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一个嘤嘤怪》 正文 第 1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作者:北境有冻离 文案: 宋奕x耶律凌 可汗是受。 每日缛节。 两族人因着习俗差距太大,再加上一种非我族类的排斥,难免互看生厌。前几朝两方抗衡,始终是中原更胜一筹,鞑靼被迫年年上贡宝马良驹,金银铁器,但是自从草原上出了个耶律凌,这种局面竟然被扭转了——他与中原之战,几乎所向披靡,一时间朝廷上竟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将军。再加上耶律凌以其独特将才,攻打草原其他部落,迅速扩张其部领土,占据更多的地盘和粮草,竟一时间成为朝廷心头大患。 然而这根朝廷心头上的刺,却一直没有找到被拔除的方法。近些年来,皇帝也惮于那支草原铁骑,只能用各种方法安抚之,每年都“赐”大量珠宝金银,绫罗绸缎等物,甚至允许鞑靼人进国为商。说是赏赐,其实是保全泱泱大国的面子,找了个好听些的说法——实则为安抚讨好,让耶律凌给宋国些休养生息的时间。 连年征战,宋国徭役加重,颇有些民不聊生的意思。丰晏帝也终于在一年一年的战败中灰心,不得不放弃攻打吞并草原的计划,改为安抚之。 而今年……这赏赐的宝物之中,多了个宋奕。 宋奕从小就明白自己是皇帝眼里的耻辱,生母身份卑贱至此,虽有美貌,但说来说去也就是个宫女罢了。可笑父皇待他,竟无一次笑颜温语。见了他必定次次都是厌恶的神色,甚至比皇帝身边的内侍还不如。 虽然饱受皇帝冷眼与宫中嫔妃排挤,但因着他恪守本分,周到严谨,再加上皇子们的庇护,在这重重深宫也算活到了弱冠。然而刚及冠,皇帝竟就这样着急将他打发出去,也不看宋国嫁出去一个男人是多么诡异…… 然而那些宋国的公主们,个个如娇花一般,皇帝是万不能舍得将她们送到远在万里的呼和沁去。 宋奕也知道,父皇此举无非是要让这个不得不接受的男妃去羞辱耶律凌,出一口恶气,也顺便打发了自己这个眼中钉,一石二鸟之策,简直用到了极致。 逃是逃不过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是跑了,连带着遭受罪责的首先便是他母亲。于是宋奕只能恭敬接旨,叩谢皇恩,笑别母亲,然后一袭烈焰嫁衣,一块艳红盖头,坐上了去往呼和沁草原的华盖马车。 宋奕坐在车里,一把扯下盖头,随手丢在一边。虽是已入秋季,但这过于繁复华贵的婚袍仍是闷得他后颈汗湿,有些喘不过气来。宋奕翻出临行前三哥送他的那把匕首,紧紧攥在手里,直攥得满手汗湿,也不放手。 这是此刻,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前路未卜,然古人有箴言,宋奕不敢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辆自上京出发的马车,悠悠走了足有一个多月,才抵达了呼和沁草原。宋奕掀开车帘一角,顺着不大的缝隙望去,只见一片蓝天白云,绿地牛羊。天上甚至盘旋着一只白腹玉爪,长翅缀褐斑的海东青。飒飒的风卷携着一股醇厚的奶香,带着一股多汁鲜草的清甜,飘进了车厢中。 原来这就是草原吗。 宋奕正怔愣神游,马车却忽然停下。 一道清越有力的声音穿破厚重的车帘,直传入宋奕的耳中: “里面就是陛下赐我的可敦?” 外面似乎模糊地应了一声,说的是什么听不大清。宋奕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刚刚说话的人必定是内力深厚,连吐字都下沉丹田,自然具有穿透力。 想必这便是他的好夫君耶律凌了。 “那便请先休息,三日后成婚吧。” 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尖厉的鹰啸,然后便有嗒嗒马蹄声,愈来愈远。 第二章 宋奕被安排进了一个离耶律凌不远的帐子,草原上的深夜不比京城,带着一股湿润的柔风。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2 章 草原上的夜风,是嚣张而寒凉的,直钻入帐子门帘的缝隙里,往人骨子里钻。 “宋……宋公子,可汗让我来给你送点热好的羊水袋。” 宋奕从冰凉的被窝里爬出来,挑开门帘,借着外面油灯微弱的火光瞧见了来人——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面容清秀,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这是呼和沁草原上为数不多能说汉语和蒙语的人,宋奕忍不住对她多生了些好感,连忙把那羊水袋拿了过来,一股热意贴肤传了过来,驱走了深夜的冷意。 他晃了晃,里面传来了水声,这才知道所谓羊水袋就是几层羊皮牢牢缝合,里面放了滚烫的热水,充气成了像汉人用的汤婆子一样的东西。 “多谢你跑一趟,有劳可汗费心。” 姑娘笑了起来,露出两枚小酒窝:“我们可汗可是草原上最好的男人,自然体贴。公子请睡吧,明早我再来带你熟悉一下周边。” 宋奕点点头,反身进了帐子里,躺回被窝。 草原上的风从没有停歇的时候,然而宋奕此刻怀里抱着的羊水袋却源源不断地透出热度来,令他觉得这第一个夜晚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这来自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人的善意,令宋奕心里颇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哪怕是在宫里,谁又给他递过一个汤婆子呢? 宋奕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最后直到半夜三更才昏昏睡去。 清早是被人唤醒的,宋奕有些头疼地爬起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好半天才看清来人。 是昨天那个姑娘。 “宋公子醒了?那就起来洗漱用饭吧,”那姑娘穿着窄袖长裙,颜色鲜艳而丰富,她散着的长发上编着几绺小辫,腕上带着叮当作响的银饰,十分具有异族风情,“还没和宋公子介绍呢,我叫柯雅达,可汗派我从今天开始贴身服侍你,以后公子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她面容白皙且清秀,瞧起来并不像是鞑靼人,宋奕忍不住问她:“你不是鞑靼人?” 柯雅达笑起来,一边收拾宋奕昨夜睡过的床榻,一边回答:“我父亲是汉人,母亲是流落中原的鞑族,我从小生活在中原和呼和沁的交界处,所以两边的习俗和话语我都能了解一些。” “原来是这样……” “其实我们大汗也是会讲汉语的,不仅如此,他还会讲鲜卑语,很厉害的呢。” 宋奕看着柯雅达眼里深深的崇拜,嘴角一抽:“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嫁给他?”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对大汗都是敬仰,却不敢随便亵渎的。” “你们大汗今年也有三十岁了吧?怎么一直没有娶妻?” “三十岁倒是没有的,可汗今年二十有八。至于娶妻……说实话,宋公子,我也是两年前刚来到呼和沁的。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我想可能是他看不上吧。” 看不上?那么多女人他看不上??? 那他这个一无所长的男人,耶律凌就看得上了??? 宋奕扶额,简单洗漱后,坐到桌子旁,看柯雅达为他端上丰盛的早饭。 草原是离不开牛羊的,那么饭桌上更是离不开这两样。宋奕看着满桌子的肉与奶制品,少的可怜的翠色,忍不住有点头疼。 “你们一大早就吃的这么……这么……” 这么油腻吗? 宋奕到底是好教养,没直接说出口,只是随手挑了一碗热好的羊奶喝了,便叫柯雅达将东西撤下去。 同柯雅达在草原上走了一天,宋奕大概是了解了呼和沁的事宜。 大致来讲,呼和沁被分成了三个区,分为军区,平民居住区,还有耶律凌和他心腹的贵居区。 军区和可汗居住区常年重兵把守,常人是不让随便进出的,尤其是铁骑军区,甚至连靠近一些都会被驱逐。 耶律凌平日很忙,但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他的行踪也成为草原上最大的机密,任何想要随意探听者,都会被治罪。 整个呼和沁草原军事部分犹如一个铁桶,消息封得严严实实的,半丝不漏。 同柯雅达闲聊,宋奕也对鞑靼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娶男妻并非是件不允准的事情,南风甚至就是从民风开放,潇洒任性的草原上传进中原的。鞑靼人自古便有娶男子为妻的例子,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怪异的事情。反倒是汉人还一时不能接受,觉得这是件登不上台面的事情罢了。 比如耶律凌其实是上一代老可汗的私生子,据说是老可汗把践塔族打没了,又逼奸了践塔族首领的妃子,没多久妃子怀孕,生下了耶律凌便一头撞死了。 柯雅达也是个实在姑娘,见他对这些感兴趣,就滔滔不绝,知无不尽地全部和宋奕讲了。 传说那妃子是波斯人,皮肤比羊奶还要白皙,一双招子竟是蓝色的。她身段姣好,妖娆妩媚,百般风情。正是这份美貌令她被老可汗看上强占,本欲寻死,但却因怜惜尚未出生的孩子的性命,才忍辱负重地熬到了分娩。生下耶律凌后,甚至都没有等他满月,便趁老可汗外出时,撞死在尖锐的桌角,等被发现时,已经断气了。 后来老可汗待他也不好,甚至在一次外出时被别族人掳走,也没有去找他。直到八年前老可汗临死前,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样一个的耶律凌,带着汹汹气势,将原本要继位的大王子扯下来,自己坐上了可汗的位置。 那时候耶律凌才二十岁,大皇子已经年过三十。且他出现太过突然,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可是他硬是靠着自己出类拔萃的将才,即便是年纪轻轻,也率领草原铁蹄,生生踏破了中原之地,吞并了呼和沁草原上的其他部落,统一呼和沁草原。 说起来似乎需要很久,但耶律凌用了五年就做到了,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岁,甚至连而立之年都未过。 正是因为他做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给草原上的人民真正带来了富足且安定的生活,被呼和沁人民奉若神明,又被称为“草原上真正的雄鹰”。 宋奕静静地听完,笑了一声,道:“原来我的夫君,厉害的很。” 他在夫君两个字上,咬了狠音。 第三章 草原上虽然不如皇宫举办婚宴那般盛大而繁琐,但因着是可汗成婚,也是必定大操大办一番,绝不能轻率行事。 早在这道赐婚的旨意抵达呼和沁之时,耶律凌就吩咐下去准备婚宴的事务,在宋奕前往呼和沁的一路上,耶律凌的部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婚宴用物,只待另一个这场婚礼的主人来到,便可举办宴席。 草原上处处披红,鞑靼人喜欢在夜里办婚宴,所以呼和沁草原中央架起了一堆高高的篝火,高高的火焰跳动着,照的所有人面上都染了一层薄红,也照亮了半个夜空。各色少女青年,老人孩童都穿上了家里最华丽的袍子,围在可汗金帐前,面带祝福的笑意看着宋奕和耶律凌办了婚。 待礼成之后,他们便会喝上烈酒,围着高高的篝火绕成一圈,手拉着手一齐唱跳,从胸膛间释放出豪爽的天性来。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3 章 宋奕是中原嫁过来的,自然是要穿着临行前那套汉人的婚袍,而耶律凌则是穿着鞑族特制的窄袖束腿的袍子,虽然色调都是大红色,但两人凑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怪异。 鞑靼人说的话,宋奕半句都听不懂,头昏脑涨地捱过了漫长的仪式和叽里呱啦的誓词,他总算是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带进了可汗金帐。 这只手的指腹上带着薄茧,骨节偏大,均匀的皮肉附在白骨上,显得它十分修长。指甲修的很整齐,透出淡淡的粉色。在虎口处有一道陈年旧疤,一直延伸到手心,似乎是曾经大半个手掌都被利器劈开过。 奇怪的是,这手十分白皙,甚至比宋奕在宫廷中见过娘娘们细心保养的手,还要白上三分。 宋奕被带到床上,不由得攥紧了袖中暗藏的匕首。 厚重的帐帘落下,将外头的喧闹隔绝开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双手便直接摸上他的红盖头,毫无温存可言地一把扯了下来。 “你!……” 宋奕抬眼瞪过去,却是愣住了—— 在一片融融的灯火下,有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 面前男子身形清瘦高挑,长发浓黑如墨,微微卷曲,他面容大半被铁制面具遮挡,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但仅从微微上挑的唇和线条清晰的下颚便能瞧出,这并不是个相貌丑陋可憎的男人。 “你是……” “我叫耶律凌,”那男子一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湛蓝的眸子,“伊贡可汗,幸会。” 他的眼型生得十分美艳,眼角上挑,睫毛又浓又翘,然而这双眼里射出的光却如劫火淬炼的一把锐剑,犀利而泛冷,带着一种上位者无形的威慑。耶律凌的皮肤十分白皙,甚至透着些粉,连脖子上蓝色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令宋奕想起了贤妃宫里养着的那种波斯猫,眼睛极大,且皮毛雪白,四肢修长纤细,处处透着一种贵族的慵懒。 这与宋奕想象中那个体型壮硕、粗犷的大汉相差实在太远,此情此景不由令他愣住,好半天都没回神。 到底还是耶律凌先开口了,他轻咳两声:“你……你睡吧,我先出去看看。” 宋奕:? “可汗,等等,”匕首上嵌着的宝石硌得宋奕手心生疼,“你,你不和我一起睡?” “……不了吧……我喜欢,”耶律凌伸出一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胸部稍微大一点的那种。” 宋奕:????? 胸,大,的? 嗯??? 宋奕下意识低头,往自己胸部看了一眼,虽然他并未疏于练武,但薄薄一层胸肌被繁复的婚袍一遮,就什么都没了。再和草原上那些前凸后翘的女子一比,简直说是一马平川都不过分。 “伊贡可汗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奕脸沉得跟锅底一样,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是嫌弃我?” 耶律凌沉默半晌,有些艰难地点头:“虽然我没婚配过,但是我觉得,可能,我还是喜欢女人,睡觉的时候可能稍微能软一点……” 宋奕简直被他气得七窍流血,不敢相信地盯着耶律凌挑帘往外走的身影。 哇,想他好歹也是堂堂大宋皇子,姿容仪态哪点差了?他曾也被三哥夸过面若桃花,笑起来时犹如月照芙蕖,在上京那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怎么到这破草原,到了那金泥不分的耶律凌眼里,反倒成了被嫌弃的那个?! 真是岂有此理!!! 宋奕越想越气,这和他设想的霸王硬上弓的戏码简直没有一点点重合,非但不重合,还背道而驰? 他为耶律凌准备的那些抵死挣扎,辱骂呵斥,鱼死网破竟然一丁点都没有用上…… 这打脸打得太疼了!这简直是天大的自作多情! 宋奕觉得委屈极了,起身便要追过去,忘了袖子里的匕首,起身时硬铁匕首坠地,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宋奕拢着袖子,垂首盯在匕首上,磨了磨后槽牙。 