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 Liandanmei.Com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 第435章 乡村天王(194) 谢茂出门从来不带司机。前有小招儿,后有昆仑,都是长期被谢茂扔家里自生自灭的命。 徐以方早上起来,看见昆仑满院子转悠,询问之下,才知道谢茂夜不归宿。 谢茂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非常厌恶生活被捆绑束缚,有衣飞石在时会常常打个电话向宿贞和徐以方告知行踪,以免两位妈妈什么事情都不安排就在家里等着儿子回家这种等待通常也会让谢茂暴躁。现在衣飞石不在了,谢茂只说要出门,什么时候回来彻底看心情。 徐以方也不知道谢茂中午能不能回来吃饭。这儿子心肠冷,面上看着恭敬客气,说出门就出门,一走就是小半年,连个电话都没有。毕竟不是自己看着养大的,徐以方也不好教训,只能哄着。 见昆仑在院子里待着无聊又孤独,她客气地把人招呼进来吃了早餐。 昆仑就跟着她混了,陪她插花、画画,陪她给不知道是否回家的谢茂包饺子。 中午十一点,容舜也准时来敲门,顺势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小画怎么没来呀?徐以方关心地问。 容舜跟谢茂、衣飞石关系好,这种好已经超越了他以非婚生子身份与衣飞石争夺家业的竞争关系。连宿贞都不再敌视容舜,常常带容舜到书房说话,徐以方哪会看不懂这其中的关系? 谢茂与衣飞石不在的半年,也是容舜常常来家里探望徐以方。徐以方和容舜关系还算好。 容舜没敢说自己今天是听谢茂的吩咐来挨捶的,随口说童画今天上班来不了。 昆仑是客人,容舜就称得上是贵客了,徐以方很高兴,让厨师帮着多调几个口味的饺子馅儿,说:舜哥儿喜欢吃土豆猪肉馅儿的饺子,你把土豆切好,五花肉我来剁。 容舜连忙说:不麻烦,太太,我就吃韭菜行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就得了。徐以方拍拍手上的面粉,拿出手机给谢茂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谢茂正在去探望虾饺父母的路上。 茂茂,中午回来吃饭吗?舜哥儿来了,给你包饺子呢。徐以方毫不客气地拿容舜当枪。 容舜听这一耳朵差点没吐血,先生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太太您还非得让他回来捶我呢! 没奈何,容舜面上还得保持镇定,动作利索地擀饺子皮昆仑是个厨艺新手,包饺子时能维持饺子皮不被馅儿炸开就不错了,擀饺子皮这任务对他来说太艰巨。 【我得晚一点儿。】谢茂从未忘记过在京市定居的虾饺父母,隔几个月总要亲自来看一看。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等着你啊,你慢慢的不着急。开车慢一点。徐以方温柔地叮嘱。 【嗯,我知道,妈。】谢茂随口答应,也没说自己其实没开车。 他坐的是九爷的车,九爷安排了司机,驾驶技术很稳妥。 昨夜住在会所,九爷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周到,早上起来连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大约是为了迎合谢茂的审美,连外套都准备了一件与谢茂穿来那件土味羽绒服同牌同款的新衣。谢茂估摸着吧,刘奕大概在家里闯的祸不小,九爷这是提前巴结着呢,从前也没见九爷这么狗腿。 正觉得这司机驾驶技术不错,车辆急刹,谢茂身体下意识地调整了角度,稳稳地坐在后排。 九爷的司机是退伍兵,素质相当好。不止急刹,见车头前站着的男子手提桶状物,似乎要往车上倾倒,立刻选择倒车。背后立刻响起一片喇叭声背后有车。 不等谢茂指挥,司机以踩死了油门,砰地朝着正打算往车上浇汽油的男子撞了上去! 将人撞到之后,车辆也驶出了二三十米。 背后的小车司机是位热心肠的年轻女士,居然停下车,打算上前察看被撞倒在地的伤者。 伤者手里提着的桶子已经被压瘪,汽油淌了满地,发出刺鼻的气味。看着汽油顺着轮胎印儿蔓延向谢茂车辆的那条轨迹,伤者挣扎着去掏怀里的打火机 后车热心肠的女司机正好走过来,轰一声,汽油被点燃了。 啊 女司机尖叫着被谢茂拎离了火场,谢茂不太怜香惜玉,把她扔在了她自己的车头前。 躺在汽油堆里的棉衣男子很快就被烧成了一个火球,无数过往的汽车停下来,有司机拿出后备箱里的便携灭火器,附近的居民也都赶来察看,有灭火器的找灭火器,没灭火器地去牵水管拿水盆,然而,汽油助燃的功效太可怕了,短短几分钟之内,一切都来不及了。 死里逃生的女司机哭花了妆,就坐在自己车前打电话报警:喂,警察叔叔,不,警察阿姨,我,我刚才看见一个人报复社会泼豪车汽油,他他现在把自己烧了什么?哪儿?我在哪儿?我在XX街这个这个吉野家对面的马路上 饺子当然没吃成。九爷和容舜都闻讯赶来,把在派出所做笔录的谢茂接出来。 这事儿惊动九爷和容舜不奇怪,特事办立刻就做出了反应,把案子从市局接到了特事办处理。 在特事办的某半公开的办事处,谢茂看着被烧焦的陌生尸体,说:这是南洋降头术。 因是半公开的办公地点,对外自称隶属于公安部,管一些非常态的事务也很正常,九爷作为涉事车主被谢茂邀请旁听。明知道容舜事情很多,且主要负责海水淡化技术方面,齐秋娴依然让容舜跨行带队负责此案谢茂不好伺候,让容舜去伺候他,齐秋娴认为不容易出乱子。 昆仑还拎着一盒子蒸饺,徐以方调馅儿,容舜擀皮,昆仑负责包好。 看完了尸体之后,九爷吃了一半的午饭差点吐出来。几人挪了个房间坐下,昆仑就把这盒饺子打开,在小碟子里倒上醋,请谢茂吃午饭九爷觉得谢大师新雇的司机纯属脑子有坑。 下一秒,谢茂就真的坐了下来,接过筷子,还问他:九哥吃了吗? 九爷面不改色地吸了一口鼻烟:吃了。 容舜一直在等消息,底下人进门送了一份资料进来,他看了一眼,说:先生,这是袭击者的资料。晋籍岸县人,两天前乘车进京。此前,他长期在南省梅市谋生,初时在鞋帽厂做车工,做过短时间的水果贩,这些年物流发达,他在某通做快递员 南省梅市。 指使几个老混混在顶呱呱厂区纵火的韩铁关,他的家具公司就坐落在南省梅市。 这让九爷觉得极其没有面子。谢茂托他帮个忙,他忙是帮上了,可惹出来这么多后患,就显得他的手段不够干净。先前韩铁关去报复谢茂,顶呱呱至今还有两个员工躺在医院里,现在他自己的座驾遇袭,若不是司机反应迅速,整个车子都要被烧了。 先生,您说这是南洋降头术,我请隔壁组的同事来看看?容舜问。 有九爷在,容舜说得不太明白。所谓隔壁组,就是燕鲍翅组,专门负责技术支持。 有我呢。谢茂觉得自己比燕鲍翅组的小毛毛懂得多一些,何必去找那群小傲娇。 谢茂吃了七八个饺子,稍微停下筷子。 昆仑和容舜都没能领悟到他需要什么,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停下筷子是要东西了。 送了资料进来一直站在门口毫无存在感的年轻文员,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一眼,走到办公室墙角,拿出饮水器下面的一次性水杯,一一给各位倒水。 容舜才突然想起来,把昆仑提来的保温壶揭开盖子,倒了半碗饺子汤送到谢茂手边:先生,这是饺子汤。老派人吃东西,讲究原汤化原食。肯定比喝白水好。 给所有人送了水之后,年轻文员又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被容舜吩咐:忙你的,下去吧。 他一直没有抬头,听了吩咐之后,悄无声息地推门离开。 谢茂仿佛不在意地看着那年轻文员的背影,嘴角勾起冷漠讥诮的一道弧。 衣飞石,你变成灰,我都认识你。 眼看着衣飞石离开了办公室,下一秒又借口送水果,换了另外一个身份模样进来,谢茂都气笑了。 这回衣飞石扮演的角色,依然是特事办的下属之一。和前头的年轻文员一样,此人其貌不扬,长得毫无记忆点。他熟练地端来切好的哈密瓜,另有一些剖开的甘蔗小段,总共两盘,一盘放在了谢茂吃饺子的办公桌上,另一盘放在九爷所坐沙发边的茶几上。 送了水果之后,他又毫无存在感地站在墙角。除了谢茂,连昆仑都没发现他留下的迹象。 降头多半截人气运,戕害其肉身。这种能操纵人进行自杀性攻击的降头术很少见,能够施展的降头师不会很多,付出的代价也必然很大。谢茂道。 容舜将他所说的情报记录下来,说:我即刻让人去排查。 不用。谢茂用筷子蘸醋在盘子里画了两下,那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容舜和九爷都很惊讶。为什么?容舜好歹也是山川咒术的正经传人,虽然总是学不会,理论他还是学得很扎实的,推测道:咒术反噬吗? 那倒不是。这种降头术以无辜者献祭血食,攻击失败了,降头师也不会反噬受伤。 谢茂把剩下几个饺子吃完,在九爷和容舜满脸困惑的注视下,他喝了一口饺子汤,才慢慢地说:有人差点烧死我,你能准许他活过今天晚上吗? 站在角落的衣飞石始终低着头,闻言心头一紧,君上认出我了吗?! 他又说服自己,不可能,君上不可能认出我来。正忐忑不安时,他听见站在谢茂身边的昆仑恭敬地说:不能。 衣飞石松了口气,原来君上差遣的不是我。这个认知,让他隐隐又多了一丝失落。 昆仑印是上古神器中极其具有地位的一位,然而,昆仑印本身就不是战斗系法宝,尤其是在近四百年前,昆仑印还险些因战陨落。 对于神器器灵而言,四百年的休养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大概等同于人类精疲力尽之后只打了个盹。昆仑是器灵焕发了新生,拥有传承却没有太多记忆。 总体而言,昆仑是个先天战斗力不足,后天还被战损削弱的上古神器器灵。 衣飞石并不觉得昆仑有资格跟随在谢茂身边,昆仑是铠铠那一辈的小朋友,战力差得远了。 可现在谢茂身边只有昆仑。 谢茂笑了笑,指了指桌面上的东西:把保温盒收好,还给我妈妈。 昆仑答道:是。 谢茂又说:那件事不该你去办。 昆仑不解地看着他。那件事是哪件事?收饺子盒?闻言,昆仑想把正在收拾的保温盒递给容舜。 谢茂明知道衣飞石就站在角落里,却装作一无所知,故意对着某个空荡荡的方向,仿佛在朝着正监看自己的人说话:你去。 如果衣飞石没有用百鬼善变乔装改扮潜入此处,这会儿他确实应该在用镜花水月监看谢茂。 哪怕谢茂没有从前的记忆,他依然很了解衣飞石,知道衣飞石想做的一切,能做的一切。 这回轮到昆仑和九爷面面相觑了。你去?你是谁? 容舜心中叹息,先生这是在对老师说话吧?老师还在养伤呐!也不知道老师听见了没有? 衣飞石没听见,容舜怕谢茂生气。衣飞石听见了,他又担心老师带伤出任务不方便。 ※ 谢茂一行人离开特事办的办事处后,衣飞石也闪身离开。 只花了一秒钟,衣飞石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模样,走出办事处大门,他就穿上了外卖小哥的衣服,手里还提着食物包装袋,融入场景中,毫无违和感。 他恍若不在意地跟了半路,直到谢茂和九爷上了车,他不敢探寻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谢茂的表现很完美,衣飞石丝毫没发觉自己已经被识破了身份。 他一直都想改换身份回到谢茂身边。只要谢茂不再追问衣飞石的反常,就不会因此想起前世之事。衣飞石很想回到谢茂的身边。最初谢茂去了万神宫,衣飞石找不到机会,谢茂下山之后,衣飞石依然在找机会谢茂喝花酒,他就不敢回去了。 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器物成人的自卑。 所谓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在原世界里生而为人,本身就是一种功德之下的福报。 衣飞石最初连他都称不上,只是个它。 谢茂看不起禽兽,看不起异类。天生万物以养人,在谢茂看来,异类天生就比人族矮一等。 哪怕谢茂是修界极其仁慈的圣主,准许妖修成圣,准许妖修入朝,让妖修与人修拥有同样的机遇和地位,甚至支持妖修解除与人修强制性的主奴契约,可谢茂依然不赞同人族与异类通婚共血。 万物生而有灵,灵若生慧,我尊重你们的智慧,赐予你们平权。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同族。 权力等同,族别有异。 我们根本不一样。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异类就是异类。 衣飞石跟随了谢茂千万年之久,他明白谢茂的想法。 他也曾鼓起勇气试探过,可惜,谢茂给他的答案,不可能使他拥有一丝侥幸的勇气。 一场必输的赌局,衣飞石不会去赌。 在谢朝时,谢茂偶尔露出可能另觅新欢的迹象,那个无忧无虑不知前事的衣飞石,反应也是沉默退避,假装不知道那件事。唯独谢茂命人将楚弦挑入宫中时,衣飞石才犯颜抵抗了一次抗议的也不是谢茂重新选了个侍寝(出轨),而是他选择的楚弦年纪太小,行事有干天和。 不管是否拥有从前的记忆,衣飞石都不可能去阻止谢茂睡别人。 从前那是陛下的权力。如今那是君上的权力。只要谢茂愿意,衣飞石就只能服从。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阻止有用吗? 这世上有无数个诱惑,挡得住今天,挡得住明天吗?一辈子挡下去? 衣飞石不能决定谢茂是否睡另一个人,他唯一能决定的,只是在谢茂睡了别人之后,他还跟不跟谢茂继续生活。很幸运的是,谢茂从来没有给他考虑这个问题的机会。谢茂也并不需要他去阻止。 衣飞石始终在寻找回到谢茂身边的办法。 谢茂的生活圈子很狭小,从前一直围着衣飞石转,能近身的人都有数两个妈,家里的保姆阿姨,容舜,常燕飞等等可是,除了衣飞石自己,谁也不可能长期跟在谢茂身边。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突然决定要自己拍摄《岳云传》,衣飞石琢摸着是不是能在剧组下手,混个接近的位置,比如说,副导演,场记,或者司机都行。 计划赶不上变化。 谢茂遇袭。 衣飞石重新回到久违的阳世,混入了谢茂身边。 有人差点烧死我,你能准许他活过今天晚上吗? 不能。 ※ 衣飞石重新回到了轮回池。 他手里拎着一道几乎被烧灭的鬼魂,径直扔进了浑沌的黄泉水中。 魂体之间的交流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语言,黄泉水将鬼魂混乱的记忆一一梳理出来,衣飞石很容易就发现了其中的线索这个被下了降头术,对九爷车驾发动自杀式攻击的棉衣男子,就像是被做成肉鸡的电脑,高手就能从中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黑客。 衣飞石顺着这倒霉的鬼魂找到了对他施术的降头师,很意外的是,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女郎。 不管是南洋人还是西洋人,只要威胁到了君上的安危,都得死。 衣飞石拿出一轴古卷,缓缓展开,正要将被锁定的西洋女郎拘魂下九幽,背后的大门突然被拧开。 一个穿着五星级酒店男侍应服装的男子走进来,步履轻捷,他左手拿着一根纤细的钢索,迅速朝着西洋女郎的脖子套进,使力一拉,这擅用降头术的可怕降头师,竟然被悄无声息地割了喉! 衣飞石以魂魄状态高踞于维度之上,现场咽喉汩汩流血死不瞑目的降头师和潜入的杀手,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一直到降头师鲜血流尽,杀手才将紧攥的右手放开。 原来他右手里握着一道极其纯粹和煦的佛光,能够镇压住降头师所携的阴力,以至于降头师猝不及防地面对他时,半点阴术都使不出来。就如普通人一样被他所杀。 杀手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去钢索上的血丝,低声说:不要惹我弟弟。我会生气的。 他收好作案工具,从来时一样出门,顺手擦去了推门时的指纹。 衣飞石看着杀手的背影。 这人原本记藉在西洋,生死不归地府统管,不过,被衣飞石以轮回大帝形态看过的所有人,都会自动被生死册录入。 Jack谢,华夏名谢约翰。生于1991年,死于2019年。 君上今生的兄长。今年夏天,他就会死。 死因,弑父不遂。 第436章 乡村天王(195) 传说中的Jack谢,大洋彼岸地下王国的继承人,风月场中的花花公子,世界排名前十的杀手。 他的名称曾被吸血鬼所提及,吸血鬼表示曾和他一起谈笑风生,与有荣焉。他的存在让做安保工作的容舜极其忌惮。他和他的父亲谢润秋长期不被华夏政府准许入境。 衣飞石并不关心他。 因为这是个只在交谈中出现的人物,且长期孤悬海外,离着衣飞石的计划有十万八千里远。 现在,他回来了。 被杀死的降头师身处华夏境内,就住在南省首府南州市某五星级酒店。 上午谢茂遇袭,下午Jack谢就出现在降头师的屋内,足以证明他离谢茂很近,离南州也很近。 这让衣飞石略显忧虑。 他计划让谢茂进入小世界轮回,重养善心,可不想让谢茂再养出一股杀心。 谢朝的剧本就写得荒腔走板了,不止让君上重生几次受尽了磨难,谢朝时君上的父兄子侄们也都表现得一言难尽像极了真实世界的翻版。衣飞石不记得自己究竟设定了怎样的剧本,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在设定轮回条件时,没能逃过潜意识的约束与自我欲望的贪婪,把现实里的一切都带了进去。 如今衣飞石无力再送谢茂进入小世界,谢茂流连在这个世界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换句话说,谢朝的一切可以说是衣飞石潜意识下设置的剧本,现在经历的一切则都是不可控的,是真实存在的,谢茂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是剧本,衣飞石控制不了走向,也不确定他们会对谢茂造成怎样的影响。 若是普通人也罢了。Jack谢,那是君上的兄长。坑兄弟简直是命中注定。 衣飞石看着鬼气森森的生死册,御笔轻移数次,终究还是忍住了将Jack谢的阳寿一笔勾销的冲动。他不确定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窥知天命之人,常常被天命所误。一动不如一静。 何况,他觉得,Jack谢不过一介凡人。有他守在谢茂身上,总不会再让君上被兄弟坑了。 合上生死册之后,衣飞石又烦恼另一个问题。 他究竟要以什么身份回到谢茂身边? ※ 某西洋降头师横死南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隐修界。 为了邂逅不知道会用什么面目出现的衣飞石,谢茂回家安慰了徐以方一句,直接住回了第二电影的顶层办公室。办公场合毕竟常来常往,为了给衣飞石创造浑水摸鱼的机会,谢茂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他并没有想起对衣飞石的爱慕与喜欢,这会儿的谢茂目的很单纯,他就是想睡觉。 一心一意,只想和衣飞石睡觉。 哪晓得他等了一晚上也没见衣飞石找借口回来,清晨不得不和自家兄弟打招呼的谢茂冲了个澡,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中欲求不满的自己,心想,这地方还是不方便。难道要我去住半夜有人塞卡片的小宾馆?不行,太露骨了。 刷完牙之后,谢茂泡了一壶茶,居高临下看着逐渐苏醒的城市,想的还是衣飞石。 或者说,他想的还是睡觉问题。 他决定不管衣飞石今天用什么身份出现,他都要睡了。失去了爱慕衣飞石的心情,他记忆和智商都还在,不管衣飞石为什么和他闹别扭,这一出都闹得太过分了谢茂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 可悲的是,他并不生气。 衣飞石斩前尘,直接把他斩出了生命。 喝完了两泡茶,来上班的吴悠提来了早餐,请示了一些工作上的安排。 谢茂昨天上午才安排好新项目,中午出了车祸,晚上就住到了办公室,这让不知内情的员工们通通误解了老板的想法老板好敬业!老板一定很重视新项目!我们也要加班!尽快拿出方案来! 谢茂一边吃煎饼果子,一边想睡觉的事。 听吴悠说了小十分钟,谢茂才吩咐说:前期的事交给熊制片处理,他懂行,人尽其用。 我知道你对他有些意见,这也正常,一家独大,难免会骄狂。不过,你的角色不是和他打擂台的把式,你坐台上是裁判。你觉得我们公司能同时做几个项目?谢茂问。 吴悠也没有很认真地给熊开新上眼药,心里不大高兴,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熊开新实在太狂了,谢茂没出现之前,他把吴悠当橡皮图章用,能做主的谢茂出现之后,他巴结讨好的对象就变成了谢茂,曾经上传下达堪称钦差的吴悠在熊开新跟前瞬间落魄成泡茶小妹,昨天上午散会之后,他眼里就没有吴悠这个人了。 吴悠本质上是个追求上进的小姑娘,她心目中的上进,是努力工作,对老板负责,对得起自己的薪水,并在预期赚更多的薪水,然而,她没有职场战斗意识。哪怕她天生情商高,会来事喜欢叨叨,什么情况都能圆场丝毫不觉得尴尬,这种互相攻击的残酷职场战斗意识,很多女性都不具有。 被谢茂一句话戳穿自己的不痛快之后,她还尬笑了一下:没有没有,我对熊制片没有意见。我觉得我们公司同时做两三个项目,问题不大。不管是资金储备还是人才储备都足够。 谢茂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目前谢茂要管理的事务,相较于谢朝时万几横宸简直就是小意思。但是,在谢朝他有一个朝堂的大臣可以差遣,三年一次科举,天下英才纷至沓来,调教好的朝臣基本上不敢跟他出幺蛾子。目前许多事都只能亲力亲为。 所以,熊开新在第二电影里夺权架空吴悠,谢茂对此并不太忌惮或不满。如果熊开新能把胡导负责的电影完美执行完毕,谢茂还真不介意让熊开新一家独大。 问题在于熊开新这人业务能力不错,可惜脾气太坏,根本没有平衡运行一家公司的资质。 那就只能引入第二股、第三股势力进行制衡了。 目前谢茂还需要熊开新处理《岳云传》的前期事宜,他暂时不会去挖人,也不会让熊开新感觉到地位受到威胁。一旦项目进入正轨,胡导那边需要一个成熟的制片人负责接下来的监制,谢茂也会同时开启新的电影项目。他自认第二电影不是小作坊,公司里只有一位金牌制作人怎么像话? 吴悠在熊开新跟前受了气,见了谢茂还挺愧疚。 谢茂信任她,让她守住公司,她却被熊开新夺了话语权,这是相当地无能。 现在被谢茂安抚了两句,听懂了谢茂话里的暗示,她放下心中大石,美滋滋地出去了。 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谢茂不禁摇头。 新古时代的姑娘们说彪悍也彪悍,作风那叫一个开放,可惜心肠都养得太善了些,完全没有战斗意识啊。职场啊,和朝堂没什么两样。吴悠这样的小姑娘斗不过业内资深早已出头的熊开新很正常,双方掌握的资源完全不在一个量级,问题在于吴悠完全没有战斗意识。 小姑娘再这么下去,职业生涯巅峰撑死了也就是个总裁特助,不可能执掌一方大权。 谢茂已经点拨过了吴悠,能不能把握住在第二电影当裁判的机会,就看她能不能长出獠牙来。抱着谢茂这么粗一根金大腿,身上闪闪发光老板心腹四个大字,谢茂还会专门给她从外引入奥援,平衡局面,她若领悟不了,依然当个泡茶小妹跟着各位大佬跑,那也是命。 吴悠离开不久,通宵加班的熊开新也抱着笔记本电脑上来了,就在办公室给谢茂演示新策划案。 熊开新脾气坏归坏,业务能力无可指摘。 