让我心里冒出无数种想法,无数个悔恨。
是不是我太固执,太莽撞?如果我肯再拿五千万美金出来,他是不是就回来了?是不是我亲手扼杀了他的一线生机?
他们没诚意,我认为态度必须强硬,否则对方会更加肆无忌惮。我赌一个有家室在身的人不敢跟我搏命,我赌那些人再贪钱也要顾忌韩家的报复,我赌他们也会畏惧害怕,我赌他们拿了五千万美金,再加上一千万港币会见好就收,我觉得这样做是为韩棠好。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确定,什么都没信心,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眼前一片模糊,四肢僵硬冰冷,脑子像被人浇了一锅开水,唯有一点清楚明白,如果韩棠就此消失无踪,在为他报仇雪恨之后,我自己也要给韩家人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恕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拿起电话,说了大约一分钟,然后转身,激动地对我说:“小堂嫂,有堂哥的消息了!他现在很安全,暹北军的人会护送他回来。天亮的时候,就能到家。”
我迟钝而恍惚地看着他,用小而轻的声音,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恕一几步走过来,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按住我的肩膀,“堂哥很快就会回来,他没事了,已经安全了。你的决定没错!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架军用直升飞机降落在韩家老宅院中的空地上,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旋风,把我们的花花草草吹得七零八落。
我站在主屋的台阶上,背后是一轮火红的朝阳,看着逆光中的那个人一步步向我走来。
黑色的眼睛,伟岸的身材,坚毅的表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锋利面容,他还活着,是的,他还活着,他真的活着,完完整整,精气十足,热血沸腾,这种感觉真好。我走过去,像做梦一样,在他前后左右绕了一圈,最后站在他面前,摸了摸他有点憔悴的脸,看着他依然灼亮的眼睛,不太确定地问:“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不让你吃饭?有没有不给你水喝?”
眼前的男人笑了,握住我的手,“没有,我很好……你怎么变得这么丑?眼圈都黑了。”
我一下就哭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扑腾,“你被人绑架的这些天,我们这么多人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整夜为你担心。他们居然还让你吃饭?还让你睡觉?太不公平了……”
韩棠抱着我,小声哄着,我闹腾得太用力,不知道碰到了他哪里,只听他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我觉得不对,退开一步,拉起他的衣服,惊讶地看到他肋骨下面,人鱼线的位置一片青紫。
我抬头看着他,泪水涟涟,“他们还是打你了,是不是很疼?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用手扣住我的后颈,亲了亲我的额头,“只是一点皮外伤,我没事,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
第八章:你是我的,人是我的,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恕一请医生来家里看韩棠的伤势,医生说,只是一些软组织损伤,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擦点活血化瘀的药膏,过几天就好了。
我放下心,给兄弟俩做了早餐,恕一吃完就回去休息了,顺便向韩家那几个堂兄弟交代韩棠的状况。
韩棠吃过早餐,气色好了很多。我扶他躺下,拉上窗帘,让他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去见,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不想让我离开。
人一放松就会感到疲倦,我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没怎么仔细想,就顺着他的意思,迷迷糊糊上床躺下了。
他平躺着,伸出一条手臂搂住我。我的侧脸靠在他胸前,听到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不觉用胳膊搂住他的腰,摸到男人柔软又充满弹性的肌肉,感觉很安心,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一觉睡醒,我揉了揉眼睛,拉了窗帘的卧室,整间屋子昏昏暗暗,晦涩不明,看不出时间。
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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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8 章
我直起身体,想去看床头的闹钟,却惊动了身边的人。
我揉着眼睛问:“你醒了,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我正想起床,身边的男人长臂一伸,搂住我的腰,翻身把我收在身子底下。
他贴过来,细细亲吻我的眉眼,按住我的手腕,看到包着纱布的手指,开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我把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细细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嗤笑,“那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你不爱听,尽管轰他们出去,只会弄伤自己,你就这么点出息?”
我看着他锋利的五官,熟悉的眉眼,用手摸了摸,都是热的,心里稍安,低语道:“我就这么点出息。以后你别再这样了,我受不起。”
他低下头亲我,“没下次了,我保证。”
我用手搂住他的背,贴在他脸边蹭了蹭,“没事,你回来就好……”
他看着我笑,“怎么吓成这样?都这会儿了,身子还在发抖,怪可怜的。通电话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吗?”
想起那个时候,我缩在他怀里,抖得更厉害,“那是硬装出来的,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别怕,这不是回来了?”
我点点头,搂住他的脖子,他抱着我笑,“忽然这么主动,我可想歪了。”
我把脸靠在他胸口上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小声嗫嚅:“那你就想歪吧。”
这男人明显顿了一下,低头瞧着我,脸色阴晴难测,目光深邃冷静,“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有点紧张地说:“还能什么意思?就,就是那个意思。”
他一把搂住我的腰,十分兴奋,想了想,又带着几分狐疑问:“你不会到了一半,又给我闹一个咬舌自尽什么的吧?小丫头,我可伤不起了。”
我从脸红到脖子,凑过去,小声地耳语:“不会……这回,你想怎么样都行。”
温馨的午后,洁白的大床,厚重的窗帘,亲密的伴侣,六年的相依为命,无数次相惜相伴,劫后重生的喜悦……所有温馨浪漫的细节和催发激情的理由都够了。
我迷迷糊糊被他抱在怀里,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六年前,他放了一把火,把我从那家精神病院救了出来,仔细调养,重新打造。
三年前,他对我说,我们打个商量,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是想走,我就放你走。
三年后,我们嬉笑怒骂,千回百转,几经生死,浴火重生。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已经来不及想,也不愿意想,我只知道,至少在这一刻,我是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
一个人就算再坚强,独自面对生活也太寂寞。世界这么空旷,时间这么宽广,生活这么强大,生命又这么漫长,总要有些人和事让我们有所依托,人生才有意义。
以前不十分了解这个道理,直到听说韩棠出事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对这个男人,爱与不爱已经不再重要,决然的离别已经痛得我无法呼吸。
不知不觉之中,我那条纯棉小内裤已经被他褪到脚踝,他也几近赤裸,我微微睁开眼睛,借着透过窗帘缝隙的几缕阳光,向他身下瞧了瞧……画面就此定格,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短路了。
他过来拉住我的脚踝,我向后一缩,看着他形状完美的六块腹肌,想到这个男人彪悍的体格,强劲的战斗力,口干舌燥地说:“要么,我们先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
他好笑地看着我,炙热的气息吹到我脸上,“我们认识十年,一起住了六年,一张床上睡了三年,你要是早答应我,孩子都该生出一打了,还培养什么?”
我想笑一下,然而这太困难,惊慌像煮沸的水花,从心底一层层泛出来,两只手抵着他伟岸结实的胸肌,手忙脚乱地说:“哥哥,你先等等……要么,我们先谈谈人生?”
他哪里会听,直接压过来,下面那个东西硬硬地顶着我,古铜色的皮肤渗出密密的汗珠,所有的肌肉都在叫嚣,紧绷得让人害怕,又带着几分生猛别样的刺激。
两个人紧贴着,我被他蹭得浑身发烫,这男人从里到外都是健康男人的气息,让人晕眩,让人冲动,让人畅快,让人着迷。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的吻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手顺着我的脊椎骨一寸一寸地滑过,我感觉自己像被人化了骨头,心情很复杂,身体在发抖,脑袋一片糨糊。
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发酵,就在我晕晕乎乎的当口,他二话没说,分开了我……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一黑。
我紧紧抓着他的背,忍不住痛呼出声,身子直往上缩,又被他按回原处,眼角激出泪花,身体又酸又疼,所有的感觉都没了,都集中到那儿了。
韩棠也发觉不对,停下来,哑着嗓子问:“这么疼?”
我勉强点头,舌尖打战,喘过这口气,才可怜巴巴地说:“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你是因为太久没做才这样?还是太紧张了?”他低低地笑,动作轻柔……
我弓起身子,小声尖叫:“别……”我用力推着他,脑门都是虚汗,连声求饶:“受不了了……”
他抓住我的手压在枕侧,眉间薄汗凝聚,浑身肌肉紧绷,嗔怪道:“这怎么忍得住?你放松点。”说完低头亲了我几下,算是安慰。
我头昏脑涨地想,是我太紧张了吗?不对啊,就算我再怎么紧张,也不至于这样,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到底少了什么?
我用汗涔涔的额头贴着男人的下巴,颤声问:“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他微微一停,心领神会,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气息不稳地说:“没关系,真怀上了,我也养得起。你要是不愿意,我一会儿不那个在里面,别担心。”
他大力开动起来,我被他带着前后耸动,像一大块颤抖的果冻,不觉哀叫出声,胡乱拍打他,“不是这个。你故意的吧?你算计好了故意报复我的吧?你居然连个前戏都没有,就把我睡了。禽兽,我恨死你了……”
对此,韩棠的解释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与我同床共枕这三年,他只得到了精神的愉快和心灵上的满足,身体却一直处于饥饿状态。饱受饥饿摧残的人一旦看到美食,自然会狼吞虎咽,这是本能反应,实在不能怪他。如果一定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让一头野兽饿了太久,就像让一个本性良善的人总是饱受委屈,他到了最后也会反弹,这是同一个道理。
总之,不作死就不会死。想让他出来?那是做梦!忍忍吧,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我被他炮制得晕头转向,心思恍惚地听着他的歪理邪说,没力气反驳,再多的言语到了嘴边都变成了梦呓一般的呢喃。早就料到跟这样的男人做爱怎么也要被他小虐一下,只是没想到,他是想大虐一下。我心里凄苦,只希望他千万别兽性大发把我弄死。
我想推开他,却已经力不从心,身子被折成了曲别针,心脏扑扑直跳,感觉自己像被人串在了铁钎子上。
他霸道热烈,粗鲁直硬,将我困在方寸之内,把我揉成了一汪春水,包容了他的坚硬和燥热,身体某个地方像被人点了一把火,有股力量在小腹慢慢聚集,麻酥饱胀,在这个昏暗晦涩的空间,我的眼前却出现一道道耀眼的白光,天堂一般灿烂,地狱一般锦绣。
浴火重生的感觉,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此时更加猛烈,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的激情都要因那些心酸的过往而弃尸荒野,却没想到,因缘际会,再一次被人从旷久的悲伤中唤醒,如同那曾经黯然失色的生命,在地狱的烈火中呼啸涅槃,带着鲜血穿透焦黑的外壳,撕裂一般,直冲云霄。我抱着他的脊背,仿佛看到他强劲彪悍的血液在皮肤下奔腾流动,灵魂的贴近已经超越了肉体,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却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什么叫作“相依为命”。世界太大,而我们太小。就像我们那张大床,一个人孤单,三个人悲剧,两个人就正好。
他托住我的身子,抱着我坐起来,贴在我耳边喘息,“怎么哭了?觉得委屈?”
我把下巴搭在他肩上,没说话,也说不出来。
“后悔了?还是……又想起他了?”
第 1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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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49 章
他身下用劲,我承受不了,嗓子都哑了,再也叫不出来,指甲紧紧扣住他的背,抓出一道道血痕,这男人也不觉得疼,用指尖擦干我眼角的泪,轻声道:“别难过,我会比他更好。”
我不由得战栗,用手去摸他的脸,有点恍惚地说:“你要好好活着,你别死……”
他身体微颤,强壮的胳膊紧紧锁住我,“傻丫头,我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第二天早上,韩棠没有出房门,也不放我出去,叫人把吃的喝的都放在门口。
他此次险象环生,大难不死,外面还有好多事在等着他。他却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把一切大小事务叫停,所有的问题都堆在房门外面,由恕一代为处理,恕一处理不了的就先放着。他自己就食髓知味,把我压在床上醉生梦死。
用他的话说,当初说好了三天,就是三天,少一天都不成,就是这么任性,豹子脾气一上来,谁拿他都没辙。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劝说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或许,有时候做人不该太认真,得快乐时且快乐,其他的事,天崩地裂也好,千难万险也好,千愁万绪也好,自有日后去经历。
欲望可以是黑暗的,也可以是美好的。我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独身,我未嫁,两个都是有正常思维能力的成年人,关上房门,心甘情愿,有什么不能做?谁又能说我们错?
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只要心甘情愿,就会变得理所当然。
他像一条狡猾的蛇,在我身上四处点火。每每被他撩拨到不行,搂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些想要他的情话,清醒了之后,连自己都觉得脸红耳热,可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当口,却又不觉得害羞。
韩棠这人平时锋利得像把刀子,凌厉得像头豹子,威严得像头狮子,凶猛得像头老虎……总之,把所有禽兽非禽兽的形容词都往他身上扔吧,你总是对的。
可是在闺房里,床笫间,至少……在我面前,似乎又不是那个样子。吃饱喝足之后,他就柔顺得像只猫,安静得像只兔子,听话得像汪汪。你可以掐,可以挠,可以捏,可以咬,可以打压欺负,可以反客为主骑在他身上……嗯,总之,尽情发挥你的想象力吧,只要别阉了他,怎么折腾都成。
两个人亲亲密密,缱绻万千,起伏缠绵,云卷云舒,这都是美好而温馨的过程。
唯一不好的,就是节奏是个大问题。他要得太猛太快,我跟不上;太慢太柔,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身体里,心急火燎挨得人难受。
于是,我戳着他的胸口纠纠结结,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低头望着我,眉峰微皱,下巴上的汗水滴在我胸口上,我不觉用手去摸他的脸,这男人看着真性感,语气却很抱怨,“美女,你又是快,又是慢,又要进,又要出,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给了我一个法式长吻,吻得我心如鹿撞、面色绯红,接着就用手捂住我的嘴,自语道:“这样不就解决了?多简单,怎么早没想到。”
然后,我就在完全丧失话语权的情况下,睁大眼睛,又被他“霸占”了一次。
他太禽兽了……
快乐的时间永远都是短暂的,因为太过快乐,所以时间就变成了手指之间无声的流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转眼就没了。
我趴在浴缸边上,像只缺氧的鱼,瘫在那儿晕晕欲睡,连续多天睡眠不足,消耗太多,吃得又太少,这会儿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身后的人用手臂搂住我的腰,帮我撑住身体,一只手慢慢摩挲……
我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奄奄一息地说:“别再来了,会死人的。”
他贴着我的肩膀笑,亲了亲那儿的皮肤,温柔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把他的手拉回来,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在想刚才做的梦。”“什么梦?说给我听听。”
“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被一群坏人抓住,抽筋扒皮之后,扔在丛林里奄奄一息,遇到一只豹子,它在我身上嗅来嗅去,闻到了肉香,它很饿,可是它没有吃我,给我喂水,为我觅食,还伸出舌头帮我舔伤口。后来我的伤慢慢好了,它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变强。它就施了个魔法,把我变成了一只母豹子。”
韩棠笑得整个身体都在动,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他亲了亲我的背,“然后呢?那两只豹子是不是欢乐地在丛林里玩耍?”
我趴在那儿,闷声说:“哪有那么好?结局很悲剧。有一天,那只公豹子忽然兽性大发,把我按在地上……交配。我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它是想换个方法吃掉我。”
他大笑,手一扳把我转了过来,拉高我的腿环在他腰上,手臂撑住我的臀,把我托了起来,让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突然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目的?”
我低头,贴着他的鼻尖,“没有目的,没有企图。在你被人绑架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等你回来,一定要让你睡一次。你过去说过,你就这么点念想了。想想这六年,你对我有情有义,如果让你死不瞑目,上帝都不会原谅我。”
他挑眉看着我,“怎么?可怜我?”
我在他肩膀上咬了一下,“当然不是,你是我的,我尝尝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你自己说的,你把爪子磨一磨,把最锋利的牙拔掉,你把自己送给我……所以,你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我伸出指头,在他胸口上戳了戳,一个字一个字重复确认,“都,是,我,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哭笑不得,“姑娘,你不爱我,又要霸占我?你太过分了。”
我认真瞧着他,“哥哥,你忘了吧,我对你的所有权是合理合法的。你仔细想想,你当初跟我定这个契约的时候,你说我让你睡一次,你就把你自己送给我。我现在已经被你睡过了,还不止一次。所以你就是我的,人和命都是我的。”
他仰起脸吻我,“可我记得,当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确定没记错?”
“我当然没记错。”我低头,细细回应他,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你要的,我都给了。所以我要的,你也得答应我。你别死,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他含笑看着我,“傻丫头,看来这回真把你吓坏了。”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没说话,心里有个地方还在打着战儿,就像过去在家乡的时候,隆冬的寒夜,从外面回到温暖的屋子,身体热了,心却还冷得发抖。
他抱着我从浴缸里出来,我像考拉一样被他托着,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他腾出一只手,抽了一条浴巾披在我身上,亲了亲我的下巴,“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胆子够大,心思够细,处事够冷静……也够狠心。这次是我的错,没考虑周全,让你担心。”
我把住他的肩,眼睛红红地说:“如果你回不来了,这就是我的错。”
他抱着我坐在浴池边上,拿了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如果我死在那儿,你给不给钱都是错,都会有人挑你的毛病。有些事就是这么矛盾,没法周全,可结果一旦出来,却永远不缺放马后炮的人。你做得没错,换了韩家其他人,他们也会这样做。拖泥带水,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最后也未必能让我善终。我得谢谢你,愿意为我承担这个责任。我知道,让你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得有多为难。”
我看着他,“岂止是为难,恐惧、自责、内疚、愤怒,在那一会儿,什么感觉都有了。在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我会给你家人一个交代,但是在那之前……我要他全家给你陪葬。”
他以为我说笑,捏了捏我的下巴,“你不会的……”
我贴着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会的。你回来了,我的怨恨就没了。可如果你回不来,我真的会。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有多痛苦,就让他们有多痛苦。我有多绝望,就让他们有多绝望。反正我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你看,人的迁怒多可怕,在绝望中的迁怒就更可怕。理性,道德,是非对错,全都扭曲了。”
韩棠露出微微惊讶的眼神,我摸了摸他的脸,想了想,又说:“所以……你以后一定不要做太坏的事,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要给别人留余地,别把人往死路上逼。就算是再胆小懦弱、善良怕事的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他也会反扑。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那些后果可能会作用在你最爱、最亲的人身上。恶行一旦开始,仇恨就会代代相传,你想想,这有多可怕。”
他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我答应你,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我是你的……你不爱我,我也是你的。人是你的,命是你的,心是你的,感情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我搂着他的脖子,点点头,“对,都是我的。”
他笑起来,亲了亲我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那我们回丛林快乐地交配吧,主人……”
第 1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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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0 章
我用手指在他漂亮的三角肌上画了几圈,小声说:“那……这一次我要在上面。”
他在我耳边笑,“不行,交配……要从后面。”
我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禽兽!”