他会让耶律凌后悔的!让他悔不当初,让他明白,什么叫有眼无珠!!! 宋奕注意到,帐子角落里摆着两个香炉,正燃着熏香。 这味道对于宋奕来说并不陌生,宋国的皇宫中,常用香草糅合沉香,用作熏香安神,是个男女通用的香方。沉香木是中原腹地特产,草原上是没有的。这种香气能出现在这里,必定是皇帝陛下“赐”给呼和沁的熏香了。 因着上佳的沉香木稀少难得,这类熏香在中原也只有皇室才用得起,即便是送到草原上来,估计数量也并不多。耶律凌看起来不像是爱用这些东西的人,而今日却在金帐里点了这种中原熏香…… 宋奕本来便心思细腻,但他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他猜测那样,熏香是特意为他点的……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摸不透耶律凌的心思。 三两下脱了婚袍,随意往角落里一堆,宋奕只着单衣咕噜进被窝。这是可汗金帐,床也自然是耶律凌的,宋奕翻了个身,枕头上传来一股清爽的淡香,散着丝丝凉气,钻进了他的鼻腔。 ……这是耶律凌的气味。 外面隐隐传来悠远的歌声,混着犹如闷雷的厚重鼓声,草原上的民族,从来都能歌善舞,且爱歌爱舞。 在这一片似乎永不停歇的喧嚣中,宋奕渐渐合上了眼,坠入沉沉梦乡。 第四章 宋奕第二天起来,身侧果然没人,帐子里空荡荡的。 他挑开帐子出去,天边刚刚翻起一线鱼肚白,晨光熹微,苍茫的草原上仍笼罩着一种昏沉的黛蓝。已经熄灭的火堆只留着几根焦黑的残柴,草原陷入了沉睡,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牛羊低低的叫声。 这就是他在草原上,真正开始生活的第一天。 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公子睡不着?” 宋奕循声望去,见着是柯雅达,自然而然地卸下了心防,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来:“昨夜睡多了,早上便乏觉,起来走走。” “是,现在这个时辰确实太早了些,要不还是再睡一会。” 宋奕想了想,点点头,回去了。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4 章 他不知道的是,在一片寂静之中,有人睫毛上沾满了夜色,松了口气一般地叹息。 第二天宋奕就态度强硬地从可汗金帐里搬出来了,将耶律凌“请”了回去。开玩笑,哪有刚来就叫主人睡到别处去,鸠占鹊巢的道理? 他干不出这事,丢脸。 最后宋奕在紧挨着耶律凌主帐的一顶帐子里住下了,在再三和耶律凌强调不用那些过多的奴仆后,最终在身边留下了一个柯雅达。柯雅达也的确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家,一个人就能将宋奕拾掇得十分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宋奕其实很少能见到耶律凌,耶律凌每日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住所,可以说一天中大半天时间都是在军区度过的。宋奕倒也乐得清静,两人心照不宣地过了一阵子安生日子。 秋意渐渐浓了起来,草原眼看着也进入了秋末,绿地变得焦黄干枯,是冬天踏足这片土地的先兆。 这天耶律凌站在宋奕帐子外头,罕见地没有早早便失了踪影,倒是把宋奕吓了一跳:“可汗,怎么了?” “也没什么,呼和沁草原上每年都有秋狩的习俗,到了这时候,我们就要去山里猎野兽猛禽,留到冬天吃,以防冬天把存粮都吃完了,冬天再去打比现在难很多。” 宋奕静静听着,他生的一双桃花眼,即使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含着几分春意,十分讨喜,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可汗的意思是……?” “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参加秋狩,也当是出去散散心。你放心,应该不会遇上什么猛兽,你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当然如果你不想去,也……” “我去!” 宋奕心下偷笑,好一个伊贡可汗,还故作矜持不碰他,最后还是要被他的美色迷倒,借机约他出去发展感情…… “可汗的邀请,我怎么好拒绝呢。” 等到了地方,宋奕才发现却非他想的那样,耶律凌要和他谈什么狗屁恋爱。 在离呼和沁很远的一处草木繁盛的矮山里,耶律凌带着他的部下四散开去,拒绝了侍卫提出的跟从,带着宋奕往深山一路走去。 他今日将微卷的长发用皮绳扎了起来,高高一束垂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来,他的铁面具是特意打造的,贴合面部轮廓,将那十分高挺的鼻梁显衬出来。这副打扮比起婚房里的,少了几分雌雄莫辨的秀美,倒是多了许多飒爽的英气。 耶律凌穿着窄袖修身的衣服,背着一只剪筒和一张弧度很大的弓,在皮毛黑亮的马上回头催促:”阿奕,快些!我看见鹿群了!“ 宋奕:…… 大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不是来谈情说爱跑跑马的吗,你撒开马蹄子跑那么快干什么! 宋奕确实对骑射不太擅长,幼时其他皇子都有母妃为其开的“小灶”,骑射本来就需要多加练习,光是课上学的东西完全不能满足其需,而骑射又不像剑术可以在院子里苦练,需要场地和马匹,对环境的要求太高。久而久之,他就干脆放弃了骑射,每年皇家围猎便更是不及那几位哥哥的风头,干脆找个阴凉地睡觉去。 他真正常用的兵器是长剑和匕首,对于弓箭确实是不太擅长的,驭马之术也是马马虎虎,怎么可能与马背上长大的耶律凌相比? “阿奕,你快一点!鹿群要走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见了鹿崽子比见了他还亲?!花容月貌的宋公子在这都不回头等等,还追什么鹿群?! 宋奕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干脆一摔缰绳,自暴自弃地说:“你去追吧!不用管我!” 这句话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意味,可粗线条的耶律凌没有读出来,反倒兴致勃勃地一挥手,压低声音道:“好的,那我先去了!” 语气之轻快,让宋奕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庆幸终于甩掉了一个大累赘。 宋奕瞧见耶律凌双腿一并马腹,促马疾行,几个深跃竟没入深林里,没了踪影。 宋奕:…… 他一打眼看过去,哪里还有耶律凌的身影,干脆将马停了下来,下马随处走走。 哪里知道,这一走,就走出了不速之客。 宋奕跟着耶律凌一路走来,也确实没见到什么大型猛兽,多是山鸡野兔一类的动物,可他忘记了,草原上还有一种动物,常年雄踞此地—— 狼。 等到宋奕发觉身后这双荧绿色的眸子的时候,他已经离拴住马的地方很远了。他哪里都不熟悉,又是赌气乱走,越走越深,甚至连跑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那狼体型庞大,皮毛灰里掺白,水光油亮,一双眼里全是垂涎的凶光,叫人心生寒意。 宋奕没心思打猎,甚至把弓箭都挂在了马上,随身带着的兵器竟只有一把匕首。他面对灰狼站立,摸出腰间的匕首,势有恶战一番的准备。 狼是群居动物,今天不知什么缘故,仅碰上一只,倒是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最后还是灰狼先按耐不住,甩了甩尾巴,呲牙扑了上来。 宋奕闪身一躲,匕首的刀刃堪堪划过野狼的后颈。 灰狼感受到了疼痛,突然暴烈激动起来,后脚蹬地,朝宋奕扑了过去。 宋奕尽力闪躲,却还是被出其不意地袭击扑中了右脚脚踝,爪尖在他脚腕抠挖下去,划下的都是血淋淋的皮肉。宋奕借此机会反身制住那狼的血盆大口,将刀刃抵在它的獠牙之间,完好的左脚死死踩住尾巴,一人一狼僵持不下,都想要争得那一点求生的先机。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带着凌然的千钧杀意,重重一箭穿透了野狼的脑子! 一大股鲜血在宋奕面前炸开,喷迸出的血液和脑浆溅了他满脸!! 感受到腕上与他僵持的力道松懈下来,宋奕抬头,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费力地透过重重血雾看去—— 那端坐在马上,腰背笔直,拉弓搭弦,正准备射出第二支箭的,不是伊贡可汗耶律凌,又是谁! 第五章 耶律凌扯着弦,又射出一箭,补在了野狼的喉咙处,然后才跳下马,两三步来到宋奕面前,帮他把狼的尸体搬开。 被牵扯到脚踝伤处,宋奕皱起眉,忍不住低低吸了一口凉气:“嘶——” 耶律凌也看见了他被抓破的靴子上晕开的血迹,蹲下身在他脚踝处轻轻按了一下:“骨头好像没事。” 他摘下腰间挂着的皮囊,拔开塞子,将里面辛辣的烈酒倒在伤口上消毒。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5 章 酒液触到伤口,令宋奕痛的五官都扭在一起,咬的额角青筋都出来了。他脚踝还在轻微流血,耶律凌随手撕下一条布带,系在脚踝上方作止血用,然后把宋奕扶起来问:“怎么样?还能走吗?” 那野狼扑的一爪子虽然说没伤及骨头,但是也挖的极深,最深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宋奕面上带着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有气无力地道:“能吧,那不然怎么办呢,难道要你背我吗?” 耶律凌略一沉思,然后在宋奕面前蹲下,言简意赅地道:“上来。” 宋奕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面前蹲下的身影,眼神从他肩头一路滑至腰带勒出,比自己还细了一圈的腰身,咬着牙拒绝了他:“不用……我说笑的,我自己能走。” 趴在男人背上被背着算什么样子?!当他是娇弱的女人吗?! 为了重振男人的雄风,宋奕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左脚往前走了一步,右脚拖在地上,一阵锥心的疼痛从脚踝窜到脊髓,疼得他差点眼泪都飙出来,还是耶律凌起身扶了他一下,才不至于面部朝地摔下去。 耶律凌叹了口气,又到他面前蹲下,劝道:“你还是上来吧,你这样磨磨蹭蹭,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还是你要我抱着你?” 宋奕望天,最后还是扭扭捏捏,满面涨红地俯下身趴在耶律凌的背上,环住他的肩颈,像个瘪了气的球。 那人的步子很稳,两手牢牢托着宋奕的小腿,让人无端地很安心。 耶律凌的头发被他压在脸下,一股凉凉的皂香传来,一时间有种难言的熟悉。宋奕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几个月前,他与耶律凌成婚的那一夜,可汗金帐里那张大床的枕头上,满满都是这种味道。 ……原来这是耶律凌的发香。 耶律凌将宋奕背到马前,扶他上马,牵着马绳慢慢走。 马背并不算大,坐不下两个成年男子,只能是脚上带伤的宋奕坐在马上。 “可汗……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我猎了两只鹿,拎去让布尔通拿走后,我就想着来找你,看你的马被拴在树上,弓箭也没有带,我就去找你了,还好赶上了。” 宋奕听了这话更是羞愧,难为情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都是我不好……” 耶律凌却没有宋奕想的那样苛责他,反而是笑了笑道:“以后在林子里不要乱走,就算要散心也要记得带上武器,只带匕首,遇上豺狼虎豹这些动物,是不顶用的。” 宋奕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耶律凌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放到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号子,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鹰叫,不多时,一只海东青从天上盘旋着飞下来,白色的爪子落在耶律凌肩膀,牢牢地停在耶律凌肩上。 “这是……?” “这是小雪,”那只海东青眯着眼,侧头蹭了蹭耶律凌的脸颊,和撒娇一样,这个举动让耶律凌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笑意,“它比较粘人。” 这是宋奕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一只鹰,难免好奇,出于与动物相处的惯性,宋奕伸手去摸它的头。海东青反应奇快,一反头啄在宋奕那只咸猪爪上,怒目圆瞪,警惕地盯着宋奕。 ……真是好凶。 宋奕:“不是说粘人吗???” 耶律凌看着他,歪头露出些抱歉的笑意:“忘记和你讲了……这小家伙只粘我,和别人亲不起来。” 两人原路返回,找到宋奕那匹马,耶律凌骑了那匹马,同宋奕一起回到了可汗金帐。 大夫提着药箱来处理伤口,感叹应急处理做得好。若不是耶律凌为他做了这么多止血的措施,恐怕他这只脚可能就要废了。 敷了厚厚一层草药,又取了一种宋奕不知道名字的草药磨碎后敷上,疼痛总算是被丝丝凉意冲淡不少,宋奕被折腾了好一顿,最后还是抵不过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晚上的饭是柯雅达端过来的,是一只烤野兔,一整只兔子剥了皮后穿在木棍上,刷上油和蜂蜜,撒上调料反复翻烤,最后被考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焦黄酥脆,十分诱人。 宋奕吃得很是开怀,两手和唇边都沾上了油渍,柯雅达站在一旁笑眯眯地插了一句“这是可汗亲手打的兔子,烤好了给您送过来的”,宋奕便越发觉得这兔肉噎得慌,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也不知道……耶律凌晚上吃了什么,吃得好不好? 宋奕这么想着,吃完野兔后,就要柯雅达帮他坐在轮椅上,自己出去找耶律凌了。 夜风习习,月凉如水的夜晚,是最适合暧昧的情愫滋长的。 耶律凌摘了面具,一个人坐在火堆边,正拿着一把小刀割羊腿吃,吃了两块,便拿起身旁的小碗,用生肉喂给小雪。 宋奕转着轮椅,慢慢靠近耶律凌。 耶律凌抬头见了是他,问道:“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我想出来看看你,”宋奕的眉眼被火光映的十分温柔,“好歹我们也是夫妻了,我来陪陪你不好么?” “唔……”耶律凌似乎没料到他这样说,有些不知所措地笨拙,“好……那你陪我喝酒吧。” 他取了两个大碗,递给宋奕一个。碗里面盛着乳白色的酒,这是草原上特有的马奶酒,浓厚醇香,十分馥郁。 宋奕取了,便陪他喝了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最后耶律凌瞧上去倒是比宋奕醉的更厉害些,白皙的面上透着过分的红意,一双蓝眼睛也化成了一片汪洋的海,歪歪斜斜地砸在宋奕肩上,末了似乎还嫌肩膀隔得慌,一骨碌滚进宋奕怀里去。 “可汗,你是不是醉了……?” 耶律凌扇了扇长长的睫毛,露出一个笑来,仰起脖子朝宋奕嘴角吻了过去。 月光下,这个吻比酒更醉人。 “以后,不要叫我可汗,”耶律凌鼓起腮帮子,要求道,“叫我阿凌,好不好?” 