昨天散会之后,熊开新留堂和谢茂做了个初步的沟通,随后就将手底下各个心腹差遣起来,飞速运转。长达二十个小时的辛勤工作卓有成效,他演示的PPT做得简洁典雅,内容扎实丰富,谢茂只需要一个方案,他做了三个备选,两个备用,数据资源全都落实了。 一个通宵没有睡觉,刚刚才在员工休息室冲了个澡,熊开新下巴突出胡茬,精神亢奋。 谢茂慢悠悠地泡着茶,偶尔给熊开新让一杯,听完所有方案之后,说:都有可取之处。熊制片策划做得很用心,圈内也是交游广阔嘛。 熊开新见过谢茂带来的分镜头剧本,所以他摸得准谢茂的脉,知道谢茂喜欢哪种风格。 《岳云传》的分镜头剧本都做好了,若要照着这个本子拍,可以发挥的余地就变得很小。换句话说,熊开新犯错踩雷的机会也变得很小。 他是制片人,又不是负责拍摄的导演,策划案嘛,不都是老板怎么喜欢就怎么来吗? 和胡导打架闹得分道扬镳时,熊开新也隐隐有些担心。老板后台太大了,惹了别的老板,顶多被炒鱿鱼,惹到老板这种顶级二代,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进去了。现在能被无罪释放并委以重任,熊开新依然能在公司内呼风唤雨,顿时就把半辈子的才华都用在了巴结老板身上。 谢茂喝着茶夸奖他一句,他就像是考了一百分等待家长阅卷的孩子,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谢总过奖了。分内事嘛。他站在谢茂的茶桌边,恭敬地端起谢茂刚给他添的茶。 用甲案。谢茂选定了方案。 诶,好。各方面都已经初步联系过了,我马上让底下进入谈判阶段,条件合适先签合同。熊开新把一小杯茶一口饮尽,连忙放下,做出我马上就奉命去干活的殷勤姿态。 导演那边不必去谈了。谢茂说。 熊开新什么都好,就是脑补了一个老板想当明星的蠢想法,且完全没有和谢茂进行沟通。 他的各个策划案中,把意向邀请的导演拟了七八个 导演和别的工作人员不同,常在圈内混的剧组人员好说,熊开新怎么都能协调过来,麻烦的就是导演。没作品的导演,熊开新也不敢给谢茂看,这出了作品的导演就不是那么好签的了,你得拿着剧本和合同去敲门,面子不大顶用至少熊开新目前的面子还不大顶用得看本子和票子。 至于熊开新各个策划案中空缺的那一项,则是意向邀请的男主角扮演者。 他很自作主张地把男主角留给谢茂了。 熊开新客气地问:是。谢总有属意的人选了吗?我马上通知下面准备合同。 嗯,不着急。你先把其他的人员敲定下来。谢茂说。 不是,谢总,这事儿您可能不知道。这大导演都有属于自己的团队,剧组里带谁不带谁,咱们得和他商量着来。导演是将,剧组是兵,将不知兵这不是乱套了吗? 熊开新知道谢茂是新入行,但凡萌新都喜欢听业内讲内幕传统,他很客气地带着笑向谢茂科普:这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波人,说不得从前就有点什么爱恨情仇。要是谈了两边不对付,重新谈人倒是简单了,就怕进了组互相埋雷,咱们吃亏。 说来说去,他作为项目制片人,必须要知道谢茂想签下的导演是谁,否则是真的怕跳坑。 放心,没有的事。谢茂说。 将最后一泡茶喝完,谢茂抬头时,发现熊开新还赔笑等着,非要等个答案。 不管怎么说,熊开新拍马屁归拍马屁,对项目是极其看重的。他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作为一个制片人,最重要的就是执行项目的能力。项目做不好,他在第二电影的地位就不可能稳固,他抢夺的一切也都是空中楼阁,随时倒塌。 谢茂尊重他的业务能力,指了指自己:我来导。 熊开新显然也修过表情管理课程,嘴角一撇就化作了一抹真诚的笑意:啊,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导演是个辛苦活儿呀,谢总能者多劳,有您在剧组做定海神针,咱们底下人也松一口气了。 谢茂指了指茶桌前的位置,示意他坐,说:哪里哪里,我年轻,第一次尝试,还得熊制片多帮忙指点。协调拍摄团队的事,熊制片一定要多多费心。你坐,我有些事想咨询一下。 这是今天上午碰面以来,谢茂第一次请熊开新落座。 大部分私企老板都礼贤下士,对于看重的员工,那是相当的客气。熊开新在跳槽前虽然和几个竞争对手掐得欢,但他在前公司的大老板面前总归是有座儿的,大老板还非常客气和蔼。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昨天开会时,熊开新也没觉得谢茂有什么稀奇,他对谢茂恭敬,谢茂对他也算客气。 今天的单独会面就不一样了。谢总和所有高高在上的二代一样,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气势。哪怕谢茂也赏赐般地给他倒了一次茶,可谢茂的态度很明显,他就是来汇报工作的,不配坐下来说话。 坐下,谈工作。这本该是稀松平常的待遇。 被谢茂钓着半个小时,熊开新竟然就被赐坐的行为拿住了。 他的职场经验应该提醒他,这是谢茂使用的心理战术,可谢茂的气势和腔调都使办公室里的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在谢总的面前,谁有资格坐下去啊?熊开新身在其中,竟然没察觉出一丝违和感。 现在被赐了座,他反而受宠若惊,那种考了满分被家长夸奖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听说现在做综艺很赚钱,也容易吸粉儿。谢茂说。 熊开新看着他将凉水灌入铸铁壶中,等待煮沸,又重新换了新茶,这是要详谈的意思。 做综艺和做电影是两个不大重合的圈子,不过,熊开新没觉得做综艺有什么难的。有钱就买个版权,人家直接给你个团队手把手教,选对人了,那不就火了吗?没钱没节操的,干脆连版权都不买,几个综艺东拼西凑洗得妈都不认识,还是只要选对人了,必然就火了。 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做这个业务?谢茂虚心地问。 这直接都把公司未来战略发展方向拿来和我商量了!熊开新再次确认了自己在第二电影不可取代的地位,雄心壮志、意气风发,当下滔滔不绝地和谢茂开始讲业内生态,对制作综艺节目夸夸其谈。 谢茂似乎很认真地听着他吹牛批,偶尔问一句,立马引来熊开新更鸡血的回答。 他实际上一直在想别的问题:衣飞石怎么还不来?衣飞石会怎么来?衣飞石来了我该怎么睡他? 等熊开新吹得眉飞色舞,好像第二电影马上就要交一档称霸收视的综艺节目给某个有眼光的电视台了,谢茂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把话题拉了回来:嗯,我大概知道综艺节目的前景了。不过,我们公司目前的重心还是得放在电影制作上,综艺嘛,做个小制作试试水。 熊开新正想满口答应,谢茂已给他添了一杯香茗,和蔼地说:综艺是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儿。口碑再好的综艺,也不能称之为作品。我们要做有骨气有审美的企业文化。电影才是骨干,综艺只是枝叶,熊制片,你要好好带我的项目,综艺嘛,先放一放吧。 谢茂迟早要再挖两员干将来和熊开新分庭抗礼,今天涉及综艺的谈话,就是谢茂给熊开新的安抚与暗示。哪怕他以后打算挖人时,熊开新也只会认为他要挖人来做试水的小综艺。这是谢茂的幌子。 熊开新丝毫没想过这是谢茂埋下的地雷,满心都沉浸在被重用的得意中,拍胸脯满口答应。 打发走了得意激动的熊开新,谢茂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半。 衣飞石居然还没有来。难道楼下门禁太严格了?不可能。什么门禁都拦不住会百鬼善变的衣飞石。 谢茂将茶杯倒扣,等待得有些烦躁。 念了一段清心咒,他突然意识到,我怎么知道衣飞石会百鬼善变?这是我失去记忆里的东西吗?在属于未来修真时代的记忆里,谢茂并没有任何与百鬼善变相关的记忆! 这个词,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左等右等,衣飞石始终不来。谢茂不耐地穿好鞋子,拿起手机,打算出门碰运气。 刚刚走下楼,他就被羲和拦住了。 谢主任,我专门来找你解释,请给我十分钟时间。 羲和一身雪白羊绒大衣,气色看着非常好,站在写字楼大堂中,整个人还显得相当的英俊时髦。 被特事办押解回国之后,羲和与国家谈了条件,得到了特赦令。据说他目前还是特事办的外围成员,正儿八经在替特事办效力。这大概也是他称呼谢茂为谢主任的理由。 谢茂状若不在意地在大堂里扫了一圈。 不是衣飞石,不是衣飞石,也不是衣飞石全都不是。 这让他不怎么乐意了,他是抱着睡觉的目的出门碰运气的,哪晓得衣飞石居然真的没来。 副主任。不乐意的谢茂硬邦邦地甩了羲和一句。他是作训处主任,特事办副主任。 羲和自认和谢茂有黄泉水换精莲子的交情,得了特赦令,又捡到特事办再就业的护身符,他就这么光棍地出现在了谢茂面前,丝毫不害怕谢茂再镇压他一回。 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在国旗下庄严宣誓,以余生效忠党和人民了。羲和说。 谢茂看着门外来来去去的行人,试图寻找衣飞石的身影:你还有八分半钟。 我此行主要是想告诉你,虽然南市的降头师曾经是我的人,但是自从我离开暹罗之后,我就和境外黑恶势力彻底划清了界限。我在努力做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羲和努力辩解。 谢茂还不知道降头师的消息:南市? 这个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momo是在南交会上和韩铁关认识的,这是他们的私下交往,我作为幕后大佬并不知情,老实说我那么多小弟,要不是momo昨天傍晚突然暴毙,有消息说她下降头得罪了你,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羲和依然在努力解释。 这么个话痨又怕死的羲和,简直和暹罗庄园里的千年老精不是同一画风。 谢茂很想知道,特事办究竟对羲和做了什么?还是那张特赦令卸去了羲和身上的重担,当他发现自己还有另一条活路可以走时,心态就彻底不一样了? 说完了? 没有啊。我还有一个消息,韩铁关已经进京了。 谢茂很意外。韩铁关进京了,容舜竟然不知道?特事办也没有通知自己? 羲和说话大喘气,接下来还有一个转折:被你徒弟弄死了。就是那个这么大的孩子。他用手比了比自己腰下的位置,这件事就此了结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么大的孩子。除了刘奕,还能有谁?谢茂挥手让羲和快点滚,拨通了九爷的电话。 【谢师,早啊。】 刘奕呢? 【呵呵呵,咱们中午碰面吃个便饭?奕儿在他姥姥家,我这就让司机去接他回来。】 不用了。 谢茂左手绽出一块玲珑星盘,诸天星影皆在其中。 找到属于刘奕的光点,谢茂确定了刘奕此时的位置,去地库开了车,绝尘而去。 他知道衣飞石为什么不来了。 因为,衣飞石在刘奕身边。 第437章 乡村天王(196) 刘奕的母亲张南方出身腐书网,姥姥姥爷都是大学教授,在津市大学任职,家也安置在津市。 京市到津市也就不到两小时车程,不算远,因此九爷对老婆带着儿子去姥姥家瞎玩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儿子的师父回家了想要人,随时都能把儿子接回来。 孩子自闭症多年,突然之间就痊愈了,还特别能耐地搁家里到处捉鬼,两位老人家也顾不上这算不算封建迷信跳大神,春节放假正乐呵呵地晒孩子,但凡遇见亲朋好友同事学生,就把外孙子领出来,一圈人坐好,来,乖乖,捉个鬼给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见识见识,颠覆他们的世界观! 谢茂失踪这几个月,不说鬼,津市大学附近的山精野怪都要被刘奕撵得差不多了。 华夏大地的玄学世界地盘早就被各大势力世家瓜分好,长出来的山精野怪就跟人类封山护林一个道理,那得保持可持续发展,突然蹦跶出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津市几个巨头早就不爽,很想收拾教训教训这个小鬼 行动之前,照例调查一下背景。 这小屁孩世俗界的身份不说,哪个混得好的隐修世家不认识几位在任的大佬? 关键在于他修界的地位。 这完全不讲规矩下场捣乱的屁孩子,他的靠山是谢茂! 谢茂是谁? 谢茂你都不认识? 前两年不认识谢茂,顶多嘲你一声不跟特事办来往。这两年还不认识他,那你带着你家族就真是彻底跌出名流世家之外了。特事办走马上任的副主任,单枪匹马放倒常家父子三个的绝世牛逼之人,实在连这些都不知道,那,直接公布阎罗幻阵解法的那位高人,有印象了吗? 如今修界排名前二十的世家都非常想和谢茂套近乎,只是这位小爷不大好接触,极其难以讨好。 几乎所有有意无意地接近都被各种阴差阳错挡了回来,目前唯一成功混到谢茂身边的,居然只有常家的新一代天骄常燕飞。 得知刘奕是谢茂罩着的之后,津市玄学圈对刘奕的恶意杀念全都消失,有些人不止不能打压镇杀,还得努力交好,比如说刘奕。刘奕翻年才九岁的小孩子,就有老修行亲自上门,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那是半点不客气,张口就叫刘奕道友,把刘奕姥姥家里人闹得挺尴尬。辈分怎么算呢? 经历了这些事情,张家人也隐隐约约地明白,外孙子师门情面大,小打小闹没什么危险。 这才有了过年时,张家老两口呼朋唤友乐呵呵晒孙子的事。 当然,更危险的事,姥姥姥爷也不许刘奕去干。在大人监护下表演个捉鬼没问题,若有什么厉鬼缠身、邪魔外道的事情,哪怕有人拿着巨款求到家里面,老人家也坚决不允许。 不过,此时的刘奕正处在刚入门跃跃欲试的状态中。 就和小伙子新拿了驾照一样,天天都想开车,周末不上班都要爬起来开车去菜市场买菜。 在刘家被管得很紧,九爷的门禁不是闹着玩儿的,等闲没人敢来找他。在姥爷家就不一样了,老有人上门恳求,说撞鬼了,有东西跟着,这邪门那邪门他半夜带着傀儡一溜烟出去,天亮之前必然回来,老两口还以为外孙子是只小猪,每天都要睡十二个小时。 刘奕在玄学界混得如鱼得水,九爷让他回京市过除夕,他差点来一句此间乐不思蜀。 直到昨天夜里,他遇到了平生仅见的强敌。 韩铁关。 顶呱呱纵火案侦办期间,韩铁关就不知所踪了。 在九爷和谢茂之间,韩铁关选择了谢茂做报复对象,是因为他判断九爷比谢茂难惹。 从韩铁关能掌握的情报来看,谢茂不过是个巴结上容家私生子石一飞的小白脸,和九爷这样正儿八经的刘家当家掌权正当年的嫡系怎么比?他拿出三百万现金雇佣以前的老混混兄弟去顶呱呱纵火时,他都没想过自己会被迫逃亡宛如丧家之犬。 谢茂其实相当不好惹。不说还有容舜看着家,就算没有容舜,他也是正儿八经的特事办副主任,去启平镇建厂经营之前,他和齐秋娴打过招呼,得到过齐秋娴的承诺有事找组织解决! 纵火案刚刚发生,特事办作战组几个精英成员就飞抵杭市,四小时之后,容舜亲自带人到现场。 敷衍塞责的情况完全不存在,案发后六个小时,去南省抓捕韩铁关的警察就已经上了飞机,南省警方通力合作,封锁了几条高速路。之所以扑了个空,是因为谁也没想到一副成功商人模样的韩铁关居然懂得降头术。 韩铁关没有子女,只有几个情妇,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至此韩铁关都没想过他惹的谢茂比九爷还难缠,他认为纵火案会办得那么迅速有力,都是因为九爷的关照。他让momo下降头袭击九爷,作为佯攻,他自己则打算来掘了九爷的独苗。 他要杀了刘奕。等九爷悲痛欲绝时,他会在灵堂之上,杀了九爷复仇。 韩铁关所修习的降头术,是南境邪术,起源于华夏烟瘴之地,流行盛大于南洋。韩铁关年轻时做混混,砍了人不得不跑路,去马国暹罗混了一段时间,没钱付房租,钱债肉偿。房东老太太长得干瘪丑陋,对他十分喜爱,把看家本领降头术教给了他。 后来韩铁关杀了老太太,拿着老太太的遗产,做起了跨国的家具生意,也从不对任何人说自己会降头术的事。钱比降头术好用,有钱的时候,他也不需要使用降头术。 所以,韩铁关尽管有一身极其扎实的降头术修为,但他不是圈内人,根本不了解圈内生态。 他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 怀着绝世高手终于撕去羊皮准备大杀四方的心情,韩铁关把九爷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遇袭上,他自己则单枪匹马找到了津市大学的家属楼,打算把九爷的小崽子切成九十九片,摆在大学门口。 一场恶战。 刘奕为了保护家人和邻居,不得不跟韩铁关硬杠。 他站起来还不到韩铁关的一半高,带着傀儡偶人被韩铁关打得狼狈至极,一人一偶且战且逃,差点没被韩铁关打死。韩铁关把小崽子活着切成九十九片的执念给刘奕留了一线生机,傀儡偶人却不幸被砸成了废料,刘奕独自逃生。 谢茂赶到时,刘奕已经回家了。 他鼻青脸肿地坐在小板凳上,向姥姥姥爷交代昨晚发生的一切。 听说外孙子杀了一个人,老头老太都惊呆了,老头第一个反应是打110自首,老太则坚持要给女婿打电话刘家在华夏是比较有能量的家族,外孙子还没满九周岁,杀了人也不会判死刑吧? 先生。刘奕起来给谢茂行礼。 谢茂则看了他身边的小傀儡一眼。照顾刘奕起居的傀儡是谢茂亲手所造,这小男孩的模样也是谢茂亲自调整。如今傀儡安安静静地坐在另一个小板凳上,刘奕起来行礼,傀儡还是乖乖地坐着不动。 装,你再装。谢茂腹诽嘲讽着,心情极其地不好!真他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上午才打定了主意,不管衣飞石今天用什么身份出现,他都要和衣飞石睡觉。这回得了,这坏东西钻到傀儡偶人里边蹲着! 明知道衣飞石此举可能是为了替刘奕退敌,谢茂还是非常恼火。 他总不能去睡刘奕的傀儡偶人吧! 就算他肯去睡傀儡偶人,那傀儡偶人年纪和刘奕差不多大,完全就是个儿童版! 明知道那是衣飞石也下不去嘴啊! 心中闹着欲求不满的火,谢茂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神色如常地和两位老人打招呼:两位老人家好,我是奕儿老师的未婚夫,我叫谢茂。 两位老人忙招待他坐下。 张教授沏茶的同时,心里犯了嘀咕,未婚夫?这奕儿的老师不是个男的吗?我记错了吗? 羲和已经知道了韩铁关的死讯,这消息必然已经到了特事办,善后事宜怎么也轮不到张家和刘奕来烦恼。谢茂告诉两位老人家,他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事情都处理好了,来接刘奕回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谢茂的再三说服下,两位教授才相信刘奕绝对不会吃官司,张教授还摸到卧室里给九爷打了个电话,询问谢茂是否可信之后,才把刘奕交给他带走。 刘奕带着小傀儡,沉默地跟着谢茂下楼。 谢茂的车就停在楼下。 上车之后,刘奕很懂礼貌地让傀儡坐在了后排,自己则坐在前排副驾驶座。 谢茂一边将车开出大门,行车途中,从后视镜里看了小傀儡好几眼。 依然附身在傀儡中的衣飞石面无表情,心里禁不住打鼓。会被君上看穿吗? 昨天那种层级的战斗,刘奕的傀儡战损了很正常。刘奕自己都被揍得遍体鳞伤,傀儡还能好?谢茂在从前就是制器的祖宗,他对傀儡偶人的了解无人能及。若是看出端倪来,也不算很奇怪。 成为刘奕的傀儡,是衣飞石临时起意的一个尝试。 昨夜刘奕遇袭,衣飞石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首徒被切成九十九片,立刻返回阳世救援。他确实可以高踞维度之外,直接勾销韩铁关的阳寿,可他看见了刘奕被摔坏的傀儡。 傀儡能通灵。能自如运行的傀儡,都能生出少量的灵慧。 刘奕未来的伴侣温觉,就是陪伴他多年的傀儡偶人。 也就是说,傀儡偶人是一种很强悍的蓄灵容器,完全能够容纳衣飞石栖身其中。 这是短距离接近谢茂最快也最好的途径。衣飞石心念一动,就飞入了破损的傀儡之中。 既然谢茂是制器的祖宗,傀儡偶人的大制作师,衣飞石对傀儡偶人的了解程度自然不低君上教他各种技术从不藏私,只要他想学,君上皆倾囊相授。对于谢茂制作的傀儡偶人,他修复起来更是轻车熟路,顺畅无比。 修好了傀儡偶人,帮刘奕收拾了韩铁关,衣飞石就等着跟刘奕回谢茂身边。 出了这么大的事,谢茂肯定会马上接刘奕回去。衣飞石没有想到的是,谢茂会亲自来一趟。 当然,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谢茂主要是为了他才会亲自来这一趟,且对他钻进傀儡偶人的行径极其不满愤怒。朕开车一百多公里,只为了和你睡觉,你就给朕看这个? 八岁的傀儡偶人?呵呵。谢茂又瞥了后视镜一眼,对刘奕说:我给你做个新的傀儡吧。 刘奕回过头,看了傀儡一眼,说:它很好。 小胳膊小腿儿毕竟不方便。你也见识过江湖险恶了,走这一条路,除了山精妖怪心魔孽障,还有数不清的同道中人心生恶念。你是我和小衣的徒弟,知道我们身份的多半不敢惹你,架不住还有没什么眼力界儿的莽货,给你换个战斗型傀儡,我也放心。谢茂假惺惺地说。 和傀儡相处了几个月,刘奕也生了些感情。可谢茂说的也很有道理。 昨夜傀儡为了保护他掉下四楼摔得不能动弹时,那一瞬间失去与无力的痛苦和绝望,刘奕再也不想拥有。他点点头,说:我可以有两个傀儡吗?他还是想留着这个傀儡。 可以。谢茂说。 就在衣飞石心想,也许还得在两个傀儡之间轮流切换附体对象时,他听见谢茂蛊惑不懂事的刘奕:这个傀儡受伤了,我收回来检查一下。过几天给你。 刘奕点点头,毫不知情地答应:谢谢先生。 衣飞石太了解谢茂了。谢茂对刘奕两句话说得坦荡正常,还带着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在意谢茂也就对容舜多点耐心,那还是看在容舜长得跟衣飞石有几分相似的份上可是,衣飞石听出了他言辞间浓浓的不怀好意。 他心底有一种很绝望的预感,君上必然是发现傀儡的不妥当了。 马上离开吗? 以衣飞石目前的修为,谢茂绝对拦不住他。 可他也怕谢茂再次疑神疑鬼。上回铠铠奉命加固谢茂的前尘禁法,就被谢茂发现了端倪,旋即谢茂耿耿于怀拼命修行,只为了去对付根本不存在的敌人,这回他再甩谢茂一个神秘傀儡,谁知道谢茂会怎么想? 衣飞石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很多办法,只有面对谢茂的时候,他总是崩溃又纠结。 谢茂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偏偏衣飞石还投鼠忌器,极其在乎谢茂的感受。 再次见面吗? 衣飞石心中竟然怀着两分忐忑又羞耻的期盼。 ※ 谢茂把刘奕送回家,交给昆仑照看。 离开傀儡的时候,刘奕习惯地给傀儡擦了擦脸,拍拍它的肩膀,说:我等你回来。 谢茂靠在车头喝了一口徐以方递来的虫草汤,心中并没有任何吃醋的感觉。 哪怕他知道目前的傀儡是衣飞石,他也知道傀儡有完整的知觉,刘奕摸傀儡的脸就等于摸了衣飞石的脸,他还是半点都不吃醋他有从前的记忆。 他知道,如果是在从前,他应该在琢磨怎么把刘奕吓得离衣飞石远一点了。 可他现在就是不吃醋,毫无感觉。 你还出去呀?不吃饭?徐以方给谢茂拿来干净的围巾,这么冷的天,你又穿这么薄。 车里开着暖气,谢茂就把他的羽绒服脱了。 其实他这样的身体,零下几十度都不觉得冷,穿多穿少纯属随大流,带围巾感觉就更蠢了。 谢茂看了一眼,发现那条围巾长长细细的一条,非常适合捆人,于是就挂在脖子上了。 待会儿就回来。谢茂车子就没熄火,喝完汤就上车走了。 坐在后排的衣飞石双眸失去焦距,沉默地继续装傀儡。 当他心虚且不得不面对谢茂的时候,心内很难保持镇静,总有一些不安的揣测。