他大笑,抱起我往外走。
我贴在他头发边蹭了蹭,湿湿扎扎的感觉,腿环着他的腰,浴室里的全身镜里映出我们的样子,赤裸交缠的成年男女,雪白配着古铜,从镜子里能看到男人肌肉分明的背,壮硕有力的臀,还有我白白的胳膊和两条腿,让人耳热心跳。
我恍恍惚惚地看着,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这么熟悉。六年时光,物是人非,仿佛已经过了几百年,又好像一切就在昨天。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可是,却怎么都无法遗忘。直到这一刻我还在想,如果当年,那个人有眼前这个男人一半的坚毅和刚强,我有今天一半的果断和勇敢,我们还会不会就这样散落天涯,分道扬镳?我们错过了可以幸福相守的每一个契机,也错过了彼此最好的时光。我低下头,紧紧抱住眼前的人,郑重地说:“韩棠,你的理想是正确的,以后就是再苦再难,你也要坚持。你是一个男人,就得扛住了。未来的日子不会一帆风顺,你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如果有一天,我……”
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压抑道:“我明白,我不会为了你去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前头。”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用李后主这句诗来描述我们现在的状态,最适合不过。
在某人的怀里一觉醒来,我揉了揉眼睛,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开了,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像一束束盛开的鲜花。
我支起手肘看着身边的人,韩棠的皮肤是麦色接近古铜,躺着的时候都能看到硬朗的肌肉线条,阳光照在上面,像钢铁,像金属,但这只是视觉效果,肌肉是有弹性的,他不用力的时候就像海绵一样柔软驯服,可是一旦动起来,用力的时候……
我脸上一热,有点迷茫地看着他,回想起三年前他在擂台上的英姿,他顽强的意志和所向无敌的英雄气概,他一个举动就能引起万众欢呼,他虔诚地跪谢四方观众,他耀眼得就像天上的朗月繁星……
那一夜,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震颤了每一个观众的心,他是一个万人景仰的神话,一个活着的传奇。
是的,英雄是天生的,英雄的气质隐藏在血液里,一旦合适的机会出现,就会涌现出英雄的行为,别人模仿不了。
想到这儿,我不觉一叹,又看了看他的手肘,那里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略深,大约是年轻的时候,经常对着沙袋练肘击磨出来的。
遥想当年,Le的“黄金右肘”下躺了多少英雄好汉?记得那时看他的比赛,他用肘突破对手的防线,就像划开肋骨的骨缝,犀利刁钻,肘过如刀。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十年之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跟这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十年之后,一切恍然如梦,或许,也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用手在他胸前量了量,捏了捏,戳了戳,又捏了捏,戳了戳……
睡得半梦半醒的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含糊地说:“一大早非礼我,你什么意思?”
我纯粹从学术角度,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你的体脂又低了?你最近量体重了吗?”
他彻底醒了,把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体重没怎么变,体脂含量低了一点,现在是百分之八左右。”
也就是说,他不是体重减轻了,而是肌肉含量增加了,我趴在他胸前,厚厚实实的感觉,“之前已经很好了,你干吗这么拼?”
他用手揉我的头发,“男人三十岁之后,肌肉就开始衰老了,每年会掉一磅肌肉,增长一磅脂肪。我都三十五了,不努力怎么行?”
我叹气,用指头戳戳他的胸肌,捏了捏他的三角肌,又掐了掐他的腹肌,“这个理论适用于很少运动的普通男性,你不抽烟,酒也戒了,天天健康饮食,坚持运动,你怕什么?你就是到了六十岁,也是一个高高帅帅、英俊多金的威猛大叔。”
他笑起来,按住我作恶的手,“我毕竟大你五岁,不把身体保养好,怎么照顾你下半辈子?”
他把我拉过去,在我脖子上蹭来蹭去。
我赶紧抱住他的头,“别再闹了,已经第四天了,外面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去处理,你再不出房门,会被人笑的。”
他舔了舔我的唇角,不太相信地问:“第四天了吗?我怎么记得,我是昨天才把你抱上床?你记错了!”
我把他的头扒到一边,无奈地说:“你真是比汪汪还赖皮。”
他搂着我的腰,又贴过来,“让我再抱一次,反正我们已经睡了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这话说得,我听了真想哭,“你饶了我吧,真的不行了。我知道你腰力好,体力好,什么都好,但你也别可着劲折腾我。”
他笑,低头亲了亲我的鼻尖,“我刚才做梦,梦到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丫头呢,画着大浓妆,穿得袒胸露背,叽叽喳喳,又烦人又讨厌。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十年前,我可一点都不会想到,我居然会喜欢你。”
想起往事,我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你那时候特烦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枪崩了我,做梦都想把我活剥了。可是,哥哥,你记错了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明明没化妆。”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韩棠,是在文昭的电脑上。他通过网络,给我和文昭演示一个内围技巧。
他没回应我,继续道:“你一定觉得我什么都不怕,其实让我害怕的事有很多。我怕孤独,怕寂寞,怕一个人睡觉,怕老了没人爱,怕临死之前没有可以怀念的回忆,只有一肚子后悔。可是让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真的,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害怕。有时候,我甚至害怕到一分钟都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做梦的时候都会吓醒。六年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敢让你知道。”
我静静地看着他,忍不住在他头顶轻轻摸了一下,“你真肉麻。”
他一下抓住我的手,忽然发难,“你知不知道,在泰国,女人不可以摸男人的头。”
我无可奈何,“你又不是泰国人。”
他不依不饶,“可我是在那边长大的。”
我小心地看着他,“那……摸了会怎么样?”
他在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摸了……就要嫁给他。”
我没说话,他认真望着我,嘴角弯出一个温柔弧度,又带着些许悲伤,“嫁给我怎么样?我们把过去那些事都忘了,重新开始。你在这儿住了六年,有些事我就想了六年,想关心你,照顾你,想跟你结婚,想跟你生一堆儿女,想对你说,你的痛,我来扛。”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正要开口,他却用食指点住我的嘴唇,阻止我说下去,看着我的眼睛,沉声道:“可是我知道,想要的,不一定会得到。”
我一下愣住,他轻轻抱着我,贴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大约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你是一个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没人能改变你的决定。这六年,除了第一年帮你治病之外,其他那五年,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每次从外面回来,只要想到可以看到你,我就觉很快乐,这种感觉会上瘾……”
他贴着我的额头轻轻地笑,声音凄楚,眼神沉痛,“这六年,你要什么我都想给,怎么对你好都不过分,你受得起。你一直在努力,从不放弃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在跟着你一起成长。你陪了我六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六年,给了我这么多快乐的回忆。你不欠我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对你来说,活着比死难多了。你能活着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用手去摸他的脸,静静看着他,意识到他将要说什么,慢慢红了眼睛。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喑哑的嗓子低喃道:“这六年,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少喜欢你一点,你走的时候,我才能从容一点。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还是很难受……有些事我要你知道,这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你,你让我这么快乐,又让我这么痛苦。现在,你自由了……我不要你了。”
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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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1 章
第九章:末日重生,感谢命运,感谢你
我离开的时候,天空正下着潇潇冷雨。我撑着伞,一个人站在韩家老宅的大门前,透过雨幕,看着自己住了六年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回忆,温情的,可爱的,犀利的,辛苦的,快乐的,心酸的……满满的,都是回忆。
院子里的凤凰树跟我一起伫立在风雨中,它陪了我六年。我记得,它每年盛夏都开得特别好,富丽堂皇,花冠满树,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凤凰涅槃,染红了半边天空。我还记得,它的花语是“离别”和“思念”。
韩棠没有跟我告别,是恕一送了我最后一程。
我向二楼书房的窗子那边望了望,其实我很希望他能送送我,哪怕出来跟我说一句话也好,那个我期待的人却一直没有出来,始终避而不见。
恕一帮我把行李放进后车厢,看着我失望的表情,笑了笑,“你得让他缓缓,别说是他,连我都受不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嫂子了。我一直认为,你就算没那么爱堂哥,你早晚也会嫁给他。没想过,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有句话早就想问你,你一心想要离开这儿,你说,你有你要去的地方,你有你的家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可是你想过没有?六年了,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堂哥,我,小蓝,汪汪,我们难道不是你的亲人?你说走就走,别说是堂哥,我们都跟着伤心。”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我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可即便如此,却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选择。
人生在世,选择是一件可以很难,也可以很简单的事。但是你要知道,并不是做了选择,一切都结束了,那恰恰是所有问题的开始。所以最难的,是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努力,并且勇于承担所有的结果。
恕一又说:“不过堂哥这次这么容易让你走,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们两个会闹得血雨腥风。最后不是他把你折磨至死,就是你把他折磨至死。你在这儿住了多久,我就担心了多久。没想到,你们最后居然分得这么痛快,连个火星都没有。”
我抬起头,看着二楼书房的窗子,对恕一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原本的设想是,我们大吵一架,接着你堂哥可能会把我关起来,我们可能会冷战,我可能还要闹个绝食什么的。最后你堂哥不忍心看着我死,他还是会妥协,这场战役我是稳赢不输,也就不是很担心。”
恕一看着我,叹道:“你太狠了。你以为堂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他敬你爱你,你舍得这样来逼他,可他怎么舍得那样委屈你?”
我有点内疚,“你堂哥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恕一笑了,“他恨你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男人嘛,总该有个度量。心里就算再怨恨,外面也不该表现得太厉害。因为自己求爱不遂就去伤害对方,更是不应该。爱与不爱,怎么生活,都是个人选择,爱情和生活不是考试,选择也就无分对错。我们就是再怎么希望,就算心里想的都是为了你好,也没有权力代替你去生活。不过……”
他上下打量我,“你也太不厚道了,人都要走了,临走之前还把他给睡了,他得多伤心。我觉得堂哥没冲进厨房拿把刀砍死你,说明他真的很爱你。”
我脸上火烧火燎,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韩棠从来就没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也多亏他不愿意说,我们都是在爱里受过伤的人,那一句“我爱你”要勾起多少伤心痛苦的回忆?让我们无数次在深夜辗转难眠的就是那句话,所以不说最好,心里明白就行。
我红着脸对恕一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是互惠互利,双方都得益。他被人绑架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他能回来,他要什么我都给。我跟你堂哥一样,是一个什么都不信的人。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这一次,我却真的愿意相信,只要我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就真的不会死。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可女人在某个时刻就是这么奇怪,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恕一无奈,“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也用不着我懂,堂哥明白就行了。只是,你在这儿住了六年,外面的生活你还能适应吗?你又几乎拒绝了堂哥大部分的经济帮助,你出去之后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
怎么生活?
我看着外面正飘着细雨的灰蒙蒙的天空,自由的天空,我曾经那么向往的天空,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深渊,吸引着我,让我向往,让我憧憬,也让我恐惧。
自由就是这样,当你拥有时,它一钱不值。当你失去时,才发现它重要得就像你周围的空气。人没有空气会死,失去自由会窒息,可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一朝改变,你又会因为前路茫茫而无所适从。
就像这一刻,我很想对恕一说,我什么都不怕,但事实上,我真的怕。
韩棠养了我六年,他就像一个玻璃罩子,把我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得壁垒分明。老宅外面的一切,我看得到,却摸不到。
可是,这个世界让我们害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就像韩棠当年对我说的,一个人可以输,但是不能怕,输不过是一次,怕就是一辈子。
行李很快就放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件日常的衣服,几个用过的拳套。我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太多的钱财。恕一把我送到机场,就完成了他的任务,接下来何去何从,由我自己决定。
我对恕一说:“你不用担心,你堂哥给了我一些应急用的钱,租个小房子绰绰有余。等稳定下来,我就出去找工作。我有手有脚有力气,英语现在说得也不错,专业知识也懂一些,不会饿死。”
恕一看着我,眼神里有深深的无奈和不舍,“我一直认为你跟堂哥就像两个半圆,你让他找回了仁义良善,他让你变得更加坚毅果断,你们弥补了彼此性格和阅历上的不足,是一对非常完美的契合。堂哥跟我说过,三年前那场比赛,他本来是为了你才去打的。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得益最多的是他自己。他说你就像一面镜子,是你的努力感动了他,让他找回了过去的自己。对他来说,这是无价的,更是无法取代的。小夏,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对他也不是没感情。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真的不后悔?”
我回头看了看,“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而你堂哥真的不要我了,你一定不要心软,别为我求情。”
恕一苦笑,“你这个假设太虚伪了。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今天又是何苦?”
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因为我只有从这里走出去,独自去生活,我才能把很多事情看清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给你堂哥,我希望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恩情,不是因为金钱和依赖,不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我爱他,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们才在一起。如果我一直依附他来生活,我就无法摒除这些杂念,也就不可能跳出那些现实的问题来看待我们的关系。”
“可能堂哥并不介意你有杂念呢?也许他并不在乎你是因为爱他,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才跟他在一起?他这个人向来只关心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其实没那么重要。真的,小堂嫂,你再想想,别这么急着做决定。”
我看着满脸诚恳,临别之际还在努力劝说我的恕一,笑了笑,“就算他愿意包容我一辈子,可是我怎么能厚着脸皮,享受他的包容一辈子?我被他软禁了六年,他也被我困了六年。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好女人,过去不计,现在的他值得一个完美的爱人,一份完整的感情,一个和睦的家庭,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如果我给不了他,至少别再耽误他。利用别人的感情做自己逃避现实的保护伞,这种行为很让人不齿。有人说,女人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结婚,这样婚姻才会幸福。可是,如果你不愿意为对方付出全部的感情,人家又凭什么要死心塌地地爱你?我跟你堂哥都不算年轻,可也不算老。我们不会一夜白头,倘若没有爱做基础,这样的结合早晚会坐困愁城。毕竟,一辈子是太长的时间。如果我看清楚自己的心意那天,你堂哥已经爱上了别人,我也认了,至少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不后悔。”
恕一摇头,帮我拉了拉外套的领子,终于放弃了,“算了,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只是替你们觉得可惜。我还是觉得,做人没必要太清醒,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可换个角度想,如果你是一个愿意糊涂的人,当年也不会是那样的结果。你跟堂哥,也就不会有这六年了。”
我叹了口气,“所以说,命运还真是不可思议。我是一个没办法自欺的人,你堂哥最喜欢的就是我的坚持。是这份坚持把我送到了他身边,也是因为这份坚持,让我离他而去。但不管结果如何,我知道,未来无论我走到哪儿,正在做什么,只要想起他,想起自己在这儿学到的一切,我就有底气。”
恕一默默看着我,没再说什么。
雨下得有点急了,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四周都是空洞的回响。雨声淅淅沥沥,没有人说话,世界就显得冷清。
司机拉开了车门,恕一帮我打着伞。我转过头,又一次看了看二楼的书房,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我不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在窗帘后面看着我?他知不知道我在临走之前很想再见他一面,想跟他有一个正式的告别,想跟他好好地说一句“谢谢”?
我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可是从昨天到现在,他却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小堂嫂,上车吧,堂哥不会出来。如果他真的出来,估计你也走不了了。”恕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着韩棠可能在的方向,面对那个方向站好,双手合十,膝盖微弯,一截截矮下,学当年他在擂台上的样子,向着那个方向虔诚地俯身……
恕一很吃惊,赶紧拉住我,“小堂嫂,这可使不得!你不欠他什么,你这样做,堂哥会折寿。”
他想把我从雨水横流的水泥地上拉起来,我阻止了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欠他一个拜师礼,你堂哥也没教过我应该怎么做。他不让我对他说句谢谢,可是有些事,我一定要感激。”我双手合十,头点地,就像三年前,他在擂台上曾经做过的那样。
我相信,他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就像我明白,他对我说的那句“我不要你了”,真正的意思是“别离开,我爱你”。
我感激的不仅是他,还有让我们相识相知、相依相守的不可预料的命运。
我不知道爱是否真的可以感染和救赎一切,可是我知道,每次我在黑暗中睁开眼,都能看到你在我身边。六年回护,不为风月,只为真心。我们都是不信鬼神的人,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我相信你。
这六年,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是你让我知道,勇气和自信才是一个人真正的信仰,也是你让我明白了勇敢的真正含义。
我曾经固执地以为,最大的勇气要来自最彻骨的绝望,而我花了六年时间,才终于明白,真正的勇气应该来自爱和希望,如同在最贫瘠的土壤上开出最美丽的花,就像我们脚下这片赖以生存的坚实的土地,这永恒的力量和美,才是我们值得珍惜和固守的一切。
我知道,现实冰冷,岁月无情,但是红尘有爱;我明白,钱是身外物,钱未必能买到幸福,但在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没钱就很难幸福。
可是,当你被关入高墙,金钱散尽;当爱你的男人隔着生死,隔着现实,隔着他的身不由己;当你被生活拖垮,被暴力践踏,被疾病折磨,被绝望摧毁;当你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一切,跌入无底的黑暗深渊……你唯一拥有的,可以把握的,能拯救你的,唯有自己。
当年的我一无所有,是你把我拉出深渊,让我在困顿中逆转,在磨炼中成长,在炼狱中重生。你教会了我一种能力,一种爱和金钱都无法取代的能力,一种让我真正得到安全感的能力。我知道就算有一天,整个世界再次抛弃了我,只要我有手有脚,能工作,能运动,能呼吸,我就能好好活下去。
第 1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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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2 章
韩棠,末日重生,感谢命运,感谢你……
恕一把我送到机场,我以为他会帮我把行李放下,然后离开。没想到,他居然掏出两张机票,将其中一张放在我手上。
我看了看机票上的目的地,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
恕一说:“堂哥说,你离开韩家,一定会先去这个地方。”
我们一起登机,恕一坐在我身边,帮我系好安全带。我疑惑地看着他,“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为什么还要送我?”
恕一说:“你自己一个人,堂哥不放心。反正我也要过去办事,也是顺路。”
我点点头,不觉叹道:“这样也好,我们在飞机上,还能说说话。”虽然心里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可是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的确让我安心不少。
飞机起飞了,巨大的离心感让人心里空空地没有着落。前座的一个小女孩不断扭动,大人安抚了几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离地那一刻,我忍不住去抓座椅的扶手,不小心碰到了恕一的胳膊。
恕一笑了笑,“你怕坐飞机?”我说:“不是,我是害怕起飞。”
他说:“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小夏,你那么有勇气。”
几分钟之后,飞机进入几万尺高空,一切都稳定下来。内场的空乘人员开始播送广播,外场美丽的空姐开始派发报纸、零食、饮料。机舱内有人开始小声交谈,大家的情绪都随着稳定的飞行回到了正轨。
我转过脸看着恕一,“你不问我,为什么得到了自由,还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他帮我调整了一下座椅,“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痛恨那里才对。我以为你会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堂哥说,你还有心愿没了。”
我点点头,“你堂哥真的很了解我,我的确有很多心愿没了。我奶奶的墓还在那儿,我已经六七年没去拜祭过她。我们的老房子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儿,那里面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回忆。还有我妹妹的骨灰,我出事之前,把她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当时只是权宜之计。那些人把我带走的时候,我以为只要几天,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六年。五年前,我曾经拜托你堂哥帮我把小柔的骨灰找回来。你堂哥答应了,可他后来给我的答复是,他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可是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明明把她埋在那儿,怎么会消失不见?你堂哥答应我,他还会帮我找。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杳无消息。现在我自由了,我知道过去那些事早就变成了历史,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我在官方记录上已经是一个死人,我们没有其他亲属,那栋旧房子会被收归国有。城市的发展这么快,六年时间,沧海桑田,那里可能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我哑了哑嗓子,接着说:“我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白骨,白骨化成粉末,无论撒在风里,还是长埋地下,死去的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就算我们的家早已面目全非,就算小柔的骨灰真的找不回来了,至少我曾经努力过。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恕一握着我的手,温热的感觉,他的手虽然没有韩棠的力量,却永远都是这么温暖。
“我明白,我们都明白。我陪你回去,什么都不用担心。小夏,不用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默默看着恕一,他说我在害怕?是的,我真的在害怕。这段旅程如同一个时空隧道,那些被我掩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就像一张张破碎的旧照片,带着锋利的棱角,呼呼啦啦向我扑了过来,让我目不暇接。
前方的终点,那座等待着我的城市,它埋葬了我太多的记忆。六年时光,一头一尾,生死两端。我在那座城市生活的痕迹,如同雪泥鸿爪,被掩盖,被遗忘,被厌弃,被扭曲,最终了无痕迹。
小时候学过一个词,慎终追远。那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老师告诉我们,字面意思就是人生在世,首先要懂得孝义,要慎重地办理父母的丧事。无论你走了多远,离家多久,都不要忘记祖先的教诲,要虔诚地祭祀祖先。那时懵懵懂懂,对这个解释也是一知半解。长大之后才知道,回不去的是家乡,到不了的是远方。
所谓近乡情怯,怕的不是回家,而是回去了,却发现记忆中那些曾经温暖而熟悉的一切,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恕一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小夏,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我把自己整个缩在毯子里,真的很累,脑子想得太多,回忆走得太快,让人感到身心俱疲。
闭上眼睛之前,我对身边的人说:“恕一,谢谢你。”
“为什么?”