他这样让人软了心肠肺腑,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第六章 夜里那个带着浓浓酒气吻,彻彻底底吻醒了宋奕,他揽着耶律凌清瘦的身体,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喜欢吗?并不算。 可是明明……也不厌恶的。 草原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的人要么早早睡了,要么看见他们在一起,识趣地绕开此地,不做打扰,搞得腿脚不便的宋奕折腾了好久才把耶律凌带了回去。 ……他抱着耶律凌回去,还被恶鹰小雪狠狠啄了好几口。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6 章 算了,宋公子决定,不和它计较。 第二天宋奕起得早些,一出帐子就看见耶律凌的心腹布尔通和赤桑在外面候着,心下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站在这里?” 他来呼和沁这些日子,已经通过和牧民还有柯雅达的对话,将蒙语学了个七七八八,日常与人对话基本上不成问题了。宋奕此人神思敏捷,自学能力极强,连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对他来说,都不是件太难的事情。 但耶律凌心腹之一的布尔通性子直率且固执,向来瞧不起宋奕,觉得他只是个不顶用的小白脸废物,便扭过头去,低低哼了一声。赤桑倒是和布尔通完全是相反的性子,他性格温雅周到,善解人意,处事圆滑,连说话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回可敦的话,我们在等可汗,不知是否是昨日太过劳累,可汗今日起的这样晚?” 宋奕朝他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昨天晚上可汗喝醉了,睡得有些晚,所以早上可能起的可能晚了些……” 布尔通打断他的话,有些着急地朝他吼:“什么?!你竟然让可汗喝酒了?你不知道他喝酒以后会神智不清吗……他喝了多少?” “布尔通!这是可敦,不得无礼!”赤桑抬高了声音,带着些呵斥制止的意味,“可汗的事情,什么时候要我们多嘴?” 帐中突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说得好,布尔通,我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管了?” 随即,帐帘被一根葱白纤长的手指挑开,冷铁面具上掠过一道寒光…… 是耶律凌。 “可汗,早。” “早。”耶律凌对昨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记得是自己主动凑过去亲了宋奕,不由有点脸热,“昨晚的事情,抱歉。” 事实上,这是他的初吻,他今年虽然二十有八,但连女孩子的手还没有牵过,更不要说去亲谁了。 谁能想到,强势如伊贡可汗,活到这个年纪,感情阅历竟然是一张白纸。 原来是因为刚回来坐上可汗之位,再加上四处征战太过忙碌,没有时间找女人温存,后来在年复一年独自一人的冷寂里,他也慢慢习惯了一个人待着,越来越觉得没有必要娶妻生子。 其实耶律凌不知道的是,姑娘们并非是畏惧他不敢靠近,而是大多数都不敢高攀。只是等他真正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后,他和宋奕在一起的时候了。 宋奕自然知道耶律凌在说什么,坐在轮椅上暧昧不清地笑了笑,支着头看向他,直看得耶律凌先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有的人,不要看脸上戴着的面具硬邦邦,冷冰冰,其实嘴唇比年糕还要软糯。 就在此时,宋奕头上随手系的发带突然松开了,一天浓密乌黑的发丝从肩头垂落。 他垂下眼睛,刚想弯腰去捡,有人比他先一步去捡。然后,一双手插入他的发中间,三两下将脖子处的碎发拾掇起来,重新束好头发。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屠狗利器。 要不要再情意绵绵一点?! 布尔通在一旁痛苦地捂着额头,眼里有伤风化四个字都快成为实质喷在那两个腻歪而不自知人身上了。 赤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撑住。 “见过可汗、可敦,”柯雅达端着一叠码好的奶豆腐,笑得酒窝深深,“大娘新做了奶豆腐,各位要不要尝一尝?” 宋奕眼尖地发现,那个一向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赤桑,突然面上腾起一种古怪的红,并且眼神躲躲闪闪,完全不敢往柯雅达身上飘。他心下了然,觉得好笑,便想逗逗赤桑:“赤桑,你怎么不吃?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奶豆腐。” “我,我吃!”赤桑面上更红,伸手拿了一块,然后迅速跑远,连句话都没留。 宋奕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柯雅达在这难抑的笑声中,两颊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 等到宋奕的脚痊愈,可以如从前一般跑跳,已经是冬天已过,年节来临的时候了。 耶律凌还在宴请心腹,宋奕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要回去了,刚出来便被赤桑神神秘秘地拉到一边去,被塞了个东西。 宋奕看着手里的锦囊,掂了掂,里面好像包着两个小盒和一个长形木盒。而锦囊本身是烟粉色的丝绸,上面有苏绣的玉兰花,这东西可不是草原上能有的。于是疑惑地看向他,等赤桑先开口。 “可,可敦……” “有什么话直说就行……还有,你和可汗一样,直接叫我阿奕就好。” “好,可……阿奕,我想请求你,帮,帮我把这个给……柯雅达,”赤桑紧张的话音都抖了起来,“这是我让从中原回来的商队带的,是我……送给她的新年礼物。” “原来是这样,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宋奕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然的微笑,“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谢谢,谢谢你,阿奕。” 宋奕朝他挥挥手,扯了扯身上的貂皮大氅,绕到了柯雅达居住的帐子,他以为柯雅达不在房内,便直接挑帘进去,谁知柯雅达竟坐在床边,神色凝重地看着什么。听见响动,神色一变,立刻将那东西掖进了被褥之间,有些慌张地站起来:“阿奕,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挑了挑眉,问道:“柯雅达,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柯雅达神情有些不自然,她绕到桌前,为宋奕斟了一杯温好的奶茶,“外面天冷,你先喝点暖暖身子。” 宋奕只是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去接奶茶。 柯雅达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叹了口气:“好吧,我在想我的弟弟……” 她走到床边,取出了一方织了一半的毛毯,给宋奕看。 宋奕不当柯雅达是侍女,他与柯雅达年龄相仿,柯雅达又是他来呼和沁草原第一个认识的人,难免对她戒备降低,于是笑了一声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从腰间取出那枚做工精致的锦囊,递给她:“啧啧,想不到,这草原上还有这样好儿郎呢,这是赤桑托我送来的……定情信物?哈哈哈哈哈你别打我呀!” 柯雅达小声嘟囔:“什么跟什么,你不要瞎说!” “我瞧你对赤桑也并非是没有情意,赤桑是个好汉子,今年能不能喝上你们的喜酒?明年能不能抱上你们的孩子?” 柯雅达轻轻推了他一把:“别胡说,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操心你自己和可汗的事情呢。” “我和可汗?我们好得很,有什么可操心的……” 柯雅达冷笑:“是吗,成婚半年了,还睡两个帐子的夫妻,也就你们了吧?” 宋奕:……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7 章 这是宋奕第一次觉得,柯雅达不是好惹的。 第七章 柯雅达从袋子里取出了一盒胭脂,一盒香膏,还有一支簪子,宋奕看着她嘴边那个甜蜜蜜的酒窝,顿时备受打击,都不用柯雅达开口赶人,自己就先溜走了:“我先走了!” 宋奕来得匆匆,走也是风风火火的。留下柯雅达摸着那根雕着蝶恋花样式的玉簪,站在那里,愣了很久很久。 走在路上,宋奕不由想起赤桑将那个锦囊递给他时候的模样,又想起柯雅达的笑容,喃喃出声:“新年礼物么……” 是了,新的一年到来,无论是哪里的人,都是要辞旧迎新,将美好的祝愿寄托在礼物上赠给身边亲近的人。 那么……那个人……也会想收到自己的礼物吗…… 自从秋狩后,他和耶律凌之间关系亲近了许多。耶律凌甚至有时候还会亲自去给他换药,还答应开春教他骑射,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十分暧昧,若说只是兄弟之情,那远远不止,可是若是说恋人,彼此却又没有开诚布公过。中间隔着的那层薄薄的纸,令人看不清对面……还有那个刻意被两个人模糊的吻,化在记忆的深处,只会在睡不着的深夜,才会被拿出来在月色下重温。 宋奕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好奇耶律凌在做什么,也许是对于这个人的不甘心,又或者只是想去看看他,总而言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提着两坛马奶酒,站在了耶律凌的帐子外。 来都来了……宋奕这样对自己说,进去看看吧。 帐子内只点着一盏灯,光线有些昏暗,笼在床上背对着浅眠的身影。光影交织,勾勒出那个人的身影,宋奕忽然发现,耶律凌缩起来,也是小小的一团。 也许……这个人也远没有外人看来那么高大。只是他肩上担着的责任也好,荣光也罢,令他看起来十分高高在上罢了。 “可汗,你这样睡不行的,烧了炭,你在帐子里要脱了外衣的……” 宋奕坐在床边,轻轻扒下他身上的狐裘。也不知道耶律凌听懂没有,竟然出乎意料地配合。 三两下耶律凌便被扒的只剩单衣,卧在床上铺着的虎皮里,他的脸埋在毛茸茸的皮子里,半晌抬起半边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宋奕,里面似是盛着千言万语。耶律凌面颊上的红粉像是涂了桃花胭脂,唇瓣被他自己无意识地舔出朱色,轻轻蠕动开合,便露出里面的贝齿来,艳色无边。 “可汗,你又喝醉了吗?” “我没有,”耶律凌有些委屈地看着宋奕,加大了音量,“我没有!你是阿奕!我认识你!” 宋奕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胆子,伸手摸了摸耶律凌散乱的鬓发,顺着他温声道:“好,没有,没有。” “我还想喝酒,你有没有?” “有,我带了马奶酒……” “那你陪我喝酒,不然就出去。” “好吧,”宋奕将两个皮囊拔开,将酒递给他,“你这次可不要再喝多,耍酒疯了。” 耶律凌接过去,坐起身往嘴里倒酒。他迷迷糊糊的,手下也没个准头,酒液歪歪斜斜地洒出来,一半进了耶律凌的口中,一半则沾湿他的唇瓣,顺着下颚滑下去,淋湿了一大片他胸前的白色单衣。单薄的布料被打湿,站在皮肤上,透出胸口及茱萸的一片春光。 在这大雪纷飞,朔风刺骨的冬天,可汗金帐里竟然是这样一片无边的春色…… 宋奕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地仰头闷了一大口酒。但是今日的马奶酒除了一贯的醇厚,还有点不一样——有一种淡淡的腥甜,喝的时候察觉不出来,回味时才会从喉咙里透出来那种味道。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酒发酵的问题导致的。 “阿奕,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话怎么说?”宋奕用力地按着头,他觉得有些过分的热了,可能是帐子里得炭火燃得太旺了,“怎么会呢?” “你被嫁过来,是不是很不高兴……我听说,中原人都很看重子嗣的,说是什么继……火……” “继承香火吗?”宋奕哼笑一声,视线却忍不住地往耶律凌的胸口飘去,那里的布料正随着主人的一呼一吸在突起上起伏,“以前是想过,可是后来也想开了,我只是个宫女得幸生下来的,也许甚至差一点就不存在在这个世上了,有没有孩子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我又不是有什么东西后继无人。没有孩子,也算是少了一种负担,也很好。” “是吗……也是,我从小没有额吉,也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你来了很好……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喜欢我……” 这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宋奕却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因为他两腿之间那个地方,已经胀得火热,站了起来。 宋奕站起身,也脱下身上的棉袄,却还是热的要命,他越看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双颊飞红的耶律凌,心头那股无名邪火就越是烧的旺。等他自己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床边,将耶律凌扑在柔软的虎皮中,低头吸吮着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了。 “唔……你,啊……阿奕……” 宋奕也是个男人,虽然没有房事上的经验,但是在皇宫内也是看过春宫册的,再加上他有一种兽性的本能,于是狠狠撕开身下人的衣服,顺着胸膛一路吻咬下去。 “唔……难受,很热,阿奕你帮帮我……” “原来可汗也有感觉了,”宋奕将右腿挤进耶律凌的腿间,用膝盖不轻不重地磨在耶律凌耶**的欲望上,“我现在就帮你……” 他的手割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揉捏着那处,耶律凌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夜格外动情,深深浅浅喘息之中,最后闷哼一声,竟然很快的泻在了宋奕手里。 “别怕,阿凌,把你交给我,好吗?”宋奕低下头,细细碎碎地亲在耶律凌的眉眼处,他炽热的鼻息喷在耶律凌脸上,令耶律凌有一种被大型猛兽扣在床上,一点都不能动弹反抗的错觉,“过新年的时候,大家都会互赠礼物……今天,你也送给我一份,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不好?” 宋奕感觉到,耶律凌并拢着双腿的禁锢,慢慢打开了。 油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吹熄的,一片雾蒙蒙的黑暗里,水声交融,两个人的喘息早已乱成一片…… 耶律凌在那东西闯进来的时候,难耐地惊喘一声,然后睁着被生理泪水沾湿的双眼,抬腰抱住宋奕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那你送给我什么?” “陪伴,我会永远忠于您,”宋奕落吻在他的眉心,轻轻抚摸着他胸膛上、后背、腰上的每一道疤痕,“以后有我在,这些疤,不会再添了。” 