将前世今生所有谢茂相关的记忆都捋了一遍,衣飞石将谢茂可能会做的一切事情按照甲乙丙丁一一演绎,思忖着自己应该用何种方式尽量得体不让谢茂触怒也不生事地应对 车,停下了。 谢茂把车开到了城郊一个小山头的断崖前。 在京市寻找荒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连京郊这处小山头都修着一个小小的公园,旁边还有一座漆着朱墙的古庙。古庙香火还行,山头不算太高的断崖下面,就是住庙僧侣开垦的菜地。 下车。谢茂吩咐。 衣飞石目前是谢茂所制作的傀儡,除了要服从使用者刘奕的命令,更要服从制作者谢茂的命令。 他用傀儡八岁稚嫩的小手打开车门,下车站在车边。 往前走。 衣飞石看了一眼。前面就是断崖。 他保持着均匀的步率往前走。 跳下去。 衣飞石真的无语了。 他不可能真的跳下去。他跳下去不会有任何损伤,傀儡也能很快修复,可已经心生疑虑的谢茂会就此打消疑问吗?根据衣飞石对谢茂的了解,那是绝对不会。 小傀儡没有服从命令,转身,看着坐在车上神色冷淡的谢茂,低头跪下。 咦,居然不跑?谢茂很意外。 他以为衣飞石要么跳下去,要么这会儿就该跑了。 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把衣飞石从这该死的傀儡里逼出来,他绝不会睡一个八岁的傀儡偶人! 如果是被斩前尘之前的谢茂,大概会很高兴能够和衣飞石认真讨论一番两人的过去和未来,可惜,现在谢茂已经完全失去了爱他的心情。 挂上停车挡,谢茂开门下车,走到衣飞石跟前,说:看着像我欺负小孩子。 衣飞石听得出弦外之音。这是要他现真身。 犹豫片刻之后,衣飞石依然躲在傀儡偶人之内,连头都不敢抬 他对自己施用的斩前尘很有信心,谢茂应该失去了对他的全部感情,也就是说,现在谢茂也不可能对他生气,他害怕的从来都不是谢茂的怒气他害怕的,就是见到谢茂。 先算计君上爱上自己,再将自己斩出君上的生命。如此反复,何啻于将君上玩弄于股掌之间? 先生恕罪。昨夜刘奕遇险,我仓促之间找不衣飞石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傀儡中。 谢茂不耐烦地打断:戒指呢? 衣飞石一愣。什么戒指? 订婚戒指。谢茂太了解他了,不用他询问,谢茂就顺口指点。 斩前尘之后,衣飞石就把那枚镶嵌着硕大能量宝石的戒指摘了下来。 他私心里当然很想戴着那枚戒指,可是,每次看见那枚戒指,他心中没有一丝甜蜜,只有羞耻与惭愧,连当初在非洲订婚的回忆,都变成了一种欺骗来的虚伪幸福。 他没有戴那枚戒指,也不可能还给谢茂,或是丢弃摧毁。他把戒指珍藏了起来。 现在谢茂突然问他,他心头一梗,老实回答道:收起来了。 为什么不还给我?谢茂问,你用鬼气在我的紫府中捣鬼,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却还留着我给你的订婚戒指?当我说我是你未婚夫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高兴? 衣飞石心口都快被他两句话戳漏了,低声道:臣不敢。臣还给君上。 他将戒指取出来,双手捧过头顶,依然不敢抬头看谢茂的双眼。 躲在那个壳子里不出来了?谢茂看着他用儿童版傀儡身躯捧着戒指就烦躁,这不仅代表着他今天睡不着衣飞石,以后只怕也睡不着了衣飞石眼也不眨地要和他分手。 他拿着自己亲手打造送出去的戒指,并没有被衣飞石抛弃的窒息感。 他不爱衣飞石。 连衣飞石斩前尘把他斩出了生命,他都不觉得生气。 他目前只是很坦然地想要解决自己的问题:滚出来。衣飞石,就算要解除婚约,你也给朕滚出来,分手炮懂不懂? 谢茂没有窒息感。 衣飞石快被他一句话整窒息了。 分、手、炮? 第438章 乡村天王(197) 所谓斩前尘,就是彻底斩去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让谢茂对衣飞石失去所有感觉。 君上不应该对我还残存任何欲望。衣飞石想,他应该是谢茂随时可以抹去无足重轻的那段记忆。 哪怕目睹了谢茂约炮失败的全过程,衣飞石也不觉得那应该和自己相关君上眼光太高,这不是很正常吗?刘九曲说给君上挑人就像皇帝选妃,对啊,可不就是皇帝选妃么?依君上的身份,真要选妃比皇帝的排场还得大。 现在谢茂对他的执着几乎都快溢出言辞之外,急躁中带着一丝凶狠,衣飞石简直不可置信。 出来。谢茂催促。 衣飞石当然不肯出来。 斩却前尘之后,他就不该再轻易制造任何与谢茂相关的记忆。 包括今日流连在傀儡之中,以明确的衣飞石身份和谢茂说话的行为,都是绝大的错误。斩前尘斩的是前事,衣飞石的法力没有强大到今在永在,能一直对谢茂产生影响的地步。 若非担心谢茂再疑神疑鬼、竖起不存在的靶子疯狂打,他早就离开了。 见衣飞石低头久久不语,谢茂就知道他想跑,解下围巾束在傀儡脖颈上,一道流光闪烁。 驱神咒。 傀儡是谢茂亲手所做,配合着驱神咒,有着近乎奇迹的效果。 衣飞石一瞬间被谢茂从傀儡中扯了出来。不过,谢茂所能做到的也仅止于此,下一秒,衣飞石就飞身遁去,断崖之上,徒留下一具空荡荡失去灵慧的傀儡偶人,呆呆地跪在地上。 围巾被衣飞石从傀儡偶人身上带出,他离开时,针织的围巾被扯成两截。 衣飞石挟走了半截,谢茂手中还剩下半截。 空间开闭的通道类似于铡刀造成的效果,围巾断开的切口很平整。 谢茂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围巾断开的经纬,为自己的失策相当愤怒。根据他的记忆,他都急成这样了,衣飞石怎么会跑掉?不应该乖乖地现身,听从他的吩咐,老老实实和他睡觉么? 如果当时他追着衣飞石离开,衣飞石会照旧干脆利索地封闭通道吗?他的下场会和围巾一样吗? 谢茂手里还拿着那枚订婚戒指。按照谢茂的计划,他原本想说,你不想分手,不想解除婚约,就得每天老实回家跟我睡觉。哪晓得衣飞石直接就把戒指还给他了。 如果我没有逼他说出真相,他是不是不会对我斩前尘,现在也还假惺惺地陪着我? 谢茂心中偶然生起这个念头,很快又按下了。 既然失去了爱情,订婚戒指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将有利用价值的能量宝石抠下来,光秃秃的戒圈就顺手扔进了断崖之下那是一片菜地,沟里沤着肥。戒指倏地掉进肥水里,没一点儿动静。 断去的围巾则被他放在避风的地方,稍微团成一团。天气冷,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可以御寒。 收起不能动弹的小傀儡,谢茂很快开车离去。 ※ 确认谢茂离开半公里之后,衣飞石重新出现在菜地之上。 落在肥水里的戒圈倏地飞回衣飞石手心,他用灵泉水仔仔细细将戒圈擦洗干净,默默端详。 可惜,那枚镶着的宝石,已经不在了。 看着那枚残缺的订婚戒指,衣飞石不自觉地用手指抚摸许久。 他心中感觉到一种异样。实际上谢茂完全可以不扔掉这枚戒指,他的随身空间就是一片小世界,大得无界无垠,能量石都装下了,容不下这小小一枚戒圈? 非要把戒圈扔了,还准确地扔进了肮脏的肥水中,那是不是说明,谢茂其实很生气? 生气的本身,就是一种在意。 衣飞石还记得龙族叛乱时君上对他说的话。君上说,人只有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生气。 那时候的君上意气风发,七个月内,平息了龙族叛乱。 从头到尾,君上都不生气。对于明知道结局的事,为何要生气?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照着正确的道路前行罢了。 后来,君上总是很生气。每天都在暴怒。 衣飞石闭上眼。 他曾发誓让君上恢复从前的从容自在,可是,他做不到,他还变本加厉。 仗着比君上更多的记忆,仗着君上此时还未解除封印的修为,他把君上吃得死死的,是他让君上陷入了无能为力的困境。 最令衣飞石担忧的是,他觉得斩前尘失效了。 谢茂明明应该毫不在意的,可目前谢茂的表现,隐隐显示一切并非如此。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 正面要求睡觉失败之后,谢茂进入了疯狂修行状态。 修行是一种比肉欲更高级的享受,只要沉浸在修行之中,谢茂就能克制住睡觉的冲动。 他每天花费十个小时在虚拟游戏中修行,四个小时处理各方面的事务,还有十个小时则用于饮食睡眠。目前修行级别已经升级了,他开始进入联网游戏修行,也不再使用手机,而是电脑。修行地点也从随身空间的公寓挪到了办公室。 体内那道劫龙被彻底驯服,这会儿正盘在电脑主机上,跟着风扇滴溜溜地转。 别人的电脑是风冷降温,水冷降温,谢茂这比较高级,劫冷降温。 天地造化不再找他;劫龙被驯服收用;昆仑印握于掌心;重新做了个贴符的傀儡,第一翻译全面复工,与盛世安全集团的订单如期履行,资金源源不断回笼;胡导的《岳云传》暂时改名为《落英》,女主角已经进组,谢茂自己筹拍的《岳云传》也完成了前期工作 岳云在《落英》里扮演一个八番小配角,只有九场戏,已经拍完了。 得知谢茂的计划之后,他恬不知耻地跑来纠缠谢茂,要求演谢茂这部《岳云传》的男主角。 你知道我最近挺忙吧?谢茂才从游戏里出来,刚进新游戏,累得精疲力尽。 我在胡高高剧组待了这么长时间,经验丰富。你忙,我可以帮你呀!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当个副导演,不就是个打杂的活儿么?吩咐这人做这个,吩咐那人做那个,我岳云觉得自己不止可以做男主角,还可以当副导演。没说当导演,是因为他不能抢谢茂的活儿。 谢茂真的不想跟他瞎扯,想了想,说:我给你两千万投资,你自己去筹拍个网剧,怎么样? 岳云一口答应:可以,非常好!成交! 这年月,刚出头的导演都未必能拉到二百万投资拍电影,谢茂一口气就给他二千万拍网剧,绝对是大手笔了。能有二千万的投资款,别说网剧,上星剧都能拍上二三十集。 资金、剧本、剧组,你都不用操心,我吩咐吴悠协调好了再交给你。你谢茂看着跃跃欲试的岳云就觉得他是个扑街样,本来想说我找个有经验的制片人跟着你,你和他商量着办,现在也懒得说了,听天由命吧,你随便吧,从心所欲就好。 这两千万就当香火上供了。谢茂端了端茶,示意岳云可以滚了。 岳云跟他随便惯了,哪里还记得端茶送客的规矩?他端茶,岳云也端茶,还凑近他身边问:老板,你这个电影的男主角,定好了没啊? 正在挑。谢茂没有胡导那么挑剔,只要没有明显的缺点,在剧组能听指挥,他可以教。 我给你推荐个人选,怎么样?岳云窃窃地说。 谁? 你未婚夫啊。我觉得岳云这个角色,普天之下,除了我自己,也就只有你家那口子能胜任了,见过血,见过大阵仗,气质不一样。你说我二十出头就死了,演员肯定得年轻吧?太年轻的沉淀不出杀气,太老的你也筛不出年轻的劲儿来,我觉得吧,就他好,再说你用他也不用教,天生就有 岳云极其不喜欢目前拍《落英》的艺校大学生。胡导喜欢有什么用?还什么残忍世道下的天真,非把他拍成一个钻老婆裙子、要老婆拍着背睡觉的傻吊玩意儿,差点没把岳云气死。 石一飞多好嘛。都是带兵打仗的宿将,听说石一飞还指挥过灭国之战哎,得遇明主,命好啊! 再者说了,岳云东看西看,觉得石一飞的长相也就仅次于自己了。拍《落英》那个傻不拉几的玩意儿也配管自己叫岳云?岳二傻子吧!傻丑傻丑的。 长得帅才能建立起正确的信仰。我长得这么好看,你不能随便挑个演员毁我!岳云努力争取。 提起衣飞石,谢茂就忍不住憋气。那日衣飞石仓皇逃窜的画面仍历历在目,睡个觉而已,睡了几十年了,至于那么惊慌失措吗?居然就那么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茂忍了。衣飞石连睡觉都不肯,还指望他来拍戏? 谢茂了解衣飞石。对衣飞石来说,当戏子是下九流,是最卑贱的差役,邀请他当男主角就是要惩罚他了,堂堂谢朝襄国公,你让他当戏子听导演差遣,最终成片还要流传于世给无数人观看他能忍? 人选我会亲自挑。谢茂端了几次茶,岳云都无动于衷,他忍不住问,你走不走? 岳云这才反应过来他要赶自己走,当即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起来:我去给两位伯母请安。 顺便蹭个饭。 你现在能长久显形了?谢茂也很意外。 自从《落英》立项之后,我就涨了很多信仰啊,有三千多个呢!岳云美滋滋地说。 三千多个而已。谢茂看着气色好了许多的岳云,突然觉得偶像崇拜计划大有可为。 华夏十多亿人口,能够收割的有效信仰多不胜数。他作为正统修士,没有封神之前绝不能进行野拜淫祀,岳云这样的祀神就不同了,一旦信仰爆发,战斗力能直线飞升。奇怪的是,电影电视工业称霸了新古时代人们的业余生活几十年,为何从来没有任何祀神做推广尝试? 做了啊,做得比较好的,有杨家将。做得比较失败的,就你老家那位天后娘娘。 岳云又一屁股坐下来替谢茂解惑。他所说的天后娘娘,指的是沿海一带很崇拜的妈祖娘娘。 隐盟内部其实也有人想抬一抬自家的祖师爷,不过,他们前几十年和上面不对付,这些年虽然缓和了关系,和朝廷保持合作关系,又要维持各家之间的平衡,就保持默契都不下场了。毕竟,这几千年来,各家祖师爷也不都是哥俩好真要拍出来,只怕要打架。岳云说着就想笑。 华夏史上各修家之争从来都不温和。各人著伪经打口水仗是温和派,厉害起来混到皇帝身边混淆视听,抓住机会就能把对家灭掉满门。所以岳云父子从来不站队,也不想和大势力玩儿,千年以来独善其身,到底还是岳王爷功德千秋,这才没被青史所遗忘,保持着一定的信仰。 末了,岳云还说了一段冤案。 这都不是视讯传媒时代的案子,而是当年电视都不普及,百姓还爱看小说时发生的事。 你就说全真派,那本武侠小说一出,长期有几个不存在的东邪西毒把全真派几位祖师爷压着打,现在三四十岁的人吧,提起全真教就笑那几个武功稀烂的渣渣。拉踩就算了,行业正常操作,踩着别家牛人捧自家角色上位嘛,可小说里几个高手也不存在,就拉人家祖师爷当垫脚石,亏不亏德行?最冤枉的是他们的前辈大德尹真人,活生生被嘲笑为龙骑士这么多年,怕是没有几十年几百年翻不了身了。 书生杀人不用刀。谢茂历来知道笔杆子的厉害。 不过,全真派那位尹真人亏就亏在,他掌教传道时,正处在一个朝廷并非中原正统的时期。 在大多数人看来,担任大宗师且受皇室优抚的尹真人就是个贰臣。就算小说家轻怠笔墨诬称他是强奸犯,后人弟子也不敢太张扬地抗议,就怕被翻出贰臣之说。其实,出世之人,臣事玉皇。既没有为异族皇帝出谋划策残害百姓,反而导人向善劝黩武之君善待天下,又凭什么称其为贰臣? 华夏史上无数能人英雄,能被百姓始终记住,青史赞颂不休的,通常都是极其难以指摘的完人,但凡有一点儿说不过去的事迹,马上就要被盖帽子口诛笔伐。 比如岳王爷。镇压农民起义,其罪大也。所幸百姓心中始终有一杆称,能辨明忠奸是非。 你那个网剧,剧本我给你写。如果要改剧本,先给我看。谢茂再三叮嘱。别信仰没刷到,把自己刷出一堆黑子,那才是花钱买罪受。 打发走谈兴正浓的岳云之后,谢茂重新打开游戏,登入网络。 新手村的混混,朕来了! ※ 《岳云传》再次立项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熊开新挑了业内几个合适的年轻男演员来试戏,谢茂作为导演,当然得去亲自盯着。他顺便还要和剧组人员见面,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共事脾气不合适,趁着没开机赶紧换。 几个男演员试戏都是分开安排的,谢茂看了两个,就得等下午了。 熊开新介绍主摄影和副导演给他认识,能到见谢茂这一步,业务水平是不用考察了,就聊聊天,看看工作态度。谢茂也没有在总裁办公室接待,就在吴悠的办公室里和两人喝茶,说了些剧组的事。 主摄影方宪话很少,很善于聆听,沟通完美。被熊开新安排来主要负责帮谢茂统筹全剧组的副导演阿鲁,则是个很健谈开朗的胖子。这两人据说关系相当地好,二十多年兄弟,是某位大导的御用班底。 其实所谓的大导御用班底,并不是只为大导一人服务。大导演挑本子,挑投资,有时候还精雕细琢挑自己的状态,三两年一部电影算正常产量。剩下的空档时间很长,剧组人员也是要吃饭的,肯定就得从外面接活儿做。 只要价钱合适,挖个什么某大导御用班底很容易。挖对了人,还能直接向大导学习。 没有圈外人想象中摄影都是gay,副导演都猥琐爱揩油的故事,方宪和阿鲁都四十出头,就是华夏很正常的中年男人,阿鲁结婚早,儿子正在读大学,方宪娶了位小娇妻,女儿才七岁。都说男人有了家庭就稳定,那是啊,得给子女留下家业,工作上必须上进不能敷衍,业务精益求精。 聊了半天,谢茂在楼下私房菜餐厅请二人吃饭,吴悠、熊开新另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作陪。 酒足饭饱之后,熊开席送走了副导演和主摄影,谢茂下午还要再看两个来试戏的男演员,于是回顶层办公室休息。他有专用电梯可以直达顶层,不过,吴悠正好跟他详说下午两个男演员的经纪公司情况,他就打算去吴悠办公室坐一坐,听完再回去。 电梯打开,有人在前台站着登记资料。 谢茂脚步放缓,问吴悠:这是谁?我们最近要招人? 吴悠快步上前问了一句,回来汇报说:是这样的,谢总,剧组要招司机,熊制片说司机用咱们自己人比较保险,反正以后做项目都要用司机,平时也能兼顾公司业务。他是来应聘司机的。 谢茂没有多做停留,跟着吴悠一起进了办公室。 正在填资料的衣飞石松了一口气。 好歹没有认出来。 前台助理收了他的简历,说:林先生,您现在得稍微等一等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我们人事部主任两点上班。 衣飞石点点头:好。 此时的衣飞石长相平凡,其貌不扬,前台助理却觉得他有一种很迷人的气质。 所以,在门前休息座上等候面试期间,衣飞石面前摆了三种饮料,五种小零食,前台助理甚至还问他要不要吃饭,帮他点外卖。 没等到两点钟人事部主任上班,吴悠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出来,收走了前台暂存的简历,直接走到衣飞石的面前,说:你好,我是总裁特助兼执行总监吴悠,我负责你的面试。你的薪资预期是多少? 衣飞石记得自己写好了,月薪税后4500元,要求五险三金。这姑娘脑子被砸坏了吗? 吴悠解释说:你应聘的是剧组司机职位。现在我们谢总缺一位司机,要求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薪水会给你有一个适当的涨幅你知道给领导开车和给单位开车不一样吧? 衣飞石知道。他在选择来应聘司机之前就做过了解,给领导做司机,通常还得兼任领导的助理,开车门,提包包,必要时候还要当保镖。事实上,他就是想当谢茂的司机。只是这个希望很渺茫,他打算混进剧组之后,再慢慢谋划。 哪晓得天上掉了馅儿,哐当就砸他头上了。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衣飞石拒绝道:我不给领导开车。转身就走。 条件可以谈嘛。背后传来谢茂假惺惺的声音。 衣飞石身形一僵。 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再次化虹飞遁,只能加快脚步往外走。 哪晓得谢茂居然追了上来,在电梯间前拉住他的胳膊,说: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离开我很久了,我很想念他。 这么明显的撒谎。衣飞石刚想再次拒绝离开,他知道谢茂认出自己了。 哪晓得谢茂仔细看着他的脸许久,说:这么看,好像又不是很像了。对不起,打扰了。 谢茂微微颔首道歉,转身离开。 留下衣飞石整个人都懵逼了。这到底是认出我了,还是没有认出来? 远远地听见谢茂吩咐吴悠的声音:给我招个专职司机,去片场来来回回的,有个人跟着比较方便。薪水可以上调,人合适就行。 衣飞石木然把电梯按到一楼。 他决定了,换个模样身份再来应聘一次,就应聘谢茂的司机。 注意改变步履形态神色,千万不要再被谢茂看着很熟悉就行了。 第439章 乡村天王(198) 衣飞石换了身份重新递交简历,第二电影通知他面试了一次,就遗憾的表示不能聘用。 他此时依然对谢茂存有一点欲擒故纵的疑虑,耽搁两天之后,再次换了身份,重新递交简历,这次连面试都没有通知,第二电影直接就拒绝了。 有镜花水月境在,衣飞石很容易监看第二电影的内部招聘流程。 他发现第二电影确实在很认真地替谢茂挑选司机,年龄不能太大,体能不能太差,退伍军人优先,长得体面是加分项。大约是因为谢茂太挑剔,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吴悠已经开始打电话向容舜求援了盛世安全集团调个人过来很方便,比面向社会撒网招聘合适得多。 考虑再三之后,衣飞石去了盛世安全集团总部,见到了容舜。 老师,您回来了。容舜很意外,带着些克制的惊喜,连忙请衣飞石坐下。 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衣飞石的伤势:妈妈一直在找您,听说您在下面养伤,如今是大好了吗? 好了。衣飞石不肯承认自己创口依然在不断地愈合撕裂,这种事说给容舜听也没什么益处,坐下来也不闲话家常,直奔主题,先生最近在找司机,你替我安排一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舜正在给他拿水,闻言一愣:您要去做先生的司机?还要我来安排? 下一秒,衣飞石就变作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容舜立刻明白了衣飞石的意思,将矿泉水拧开盛入杯中,弯腰放在衣飞石面前:吴小姐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安排您过去不成问题,身份来历童童可以做。不过,不会被先生发现吗? 附身傀儡的做法已经证明行不通,不过,衣飞石几次用百鬼善变换了身份出现在谢茂面前,谢茂都假装没发现,唯一主动戳破衣飞石身份那一次,也立刻用人有相似认错了的理由给了解释。 谢茂的修为被封印得很实在,衣飞石觉得,谢茂不大可能认出来 除非,君上恢复记忆了。 可如果君上真的恢复了记忆,哪里还会和衣飞石玩这些花样?早就下冥府制裁他了。 此事不必你费心。若真的出了纰漏,你只说不知道就行了。衣飞石说。 容舜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片刻,说:老师,我不是怕事迹败露之后,先生找我要说法。与先生相识以来,他老人家看着脾气不怎么好伺候,但凡不是存心算计他,出了纰漏求一句,他不会真的计较。您既然回来了,也愿意回先生身边我先替您问一问? 衣飞石知道谢茂对自己诸多忍让,前些时候闹得那样难受了,谢茂还肯纡尊降贵哄着他。 可衣飞石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计划,一旦前尘禁法失效,下场万劫不复,衣飞石只能让自己立即消失。这些事都不能对任何人解释。容舜这么担心又小心翼翼地求他回去,他也只是摇摇头,说:我有我的道理。我给你一份资料,你替我安排过去吧。 容舜替他拍了几组不同风格的照片,准备让童画去完善履历,又说:老师,我给吴小姐推荐人选,不可能只给一份资料。起码得有五六份,让先生可以挑选。 这也简单。 ※ 谢茂拿到吴悠送来的八份简历,摊开来一看,差点都气笑了。 八份简历,全都是衣飞石。不管他怎么挑,闭着眼睛拣一份出来,那都是衣飞石没跑了。 你对朕还真是志在必得啊。谢茂把简历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一份一份地看。 这八个人年龄都在二十三到二十六之间,全都是退伍军人。除了衣飞石自己投进来的三份简历,从容舜那边推荐来的都是特种部队退役的佼佼者,被容舜重金挖来的A级安保人员。 