“很多,谢谢你送我回家,谢谢你跟你堂哥一起照顾了我六年,谢谢你理解我、包容我、善待我,谢谢你每次我跟你堂哥吵架,无论对错,你总是站在我这边。”
恕一笑了笑,帮我掖了掖毯子,“因为你是女人,男人总是要照顾女人的,你又是一个美女,就更应该照顾。”
我靠在椅背上,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恕一,你是一个好男人,忘了她吧,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人。爱如果可以解决一切,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怨侣。没有人心疼的伤心,就一钱不值。没有人知道的等待,一辈子都是徒劳无功……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恕一的身体颤了颤,过了很久,他对我说:“小夏,如果我答应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先想一想那些爱你的人。想想堂哥,想想我,想想小蓝,想想汪汪,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伤心。”
我靠在椅背上,有点疲倦地说:“放心,我不会去见他。如果真的遇见了,只怕也会擦肩而过。我们之间纠结得太深,爱与恨都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能说是原谅,也谈不上体谅,只是一切都淡了。就像一场战争过后,烽火熄了,硝烟散了,只留下一座座无名的孤坟,坟墓中没有仇恨,只有尸体。”
恕一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路握着我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飞机到达的时候,是下午一点。
现在是一月份,港岛在下雨。我的家乡,这座北方最繁华最悠久的城市,气温却只有零下十几摄氏度。整座城市一眼望去,一片雪白。
恕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羽绒服给我穿上,自己也套上了一件。
我们出了航站楼,我以为要去排队等出租车,没想到恕一早有准备,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在外面。
司机帮我们把行李放进后车厢,我坐进去,问身边的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恕一说:“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再一次惊讶地看着他,“现在?”
“如果你累了,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去也可以。”恕一说。
我想了想,“还是现在过去吧,有些事,早面对早安心。”
窗外的景色匆匆掠过,外面的变化很大,这里距离港岛不过三个半小时的航程,我却整整六年没有回来。
车开得很快,眼前的一切越来越熟悉,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这里原本是城乡结合区,远离市区的繁华,是城市贫困人遗留的孤岛。
如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成片的平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整齐划一的高层住宅楼,大型超市,洗衣店,公园,卫生所,加油站……虽不及市中心繁荣茂盛,但是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眼前的变化是可喜的,也是赏心悦目的,我却高兴不起来,越是接近,越是茫然,心情也随着街边的建筑一点点跌到谷底。奶奶的老房子,只怕早就被卷进了时代滚滚的洪流中,连渣都没了。
可是,当车停在旧居的小巷边,事情却并非我所想。
我们过去住的那片平房居然被保留了下来,虽然整个小巷的房子都被翻新过,却依然跟周围整齐的高层住宅格格不入。没有人来往进出,小巷口的那间小卖部似乎也空置了很久。
很明显,是有人买下了这条小巷所有的平房,阻碍了大时代前进的脚步,在城乡改造的宏伟蓝图上撕出了一条缝隙,将城市规划这辆庞大的战车,区域性地、逆天地、短暂地阻拦下来。
做这一切的人以什么为借口?文物保护?地质环境有问题?不适合建造高层住宅?
不管是什么,一切都是暂时的。如果我再晚两年回来,或许什么都看不到了。没有人可以阻碍整个时代的发展,如同没有人真的可以逆天而行。
第 1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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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3 章
我觉得奇怪,难道是韩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所以发动他的力量,将这块平房区神话般地保留了下来?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里的一切韩棠鞭长莫及,要想做到这一点,光有钱不行,还要有强大的人脉做支持。在这座心脏城市,他没这个本事,凌靖也没这个本事。
只有文家的人能做到。
我转过脸,看着一脸沉静的恕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恕一扶了扶镜框,似乎难以启齿,“小夏,有些事,我很难向你解释,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我的离开让韩棠心灰意冷,把我送还给了文昭?可是这怎么可能?别说韩棠不会这么做,就算他真的做了,文家的人又怎么会允许文昭把我这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难道是韩家跟文家做了什么交易?要用我来交换?可是,如果这是真的,文家最想让我死的时间应该是在六年之前,韩棠要出卖我,何必等到今天?退一万步说,就算韩棠真的如此狠心,文家也未必愿意再来招惹我这个麻烦。
当年因为我的事,文昭跟他父母闹得不可开交。文家二老只是想保住他们的儿子,如今事过境迁,何必再多生事端?
那么,恐怕只有一个答案。我看着恕一,“难怪你堂哥说,他找不到小柔的骨灰,原来是文昭一直守在这儿。他在里面等我,是吗?”
恕一复杂地看着我,“小夏,说实话,你想见他吗?”
我沉默了,却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突突地跳着,血液在血管中沸腾,流过心脏的时候却慢了一拍,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恕一接着说:“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保证你见不到他,任何人都不能为难你。我们只是为你提供选项,保障你的安全,可是选择权在你手上。就像你离开韩家之后,没人煽动,也没人鼓励,可你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这儿,是你的心把你带到这儿,不是我们。”
我转过脸,看着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巷,阔别了六年的家和故人,他们就在小巷深处,那个不见光的地方等着我。
我的眼眶慢慢红了,恕一帮我打开车门,叹道:“去见见他吧,他也等了你很久,等得很辛苦……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就当是一个告别。”
我踩着铺了薄雪的石板,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巷子深处走去,如同去揭开一个包裹了多年,藏在岁月尽头、时光深处的秘密。
冬天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是薄薄的一层晴暖。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冷冷的,刺痛的感觉,如同那些心碎神伤、不堪回首的过去。
忽然想起拜伦的一句诗: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当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是的,我骗不了自己,我真的很想见他。
我想看看他,想听他说话,哪怕知道这不应该,哪怕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次,可我依然想见到他。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表示。内疚,亏欠,自责,悔恨,他已经说得够多,做得够多。
我只是想看看他,哪怕看一眼也好。
走进巷子的那一刻,我有些许迷惘,韩棠应该是最不想让我见到文昭的人,他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我不懂。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慢慢地靠近,那些被隔断的记忆逐渐清晰,我听到空气中回荡着我们过去的声音,那么温暖,那么甜蜜。
“文昭,你不能再帅了,你再帅就没朋友了。你说你这么帅,你让其他男人怎么活啊?”
“小夏,我带着你,我们一起逃到世界尽头去。”
“文昭,你想赢,我就帮你赢。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
“小夏,我不会说甜言蜜语,只是想告诉你,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夏,跟我说说我们的未来吧,假的也行……”
一句一难忘,一句一伤心,我明明知道,这爱的下面是万丈深渊,依然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纵然万劫不复,却早已相思入骨,我眉眼如初,你是否笑容依故?
我推开那扇大门,恍恍惚惚地走进了院子,逆着阳光,眼前一片芒白,不过一瞬间,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往昔的一切唤醒。
那些甜蜜的,心酸的,纠结的,痛苦的……六年前的一切就像前世的记忆,被我辛苦打压了这么多年,以为它们早已离去,却从未走远。
我踏上黄泉路,来到忘川河,走上奈何桥,见到彼岸花,却在三生石下,忘了喝下孟婆汤。所以过去有什么,现在有什么,所有的记忆都纠缠在了一起,像一列脱轨的火车带着轰轰的震动,在我眼前呼啸而过。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老槐树,青石桌,刷着红漆的门框和窗棂,大理石窗台,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又心酸又温暖。
这里是我的家,我跟奶奶和小柔的家,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我用手捂住嘴,瞬间泪如雨下。
泪眼蒙眬中,我透过阳光,隐约看到院子角落里原来有人,只是他在逆光中背对我坐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太安静,让我差点忽视了他的存在。
我犹疑地走过去,轻声问:“文昭?”
那个人没有回应,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渐渐走近,发现坐在那儿的人比文昭要瘦弱很多,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绒线帽子,微微弓着背,怎么也无法跟我记忆中…那个伟岸挺拔的人重合在一起。
我恍然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那个人却在这时转了过来,他坐着轮椅,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温柔地对着我的方向说:“小夏,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对着一片虚空微笑,左侧耳朵到嘴角的皮都粘连在一起,五官被牵拉着扭曲,戴着墨镜,却也能看出,那是一张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如同经历过最惨烈的火灾,整张脸皮肉分离,又被重新粘贴起来,通过大致的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是文昭的样子。
是文昭的样子!
我惊悚地睁大眼睛,后退几步,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我对着那个人颤颤地伸出手,以为触到的会是一片虚无的幻觉,然而却真实地摸到了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皮肤。
这就是那个热爱运动,健康俊朗,总是对我笑得像冬日暖阳一样的文昭吗?这就是那个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再帅就没朋友了”的文昭吗?这就是那个无论将三千繁华隔绝在周身之外,还是当作背景,都毫无违和的文昭吗?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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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4 章
“小夏,你今天回来得真早。”他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是他过去最喜欢的动作。他说,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就像把他自己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我肝胆俱裂,震惊,悲伤,惊惧……这些词语放在此刻的文昭面前,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在惨烈的悲剧面前,都太过平和,不足以形容出其中的万分之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具沉默的尸体,被眼前的景象震碎了三魂七魄,瞬间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有人拉开了我,把自己的手贴在文昭的脸上,弯下腰,温柔地对他说:“文昭,是我,我回来了。”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她说话的声音居然跟我一模一样。如果蒙上我的眼睛,我会以为,是我自己在说话。
文昭欣慰地笑了,孩子一样的笑容,又真实又透明,绽放在他丑陋扭曲的脸上,焕发出一种诡异的天真,“你刚才都不说话,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累了。你今天吃药了吗?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她推着他,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子里走。
我在失声尖叫前捂住自己的嘴,一个残忍的事实昭然若揭,他看不到我,就算我在他面前,他都看不到我。
他失明了,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他的眼前没有阳光,也没有我。
“看到我儿子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惊讶?”
我从震惊中回过头,看到文昭的母亲,那个多年之前一手将我打入深渊的女人。她还是那么优雅精致,举手投足之间,永远都是那么庄重得体,只是眼角的皱纹,依然暴露了她的年纪。六七年过去了,如今的她,虽不至于风烛残年,却已经没了当年的光鲜和神采。
我摇摇晃晃,神思恍惚地低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韩棠当年做了什么,他没有告诉你?”
我惊惧地看着她,她讽刺地笑,“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对,韩棠怎么敢让你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把你藏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就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可惜,你最后还是回来了。看来,你真的很爱我儿子。我该对你说什么,说你无私?说你伟大?说你对爱情忠贞?说你立场坚定,又能把爱跟立场分开?可就是你的爱,把他害到这个地步。”
我浑身发抖,“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夏……不对,叶楠,十年前,你在南方那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郑森,你们真是那种关系吗?他当年为什么会帮你查你妹妹的事?你是不是全都忘了?”
我脑子嗡地一响,整个人筛糠似的抖起来,越抖越厉害,一个可怕的事实瞬间席卷了我,我嘴唇颤抖,语无伦次地说:“不!文昭不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文昭的母亲冷漠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可他就是知道了,就在三年前,韩棠亲口告诉他的。他把你十年前在南方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文昭!叶楠,你不是郑森的情人。他的确追求过你,你拒绝了。后来你妹妹出事,你去求他,求了很久,他都不见你。有一天他喝醉了,让他的手下轮奸了你。那些人折磨得你死去活来,他清醒之后,觉得内疚,才出手帮你查这件事。这才是当年的真相!”
我眼前一黑,仿佛所有的天光散尽,满心满眼的死黑一片。我这十年的生活,就像一块破碎的拼图,韩棠找到了最后一块,将它放了回去,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永远都无法挽回的悲剧故事。
“三年前,韩棠把当年的事翻了出来告诉了文昭。他对文昭说,他只说事实,不判断对错。文昭可以认为这件事跟他无关,可是他应该知道,那段被我们掩盖的事实,一个无辜女孩死亡的真相,是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用自己的尊严和血泪换回来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她爱的人辜负了她。就在最后一刻,她都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宁愿用一个谎言来欺骗他。她对那个人的爱超越了立场,罔顾了亲情,这种爱让她感到罪恶,却自始至终没有人跟她一起承担。”
文昭的母亲用悲戚的目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看着坐在屋子里的文昭,“在你走后的前三年,他本来一切都很好。他一直记着你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他都相信,你是为了他好。可是那件事被揭穿之后,一切都变了。文昭开始酗酒,自暴自弃,他没有一天是正常的。我跟他爸爸都以为他不想活了,后来才知道,他想实现对你的承诺,好好活着,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终于有一天,他夜里开着车,在高速公路撞到山壁上。车祸没有把他撞死,却因为起火把他烧得不成人形。两只眼睛都被火焰灼伤,是他自己从车里爬了出去,因为你对他说过,这是他欠你们的,他必须活着。你能想象他一个人在烈火中挣扎的情景吗?你能体会一个人想死又不能死的感觉吗?”
她转过脸看着我,眼神里有悲伤,有怨恨,有痛苦,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仿佛释然,又像是悔恨,最后全都变成了绝望。
“文昭出事前那几个月,我跟他爸爸想了很多办法联系你,韩棠却始终避而不见,连句话都没有。我们知道,只有你能救文昭。只要你肯回来,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我们也明白,你心里有怨气,你跟你妹妹都是无辜的,是文家让你们蒙受了不白之冤。可是我们的儿子,他不是十恶不赦,他只是做错了一次,你们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一定要逼他?为什么连条活路都不给他留?韩棠把你们住的地方围得像铁桶一样,网络屏蔽,通话更是痴心妄想。你又几乎不出门,每次出门身边都有保镖跟着,我们派去的人,想跟你说句话都不可能。我们想过在保镖身上入手,可是那些人都是韩棠精挑细选出来的,普通的保镖根本近不了你的身。我们找不到突破口,也不能把消息传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文昭一点一点颓废,一点一点绝望。最后,他终于把自己毁了。”
她泪流满面,声音沉痛无比,“叶楠,我知道身为一个女人,你很可怜。可是十年前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件事,跟文昭又有什么关系?他那时甚至都不认识你。为什么到头来,那些人犯下的事,却要他来承担?你们都是有道行的人,凌靖圆滑精明,韩棠坚毅干练。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跟了谁,谁的日子就过得风生水起。最单纯的就是我那个傻儿子,凌靖骗他,韩棠逼他,他们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两个人一手一脚把他害到这个地步,全都是为了你!事到如今,你回来又有什么用?什么都不能挽回了。我丈夫去年癌症去世,他临死前还在念着你的名字,说文昭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你!”
她指着屋子里的文昭,声泪俱下,“你一直跟我们要公道,我的儿子,他没有办法还一个公道给你,他就毁了自己……还了你一辈子。”
我跌坐在院子的石椅上,麻木地听着这一切,过去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声嘶力竭的指控下,都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我每次出门韩棠都那么紧张?为什么这六年他不让我跟外面接触?为什么三年前那个夏天之后,他再也不提文昭的消息?为什么当年我好话说尽,他就是不让我离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感觉眼前的世界瞬间颠覆,浑身发冷,四肢僵硬,抬头看着上面的朗朗青天,太阳在永恒地微笑,广阔的天空却是一片血红,接着变成了灰白,然后是黑色,无边无际的黑色旋涡,好像那个人深不可测的眼睛,将我拉进深渊,缠住我无尽坠落。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跟我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我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是一个口技演员,可以模仿各种声音。这三年,文昭就是靠着她的声音活着,他一直活在跟你的回忆里,活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的世界,活得生不如死……”文母声音悲痛,又忽然冷笑,“韩棠倒是过得有滋有味,他肯放你回来,是他厌了?还是他得手了?”
我怕冷似的抖了一下,脊梁骨上一阵阵发凉,她观察着我的脸色,笑着讽刺,“如果他厌了,就不会让他堂弟陪你回来。看来,是他得手了。也对,他想了这么多年,不把你弄到手,他怎么会甘心?既然都这样了,你又为什么回来?”
我心里像扎了一根刺,疼得几乎窒息,怔怔地转过脸,朦朦胧胧地望着屋子里那个佝偻单薄的侧影,神思恍惚地问:“能让我陪陪他吗?一会儿就好……”
文母默默看着我,没有说什么。
我脚步飘浮地走进屋子,那个正在帮助文昭吃药的女人看到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我打量四周,整个房间没什么变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温暖,干净,整齐,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台收音机,没有更多的家具,他也不需要。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音乐节目,文昭侧着耳朵,听得很认真。
我在他膝前蹲下来,这时才发现,他左边大腿下面空空的,右腿因为长期不动,肌肉已经严重萎缩。
我握住他的手,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簌簌地落下来。
可惜我不是仙女,不然掉两滴眼泪,是不是可以让你恢复如初?
枉我年轻的时候看了那么多爱情小说,依然处理不好这样的问题。仙侠故事里那些拥有神奇力量的女主角,她们的痛苦和悲伤可以毁天灭地,可以倾覆苍生。可是我不行,你也不行,我们都是凡人,我们的痛苦,我们的难过,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我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细细地感受他的温度,想念了六年的温度,我流着泪,用沙哑的嗓子对他说:“文昭,我回来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摸索着伸出手,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小,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我含着眼泪,又重复了一遍,“文昭,是我,我回来了。”
他浑身一凛,凭着感觉,向着我的方向,颤颤地伸出手,“小夏,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无助的激动让我哭得泣不成声,我握着他干枯的手,低喃道:“是的,我回来了。”
他又瞬间平静下来,微笑着对我说:“你刚才不是对我说过了?你还喂我吃药,帮我拿了毯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转过脸,不再面对我,用颤抖的手去摸索收音机,却一个不小心将它碰翻在地上。
我站起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眼泪滚滚而落,“文昭,别这样,我知道,你明白我是谁。我是小夏,我回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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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5 章
他浑身发抖,过了很久很久,久得让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延续到天荒地老,会这样待一辈子的时候,他颤巍巍地握住我的手,“小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句一句地道歉,温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手上,像炙热的火苗,灼痛了我的皮肤。
“别说了,别再说了,那不是你的错,那真的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这样惩罚自己,文昭,文昭……”
我抱住他失声痛哭,“那个人不是我,被那些人轮奸的人不是我……”
那个人不是我……我对文昭说,十年前那个晚上,被那些人渣糟蹋的是跟我一起在花场工作的姐妹,不是我。
“那天晚上郑森的人叫我过去,我觉得不太对,去得晚了点。那个姐妹去那个包间找我,不知怎么就被他们拉了进去。那些人喝酒吸毒,人都已经疯了,包间里灯光又暗,他们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我赶过去的时候,听到包厢里有人叫得撕心裂肺,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吓得不敢进去,一直躲在走廊的拐角。后来听到里面没动静了,才偷偷摸了进去,那些人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把那个姐妹带了出去,送进了医院。第二天郑森打电话给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些想要补偿我的话。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他们要祸害的人是我,那个姐妹做了我的替罪羊。”
我紧紧抱着文昭,细细述说当年的一切,他始终一言未发,瘦弱的身体却一直在颤颤地发抖。
我心如刀割,忍住眼泪,继续道:“郑森因为这件事对我心存内疚,我觉得是一个机会,索性将错就错。我的那个姐妹,她吸毒成瘾。我从郑森那儿要了一笔钱,加上我自己的一部分积蓄,都给了她,唯一的条件是让她保守这个秘密。她没有食言,出了医院,拿了这笔钱,她就消失了。大约半年之后,我听人说,她因为吸毒在自己的住所猝死。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低头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脸,哽咽道:“文昭,这才是全部的真相。韩棠弄错了,郑森弄错了,所有人都弄错了。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没有别人。当年我说自己是郑森的情人,是想断了你的念想。那天之后,郑森就告诉手下,这件事谁都不准再提。后来没多久,他就金盆洗手遣散了所有人。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件事还会被人翻出来。”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六年前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我没有怪过你。路怎么走,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必须有人为小柔的死负责,你不能,那就只有我。如果放任不管,什么都不做,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怨过你,恨过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变成这样。我只是希望你能悔悟,希望你知错能改,希望你明白什么叫作失去,然后重新开始,好好生活。文昭,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抱着他,无法抑制的眼泪又像决堤的江水般流了出来。
我在哭,文昭也在哭,为我们无奈的相遇而哭,为我们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情而哭,为我们身不由己的命运而哭,为那些无法回头的悲剧而哭。
过去的因,今天的果,命运跟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阴差阳错,物是人非,当年生死不离的誓言,变成了眼前生不如死的噩梦。
文昭轻轻握住我的手,从扭曲的唇角绽放出一个含着泪水的微笑,“这样就好,你没有受过那些苦就好。否则,就算我死了,就算下了地狱,我都无法原谅自己。小夏,他……对你好吗?”