第八章 耶律凌具有很好的作息习惯,每日基本上都会在一个时间醒来,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搭在腰上的那只手,格外的沉重,耶律凌的警惕令他几乎是立刻摸到枕头下的匕首,但下半身的麻软以及后腰的酸痛令他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掀开被子看了看,被下是两具赤裸相缠的身体,脑子里不由哄的一声炸开。 肌肤上残存的温度还未消散,似乎还在提醒他昨夜是怎样的缠绵。耶律凌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强坐起来,伸手去推宋奕。 宋奕从鼻腔里呼出长长一口气,迷迷糊糊去拨开推他的手,小声嘀咕道:“别,别闹……让我再睡一会……” 耶律凌使了力气去推他,他睡在里侧,宋奕睡在外侧,手劲一时没控制好,竟然直接把侧卧着的宋奕推下了床,宋奕连人卷着被子滚下了床,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犹带三分委屈地道:“唔……阿凌真是好大的力气!” 耶律凌和宋奕盖着一张被子,被子被宋奕一起带下了床,他未着寸缕的身体便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身体上除了深浅不一的疤痕,还遍布着零散的淤痕,显得格外淫靡。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奕便拥着被子满面羞红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就给你找衣服!”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8 章 两个人默默穿好了衣服,耶律凌觉得有点累,便靠在床头,等着下人把早饭送上来。倒是宋奕,坐在他面前,神情紧张,眼神飘忽躲闪,就是不敢看他:“可,可汗……” “你之前不都叫我阿凌吗,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叫可汗?不生疏吗?”耶律凌话里带着点笑音,“昨晚的事情,不过是你情我愿,一场欢好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要是实在觉得别扭,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怎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 耶律凌冷不丁开口,问了一个宋奕怎么也不会想到的问题:“你是第一次吗?” “我,我当然是!嫁过来的时候,我是清清白白的!” “……难怪了,技术这么差,要说不是第一次,都觉得奇怪。” 宋奕:??? 宋奕忽然觉得,他在心上百转千回那些安慰抱歉的话都是个笑话!耶律凌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的到底是不是他还是耶律凌啊?!怎么反过来自己更纠结?! 耶律凌一手戴上面具,一边走到宋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地建议道:“阿奕,你还要多加学习,以后不要动得那么没有章法,这样下面的人很疼的。” 宋奕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头耷拉下去,像是一只委屈的大型犬:“知道了。” 耶律凌笑了笑,没事人一样去用早饭了。 后来宋奕将两个空酒囊还回去的时候才知道,那马奶酒是加了料的,里面放了鹿血——这东西向来是作**用的,而他那天是误拿了别人的酒,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一夜在可汗金帐里那样不可抑制的情欲。 自从宋奕初尝禁果,对于情事便缠得格外紧,几乎是隔一天就要钻一次耶律凌的帐子,自称其为研习房事战略,折腾得很。耶律凌身体比较强壮,但毕竟年岁在那里,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经不起夜夜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一个月下来,眼下都熬出了淡淡的青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宋奕搬到了可汗金帐。 草原上的春天来得比宋奕想象中的快,冰雪消融,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好处。 他能感觉到,虽然没有明确地互通过心意,但是他和耶律凌都对彼此多了一份……从前没有过的感觉,关系也更是亲近了。 耶律凌在军区巡视完,拿着热布巾擦了擦脸,对布尔通吩咐道:“今天你们都回去吧,今晚我有点事情,明早上就不用来等我去看骑阵了。” “是。” “可敦呢?你看见他了吗?” “回可汗,可敦好像一早上去了放牧人家,可能在放牧的地方?至于做什么去,我不大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是跟栅栏有关……” 耶律凌放下布巾道:“我知道了,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呼和沁的风还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但草皮上已经钻出了草芽,一片毛茸茸的矮绿间有几只牛羊闲闲踱步,耶律凌抬眼扫视,不多时便在一处栅栏前找到了宋奕。 宋奕手里拿着两根削得光滑的木棍,在栅栏前比比划划,正与一旁的牧民低头说着什么,耶律凌走近了,还是牧民先瞧见了他,俯身行礼:“可汗。” “阿凌你来了,”宋奕一见着是他,便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笑意,“我正在和夏那日大哥研究围栏的事情,前几天好几户牧民家里的牛顶破栅栏外逃了,我就过来看看。我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有一种搭法,可以防止这种事情,只要落锁,牛羊是绝对跑不出去的,这两天画了图纸,就过来和夏那日大哥讲一下,准备先在他家试一试这种方法。” 夏日那在一边附和道:“是啊,可敦这几天正为了这件事走了好几家,很是费心思。” “你什么时候忙完?” “啊,你找我有事情?我已经和夏日那大哥交代完了,现在就可以和你走……” 耶律凌点点头,带他到一处树荫下,那里拴着两匹马,一黑一白,正是耶律凌和宋奕两人的马。 “怎么?”耶律凌挑眉一笑,“你不是之前非要缠着我学骑射吗?怎么?不想学了?” “想啊!”宋奕扑上去,从后背揽住他的肩膀,趴在耶律凌肩头轻轻嗅着那股凉丝丝的香气,“阿凌今天怎么好兴致,想起我来了?” 耶律凌向后给了他一肘子,两步走到马前,提挎上马,动作干脆爽利,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看得宋奕心里像是有羽毛在搔,几乎是现在就想把他扯下来,按在树上,**。 但是尚存的理智阻止了宋奕,他只好也骑马跟上。 耶律凌带着宋奕一路策马西奔,耶律凌似乎是特意放慢了些速度,和宋奕并驾齐行。微风徐徐,吹的两人的发丝勾连在一起,正像是缠在一起的红线。正在宋奕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只手带着些力道扶上他的后腰,耳畔传来一句低低的提醒: “坐稳。” 第九章 “快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要用力夹住马肚,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最好保持似触非触,缰绳一定要牢牢抓紧!” 耶律凌在宋奕身旁,一边防止他过快摔下去,一边和他传授驾马的技巧。宋奕学得用心,领悟也快,在跑了两圈后,基本掌握了耶律凌教给他的技巧,和马儿渐渐熟悉起来了,也就能越跑越快了。 他胯下这一匹,也是呼和沁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纯种良驹,浑身上下挑不出一根杂毛,白色的毛发闪着犹如珍珠一样的细腻光泽,在日头的照耀下格外引人注目,甚至比起耶律凌的那匹也毫不逊色。宋奕心知这是耶律凌特地为他挑的,必定是花了大心思,便更是喜欢这匹白马。 “想什么呢?”耶律凌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他那张十分漂亮的弓,黑胡桃和青片竹制成的弓身线条流畅,开合有度,拿起来倒并不是很重。弓弦紧如铁铸,拉开需要一定的臂力,握手处则是打磨光滑的水牛角,内侧还用蒙语刻着一个小小的凌字,“这把弓是我的,你先用着把练习射箭,若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送,送给我?这样好吗……我是说可以这样吗?” “没什么不可以,”耶律凌一夹马肚,带着马到宋奕稍稍后面一点的位置,将弓箭递给他,“我都是你的了,一把弓又有什么送不得的。” 宋奕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望进耶律凌那双蓝色的眸子,千言万语都化作嘴边一声轻叹:“阿凌……” “我教你,就教一次,你要用心一点。” 说着,耶律凌扶上了宋奕的肩膀,从身后环着他,双手从肋下穿过,扶住他的双臂调整最佳的握姿。清清浅浅的呼吸在颈侧拂过,耶律凌的胸膛贴着后背,这很难令人,尤其是令宋奕不心猿意马起来。 “握着弓身的手一定要端住,要稳,搭箭拉弦的时候讲究的是巧劲,身体要绷直,然后这样……” 耶律凌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宋奕的,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射准,再运用受伤的力道,以寸劲将箭能极快破空而去,最重的力道射出,以达到所谓“一击必杀”的效果。 而那天,救他性命的,也是这样一支带着千钧之势的箭,直接穿破了野狼的头骨,射了个对穿。 箭矢瞄准的是一只草丛中的野兔,当耶律凌拽着宋奕松开手,只听嗖的一声,再定睛看去,那只野兔果然倒在地上,短腿扑腾了两下,便不动了。 “这样,记住了……唔……”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9 章 话还没说完,两片带着凉意的唇就压了过来,耶律凌对宋奕没有防备,从主动的姿势变成被他搂着,也有点脸热,推开宋奕,视线却瞄到了宋奕两胯之间那擎起的柱体上。 宋奕反握住耶律凌的手,缓缓下移,哑着嗓子道:“阿凌,帮帮我。” 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啊???这不就是友好探讨骑射技巧吗??? 阿凌不明白,不关阿凌的事。 最后还是以耶律凌妥协,用手帮宋奕解决了问题。 骑射其实技巧也没有多少,最重要的还是练习,于是耶律凌干脆带着宋奕在草原上跑了一天的马,待暮色四合之时,两人挂在马上用来装猎物的袋子已经都鼓鼓囊囊的,宋奕也在一天的磨合中,对弓箭和马都更加的熟悉。 耶律凌带着宋奕到了一处小溪旁边,从袋子里拎出两只野兔,又摸出一把小刀,三两下便把野兔的皮剥好,内脏掏出洗净,穿在削好的木棍上。他的动作很麻利,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溅上。而宋奕则是在附近随便捡了些树枝,燃了一簇跳动的火焰等着耶律凌。 当耶律凌从怀里摸出一小罐盐的时候,宋奕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连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 “因为如果受了伤,身边没有大夫,甚至连烈酒都没有的时候,这个东西能起到一点消炎的作用,而且随地烧烤,没有盐不就没了滋味吗,这不是一举两得?”耶律凌举起右手给宋奕看,他手上由虎口至掌心的疤痕十分可怖,似乎再多使一分力,整个手掌都会被劈成两半,“这个就是当年我阿哈派人来杀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在野外,一个人,要是身上没有恰好带着那瓶用作佐料的盐面,可能现在这只手只剩下一半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翻动手里的兔子,似乎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耶律凌在火光映照下的脸庞格外柔软,素日那冰冷冷的外壳被火烤化了似的。可是跟着这个人在一起久了,宋奕多少也能看懂那掩在眼底深处的隐痛,于是挨了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肩膀:“都过去了,不要憋着……现在你有我。” 耶律凌一双蓝湛湛的眼睛转了过去,里面是一片湖水般的湿意。 有那么一瞬间,宋奕以为他哭了,可其实没有。 呼和沁草原的可汗,向来是流血不流泪——虽然宋奕真的很想告诉耶律凌,其实在他面前,不用这样辛苦地遮掩,装得好像事事都不在意,永远把疼痛打碎了混着本该流的泪往肚里咽。 酒足饭饱后,宋奕实在是折腾了一天累得要命,便枕着耶律凌的腿睡着了。晚风像是一把篦箕,柔和而轻慢地梳理着浮红跃金的晚霞,刚刚点起的火堆还没有熄灭,远处传来几声鹰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走得很慢很慢。 耶律凌垂下眸子,将手指插入宋奕的发里,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翘起一点弧度。 “唔……三哥,别动我……”一声模糊的低喃从宋奕唇间泄出,“我想我娘了……” 耶律凌的手一僵,唇角那点笑意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刚刚确实是头脑发热了,甚至……甚至还想偷偷亲一亲宋奕那即使睡着,弧度也极好看的一双桃花眼。 耶律凌忽然意识到,也许宋奕并不喜欢这样。 一直以来,他都和宋奕误打误撞地走下去,却从来没有想过,宋奕是怎么想的。其实换了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面对一段强塞的婚约,也都会觉得有些迷茫且厌恶吧。与自己不同的是,宋奕有很爱他的家人,父母都健在,听起来也似乎有对他很不错的哥哥,并非像他那样,每个哥哥都如此厌恶他,想尽一切办法要他性命,使他对于感情方面的一腔期待慢慢冷掉,最后几乎感知不到身边人的感情。 也是……都是他疏忽了。 还没有问过阿奕,想不想回到中原去呢。 也许阿奕不敢说,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说……不然又怎么解释这只在梦中才敢小声说出来的思念。 也许宋奕,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耶律凌。 第十章 宋奕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头昏脑胀的,身下久违的颠簸摇晃之感令他有些反胃。 等等?颠簸? 这里,这里是马车车厢!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宋奕一抬头,便觉得后颈一阵疼痛,他缓了一缓,脑子里轮转着昨天的记忆。 他昨天和耶律凌在一起练习骑射,然后吃了烤兔子,就躺在耶律凌腿上睡着了,然后……然后? 