长相就高矮胖瘦不一了,谢茂将附在简历后的生活照一一翻开,最终选中了某一份。 石丛,二十四岁,履历不是最出色的。不过,他的样子,和衣飞石本来的模样有两分相似。 长得像衣飞石,这是谢茂毫不遮掩的加分项。 容舜从盛世安全集团安排来的人选不需要再面试,谢茂亲自指定人选之后,吴悠去谈了薪资福利和工作安排,次日就要求衣飞石上岗。 衣飞石在盛世安全集团领了工作服,收拾好行李,当天下午就住进了第二电影安排给他的员工宿舍。员工宿舍就在公司附近,全是一室一厅的酒店式公寓,租金不菲。吴悠告诉他:老板偶尔会在公司住,你就回宿舍住。如果老板回家或是出差,你要跟车在老板身边,随叫随到。 衣飞石记得公司楼下有休息室,原本就是给他和谢茂随员准备的房间,很奇怪为什么不让他住。 当然,后来他就明白了。 ※ 在没有确定《岳云传》拍摄计划之前,谢茂需要司机的机会非常少。 他每天花费四个小时处理公务,但并不是所有时间都交给第二电影,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机场附近的别墅里,线上办公,其余时间在虚拟游戏中修行。需要到第二电影时,他会自己开车到公司,事情办完再自己开车回去刚刚聘来的司机,就在第二电影负责跑公司业务。 衣飞石觉得自己差点成了吴悠或者熊开新的司机,还经常被安排带着跑业务的小白领满京市跑。 从正月一直忙到四月份,《岳云传》的剧组班底终于全部组建完毕,拍摄手续也都办好了,大部队赶赴拍摄地,准备开机。执行导演阿鲁带队出发,谢茂则晚了两天才姗姗而去。 自从衣飞石以司机身份入职以后,整整两个月时间,他都没能见到自己要服务的老板。 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接机。 从和苑机场把谢茂接到拍摄地的酒店,从此以后,他就正式归老板管了。 衣飞石接机当然没有容舜那么方便,他的车进不了机场,只能放在停车场。他自己则在到达厅外边等候。 下午两点半到达的飞机,延误到三点。 谢茂并非孤身前来,他身后还跟着推行李车的昆仑,在稀稀疏疏走出的人流中,谢茂的模样可谓鹤立鸡群,带着一种绝尘的出挑英俊。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没有看前路,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就想给他让路,走得十分轻松惬意。 谢总,车在这边。衣飞石顶着全然陌生的壳子,说话时改变了语速与腔调。 谢茂头都没抬,继续看手机。 反倒是昆仑和衣飞石打了招呼,两人一起推着行李车,找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昆仑搬行李,衣飞石照顾谢茂上车落座,二人忙完一切之后,衣飞石上车系好安全带,开着车就要离开停车场,就听见没抬头的谢茂批评他:车里什么味儿? 衣飞石看着放在空调口的香氛,解释说:对不起,谢总。是香水味,我马上清理。 他身上带着伤,就怕谢茂鼻子太灵。香氛是纯古方调制,怕谢茂闻出端倪来,没有用谢茂在谢朝常用的合香,但目前的味道也绝对是谢茂能够适应的香气居然就惹了谢茂生气。 不许在车里抽烟。谢茂说。 听上去,谢茂是误解他在车里抽了烟,所以才用香水掩盖? 衣飞石连忙回答:是,我不吸烟,谢总。 他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可供参考的记忆。不管是谢朝还是现代,不提搭的便车、出租车,谢茂自己坐过的车里从来就没有人吸烟。容舜是个极其细心的人,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有吸烟的习惯,在容舜的安排下,二人的生活起居里就没有香烟这种东西存在过。 就谢茂那么从不委屈自己的德性,发现有人在他车里吸烟,直接训斥警告也很正常? 小小的插曲过去之后,一路上谢茂都没有再和司机说话。 衣飞石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上谢茂一眼,近在咫尺的谢茂真实极了,不似镜花水月之中。他一边沉稳地操控着车辆朝着目的地出发,一边听着背后属于谢茂的脉搏与心跳声。 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 衣飞石在血脉跃动的尖啸中,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晕眩。 谢茂加了一个工作群,剧组比较重要的头头脑脑都在这个群里。 昨天剧组就已经到拍摄点了,和当地管委会做了关系,实地勘察后,置景组今天已开始紧锣密鼓的工作。成熟的剧组班底办事有条不紊,只是换了一位毫无资历又开工钱的导演在,各方面都还摸不透谢导的脉,有点屁事就发工作群里请谢导指示、批准。 谢茂管剧组也很利索,置景组请示他就@置景组总监,制片助理请示他就@现场制片主任总而言之,有事找你们总监去,别他吗有事没事都@我。 他一直看手机不是为了管理剧组的工作群,而是在看白骨生肉方的生产报表和岳云筹拍那部网剧的剧本。白骨生肉方的审批生产都由容舜负责办理,谢茂基本上没有多操心,只是在生产过程中有一些问题,容舜不得不找谢茂请教,谢茂写了几个操作指南,很容易就解决了,现在正在小规模试产。 比较让谢茂头疼的是岳云筹拍网剧的剧本。 谢茂用娱乐套装给他生成了一个剧本,岳云拿到手里觉得不够苏爽,开始大刀阔斧地修改。 谢茂目前看的就是岳云修改后的剧本。 剧情梗概是岳云死后穿越到二十一世纪,虎躯一震收服了几个富二代小弟,一边打地盘一边泡妹子,这妹子平胸眯眯眼,管岳云叫大叔,二人动不动穿越到地球的另一边约会,还有一个在地球上活了几百年的外星人教授想和岳云抢女朋友,结果被岳云抢走了外星人教授的女明星女友 你知不知抄袭很可耻?谢茂给岳云发了一句语音,差点想摔了手机。 这剧本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集穿越、种马、都市升级,外带抄袭《鬼神》《星你》,后面还抄了什么,谢茂不知道,反正看那文档长度,大概能拍二百集出来。 【这是借鉴!是大众套路,大家都这么写,不能算抄袭!】岳云马上回语音喊冤。 谁给你改的剧本?谢茂不信岳云干得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 【xx书院那个xx啊。】岳云还不大服气,【我觉得她写得可好了,又爽又刺激。现在年轻人就吃这一套,你没有十七八个妹子,不能彰显自己的魅力,没有一路打脸反派,不能彰显自己的实力】 你要改剧本我支持,不要在网上乱七八糟找人。我给你请个正经编剧。谢茂说。 终于把闹幺蛾子的岳云摁住了,车也已经到了酒店。 拍摄地的酒店只能说条件很一般,剧组包了三层楼,给谢茂留了顶层最大的套间。 昆仑作为随员住在他隔壁房间,剧组安排衣飞石和剧组司机二人同住底下的标准间,被谢茂阻止了:隔壁没有房间了? 跟谢茂同住一层楼的都是剧组的各组总监,另外几个主演。负责统筹协调的副导演阿鲁办事很有分寸,这一层刻意留了两个房间,就怕临时要用收拾不出很尴尬,谢茂吩咐一句,衣飞石就住进了谢茂隔壁的房间原本应该住在谢茂身边的主摄影方宪,则收拾行李住到了同层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谢茂到酒店已经是傍晚七点过了,置景组和剧务组还在忙,其他组则熟悉环境自由活动。 剧组各位老大全都剧集在谢茂的房间里,简单地开了个碰头会,发放明天的工作行程。 有经验的剧组自有一套行事程序,谢茂很尊重阿鲁的安排,各个小组汇报前期筹备之后,拍摄日程发放下来,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个摄制组的工作安排,演员进组时间,拍摄协调。 这些零碎事情说着很简单,你一句我一句就说到了晚上十一点。 散场之后,套房外边的会客室里全是一次性水杯和矿泉水瓶,还有各种水果零食烟蒂。 搁别的导演也罢了,谢茂真受不了这个,决定下回开会,必须去会议室。 剧组开会,昆仑作为谢茂的私人助理还能旁听,负责开车的衣飞石就只能在房间里蹲着。 他有些挂心谢茂没吃晚饭,正琢磨怎么去给谢茂送餐,房门就被敲响了。 老板?衣飞石立刻打开门。 谢茂换了一身干净轻便的衣裳,穿着布鞋,站在门口还挺和蔼:吃饭了吗? 还没。衣飞石犯不着在这事上撒谎。 一起吃点。走吧。谢茂也没执意邀请,随口问了一句,就带着昆仑往前走了。 《岳云传》的拍摄地是胡导挑选的某省乡下风景区,属于还未彻底开发的旅游区,每年都有很多摄影师前来这里拍照,不过,当地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旅游产业,游客不多,各种配套也只能说是勉强。 到了晚上十一点,外面一片黑灯瞎火,距离此地最近的酒店也有一公里,据说山里还有野兽出没。 谢茂三人只能到酒店的餐厅吃饭,就这还被翻了好大的白眼酒店中餐厅晚上十点就打烊了。这个点儿叫上了床的厨师来做饭,厨师不高兴,服务员也不高兴。 衣飞石默默地上前给了数百小费,开个灯闹得摔盆打碗的服务员终于给了笑脸,热情了起来。 金钱攻势之下,谢茂三人好歹是吃了一顿热乎丰盛的晚饭。 谢茂明知道衣飞石不缺钱,还故意叮嘱衣飞石:花了多少你记个数,找吴悠统一报销。不要找你们小容总裁,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关系在我这儿,工钱差旅费都归我给你开。 是,老板。衣飞石也不敢说太多的话。一个好司机,准时保密是基本要求,首先得嘴紧。 谢茂就吃了一碗酒酿汤圆,居然就带了两分醉意地拍了拍衣飞石的脑袋,笑道: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懂吗? 衣飞石感觉到一丝不妥,可从谢茂的眼神里又看不出半点暧昧。 他低下头,答应道:懂。 ※ 拍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置景组干活麻利,道具组的拖车也渐渐地到了,所有齐心协力布置好拍摄地点,谢茂挑选的黄道吉日也已经来临。各组老大齐聚一堂,主演也纷纷进组,四月二十三日上午七点,《岳云传》剧组举办了开机仪式。 谢茂开始天天泡在片场。导演这工作他是彻底的门外汉,一个镜头需要架几个机位他都不懂。 不过,他手里握着《岳云传》的成片,又有阿鲁等人提供保姆式的扶持,本身领悟力又非常高,三五天就熟悉了片场生活,逐渐掌握全局。昆仑就跟影子似的陪在谢茂身边,长期手里拎着保温壶,保温壶里装着谢茂随身空间里的行军炖汤。 衣飞石每天无所事事,只能站在不远处,守着谢茂的背影。 隔了几天,昆仑离开了剧组。 收工时,谢茂坐在衣飞石的车上,闭着眼小憩片刻,突然说:明天跟着我。 是。 次日清晨,衣飞石提前三十分钟去了谢茂房间,叫他起床。 这是他从镜花水月里学习到的。昆仑就是这么照顾谢茂起居。 昆仑对谢茂的伺候非常细致,每天打温水浸泡毛巾,再用毛巾擦拭谢茂的脸颈,让他从梦中苏醒。还得替谢茂准备好要穿的衣服,从内到外细致到袜子。当然,谢茂不需要昆仑伺候更衣。 衣飞石已经很久没有跟谢茂这么亲近了,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谢茂脸颊时,他有些狼狈。 装大尾巴狼的谢茂得意极了,顺势将弯腰的衣飞石抱在怀里,一个翻身就压在身下,用力蹭了几下,低头亲吻。衣飞石被他熟悉的气息所笼罩,几乎失去了理智,二人嘴唇相触的前一秒,衣飞石轻而稳定地按住了谢茂的肩膀,挡住了他贪婪索取的口唇:老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似才从恍惚中惊醒,看见他的脸,错愕中还有些难以置信,一翻身就爬了起来。 没等衣飞石说什么,谢茂已经摔门进了洗手间。 这不能怪我吧?衣飞石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起来,在谢茂出来之前离开。 可是,他躺在谢茂的床上,想着谢茂昨夜就用这个角度对着天花板入睡,忍不住将一只手缓缓探入被褥中,那里还残存着属于谢茂的熟悉体温。多舒服的地方啊。 下一秒,谢茂又摔开了洗手间的大门。 正沉溺的衣飞石瞬间就坐了起来,起身离开了那张床。 说吧,多少钱。谢茂暴躁地说。 从洗手间出来的谢茂看上去非常狼狈,以他目前的状态,非常不适合出现在女士面前。 衣飞石站在窗边,他则关上了卧室与会客室的小门,将房间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从来不吸烟的谢茂不太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很不耐烦地点燃,赤脚走向衣飞石:你现在开车兼助理工作,吴悠怎么跟你谈的?月薪多少? 衣飞石当然不介意跟谢茂睡觉。他评估的是,目前的身份能不能够做这件事。 二人决裂分开已经快一年了,衣飞石常常看谢茂孤枕独眠露出暴躁的姿态,除了最初找九爷约过炮之外,谢茂都是自己解决。衣飞石也是自己解决。 衣飞石递给谢茂的八份简历之中,只有石丛这个身份的样子和自己从前模样有些相似。 谢茂就聘用了石丛。 今早的拥抱很显然是个意外。衣飞石和谢茂亲昵相守几十年,他了解那种潜在的联系。 谢茂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当做了衣飞石拥抱,那个搂抱,那个翻身镇压,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谢茂会对衣飞石做的他虽然顶着石丛的身份,可他原本就是衣飞石。 倘若不是石丛绝不该顺从合奸,衣飞石差一点都要沉溺在久违的拥抱中,默许了谢茂的亲昵。 如果衣飞石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石丛又为何不可呢? 我要二十万。衣飞石提条件。 谢茂似乎有一丝惊讶,很快就上前捏住了他的上臂,说:好。 每个月二十万,不算本职薪水,这是额外给我的。衣飞石扮演一个努力挣钱的年轻人。 好。谢茂一边说好,一边将他推着趴在窗台上:二十万,随叫随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茂:拿小衣的钱包养小衣,感觉棒棒哒! 衣飞石: 第440章 乡村天王(199) 披着石丛身份的衣飞石表现得很生涩,完全就是直男初次看GV的懵逼反应。 谢茂耐着性子钓了几个月才把他钓手里,有得睡就很满足了,细枝末节处并不挑剔既然没有感情,就是单纯地泄欲,衣飞石给他什么回应,是真的假的,谢茂都无所谓。 抱着记忆中熟悉无比的身体,从前的爱慕感动都消失无踪,反而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愫。 事毕谢茂还抱着衣飞石躺了一会儿,直到阿鲁导演打电话来问情况,他才发现已经上午九点过了。 你今天在酒店休息。谢茂去浴室洗了澡,回来穿衣服时,吩咐也准备起床的衣飞石。 衣飞石并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得彻底,为了伪装初次和男人做爱的直男,全程控制着反应,以百鬼善变改扮后的身体还得冒充小处男,这会儿就像被时速300公里的动车整列碾过,沉重中还有些羞耻的痛苦。 他没有怀疑谢茂识破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谢茂的态度。太刚直粗鲁了,不带一丝爱意。 衣飞石是有心伪造身份,谢茂则是被斩去了爱意,初次交欢与从前的经验大相径庭,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粗犷风格。 衣飞石思忖两秒之后,接受了谢茂的旷工指示:谢老板。 谢茂已经穿好了衬衣,坐在床沿,一只手捂住他的脑袋:有空重新办张卡,钱另外划给你。 私密的寝室中,空气里还弥漫着暧昧的气味,谢茂选择在此时谈钱色交易,他失去了感情毫无感觉,衣飞石则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偏偏他还得老实伪装为了金钱出卖身体的贱人,极其卑微地感谢谢茂的恩赐:是,我会尽快办好。谢谢老板。 谢茂满意地起身,穿好裤子,系皮带时,突然回头问衣飞石:回来给你带药? 衣飞石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客气地拒绝了:不用了老板,我下午开车去市里买。 谢茂点点头:好。 衣飞石接替昆仑工作的第一天,就成功把自己销售出去了。 谢茂穿戴整齐离开了酒店,他坐的是灯光组的车去拍摄地,车留给了据说要去市里买药的衣飞石。 灯光组的总监老蒋是位女将,北地女士,生得人高马大带着微胖,坐在车里顿时就拥挤了起来。开车的则是老蒋的徒弟谷露,名字女性化,实际上是老蒋的外甥,也是老蒋的得力助手,在剧组担任灯光组主任。姨甥两个关系从小就好,说起话来看似口没遮拦,当着谢茂的面就讲剧组的笑话。 拍桌子就说,蒋哥,你干了,我随意。哈哈哈。谷露笑得前仰后合。 老蒋翻了个白眼,颠簸的汽车上,她还能摸出口红补妆,一边抹自己的烈焰红唇,一边说:收收你那张刻薄的嘴吧,人小孩子家家刚进组,拍个马屁秃撸嘴,至于笑成这样? 她两人说的是昨夜晚饭时,刚进组的小演员去给工作人员敬酒。 灯光组负责拍摄地的所有光影构图,拍摄时的补光师也归灯光组管理。镜头出来好不好看,光影太重要了。剧组里有一种说法,叫宁可得罪化妆,也别得罪灯光,牛批的灯光能把女鬼变天仙,也能让天仙下十八层地狱。 这位刚入行的小演员大约是得了指点,专门来找灯光组套近乎,只是太紧张了,话没说明白,敬酒时居然让老将干了,他自己随意,当场就笑声一片,这个笑话,大概会被嘲到剧组杀青散伙。 谢茂对这种笑话毫无兴趣,憋了小一年,终于把衣飞石吃进了嘴,他在回味刚才的大餐美味。 老蒋涂完了口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状若不经意地说:珍惜这样的小伙子吧,干净成这样不容易了。大半夜的,还有人敲我隔壁的门,要跟监制请教剧本。 谷露就发出暧昧的笑声:老蒋,嫉妒了啵? 老蒋白他一眼。 谢茂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岳云传》的第一男主必然是岳云,实际上,戏份排在第四多的岳飞,也能算是灵魂男主。 在挑选主演的时候,剧组第一小心挑选的是岳云的扮演者,第二个就是岳飞的扮演者。 岳云的扮演者是刚从电视剧转进大荧幕的小鲜肉,名叫管宣,试戏时演技一般,有调教空间,外形条件很加分,不上妆不上PS也很帅气,最重要的是有习武的功底,拍打戏身段很漂亮。关键是这人还很踏实,不狂妄,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个天价片酬,综合考虑之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岳飞的扮演者楚扬则是熊开新从常年演电视剧的沧海遗珠里淘出来的,中规中矩地科班出身,有戏拍戏,没戏时在话剧团演话剧,电视剧的男配角的奖也拿了几个,肯定不能算红,经常看八台的老头老太肯定觉得他脸熟,这不是那个XXX吗? 相比起小鲜肉男主的各种粉丝应援,经纪人助理到处送礼品,请喝饮料吃零食,中年大叔楚扬是老油条了,进组之后并不普遍撒网,对普通工作人员保持和蔼客气,对各部门头头脑脑则打点周到,他的重点维持对象是剧组监制许广英。 《岳云传》的监制不负责管理剧组运行,主要统筹协调拍摄上的问题。她负责人设统一,监管前后期置景服化,确保人物绝不能在不对的场合下说奇怪的话。类似于昨天演员短发,今天长发,角色A已经死了,演员B却说角色A在吃饭之类 这是个很繁琐细致的工作,必须对拍摄内容十分了解,并负责随时向导演提出修改意见。 维持人设统一,这是个很大的权力。如果监制觉得这场戏不符合人设,导演也认可,戏就被剪掉了。通常情况下,监制不会为了完善人设向导演提议加戏,但事实上,监制拥有这种建议权。 楚扬进组不到一个星期,就和许广英睡一个房间了。 老蒋故意在车里提这个,可以理解为剧组里这种事情太多了,习以为常,说着都不稀罕,也可以理解为她是在告状。 谢茂耳力好。 他和老蒋、许广英、楚扬都睡着同一层,发生什么事,他全都知道。 楚扬进组的第二天,老蒋就拎着红酒去敲了楚扬的房门,二人独处了三个小时,老蒋才醉醺醺地回了房间。至于老蒋为什么没有再去敲楚扬的门,谁也不知道。 啧啧,中年人淫乱放荡的生活。谢茂恍若未闻地玩手机,才懒得搭理这些破事。 抵达拍摄现场之后,演员都已经在带妆等候了。拍古装戏辛苦,化妆就得花几个小时,有时候导演安排八点开始拍摄,演员五点就得到现场做拍摄前的准备当然,这都是按照咖位决定的。演员咖位大,导演就得配合演员的时间,导演咖位大,演员就得配合导演的时间。 谢茂签了个当红小鲜肉当主演,他是个纯新人导演,熊开新还怕他被小演员欺负,老早就把小鲜肉恐吓了一番,诸如我们老板背景强大巨多钱,好好抱我们老板前途无量,得罪我们老板下场呵呵。 小鲜肉和试戏时表现出来的状态一样老实,最近都是八点半开始拍摄工作,小鲜肉五点就到了片场上妆准备,一场戏抠七八回很正常,达不到谢茂想要的效果,最惨的一场拍了三十多次,小鲜肉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情绪,那是相当的温顺勤劳。 今天是谢茂来晚了,他和现场工作人员道歉,开始了今天的拍摄工作。 中午一点,上午的几场戏拍完,午饭也做好了。在这个不成熟的旅游区拍戏,盒饭并不那么容易吃,有了《落英》剧组吃坑爹盒饭的经历,《岳云传》剧组干脆请了十二个厨师,自己搞了个食堂。 全自助中餐形式,原则上几位主创、主演可以开小灶,不过,谢茂都吃大灶,小鲜肉也很老实不跳,组里就跟着吃大灶了。谢茂吃大灶,大灶的菜就差不到哪里去。 往日有昆仑给谢茂打饭,今天昆仑走了,衣飞石又在家躺着休养,谢茂就自己去打饭。 小鲜肉自己都有助理跟着提水拿饭,见状跟在谢茂身边,帮着谢茂捧着盘子:谢导,有个事跟您商量一下。 谢茂指着大餐盘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莲子豆皮,厨师立刻给他打上,小鲜肉伸出盘子接住。 公司给我接了个代言,新一季上新要拍广告,大概得三天时间小鲜肉赔笑。 这是在签约的时候就说好的,小鲜肉本身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代言,总不能让人家为了接戏把去年就签好的合同都中止了。合同规定,在这种情况下,导演要放人。 谢茂拿来拍摄计划表看了一眼,恰好这几天有个重要男配进组了,小鲜肉的戏份可以挪一挪。 几号走,几号回来?给阿鲁导演报备一下就行了。谢茂接过自己的餐盘,还很客气地问小鲜肉,走时让剧组派车送你。回来也提前说一声。 小鲜肉满口道谢,陪着谢茂吃了一顿饭,拍了好几次马屁,请假事件方才结束。 结束完一天的拍摄工作,谢茂又坐了摄影组的车回酒店。主摄影方宪不爱说话,他的团队也很沉默,只有刚和谢茂配合工作的摄影师孙绪还在请示构图,试图更加了解导演的需求。 回房间之前,谢茂去敲了衣飞石的房间门:在吗? 过了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露出石丛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老板。 吃饭了吗? 没。 下午去买药了? 买了。 谢茂点点头。 他知道衣飞石有让不适处痊愈的能力,可衣飞石目前在伪装普通人,以衣飞石的谨慎,宁可留着处男成熟的不适处,也不会冒险痊愈。 