我点点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艰难地说:“好,很好。”
“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没有为难我。”
他欣慰地笑了笑,又心酸地说:“他一直都比我强。如果当年,是他先遇到你,你就不会跟着我吃这么多苦。”
我轻轻贴着他的脸,“别这么说,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得。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为很多事后悔。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轻轻吻我的手指,“小夏,谢谢你爱过我。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你爱过我。如果没有你,十年前我就完了。我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犯了错不敢面对,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外一个错误,让自己错上加错。走到今天,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别为我难过,我现在很好,有你的声音,有我们的回忆陪着我,真的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答应你的事又一次食言了。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活着。可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原谅我,太难了,我熬不下去了……”
他说说停停,我泪如雨下,不断地点头,“好,我们不熬了,再也不熬了。以后你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你不用再为难,没有人再逼你。”
“小夏,跟我说说话吧,让我多一些回忆。”
“你想听什么?”
他把脸放在我的手心里,温柔地,沙哑地,带着些许哽咽地说:“说说我们的未来,假的也行……”
我用手捂住嘴,眼泪顺着手指流下来,半晌后,低喃道:“好,我说给你听。”
六年时光,我在南,你在北。我以为你事事如意,你为我一生尽毁。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过得生不如死,我在异地他乡对你的苦难一无所知。
彼岸鲜花盛开,此处荒草丛生。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阳光,没有我,黑暗无边,支离破碎,这就是你坚守的世界。
六年岁月,最快乐时想的是你,最痛苦时想的是你,徘徊在生死边缘想的是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想的依然是你。
他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支持我活下去的动力却是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们为彼此倾尽了一生,你可曾后悔?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俯在我膝盖上的人渐渐没了动静,像睡着了一样。我轻轻拍着他的背,转过脸,看到窗子外面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黝黑森森,茫茫无边。
俯在我腿上的人动了动,带着几分不安问:“小夏?”
“我在这儿。”我轻轻贴在文昭的身上,慢慢合上眼睛。我累了,他也累了。明天的事,明天再去想吧。这一刻,我们在一起,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坐起来,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有点幸福又有点心酸地说:“多想就这样跟你过一辈子,可是……真的不行。”
我紧张地看着他,“文昭……”
“小夏,你走吧,我不可能再给你幸福。你妹妹,她的确是被我害的。六年前,也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你是一个好女人,被我害了一辈子,这些都是抹不掉的事实。我们都醒醒吧……就算你能放下,我也放不下。”
我紧紧抱住他,眼泪又落了下来,喃喃地说:“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自从你走了,我就留下了这院子,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让任何人碰。我在这里等了太久,久到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以为医院那一次就是永别,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我的心愿已了,你又告诉了我一个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已经没有遗憾。小夏,别再管我了。我现在很好,我有我的世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真的不想……留点尊严给我,你走吧。”
他颤抖起来,几乎无法自持,我抱住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忍住眼泪说:“好,等你睡着了,我就走……你醒着,我走不动。”
他没再说什么,像个听话的孩子,乖顺地趴在我的膝盖上。我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电暖气发出微微的细响,窗外天寒地冻,室内温暖如春。
我擦干眼泪,贴在他耳边,用最温柔的嗓音,含情脉脉地对他说:“我过去在网上看到一段很好的话,一直想说给你听。我现在说给你听,好不好?”他轻轻地点头,歪斜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好。”
“女人一生最成功的事情之一,就是选对了一个男人……”
女人一生最成功的事情之一,就是选对了一个男人。
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
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
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
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
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
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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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6 章
我的腮边满是泪水,吻在他唇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文昭,我在来生等你……”
命运让我们相聚了四年,却给了我们一世的分离。我以为我们都活着,其实我们早就死了。六年前的楚夏死了,六年前的文昭也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两个游离在茫茫天地间的孤魂,守着一段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悲剧。
这一生让我无法舍弃的东西太多,左右逢源,就是左右为难,越想事事如意,越是事事不遂,我放不下原则,放不下亲情,放不下真相,放不下公理。
所以,如果真有来生,无论我们隔得有多远,无论我又被你遗弃在哪里,我都会穿过高山和丛林,穿过雪地和荒原,穿过汹涌的人潮,穿过世间的一切,找到你,抱紧你,温暖你,换一种方式,好好爱你。我擦干眼泪,走出屋子,看到恕一居然站在外面,他等了多久?
我没什么心思客套,指了指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恕一,帮我把小柔带走吧,她就埋在那儿。”
恕一点点头,在院子里找了一把铁锹,在我指的地方,小心地挖起来,不一会儿,看到小柔的骨灰坛在泥土中慢慢露出来。
我蹲下去,扒开周围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用衣袖擦掉上面的灰尘。
六年了,她一直都在这儿,而守护她的人,却是文昭。
文昭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看着我的眼神是满满的怨毒,她浑身发抖,伸出手指着我,“你对文昭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个人不是你?被那些流氓轮奸的人不是你?那我儿子算什么?我儿子变成这样算什么?”
恕一惊讶地看着我,看来他也知道韩棠三年前查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我抱着小柔的骨灰,沉默地看着她——文昭的母亲,文家的主母,一个死了丈夫,儿子又变成残废的可怜女人。文昭彻底完了,文家却不会倒,他的位置,自然由文家其他人来接替。
重权衡,轻亲情,重利益,淡仁义,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我对她说:“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当我在看守所见过凌靖,从他的神色和言谈里,猜到是文昭把我交给了他,交换一个谎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不是我的命,这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来找我了。当初我对自己的姐妹见死不救,又用钱瞒天过海,我以为天衣无缝。可是我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人善人欺天不欺,当初我怎么对别人,老天就怎么对我,很公平。”
她的脸微微变色,我接着说:“文昭第一次带我去见你的那天晚上,我想过开诚布公,那是我们唯一冰释前嫌的机会,你们却安排了一场车祸给我……我想息事宁人,是你们咄咄逼人。六年前,我做错了什么?我在警察局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
我指了指屋子,看着眼前的女人,“里面那个人,他是你的儿子,他现在活得生不如死。你们从小对他进行精英教育,把他放在做好的模子里,让他按照你们的意愿规规矩矩地长大。你们有没有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有没有想过,他不是你们人生的翻版,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们给了他锦衣玉食,却忘了教他该如何做人,给了他尊贵的身份,却用亲情绑架了他一生。遇到问题,你们只会帮他逃避,让他忘了什么叫作勇敢,什么是责任,永远都学不会面对……文夫人,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们自己。文昭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不是遇到我,是有你们这样自私自利、没有原则、是非不分的父母。”
可怜的是,天下这样的父母还有很多。
“住嘴!你胡说!”眼前的女人浑身战栗,脸色苍白,最后变成铁青,嘴唇颤抖,自言自语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我默默看着她,“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下午说,文昭不能还一个公道给我,他毁了自己,还了我一辈子。这的确不是公道,因为……这是报应,是你们的报应,报应在了你们最爱的人身上。”
这个尊贵的妇人颓然地坐在身旁的青石凳上,精致的妆容,低调奢华的服饰,掩盖不了她腐朽的身躯和苍老的面容。
她老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老了。她就像这片被翻新的平房区,再鲜亮的外表,也掩饰不了内部的腐朽。
恕一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我明白他的意思,是的,我们该走了。
临走前,我抱着小柔的骨灰,最后看了一眼坐在那儿失声痛哭的女人。可怜天下父母心,母爱本身没有错,但是践踏了法律的尊严,违背了道德和良知,这是不是错?
我越过恕一的肩膀,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看了一眼奶奶那间小平房,我最爱的人,他就在里面。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坟墓,在那座坟墓里一天天等死。
我们走出巷子,昏黄的路灯下,送我们过来的车还停在那儿。
恕一扶着我的肩膀,“小夏,我们先找个酒店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你浑身都在发抖,你需要休息。”
我没说什么,司机拉开车门,我正要坐进去,迎面有一辆轿车开过来,停在距离我们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恕一皱了皱眉毛,我大约能猜到,来的人是谁。我走了六年,他早已结婚生子,香车宝马,如花美眷,日子过得悠然自得,难为他还记得我。
凌靖从车上下来,向我们走来,步伐轻松,风仪静好。
我默默看着,他走到我们面前,先跟我身边的男士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恕一,好久不见。”
恕一看着他没说话,我离他不算近,也能感觉到他对凌靖的排斥。这样挺好,因为,我跟他一样。
“小夏,这么多年没见,你好吗?”
我看着他,我们有六七年没见面,他的样子没变,风度没变,看人的方式,微笑的弧度,通通没变。
只是,如果看得再仔细些,会看到他的眼角已经出现了细细的纹路,人也不如过去精神抖擞。毕竟已经是三十五岁的男人,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韩棠一样,扛得起岁月的侵蚀。
“小夏,很久没见了,咱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恕一正想说什么,被我拦了下来,“地方你挑,我们自己过去。”
恕一看了我一眼,表情诧异。
凌靖莞尔一笑,“山上那家饭庄,我们第一次去的地方,地址你还记得?”
“记得。”我坐进车里,恕一跟了上来。
凌靖回到他自己的车里,车开了,他跟在我们后面。
车行在路上,恕一疑惑不解地看着我,“小夏,如果你不想理他,我们现在就可以掉头。”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六年了,我也想听听,他要跟我说什么。”
恕一没再说话,过了半晌,他迟疑地开口,“三年前的事,你别怪堂哥。那时候他们一直逼着堂哥交人,用了很多手段,哀求打压,威逼利诱,什么都用上了。他们越是那么闹,堂哥越是不能交。他担心你一旦到了文家人手上,文昭如果护不住你,你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儿。堂哥也没想到,文昭最后居然会……一切都是命。文昭出事后,堂哥担心文家人会迁怒你,就更不敢让你出去。后来文昭的父亲去世,母亲也熬得心力交瘁,无力再跟你追究什么,堂哥才慢慢放松了警惕。其实这么多年,他真的为你挡了很多事。”
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难怪三年前,你们怎么都不让我走。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应该是在你堂哥去泰国之前,文昭已经出事了。难为你们瞒了我这么久……三年前,我曾经问过你堂哥,文昭过得怎么样,他对我说,他过得很好,我就真的以为是很好。我以为你堂哥不会骗我,没想到……”
他没有说话,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憋在心里,压得人没法呼吸。我用力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那件事告诉文昭?他明明知道文昭是什么样的个性,说他一点私心都没有,你信吗?”
我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恕一面色凝滞,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怔怔地说:“你也不信,是不是?”
韩棠这个人心思细密,他怎么会不知道,文昭掩藏在冷漠和疏离背后的单纯和笨拙?
都说人心难测,文昭的心思却太容易揣摩。他跟我们不一样,他这一生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如果你能走进他的世界,他就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失去了屏障和保护色的文昭,就像一个无依无傍的孩子,一只失去了爪牙的小动物。
十年前我就感觉到,就算没有我,他早晚也会把自己害死。可是看着那样的他,我这个最该害他的人,反而下不去手。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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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7 章
恕一叹了口气,“小夏,一个男人不是肯为你去死,才叫爱你。如果爱你的人都像文昭那样,那谁来保护你?退一步说,如果当年被那些人渣祸害的人真的是你,堂哥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把一个事实的真相,告诉一个应该知道的人。我们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一步一步,最后能得到一个什么结果,从最初决定走哪条路就已经注定了。你没必要把自己跟他绑在一块,你还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你还有堂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会难过一辈子。”
我看着车窗外浓重深沉的夜色,“是,我还有他。七年前,在一家夜总会的包厢里,为了夏荷跟孩子的事,他拿我出气。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厌恶和杀意。如果不是文昭替我求情,我早就死了,又哪有今天的楚夏?那次我被凌靖带到山上,受了伤,动不了,也跑不了,只能眼睁睁被他欺辱,没有人来救我,也没有人管我,那时候……他又在哪儿?”
恕一默然,我停了一下,继续道:“我不怪他,现实就是这样,总有各种因由的幸与不幸,让我们没法掌握和预料。可是我跟你堂哥说过,我们做人做事,一定要给别人留个余地,别把事情做得太绝。就拿他这次被人绑架来说,在他回来的那天,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局。他身上的伤,不是被人打的,是他自己撞的。你堂哥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我读过一些关于运动损伤方面的书,从瘀伤的形状和位置,再联系那几天的情形,我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脸,看着满脸惊讶的恕一,苦笑一声,“你看,他把你跟我都骗了,但我没有拆穿他。因为我知道,不是每一个真相都应该被揭穿。如果一个人宁愿伤害自己,也要维护一个谎言,必然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不拆穿,不过问,不指责,这就是我留给他的余地。可惜……他没把这样的余地留给我,也没留给文昭。”
恕一默默看着我,片刻后,艰难地开口说:“他不是故意骗你,那个局也不是为你设的。只是事有凑巧,正好赶在你要走的当口。他连我也瞒着,如果不这么做,这个局就没有意义。”
“大祸临头的时候,才能看出每个人最真实的反应,这是你对我说的。我明白,成大事的人,就该不拘小节。经过这件事,我终于领教了你们韩家的铁血家风。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们韩家人那么强势。文昭一直都有情绪病,那件事如果放在你堂哥身上,他顶多难受一阵,那一阵过去了,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对文昭来说却是死路一条。你堂哥那么精明,那个所谓的真相对文昭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难道他真的不懂?”
我茫然地看着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低喃道:“杀人不见血,他太狠了……”恕一僵了僵,紧紧握住我的手,紧张地说:“小夏,你别……”
我苦笑,“别什么?别怨恨你堂哥?我能怨他什么?就算我真的怨他,我又能做什么?”我靠着车窗,喃喃地说:“没有意义,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上辈子一定是杀人放火、天理难容,老天才会安排这么“精彩绝伦”的人生给我。我最爱的人出卖我,信任的人欺骗我,依赖的人抛弃我,想珍惜的人离开我,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欺我、辱我、害我。
而那些我曾经想要以命相惜的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又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小柔是被文昭害死的,文昭又是被韩棠害得生不如死。
那我呢?我应该怎么做?
我瑟瑟发抖,恕一紧紧搂住我的肩膀,望着努力维持却依然摇摇欲坠的我,心痛地说:“你恨他不要紧,怎么恨都不要紧,他有准备,他受得起。可无论如何,你都别伤害自己。小夏,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我们的车和凌靖的车,一前一后停在山上那家饭庄的门前。
六年了,这里倒是没怎么变。我记得这里的饭菜一般,只是风景不错。可惜现在是晚上,再美的风景,举目四望也是一片漆黑。
然而,头顶冷月中天,星辰稀拉,暗蓝的天幕干净得就像水洗过一样,夜色苍茫,笼盖四野,我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那明净夜空下,那茫茫白雪下,就是我家乡的清明河山。
凌靖向我和恕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随着他走进饭庄,此刻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山高路远,道又难走,整家饭庄这会儿一个客人都没有。
店主热情地招呼我们,我跟恕一客随主便,在凌靖安排好的包间坐下。
依旧是那个包间,依旧是那个临窗的位置,窗外依旧是群山峻岭、万丈深渊,凌靖连点的菜都跟当年一样,只是这次窗子是关着的,我身边还多了一个韩恕一。
菜很快就上来了,我整整一下午没吃东西,但面对凌靖,实在提不起胃口。恕一似乎也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喝了几口汤,他跟着我一下午水米未沾,想必已经乏累到了极点。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他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请我吃一顿饭,给久别重逢的故人洗尘。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我看到恕一放下了筷子,低声对他说:“恕一,先出去一下吧。”然后看着凌靖,“我想凌先生可能想单独跟我待一会儿。”
恕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凌靖,依言站起来,临走的时候,俯在我耳边说:“我在外面的车上等你。”
恕一走了之后,凌靖笑了笑,还是那么悠然的姿态,“让你单独跟我在一起,他倒是放心。”
我看着他,不解地问:“有什么不放心?你以为,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韩恕一?如果我没猜错,外面应该都是韩棠的人,他怕什么?”
从文昭那里离开,这一路上,有几辆车子一直徘徊在我们周围,在那几辆车上,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韩棠派人过来,其实可以用更低调的方式,让我完全察觉不到。只是他没想瞒我,因为他要防的不是我,而是文家人的迁怒和凌靖的不甘心。
对于这个说法,凌靖似乎并不惊讶,浅浅一笑,“可以想象,他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来?你人还没到,他的警告就先到了。”
我看着他嘴角笃定的微笑,忍不住说:“我看你有点误会。恕一不担心,不是因为他们人多,而是因为他知道,你一个人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你对我不规矩,用不着他们出手,我一个人就能制服你。”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餐具,经过萨伊德的精心教导,那些筷子和杯碗盘碟,每一样在我手中都能变成杀伤性武器,何况我身上还带着韩棠送给我的那把Krbt,我又补充道:“准确地说,我能杀了你。”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人,脸上微微变色,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大约以为我在开玩笑。
如果六年前,我对他说这些话,我也会把它当作一个不自量力的玩笑。可是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什么叫作“身怀利器,杀心四起”。
我微微侧着头,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寻找他身体的弱点,血脉的位置,衡量彼此的优劣强弱,目光最后停留在他脖子的大动脉上,只要一刀,两三分钟就能毙命,比割喉简单,效率也要高得多。毕竟在实战中,割喉的目的更多是为了让敌人不能喊叫,而这里是荒山野外,这个顾虑基本可以省了。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诡异,两个人对视片刻后,凌靖清了清喉咙,低声说:“小夏,你变了。”
我低下头,“是的,我变了。六年了,你也变了,变得更加圆滑世故。”
他笑了一声,“是啊,我们都在变。还记得我堂哥吗?你在我家里见过他的照片,他醒了,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他一定会回去。他去了一座滨海城市,天天在一栋青年公寓下面等那个人。已经等了很久,那个人却一直不见人影。”
我看着窗外幽暗的深谷,有点惋惜地说:“告诉你堂哥不用等了,她大约死了。”
“你怎么知道?”凌靖惊讶地问。
我转过脸看着他,“你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吗?如果你太过思念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同样思念你,她就一定会感觉到。无论隔了多远,无论她走了多少年,无论她活得是否幸福,只要你还在等他,她都能感觉到。如果她感觉不到,那么大概只有一个原因,她死了。又或者,她被人关在某个地方,她回不来。”
他有点动容,“小夏,这六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吃苦?听到这两个字,我心里一片惶然。在韩家这六年虽然谈不上“作威作福”,却也说不上吃苦。
我没有吃苦,韩棠是一个就算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再不满,也不会让她吃苦的人,只是会把对她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见我没有答话,凌靖继续说:“其实我堂哥,凌落川,他见过你。”
“哦?在哪儿?什么时候?”我疑惑地看着他,我见过他堂哥?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十七岁那年,那场围棋比赛,你赢了我们的小堂弟。那天我们是一起去的,我拍了很多你领奖时的照片,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说是。他那时还劝我,说我们不合适。他说你面若桃花,心深似海,不像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孩子。以后长大了,只怕会更厉害,满身都是心眼,不适合当老婆。”
我默默地听着,没想到我跟凌靖的堂哥,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有这样一段交集。该说这个世界太大?还是太小?