难不成是有人将他绑了来?——不,不对,他手腕上并无捆绑的绳索铁拷,体内内力也没有滞涩之感,若是要对他做什么,不可能这样一点约束都没有,更何况他最后见到的是耶律凌,什么人能在耶律凌眼皮子底下将他绑走? 宋奕踢了车厢一脚,挑开帘子,大喊道:“停车!” 驾马人是个蒙古小伙,古铜的肤色在烈日下闪着一层油亮的光泽:“可敦,怎么了?” 这个人叫他可敦!看来是呼和沁的人! 还没等宋奕心头涌上欣喜,接下来这男子的话便如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泼了下来:“可汗叫我把你送回宋国去,一路快行,不要停顿。” “你,你说什么?”宋奕呆呆地瞧着男人,一时间竟像是听不懂蒙语了一般,“谁,谁要把我送回去?” “可汗啊,他说你肯定很思念故土,思念亲人,所以叫我送你回去……他还说……” “什么?” “如果可敦实在是不能适应在呼和沁生活,此去也可以留在宋国,不必回来了,他会帮你找个理由和宋朝交代的……可以,可以开始你的新生活。” “耶律凌这个蠢货,脑子是不是被挤了!一天天胡思乱想什么!”宋奕恨恨地捶了一下车槛,“我明明没——”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明明没有什么?没有想回去? 想到这里,宋奕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脱离草原,回到宋国,娶妻生子,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在从上京到呼和沁草原的一路上,他都满心怨怼,满腔怒火……然而在呼和沁才不到一年,他便要改变主意了吗? 宋奕扶着一旁的车栏,垂下眸子,良久退回去,喃喃道:“也好,是该回去看看。” 他实在是心里乱得很,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在呼和沁要住一辈子的心态去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学习蒙语,习惯鞑靼人的习俗吃食,和耶律凌亲近,都是基于一种认命的心态。 可他从没有想过,竟然回去的可能,因此现下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这样也好,两个人之间留些余地,都把越线的心思收回来,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赌气的不认输,还是不经意间萌生的爱情?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0 章 马车一路向东,终于在五月初抵达了上京。 宋奕趴在车厢的窗上看着上京熟悉的一梁一瓦,沿街小贩的叫卖声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飘飘洒洒穿过半条街传进宋奕的耳中。车轮骨碌碌滚过青石板铺就的路上,似乎也压在宋奕的心上,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巍峨皇城,却发现心里似乎没有那么高兴。那讲究的高阁大殿鳞次栉比,森严地立在上京的中心上,可是棱角却太过分明,没有那无垠绿毯上的毡帐秀美生动。 他直接去了金殿,想先向皇帝问安,可令宋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着他的三哥一身明皇龙袍,负手站在殿内。 “三、三哥?”宋奕结结巴巴地道,“你,这……” 一旁的太监见了,连忙提醒道:“七殿下瞧见了陛下,怎么还不行礼?” 宋奕心里一跳,连忙跪下行跪拜礼:“参见陛下。” 宋嘉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七弟,莫要如此生疏。你此行回来一趟,也实属不易,三哥也很想你。” “三哥,你,你怎么……” “事发突然,父皇两个月前忽然染了重疾,太医院倾尽全力也没能治好,父皇驾崩前,留了旨意将皇位传给朕,此时实在事发突然,本来定的是下个月将伊贡可汗和你都请来参加宴席,可是没想到你却提前回来了。” 宋奕不疑有他,只是抓着宋嘉的手,千言万语涌到喉头,滚了又滚,最后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三哥,我真为你高兴。” 他是真心实意的欣喜,宋嘉也看得出来,于是笑了笑,道:“今夜留在宫里头吧,正好陪朕叙叙旧,你宫外那套府邸还没收拾好,明儿个再回去也不迟。” 这些兄弟里,宋嘉也就唯独对宋奕还保留着手足之情,对于其他的兄弟,在这么多年皇权争斗的日子里,早把那些感情不知丢在了何处,再加上他和宋奕有段时间没见了,因此宋嘉看到宋奕回到上京,便格外亲热,当夜便命人摆了一大桌接风宴,与宋奕聊至深夜,喝得酩酊大醉。 宋奕趴在桌子上,一双桃花眼下是因酒醉晕开的一团绯红,当真是面若桃花。他喝得有些醉了,脑子也不甚清醒,早把那些君臣礼节忘了个干净,仍像小时候那样对着倚仗的哥哥倾诉道:“三哥,我,我好像,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我原本是不知道我这样喜欢他的,只是午夜梦回,梦里全是他的影子,一颦一笑,我都忘不掉……” “傻小七,喜欢上人有什么错,喜欢就该在一起,”宋嘉误会了,以为是宋奕喜欢上了什么别的人,碍于和耶律凌的婚约才犹豫憋闷,于是小心试探道,“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啊……他很好看,皮肤很白,精通骑射,”宋奕的眸子渐渐垂下去,视线变得温柔起来,“他喝完酒,性子就会变得和寻常很不一样,招人怜爱,让人想欺负他。” “就这些?因为这些喜欢上这个人?”宋嘉笑了一声,“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宋奕摇摇头,将杯底最后一点酒抬头饮下:“你突然叫我说为什么喜欢上他,我说不出来,他原本就是人中俊才,是个人人仰慕的人……更何况,我并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别人没有的好才喜欢上他,而是,我喜欢上他后,才发现他千般万般,哪里都好。” 第十一章 宋奕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捂着因宿醉而有些昏沉的头,问一旁的宫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是巳时了,要奴婢服饰您用早膳吗?” 宋奕看着眼前陌生的婢女,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在大宋的皇宫里,不是那个呼和沁的毡帐,柯雅达会为他端来一碗热好的羊奶,倒一杯热热的酥油茶。 “嗯。” 早膳是精致的点心和热粥,这些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还没等宋奕吃完,便有内侍来传话,说是三哥要见他。 皇命难违,宋奕也明白,做了皇帝的宋嘉,到底和那个宠溺弟弟的三哥,是不一样的。 随着那内侍一路穿过重重回廊,拐过一道弯,便到了金殿,宋嘉正手执朱笔批阅奏折,听见宋奕来了,朱笔一挥,在折子上留下几字批注,便丢到一边,眉心是化不开的褶皱。 “起身吧,跪着做什么,”宋嘉闭眼揉着眉心,很是疲倦的模样,“酒醒了?” 宋奕不大记得昨夜说了什么,只当是自己在宋嘉面前出了丑,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醒了,劳烦陛下为我忧心。” “小七,朕接下来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回答,不要顾虑任何事情任何人,”宋嘉明显顿了一下,“朕问你,你到底对呼和沁,对耶律凌是什么想法?如果你不回去,留在上京,朕会给你换个身份,把你母亲接进你府里,你也可以再娶亲,朕为你操办的婚姻,不会有人嚼舌根……” 宋奕看得出宋嘉是真的很想将他留在上京,只当是三哥舍不得他远去草原,没有多想。 于是他摇摇头,温声道:“怎么你们好像都觉得要我去呼和沁草原是多么委屈了我?其实我发现,我挺喜欢那里无拘无束的生活的。那里没有像大宋这样分明的阶层和制度,人和人的交流真诚而热情,民风淳朴,邻里和睦,其实倒是个适合我的地方,而且,最主要的是……我的心留在了那里,一个人怎么能离开心活着呢?” 说着说着,面上的神情又不住软了三分。 “你说的喜欢的人,是伊贡可汗耶律凌吗?” “是,我近日就会回去,此次回来也只是为了看看陛下和母亲。我不能尽孝……” “你还是在上京多住些日子吧,也再好好想想到底要在哪里生活,不要轻下判断……下个月会举办宴请各地藩王和边境地区首领的酒席,到时耶律凌也会来,你到时候就能见到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宋奕想了想,确实也不差这几天,于是点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那我便多住些时日。” 宫外他的府邸已经打扫完毕,他便离了宫,毕竟不再是当年尚未婚配的小皇子,皇帝也不再是他的父皇,又他已经算是呼和沁的人了,再住在宫里总归是不好的,于是拜见母亲后,便早早离开皇宫,搬进了自己的府邸。 他一个人住着,总归是不需要太多的奴仆,因此就只留了几个小厮婢女和一位管家,管家姓张,是宋嘉从宫里调出来的老人了,宋奕嫌张管家叫着拗口,干脆叫他张伯。他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小时候在皇宫里的时候,为了少生是非,也很少去参加那些大型酒宴,也不常和其他皇子在一起玩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去藏的习惯。皇家藏书,那当然是各种珍贵稀奇的书籍都有,他看书不大挑剔,为了打发时间,常常在藏书阁里一待就是一整日,连农耕的书都读了好几本,涉猎极广。宋奕想起在呼和沁草原的时候,常常看见商队回来的时候带着中原的丝绸、茶叶、彩瓷,几乎每个商队都会选择这几样东西回来贩卖,而且在草原上的价格还十分昂贵,只有少数人家能消费得起。 于是宋奕出门买了两筐蚕和桑叶,在家研究怎么养蚕。呼和沁草原的气温并不适合种植茶叶,而烧瓷的土窑学起来又实在困难,只有养蚕,倒是似乎哪里都可以,且学起来比较快速,上手操作简单,所以宋奕就找了两本书,拿根笔每日对着一堆白白胖胖的蚕消磨时间。 他常常回想起来耶律凌,有时候又气耶律凌不肯听他的想法,把他这样随意地丢回宋国,是不是真的对他一点都不在意的,于是赌气般地买通了一个从呼和沁来上京做生意的鞑靼人,叫他和商队回去的时候,想办法把他在宋国的生活的假消息散播出去,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传进那个耶律凌的耳朵里! 这个假消息就是宋奕回到宋国,整日悠哉悠哉,整日宿在烟花之地,风流逍遥的不得了。 将这个消息传给耶律凌,一是想要气气他,想要逼着耶律凌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二来更是想借此激一激耶律凌,要他赶紧来上京寻自己。 他就不信,都这样了,耶律凌还能按耐得住。 宋奕一边美滋滋地蹲在府里丢桑叶,一边想着耶律凌要是来找他,他肯定要好好给耶律凌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放开自己! 他每天都会问张伯:“张伯,今天有人来找我吗?” 张伯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吗?”宋奕委屈地捏着桑叶,蹲在角落,快宅成了一朵蘑菇,“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不来找我!” 时间久了,他缠的连张伯都有点不耐烦了,每日见到宋奕的第一句话必定是“没有。” 宋奕就这样,和一堆白胖的虫子作伴,当最后一只结成洁白的茧时,上京皇宫内盛大的宴席,终于开始了。 再见耶律凌,宋奕心里很是复杂。大殿之上,耶律凌坐在一张矮桌后,脸上已经除了面具,眸中神色很是淡漠,瞧不出喜恶,宋奕落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也只是侧头略一点头,便扭头去看殿内的歌舞,似乎注意力都在舞姬们妙曼的舞姿上。 宋奕简直觉得耶律凌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自己倒是要先先气炸了。他知道心头那股闷气是什么味儿的,那股子酸气从喉咙里冒上来,惹得他觉得咽下去的葡萄美酒都活像是在喝醋,酸的眉眼挤在一起,也较真似的将视线牢牢黏在那群舞姬身上。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1 章 这群庸脂俗粉,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除了胸比他大一点,明明还没有他一半好看!!! 宋奕再次为耶律凌的眼光感到担忧。 第十二章 一场酒宴散去,耶律凌滴酒未沾,敬酒皆用茶水替代,推脱说是身体抱恙,不能饮酒。倒是宋奕,坐在耶律凌身边,闷气生了一肚子,愣是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喝,越喝心里头越不是个滋味,最后提前退了席。虽说是提前离开,但他却没有出宫,而是摸到了耶律凌安排暂住的宫殿,砸在耶律凌的床榻上,和衣浅眠。 耶律凌的手下都认得宋奕,也没有多加阻拦,还以为是宋奕本该同耶律凌一起睡,因此也没有特意禀告耶律凌。这导致耶律凌回到自己的房间,黑灯瞎火的,差点坐在宋奕身上。这么一折腾,宋奕倒是也醒了。他酒量其实比耶律凌要好很多,再加上宫廷宴请之酒,清雅醇香,但不会是烈酒,喝下去睡了一觉,也就醒了大半,拥着被坐起来,接着窗外皎洁月光,定定瞧着耶律凌。 他今日没有戴着面具,微卷的长发中编着几根小辫子,额上系着一根牛皮编制的细带,细带中央缀着一颗翠色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蓝色的幽光,但这一切都不及那一双深邃的蓝瞳明亮动人…… “你怎么在这……” 宋奕从床上直起身子,一只手用力按在耶律凌的肩膀上,沉着声音道:“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是的,他想他了。 不知怎么回事,耶律凌竟然真的就坐在床边,没了动作。 一种难言的暧昧在空气里氤氲沉浮,宋奕慢慢凑过去,捏着耶律凌的下颚,亲在他的唇角,低声道:“这是因为,我想你了。” 接着,他又咬在耶律凌的耳朵上,不轻不重的撕咬,令耶律凌想起了小雪和他撒娇赌气的样子:“这是罚你——罚你自作主张,把我送回来,还不来看我。” 耶律凌将他推在床上,一个翻身跨坐在宋奕的胯上,俯下身拽住宋奕的衣领,话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还怪我不来看你?你在中原不是过得自在逍遥,成日许多女子作伴玩乐,我去找你,岂不是坏了你的兴致?!” 宋奕瞧着他眉间三分怒色,七分黯然,忽然轻轻地笑出来,勾人的桃花眼一挑,活像个风流惯了的纨绔子弟。 “怎么了?醋味儿怎么这么重呢?”他笑的眉眼弯弯,一手顺着耶律凌窄瘦的腰身摸下去,“我还以为,你不会因为我吃醋呢。” “什么吃醋,”耶律凌撇开眼,就要从宋奕身上下去,“我……” 宋奕长臂一揽,将人带回了床上,手指在他唇齿间摸索,脸庞压的极低,吐息间有酒的芬芳萦绕在周围:“耶律凌,我要你一句实话,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哪怕一次,有一点后悔把我送走的念头?” 