这代表着,他今天早上吃了一次,晚上就不能再吃了。 真遗憾。 问候之后,谢茂示意衣飞石自便,自己掏出房卡开门。 很意外的是,衣飞石居然跟着他过来。 怎么? 衣飞石拿出一个皮夹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纸几张票:老板,这是我的银行卡号,开户行名,都写好了。这是下午去市里的过路费发票可以报销吗? 呵呵。谢茂差点被他逗疯了,拿起那张写着卡号的纸,可以。填报销单。 他进门前还暧昧地看了衣飞石下身一眼,买药的收据在吧?工伤也可以报销。 衣飞石似乎半点没听出他的捉弄和嘲讽,老实地鞠躬:谢谢老板。 第441章 乡村天王(200) 新剧组的磨合很快,难的是谢茂要求太高。 习惯了未来时代的娱乐套装所生成的视频质量,目前《岳云传》的拍摄硬件都能跟得上,反倒是艺人本身问题很大。根据谢茂的要求,剧组最先拍摄的都是难度较小的戏份,小鲜肉打戏勉强跟得上,谢茂还从主食组找了一个跟小鲜肉身材差不多的替身来拍武戏,各种高难度动作都玩出花儿来了。 因借了某风景区拍戏,拍摄许可结束之后,现场置景必须拆除,武戏拍完,文戏也得跟着拍。 剧组的气氛就一天天地变得凝重起来。 管宣的文戏很难抠。 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单纯的点拨已经没用了,谢茂不得不一句一句地讲戏,甚至亲自上阵演一段给管宣打样。他第一次上场做示范时,就穿着便服,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拍手净场的瞬间,一句台词都没有,身上带出的徐徐气质就入了戏,开口一刹那,就将现场忙碌的工作人员带入了战火之中。 管宣呆呆地看着他,被震得有点狠。 等他打样完毕,自动从岳云状态切换成谢导,全场工作人员都朝自己相熟的同事打眼色。 就谢导这年纪、这皮囊、这演技,还花钱请什么小鲜肉当主演啊?自己演不就完了?省钱又省事。关键是不折腾!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明白了?谢茂打听管宣的接受程度。 管宣心里默默地想,就我目前的人气路线,要有您这样的演技,三百万就想请我拍戏?做梦!面上还得充满崇敬景仰地讨好:明白,明白了谢导。我照着您的来,您指点。 谢茂的演技是几次重生政斗拿命磨出来的,演技不好,被人看出端倪,轻则丢了心腹下属的命,重则玩丢的就是自己的命,怎么敢演技不好?这也注定了他的演技不可能带有戏剧张力,想要模仿非常困难。 倘若换了一个有经验的老演员,照着他的打样抠细节,完美复刻出来还有可能。 管宣这样的小鲜肉,连自己的五官都管理不好,对演戏的经验完全来自于面瘫耍帅,学起来那是相当的艰难。谢茂签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演技很一般,这时候也没有不耐烦,就带着剧组人员一帧一帧地替管宣抠细节,教得那是相当地用心。 谢茂当然不会不耐烦。 他钓了几个月的衣飞石终于上了勾,现在夜夜笙歌做新郎,每天起床都神清气爽,心情好到没事儿就哼小曲儿,别说小鲜肉了,他看着酒店门口的歪脖子树都觉得萌萌哒。 越来越没耐心的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拍摄日程安排好之后,没有意外不会做大的调整。每天几场戏,几点开始,需要什么景,天时不等人。预定今天拍几场戏,没有各种天灾人祸,就必须拍完了才收工。 管宣的戏必须一遍一遍抠,场务、道具、摄影、灯光、化妆拍摄相关的工作人员,上下加起来几十号人,全部都得陪着他一遍遍重新来,碰上消耗道具的戏就更崩溃了,场务忙得脸都是绿的。 忙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一场戏拍不完,天天都得加班。 原本剧组的日戏、夜戏都分开拍,保证演员和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前面管宣的戏拍不完,一天天积少成多,闹得工作人员天天加班。原本跋山涉水出差就够辛苦了,晚上还不能喝点小酒吃点烧烤,天天泡片场看小鲜肉被谢导秒杀的演技刚开始是惨不忍睹,时间长了,个个都变得很暴躁。 谢茂给生活制片批了经费,天天让采购带着厨师开上货车去市里采买烹制美食,安抚组内情绪。 场务组的小头目沈炜给家里打电话,悲愤地控诉:这他妈天天加班就算了,导演把我们当猪喂!小薇,你看看哥,十天长胖了八斤,双下巴都出来了!啊?不吃?不吃是不可能的。太香了! 因为老加班,剧组的伙食是每天四顿,日常三餐加夜宵,五星级标准。 制片组对这个组的伙食也是无语了,财务每周两次审核生活制片报账,百十号人每天吃掉的经费多到远超行业标准,这成本是完全控制不了了,往上请示大老板批的伙食费,你有什么意见? 度过了包养初期,衣飞石开始本职、兼职一起工作。 他每天都会像昆仑一样照顾谢茂起居,拎着谢茂假装从厨房炖的汤,开车送谢茂到片场,随后就履行助理职责,跟在谢茂身边随时侍应。为了伪装自己的身份,最初他表现得殷勤却粗糙很努力地想要讨好老板,但是服侍人的工作总是做不好,故意做一些不了解谢茂喜好的动作。 每次他装样的时候,谢茂都想笑。当然,拆穿是不能拆穿的,拆穿了就没得睡了。 剧组的暗流涌动,衣飞石都看在眼里。 在谢朝时,谢茂就很喜好用饮食收买人心,在太极殿请阁臣涮火锅,赏点稀奇古怪的美食给大臣做得最大手笔的一次收买,就是他培育出的神仙种了。 人皆仰食而生。 衣飞石想,这大约是君上的本能。 君上喜欢看人们饱食满足的模样,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今天又得晚收工。谢茂拿着拍摄日程表,最近在赶日程,要不你先回去? 衣飞石明白谢茂的意思。这是让他先回去睡一觉,片场忙完,谢茂回酒店还要开夜车。修行的谢茂当然不存在精力不济的问题,衣飞石目前是个普通人,所以,谢茂很体贴地让他先回去休息。 二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石丛这个普通人的身份。 谢茂是明知故作,衣飞石则认为自己不能露馅。 不管衣飞石精力多么旺健,私心里多么想要陪伴谢茂,这会儿他就是个被包养的小司机,就算表现得想要陪伴谢茂,那也必须是违心讨好,不能是因为他真心想陪伴。 所以,他很顺从地点头起身,服从了老板的安排:您大概几点收工?我提前来接您。 我坐老方的车。谢茂挥挥手。 现在剧组上下都隐约知道谢导的司机晚上常常睡谢导房间,隔音不大好的大床还常常发出奇怪的声音,谢茂在人前依然很守礼,并没有对衣飞石动手动脚。 哪怕失去了对衣飞石的感情,他依然记得衣飞石不喜欢这样 他有很多理由惩罚刁难衣飞石。 衣飞石隐瞒了他很重要的事,衣飞石对他动手,夺走了他的爱情,衣飞石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衣飞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触怒谢茂,让他报复。 如今的局面又让报复变得那么的轻而易举。年少多金的公子哥与被包养的小司机,身份判若云泥。无论谢茂想要怎么羞辱衣飞石,这都是打断牙齿和血吞的处境。这个世界对金主很宽容,对被包养者则永远持有道德批判,人们喜欢看见被包养者被羞辱奚落、下场悲惨。 衣飞石永远都没想过,他将自己陷入了怎样被动的局面。 他不在乎谢茂会对他做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只要不影响计划,谢茂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他坦然地给出了自己,没想过后果。 这当然是个好结局。因为,他托付一切的人,献上一切的人,是谢茂。 谢茂对石丛不算太有耐心,可他依然尊重石丛。就如同他一向尊重衣飞石。 天气已经渐渐地暖和了起来,衣飞石换掉了老土的皮夹克,穿上了谢茂让吴悠送来的高定风衣,没入夜色中的背影与记忆中的衣飞石毫不相似,可谢茂已经认得很熟悉了。谢茂记得衣飞石,可记忆中没有任何感情,相比起那个跟他相处了几十年的衣飞石,他好像更喜欢石丛。 鲜活的石丛。记忆里是有颜色,有气味,有声音,会在他耳畔喘息的石丛。 谢茂无意识地玩着手里的铅笔,正在回味今天早上的激情,阿鲁导演急急忙忙地过来:谢导,管宣不见了。 不见了?谢茂一时之间竟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了?打电话了吗?他的助理呢?没有人跟着他? 在这个不成熟的风景区里,晚上基本上没有游客行走,只有酒店工作人员和护林员。 林子里有野兽。 谢茂立刻吩咐:给他打电话。剧组里体力活不近视的小伙子组织起来,五人一组,带上手电筒和匕首,先去林子里找一找。注意,不要走太远,不要离开开辟的道路,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找人。再联系管委会,让他们派几个老练的护林员来带路,不行马上报警。 最近的派出所也在十公里之外,大半夜还是山路,报警还不如自己和找风景区管委会靠谱。 阿鲁导演一副噎住了的表情看着他。 谢茂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走了? 他前几天就找我说要请假,我告诉他真的赶戏,挤不出来时间阿鲁导演也算是见过不少大生小生了,影帝级别的演员也合作了几个,真没见过管宣这种奇葩。 这事说穿了也很现实,演员咖大,总能说服剧组妥协放人,演员咖小,就老老实实听剧组安排。 你他吗请了两次假请不下来,带上助理买张机票一溜烟跑了,不告而别,这算个什么事? 目前的拍摄地是1号拍摄点,预计拍摄时间四十天,当然,超期了,风景区的管委会也不会来赶人,再交点管理费就行了。所谓赶日程,赶的是天时。谢茂拍戏要求实景,只要暮春三月的景色,过了时间,风景区的花草水景都不同了,气质必然不对。 管宣的团队对此嗤之以鼻,电影拍出来了,观众才不会关心花草的叶子多大多肥,实在不行,置景组可以搭啊,假花假草做得都可以以假乱真了,无非是花点钱嘛。再不行还能后期加工做点处理,大家不都这么干?人家好莱坞全是搭绿幕,做出来更加高大上呢。 阿鲁导演扣死了不给请假,他也懒得去给谢茂上报。 在他想来,他这里说不通,管宣的经纪人肯定会去做谢茂的工作。这种事情不好乱招揽的,他去找谢茂报备管宣请假的事,就代表他同意管宣请假。既然他不同意,管宣就得自己去想辙。 说穿了他一个管杂事的副导演,管宣又没给他大红包,每天给几盒酸奶,他才懒得多管。 哪晓得这奇葩直接跑了! 进组拍了快三十天,谢茂对管宣花费了无数心血,他这是吃定了剧组不会换人。 谢导不是赶天时吗?你把我换了,要等暮春三月的景色,明年请早。 至于为什么不找谢茂请假 去机场途中关闭了手机装死的管宣表示,真的不敢。 他也知道谢茂拍戏多么吹毛求疵,这几天他被谢茂抠得都快崩溃了,哪怕谢茂表现得再是温和,现场从来不骂人,说话也是笑眯眯的,但那种不怒自威的统治力完全无法抵抗。 管宣很想好好拍这部戏。他觉得拍好这部戏一定能火,正能量的那种火。 他也完全不想在谢茂统治的剧组里出幺蛾子。 可是,他身不由己。 经纪公司掌控了他的一切,经纪人要他去上综艺,他就必须得去。 经纪人言之凿凿地告诉他,《岳云传》剧组绝对不可能换了他,要换他,剧组要么再等一年,要么就得做假布景。等一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周期太长了,做假布景呢?既然都愿意做假布景了,还换他干什么?顶多就是早去早回,回来之后,经纪人会陪着他给谢导道歉。 管宣所不知道的是,经纪人已经决定好了,谢导实在太生气,就让管宣半夜去找谢导请教剧本。 ※ 这骚操作把剧组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茂亲自给管宣打电话,电话无法接通。再给管宣的经纪人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 他不想冤枉了管宣,一个电话打回京市容舜处:我给你一个身份证号码,你给我查一查,这人最近有没有购买机票。 两分钟后,容舜就给了详细的消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和苑机场飞红桥机场。 谢茂镇定地吩咐剧组:都收工。明天暂时放假。告诉所有人,薪水照发,不用议论纷纷。 没等在场的剧组人员散去,谢茂又给熊开新打了电话:你带着法务马上来一趟,我要炒了管宣。 准备离开的剧组人员嗅着谢茂隐隐透露出的怒气,个个都有些腿软。 真的要换主演啊?这都拍了三十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茂:日尼玛敢涮朕的人,只有一个还好端端的活着! 衣飞石:???? 谢茂: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第442章 乡村天王(201) 管宣离开的当天,第二电影内部就炸了锅。 熊开新晚上九点接到谢茂的电话,当场就懵了,一边让秘书联络法务并订票赶往拍摄点,一边打电话到处了解详情谢茂撂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熊开新都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曲线救国。 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有一班飞往和苑机场的航班。 秘书替熊开新和法务人员订好机票,二人连行李都不及收拾,立马赶往机场。 途中熊开新一直在打电话。 通过阿鲁导演,熊开新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反应和所有人一样,他也快疯了。你他吗一个刚出头的小新人,这么牛批哄哄的,你经纪人知道吗? 娱乐圈就这么大,混得出头的多半都认识,拐弯抹角也能攀上交情。 管宣能拿到试戏的邀请,最终顺利签下《岳云传》的男主角,除了他本身条件合适之外,也因为他背靠的宸育传媒副总裁陶蕾和熊开新是大学同学,熊开新想在第二电影内部打开局面,外援必不可少,做生意自然是你来我往,同等条件下,彼此给方便。 他拨通陶蕾的电话,车厢里就爆发了:桃子,你背后捅老子?马上把你的艺人带回来! 那边传来一头雾水的反问:【咋了啊老熊?】 你的艺人,管宣。我不管你给他签了什么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嘛。人在那里能上天去?管宣怎么了?他不是在你老板组里拍戏吗?前几天开周会,小白还跟我汇报,说谢总对他很满意。他犯错误了?犯错误了你批评他嘛。现在的年轻人,有两个粉丝捧着就飘飘然,我们公司是最不惯着这毛病的】陶蕾一边做红酒雪梨,一边接打电话。 听着她慢条斯理的絮叨,熊开新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是你让他直接离组,对不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信号不太好。】陶蕾说。 熊开新挂了电话。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已经意识到,他被暗算了。 管宣是宸育传媒目前主打的两张小鲜肉王牌之一,最开始就由副总裁陶蕾亲自担任经纪人,一手捧了起来。管宣是陶蕾的重要资产,哪怕她现在安排了资深经纪人黄小白带管宣,也不可能对管宣的行程一无所知。 管宣离组去海市参录爆红三年的国民级综艺,哪怕是担任嘉宾,也算是个需要小撕一回的资源。 陶蕾不可能不知道管宣的日程安排,而管宣在请不到假的情况下直接跑路,没有经纪人撑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是顺水推舟,或许是处心积虑。总之,陶蕾对管宣跑路的事情绝对知情。 如果谢茂真的一怒之下炒了管宣,管宣离组就代表着选角失败。从这方面看,陶蕾并不在乎管宣的前程,或者说,她不在乎《岳云传》这个项目。同时,她也不在乎和熊开新的友谊。 她和熊开新之间的同学之情,甚至促成了管宣离组的株连关系。 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熊开新就得为了管宣的进组和离组负全部责任。 他总不能指望暴怒之中的谢茂下罪己诏。哪怕谢茂在选角一事上握有绝对权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汽车飞驰在前往机场的途中,紧赶慢赶,熊开新终于在起飞前赶到。 飞机滑翔时,熊开新打出了最后一通电话,给他认识多年的律所炮友:小囡,救命了。帮我确认一下,宸育和管宣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续约了吗? ※ 衣飞石知道片场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也知道谢茂想换掉男主演。在大部分人都认为谢茂只是惊怒之下发发脾气,换主演这事儿只怕还得几方面商榷研究时,只有衣飞石知道,管宣必走无疑。 没有人能在与谢茂共事的时候愚弄他,谢茂也从不接受任何威胁。 谢茂还没宣布后续处理方案,衣飞石就下意识地想着要替谢茂分忧,考虑目前的处境了。 以衣飞石目前的修为,暂时改变小范围内的天时并不算很困难的事。如果谢茂非要炒了管宣,重新选角入组,他也能够在风景区的深处留住一片暮春景色 但,谢茂也是修士,这种反常很容易引起谢茂的注意。衣飞石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真的只能等一年了? 或许,换一个取景地。南半球去找暮春景色? 衣飞石考虑后续方案时,谢茂乘坐方宪的车回了酒店,剧组还在收拾器材。 还没休息?谢茂打开灯,看见坐在黑暗中喝茶的衣飞石,明知故问。 衣飞石连忙放下茶杯起身,上前给坐在沙发上脱鞋的谢茂拿拖鞋,冷不丁就听见谢茂问:怎么不开空调? 衣飞石根本不怕冷。在他回来的途中,片场就发生了主演跑路的奇葩事件,身体没有需求,他哪里还记得要开空调?这会儿穿着衬衣依然身体温热,他解释说:当兵时习惯了,不怕冷。 哦,我记得你以前在常春市当兵?谢茂背着衣飞石捏造的履历。 嗯。零下十几度也就穿件单衣,习惯了。训练强度大,根本不冷。衣飞石不想重复谎言,把谢茂脱下的短靴子放进鞋柜,再从衣柜里拿出浴巾,老板,我先洗澡。 洗澡上床。谢茂明白这个暗示,点点头:洗吧。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哗哗的水声。 谢茂叼着没点燃的烟,玩了一会儿又放下。 烟草这种东西不可能给修士带来刺激,也不可能伤害修士的身体,可有时候它代表着一种执念。 自从那日在九爷安排的饭局上约炮失败之后,谢茂就总是把没点燃的烟叼来叼去,他不再故意点燃烟草吸入不过肺就吐出,他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可是,每当他看见衣飞石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场饭局之后,他和九爷聊天时的心情。 他对九爷说,算了吧。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那一种认输的心情,无可奈何的心情。 无疑衣飞石对他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错事。这么多天来,他看着衣飞石在他眼皮底下演戏装样,好像很喜欢,又好像很厌恶。喜欢是针对石丛的,厌恶则是针对记忆中那个不存在情愫的衣飞石。 一根烟玩来玩去,玩坏了就扔进垃圾桶,谢茂靠在床头躺下。 很快衣飞石裹着浴巾出来了。 套买了吗?谢茂翻身去床头柜找东西。 衣飞石有点羞耻。他一直不喜欢用这东西,男女之间是避孕,男男之间也能防止传播疾病。可是他和谢茂都不存在这个问题修士不可能染病。 可现在顶着石丛的壳子,他必须不能有异议。如果谢茂偶尔不肯用,他还得坚持抗议。 下午去买了。衣飞石见谢茂没找到,从角柜里找出来两盒,放在床头柜。 谢茂看着角柜里那满满当当的半箱子,差点笑出声:买这么多? 衣飞石嗯了一声没回答,气氛暧昧又带了点滑稽的火热。 明明他和谢茂不需要这个,可是谢茂不知道他的身份,二人一天要用掉小半盒。买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让谢茂去,衣飞石经常开车去市里买成人用品也是够无语的,今天干脆批发了两箱回来。 新款呐。谢茂拆了一盒,扔给衣飞石,喏。 衣飞石只能老实地上前,帮他武装完毕,准备开战。 熊开新带着法务赶到拍摄点时,是凌晨四点半。 谢茂刚刚从衣飞石身上下来,努力假扮正常人的衣飞石也不得不装昏昏欲睡。当然,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打谢茂的电话,阿鲁导演安排熊开新住下,因在同一层,隔音不大好的酒店,细碎的交谈声很容易就惊动了还没休息的谢茂。 谢茂起床冲澡之后,重新回到了一团狼藉的床上。这种条件下,讲究不起来。 衣飞石原本侧身躺在残留着他体温的位置,感觉到谢茂回来了,很主动地蜷缩到床沿。 别扭死你算了! 谢茂看着那道孤独的背影,也翻身朝着另一侧睡下。 ※ 次日清晨,七点半。 谢茂听着窗外的鸟雀鸣叫声,翻身起床。衣飞石明显是在装睡,他也没有去打扰。 和往常一样,谢茂洗漱之后,在会客厅里点了一炉香,喝了一盏茶,养气定神之后,衣飞石的闹钟就响了 这时候谢茂就可以开始看戏了。 明明早就醒了的衣飞石佯作惊慌地爬起来,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刷了牙擦把脸,出门鞠躬道歉:对不起老板,我睡着了。 谢茂慢悠悠地刷着微博,冷酷地说:扣钱。 衣飞石还得露出一个被扣钱了有点肉痛的表情,继续赔罪:您昨天 怎么,签合同的时候,规定每天只能做三次?谢茂恶意地说。 见衣飞石演得太辛苦了,他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行了,才八点。里边炖着汤,你喝一碗,把其他的装进保温壶,收拾好咱们出门了。 衣飞石穿着拖鞋去隔出来的小厨房里喝了汤,提着保温壶出来时,解释说:您昨天说,今天剧组放假。 谢茂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表错情了。衣飞石会和他开下三路的玩笑,石丛绝不会。 这显然是谢茂得意之下的纰漏。和衣飞石在一起的感觉太放松了,他很难生起戒心。哪怕衣飞石曾经毫不客气地冲他紫府里掼一道鬼气。 好在金主跟包养的小玩意儿说点荤笑话,谁也不会觉得过分。 衣飞石并未意识到谢茂流露的这一点小纰漏。 戏不拍了,饭总得吃吧?谢茂笑一笑掩住了这点失误。 这天剧组全体休息,唯一不放假的只有伙食组,依然和从前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烹制早餐。 剧组的厨房是移动厨房,搭建在大拖车上,这会儿就停在酒店后面的停车场。谢茂和衣飞石披上外套出门,一路上都有剧组习惯早起的工作人员去吃饭。没多久,收到大老板现身消息的熊开新,就带着法务匆匆忙忙地追了出来。 谢总,这是公司法务总监费尔讷女士。熊开新介绍身边的法务人员。 你好,费女士。一起吃早餐?谢茂邀请。 