我看着凌靖,若有所思地说:“你堂哥说得半点不差,我们真的不合适。如果你当初听了他的话,你的人生,我的人生,还有那些被我们连累的人,所有人的人生都会太平很多。”
有些人生际遇,不过是一念之间,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一步放手,一步执着。
他的眼睛暗了暗,“小夏,你恨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难道我不该恨你?你敢说小柔的死,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第 1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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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8 章
他叹了口气,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交叠在一起,有点沮丧地说:“当年那件事,是我处理不当。如果我早点把你妹妹带走,或者答应帮她报警,她可能就不会死。这十年,我也不好过。那场变故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否则,我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我没有说话,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凌靖,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是不懂?你以为没有小柔的事,我们就一定会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想过,就算我先认识的人是你,我也不见得就会爱上你。就算我真的被你的才华和外表吸引,你又怎么知道,在我见到文昭之后,我不会移情别恋?”
我握着手上的茶杯,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们之间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有吗?肆无忌惮的快乐有吗?相依为命的帮衬有吗?我跟文昭相处了四年,我帮他赢过比赛,戒掉过性瘾症,他为了我几乎毁了自己一辈子。韩棠照顾了我六年,他帮我治病,教我泰拳,我看着他去打比赛,跟他一起经历了他们家族翻天覆地的变革。这六年他最艰难、最风光、最辉煌的日子,都是我陪着他一起走过来的。我跟这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说到这儿,我抬头看他,“可是,我和你之间有什么?除了那些不堪的记忆。你把感情想得太容易,如果你真的爱过,你就会明白,比起伤害对方后的内疚,那一时的快乐根本微不足道。”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忽然扬唇一笑,“好,你这么厌恶我,那韩棠又怎么样?你觉得他就那么可靠?没错,你们是相处了六年。可他不顾你的感受,在泰国跟我合作搞基建工程,你又知不知道?”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我有点失望地看着他。
“小夏,他不值得你信任。”
我低头轻笑,抬头看着他困惑的眼神,不觉叹道:“凌靖,如果我说,你们合作的事我早就知道,从你们合作第一天我就知道,还是韩棠亲口告诉我的,你会不会很失望?你以为,恕一这么放心地让我们单独相处,只是因为他知道凭你一个人伤不了我?其实,是因为他还知道,你这个人和你说的话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所以他不在乎。至于韩棠,他就更不在乎。因为他明白,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人生的一道阴影,可阴影早晚会过去。那个工程的事,他从决定跟你合作的那一刻就没打算瞒我,也不必瞒我。”
凌靖完美的仪态终于破功,他烦躁地放下杯子,“韩棠就是好人?如果不是他,文昭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小夏,他比我更会骗人,更精于算计。你这么聪明,不会看不明白。”
我点点头,缓缓道:“我知道,在这方面,你们两个是半斤昭有他的痴,我深深打量他,“凌靖,过去我一直没发现,原来……你的心胸狭窄到这种程度。这个世界没有人是完美的,文昭有他的痴,他的傻,他的软弱。韩棠也有他的迷茫,他的狠辣,他的冲动。可无论他们的行为是对是错,都有一个相同的底线——不会去伤害自己爱的人,虽然有时结果跟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可是你呢?六年前,当你把我关在那栋别墅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当你知道我为了摆脱你,从二楼跳下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当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轻笑一声,“如果说,爱上文昭,是我的悲剧;对韩棠动心,算是移情别恋;那么被你那样对待后,我要是还能爱上你,我就真的是犯贱。”
对面的男人动了动嘴唇,脸色青白交错。我无意打击他,只是他谈到韩棠时,脸上那副“他就算再怎么喜欢你,对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让我看得不是很舒服。
何必呢?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你忘了?
看来,善忘和双重标准真的是某些人的天性。自己犯下的过错就小如牛毛,可以忽略不计;别人的过错则大如青天,时时惦记。
可这又是何苦?这世上的名利权情,没有一样不辛苦,却没有一样能带得走,到了最后,全都是尘归尘、土归土。
我看了看窗外,夜越来越深了,“凌靖,如果你的话说完了,你就走吧。再晚一点,只怕山路难走。”
他却坐在那儿没有动,半天之后,才涩涩地开口:“小夏,六年前的事,我一直很内疚……那些事,我会内疚一辈子。”我有点疲倦地看着他,“对我来说,你的内疚一钱不值,伤我最深的人不是你。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就更不可能。不过这次跟你见面,我的确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强打精神,“凌靖,有件事我应该跟你坦白。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有没有给过你一些暧昧的暗示?如今想想,真的有。因为我想过利用你,进一步查清小柔的死,甚至打击文昭。可是看到他难受,我又舍不得,最后把自己夹在中间,一事无成。”
我低头笑了笑,“你知道吗?我曾经对自己说过,我想做个好姑娘,可是命运不允许。那我就做一个恶人,我要做比自己的命运还恶的恶人。但后来才知道,原来坏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理性和感情,我这一生都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人没有理性会死,可没有感情……会活得生不如死。这种煎熬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凌靖望着我的眼神慢慢变色,从平静到紧张,从紧张到慌乱,他冲我伸出手,却没有真的碰到我,停在半空,带着颤音说:“小夏,你别这样……”
我无力地笑了笑,反问道:“别怎么样?凌靖,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的。是我唐突了你,如果当初我不给你那些错觉,或许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文昭也应该向你道歉,如果不是他,你的人生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波折。你看,我们总是这样,总想改变过去。但过去是不会被改变的,唯一可以改变的,是对过去的看法。”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那些遥远的过去,想起文昭现在的样子,眼前漫起一片水雾,艰涩道:“是我们唐突了你,如果没有我们,你的人生就算不像韩棠那样波澜壮阔,也应该是一马平川。幸好,你还来得及。恕一对我说过,得到的才是最好的,握在手里的才是值得珍惜的。凌靖,你应该珍惜的不是你眼前这个幻影,而是你的妻子,她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把过去都放下吧,其实我跟文昭走到今天这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真的,你没那么重要……”
就算没有他,我跟文昭也不会花好月圆,这就是我们的悲剧,无论怎么筹谋,怎么努力,怎么替对方着想,怎么挣扎着想要走下去,结局都早就摆在那里。
凌靖紧张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抹孤魂野鬼。
我看了一眼窗外,无意间看到玻璃窗上,映着一张苍白的女人脸,是我自己的样子。我终于明白,对面的男人为何恐惧。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眼睛就像一片干涸的沙漠,一点生气都没有。
是的,我累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现在,又是怎样思维清晰地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应付完了需要应付的人。
可是现在,我只想休息。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最后说:“凌靖,你走吧。你过去对我说过,两个人相遇就是缘分。现在,咱们缘尽于此,后会无期……”
“小夏……”他似乎还有话想对我说。
我对着虚空挥了挥手,轻声催促道:“走吧……快点走吧。
第十章:韩棠,下雪了
恕一进来的时候,我正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夏,你怎么了?”
我揉了揉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没什么,有点困了。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没怎么休息。凌靖走了吗?”
“他走了,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告你堂哥的状,说他很爱我,问我为什么不爱他,说他很内疚,大概……就是这些。”
恕一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这么多年,还这么不依不饶,他还真是无聊。”
我摇了摇头,有点疲倦地说:“如果我爱他,或许他就不是无聊,是痴情。但事实上,他只是爱上了自己的不甘心和得不到,不是我这个人。男人的劣根性,越被冷落就越执着,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只是没想到,凌靖这样的人都免不了俗。”
“他那样害你,岂止是劣根,简直就是无耻。”恕一不屑地说。
我笑了一声,抱着膝盖又想睡,“谁没害过我?直接的,间接的,我爱的,我恨的,害过我的人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计较不过来了。到了最后,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我觉得自己有点惨,却连个可以责怪的人都找不到。你说多可笑?所以,我谁也不怨,路是自己走的,我就怨自己。”
恕一哑了哑嗓子,悲悯地望着我,“小夏,别这么说。堂哥说了,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再干涉,你自由了。”
我含笑看着他,虚弱地想,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堂哥这次让你陪我回来,到底来做什么?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我发现,他真的不知道。
“外面好像下雪了。”恕一站起来,绕过桌子,贴着玻璃窗,向外看了看。
我望向窗外,真的下雪了,北风潇潇,卷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飘向无穷无尽的黑暗,凛冽如刀。我恍恍惚惚地看着,不知道地狱,是不是这样的光景?
第 1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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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59 章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地狱?没有地狱,自然也不会有天堂,没有前世,也就没有来生。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我相信,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亡带给我们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记忆,不会再让一个怎么都死不了的人活得生不如死,也让那些生无可恋的人,有了去处。
“看来,我们要在山上过一夜,我一会儿去跟老板说一下。”恕一对我说。
一阵电话铃声,是恕一的手机。他接了起来,几秒钟后,看了看我,对着话筒说:“是的,在这儿,你要跟她说话吗?”
恕一把电话递给我,我接过来之后,看了他一眼,他知趣地走了出去,留出私密的空间给我,还有远在港岛的韩棠。
我把电话放在耳边,对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我趴在窗边,迷迷糊糊地推开窗子,凛冽的北风呼地吹进来,带着几片白色的雪花,砸在我脸上,又凉又冷,就像文昭的泪水。
而韩棠,这个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出现,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我一直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漫天的火光中向我走来,像童话里的超级英雄,救我走出那片水深火热。
六年岁月,他给了我最安稳的日子,最温暖的时光,最顽强的意志,最坚定的希望。
此刻的他在电话的另外一端静默着,我们中间隔着千里土地,生死两端,谁都没说话,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让我们说什么呢?
我们太熟悉了,擂台上一个会意的眼神,一个浅浅的微笑,一个小小的手势,不需要多余的语言,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了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坚持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些想法,有些话,我说不出口,说出来也不会被人理解,理解了也会被千夫所指,那是我的罪过,我一生最大的负累。可是我知道,你都懂。
所以你怎么会不明白?文昭和小柔,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我失去了一个,怎么也要保住另外一个,这才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你说你明白我的痛苦,你知道我活着比死更难受,你知道我当初将一切揭穿,真正想要惩罚的人不是文昭,而是我自己。总要有人为小柔负责,他不行,就只能是我。
可是你又是否理解,我扛下一切,不是想要那个人偷生,而是希望他能得到新生。我几乎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他的悔悟,是希望他能明白什么叫作失去,是希望他能更加尊重生命。
我知道,没有真相可以被掩盖,总会有人为谎言付出代价。可是那些苦我已经吃了,罪我已经扛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再为我的痛苦负责,你又懂不懂?
我是一个俗人,没什么太高尚的追求,我做尽了一切,只是希望他能活着,好好活着。是你告诉我,他过得很好。我信任你,就真的以为是很好。我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连你都骗我。
骗我不要紧,可是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至少……应该在睡我之前,把文昭的事跟我交代一下,至少跟我打个招呼。那样,我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有苦说不出来的难受。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努力睁开眼,眼前是一望无尽的深谷,天与地模糊了界限,乌云密布,黑暗滚滚而来,霎时吞没了我。
我勉强拿着电话,心里有千言无语,可话到嘴边,已经说不出来。
在呼啸的寒风中,我听到电话那边的人,用遥不可及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我不知道,有风的地方,是不是会把声音吹得特别远,我听到韩棠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很遥远,遥远得……好像从天上飘下来一样。
“对不起”和“我爱你”,男人一生中最难开口的两句话,他一次对我说出来,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我们分开了多久?如果没记错,应该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一朝一夕,一生一死。临走的时候,我带着满满的回忆和无限的感激。如今,留下一颗绝望的心和满目疮痍。
我望着从黑暗的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软软绵绵的姿态,细细白白的颜色,那么飘逸,又那么美丽,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要带我去乞力马扎罗看雪。
我想对他说,韩棠,下雪了。
张了张嘴,殷红的鲜血,带着热气,却先从嘴里冒出来,手上一松,手机从指尖滑落,坠入窗下的万丈深渊。
我的声音,他注定是听不到了。这样也好,没有告别,就少了很多难过。
我曾经以为,就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可是我忘了,希望和绝望不过是一线之间,心如死灰的人,如何活下去?
倾城的不是绝色,是悲伤;杀人的不是仇恨,是绝望。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希望,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绝望。
我不知道恕一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鼻子好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嘴里的血不断涌出来。
我半躺在椅子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片炫目的白,然后是恕一惊恐万分的脸。
他掀开我的羽绒服,左肋下方小腹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身体流血,嘴里流血,我满身都是血,整个人像从血海捞出来一样。
我想对他说,不用怕,人总是会死的。我已经撑了太久,人累了,心倦了,我撑不下去了,就不撑了,这不是痛苦,是解脱。
我想起几个小时前,文昭在奶奶那间破旧的小平房里对我说,他再也熬不下去了。
好的,我们都不熬了。我生,你生,我死,你也来吧。
只是对恕一有点抱歉,不该让他看到这些,我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干干净净地、不拖不累地去死。希望他能理解,一个万念俱灰的人,真的考虑不了那么周全。
当我想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我已经用韩棠送给我的那把Krbt,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刺穿了自己的内脏。我不想这样摧残自己,只是太痛苦,痛苦到无处宣泄,痛苦到在这繁难的人世多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刀开双刃,不愿伤人,只能伤己。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整个世界渐渐远去。恍惚中,我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围着我,有人在帮我急救,有人用手压住我的伤口。
恕一在我耳边大声吼叫:“小夏,别睡,别睡……”我想对他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有更多的血涌出来,我说不了话,就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我写的是“柔”字。
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拜托他送我可怜的妹妹入土为安。
六年前,我把所有的证据拷贝了副本,放在一个U盘里,而那个U盘,就在小柔的骨灰坛里。当年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托付这样重要的证据。如今该受惩罚的人已经活得生不如死,真相已经毫无意义。让它跟着小柔长眠地下,未尝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束。
好像有人对恕一说了什么,然后,他就像疯了一样抱起我,向外面冲去。
我想对他说,没用了,你还不明白?你堂哥让你送我回来,不是送我回家,而是送我上路。在最后那三年,他想要控制的不是我的自由,而是真相。因为他知道,一旦让我看到文昭现在的样子,我会做什么。
然而精明如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不是神,不可能瞒我一辈子,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一个谎言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这个事实我早晚会知道,就在我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我以为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却不知那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我以为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没想到却是最终的结束。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恕一抱着我上车,把我放在后座上。我感觉自己的血浸透了坐垫,身下都是黏的,好像躺在一片猩红的糖浆里。
第 1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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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0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0 章
天太冷,路太滑,车子走到一半,就陷进了雪里,前路茫茫,后继无援。那么多次死里逃生,我已经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运气,这次连老天都不忍让我继续苟活,连它都来送我一程。
他放弃车子,抱着我在黑暗的山路上一路狂奔。
我又困又冷,模模糊糊地看着他的脸,他满脸都是汗水,或许还有泪水,嘴里不断地说:“小夏,你别死……那么多苦你都挨过来了,你别死,我求你别死!”
那声音断断续续,悲悲切切,忽远忽近,然后他脚下一滑,整个人跪倒在路上。身体被剧烈的颠簸牵动了伤口,我已经感觉不到疼,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在恕一的胸口……
耳边是他绝望的咆哮,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我想伸出手去安慰他的悲痛,却已经不能。
半睡半醒间,我好像看到雪停了,太阳破云而出,整个世界黑暗散尽,温暖如春,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我家乡的清明河山,鸟儿飞入天际,四野鲜花绽放。
过去听人说过,一个人在临死前,会看到天堂,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天堂的风景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堂,那是你活着的时候,最向往的地方。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从小就喜欢问问题。
你们有没有问过,天空为什么这么蓝?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出生之后,是先学会叫爸爸,还是叫妈妈?你们相信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你们有没有想过,好好地看清这个世界?
有没有认为,公平不该只是一个梦想?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一场悲剧,不是每一场悲剧都会走到末路,不是每一对有缘无分的爱人都会奔向死亡,只是这里充斥了太多的谎言和不公。
逝者无法安息,生者怎能释然?
一个可以得到公平的世界,一个可以让死者安息的世界,一个消除了所有虚伪的世界,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一个可以放心去爱、去信任的世界,这就是我的天堂。
陷入黑暗前,我还在想,回头看看我这乱七昭和楚夏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文昭问楚夏:“你爱我吗?”
楚夏回答他:“爱啊……”
“真的?”
“真的。”
你爱我吗?
爱啊……
真的?
真的……
番外一:今世无缘,来世不见
楚夏走了之后,韩棠总是在梦里看到她,微笑的她,生气的她,跟他吵架的她,被疾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她,在擂台上跟他一起流血流汗的她,跟他一起做体能训练的她,辗转在他怀里的她,贴着他的额头娇憨地宣布“你是我的”的她……
恕一整整一年没有回韩家,也没有见韩棠。他不知道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该跟这个从小崇拜的堂哥说些什么。
或许说什么都是无力,事已至此,对方无从解释,他也无从埋怨。他能理解韩棠的苦衷,却不能不埋怨他那时的自私自利。
看着一个朝夕相处了六年的人,在你面前垂死挣扎、奄奄一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面对。韩棠做不到,恕一理解。可是,难道他就能吗?
那件事几乎成为他的噩梦,如今每每想起,还能看到山路无边的黑暗,漫天的风雪,几个小时前还笑意盈盈却瞬间死灰的眼睛,翻开的皮肉,一路冒着热气的鲜血……
最后的时候,她已经目不能视,那双染血的手却向着他的方向颤抖着探过去,然后无力地垂下,那一刻,他的悲痛灭顶而来,几乎淹没了一切。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究竟是谁害死了她?
在那一刻,恕一在心里问自己无数遍,却始终难以释怀,因为他找不到答案。似乎所有人都有责任,又似乎所有的人都是无辜,都有自己的理由,又都是那么冠冕堂皇。
她也不需要答案,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可以摆脱痛苦的选择。毕竟,对于一个活着比死更痛苦的人来说,死有何惧?
恕一只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一定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韩棠不会放过凌靖,他是最完美的迁怒对象。凌靖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他的心里,如果没有韩棠三年前的“多此一举”,文昭没有悲痛内疚到自残的地步,又何来这样悲惨的结局?