耶律凌被他紧紧禁锢着,一点也动弹不得,也许是月色太撩人,又或许是这酒气太蒸人,耶律凌不知怎么,闭上眼,便讲出了心里面的话:“我很想你……每一刻都在后悔,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还没等宋奕高兴,又听见耶律凌近乎痛苦地轻声叹息:“可是当我听到商队和我说你……你在宋国的京都过得很好,过得比在草原上潇洒快意许多,我又忽然间觉得,把你送回来,是个做得极对的选择……草原再大,如果你不喜欢,也始终是个大的牢笼罢了。” “呼和沁吗?我住着确实是没有宋国上京习惯,”宋奕忽然勾唇一笑,“可是我是个很容易爱屋及乌的人,如果我最喜欢的人在那里,又怎么会觉得是个牢笼?” 耶律凌躺在他身下,呼吸一滞,睫毛很慢很慢地扇动,忽然福至心灵,可又不敢确定,过了很久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我心里头装了一个极好的人,哪里瞧得上那些烟花巷的人,那些消息都是我故意放出去气气你的,”一个微凉的吻落在耶律凌的鼻尖上,“我喜欢你,阿凌……令我庆幸的是,我们是两情相悦。” 耶律凌从来没有和谁在一起过,也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炙热的怀抱,讲过这样坚定的爱语,一时间竟是眼角泛了红,可是他贫乏的感情经历也让他说不出这样漂亮好听的情话来,最后只好揽上心上人的脖子,主动将自己送了上去…… 心意相通后的水**融,自然是格外激烈,次日清晨,宋奕帮着耶律凌推掉了宋嘉提出的骑术比试,抱着人不肯撒手。 “我养了好多蚕,向专司蚕丝织造的宫内姑姑请教了法子,回到呼和沁我们就试试,这样可以解决一部分人的需要,不必再那么依赖从中原回来的商队手里那点布匹。” “嗯,”耶律凌随手挽了挽长过肩部的发丝,“要不你还是在宋国住一阵子?”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最近和邻国大宛国情势有点……不太好,可能还是难免一战。” “所以呢?所以你就要我待在宋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上战场,我却在宋国悠哉悠哉的享福?”宋奕有些激动,“阿凌,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既然是有全天下都知道的婚约,也早就行过周公之礼,你却要我在你危险的时候,不管不顾?” 耶律凌扣着衣服上的扣子,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而且我也不放心把你放在这里,还不如和我一起回呼和沁。”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子前,推开窗户,一个熟悉的面容闪过,宋奕忍不住惊喜地叫出声:“柯雅达?你也来了?” 柯雅达报之一笑,然后递给耶律凌一个盛满生牛肉的小碗。耶律凌手凑到唇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号子,天空空旷处便很快回应了几声鹰啸,一只英气飒爽的海东青赫然停落在耶律凌的右肩上,亲昵地蹭着他的颊侧。 耶律凌深受将它轻轻捉了下来,放在窗框上,一片一片地将切好的肉喂给小雪,神情皆是很专注,看得宋奕心里头又是一阵不平衡。 他和耶律凌还没有用早膳呢好不好!耶律凌一起来怎么就想着这只黏人精?!!! 于是宋奕也蹭到耶律凌身边,宣示主权一样地搂着耶律凌的腰,对小雪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假笑。 第十三章 耶律凌来了中原,宋奕恨不得日日都和他待在一起,可是毕竟他住在皇宫,还是多有不便,因此两个人住了不多时日就准备返回呼和沁草原了。 临走前宋奕带着耶律凌去了寺庙之中看望母亲。她已没什么牵挂,先皇去世,便搬进了念恩寺,常伴青灯古佛。 宋奕看着一身素衣的母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嚅嗫半晌也没能吐出个字来。到底是做母亲的先开了口:“奕儿,这就是……” 宋奕握紧了耶律凌的手,有些紧张地开口:“这就是伊贡可汗耶律凌,是,是我的心上人。” 耶律凌倒是没有他那么紧张,反握住宋奕的手,朝女人点点头,道:“您好。” 女人什么也没有说,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移许久,最后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跪在蒲团上,轻声道:“你们走吧。” 宋奕闻言有些哽咽,掀袍跪在她身后,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侍奉送终,此去草原,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回来……” “走吧,父母与孩儿终有一别,既然决定要走,”她顿了一下,“那就了无牵挂地走……我很好,在这里生活比在宫中轻松很多。再者我已遁入空门,也算不上你的母亲了……最后一言,望君珍重。” 宋奕也不再多言,和耶律凌默默退了出去,踏出寺庙之时,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木鱼声传来…… 两个人又去了皇宫,宋奕和宋嘉表明要和耶律凌一起走的意思,见宋嘉一副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模样,以为是三哥舍不得他,于是温声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弟,伊贡可汗待臣弟是真心实意……以后臣弟也会回到宋国来见陛下的。” “宋奕……你……” “下次来的时候,我想喝三哥埋了十年的那坛梨花酿。” 宋嘉明白他去意已决,难以阻拦,所以那些挽留和协迫都梗在喉咙里,最后只能挥挥手,将人送走。宋嘉太清楚了,清楚宋奕此人最是死心眼,从小到大认准了什么就是死心塌地,绝不放手……一如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因为一袋桃脯认定了他的三哥,从那以后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三哥后面,绝不背叛。 宋奕和耶律凌回了呼和沁,他被耶律凌送回宋国的时候心里压着事情,一路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自然是没什么闲情雅致,回去这一路,心里面轻快了,便似游山玩水一般,每日对着一朵花都能笑出声来,无比惬意。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2 章 马车上,宋奕把玩着耶律凌发间的小辫,问道:“阿凌,你当初为什么把我送回去?” 耶律凌一愣,然后低声回答:“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宋国,你当时在梦里,一会喊三哥一会喊娘亲的……” “原来是这样,”宋奕凑过去,与他额头相抵,“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就不想待在呼和沁草原,与你欢好也只是讨好你?” 最后几个字,宋奕特地拉了长音,尤其是欢好两个字,愣是在那唇舌之间,卷出绵绵无限的调子来,听得耶律凌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坐直了身体,推了推宋奕,眼神飘飞,掩饰道:“你别离我那么近,热。” “这都入秋了,还热?”宋奕笑了笑,眼神却是十分认真,一字一句地道,“阿凌,从前是我的疏忽,没向你剖白过我的心意,可是以后,你要明白,我喜欢你,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 耶律凌点点头,长睫颤了颤,露出下面一双会说话的蓝眼睛。 两人不紧不慢地回去,可好景不长,一封加急信的送达,彻底打乱了两个人难得的温存。 耶律凌在看过信后,面色忽然变得冷肃下来,沉默不语,良久对宋奕道:“呼和沁出了点事情,我要亲自去处理,我现在就要骑马赶回去,你慢慢回来吧。” 还没等宋奕说什么,便叫上布尔通和赤桑,带着雪儿,疾驰而去。 宋奕也明白,大抵是草原出了什么事,耶律凌才这样着急回去,一时之间那些游玩的心思也没了,但他不能也骑着一匹马同耶律凌一起回去,他还要带着车队,侍卫奴婢还有货物一起回去,若是连他也走了,那便没有能拿主意的人了。于是宋奕吩咐整队人马,加快行程,尽快行路,将路上的时间缩短了许多,终于在耶律凌匆忙离去的第十天,抵达呼和沁草原。 连日的行程令宋奕感到十分疲惫,正当他接过柯雅达准备的热布巾擦了一把脸,准备下车去洗个澡的时候,忽然被一群士兵包围,不由分说地将他压制在地上,绑了起来。 宋奕没有丝毫防备,被人一下捉了个正着,正当他想要挣脱的时候,忽然看到士兵纷纷开路,身着铠甲的布尔通朝他走了过来。他眼神一亮,朝布尔通大喊道:“布尔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你快让他们放开我,我……” 布尔通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闭嘴!你这个叛徒!”然后吩咐道,“将这个叛徒绑去地牢!” “布尔通?布尔通!什么叛徒,你把话说清楚!这是可汗让你这样做的吗?!唔!”宋奕嘴里被塞了一团麻布,让他只能发出唔唔啊啊的声响来,剩下的话也都变成了模糊的音节。 柯雅达跪在布尔通脚边,扯着布尔通的铠甲,急急道:“布尔通将军!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叛徒?为什么要抓可敦?!” 布尔通冷笑一声,踹开柯雅达:“什么可敦,不过是个可恶的叛徒!从一开始就信错了他!若不是因为他,大宛拿到了我们地形图,我们呼和沁一向以地形复杂,消息严密而防守别国!又怎么会被大宛狗贼踏破南边的防线?!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关起来!” 柯雅达坐在地上,面色煞白,楞楞地望着布尔通愤怒的脸庞,嘴唇颤抖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您说什么?” “我说,呼和沁南边的草场被大宛军队偷袭,无辜的牧民,我们的同胞,死了有几百人,你听懂了吗?” 第十四章 地牢阴暗潮湿,散着一种混着霉味的汗臭,还有一种隐约的血腥味。宋奕被单独关在一间,门口分别有两个士兵看守,他坐在干草上,想起了他被押走时听到的那番话。 布尔通说,大宛偷袭了呼和沁南边的草场,可是呼和沁一向以地形复杂,消息严密而被各国所知,可以说呼和沁的一些平民都对内部所有的区域地形不尽详知,别国也一直因为摸不透呼和沁的内部地形而不敢贸然攻击,那么这一切都指向一个问题……那就是呼和沁出了内鬼。 身为近来新到呼和沁的汉人,宋奕自然会被第一个怀疑,更何况他和耶律凌走得那么近,大多数人都对他不设防备,也不限制他去哪里,如此说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乘之机。尤其是身为汉人这一点,实在是有太多洗不清的嫌疑,布尔通会怀疑他,宋奕叹了口气,觉得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 可是……耶律凌呢?他也这么想?觉得是自己这个汉人和大宛里应外合,将地形图偷偷画好送给大宛?还是说……布尔通将他抓起来关进地牢,根本就是耶律凌授意的? 宋奕越想越觉得冷得厉害,他站起来,向门口的士兵问道:“阿……我是说,可汗呢?” 士兵见了是他,犹豫一阵,终于道:“可汗他……” 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人来传达命令,要将宋奕提去刑室,说是布尔通在那要拷问宋奕,并拿出了令牌,两个看守士兵都认得那是布尔通的腰牌,便打开了锁,将宋奕放出来。 那人带着宋奕一路左拐右拐,最后在一个房间的大柜子里拧动机关,推开一扇暗门。那暗门里的通道黑漆一片,不知通往哪里,但一瞧便知道,这起码不是通向刑室的路。 “你?你做什么?” “快走,我是被人派来救你的。” “救我?你到底是谁的人?!”宋奕总算有了些头绪,扑上去抓住那人的衣领,沉声问道,“你是耶律凌的人吗?” “不是。至于我的主上是谁,我不能说。宋公子,快走吧,这条暗道可以一直通到牢外的西掠河畔,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你。” 宋奕问:“你手上那块布尔通的腰牌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伪造的,别再问那么多了!快走,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男子的脸庞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苍白,似乎是在忍耐什么一般。宋奕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慢地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我不走。” 他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坐实了这罪名? 宋奕推开他,向原来的方向走去,那人在后面叫住他,嗓音压的极低:“你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机会只有这一次。” “如果真的这样走了,我才会后悔,”宋奕步子一顿,接着向原来的牢房走去,“我本磊落,问心无愧,又何必做这种自乱阵脚的事情。” 他第一次来这地牢,在牢里走的有些迷糊,胡乱走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人惊叫:“在这!” 还没等宋奕反应过来,就有几个士兵赶了过来,将他强行压在了地上,绑住了他,将他带到了一处墙上挂满可怖刑具的牢室。士兵不由分说将他手脚都绑在受刑的木架上,死死按住他。 宋奕心里苦笑一声,这可是真来到了刑室了。 布尔通怒气冲冲地进了刑室,怒声喝道:“你还想跑?还有同伙帮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狗叛徒!” 宋奕叹了口气,无奈地朝他解释:“我真的没想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还不承认?!这些话你说给三岁小儿吧!”布尔通气得双眼涨红,他从墙上抽出一根足有三指宽的皮鞭,回身狠狠抽在宋奕肩上,“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安好心,你们汉人有句话,我看说得倒是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布尔通,你听我说,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是谁,他大概是不想把我拖下水,或者我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我们现在该做的,是要一起找出那个人,就是把我带走的,他才是重要的线索……” “报告将军,哈日怒牢头,死在了他的房间里!” 宋奕扭头,死死盯着那个报告的小卒:“哈日怒是谁?” 布尔通冷笑道:“哈日怒就是那个假传我的命令,把你带出去的人。宋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奕苦笑着闭上眼睛:“我无话可说。” 