谢茂看上去半点儿都不生气。熊开新和费尔讷都很意外,一夜过去,谢总的怒火已经消失了? 熊开新与费尔讷都是一夜没睡,鉴于谢茂电话里愤怒的命令,费尔讷一整晚都在整理公司和宸育传媒与管宣个人签订的合同,熊开新则嗅见了整件事情的阴谋之处,发动了自己的所有资源,试图掌控目前的局面。费尔讷化了个淡妆勉强能撑住形象,熊开新胡茬都冒出来了。 一行四人散着步往厨房拖车走,离着老远,咖啡与烤肉的香气已经传了出来。 五星级标准的伙食,不打折扣。 四人找了张小餐桌坐下,衣飞石去端了咖啡和豆浆,顺便带回谢茂爱吃的早餐。 谢茂很感谢目前的社会,至少小司机也能捞着一张座儿,搁谢朝,衣飞石目前的身份就得在一边站着服侍了。 谢总,我跟您汇报一下目前掌握的情况。熊开新说。 谢茂点点头。 管宣是去海市录制《慢慢走,姐妹》,据我所知,他们和《慢姐》节目组达成合作意向是在七十天以前,其实,早在去年,宸育传媒就和《慢姐》有合作熊开新想抽丝剥茧慢慢说。 我不关心这个。谢茂拌了拌碗里的牛筋烧面,香气扑鼻,说重点。 熊制片的意思是,宸育传媒很早就打算让管宣上《慢姐》这个节目,和我们签约之前,新一季《慢姐》还没有开始拍摄,随后,我们和宸育传媒签约合同中,规定剧组应该给予丙方,也就是管宣先生,不多于总共十五天的事假,用于履行前约,也即合同生效之前的代言业务 费尔讷把合同的复印稿某个条款指给谢茂看。 合同订立之后,宸育传媒再给管宣签下的其他业务,比如《慢姐》,不适用本条款。 所以,这算是管宣违约了?谢茂问。 费尔讷颔首称是。 我不仅能炒了他,还能让他赔钱?谢茂再问。 谢总,我的人已经去拍摄现场拦截管宣了,孩子还年轻,希望您能给他一个机会。 熊开新一夜不睡都在缠着阿鲁导演了解目前的拍摄情况,他是制片人,阿鲁导演也是他介绍来的,二人私交相当不错,所以熊开新有足够的数据,来说服谢茂放弃换男主演的想法。 不仅仅是谢茂那讲究天时的拍法,已经拍了三十天了,换主演得是多大的工作量?所有和管宣有对手戏的演员都得重来一遍。一部分配角的戏份都已经演完杀青,速度快的已经进了下一个剧组。想把所有人全都召回来重拍,对上各人档期,说不得能从现在拍到秋天。 熊开新说得苦口婆心,谢茂已经吃了小半碗面,衣飞石给他餐巾纸擦嘴。 你说得对。就是因为换掉他的代价太大,所以,他敢不告而别。谢茂说。 明知道谢茂说的是管宣,衣飞石依然有一种如坐针毡的难受,这话完全也适用于他的情况。 第443章 乡村天王(202) 不管熊开新如何劝说,哪怕剧组几位主创也都纷纷加入分析利弊的行列,谢茂的态度很一致,你们说的我都听着,你们说的我都明白,甚至我也知道管宣离组的背后有内情 但是,所有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管宣既然走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谢茂的态度很坚决。 主演必须换。 和谢茂共事数个月的熊开新识趣地闭嘴认怂,心里把老同学陶蕾骂了个狗血淋头。 费尔讷都没来得及吃午饭,又登上返回京市的飞机,准备和宸育传媒以及官宣商量违约赔偿事宜。 法务问题交由专业人士处理,熊开新则留下和剧组一起商量怎么收拾残局。不管是做布景还是重新选择取景地,都要花费大笔费用,也等于前期做的一切投入全都白费。选角副导演则翻出联络本到处打听已经杀青的配角日程,能够把人家档期定下来的先定,晚半天说不定人家就进了新剧组。 由熊开新临时组建的剧组相当专业,置景组和制片组写写画画就去核算做方案了。 谢茂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领略着山间微寒的轻风,阻止了置景组的忙碌,说:用不着。这点戏份不出差错加个班六七天就拍完了,场记把素材整理好,艺人统筹那边把需要补拍的戏份标注出来,优先协调已经杀青的演员老师补拍。 商量到现在已近午时,伙食组的大拖车又发出诱人的香气,昨夜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有些凉。 谢茂看着山间飘浮的云气,心想,暮春残景,稍微使些手段,压住半旬时日不成问题。 拼了老命在虚拟游戏里修行,朕也今非昔比。 说到底,管宣的演技实在太为难,不得不一帧一帧地抠出来。换了谢茂自导自演亲自上阵,剧组人员也都是熟练工,拍摄速度起码会快上两到三倍。 剧组众人见他这么胸有成竹,凭着合作一个月的了解,也都信服地遵照他的吩咐各行其是。 只有熊开新还留在谢茂身边,打听道:谢总已经有临时救场的人选了? 他知道公司董事长石一飞是容家的私生子,眼前这位和太子家沾亲带故的顶级二代谢总也很彪悍,常常在电话里把容家的长房长孙小容总裁当秘书使唤,这位可谓是手眼通天。就算小容总裁和容氏旗下的盛世娱乐掌权人不是一系,临时要求调个演员来救场,容家二房也总得给徐家面子吧? 容家旗下的盛世娱乐在娱乐圈不能说呼风唤雨,起码也算得上是半壁江山,名导影帝多不胜数。 熊开新想,谢总肯定是要从盛世娱乐找外援救场吧? 就见谢茂点点头,示意了他自己。 熊开新一愣,旋即爆发出灿烂的笑容:有您在,还要什么小鲜肉呢。 立项最初,熊开新就误认为谢茂要拍电影玩票,过一过当明星的瘾。到后来发现谢茂只想当导演,他又想了很多:比如谢茂毕竟是太子家的亲戚,玩得太高调了,是不是有点禁忌? 现在谢茂再次被逼上梁山,熊开新作为一个成熟的制片人,也得提醒一句:您方便出镜吗? 《落英》立项开始,胡导就带着剧组常常出席发布会,配合全程营销。再立项的《岳云传》就不同了,发布会有,开机仪式也有通稿,不过,谢茂全程不出镜,用的也是艺名,相当遮掩低调。 不管谢茂如何决断处事,他毕竟看上去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熊开新很怕他一时义愤闹不顾长辈告诫肆意妄为。《岳云传》这个电影拍得够好事多磨了,万一徐家不乐意自家二代高调出镜当戏子,剧组岂不是还得再换一茬主演? 想起公司去年莫名其妙陷入洗钱风波,职员大批入狱的遭遇,熊开新很敬畏天威,瑟瑟发抖。 方便。谢茂哪儿知道自家这个戏精制片人脑补了这么多。他想做什么,从来没人管得着。 先前不想出镜演戏,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长得太过分,一旦做了艺人,不红是不可能的,红了就毫无隐私可言,他哪里受得了那个?再者,当了几辈子皇帝,不与民争利是谢茂的惯性思维,他也不想去和小明星们抢饭吃。 现在临时顶个主演,好在他也不像衣飞石那样鄙视戏子,拍完一部就息影,也不妨碍什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如果效果好,遗患小,不至于出门被人拿着手机顶脸拍,也不至于查无此人,他甚至可以把混娱乐圈当做成神之后的未雨绸缪。 隔三差五拍个片子刷刷存在感,那也未尝不可。 反正有钱烧得起。 古之圣贤以德行封神,这时代以脸封神也不过分。 只要不教信众走入邪道,授以道德,做明星何尝不是做慈善?相比起给慈善基金捐无数的钱,不如给困境中的孩子们心里种下一颗向上的种子,那比金钱更有力量。 谢茂和熊开新的交谈完全出于现代化的思维,谁都没觉得当艺人是个卑贱的行业。 衣飞石坐着的椅子一脚,在坚硬的岩石上戳了个洞。 离开时,谢茂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个小洞一眼,漫不经心地想,小衣不高兴?他当然不高兴。谢朝的戏子卑贱无比,家伎是家奴,走班是游娼,无论哪一种,都是被客人观众肆意亵弄意淫的玩意儿。 现在朕要做戏子,他会怎么办?谢茂思来想去,觉得衣飞石大概只有一条出路。 现在,衣飞石还没有对他使计,他已经开始考虑了,如果小衣真的这么干,朕答不答应呢? ※ 时间很紧迫。 剧组今天放假,导演组的各位大佬则都在忙换主演的事。 选角导演联络已杀青的配角,场记整理已拍摄的素材,得知谢导要亲自上阵担任主演之后,服化组则紧急修改衣饰研究定妆谢茂也没有回酒店休息,他打算去和摄影组商量一下补拍的细节。 老板。衣飞石拎着保温壶过来,今天的汤还没有喝。 戏来了。 谢茂似乎才记起汤的事儿,点点头,说:行,先喝汤。 您昨夜也没睡好,要不回房间眯一会儿?衣飞石抱着保温壶并未打开,昨夜下雨,今天降温了,这天色看着下午只怕还要下雨,回去暖暖脚,加件衣裳也好。 谢茂强忍住调戏衣飞石的冲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往日衣飞石都表现得很被动,该干的活儿都干,该睡的觉都睡,就是不会主动说好话。什么建议老板午休一下,天凉了回屋暖脚加衣裳想也不必想,被包养的钢铁直男退伍兵小司机绝不会干。 谢茂给的是金主的正常反应,随后金主露出高深莫测的暧昧笑容:好,回去吧。 跟在谢茂身边的熊开新很不解地看着这一出。什么鬼啊?现在不是很忙吗?谢总你要当主演就赶紧去服化组量尺寸准备定妆,晚上服化组还得加班加点裁剪改衣服,不然明天排好拍摄日程,你穿什么拍戏啊?铠甲底下裸奔吗?居然要回酒店喝汤睡午觉? 你先忙。谢茂交代熊开新一句,双手揣兜一晃一晃走了,感觉还挺得意。 他的跟班司机则抱着保温壶,拿着他的手机和记事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我先忙?我忙个屁啊。您才应该忙好吗?熊开新憋着一口气看着沉下来的天,山里天气预报都不准,说下雨就下雨。这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让忙了整个通宵的熊开新额头有些针扎似的疼。 手机突然传来微信的提示音。 常年和熊开新合作的某狗仔发来一段语音,大概是为某个消息,报了个价格。 熊开新眼也不眨地打开手机银行,往狗仔的账户上转了五十万。下一秒,狗仔就发了一张照片出来,并附言:小范围内不是秘密,宸育对家持有。 既然是宸育传媒对家持有,那就代表宸育传媒买不下来,或者说,宸育传媒还在谈判。 那张图不算很清晰,是一张盗摄。 不过,足以让任何看见图片的都明白,如今最当红的小鲜肉之一管宣,正半裸着和一个男人接吻。 妈的!熊开新捏紧手机,很想冲到海市把陶蕾撕了。 管宣早已成为弃子! ※ 谢茂正在享受久违的热情服侍,并有着端茶看戏的双重乐趣。 二人回到酒店之后,衣飞石就打开空调,蹲下服侍谢茂换了拖鞋,拖来角几放在沙发边上,盛出还热腾腾的炖汤,请谢茂享用。 谢茂喝汤的同时,他就跪在谢茂腿边,假装很笨拙又讨好地捧着谢茂的脚,毫无章法地揉按。 老板,拍戏很累的哈。衣飞石试探地问,一颗想红的心都快飞了出来。 谢茂了解衣飞石,衣飞石同样了解谢茂。也许君上不在乎戏子如何卑贱,没有君上记忆的陛下不一样,在陛下眼里,戏子就是个玩意儿,陛下怎么能去做一个玩意儿? 就算是为了替岳云收集信仰,今天发生的一切也都太过分了。 谢茂假装没听懂,反而轻轻踢了他一脚,不让他再揉捏自己的脚掌。 那位置太顺势了。恰好就踢在了衣飞石从未愈合的创口之上! 百鬼善变能改变他的躯壳模样,唯独不能改变的,只有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看上去完好无损,实际上一直都在愈合撕裂,涓滴淌血。为了遮掩血气,衣飞石甚至还经常用香氛薰衣裳熏屋子。 他在创口上挨了一脚也面不改色,眼波没有一丝颤动,完全忠实于自己目前的身份。 老板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从前当侦察兵,身手利索,你用我,连武替都不需要。我也不贵,你捧我当明星,我经纪约都签给公司,发工资给我就行了。老板,我也想拍电影衣飞石被踢开也不生气,跪坐在地毯上,趴着谢茂喝汤用的角几,有点局促不好意思又急切地问。 谢茂用玩味地眼神看了他一眼,说:木头开口说话,不容易嘛。想拍电影? 衣飞石急切地点头。 拍完《岳云传》,是不是要涨月薪?谢茂问。 您要包我肯定不涨价!不过,衣飞石凑近他身边,艺人薪水和司机不一样吧? 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谢茂又问。 我是您的人。衣飞石将手伸向他腰身,慢慢向下抚摸,老板,您这样身份的人,当艺人太辛苦了。拍戏时您就坐在监视器后面指挥,爬山涉水与人对戏我来办,做得不好您教我,保管一次就会,不像小鲜肉那么笨 谢茂被他摸得舒服,懒洋洋地喘了一口气,失笑道:你还会拉踩了。没少混饭圈? 老板衣飞石凑近他胸口,下午我去市里体检。 嗯?谢茂不解。 给您看体检报告。衣飞石渐近耳语,还咬谢茂的耳朵,以后不用柜子里的东西。 原本以为这是取悦谢茂的手段,哪晓得谢茂陡然清醒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你疯了。谢茂做戏做全套,你不嫌脏?你不嫌脏我也怕得病。滚出去。 老板别生气,老板我错了,老板衣飞石立刻道歉。 轰隆一声,暴雨将至。 衣飞石被赶出了谢茂的房间,绞尽脑汁想着说服谢茂的方法。 一个全无根基的小司机,甚至长得也不算特别帅气,想要一跃而上成为大制作的男主角,这难度无异于登天。他唯一的长处,就在于他和导演及全资投资者谢茂是包养关系。 他曾以为这件事并不困难。谢茂并不想自己出镜,如果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出现,谢茂肯定会选择。 怎么才能让谢茂认为他是个合适的人选? 下一秒,衣飞石就披上外套,匆忙走进了雨幕之中。 服化组。 田老师,老板让我来拿岳云的戏服。衣飞石毫不客气地假传圣旨。 剧组上下都知道这小司机是谢导的心腹,一部分人还知道小司机和谢导的亲密关系,很大程度上,衣飞石的出现就代表着谢茂有任务下达,谁也不会怀疑衣飞石的话。 服化组的负责人田吉吉拉开一道门帘,衣架上密密麻麻挂着岳云的各色服装,所有服装助理都发出了头痛的叹息声衣服全都按照管宣的尺寸剪裁,现在换了主演,不管是往大了改还是往小了改,那都是个让人崩溃的工程。整整一百三十多件啊!不算备用服装也有快五十套! 衣飞石到衣架前随便挑了一件,目测尺寸,收一点腰就行了,高矮差不多。 又多了一个说服君上的理由! 他眼疾手快拿了一整套配饰,服装助理A拿防水袋给他包好:石哥,我给你抱车上去吧。 不用。衣飞石匆匆来,匆匆去,走路一阵风。 服装助理A感叹道:石哥蛮熟练的嘛。多少艺人拿着衣裳都不会穿。 服装助理B则玩着手机抓头发:新主演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啊,我现在看见这几架子衣服,就跟看着定时炸弹没两样!唉,不换主演就好了。宣哥不是拍得挺好吗?他出去拍综艺也就耽搁三两天,炒了他我们得重新干多久啊! 服装助理A说:听说熊老板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我看说不定这事儿还有转机。 希望如此!服装助理B双手合十,求了个神仙,岳爷爷保佑。 ※ 衣飞石提了一件岳云乔装马夫时的常服,回酒店之后,熟练地穿戴。 质地很淳朴的衬衣与绔,再套上圆领短衣,皮紥,戴上襻膊,最后,他用幞头遮去身上唯一还带着现代气息的短发,一个穿越了千年的宋代年轻马夫就这么出现在了镜中,气质毫无违和感。 衣飞石看着穿衣镜调整了几次。他当然能穿出活脱脱的岁月厚度,可是,他不应该做到。 如果有十分的相似,他必须调整好,让自己只剩下七分。 在年轻狡猾沉稳的少将军伪装马夫戏码里,衣飞石将眼神抽离了一些,多了一丝属于石丛才有的急切与贪婪,给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彻底定妆之后,他对镜子吐了一口气,出门。 谢茂看门就惊呆了。 你可真会选衣服啊。石丛是司机,你就选个马夫衣裳穿上。 不扮成少将军的模样,是怕我看见你和记忆中的衣飞石太相似,情绪失控?谢茂的惊讶最终变成了一丝丝玩味的好奇,还有点好笑:马夫? 禀将军,小的石丛。衣飞石无师自通玩起了角色扮演。 谢茂差点没笑抽过去,不可置信地再次重复:马夫? 不不不,你这是挑战朕的审美。朕从来都没有约过马夫,任何时候都没有过! 良驹失蹄皆因草料掺水,小的失察有罪。将军帐前痛责小的三十军棍,小的前来领罚。衣飞石目不改色地背着《岳云传》里被他嫁接的台词,一口气扮演了岳云和老马夫两个角色。 最让谢茂觉得抽气的是,他背完这段嫁接的台词,就关上了房门。 完全现代化的沙发与茶几前,跪着一个仿佛穿越了千年的年轻英气的伪装着马夫的少将军。 他撩起自己原本就不长的短衣,褪去麻绔,等着领军棍。 谢茂当然没有军棍。 ※ 雨歇云收,谢茂搂着幞头半敞的衣飞石,不禁失笑。 衣飞石兀自不死心地在怀里勾引他:我可以穿戏服回酒店。 窗外暴雨淋漓。 谢茂听着哗哗的雨声,轻轻抚摸他汗湿的脸颊,柔声问:真的那么想当明星? 衣飞石低头沉默片刻,说:我今年二十四岁。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明明我在部队很优秀,退役之后,我会的那些东西都没有用。我可以当保安,当司机,开出租车可我凭什么不能出人头地?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不当兵,不当尖兵也能做的工作? 明明知道衣飞石在撒谎,谢茂听的是衣飞石心里淌出的声音。小衣,一直都很压抑。 你那么优秀,确实可以做很多不平凡的事。谢茂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从这个向下俯视的角度,石丛特别像衣飞石。挺翘的鼻子,精致的容颜。当然,石丛是个低配版衣飞石,还只有两分像。 做戏子对你而言是一种惩罚。所以,你舍不得我去做。谢茂慢慢将手指插入衣飞石的短发间。 因为有幞头捂着,汗湿的发间湿漉漉一片。谢茂将幞头揭开,衣飞石将脸贴在谢茂怀里:老板求求你,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忘记你的提拔之恩,我会永远感谢你。 谢茂捏着他一攒儿头发,玩弄了许久,终于点了头:去洗澡,拿剧本试戏。 作者有话要说:  衣飞石:我可以穿戏服回酒店。 谢茂嘴角上翘。 岳云:卧日你们!!!! 第444章 乡村天王(203) 谢茂当然不怀疑衣飞石的演技,试戏中,唯一的瑕疵来自于衣飞石故意漏出的晕镜头。 衣飞石对此的解释是,部队服役时有相关卧底任务培训,他成绩很好。不过,现实中不会对着镜头表演,因此适应不良。多练习一定能迅速克服这个问题。 这其实也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现实中扮演什么身份就像什么身份和镜头前演绎角色,事实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二者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专业。镜头经验很重要。一个闹不好,前者拍出来就成了纪录片风格。多好的摄影师也没法和不理会镜头的演员建立起与观众的联系。 谢茂很严肃地教训石丛,挑剔他的毛病,要他去给主摄影方宪提鞋请教。 衣飞石唯唯应诺,一副都快高兴疯了还拼命压抑着的谄媚模样,连连向会议室内的各位主创鞠躬。 试戏当然不可能只有谢茂一个人看。导演组、制片组都来了人,主摄影方宪也在座。 各人互相递了个眼色,都没什么可说的。一则小司机演技真的不错,外形不说惊艳,也算过得去,大概是当过几年兵,有自带的英气加成,居然很适合这个角色。二则听听谢导那严肃的教训,明显已经内定了,没什么利益纷争,谁愿意去跟大老板唱反调? 被喊来做试戏资料的选角导演都惊呆了,这个剧组是藏龙卧虎啊,导演演技好到炸裂就算了,导演身边不起眼的小司机居然也是个影帝预备役,《岳云传》这电影是要上天了吗?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制片主任是熊开新的人,制片组目前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试戏现场,考虑到自己的上司,他起身走到谢茂身边,低声耳语:谢总,熊制片已经把管宣带回来了。您看 谢茂笑了笑,恍如未闻地宣布:诸位怎么看? 诸位主创给他的回应很热烈,阿鲁导演干脆起身抱了抱衣飞石,说:欢迎你啊,岳少将军。 制片主任只得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给熊开新发了一条短信。 新主演已经定下来了,阿鲁导演,安排一下,让服化组开始工作。今天这么大雨,场地明天干不了,调整拍摄日程,明天先补拍棚里的戏。谢茂吩咐。 主演没有定下之前,整个剧组都处于一片慌乱的状态,现在就似有了主心骨,绕着主演转就行。 试戏结束之后,整个剧组的休假也随之结束。除了拍摄相关工作人员,其余人等都进入了加班状态。门外大雨瓢泼,实际上才下午六点,还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赶工。 衣飞石去了服化组量尺寸和定妆,谢茂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暴雨捶打庭前草木。 微信群一直在叽叽叽。 好在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他了,都知道他反正也不会直接管事,全部交各组总监处理。 他没有开灯,黢黑寂静的酒店客房里,只剩下窗外偶尔撕开天穹的闪电照明。 不成熟的风景区酒店,隔音不太好,房间挨得近,上下两层楼里所有交谈声,都瞒不过谢茂的耳朵。只要他认真去听。这会儿他坐在窗前听雨喝酒,杯中浅浅一瓮透明色的酒浆,香气四溢。 隔着六间房的客房住客是监制许广英,早在十多天前,谢茂就听过她和主演之一楚扬的绯闻八卦。 楼下两层住着剧组的基层工作人员,这会儿大多数都在酒店看电视玩手机睡觉,反倒是与谢茂同一层的各组总监管事都在加班。这一层很空旷。 所以,对许广英来说,隔着六间房的谢导演,基本上处于一个绝不可能被窃听的距离。 她和楚扬压着嗓音在吵架。 骗子!说好的扶我做隐形男主呢?居然让个小司机压我的番!楚扬极其恼怒。 压番?桑晚、秦思蔻都没嚷嚷压番,你先跳出来了?许广英话说得刻薄,语气却似撒娇,嗲嗲地带着玩笑,大老板早有安排,这件事是我们失算了。你放心啦,小司机没什么经验,只要前面几场戏拍不好,我就提议削减他的戏份这场雨这么大,多耽误几天,时间也不够用了。 谢导让你们去看试戏,怎么都没人反对?一个退伍兵,没学历没资历,凭什么担主?楚扬平日里说话儒雅温洵,背地里骂人时嗓音竖起,刺耳刻薄。 许广英似乎在做什么,停顿了片刻,才发出低低的娇笑声:人家演得好呀。田导说他是影帝预备役。 田导就是负责试戏影音资料的选角导演。谢茂听到这里,啜了一口酒,眼底含笑。 田继忠看谁都是影帝预备役!他还说三大不给我视帝是对不起我呢!楚扬暴躁地说,我不管,你想办法把小司机弄走。本来这个戏就是双男主,岳云是明线,岳飞是暗线,现在管宣出了问题,削了岳云的戏份为何不可? 我把他弄走了,你给我变个岳云出来?许广英明显不快了。 你弄不走他。楚扬嘲讽。 二人就开始你来我往地互相贬低与攻击。 谢茂懒得再听下去。 剧组里各人心思不同,楚扬自认为攀上许广英有利可图,实则许广英一直公事公办,从来没认真替楚扬办事的心思,对楚扬是标准的白嫖。灯光组总监老蒋对楚扬心怀不满,真到拍戏的时候,灯光组也很专业,没有半点使绊子收拾楚扬的迹象。 同样一份工,女人想要出头,付出的努力起码三倍于男性,所有能在业内混出头的女性,都很少会拿自己的专业开玩笑。既然工作上不出问题,谢茂也不会理会私底下的暗流汹涌。 此时,窗外被暴雨泼洒的酒店门口小停车场,出现了三道被淋成落汤鸡的身影,艰难前行。 谢茂缓缓放下酒杯,心中略微诧异。 这么大的雨,熊开新还真的把管宣截回来了? 