他们的合作从开始便是貌合神离,如果不是同时受到文家的打压,他们怎么也不会走到一起。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六年来,他们没有一分钟不想置对方于死地。但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他们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心里再不舒服,但合作却是基于利益。对一个女人的感情再大,也大不过整个家族的身家命运。
只是知情的人都知道,两个家族虽然合作多年,收获颇丰,也颇为默契,两家的负责人却从来没在私下喝过一次茶,吃过一顿饭,甚至连通个电话都是能免则免。合作事宜统统交给下属去处理,除了签订重要合约,他们等闲不会见面。
只有一次,楚夏还在韩家老宅的时候,韩棠主动打电话给凌靖。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韩棠突然话锋一转,变了腔调,不冷不热地说:“把你派来的狗都叫回去,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的人在我家附近转来转去,我就把他们的腿砍下来,剁碎了,熬成汤,喂给我们家的小狗补身子。”
凌靖没说什么,默默放了电话。韩棠的狠辣,他很清楚。事隔多年,他也知道很多错误无法挽回。毕竟,当年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是他欺辱了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没有伸出援手。并非不能,而是不愿。他也不是不知道她受过的苦,可无论她死在监狱里,还是死在医院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分别。
他始终摆脱不了自己的心魔,得不到,他宁愿所有人都得不到。他空将一片痴心枉付,他就希望所有人都不开心。这个世上会有人愿意为了心中所爱成全对方,看着人家白头偕老共度一生,但那个人不会是凌靖。
对于他来说,你若无情,我便舍弃。无论对方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在她放弃他的那一刻,就跟他再没半点关系。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在文昭这儿机关算尽,却让韩棠捡了一个大便宜。
第 1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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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1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1 章
文昭这辈子做的最大胆也是最冒险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又一次交托出去,交给了自己另外一个好友。他再一次推心置腹,是冒险,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无奈之举。
毕竟在那个时候,那个他怎么样都不愿意舍弃的女人,她需要的不仅是自由,还有安全和庇护,除了韩棠,他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然而得知这个消息,另外一个人却有不同的看法。
凌靖深深地叹息,他心里清楚,韩棠不是文昭,他没那么好糊弄,自然不会轻易被人摆布,把她放在他身边,表面上看似乎是安全的。
可是这个男人,跟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除非韩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否则以她的固执,她早晚会死在韩棠手上,凌靖几乎可以预见那样惨烈的结果。
当然,韩棠或许真的对她没有感觉。毕竟,围绕在韩棠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被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他从来就不缺。倘若结果是这样,那凌靖就更不怕,试问这世上,谁又能照顾一个跟自己无亲无故,又没什么感情的人一辈子?
凌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他可以等待。可是日子久了,他却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答案?她早就给了,她不会爱他。向她表述真心?他的心意她早就知道,并且不屑一顾。与她冰释前嫌,两个人花好月圆?那更是痴心妄想。
或许,他只是在等一个结果。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文昭,还是韩棠,她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如果她没有死,从韩家安然离开,他又该如何?说实话,他一直都没有想清楚。
谁知这一等,就是六年。
她跟韩棠相安无事地过了六年。他不放她,也不逼她,她不弃他,也不爱他。
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凌靖越来越看不懂。
在那重门叠户的老宅之内,壁垒森严的高墙之下,他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她究竟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凌靖很想知道,却毫无办法。
她很少出门,每次出去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可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却永远有人在默默跟随,还有一些人,是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就像一张密密实实看不见摸不着的网,散布在她周围,把她悄无声息地困在中间,跟人群彻底隔绝。别说把人带走,就连传递一个信息几乎都不可能。
韩棠善于控制,当年给夏荷的保护可见一斑,而给她的保护,更是严密细致得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
凡是能靠近她的守卫,都要经过仔细筛选,入帮的年限,有没有欠债,是否有不良嗜好,都是核查的内容。韩棠要的是万无一失,那么跟在她身边的人就一定不能有金钱、人品、忠诚方面的漏洞。
凌靖曾经下了很大本钱买通了一个可以靠近她的守卫,结果第二天,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韩棠雷厉风行的速度,让他都咋舌惊叹。
就这样经年累月,事无巨细,没有半点漏洞,不留一条缝隙,不能让她觉得太过压抑不适,又不能给任何人留下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这样的谨慎,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是对一个人重视到了极点,又担心会失去她到了极点,韩棠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凌靖越来越好奇,可他派去的人,只偷拍到一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的照片。
他们并肩走出餐厅,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个橱窗前停了下来。韩棠低头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仰起脸看他,一双含义万千的眼睛,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他也在笑,少见的温柔模样,帮她拉了一下风衣的领子,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身量修长、容色出众的一对年轻男女,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漂亮得就像一幅画。
他们的距离不远,也并不十分亲近,可是从那些照片中,凌靖却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仿佛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萦绕在他们之间,比友情暧昧,比亲情浪漫,比激情克制,又比爱情默契。
他忽然明白,他算准了一切,却忽略了一颗善变的女人心。
是的,她对韩棠动了心,虽然只是一点,大约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可日久生情也好,移情别恋也好,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世上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对一个男人动心。何况她没有对不起文昭,文昭对她的爱是实实在在的,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是他有负她在先,也是他把她送到了韩棠身边,她一个弱女子,一生都在被人摆布,她又有什么错?
只是,她既然可以尝试去爱上别人,为什么那个男人就不能是他?
凌靖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所笼罩,有些阴暗,有些茫然,更多的是愁苦。曾经远在美国的他,每次想起因为叶柔的死,他就要跟那个一眼看中的女孩生生错过,他就觉得心疼难当。
他喜欢她,从她十七岁时的惊鸿一瞥,他就被她唇边那抹笃定的微笑深深地吸引。别人说他不现实也好,偏激也好,莽撞也好,自私也好,他只知道,他对她的感觉犹如神来,却从未改变。
叶柔死后,他去美国前曾经去偷看过她,在存放叶柔骨灰的地方,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出现。三年时光,让她蜕变得更加美好,只是那眼神太冷。
叶柔对她有多重要,他心里清楚。本以为错失在茫茫人海中的人,有机会找回,曾让他满心欢喜,却因为文昭的错误,让他不得不放弃。他安慰自己,人生就是如此,得到一些,必然就要失去一些。那时他选择了友谊,选择了袒护,铸成了一生的大错,那么失去与她相识相知的机会,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可是三年后,他再次回来,却在文昭怀里看到了那个当年让自己惊鸿一瞥,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已经被生生掐断在一场变故中的女孩。
有谁在意过他的感受?有谁知道,在那一刻,他有多委屈?发现她已经爱上文昭之后,他又有多绝望?
所有人都比他有理由,好像只有他言不由衷,只有他满腹算计,连她都认为他这样不依不饶是因为太骄傲,是因为他输不起。他承认,他是自私,可是文昭又何尝无私?韩棠又何尝无私?其实在某些方面,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却只看到了我的不好。而你爱上文昭,又何谈无私?
曾经以为,只要靠近你,就一定会感动你。这一刻我才知道,无论我们之间隔着整个太平洋,还是彼此的目光只有一线之隔,都是同样的距离。
看过那些照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凌靖心里都是恹恹的。然而消极过后,他又开始思索,韩棠将她“保护”到这种程度,难道只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
恐怕封锁消息,才是真正的原因。
文昭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凌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相可以被彻底隐藏,不过是知道真相的人不够努力。韩棠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他也不可能将她与世隔绝一辈子。文昭的状况她早晚会知道,就算文家人不说,他也会说,就算他不说,文家也会想方设法让她看到那个残忍的事实。
文昭不好过,他们为什么要让她好过?
除非韩棠能够让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去死,但是很明显,他没那个本事。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一旦做了,就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可以想象,在文昭出事之后那三年,韩棠有多么害怕,只怕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担忧中度日如年,对她的保护有多严密,他心里就有多恐惧。
可是,韩棠毕竟是韩棠。文昭或许会妄想自欺欺人一辈子,韩棠却不会。他这个人永远不缺敢于直面现实的勇气和魄力,哪怕是一个惨淡收场,而他要为那个结局承担所有的后果。
韩棠选择送她回来,自己亲手将一切揭穿,恨也好,怨也好,他宁愿一力承担,也不愿假手他人,更不想托词狡辩。而知他若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又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了她自己——去或留,生或死,希望抑或绝望,只此一次。
只是这一次,她选择了死。
凌靖不知道,如果那天他没有在她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看到那么彻底的绝望,没有因此坐立难安,没有放弃冷眼旁观,没有去而复返,没有在山路上找到她和已经濒临绝望的韩恕一,没有及时将她送进医院,没有跟死神跑赢了时间……
韩棠是否真的能接受,她就那样死掉的事实?
当然,答案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她没有死。
六年前的叶楠“死”了,但是六年后的楚夏,却没有死。
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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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2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2 章
当她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看着她灰白的嘴唇,毫无血色的脸和一路的鲜血,所有人都以为她救不活了。她却真的活了,医生说这是一个奇迹。
可即便是奇迹,也是由各种机遇共同组成的。
如果她不是那么幸运,饭庄的老板恰好曾是一名外科大夫,家里有急救设备,给她的伤口做了最恰当的处理,她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凌靖发觉她的情况不对,去而复返,又冒着翻车的危险,带着她在雪路上一路狂奔,她不会在最后的生死一线被送进医院;如果不是那家医院正好靠近山脚,距离那家饭庄并不十分遥远,设备够齐全,医生够专业,她不会有得救的机会;如果不是在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她潜意识里依然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那么以上任何一个机遇都等于无。
医生说,如果当时她那把爪子型的弯刀再刺得更深一点,更彻底一点,切断了主要动脉,或者是伤到了更重要的器官,造成几分钟即可毙命的致命伤,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可是参与急救的医护人员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绝望,才能让一个姑娘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用一把锋利的弯刀剖开自己的腹部,这种事真是前所未见。
抢救的时候,满手是血的凌靖跟满身是血的韩恕一坐在一起,谁都没说话,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就这样枯坐了几个小时,直到抢救结束,她被推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两个男人这时才恢复了清醒,医护人员交代了她的情况,就没再说什么。可是所有人都记得,就在刚才,他们是尽了多大的努力才将那几乎横断的伤口缝合,将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凌靖和韩恕一,他们隔着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的人,她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她在努力地呼吸,虽然很微弱。
“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恕一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恕一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带任何情绪,声音也没有起伏,或许,他都不是在问凌靖,而是隔着时间和空间,问远在千里之外的韩棠。
而这句无心的质问,却让凌靖犹如万箭穿心。他觉得呼吸困难,几个小时之前,他看到她满身是血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旁边跪着绝望无助的韩恕一,他以为她真的死了,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悲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所有的人和事都没了意义。
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就算韩棠不主动坦白,他也会将一切揭开,她还是会知道文昭现在的样子,最后还是会万念俱灰,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如果说,韩棠的坦白是出于无奈,他如此狠毒,一次次将她逼入绝境,又是为了什么?
他退后一步,看着躺在那里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脱出个人立场之外,把纠结多年的是是非非看个清楚。
这么多年,他处心积虑,不管不顾,他只考虑自己的心情,却从未顾及过她的感受。她对文昭的感情那么难,那么苦,那么纠结,又那么绝望。到了最后,她已经别无所求,只是希望自己爱的那个人能好好活着。
可是他们这些人,都做了什么?他自己又做了什么?凌靖问站在旁边的韩恕一:“你堂哥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这次自己不来送她?”
恕一沉默了片刻,才说:“如果他来,可能现在躺在里面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他不能陪她死,就选择了回避。”
恕一转过脸看着凌靖,“她跟文昭的感情,是我堂哥不能理解的。可是我堂哥跟她的感情,也是你无法理解的。堂哥对我说过你的事,他说,你执着是因为你还不懂。如果你懂了,你就会明白,爱一个人就要给她不爱你的权利,要尊重她和她所有的选择。”
“就算她选择去死,你堂哥也会尊重?”
恕一看着加护病房里的人,眼睛里全是沉痛,“如果她活得生不如死,他会尊重。你不知道他们这几年都经历过什么,你也不会知道,我堂哥到底有多爱她,他跟她在一起时有多幸福。可拥有时有多快乐,失去时就有多痛苦。如果她死了,最痛的不是你,也不是文昭,是我堂哥。文昭一定会跟她去,你不过是得偿所愿。而我堂哥,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会痛苦一辈子。他不是那么有勇气,只是没办法。纸包不住火,他躲了三年的问题,他始终要面对。”
“当然……”恕一转过脸,看着凌靖,“他可能会把痛苦转移。如果躺在里面的人真的就这么去了,你下半辈子的日子不会好过。虽然是迁怒,不过我想你也知道,你是罪有应得。”
凌靖心下黯然,不是因为恕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而是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他真的不知道。那些快乐的记忆,他真的不曾拥有。仔细想想,他跟她好好相处的时间前后不过几个月,然后就是无尽的筹谋,无尽的矛盾,无尽的烦恼,就连在最该快乐的时候,看到她在自己怀里默默流泪的样子,他都不曾真的快乐。正如她说的,比起伤害对方之后的内疚,那点快乐根本微不足道。
凌靖离开了,没有等她醒过来,也没有说一句“再见”。
他告诉自己,以后不再去想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一件事,不再回忆他自以为是的那些美好瞬间,不再追忆,不再怀念,不再关心,不再去纠结那些爱与不爱的问题。
或许,他真的只是爱上了一个幻影,却为了一个幻影耗费了太多的光阴。
他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凌晨,结发三年的妻子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回来,电视机开着,正在播一套很久之前的偶像剧。
他进门的时候,听到男主角正深情地说:“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把我当空气,不要把我从你的生命里抹去,我不能给你整个世界,可是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你。”
睡得不算安稳的妻子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俗气的桥段,暗笑这段台词实在太老套,可她抬头的时候,却惊讶地看到自己向来谈笑得宜的丈夫,已经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哭了……
她惊讶地站起来,还没开口,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哽咽地问:“你爱我吗?”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当他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说:“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上,低喃道:“有件事,我做错了很多年,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妻子贤惠地微笑,“没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还年轻,有的是修正的机会。”
他紧紧抱住她,如同一个在外风餐露宿多年的游子,重新回到了温暖的家园。他忽然想起来,有一句话他一直想对那个人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爱你。”
可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或许他真的只是爱上了自己的“得不到”。只是为了这个“得不到”的幻影,他蹉跎了自己这么多年,也害了她这么多年。
年少轻狂,不知深浅,误人误己,无颜以对。
在她决定走向死亡的那一刻,她曾经对他说:“是我们唐突了你,好在你还来得及……”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含义,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原谅了他。可是,他却更加无法原谅那个罪孽深重的自己。
如果不是他,她的人生不会凭空多了那么多的痛苦,她跟文昭也不会生生错过了唯一可以相守的机会。他可以骗所有人,可是他骗不了自己。他后悔当初做的一切,他从来不曾坦然。
是的,爱一个人就算不能把她捧在手心,也不该把她推下深渊。爱一个人就算不能时时惦记,也不该闹得她鸡犬不宁。他的确从没爱过她,或者说,他从来就没弄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回想起许多年前,他们初见的那个夏天。他看到她站在领奖台上落落大方,明眸善睐,笑容清浅,就像窗外那抹盛夏的阳光,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他知道,他们的确有缘。如果不是他在很多年前,对她一见倾心,被那一刹那的美好迷了眼,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叶柔不会死,文昭不会残,韩棠不会走进她的生活,她的人生不会这样磨难多舛,也不会改变了她和所有人的命运。
这么多年的是非恩怨,兜兜转转,行至末路,都是枉然。
缘尽何时?缘尽于此。
今世无缘,来世不见。
番外二:如山坚毅,似柳柔韧,懂得感恩,不忘初心
从鬼门关前又转过一圈,楚夏在医院的病房里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跟守在她身边,整整几天没有正经合过眼的恕一,很吃力地说了句“对不起”。
恕一的眼睛红红的,如果让他堂哥看到,大约又会像小时候那样,嘲笑他太多愁善感,像个娘们儿。可是他知道,如果是韩棠跟着她回来,此刻就不是坐在这里握着她的手欲哭无泪,而是陪她一起,或许比她更惨。
住院期间,只有恕一陪着她,凌靖自那天离开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第 1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3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3 章
她听恕一描述了那一夜的情景,也知道,如果不是凌靖帮忙,她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对于他的帮助,她还是感激的,对于他的消失,她却没有太多的感觉。在山上的时候,她就对他说过,他们的话已经说尽,缘分已经用完,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至于他说爱她、心疼她的那些话,她只当他一时想不开,如今想开了就过去了,她没在意,也没当真。
在她心里始终认为,两个人的感情需要时间的积淀,岁月的磨砺,她不相信一见钟情。毕竟回首她这几十年的人生,曾经让她心动过的两个人,无不是日久天长、深入了解后,才慢慢有所动容,进而走进对方的世界,彼此依偎,互相取暖。或许,就是这感情来得实在太谨慎、太浓烈,失去的时候,才更痛苦、更磨折。
恕一对于她的无所谓倒是认同,虽然凌靖在关键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可是在恕一心里,怎么都抵消不了他过去犯下的错。
恕一对她说:“如果说文昭犯错是无心之失,那凌靖就是有意而为,这个人本质就有问题。”
她浅笑,“他本质也算不上坏,只是心胸太窄,又从小被人待见惯了,受不了冷落。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别人不理解他,却不知道,他才是一叶障目的那个人。”
恕一不认同她的说法,“虚伪狡猾,两面三刀,暗中使坏,一次次地害你,这还不算坏?那要怎么样才算坏?”
她咳嗽了一声,有点虚弱地说:“可他最初不是那样,小柔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我相信,当他看到小柔被人侮辱后,心里有过愤怒,可始作俑者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知道文昭的个性,也明白他父母的手段,或许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而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因为那场变故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他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去看他,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或许在那一刻,他不是没想过成全我和文昭,只是大错已成,我们已经没办法再走下去。”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听你堂哥说,这六年凌靖做了不少善事,建立了助学基金,帮助很多穷困的大学生完成了学业。对于我来说,他过去的行为让人痛恨和不齿。可是对于那些被他帮助过的人来说,他是坏人吗?同样一个人,因为他对你做过的事情不同,你对他的看法就不同。我没那么大方,不会因为他对别人好,就原谅他对我的坏。我放下,是因为他对我不重要。对于他,我没付出太多的真心,自然也就没太大的期待。所以再多的伤害,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她苦笑一声,“如果是你堂哥那么对我,这六年,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恕一听得心里疼痛,看着她调养多天,依然没什么血色的脸,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是真就这样死了,你让他怎么活?人不是机器,不会把未来每一件事都计划得那么清楚。如果我说,他三年前只是因为愤怒,一时冲动,没考虑后果,就把事情告诉了文昭,没有存心害他的想法,你信吗?”
她微微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喃喃地说:“我之前不信,可是现在,我愿意信。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心会变小,也会变冷,会钻进牛角尖,会把所有的事都往坏里想。那天看到文昭的样子,我一心只想带他走。心里想着,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跟着我来,就不用再继续受苦。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死了,连累的是文昭,最痛苦的是你堂哥。他们都是最希望我能好好活着的人,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真的很傻。”
她收回目光,看着恕一,眼睛里是劫后重生的释然,“绝望不过是一瞬间的情绪,熬过去了,一切就都看开了。现在我没死,没死就要继续活着,为爱我的人活着,为恨我的人活着,更为我自己活着。其实我明白,这几年你堂哥比我难多了。我是在无知中快乐,他却是在清醒中绝望,连最后的时候都是。难为他压抑了这么多年,又掩饰得这么好。如果不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他怎么做得到?”
恕一很感慨,这两个人已经默契到这种程度,是在六年岁月中长久的磨合之后,真正理解。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果就这样散了,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吗?
“小夏,你会不会原谅堂哥?”