布尔通捏着鞭子,骂道:“你这个狗东西,亏可汗对你那么好,那么用心待你,在我看来,你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喜欢!” 鞭子是特制的,带着细小的一排倒钩,破空而落,轻易地打破了宋奕身上的袍子,扎进皮肉里,再抬起时便血淋淋的带出一片血肉,十分尖利。第三鞭正当要落下时,忽然有个人影,电光火石间用手紧紧拽住了那鞭子——那正是匆匆赶来的耶律凌!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3 章 “布尔通!你给我跪下!”耶律凌松开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血流不断顺着他垂落的手滴在地上,“我只是去了一趟大宛国,你便这样无法无天,要不要这个可汗给你做!” 他的语气十分凌厉,带着无形的威压,令人觉得周遭空气都冷了不少。布尔通沉默跪下,双手捏紧成拳。 “可汗,我,我没事,”宋奕额上尽是冷汗,他强撑着道,“这件事实在是蹊跷……” “来人,把可敦放下来!” “可汗……” 耶律凌转身,眸色里是坚定的温柔,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阿奕,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宋奕喉头一梗,眼眶突然热了起来。 此时此刻此地,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 我信你。 第十五章 “疼吗?” 耶律凌简单处理了一下手掌,便接过了柯雅达的活计,亲自为他身上被鞭子打伤的地方清理上药。他是战场上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因此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娴熟,但是看着宋奕身上的血,耶律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见过比这更加惨烈的伤,比这更浓重的血色,可是还是会心惊肉跳。 “不疼,”宋奕扯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笑了笑,“待会儿我想去瞧瞧哈日怒的尸体。” 耶律凌为他包扎的手一顿, 似乎在措辞,过了很久才道:“你……你不要怪布尔通,他这个人性子就是太急躁,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今日我带着赤桑去大宛国边境探查情报,我和赤桑一走,呼和沁确实便没有能劝住他的人,让你受伤,说到底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大意了,竟然忘记今天你回来……” “阿凌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宋奕视线忽然柔柔地垂下去,落在耶律凌那只手上,“我没有真怪罪他的意思,倒是你,手掌不要留疤了……” 宋奕心里头明白,如果他真和布尔通闹起了不愉快,最为难的其实还是耶律凌。布尔通和赤桑,是耶律凌手下的得力干将,对于耶律凌来说,多少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部下,其实是胜似家人的存在,在耶律凌心底必定是十分信赖他们的。若他真的要怪罪布尔通,耶律凌倒也不会不顺他的意思,只是心里头也不会多么舒坦。 包扎过后,宋奕独自去看了哈日怒的尸体。哈日怒脸色发青,嘴唇却是淡紫色,这是中毒的特征。宋奕捏开他的嘴,果然在后牙槽中发现了些淡青色的液体,宋奕想起他与自己说话时面色苍白的模样,突然想通了,应该是在那时,这个男人就没有想要活下来的打算,咬破了牙中的毒药,无论事情成败,都绝不泄露一丝有关其主的消息。 宋奕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他很快被另一处吸引了去。他蹲下身,拨开哈日怒的领口,然后凑上去问了问,一种似曾相识的香气萦绕在鼻间,令他不由一怔。 这种玉兰的香气,可不是草原上能有的。 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脂粉味,还有一种油膏的味道——这分明是女子用的香膏! 宋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令他实在太痛苦,他闭着眼睛,呆坐在地上,许久,睁开了一双微红的眼睛,离开了地牢。 一夜未眠。 隔日清晨,他很早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等着柯雅达进帐,一如往常地为他浸好热布巾。但这一次,宋奕没有接她手上的东西,只是站在床头,静静地盯着她。 “可敦?” “柯雅达,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有个弟弟?他现在在哪?” “回可敦的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在中原。” “是这样……那你和赤桑,现在怎么样了?” 柯雅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可敦别拿这事说笑,我和他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你还用他送的香膏?你不喜欢他?”宋奕终于拿过她手里的布巾,放在一边,声音很轻很轻,但内容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还是说……其实你是怕事情暴露,连累他?又或者,你根本就在害怕赤桑知道你其实心怀不轨?” 柯雅达表情很是平静,她跪下在宋奕脚边,笑了一下:“你还是知道了……这样也好,我不必再每天提心吊胆的了。” 宋奕皱着眉,声音里满是痛意:“柯雅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事已至此,柯雅达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柯雅达抬起头,一双杏眼里已是带了些水汽,她用汉语一字一顿地向宋奕道,“宋公子,你是个好人……和你主仆一场,实在是柯雅达之幸,可有些事情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但是公子,如果你还肯信我最后一句话,柯雅达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够了!柯雅达,你不害我,我是一条命,”宋奕字字带血,“可是那几百条呼和沁百姓的命,就不是人命了吗?!” 这时候,突然有人挑帘而入:“来人,将柯雅达扣入地牢!” 宋奕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耶律凌这些天因奔波更加瘦削的侧脸,那些求轻的话便通通卡在喉咙里,半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看着那些士兵像当日扣押着他那样,将柯雅达绑起来带走。 “阿奕,我就知道不是你,”耶律凌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宋奕的肩膀,“这也不能怪你,也是我疏忽了,这柯雅达,若不是会说汉语和蒙语,她又哪有什么机会来到你身边,接近我,也是当时会说两种语言的人太少了,所以对她掉以轻心了。” 宋奕勉强笑了笑,神思却飘回他初见柯雅达的时候。 那是他刚来呼和沁的时候,在那个黑暗孤独的夜里,有个姑娘顶着草原寒冷的夜风,提着一盏油灯,站在他的帐子前,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驱走了他乍到草原,一句话也听不懂的恐慌无助。 那个姑娘有亮亮的眼睛,笑起来好看极了,像是天上弯弯的月牙。 宋奕不敢再想,他怕再想下去,泪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这个夜晚,宋奕依旧没能安稳地进入梦乡,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床榻,披上一件外衣便出了帐子,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闲走。 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了他的手腕,宋奕心里一惊,捏了拳回首便要袭去,看清了来人,猛然撤了力道,在距离耶律凌鼻尖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是你,阿凌,”宋奕叹了口气,“怎么来了也不说话,这样怪吓人的。” 耶律凌答非所问:“宋奕,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想什么,只是有点睡不着,出来随……” “你是在想柯雅达,对吗?” 宋奕脸上从容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点了点头,惨淡的月光将他的脸照的十分苍白。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也许是有什么隐情才这样做的,我……我愿意替她受刑,我知道这样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是……” “可是人心到底都是肉长的,阿凌,在这个草原上,我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她了,我平日里都把她当妹妹看,我实在是不能看她就这样被处死。” 耶律凌摸上他的脸,温声道:“我明白……明天,你先和赤桑去看看她,好吗?”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4 章 第十六章 宋奕次日先到了赤桑的帐子里,天色还未大亮,但他知道,对于赤桑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无眠之夜。 赤桑坐在黑黢黢的帐子里,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他的轮廓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孤寂,空气中弥散着酒味,是烈酒的芬芳,各位冲人。 连见着宋奕来了,也只是淡淡点了下头,不再如同往常那般礼数周全,面面俱到。 “赤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闷,柯雅达的事情……” “没事的,可敦,”赤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是中原派来的细作,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应该的。” “别这样,赤桑,我明白的,我又何尝不难过,我一直都把她当作我的妹妹……”宋奕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疲累到了极点,“现在和我去地牢,什么都不要问,等我把她接出来,你带着她有多远,走多远,能做到吗?” “可敦?!这,你是要……” “我说了,什么都别问,只准备一匹快马,有多远走多远,放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换一个姑娘,能不能做到?” 空气缓慢的流动,这一刻,似乎云停止了匆忙的脚步,风驻足等一个回答。 “能。” 宋奕和赤桑约好了地点,便叫他去稍作准备,自己独自去了地牢。平日重兵把守的地牢,今日竟然空无一人,宋奕明白,这是耶律凌为他提前安排好的。耶律凌的温柔和体贴,总会体现在这样细小的地方,从前宋奕觉得此人在情感方面神经十分迟钝,但相处甚久之后,才明白,其实只是这人想不想花心思的区别,只要耶律凌愿意花心思,他绝对会让人觉得备受呵护。 柯雅达被独自关在地牢的最里一间,她头发蓬乱,面上沾了几处脏污,但看上去精神还好,应该是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对她用刑,宋奕掏出钥匙,解开了铁锁,抬起柯雅达的下颚,轻声问道:“值得吗?为了什么?” 柯雅达静静看着他,渐渐露出一个苦笑来:“迫不得已罢了,每个人都有难处的。” “你把你的苦衷告诉我,我放你走……和赤桑一起走,好不好?” “你放我走?你怎么办?” “你不要管我怎么办,我既然敢来到这,必定是都谋算好了,我只想要听你说几句实话,就算是报答我,好吗,柯雅达?” 柯雅达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她凑到宋奕身边,在宋奕耳边轻轻说道:“我有个弟弟,可是他在十岁那年被马踩断了双腿,自此便不能再如常人行走。四年前,我父亲被人抓走,母亲自杀,后来连弟弟都被抓去下了蛊,那人说……只有我做他的眼线,在呼和沁盯着消息,画出呼和沁的地形图,他才会把我弟弟的蛊毒彻底解开。我为他做事,他一个月给我弟弟一颗压制蛊毒的药丸。可呼和沁毕竟消息严密,而可汗身边的人,又都是跟随他许多年的忠仆,我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接近可汗,更不用说是军事区,直到……直到你来到草原,当时仆从中只有我一个人会说汉语和蒙语,于是干脆把我派在了你的身边,自此,我才开始有了可以接近可汗的机会。” “原来是因为我……” “不,宋公子,这真的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待我这般好,作为回报,我只能提醒你,小心你的哥哥,宋嘉。” “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主上,就是宋嘉,我是他养的死侍。我的弟弟也是被他抓去,他承诺我,只要把地形图完整地交给他,他就会彻底解开我弟弟身上的蛊毒,放我和我弟弟隐居山林。而哈日怒,也是他手下的死侍,是他……派来接走你的,至于布尔通的令牌,是我仿造的,因为我曾经见过,赤桑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只是上刻的名字不同。” 宋奕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把搀起柯雅达,将她手腕和脚踝处的锁链解开,然后将她裹在深黑色的大氅中:“快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柯雅达从黑暗中站起,几许光亮映照在她的面颊上,显得她面色死灰般的苍白。她摇摇头,坚决地挣开宋奕的手,再说话时,口中的鲜血却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不走。我走了,宋公子,你该怎么办呢?你是要背下叛徒的罪名吗?就算可汗信你,不怪罪你,你又怎么向呼和沁其他的人交代呢?再者,我的弟弟又该怎么办呢?我若是这样和赤桑远走高飞,他会知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的,那我弟弟那条命,如何保得住?” “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的,”柯雅达笑了笑,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单薄的身体软软的倒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今日死在这里,是可敦气不过,一时冲动将我杀死在这儿。” “柯雅达,别这样,你会好的,对不对?”