十分钟之后,谢茂的房间就响起扣扣的拍门声,这动静惊得隔着六间房之外的许广英和楚扬也闭嘴不吵架了,还有不少楼下的工作人员攀在楼梯口看热闹。 谢茂顺手打开房间顶灯,将门拉开。 管宣脸色苍白站在门口,身上披着毯子,衣角还有雨水牵着线往下淌。 谢导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管宣说话时牙齿不住打颤,冻得话都说不清楚。 熊开新在一旁解释:谢总,下了半天雨,旱桥过去的公路被水淹了,车子过不来。小管从水里淌过来时,不小心被水冲走,两个山民冒死下水才把他捞回来。 如果熊开新没有撒谎,那管宣就真的是死里逃生。只差一点,命就没了。 谢茂并未感觉到其中的诚意,他只感觉到浓浓的逼迫熊开新,逼着管宣冒死回来。 死里逃生你不带着他去医院检查、做心理治疗,带他来山里?山里有医疗资源吗?谢茂看着眼前苍白可怜的管宣,懒得再看熊开新一眼,回浴室里放了热水,把管宣推进浴室。 他指着跟着熊开新与管宣来的人,问道:这谁? 谢、谢导,我是管先生的助理,我叫 你去照顾管宣。谢茂才不在乎他叫什么,把助理也推进了浴室。 熊开新连忙解释说:谢总,这不是我 管宣真的被水冲走了?谢茂问。 熊开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刻改口:真的被水冲走了,不过,那地方水不深,他被卡在一个石窝里。后来,他的助理在附近找了两个熟悉地形的山民,下水把他带了出来。 谢茂方才让开房门,让熊开新进屋。 熊开新也浑身上下湿透了,谢茂给他拿了条毛巾,他先擦了擦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 我做决定的时候,你全程都在身边。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谢茂问。 谢茂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就是要炒了管宣。熊开新一意孤行地把管宣从综艺节目拍摄现场截回来,还急急忙忙送回片场,差点让管宣被山洪冲走这关头管宣真出了点意外,这事儿算谁的? 你是宸育传媒送来的卧底?谢茂冷笑。 熊总,我能解释全部事情。这件事里,管宣是最无辜的一个人。熊开新说。 他把擦干的手机划开屏幕,收集的材料专门建立了一个相册,一一向谢茂展示。 第一张图片,就是他花重金向狗仔购买的盗摄图。 这张照片在宸育传媒的对家幻乐可娱乐手里,我通过渠道打听,说是两家还在谈判中,价钱没谈下来。熊开新说,怕初入行的谢茂听不明白,他还解释说,幻乐可也有经济业务,他们旗下的新生代里有一位小鲜肉和管宣的路线重叠,资源撕得很厉害。两家谈判涉及的不是花钱买新闻,而是资源置换。 说重点。谢茂懒得听这些破事,论勾心斗角,娱乐圈能比朝堂更波谲云诡? 宸育传媒和管宣的经纪约六月份就到期了,管宣已经签了字,宸育传媒递交给律所去做备案的合同,一直在出问题。第一次公章盖错了,发回重新处理文案,第二次骑缝章盖错了,第三次文档本身有问题到现在,新合同还没有做好。熊开新说,但是,管宣并不知道这件事。 管宣原计划今天要拍摄的综艺,双方是一个口头约定,合同还没来得及签,据说是打算拍摄完毕之后,再处理手续。 催促逼迫管宣离组前往海市拍摄综艺的,名义上是管宣的经纪人黄小白,实际上,这几天管宣一直在加班拍戏,黄小白只能通过和管宣的助理孟彩联系,转达自己的想法。没有人会防备自己的经纪人,孟彩没有对黄小白的电话进行录音,现在没人能证实是黄小白逼着管宣离开。 而据我了解得知,孟彩虽然一直在宸育传媒领薪水,但是他没有跟宸育传媒签合同。 谢茂很认真地听着熊开新给出的所有情报,说:也就是说,宸育传媒不打算和管宣续约,并故意策划管宣离组。而且,宸育传媒不会承认违约,他们要把管宣违约离组参加综艺的事,栽在管宣的个人行为上? 管宣上综艺是一个口头约定,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是公司行为。管宣也拿不出经纪人或公司逼他离开剧组去拍综艺的证据,转达经纪人观点的助理孟彩,由始至终拿的都是他给的薪水孟彩没有和宸育传媒签订劳务合同,宸育传媒完全可以说是用管宣的薪酬支付了助理的薪酬。 和《岳云传》签合同时,第二电影是甲方,宸育传媒是乙方,管宣是丙方。如果第二电影以违约提起告诉,宸育传媒在案子败诉之后,还能反咬管宣一口,向管宣提起告诉索赔。 熊开新点头:根据我目前得到的情报,大致走向是这样。 谢茂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熊开新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最难以解释的地方,因为,就算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也很难和谢茂摊牌。 一旦摊牌,他就没有退路了。如果碰到心思狭小的老板,这次摊牌还很容易让他前途尽毁。对方确实很厉害。用手段收拾个初出茅庐的小鲜肉很容易,算计人心到这个地步就太令人发指了。 最终,熊开新还是没有说实话。他把真相说了个一鳞半爪:因为陶蕾恨我。 我和陶蕾是大学同学,她是个蕾丝,我抢过她喜欢的女孩子。后来我和那个女孩子感情不和分手了,但是陶蕾一直很恨我。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在圈里混,我一直很想和她缓和关系,不过,她还是很恨我对不起谢总,这件事是我带来的麻烦,我引咎辞职。熊开新说。 谢茂简直想给熊开新鼓掌。 这要是搁谢朝,熊开新绝对是个大大的奸臣,特别讨谢芝喜欢的那种奸臣。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给大老板难堪,也绝不会戳穿大老板的计划。他只会在能力范围内去解决麻烦,发现解决到最后可能伤害到大老板时,他宁可找一个荒谬不堪的计划去抹黑对手,也不会用手握的真相发动最后一击。 至于引咎辞职之类的话,也就是说说罢了。目前,第二电影找不到第二个熊开新来取代他。 谢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真正的原因,在今天上午熊开新抵达时,谢茂就已经知道了。 他最新想挖的几个资深制片人之中,有一位名叫詹凤仪的女制片人,和宸育传媒副总裁陶蕾的关系非常亲密。 熊开新已经挑明了,陶蕾是个女同性恋。 不过,詹凤仪与陶蕾究竟是闺蜜还是姬友,谢茂没兴趣知道。 詹凤仪还未正式进入第二电影,就通过陶蕾早已决定放弃的管宣,狠狠摆了熊开新一道。 熊开新的反击很狼狈,只能打感情牌,拿无辜的管宣控诉詹凤仪与陶蕾的无耻。他揭穿陶蕾女同的身份,也是隐约提醒谢茂,你打算挖进来的詹制片不是什么好东西,太能折腾了。 他确实成功了。 谢茂很头疼吴悠没有职场战斗意识,但是,这位还未入职的詹制片的战斗意识未免太过甚。 斗归斗,得良性竞争。伤害到公司利益的斗争不能被容许。 如果没有衣飞石救场,如果执导《岳云传》的也不是谢茂,被詹凤仪和陶蕾这么摆一道,这个多灾多难的项目又得再拖一年。如果不是熊开新从业多年渠道众多,也挖不出来这么多内幕消息,熊开新也只能黯然离开第二电影。 至于作为牺牲品的管宣,谁在乎呢? 一个上升期的小鲜肉,被对家公司拍到衣衫半褪和男人接吻,怪得了谁? 第445章 乡村天王(204) 谢茂对熊开新所提出的引咎辞职不置可否,既没有挽留,也没有同意,仿佛没有这回事。 熊开新立刻就领会到了谢茂的意思 这句话,就当没说过。 熊开新顺利解决了离职危机,也没有撕破脸皮跟谢茂摊牌。 他不急于把詹凤仪踢出局,这件事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他太被动了,顺利脱身已经是千难万险。谢茂迟早会知道詹凤仪和陶蕾的关系,今天这个雷埋在谢茂跟前,早晚都会炸死詹凤仪。 熊开新不会说这短短二十个小时内,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他花费了多少人脉关系和金钱。 人在职场,随时都要准备好被人狙击。 詹凤仪做的局确实代价很大,可一旦做成了收获也将巨大。 熊开新仓促之间迎击,很大程度上是被谢茂的态度麻痹了。谢茂为了安抚他,曾说过公司最近只挖综艺节目方面的制片策划,并没有说过会找詹凤仪这一类电影制片。 此外,熊开新也太小看了陶蕾的野心,陶蕾前不久才在国外代孕了一个孩子,他以为一个女人成为了母亲,就应该马放南山准备当贤妻良母了,事实上,有些女性并不把母性当做天职。 熊开新再三道歉之后,离开了谢茂的房间。 他当然不会留下当电灯泡。 这么辛辛苦苦把管宣从海市截回来,除了让管宣充当被母老虎吞噬的小可怜儿之外,这也是他留给大老板的一份甜点。 如果谢茂没有跟小司机搞在一起,熊开新顾忌董事长石一飞的身份,或许不敢公然拉皮条。 谢茂都已经公然出轨小司机了,再睡个小鲜肉有什么稀奇的?换口味么。 男人之间那点儿事,啧。 ※ 在浴室里泡得浑身发暖的管宣裹上浴巾,推开了浴室大门。 被谢茂点名进屋照顾他的助理孟彩,则缩在浴室里边,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谢导。 管宣一边喊着谢茂,一边走过来,短发吹得半干,耳角银饰闪烁着微光。 最奇葩的是他裹浴巾的方式,和女孩子一样从腋下裹起,越发显得容姿苍白、楚楚可怜。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碍于浴巾宽幅有限,顾得了上面就顾不了下面,谢茂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走过来,浴巾下面露出浅浅一截辣眼睛的玩意儿,跟着他走路的步率若隐若现。 谢茂和管宣在剧组相处了这么多天,管宣的态度一直很正常,因为曾经习武的关系,他在偶尔的交谈中还会透露出一点点不惹人特别讨厌的轻度直男癌症状,表现出我虽然外表小鲜肉但我内心糙汉子的特征。 现在他一瞬间就变了个态度,他变得柔和温驯,带了一点儿寻找依靠的脆弱。 他看着谢茂的眼神,充满了示弱和撒娇。 谢茂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赤裸裸的勾引。 以他从前在谢朝的身份,谁敢冲着他撒娇?有资格冲他撒娇的也绝不敢勾引他。 最重要的是,谢茂半点儿都不享受这种撒娇勾引的眼神。 长得那么丑,还妄想睡朕?给你八个胆子! 你没衣服穿?谢茂问。 管宣敏锐地感觉到他口吻不对,将浴巾往下扯了点,收起眼神:衣服淋湿了。 那你的助理是死在浴室里了吗?谢茂嘲讽道。 管宣立刻走回浴室门口:小孟,你快去给我找一身衣服。 同样浑身湿透的孟彩立马蹿了出来,也不敢看谢茂,到门厅拉开大门再悄悄关好,逃之夭夭。 打发走助理之后,管宣走回来,想在谢茂身边坐下。 被谢茂看了一眼,他莫名其妙觉得腿有点软,偏偏又不敢坐了,只好扶着沙发椅背,在边上站住。 这个站姿好歹挡住了他若隐若现的火辣辣,他被逼得透不过气来的压力才稍微减少,心中纳罕极了,谢导在片场一贯好脾气,私底下怎么这么辣。 谢导,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私底下,您怎么罚我都可以,何必为了我这个小小的错误,耽误了剧组所有人的工作呢?管宣再次开口恳求。 他说得非常有诚意,也相当有道理。 说穿了,管宣也很无辜。他是遵照公司的吩咐办事,作为一个出道不久的艺人,他怎么敢违抗经纪人的安排?现在管宣已经回来了,满打满算不过耽搁了剧组一天时间,继续用他拍下去,《岳云传》不必重拍一次,起码节约上千万资金。 在熊开新点拨之后,管宣几次给经纪人打电话都没打通,他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如今是宸育传媒的弃子,六月份,他和宸育传媒的合同就到期了,他会直接成为自由身。公司不会再管他了。如果他能抓住《岳云传》这个电影,抓住第二电影的谢总,他才会有未来。 他觉得相比起那个长得相当不出挑的小司机而言,他的脸太有优势了,谢总怎么会拒绝他? 他还没见过不贪吃的gay。而且,别看他这样楚楚可怜,其实可攻可受,技术非常棒。在遍地飘0,无1无靠的同志圈里,他这样的简直就是稀缺仙品。 说着说着,他就走到谢茂背后,想要伸手抚摸谢茂的胸膛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手段。 砰砰砰。 有人敲门。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敲门的人显然有房卡。 谢茂保持着看戏的心态,看着衣飞石匆匆进门。 这人早就知道管宣站在背后打算吃自己豆腐,还故意假装没看见,和往常一样鞠躬施礼:老随后,一句话没说完,就惊讶地发现了站立位置不对的管宣。 也不等管宣对衣飞石露出挑衅的眼神,谢茂就听见管宣的惨叫声:嗷,嗷!放开我! 衣飞石把管宣制服在地上,膝盖抵住管宣背心,管宣差点没背过气,喊都喊不出来。 这时候衣飞石才把管宣从沙发背后拖了出来,放在谢茂面前三尺外的地毯上,义正辞严地告诫说:管先生,不要随便出现在老板的背后,违反安保条例。 拉扯间,管宣的浴巾掉落,衣飞石看似不经意地一脚就给他掀了回去。 随即衣飞石拉开衣柜,取出浴袍披在管宣身上,问道:您记住了吗? 这一连串动粗把管宣惹怒了。 他再是受公司控制欺负,也是冉冉升起的小鲜肉之一。有粉丝捧着,有工作人员哄着,走哪儿不是被人腆着脸说好话?就算被大佬打脸,那也是大佬!区区一个小司机凭什么欺负人? 管宣愤怒地对衣飞石发动了攻击。 他曾经也学过两年武术,所以能在拍戏时做出很漂亮的架势。不过,他那点功夫,在衣飞石跟前完全不够看。出一拳就被衣飞石连消带打摁了回去,憋得一张俊脸绯红。 局势完全掌握在衣飞石的手中。想要如何收场,全看衣飞石怎么想。 衣飞石也在斟酌如何收拾残局。 看着管宣年轻漂亮的那张脸,他不知道谢茂对管宣是什么想法。或许,先生对他有几分喜欢?否则,先生怎么会准许陌生人用他的浴室,还准许这个小鲜肉站在身后呢?他得顾忌谢茂的想法。 管宣,要不你去看看你的助理,怎么还没找到衣服?不会被狼叼走了吧?谢茂突然笑道。 这是要赶管宣离开。 衣飞石松了口气,闻言抽手。 终于脱身的管宣则兀自气不过,朝着衣飞石脸上猛地干了一拳。 衣飞石当然能躲得开。不过,他不打算躲。 就这么冲进来搅了谢茂的好事,哪怕谢茂不觉得这是好事,他做事也太冒犯了。借管宣这一拳,能增加谢茂对管宣骄纵的厌恶,也能稍减他自作主张的怒气。 目前的时机,他挨着这一拳比躲开划算。反正管宣也不可能打疼他。 千钧一发之际,放在茶几上的酒杯子倏地砸了出去。 用力之猛,竟然把管宣手腕砸脱臼了! 嗷管宣又惨叫了一声,我手断了,手断了,断了 衣飞石很意外。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是替管宣看看伤,还是把这个吱嗷乱叫的扔出去。 谢茂阴着脸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撒赖的管宣,说:滚出去。 生气时的谢茂通常很可怕,身居九重经年荣养的气势镇压而下,若非天生心志坚毅之人,哪怕有着数十年丰厚阅历都扛不住这种威势。 管宣被镇得瞬间失声,连胳膊脱臼的痛楚都忘了,手脚冰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他差点跑错门,打开浴室大门发现前途无路,又连忙出来冲着大门扑出去。 看着管宣狼狈地逃出去,谢茂阴沉的脸色依然没有收起,他捏住衣飞石的下巴,看着他依然光洁健康的脸颊。倘若他不出手,管宣的拳头就砸在这张脸上了。衣飞石心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 相处几十年的记忆仍在,谢茂很明白衣飞石的心思。可他不能承认眼前的石丛是衣飞石。 换句话说,他不能明白衣飞石的心思。 吃醋了?谢茂口吻低沉,情绪莫辩。 衣飞石犹豫了不过短短一秒,顺势搂住谢茂,低声道:田总监已经帮我量过尺寸,两件最贵的绣袍已经在改尺寸了岳云的服装里有两件最贵的绣袍,请了非遗传人赶制近一年,是从《落英》剧组借来用的,一件绣袍就价值十余万。 谢茂抱着他就觉得心里舒坦,那点儿怒气似乎消散了些,故意说:是吗?我要是让管宣继续当主演,起码能省一千万。 衣飞石就不说话了。 从衣飞石的身份来说,他并不想拍戏。从石丛的角度考虑,他也没有阻止谢茂节省一千万的能力。 如果谢茂真要让管宣继续担当岳云传的主演,只要谢茂不亲自下场当戏子,衣飞石根本就没有阻止这件事的动力。管宣想演,就让他演好了。衣飞石根本不在乎。 你就不努力争取一下?谢茂很惊讶地问。 衣飞石低声说:没他好看。 谢茂听出了衣飞石的心不在焉,明显是放弃演戏这回事了。果然,小衣还是一心一意抵触当戏子。他想起衣飞石的模样,不禁想笑。好看?十个管宣也不配给衣飞石提鞋。 可你是我的男朋友。谢茂在他耳畔低笑。 衣飞石心跳乱了一拍。他感觉到胸腹间的创口迸出鲜血,心尖都凉透了半截。 那个瞬间,他控制自己将耳根变得绯红,仿佛害羞的模样:我吗? 石丛吗?相识不过半年,服侍您不过大半个月,都算不上尽心尽力讨您开心,就可以做您的男朋友了吗?不是说您一定要和衣飞石在一起,可您值得更好的人。石丛怎么配? 不是你是谁?刚才谁替我磨枪来着?谢茂搂着他说荤笑话。 衣飞石这会儿还得努力分辨谢茂话里的意思:那我还能拍戏,对吗?老板? 老板? 老公。 叫老公做什么? 老公,我想拍戏,我想当明星。 老公考虑考虑。 明明已经知道谢茂不会再给管宣机会了,衣飞石还是只能配合着谢茂,抱住他在脸上一点点讨好地亲吻,无比虚伪地邀宠:老公,捧我不会后悔的 谢茂嗅见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顺势将衣飞石的衣服都褪了下来。 衣飞石没有任何遮掩之处,不仅仅因为他对自己的道法很有信心,也因为谢茂已然起疑。 任何遮掩回避,都只能加深谢茂的疑心。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衣飞石只能强行撑住阵脚。 当然,除了衣飞石故意留在身上的服役时留下的陈年旧伤,谢茂没有找到半点血痕。 当眼睛不好使的时候,谢茂就靠着鼻子去闻。他假装亲吻衣飞石的脸颊,颈项,顺着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往下,从胸膛亲到肋下,血气最浓烈的地方,他嗅了几次。 衣飞石心底那根弦绷得死紧,就怕谢茂真的看出了端倪 看上去他可以有无数件马甲可以穿,但那必须建立在谢茂认不出他的条件下。如果谢茂认出了他,就证明百鬼善变在谢茂跟前并不保险,他只能离开且再不回来。 谢茂已经确定了血腥味传来的位置。 那是衣飞石临走之前,被他捅过一剑的位置。 竟然还未痊愈? 这处伤太让谢茂意外了。 他和衣飞石都知道这伤的来历,若他嗅见了这里的血腥味,却认不出衣飞石的身份,可能吗? 可他现在认出了衣飞石了身份,衣飞石还能留下来?只怕马上逃之夭夭,说不得还要再给他一记斩前尘,且永远都不会再以百鬼善变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了。 我闻到鲜血的味道。好像在这里? 为了保住自己夜夜笙歌的权力,谢茂戏精技能树点满,故意用嘴唇在衣飞石的伤口位置上轻轻拂过,旋即起身,压在衣飞石身上。 他的眼底露出恍惚又追忆的神色,似乎透过石丛在看另一个人,我都有错觉了。 衣飞石背后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面上还能毫无所觉地失笑:您说什么? 我说,清醒过来的谢茂眼神突然变得冰冷,你可以滚了。 察觉到谢茂不是在开玩笑,衣飞石不得不从他撑起的身躯下小心挪出来,抱着衣服赤脚出门。 衣飞石被谢茂一连串反常态度弄晕了,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考虑逃走,就被谢茂赶了出来。 一道房门,将二人间隔。 关门瞬间,谢茂就打开星盘,用衣飞石使用过的召唤术,再次召唤铠铠。 一直蹲在鬼界观星的铠铠听见召唤,整个铠甲都不好了。它以主从之间的秘术破开时空蹿到衣飞石身边,这会儿衣飞石也正在隔壁房间里开着镜花水月,全程监看着谢茂的动静。 【主子,怎么办?暴君找我!】铠铠瑟瑟发抖,它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在衣飞石脑内弹幕。 衣飞石正在评估局势。 他觉得谢茂似乎疑心了。 可是,谢茂的表现,又很像是闻见血腥味想起了衣飞石,并没有把石丛放在眼里。 一旦谢茂开始演戏,衣飞石就弄不明白了。他所有机敏在面对谢茂时,都会患得患失、步步错漏,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冷静的决断。 【你现在不能去。】衣飞石没有了判断力,他只有直觉。 【可他一直叫我!我害怕!】铠铠抱着头差点哭出来。 【上次我叫你,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回复,你躲去哪儿了?现在也去。】衣飞石冷静地吩咐。 【没有用啊!主子你叫我我听见,暴君他叫我我都能听见!不然那回我怎么会被暴君一叫就出来了!】铠铠坚持嘴硬。它没有提那次事件里风控的作用。 铠铠的焦躁让衣飞石也变得有些心慌。他的直觉在叫嚣,此时绝不能让铠铠露面。 君上按捺多日没有动静,突然召唤铠铠,必然有杀招。 衣飞石不知道那杀招是什么,他只能彻底封住谢茂和铠铠的联络通道。 此时铠铠无路可走,衣飞石直接将铠铠收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彻底封闭铠铠的心智耳目,让它暂时成为一具无神铠甲。 这就召唤不出了吧。 衣飞石轻轻捂住自己的胸腹处,看似完好的肌肤,摸出了一手鲜血。 这味道怎么也遮掩不住。衣飞石能用百鬼善变将伤处遮掩得毫无瑕疵,可百鬼善变不能掩去味道。平时一点点渗出的血污,用些香氛就盖住了,一旦大量涌出,谢茂鼻子又灵,那点香氛就不够使了。 衣飞石看着逐渐愈合的伤口,木然等待着下一次撕裂。 意外的是,伤口缓缓地愈合了。无数次撕裂的痛楚,却没有再次降临。 镜花水月中,谢茂还在召唤铠铠。 衣飞石看着谢茂不耐烦念咒的模样,眼眸微垂。 ※ 次日,衣飞石就得知了管宣无法再次担任主演的原因。 因为,那一张盗摄照片的存在。 那张照片被握在管宣的对家幻乐可娱乐手里,如果宸育传媒愿意进行资源置换,照片还有可能被换回来。现在宸育传媒已经不打算续签管宣了,除非管宣签到幻乐可,否则,哪家公司愿意替管宣出这么多资源?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幻乐可本身就有一张路线与管宣重叠的王牌艺人,为了替自家艺人铺平道路,没有特别可观的资源置换,幻乐可很大程度上会直接打这张牌。同样的原因,他们也不可能再签下管宣除非,他们打算把管宣签下来雪藏。 谢茂自己就只和男人混在一起,对同性恋没有任何偏见。 如果管宣是个规规矩矩、洁身自爱的gay也罢了,就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滥交、性贿赂等等作为来看,这位看上去表面光鲜的小鲜肉,还不知道有多少烂事埋伏着。 一旦管宣这个软肋引爆了,整个《岳云传》项目都得给主演兜底擦屁股。 《岳云传》是谢茂试水偶像崇拜计划的重点项目,为此谢茂不惜亲自下场执导,不得已时甚至愿意亲自主演,他绝不会拿这个项目去赌博。哪怕继续用管宣可以节省千万级别的费用。 所以,不管管宣回来得怎么及时,回来的过程如何艰难,就冲着他在盗摄图片中亲吻的老男人,以及裹着浴巾在谢茂房间里甩唧唧的行为,主演的位置就彻底和他擦身而过了。 