她看着他,凄楚地笑了笑,“怎么原谅?他做错了什么?就像你说的,如果当初被那些人渣糟蹋的人是我,他不过是说了一个事实。只是那个事实,让我们所有人都崩溃了。恕一,文昭变成那个样子,理性告诉我这与他无关,感情却对我说,他是间接凶手。让我说一句原谅很容易,可是,那不代表我真的放下。你得让我缓缓,我们所有人,都该好好缓缓……或许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楚夏离开医院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昭那样说?难道是因为这段记忆太痛苦,连她自己都忘了?不知不觉扭曲了?”
韩棠说:“记忆的确不等于真相。可能她真的忘了,也可能是故意说谎。她能骗文昭一次,就能骗他第二次。但无论是哪一种,文昭得到了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她也再次将真相隐瞒,他们求仁得仁了。”
恕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又是那么让人悲伤。然而这一切的不合理,除了用爱来解释,他找不到其他理由。
如果说这件事文昭应该负责,可是当她遭遇那可怕的一切的时候,也正如文昭的母亲所说,文昭甚至还不认识她。所有的悲剧在他们相遇前就已经发生,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相爱了。
隔着十年岁月,他可怜在时光深处初遇的那两个人。如果不是隔着这么多无法挽回的悲剧,他们今天又该是什么样子?
曾经在某个时刻,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却都因为守着那个承诺,让自己活得求死不能。
韩棠在电话另一端黯然道:“是我错了。这世上,有些真相应该大白天下,有些真相则应永远沉默。这个道理我早就应该懂,真相是一把双刃剑,毁了文昭,也差点害了她。”
恕一默默放下电话,在那之后,整整一年没有跟韩棠联系,不是埋怨,不是愤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或许,他也该缓缓,在韩棠身边追随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是时候给自己留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放一个悠长的假期。
楚夏离开医院后,恕一问她想去哪儿。她告诉他,会去找一个失散了多年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恕一对她说:“遇到任何问题,都要马上联系我。就算你当不成我嫂子,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在。”
她微笑,然后拥抱了他。
离别的时候,他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想起三年前,当他和韩棠知道她二十岁那年遭遇的一切,两个男人几乎无法相信。
本来这件事会被永远隐匿在迷雾之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受了这么多苦却还要被人误解,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自言自语,在自己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只是她当时说得太混乱,韩棠无意间听到,以为她疯言疯语,原本也没留意。后来相处久了,越发觉得不对,秋后算账,才查出那些过往。
如果不是这样,这件事将会永远石沉大海。
就在三年前,韩棠将所有参与那件事的人,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包括那些见死不救的。
恕一没有说什么,他能理解韩棠的愤怒,只是他没想到,原来他堂哥还是向他隐瞒了一些细节。
如今回想,只觉得不忍。他从不认为韩棠是一个无情的人,可他也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在那个位置上久了,会把生死、人命、祸福什么的统统看淡。
可是如果连他都不愿回忆和细说那些惨无人道的画面,那真正经历的人又该如何?
恕一没有去追问那些血腥的细节,只是觉得为她“报仇雪恨”之后,韩棠并没有释然。他为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感到沮丧和窝囊,为了某个原因而怏怏不快。
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就算让对方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依然是如此。碎掉的镜子不会真的重圆,破碎的人生无法圆满,惨痛的记忆无法消失,就像她手上那道圆形的细小伤疤,她从来不提、不想、不看,并不代表它就真的不存在。
韩棠记得,她曾经对他说过,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无法追回,时间、生命和爱。惨烈的悲剧已经发生,他无法回到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将那时的她救出那些肮脏可怕的画面。事实上,那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她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存在。
第 1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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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4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4 章
让那些人渣得到惩罚后,两兄弟再也没有谈起这件事。
他们心照不宣地擦干血迹,掩埋好尸体,收拾好情绪,就当从来都不知道,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只是偶尔,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两个人看着她真实而贴心的笑容,会忍不住出神。
韩棠对恕一说:“我看着这样的她,想不到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如今,恕一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想,人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痛苦?
豁达的人或许会说,痛苦也是人生的意义。
人生来都不懂什么是痛苦,谁不曾心怀孤勇,去做一些很傻很天真的事,让自己很累很受伤。接着我们学会了痛苦,记住了痛苦,我们趋利避害,再去迎接新的痛苦,我们就是这样活过来的。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意义,也是爱情的意义。
可是,他不认为楚夏的一生,或者说叶楠的一生,有谁愿意代替她去体会和经历。
韩棠说:“她是一个善于给自己寻找希望的人,靠的不仅是勇气、坚强和豁达,还有一种智慧,一种来自街头的智慧。”
恕一却认为,或许她只是明白,人活得越久,可以责怪的人就越少,因为知道活着不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如果说文昭给了她第一次希望,那么韩棠就等于给了她第二次希望。当她每每跌到谷底的时候,总是有人及时拉了她一把,无论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无论她与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她都珍惜每一次可以被拯救的机会,珍惜那一瞬间的善意。
可能,这才是让她一次次走出阴霾的原因。
如山坚毅,似柳柔韧,懂得感恩,不忘初心。
番外三:我在西雅图……
一年后,恕一回到港岛,见到韩棠,结束了他别扭的情绪和悠长假期。
韩棠没说什么,只是重重拥抱了一下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恕一看到韩棠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在美国很畅销的时尚杂志,这一期的封面女郎是一个亚洲面孔,他们两个都认识。
他拿起那本杂志,对自己的堂哥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那么大一个封面,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之前打电话问过我,她这一年的事业一帆风顺,是不是你安排的。”
韩棠问:“你怎么回答?”
恕一说:“我告诉她不是,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当然,还有一点运气。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你真的没帮她?”
韩棠摇了摇头,“真的没帮。这次是她自己创造了一个奇迹,她本来就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学了那么多东西,一直都在努力,不贪图安逸,也从来不放弃自己。一个永远都在学习和进步的人,她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恕一看着封面上的人,喟然一叹,“不过一年时间,我都不敢认了。你当年怎么都不愿意让她走,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如果她走了,外面天大地大,花花世界,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韩棠拿起那本杂志,又轻轻放下,“我只知道,如果她不想回头,就算她在外面穷困潦倒,她都不会回来。如果她想回来,就算她拥有了整个世界,她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她是一个坚强的人,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改变自己的决定。”
恕一叹气,“上次你自导自演的那起绑架,我看她那么担心你,还以为她不会再走了。真的没想到,最后还是那样的结果。”
韩棠说:“这是两回事,她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但不是冷漠自私。我出事,我知道她会担心。我只是没想到,她会担心到那种程度。”
回想起一年前,她跟张宏亮摊牌的时候,韩棠就坐在电话旁边。
电话被切断之后,张宏亮看着坐在他旁边完好无缺、吃得饱睡得好的韩棠,指着电话问:“你这是什么女人?居然敢拿我儿子威胁我?”
韩棠无言以对,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对不住,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局,以为我真的被你绑了。”
“还好这是一个局,如果我真绑了你,再一个不小心把你杀了,我看她真会一辈子追杀我。你们韩家人还真是不好惹,连个女人都这么厉害。”
张宏亮见惯了这些,倒不是真的在意,只是问韩棠:“现在怎么办?你是回去,还是在我这儿再住几天?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家里那个等不了。”
韩棠有些踌躇,眼下的情况跟他最初预想的不一样。他设这个局,是想钓一些人出来。这么多年他连番举措,改变了里里外外局面,也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时间不够,他想钓的人还没有全部浮出水面,有些人沉不住气了,有些老狐狸还在观望。
但是……
他看着电话,深深地叹气,最后还是妥协了。
临走之前,韩棠请张宏亮帮一个小忙,就是揍他一顿。如果他就这样回去,他担心家里的女人不会轻饶他。
对方看着他笑,说:“算了吧,除非我在你身上开两个窟窿,给你造成点永久性伤害,否则你早晚会露馅。回去好好解释,你总不能骗她一辈子。”
是的,没有人可以骗至亲至爱的人一辈子。韩棠不能,楚夏也不能,到了最后,所有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恕一对韩棠说:“那是一个局,其实在你刚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比你想的还要聪明,只是她不想说。你那次‘出事’,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慌乱到镇定,从害怕到决绝,从希望到绝望。六年时间,你从来不让她接触这些,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能受得了。最后一次通话,我坐在旁边听她说那些,听得我头皮发麻。你死了,她就是你的未亡人,帮内帮外都要给她面子,她有钱有地位,又一门心思为你报仇,谁敢说她错?她什么不能做?我绝对相信,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她虽然不至于牵连无辜,但也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其实,她真的很在乎你。”
韩棠默然,片刻之后说:“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害怕我死。或许,她只是把对文昭的感情转移到了我身上。我不认为这是坏事,只要那感情是给我的,我不在乎它是怎么来的。可是移情也好,别恋也好,前提是……文昭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他看着杂志的封面,神色落寞,“这一年我一直在想,希望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没有希望会痛苦,可是有了希望,最后又得不到,是不是更痛苦?这一年,我不敢听,不敢想,不敢看,不敢说,好像做什么都没用。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又觉得活着没意义。”
恕一说:“我听说文昭已经离开了那间旧房子,住进了疗养院。她跟他一直有联系,他不肯见她,可是他们有通电话。现在文昭的状况很稳定,心情也好了很多,或许,你们不是没有希望。”
韩棠却说:“这么多年,她不是没努力尝试放下过去,她只是做不到。文昭人不在她身边,可是记忆还在,感情还在,那些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她是一个太重感情的人,除非我是神仙,能让文昭变回之前的样子,否则,我们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些什么。不是不理解,不是不包容,也不是不担待,而是理智和感情在某个时刻会背道而驰。与其两个人守在一起痛苦,我宁愿让她在外面自由自在。她这一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有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我怎么能再去破坏?”
听到这个说法,恕一多少有点悲伤。生活的本质就在这儿了,始终有希望,也始终无希望。就像此刻的韩棠,他明白,自己等的是一个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他连想一想都觉得痛苦和悲伤。可是他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有希望。她还活着,与他活在不同的地方,却顶着同一片蓝天,这就是最大的希望。
一年前的楚夏是自己一个人走的,一年后的她已经登上了美国某本时尚杂志的封面,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模特,这虽然不算什么特别伟大的成就,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殊荣。
她没有遇到什么命定之外的贵人,也不是天降奇缘,事实上,她真的只是去找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她给Be打电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的电话号码有没有变,他是否还记得她。
电话接通后,听到Be的声音,她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由得轻声问:“你眼角下面那颗痣,还在吗?”
没想到,电话那边的人居然哽咽出声,“小夏,这么多年,你死到哪儿去了?”
她拿着电话,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没死成,这不就回来了?”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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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5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5 章
Be找到了她租的那间地下室,把她接回自己的家里,之后又帮她找了新的房子。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家经纪公司的老板,事业做得不算很大,但是因为旗下模特素质高,门路广,经营规范,分成公道,在业内很有名气。
Be一直忘不了,大约在六七年前,他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人生和事业也从此有了转折性的改变。
而楚夏,这位与他相遇于微时的好友,却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人海茫茫,杳无音信。
他很好奇她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不过看她一副“往事不愿再提”的样子,也不好追问。
他问她有什么需要。
她说,希望他能够提供一份工作给她,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在他的公司做保洁小妹。她需要重新开始,自然愿意从零做起。
Be笑着说:“保洁小妹已经有人做了,那个岗位太委屈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正好缺一个助理,工作虽然琐碎些,但是工资比保洁小妹要高很多,你考虑考虑?”
她没考虑就一口答应了。
助理的工作果然很琐碎,要经常跟着经纪人带模特出去,跑前跑后,麻烦多多,有时候碰上难伺候的模特,更是有苦说不出。
但是她善于交际,会说话,能吃苦,懂眼色,人又聪明,又足够勤奋努力,没多久就上手了。
Be发现他这位好友不但办事能力强,英语居然说得也不错,就慢慢把一些海外事务交给她处理,她也能办得像模像样。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美国一家内衣公司要办一场年度大秀,虽说是内衣秀,却是时尚界一年一度的盛典。因为有很多明星参加,收视率和关注度极高,所以凡是能在这场内衣秀上露脸的模特,无不身价倍增。
因为要打开亚洲市场,他们需要几个亚洲模特,Be的经纪公司想争取这个机会,就让她和经纪人带着公司里条件最好的两个模特去试镜。
到了那边,除了试穿,主办方还给参选的模特们安排了基本的体能测试,而入选的模特除了彩排外,还要进行长达两个月的体能训练,包括有氧运动、瑜伽、抗阻训练等等。
美国时尚界对于美丽的定义不同于国内,他们不以纤弱为美,不欣赏竹竿身材,尤其是这家内衣公司。他们每次办年度秀,选中的模特无不是健康自信、骨肉均匀、曲线凹凸,有点肌肉线条,但不会特别夸张的性感美女,所以开秀前的体能训练,就尤为重要。
Be的两个模特外貌有亚洲人的特点,体能测试的结果却不理想,胸围够了,屁股却又瘪又塌,腰够细,身材整体却没有线条感,设计师并不满意。
但因为Be跟他们的艺术总监关系很好,一番公关后,他同意让两个模特留下,参加为期两个月的体能训练,至于最后是否能上年度秀的T台,要看她们训练的结果。
训练时间不算短,两个模特的英语却都是磕磕绊绊,Be只有让楚夏留下来陪着她们,是翻译,也是保姆,一切花费由公司埋单。
她倒是没意见,反正都是工作。Be却有点不好意思,答应等她回来后,给她涨工资,还要请她吃大餐。
训练的地点在一家设备齐全、装修豪华的健身中心,因为是全美时尚界瞩目的年度盛典,时不时有媒体过来采访,所以主办方选的教练,也是大有来头。
楚夏跟着过去一看,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原来教练是熟人,只是她认识他,他却不知道她。
安东尼,Tpe自由搏击大赛的世界冠军,也是这家健身中心的老板。
楚夏在心里想,能请到他来当这些模特的体能教练,主办方果然有面子,杀鸡都用了宰牛刀。
训练时间不算长,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
至于内容,她看了一下,都是比较基础的体能训练,可能是她在韩家的时候,被韩棠和萨伊德两个帅哥“虐待”惯了,所以觉得非常简单。
但是看到公司那两个模特吃力的样子,又觉得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她们。
这样的训练她跟了两天,越来越无聊,看到训练场地边上有各种沙袋,壁靶,速度球,还有那一排排的健身器材,心里痒得难受。
于是询问了工作人员,得到许可后,她就带着自己的装备,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开练起来。没想到在模特训练休息的时候,被细心的安东尼看到了。
这个金发帅哥走过来,看着正在认真打沙袋的亚洲女子,用英语问:“美女,动作很标准,打过职业比赛吗?”
她停下来,用毛巾擦了一把汗,老实回答:“没打过,但是练过五年泰拳。”
安东尼有点惊讶,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五年就能到这种程度,你在哪家拳馆?教练是谁?”
她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擂台,“上去打一回合,然后我再告诉你。”
安东尼哑然失笑,“不行,我怕误伤你,男人跟女人力量上差别还是很大的。”
她戴好自己的拳套,邀请他,“来吧,软实战,不动真格的。”
“也好,什么规则?”
“FullTh,膝肘全开,我只玩这一种,敢不敢?”
“为什么不敢?”
一个回合三分钟,虽然只是软实战,却依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安东尼是自由搏击冠军,这个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个身量修长,看起来不算强壮,打起来却很强悍,不断用肘和膝盖打他,还把他打得有点狼狈的亚洲姑娘是谁?大家都不清楚。
三分钟之后,安东尼揉着被对手撞疼的肋骨和打疼的下巴,感觉自己被人骗了。
“美女,你说软实战,我不敢打你,你却玩了命打我?”
她靠在围绳上看着他笑,黑亮的眼睛,飞扬的唇角,阳光下,整个人熠熠生辉,连额头上的汗珠都闪耀着动人光彩。
“我是说,你不能跟我动真格的。但是我没说,我不能跟你来真的。”
下了擂台,两个人坐在地上休息。
安东尼很好奇,“你是泰国人?”这次轮到她来笑话他,“我哪里长得像泰国人?我是中国人。”
年轻的世界冠军脸红起来就像一个大男孩,“哦,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泰国本土培养出来的拳手跟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我看你练的是原汁原味的泰拳,所以才猜测你是泰国人。原来你是中国人,那你知道Le吗?他也是中国人。”
她悠然长叹,“知道。三年前你们打过一场,TOPONE历史上关注度最高的比赛。他输给了你,但是比赛结果一直都有争议。”
想起这段往事,安东尼有点郁闷,“是啊,直到今天还有人说,是我偷走了他的冠军。”
她看着他,诚恳地说:“不能这么说,那场比赛他的确是输了。只是他这个人站在擂台上太有说服力,拳迷被他的个人魅力吸引,很容易丧失判断。加上他最后一回合打得比较好,裁判却没给加时,才有那么多人为他抱不平。”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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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6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6 章
安东尼笑了,“这是我三年来听到的为数不多的中肯评价。话说回来,你的转身反肘打得真漂亮,时机好,节奏好,又快又准,干净利落,几乎跟他一模一样。你的教练是他的师兄弟?”
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唇边略有笑意,眼睛却好像穿越了遥远的时空,回忆着一段难忘的过去。
“我当初求了很久,他才肯教我这招。他一直都说,打转身反肘的时候一定注意时机,判断好距离,进攻的时候也不能忘记防守。如果掌握不好,还不如不用,很容易被对手重拳爆头。”
安东尼一口水差点呛出来,惊讶地看着她,“Le就是你的教练?难怪你这么厉害。”又自言自语地说,“可是我没听说,他收过女徒弟啊。”
他想起了一些事,恍然大悟,不太礼貌地用手指着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Le的老婆!我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他跟我说过,他老婆跟他一起练泰拳。我还送了一副签名拳套给你,他跟我要的,你还记不记得?”
她看着他笑,没肯定对的,也没否定错的。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真要将其中的纠结解释清楚,只怕一天一夜都说不清。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怎么不跟他在一起?”安东尼很好奇。
她放下拳套,长叹一声,“他不要我了。”
他只当笑话听,“你开玩笑的吧。你刚才玩命打我,是在替你老公报仇?”
她喝了口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当年那场比赛,你们用的是FullTh规则,允许肘击和连续膝撞,结果会怎么样。”
她看着他笑,用中文说:“现在我知道了,如果膝肘全开,你丫,早死了一百回了。”
第二天,楚夏接到了Be的越洋电话。
“小夏,情况有变,让她们两个回来吧。”
她有点失落,“还是不行?她们已经很努力了。我昨天还跟这次秀的艺术总监说了很多好话,我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是不行?”
Be说:“不是这样,他们的意思是,让她们两个回来,你留下。”
“我留下做什么?他们也不缺打杂的。”
“走秀啊!他们的设计师和艺术总监看上你了,不要她们。”
她惊讶,“怎么可能!他们放着鲜嫩的小妹妹不要,看上我什么了?”
“那个艺术总监说,他们看中你热情向上、积极开朗、美丽健康,看中了你交流无障碍的流利英语,最重要的是,看中了你的长腿、翘臀、川字肌。人家说,你的体能可以完爆这次参选的所有模特,身材比例也是一等一的好,样子够漂亮,性格也好,总之就是各种欣赏。人家还问,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模特藏着不给,却送来两个差的?还说,她们仰卧起坐五个都做不了,只有一对大胸,屁股都饿瘪了,每天脸色惨白,精神萎靡,不符合他们自然健康的理念,不是他们想要的模特。”
Be在电话一端叹气,“早就告诉她们,别以为隆了一对胸就万事大吉了。现在的时尚界都追求健康美,好身材不是饿出来的,是练出来的。让她们健康饮食,积极运动,就像害她们一样。算了,不说她们。小夏,帮帮忙吧,你也知道公司能得到这次机会多不容易。再说,能参加那场秀是很多女孩的梦想。现在他们主动要你,你不想一夜成名?”她拿着电话在房间里转圈,“Be,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再说,我已经好多年没上过T台,早就忘了怎么走台步。要么,你换别人过来试试?”