宋奕的声音在颤抖,他攥着柯雅达冰冷的手,心底也一片冰凉,“求求你,你告诉我,你会好起来的……” “他手底下的每个死侍,必须要在右侧后槽牙种上剧毒,以防被捉住拷问,暴露消息。每个死侍肯为他卖命,甚至去死,都是因为有家人的性命在他手里……”柯雅达呕出一大口血,抬起手擦了一下宋奕脸上的泪痕,“再说,我身上背着呼和沁上百条的人命,我又怎么能和赤桑在一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是我欠他们的命,是要还的……至于赤桑。” 柯雅达疲倦地眨了眨眼,似乎被抽空了力气,但她说到赤桑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却如同被风吹得再次燃气的火星一般,倏忽亮了起来。她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咬字也有些模糊,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我欠他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还请你替我和他说一声,让他找个好姑娘,真正值得他喜欢的姑娘。” 宋奕摇头,眼泪一滴滴掉在她的脸上:“我不会告诉他,你就是最适合他的人,你要是拒绝他,就自己站起来去说,我不会帮你传话,你……” 柯雅达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勾了勾嘴角:“宋公……子,我不后悔认识你……希望下辈子有缘再见。” 说罢,她便呼出最后一口气来,在宋奕的怀里,没了动静。 良久,地牢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恸哭。 第十七章 那天,宋奕在地牢里呆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耶律凌亲自来找他,宋奕才抽过神来,他怀里柯雅达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僵,面上呈现和哈日怒一样的模样——青白的脸色,发乌的嘴唇。 耶律凌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将手轻轻搭在宋奕的肩上。 “她是被逼死的。” “阿奕,让她安心的走吧。” “安心?她怎么可能会安心?”宋奕站起来,望进耶律凌的眼里,“阿凌,我要回宋国京都一趟。” “决定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嗯,现在就走,柯雅达的尸身,我想你交给赤桑处理……” 耶律凌望着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说了四个字。 “一路平安。” 一匹快马,一骑绝尘,宋奕日夜兼程,只用了十余天便抵达上京。他一身风尘,一双眼却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锐利,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便直接入宫请见陛下。 他一来,宋嘉也不对他多设防备,干脆让奴仆通通退下,偌大的金殿只剩兄弟二人。只是,宋嘉不知他此番前来是带着无边的恨与痛,只见了宋奕便笑开了:“要入宫见朕,怎么也不先去换套衣服,这幅样子,像什么话,好像是大宋亏待了你似的。” 宋奕没有回他这番玩笑话,只是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行叩拜大礼,一字一句皆是不曾有过的疏离:“陛下金安。” 宋嘉看着宋奕长大,自然是看得出他情绪的不对劲,于是也敛了笑意:“起来吧。你此次匆忙入京,恐怕不是只来看看朕这么简单吧。” “请陛下恕臣弟鲁莽,臣弟想问,以我大宋堂堂三百年昌盛安定之威,何至与大宛同谋?皇兄就不怕,这是与虎谋皮?” 宋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但接下来他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半,掀起杯盖浅浅啜了半口,然后温声道:“她都告诉你了?” “她?她是谁?柯雅达吗?”宋奕嗤笑一声,“她其实单纯的很,又怎么想得到这区区一张地形图,便能将几百人的性命夺去,更不会想得到是皇兄与大宛来往。”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5 章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再也没有机会想了。 “那你倒是说说,朕谋什么?” “皇兄所想要的,臣弟斗胆一猜,是否是那大宋与呼和沁多年争夺,易守难攻,所处西南边陲的青隘关?” 宋嘉从鼻尖里懒洋洋地哼出一声笑音:“到底还是朕看着长大的小七,真是明白朕的心思。” “陛下,虽然此时青隘关归呼和沁,当呼和沁被大宛侵占后,自然可以将青隘关一带划给大宋,可是陛下可曾想过,当大宛完全吞并了呼和沁,那么大宋的敌人真的就少了吗?相比得到了青隘关便不再冒进,退居一方的呼和沁上的鞑靼,大宛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二十年前大宛带着二十万兵力直逼大宋的燕州,难道陛下都忘了吗?再说,陛下又怎么能轻信,大宛一定会信守约定,将青隘关这样关键的地方拱手让给大宋?!” “哦——朕知道了,你是替耶律凌来当说客的……” “我确实是来做说客,但却并不是为了耶律凌,而是代表整个呼和沁草原!”宋奕跪在地上,头颅高高昂起,那是他在草原学会的永不言败的骄傲与血性,“大宛之所以提出要与大宋一起,那不过是因为中间隔着一块呼和沁草原。其实正是因为呼和沁,大宛才不能轻易再对大宋起兵。八年前伊贡可汗耶律凌,以草原铁骑硬生生在大宋和大宛之间撕开了一片地盘,将大宛侵占的地方统统抢了回来,又占了大宛安山以南的一片疆土,可却并没有占太多大宋的地界,只是将青隘关占了去。大宛咽不下这口气,自然是要再抢回来,这才会找陛下谋算。臣弟此来不是为了谴责陛下,臣弟只是想,请陛下将暂借大宛的兵力,撤回大宋!” “撤回大宋?”宋嘉眯着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宋奕,似乎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器具,“说得倒是容易!你倒是说说,呼和沁能给大宋什么好处?” “臣弟以性命保证,只要臣弟活着一日,呼和沁的骑兵绝不会踏出青隘关一步,且大宛国的狗贼,也绝不会再有机会扰我大宋国土!除此之外,呼和沁草原愿意每年上贡纯种战马千匹,寒铁弓箭千副。” “就这样?可是青隘关……” “三哥,我最后以宋奕的身份跪在这,请求你对呼和沁草原,高抬贵手。臣弟当年只身前往呼和沁草原,四哥为我求过情,可是三哥没有。我原本以为是三哥消息知道得晚了,错过了可以求情的时机,可是在来上京的路上,我忽然明白了,三哥不是没有提前知道父皇的决定,而是三哥知道了,却不想为我这个弟弟忤逆父皇。也是,我确实不值得三哥冒着可能离皇位远一步的险……” 宋嘉怒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三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当年你不曾留我在大宋,就如同如今你不能阻我归草原!在呼和沁草原的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第一次得到了自由,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人……三哥,你知道吗,那种躺在绒绒草毯上,身边是喜欢的人,天上是悬挂的星河,耳畔是惬意的柔风的感觉吗?”宋奕唇角勾出一点柔软的笑来,仿佛眼前就是这样的场景一般,“三哥,这就是自由的感觉,我爱上了呼和沁,我不能离开那里。如果呼和沁不在了,那么我也会随这片土地沉睡去的。” “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耶律凌吗?” “是的。” 宋嘉挺直的脊背忽然塌了下去,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这个在世上仅存的兄弟,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酸涩。为了登上这个帝位,他已经处心积虑伪装太多年,兄弟早已不是兄弟,父子也不再是父子。这些年来,他亲手用一碗汤药送走过父亲,也亲口命令死侍暗杀兄弟,到如今,他在这世上的血肉至亲,竟然只剩下一个远嫁他国的宋奕。但也正是因为宋奕一开始便从来没有什么夺嫡之心,他背后也没有势力支撑,所以宋嘉才对他不设心防,走得格外亲近些,掌权后也没有对他下手,反而是处处顾念兄弟情谊护着宋奕。 毕竟……这可是他在世上,最后一个兄弟了。 宋嘉忘不了那个跟在他后面,成天玩他腰上玉佩流苏的小七,也忘不了宋奕叫他三哥时,那眼里跳动着的光亮。 那种光亮,让人舍不得掐灭。 “若要朕撤兵,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刚刚说的条件还不够——朕还要大宛国的安山,能打下来送给朕吗?” 宋奕叩首,深深一拜: “敬请陛下,静候佳音。” 第十八章 宋奕没有在京城多留,当日傍晚便离开京城,急急赶回呼和沁。 临走前宋奕特地问了柯雅达弟弟的下落,宋嘉命人取来一罐骨灰交给了他:“柯雅达弟弟身体孱弱,没能挨到解蛊的时候,受不住蛊虫之毒,已经死了。这是他的骨灰,朕一直命人收着,你要拿走便拿去吧。” 宋奕抱着那冷冰冰的青瓷罐,那种死亡的凉意透过他的指尖一直到了心里,然而他最终却一字未说,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三哥该说什么了。 他认识的三哥,待人接物都十分周到体贴,从来不是这个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用一种掌权者威仪去看人的皇帝。 时光流逝,世事变迁,他和三哥早就在偌大的皇宫,艰难的夺嫡之路上走散了,一直不肯醒的始终都只是他。 宋奕不知道的是,宋嘉站在巍峨的皇城上,一路目送着他一人一马离开皇宫,心底是何等的寂寞与茫然。 这种寂寞和茫然只持续了不长的时间,因为作为九五之尊,是不被允许这样多愁善感的……但宋奕的离去,终究会成为大宋新帝心里,一道难愈的伤疤。 宋奕快马回到呼和沁草原上时,呼和沁已经和大宛正式开战,两国以呼和沁西边与大宛接壤处为战场,已经交锋过两次。因为没有了宋国的支持,大宛的仗打得十分犹豫,他们的士兵原本就不算多,人数上只能勉强和呼和沁持平,若是没有宋国的帮助和夹击,攻打呼和沁训练有素的铁骑实在是吃力。 但大宛的优势就是拿到了呼和沁的地形图,所以多用伏击法,一开始着实让呼和沁的铁骑吃了些苦头,折损了将近两成的兵力,但是耶律凌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是个了不起的将才,来回打了几次便大概摸清了大宛的路数,因此大宛在僵持半年的战局后便节节败退,再加上宋奕找人在大宛军队内部将宋国反悔,将不加以援军的消息散播出去,惹得大宛士兵人心惶惶,已渐生退意。大宛内部甚至传出了宋国暗地支持呼和沁的消息,耶律凌趁此军心不稳的绝佳机会,一举反击,将大宛的粮草烧了个精光后,趁夜袭击了大宛的驻军地,大败大宛国,此战最后以大宛国投降,划出安山,并承诺每年会给呼和沁草原贡牛羊与金银为终。 呼和沁草原取得全面大胜,鞑靼人上下欢庆,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喜气,家家户户尽是张灯结彩。为了庆祝可汗与军队的凯旋,特地在当夜设了盛大的宴席,在草原中间架起了高高的篝火。宋奕看着到处忙活的百姓,忽然想起了他与耶律凌成婚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热闹。 于那是不同的是他的心态,大婚之日,对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和夫君,他的心里是不安的。而如今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呼和沁草原,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再看,他看到的是呼和沁人民的热情和淳朴。宋奕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鲜甜的空气大量灌入肺中,让宋奕觉得自己也是一只在呼和沁草原腾飞的鸟。 宋奕和耶律凌回到呼和沁后,独自一人去了柯雅达的墓,当时宋奕将她弟弟的骨灰带回来后,便一同交给了赤桑,赤桑最后选择将柯雅达和弟弟埋在她的家乡,那个宋国与呼和沁边境处的小镇上,并隐居在那里。 宋奕蹲下摩挲着粗糙的石碑,温柔得像是在摸那个姑娘的脸庞。他低声道:“对不起,柯雅达,没能及时救下你弟弟……希望你和弟弟,能在黄泉下团聚。” 赤桑递给宋奕一坛酒,宋奕拔开瓶口,倾斜酒坛,尽数倒在碑前。 “值得吗?”宋奕将酒坛放在墓碑旁,“离开呼和沁,离开可汗,从呼和沁的大祭酒到默默无名的小民,在这个小镇上生活,值得吗?” 赤桑笑得温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那可敦觉得,为了可汗,远走草原,离开家乡,值得吗?” “……值得。” 赤桑点点头:“我也一样。呼和沁有那么多的能人奇才,我走了,也会有下一个祭酒,可是连我都不在她身边,她去哪里找下一个赤桑呢?” 宋奕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多做逗留,翻身上马,准备赶回呼和沁参加晚宴。赤桑对他拜了一拜,道:“多谢,珍重。” —————— 呼和沁的这场晚宴,办的极为盛大,备好的佳肴美酒,人人畅饮,鞑靼人的热情奔放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庆功宴上不分主仆贵贱,男女老少都手拉着手,围着篝火唱着高昂的歌曲,跳着奔放的舞蹈,来庆祝呼和沁的再次胜利。 耶律凌坐在王座上,遥遥望着远处跳动的篝火,一双蓝色的眸子被照的水光潋滟,私有万千柔光。他今日没有带着面具,白皙的脸颊因为香甜的葡萄美酒而添上几分嫣红,看得宋奕心头一震。 “阿奕,我很开心,”耶律凌吃吃笑起来,“我族人民安定,你又在我身边……这已经是令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我也是。” 宋奕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漫天星光下,他一双眸子,竟比星子还要亮上三分。 今夜的风,柔和得像是一片轻纱,卷携着美酒的芳香,拂在人脸上,似乎能醉人。 宋奕勾唇一笑,抬起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在耶律凌手中那只酒杯的杯沿碰了一下,然后饮下一口酒,凑到耶律凌嘴边,以唇将酒渡给了耶律凌。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北境有冻离 第 16 章 然后,耶律凌听到晚风送来一个美好的祝愿: “愿,可汗与我,岁岁年年,皆有今朝。” =END= 第 16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