Be急吼吼道:“他们就要你,我换别人,人家也不答应啊。不是小女孩怕什么?你不说,谁知道你多大?再说了,他们选模特是看状态,不是看年纪。很多欧美模特,生了孩子,当了妈妈,照样出来走秀,照样大红大紫。她们都不怕,你怕什么?至于走台步,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练习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这个秀每次都是欧美模特的主场,亚洲模特不过是打打酱油。他们不会安排太多的出场时间给你,顶多走几分钟,你能应付的。”
她叹了口气,坐在床上,说出自己最大的顾虑,“Be,不是这个问题。我之前发生了一些意外,小腹上有一道疤,很长,几乎横断了我整个腹部。我上次穿着运动裤,他们的艺术总监没看到这个。可是我带着这道疤,怎么走内衣秀?”
Be明白了点什么,沉默片刻后,对她说:“小夏,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既然开始了新的生活,就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机会。去见见他们的化妆师吧,或许,他们能帮你。”
放下电话后,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最后决定按照Be的说法,去尝试一次。毕竟,这个世界可以有人说自己不贪图富贵,但是没有人不希望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
化妆师看了看她腹部的疤,觉得不是不能挽救,可以在上面画一朵荆棘花,正好契合这场内衣秀其中一个单元的主题,迷人但是带刺,一种有骨气的鲜花,预示着顽强不屈的气韵。
上了妆,试过衣服之后,设计师和整个团队都很满意。他们的艺术总监更是破天荒地让她在那个单元第一个出场。
没人会想到,两个月之后,这个在身上画了一朵荆棘花的亚洲模特,居然真的会凭借这场时尚内衣秀被大众熟知和认可,说一夜成名似乎夸张了点,但她的人生,却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个来自东方古老而神秘国度的女子,她美丽大方,活泼开朗,自信坚毅,有着漂亮的面孔,迷人的微笑,完美的身材,神秘的阅历。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研习过马伽术,有五年泰拳基础,连安东尼这个举世闻名的搏击高手都对她赞誉有加,说她不是花架子,而是有真本事。这些与众不同的特质,足够引起时尚人士的兴趣,让她成为大众的话题。
她活脱脱就是一朵美丽的荆棘花,开在旷野中,怒放在阳光下,花瓣鲜红如血,身姿傲然挺立,纵然饱经风霜,依旧坚强不屈。
在那之后,她做了那家内衣公司的亚洲代言人,参加了几个时尚大牌的拍摄,接了两个化妆品的广告,还代言了一个品牌的运动内衣。
半年时间,她在这个圈子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虽然不大,但是足够她安身立命,也让她成了Be的公司旗下最炙手可热的几个模特之一。
下面的小女生不服气,说她不过是靠运气。可是Be知道,楚夏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是经历了很多事情,被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让她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别致味道,一双含义万千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又藏了无数的秘密,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哪里会有这种风韵?
她是有几分运气,但更多靠的是努力。这个世界会有奇迹,但是奇迹不会天天有,而奇迹永远都会更加眷顾那些早有准备的人。
在一次媒体访问中,她坐在几个金发碧眼的欧美模特中,曾经这样说:从出生到现在,她的人生并非一帆风顺,她感谢每一个帮助过她和伤害过她的人,感谢那些她爱过和恨过的人,正是有了他们,才让她明白了生存的意义。就像那朵美丽的荆棘花,它不是真实的存在,在不同的人眼中,会有不同的样子,却盛开在每一个饱经磨难的人心里。
虽然这一年来,她没有取得多么伟大的成就,但跟她坎坷的过去相比,这一切来得太顺利,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一些什么?
当她坐在西雅图的阿尔基海滩上,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美丽风景,接到恕一的电话,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她再一次问:“你堂哥真的什么都没做?”
恕一在那边笑,“你做梦去吧。我问过他,他说他的确没帮过你,他没必要跟我说谎。我个人认为,他不把你的工作搅没了,说明他爱你。你现在的体能教练是安东尼,每天被那么多帅哥围绕,他没把你绑回来,关进家里的地下室,说明他真的很爱你。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堂哥嘴上没说,心里却多希望你生活得饥寒交迫、穷困潦倒,这样他就可以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你面前。可惜,你都不按套路走,总是不让他称心如意。”
她无奈地笑了笑,“我在他身边生活了六年,学了那么多东西。如果出来后,还活成那个样子,我也太没用了。再说我就一个人,没牵挂,没负担,年轻的时候也过惯了漂泊的日子,自食其力能有多难?”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能力,又何必再问?”
“我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好事居然会落在我头上。”
“或许你该换个角度想,那么多痛苦的事你都熬过去了,好事也该轮到你了。这不是幸运,只是公平。不过……”恕一的声音哑了哑,“小堂嫂,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们一家团聚?我,小蓝,汪汪,还有堂哥,我们都很想你。”
她向远方看了看,夕阳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她慢慢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爱究竟能不能救赎一切?有些事我一直想忘,忘记你堂哥对我的好,忘记这六年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可是我这一年所有的经历,却都在提醒我,你堂哥和文昭对我的影响。如果不是文昭,Be不会得到那么好的机会,他或许就不会开创自己的事业,我就不会得到那个机遇。如果不是你堂哥滋养了我六年,教了我六年,给了我学习的机会,当那个机遇出现时,我不会牢牢抓住它。”
她的目光回到近处,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有时候,感觉我们的生活就像一张网,你说不清哪个人会在冥冥中影响你,保护你,改变你。他们同时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给过我帮助,又一起离开。现在的我生活在一个没有他们的世界,可有时候我依然会分不清,究竟对谁的感情更深一些?如果说,文昭用他善良的本性,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你堂哥则用他的信念和毅力,教会了我如何成长。”
“你想过没有,或许老天安排你跟文昭相遇,就是为了让你遇到堂哥,让你们在一起?”
她笑了笑,“是这样吗?这一年我一直在想,希望到底是什么?我们是不是不该看,不该想?想了看了,得不到会痛苦。但如果得到了,或许会更痛苦。就像我跟你堂哥,这一年每次想起他,想起我们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我们之间有太多快乐的回忆,就是因为快乐得太极致,痛得才这么彻底。可每次拿起电话,想对他说点什么,我又会想起文昭,想起文昭现在的样子,心里就会疼得像刀割一样。理智告诉我,这样对你堂哥不公平;感情却对我说,我们没办法再走下去。”
恕一呆了呆,艰难地,痛楚地,替自己的兄长做着最后的努力,“小夏,堂哥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他一次机会,看在你们这么多年感情的分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轻笑,苦涩地说:“如果我们说一句‘错了’,就能让所有的一切恢复如初……那该多好。我从来没怪过他,只是每次想起文昭,想起过去的一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恕一叹气,“你们真的就这样了?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小夏,你应该知道,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你在堂哥心里,永远都是最完美的。”
第 1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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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7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7 章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不语。
是不是就这样了?
韩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看着窗外的风景,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有时会拿出自己的旧手机,看里面一段视频,拍摄时间是十一年前,内容是一段他跟文昭的视频电话。很多人不知道,韩棠跟人讲视频电话的时候,有录像的习惯。
画面上出现一张年轻帅气的脸,是文昭的样子,十一年前……文昭的样子,让今天的韩棠看得悔不当初、心痛如绞,却不得不看。
文昭坐在一间装修极有格调的包厢里,背景混乱嘈杂,灯光暗淡,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嬉戏吵闹,一派歌舞升平,繁华热闹。
韩棠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跟文昭说夏荷的事,心情不太愉快。
然后,一个穿着略嫌暴露,画着大浓妆的女孩子出现在屏幕上。她搂着文昭的脖子,靓丽的眉眼,酡红的脸,醉得像只小猫一样腻着他,缠着他,非要他陪她跳舞。
韩棠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因为这个女孩的出现,变得更加恶劣。
怎么会有这么俗气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不庄重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他几乎是在泰国长大,那边民风保守,他又常年住在拳馆里,最讨厌女孩子衣着暴露,举止不端,烟视媚行。所以即便是跟唐晚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会这么没分寸。
文昭不善于交际,对待女伴也没什么耐心,韩棠以为他一定会把那个小丫头推到一边去。
没想到,他居然笑着搂住她,哄着她,说自己正在讲电话,让她自己去玩。
小丫头扁了扁嘴,不太高兴的样子,看着文昭的手机,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几乎要贴在屏幕上。
“哇!文昭,你朋友真帅!帅哥,我给你做女朋友吧,怎么样?”
虽然知道是酒后醉言,韩棠依然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就像吃了一个苍蝇,心里一阵恶心。
文昭却笑着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嗔怪道:“找死啊你……”然后一把揪住她的脖子,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韩棠开了个玩笑,“喜欢吗?白送给你了。”
向来不苟言笑的文昭,居然跟她一起胡闹?韩棠觉得自己几乎不认识他了。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喊:“小夏,你点的歌,你还唱不唱?”
“唱,唱,谁都别跟我抢!”她在文昭脸上亲了一下,就花枝招展地飞走了。
文昭目送她离开,眼睛跟了一路,居然还含着笑。
韩棠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你哪儿找来这么一个疯丫头?”
文昭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笑着说:“之前不是跟你说,抓到一只小狐狸吗?就是这只。”
于是恍然想起来,小孤女,仙人跳,家里有个生病的奶奶……
他不太满意地说:“疯疯癫癫的,哪儿好?”
“哪儿都好,以后就这一个了,不想再折腾了。”
韩棠冷笑,“别告诉我,你想娶她。”
文昭却认真地说:“有这个打算,不过再等等吧,她还小,玩心重,过几年定定性再说。”
十一年后的韩棠,看着那段录像,手机太旧了,画面断断续续,不是那么清晰了。繁华落去,物是人非,剥开层层迷雾,这个故事早已不是它原来的样子,故事里的人都走了太远,经历了几个轮回,长路漫漫,身心疲惫。
那是他们最初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那些真相还没被拆穿,那些局外人还没受到牵连,那些局内人还没受到伤害,那些爱还没被发现,那些希望还未成灰。
他将某个画面定格,久久地看着那张年轻而明艳动人的脸,喃喃地说:“你过去说过什么,你是不是都忘了?”
事实上,她真的忘了,她甚至都不记得那次见过他。
如果不是偶然找到这段视频,他也忘了,这个小丫头在很多年前,喝醉了还曾经“调戏”过他。
这六年,他每次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他都会在心里说,你说过要做我女朋友的,你是不是忘了?
为什么你对文昭说过的话,你永远都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你却转头就忘?
你过去遭遇的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那些是非对错,又与我何干?那些爱恨纠葛,哪一段属于我?为什么连我都要陪着你们一起痛苦?
当你为了文昭用那样的手段伤害自己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还记不记得,那把爪子刀是我送给你的?你知不知道,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我有多难过?如果你就那样死了,你让我如何自处?
你答应了要跟他同生共死,可是你也答应了我,永远都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你不会再让自己左右为难,你会努力生活。
这些,你是不是全都忘了?
他放下那部旧手机,深深地叹息,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他倚靠在落地窗前,抬眼望去,远处的港湾依旧灯火通明,远航的帆船,璀璨的灯塔,美好绚丽得就像另一个世界。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们一起靠在这儿,听过一首歌,旋律都已经记不清了,有两句歌词却记得特别清晰: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春天里。
他忽然感到悲伤,心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牵扯着,他觉得呼吸困难,心疼得好像要碎掉,然而比心碎更可怕的感觉,却是孤独,失去了一个人就像失去了所有活着的意义一样的孤独。
他站起来,走向橱柜,打开一瓶新酒,给自己斟满一杯,再也没有人来盖住他的酒杯,他可以肆无忌惮喝个痛快。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迟疑着接起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那么接近,又那么遥远。
“韩棠,你好吗?”
他的心狂跳起来,“小夏……你在哪儿?”
“我在西雅图,这边的风景很美。”
“在那里定居?”
“只是工作,我不会移民。”
沉默了片刻,他说:“这么多年,我以为你的翅膀已经被我磨断了,没想到,你还是飞了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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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8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8 章
“或许……是你弄错了,我不是天上的小鸟,只是你脚下的泥土,洪流将我冲到哪里,我就在哪里汇聚。”
他摇头轻笑,眼中含着泪,喃喃道:“小夏,我很想你。”
“我知道。”
“你还会不会回来?”那边的人长久地沉默。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心中残存的希望在那个人无边的沉默中一寸寸成灰,“能不能告诉我,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
她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对他说:“韩棠,你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好的一部分,还是坏的那一部分?”
她想了很久,才对他说:“韩棠,你是我的英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站在擂台上的样子,不会忘记你对我说过的话,你教会我的东西,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未来的每一天,只要看到闪闪发亮的东西,我就会想起你。”
他的眼泪慢慢流出来,已经无法自制,“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敬你爱你。”
“我知道……”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一个男人不是肯为了你去死,才叫爱你,还有一种爱,叫活着。”
“我知道……”
她停了停,长长地叹气,“韩棠,醒醒吧,结束了……”
他猛然惊醒,脸上有点点湿意,他惊慌地看了看手上的电话,没有通话记录。
又是做梦……
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多少遍?记不清了。他思念她已经到了极点,已经到了不能再思念的地步,已经模糊了梦境和现实的距离。
杯子里还盛着酒,他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一醉解千愁,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不会在记忆里痛苦,不用在悲伤中沉默,不必在等待中绝望,多好!
他端起杯子,却迟迟没有入口,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
他答应过她要戒酒,他做到了;他答应过她,不会去做太坏的事,他也做到了;他答应过她,不会为了她去死,更不会让自己死在她前头,他也会信守承诺。
她说的,他都听了,她觉得不好的,他都改了。他太咄咄逼人,太得理不让,他知道错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回来?
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会接到梦里的电话?然后她会对他说,你是我的英雄,我永远感激你。但是,醒醒吧……比赛停止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几天后,韩棠给文昭打了一个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却隐约知道,有些感觉,别人不会懂,但是文昭会懂。
他甚至不知道,文昭会不会接他的电话,但文昭真的接了。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韩棠打破了沉默,“我想我现在能明白你当年的感受。我应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文昭说:“跟你没关系,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当年的话,不过是给了我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借口。我的悲剧早就摆在那儿,是我自己的问题,跟谁都没关系。让我背着那些罪活着,实在太难。想起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每天都是煎熬,我每天都在责怪自己。或许别人会觉得这样很傻,可我就是这种人。这个世界有太多我弄不明白的事,我看不懂的问题,我不想再去看,于是选择了逃避。现在把欠下的债还清了,心里反而踏实。只是……这代价太重了。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我再勇敢点,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就主动去自首,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叶柔就不会死,她就不会……可惜,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韩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逃避,害怕,不敢承担,这些不过是人的本能和天性。他能理解文昭那时的软弱,只是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文昭又说:“前几天她跟我联系过,希望回来看看我,我拒绝了。其实现在对她的感觉,已经说不上是爱,不是消失了,不是磨没了,只是当初的爱变成了怀念。我这一生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日子,都是因为她。想起过去的一切,可以甜蜜到极点,也可以痛到心碎。可是想多了,最后只剩下疲惫和无力。我现在已经不再去怀念,我开始学习盲文,天气好的时候,也让护理推我出去转转,不再拒绝接触其他人,生活重心也不再围着她和过去的记忆打转。如果过几天她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对她说,我爱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过去的她,现在的她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所以,我不要她了。她可能会很伤心,但我不想再理会了。毕竟,这已经不再是我的责任。”
韩棠很惊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半晌后,他才沉痛地说:“文昭……你不用这样。”
文昭说:“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想成全谁,而是我这一年的真实感受。你也能感觉到她的变化,是不是?处理问题的态度,说话的方式,面对他人的自信,这些都是你带给她的,不是我。爱过她,我从来不后悔。变成今天的样子,是我自作自受。可是,她已经不再是十一年前那只躲在我怀里寻求庇护的小狐狸。她已经变得太耀眼,而我还留在过去。”
文昭轻轻地笑,干涸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水,手上摸着那条早就看不出颜色的红绳,心里疼得翻江倒海。
他对她有过很多承诺,却没有一个能实现。他们有过很多梦想,最终都落了空。而那个她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虚构出的未来,终于变成了一个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细细白白的皮肤,缩在那儿怯怯地看着他,被他搂在怀里,哭都不会大声,可不就像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她偷走了他的心,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他从来都不曾真的了解她。但是那又如何?他是一个相信命运,相信感觉的人,爱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一个温暖的微笑,一个亲切的问候,一次贴心的关怀,一个真诚的拥抱,这就够了。
他一直都记得,当年为了一场馆内赛,她一天之内被他摔了一百多次。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是她对他说:“你想赢,我就帮你赢。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未来,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想,过去,却是他唯一的珍宝。他不能带着她走向坟墓,就该放开手,让她走向新生。
在疗养院的时候,她对他说过,向死而生是对生命的一种拯救,向生而生才是生命的另外一种可能。
他收拾好情绪,用平静的声音对沉默的韩棠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你不知道该怎么跟她重新开始,更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我们爱上的那个姑娘,她不是一张白纸,她那张纸上早就写满了故事,一章一节,一段一句,字里行间,都是伤心。我过去守着回忆活着,是因为我的眼睛瞎了,腿断了,人也累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是你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你为什么要活在回忆里?”
放下文昭的电话,韩棠慢慢站起来,看着远处的港湾,眼前的景色并非一成未变,只是他的心太痛,痛得几乎盲目,才没有发现那里其实比一年前更美。
是他忘了,我们的生活不会一成不变,对一个人的感情自然也是。就算一个人想紧抓着过往直到白发苍苍,对方也未必愿意陪你一起念念不忘。
只是,他十分怀疑,文昭是不是真的那样想?
韩棠感谢文昭的成全,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的微光,虽然不算明亮,但依然是希望;也心疼他的成全,要多深刻的爱,才能让一个肢残体破的人,愿意独自面对漫无边际的孤独和黑暗,连最后一点光亮都可以舍弃?他不敢想。
他划开手机的电话本,看着那个折磨了他一年多,在未来的每一天,或许还将永远永远让他饱受折磨的名字,按下那个通话键之前,他还在犹豫,文昭的话徘徊在耳边,平和的声音,他却听出了悲伤的味道。文昭越是平静,他越是难过。
他忽然觉得不忍,可还没想清楚,手却比脑子动得更快。
听筒里响起嘟嘟的等待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声音听着不大,却格外清晰。韩棠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在那一刻,他好像听到时光在天上流动,白云飘过一碧如洗的天空,微风掠过树梢,院子里的凤凰树在默默低语,述说着一个横亘了多年的秘密,那是一个女人漂泊半生、情伤一世、浴火重生、永不妥协的传奇。
直到对方有了回应,他还是有些恍惚。
“韩棠?”
“是我,小夏,你在哪儿?”
他心如鹿撞,狂跳不止,远在异国他乡的人却久久没有回应,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一片热辣,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那个声音迟疑地说:“我在西雅图……”
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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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9 章
绝色倾城Ⅱ非我情迷 作者:飞烟
第 169 章
寂灭的希望被微弱的光芒唤醒,他极力控制,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我去找你……”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始终有希望,也始终无希望,可是那个希望,永远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在这一刻,韩棠忽然想起来,在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在这个宽广的世界,我们可以遇到机遇,但绝对不会遇到神,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的苦要自己扛,勇气和信念永远来自于我们自身,别人给不了你。
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我相信你,但我更相信的,是我自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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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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