衣飞石面临的问题是,不走,可能已经被识破了身份。走,让君上做戏子么? 第446章 乡村天王(205) 雨一直在下。 天就似塌了个窟窿,拼命往下泼雨,似有黄河之水奔涌而下。 目前剧组面临的问题不再是换主演与补拍,而是大雨是否可能酿成山洪、泥石流等次生灾害。 风景区管委会几次派人来打招呼,要求剧组减少外出,尽量在酒店等宽敞的高地停留,还专门派了个干事在酒店守着,随时保持联络。安排在日程中的棚内拍摄被迫暂停,所有工作人员都在酒店里玩手机,也只能吃酒店供应的大锅饭旱桥过来的公路被水淹没,剧组采买的车辆也出不去。 酒店实际上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因剧组不在酒店吃饭,酒店的餐厅近期采买都很少,粮食管够,菜蔬肉类备得不多。 如今交通不畅,所有物资输送都暂停。物以稀为贵。酒店早上68元一位的自助中餐,到管委会发了山洪警告之后,中午就飙升到388元一位,落座之后,餐盘里也就寥寥几样蔬食肉类放着。哪怕有剧组买单,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深觉太坑,边吃边骂。 作为一位玄学界的大佬,谢茂选择拍摄场地、拍摄时间都是有讲究的,根据他的推衍,剧组根本不该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天时就更奇怪了是该有雨,不该有这么大的雨。 看着乌沉沉的天穹,极少占卜的谢茂拿出三枚铜钱,反手撂在桌面上。 铜钱全都立了起来。 此事涉及天机,不能占。 谢茂一拍桌面,反常竖立在桌面上的铜钱纷纷躺倒。 他将铜钱一枚枚收回手里,微微皱眉。 尽管没能占出前因后果,可是,不能占卜的本身就代表着这件事的性质。 很显然是《岳云传》这部电影拍出来了可能会影响世间祀神格局,一旦岳飞父子信众增加,信仰爆发,就开辟了一条新的信仰之路。 这当然也不能说天道不允许此事发生。 修者突破时也有劫雷降下,这是天道的惯性打压。 熬过去了,雨过天晴。熬不过去,灰飞烟灭。 细想想,从《岳云传》立项开始,就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意外发生,现在的《岳云传》已经和最初的项目《落英》截然不同。就熊开新和胡高高两个人哪里镇压得住这个被天道打压的项目?哪怕有谢茂亲自执导,勉强拍摄三十天之后,依然爆出了主演问题,前期工作完全白费。 换了衣飞石来担任主演,天道大约拿衣飞石没什么办法,干脆开始下暴雨了。 谢茂在酒店房间待了半个上午,现在雨下得太大,没法儿出门,各组老大都来他房间里问过情况,得到吩咐之后,各行其是。勉强理顺了剧组的事,谢茂才发现,今天衣飞石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给衣飞石打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联络不上。 随即谢茂走到走廊,敲了敲隔壁房间的大门:石丛?开门。 没有人应门。 谢茂伸手在门锁感应器上晃了晃,不需要房卡,大门就应声打开。 衣飞石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铺褥一侧有被人坐过的痕迹,属于石丛的随身用品与衣物全都不见了。衣飞石当然不需要这些衣服小件儿,之所以收拾好带走,是因为不想留下石丛神秘失踪的疑案,没了行李,就证明是他自行离开。 石丛失踪了。 哪怕谢茂昨天费力演了那么一场,在这个问题上极度谨慎的衣飞石,还是选择了消失。 他妈的! 谢茂狠狠踹了房门一脚,朕就应该让你淌血而死! 朕就是对你太好了! 想到从此以后再没有夜夜笙歌的享受,谢茂想起石丛那张完全不能与衣飞石相比的脸,居然也有几分怅然若失。除此之外,他有的更多的还是愤怒。失去了石丛的愤怒。 谢茂怒气极重。 若仅有天道作对,若仅是石丛失踪,都不能让他如此暴躁。 二者次第袭来,站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听着窗外瓢泼暴雨,楼下还有哄抬物价的奸商,愤愤不平的剧组人员,世间的恶意仿佛都纷至沓来。这一切都让谢茂极其地想要反击。 轰隆一声,天边竟然还有雷声不绝。 谢茂将手一抬,至高海印倏地飞入云层之上,卧屠之形在云上翻涌。 跟我来。 谢茂去楼下餐厅找到了正在吃饭的主摄影方宪,让他带好摄录器材,二人独自出门。 剧组其余人等都面面相觑。 方宪素来沉默寡言,这会儿扛着摄影机也不多问,只是将防水毡套了好几层。如今的摄影器材绝大部分都有防水功能,不过,外面这么大的雨,普通防水根本扛不住,镜头尤其娇贵。 哪晓得他的防水设施根本没用上,谢茂手里撑着一把黑伞,走入雨幕之中,就似顶着一层绝对保险的屋檐,底下干燥无比,连一丝湿润都没透进来。 方宪忍着满心疑惑跟着谢茂往前走,雨势太过猛烈,他穿着雨靴,地面上的积水直接淌过了脚面。 突然之间,方宪发现了更加奇特之处。 谢茂穿的可不是雨靴,而是他平时在片场走动时穿着的布鞋。他毫无所觉地淌在积水之中,泥水自动避开了谢茂的鞋袜裤管,走出来快两百米了,谢茂居然满脚干爽,一点儿水都没沾上。 我想让你拍的不是这个。谢茂说。 方宪悚然惊醒。在黑伞的笼罩之下,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神妙的空间。 二人一路沿着风景区的盘山公路往上走,路边就是山洪滔滔的山溪,平时这一段溪水很平静,剧组不少小年轻还喜欢到这里来拍照玩耍,如今它看上去就是一条择人欲噬的恶龙,裹挟着泥沙冲下。 仅仅待在酒店里,听着管委会的警告,大约不能对天灾拥有如此直观的感受与恐惧。 方宪打开摄像机,习惯性地做了几段纪录片素材。 二人一直往上走,途中遇见被水淹没的公路,谢茂一手撑伞,一手把住方宪的胳膊,就这么带着方宪涉水而过。方宪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发现脚下的路出乎意料的平稳,只要谢茂握住他的胳膊,他怎么走都不会打滑,就似踩在干燥的沙地上。 方宪以为走了很长时间,真正抵达风景区的山巅时,他看了看表,居然只走了五分钟。 这简直不可能!他一路上拍摄的素材都不止五分钟!方宪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暴雨中的山巅相当地可怕。 黑沉沉的天穹似乎随时都会扣下来,伴随着黑云的闪电与暴雷也呼啸而至。 管委会在山巅用木桩搭了几个观景平台,这时候都被人怀疑是否牢笼万一被暴雨吹打得松懈了,人踩上去垮了台,直接就会掉下百米高的深渊,落入滚滚山溪之中,绝无幸免。 谢茂带着方宪走上粗木搭建的观景平台,示意他打开摄影机,找准角度。 方宪已经彻底摄于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威势之下,深吸一口气,在谢茂指点的位置架好机器,打开镜头。 下一秒,他就看见一道威严的黄龙身影飞入云层,似乎在云上发出了威严的嗥叫。 龙! 居然有龙!! 云层中的黄龙舒展筋骨,在乌云中肆意翻滚,享受着雷电的加冕。 没有人能扛得住乍见真龙的震撼与惊讶,方宪扛着摄影器材都忘了看自己的镜头,只用裸眼追随着云层中翻滚的黄龙身影,心中充满了感动。这是每一个华夏子孙的骄傲,流在骨血中的自豪。 惊讶与震惊还未过去,在云中嬉戏的黄龙突然坐了起来,猛地朝着云中吸气 天上疯狂淋漓的暴雨与地上滚滚汹涌的山洪,都在一刹那间被黄龙吸入了天空之上! 水往高处流! 如此奇景,千百年难得一见。 方宪终于清醒了过来,马上调整焦距,将整个画面过程都录了下来。 龙饮一江一刹那。黄龙吸水的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风景区两座大山上暴涨的山洪都被一洗而空,连带着天上的乌云、暴雨,也都瞬间消失。 乌沉沉的天空刹那间恢复了明亮,暴雨之后的山巅,有艳阳普照万丈。 天边挂起一道彩虹。 方宪眼睁睁地看着黄龙一摆尾隐匿于天穹之上,最后一秒,黄龙将彩虹吸溜入口,宛如贪吃零食的孩子传说中,龙行云布雨,餐霞饮虹,彩虹确实在龙族的传统食谱之上。 雨歇云收,群山初霁。 方宪连忙回看自己拍摄下的画面,惊讶得合不拢嘴。额滴个神,世上真有龙? 素材收拾好。你的微博账号暂时交给阿鲁,怎么发出去等通知。谢茂吩咐道。 沉默寡言的方宪受了惊也没变得更多话,他默默点头。 听说看见龙的人都会走大运,他默默地迷信了一回。当然,他心里也怀疑龙的出现和谢导有关系,不过,他是个很能保守秘密的人。手里握着一卷黄龙吸水的录像,他有必要去传导演的八卦吗? 谢茂则悄无声息地将卧屠印收了起来。行云布雨是龙的天性,不过,黄龙属土,并不会吸水。真正吸走乌云暴雨和山洪的,是他从海族夺来的至高海印。 跟我斗。 谢茂看着恢复了晴空的天穹,满心斗志昂扬。天道不会说话,不会撒谎。人会。 天道又如何?你压我一次,我就借力一次。你敢降暴雨,我就敢黄龙保佑,人在大地上行走这么多年,收拾你所谓的天道几千年,几时怕过你来? 今天朕就让你瞧瞧,什么叫传播迷信! ※ 酒店里众人这会儿也都在议论纷纷,怎么暴雨突然就停了? 刚开始还卖四十八一桶的泡面,现在也没人买了,酒店餐厅正在修改水牌,打算把388一位午餐改成588一位晚餐,这会儿也都停了工一旦雨停了,路通了,傻子才吃他的物差价贵自助餐。 两个小时之后,管委会就疏通了公路,不过,暴雨之后地质松动,出行警告依然没有解除。 方宪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摄影机,到了酒店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将视频保存了八份。 电脑里一份,三个硬盘各一份,云储存两份,手机里一份,平板里一份。只怕不小心销毁了。 几位剧组主创在房间里开了个小会,小范围内观看了方宪拍摄的黄龙吸水视频,全都被震得七荤八素,不用谢茂忽悠,这几位先被镇住了,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告诉谢茂:谢导,上天保佑啊!我们这个项目肯定能票房大卖! 至于是否把视频放出去,意见就不统一了。 一直比较迷信的几位主创觉得,龙吸水这等奇景不能跟太多人分享,分享了就把龙气分薄了。咱们剧组内部闷声发大财就行了。另外几位主创则觉得,这事要不跟负责营销的乙方商量一下? 最终谢茂拍板,当场就用方宪的微博,把这一段视频发了出去。 视频只配了几个[跪了]的表情。 原本是打算留着映前营销时使用,哪晓得发出去没多久,剧组里闲着无聊的三番女演员秦思蔻正在刷微博,刷出方宪的微博点开看了一眼她其实倾向于方宪放的是个制作后的视频,龙是假的,龙吸水也是假的因为觉得这个制作水平太牛逼了,她转发了一个,也配个[跪了]的表情。 秦思蔻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新生代小天后,小学生粉非常多,经纪公司还专门给买了微博数据。 她手贱转发了一个视频,刷刷刷转发量就被艹了上去。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黄龙吸水的视频全网爆发,从刚开始齐刷刷地一排[跪了],到各大自媒体转发时一排双手合十,再来两句转发这条神龙,好事马上降临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询问真的假的?有好事者瞎扯是某个新片的CG,也有技术帝分析视频完全没有加工痕迹 根本不用水军带节奏,闲极无聊的热心粉丝就把前因后果全部扒了出来。 分析秦思蔻的日程,详细到秦思蔻的拍摄地,当地发布的暴雨预警,山洪及泥石流预警,再到刚不及当地发布公路疏通完毕的公告综上所述,蔻蔻拍戏的地方下了暴雨,暴雨被神龙吸走了! 蔻蔻最近拍什么电视剧呀? 蔻蔻进军电影圈了!蔻蔻在拍历史大戏《岳云传》,女将军岳银瓶了解一下! 了解历史的网友,对充满了戏说意味的岳银瓶三字很容易失去兴趣,岳家军的故事传说很多,岳飞相关的影视剧也时有拍摄,可这么一个注定悲剧的故事,若要尊重史实,又实在不怎么好看。 更有很多不了解的网友满头雾水,岳云是谁?岳银瓶是谁?什么传?听起来是个大烂片! 你居然觉得神龙保佑的片子是个大烂片? 好吧,上映了有特惠购票就去看看。 黄龙吸水在热搜上待了两个小时,在技术帝扒出来没有加工痕迹之后,很快就下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谬。假的可以在网络上流传,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讨论得沸沸扬扬,偶尔有真相出现时,反而要被迅速灭口。 谢茂也在公路维护通畅的三个小时之后,收到了衣飞石给他的后续解决方案。 石丛消失了。 《岳云传》再度失去了刚上任不到半天的新任主演。 就算谢茂解决了漫天暴雨,没有主演,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拍?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先后给宿贞和容舜打了电话,为了顺利把盛世娱乐的王牌小生调来救场,他还给容锦城打了电话。容家主管娱乐产业的大总裁金斯文,是容锦城的好友,那是容锦城的势力范围。 下午六点半,端木奕就带着团队低调地抵达了拍摄地酒店,来得匆忙,什么合同都没有签。 端木奕是真正的业内一线,十六岁拍摄广告出道,此后两年一部电影,必拿影帝或提名,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奖杯都快拿到手软虽说第一个影帝拿着有点水分,后面几年提名比较多,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当然,他是容氏交通产业大总裁端木秋的儿子,这种财大气粗的背景,也能给他换来很多资源。 抵达酒店之后,端木奕直接带着助理来打听,把途中遇见的剧组工作人员都吓着了。 端木奕来干啥?探班?不会也和我们谢导有一腿吧? 惊动了几个剧组主创,全都下楼去迎接。 谢茂都不知道端木奕是谁,熊开新给他科普了一回,他才明白这是盛世娱乐的王牌艺人。 这就是衣飞石的后续处理办法。 管宣走了,没关系。石丛失踪了,也没关系。 赔给你一个端木奕。 谢茂憋了整整一天的怒火,在端木奕抵达酒店之后,终于控制不住了。 他一辈子最痛恨被人摆弄,谢朝时,太后稍微露出一丝控制他的迹象,他就会不悦反击。而衣飞石身为臣子,一直小心翼翼地谨守着本分,从不敢以任何方式去操控谢茂。 到了新古时代,为了一个谢茂不知道的理由,衣飞石一而再、再而三地支使摆弄他。 先斩去了他的感情,再改变身份回到他身边,这会儿又跑了,再假惺惺地赔偿一个端木奕。 凭什么朕总得照着你的想法来?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把谁给朕,就不管不顾地把谁塞过来? 真当朕没有脾气吗? ※ 端木奕带着助理在会议室喝茶等候。 几位主创陪着他聊天。如今端木奕没有正式入组,剧组的一切都是秘密,大家就聊些闲话。 端木奕是个很开朗活泼的性子,巨富家庭出身使他无论在精神和物质上都极其富有,和任何人说话时都显得从容自信,且十分绅士温柔。他能和所有人聊起来,还不介意跟大家玩无聊的小游戏。 然而,饶是他等着没有丝毫不耐,时间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谢茂始终不出现,陪客也有些急了。 没有这么晾着人的。 阿鲁导演出去找了一会儿,神色尴尬地回来,跟端木奕说:端木先生,您看,要不先吃饭?谢导他有事暂时来不了 端木奕正在和执行导演玩联机游戏,一边飞速按着手机,一边抬头:啊?怎么说? 谢导的司机不见了,他找去了阿鲁导演说。 端木奕来之前和容舜通过电话,大概明白自己的处境,闻言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 于是,端木奕打完了那局游戏,跟几位主创吃了顿饭,披着月色,又带着团队离开了拍摄地。 人家谢导不买账,他就当风景区一日游咯。 反正今年的假还没有休完,要不是金大叔亲自打电话拜托,他才懒得出山拍戏。 ※ 谢茂实际上也没有去找石丛。 衣飞石要么回了京市,要么下了鬼府,他往哪儿去找? 端木奕这种身价的王牌艺人,就算容舜去找盛世娱乐的大总裁周旋,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调过来。只能是容家的长辈出面了,衣飞石请的人要么是宿贞,要么是容老爷子。 端木奕入组,显然是衣飞石花了大力气,也用了不少人情才能达成的最后选择。 谢茂拒绝端木奕的参演,并不单单是为了和衣飞石赌气。 端木奕的演技绝对够用了,可他同样没有经历过乱世争杀,进组之后,必须得有一个适应期,且他必须听从谢茂的调教。如端木奕这样的演员,少年成名,心气很高,未必肯听从谢茂的教训就算他心里服了,出道这么多年,他的演技已经有了规模,调整起来反而没有管宣那么容易。 谢茂投资《岳云传》并不追求收益,大牌明星请都请得起,主演最终选定了管宣这类小鲜肉,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而且,目前谢茂已经意识到了,天道并不打算让《岳云传》这个项目顺顺当当诞生。 既然衣飞石翻身跑了,谢茂决定按照原定计划,亲身上阵。 我、自、己、来! ※ 阿鲁导演!快快快快来!楼下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报信。 才送走了端木奕,阿鲁导演正打算去方宪房里再看两遍黄龙吸水,多吸一点龙气,闻言满头雾水:又干嘛了? 石、石、石 石丛回来了?阿鲁导演也知道新主演溜号的事,当即一拍大腿,我就说嘛,当男一号多好的事呢,跑个什么劲儿呐!快,通知谢导,石丛回来了。 不不不不不是,是是是是 行不行啊,怎么找小结巴来报信儿?下面人呢?算了,我去看看。阿鲁导演轻巧地跨下楼。 夜里八点半。 酒店大堂的灯光十分柔和,来来去去不少剧组人员。 雨已经停了半天,外边的泥地依然很湿润,进出人员带了许多泥浆在堂,保洁阿姨很忙碌。 一道安稳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大堂中央。 阿鲁导演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见过很多俊男美女,下楼张望的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了一幅画。 没见过这个人。阿鲁导演走过去,发现许多工作人员都在回头看这人。 就他?阿鲁导演问报信的小结巴。 小结巴肯定地点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石董! 阿鲁导演脑子转了一圈,才想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石董,石董事长!第二电影真正的老板! 我勒个去,不会是来抓奸的吧?! 难怪石丛跑掉了! 第447章 乡村天王(206) 这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在外人看来,确实很像是大房捉小三的戏码。 首先是谢茂打算让小三司机石丛担任电影的男主演,不出意料,石董安插在剧组的眼线向他汇报了全过程。谢总和石董两位大佬在经历了某些不为人道的争执之后,没能上位成功的小司机灰溜溜地离开了剧组。 为了拿回主动权,石一飞安排端木奕进组担任男一号,刚刚被谢茂强势拒绝。 目前剧组的男一号究竟由谁出演,依然是个未知数。 这也就代表着,石董和谢总之间的斗争还未结束! 现在,石董杀上门兴师问罪了!这戏码,简直比电影情节还刺激! 阿鲁导演看着面前那位年轻得过分的俊美男子,心里也挺犯嘀咕。 石董比小司机好看不止十倍,放着好好的未婚夫不搭理,谢导怎么就看上小司机了呢?最操蛋的是,他左看右看,都觉得小司机是个低配版的石董这两位大佬玩的究竟是什么情趣? 不过,他想一想谢茂和衣飞石的年纪,终于也释然了。 二十出头的俩小屁孩子,谈个恋爱正是没事也要整出事的时候,说不定就是青春疼痛小说看多了。 想想人家的二十岁,出任CEO,砸钱拍电影,出轨捧小三再想想自己那苦哈哈的二十岁。啧啧,有钱人家的孩子,真不能比。 阿鲁导演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终于站在了衣飞石的面前:石董,我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衣飞石已经开了口。没有阿鲁导演脑补中气势汹汹的问罪苛责,衣飞石口吻冷静而恭敬,对他十分客气:劳驾您,上楼一趟请示先生,今晚是否有时间见见我? 阿鲁导演被他一句话噎住。不是来问罪的吗?这感觉怎么是秦香莲带着孩子来求陈世美? 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太多事了。搅合到这两位的恩怨纠葛之中,绝对费力不讨好。 您客气,谢导就住在三楼328号房,沿着走廊左手到底,呵呵,不好意思我这儿还有点事没安排好,组里小兔崽子尽添乱,您往这儿走,电梯间在屏风后边,对,就那儿阿鲁导演的声音是一个物理营造的渐远效果,一句话说完,他已经自动把自己撂出酒店大门外。 剧组工作人员这个点儿大部分都在酒店里了,阿鲁导演出去也只能蹲在门口,打算等衣飞石离开之后,他再回去。 衣飞石那颜值也称得上是鹤立鸡群,他往大堂里一站,不少人都怀疑他是哪路小明星,来剧组探班或者找朋友的,特别是年轻小姑娘,路过就忍不住多事。衣飞石却不再问了,就在大堂里安静地站着。 没多久,选角导演田继忠也被人喊了下来。 老田很老实,见第二电影的董事长亲自来了,那必须如见大宾,客气地准备迎接大老板视察。 对于衣飞石的要求,他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屁颠屁颠跑去敲谢茂的大门,汇报道:谢导,石董事长来了,这会儿就在楼下大堂里。他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想和你喝咖啡。 喝咖啡是田继忠的自我加工。 门口穿着睡袍的谢茂眼角微瞥,冷冷一抹讽笑,道:没空。 砰,房门就摔上了。 谢茂在剧组一贯显得脾气好,从来不骂人,就管宣那么磨人的拍摄方式,多少跟他合作的工作人员都憋着一口气心头骂娘,一直耐着性子教管宣演戏的谢茂却能忍着不骂人。田继忠一度认为,这年轻轻的公子哥儿是圣人转世。甭看年纪轻,就冲着这气量脾性,整个剧组都不得不服。 现在田继忠知道自己错了。谢茂不是没脾气,他只是不轻易发脾气。 平时里看着谢茂的房门也不觉得如何,有事就伸手敲了,谢导不会发脾气。现在田继忠对着那扇门沉默了两秒,决定把这事儿交给谢导的未婚夫自行处理。 谢导说,田继忠想了想,又自行加工了一下,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说? 衣飞石准确地领会到谢茂的愤怒,点头称谢:谢谢。 蹲在酒店大门外的阿鲁导演都快晕了,怎么回事啊?石董不自己上去就算了,谢导居然真的不让石董上楼?他原本想着衣飞石一走,他就能回楼上找方宪吸龙气,现在衣飞石居然就站住了。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十分钟。 二十分钟过去了,阿鲁导演脚都站软了。 他只好假装在外边忙完了事,匆匆忙忙地再次走进大堂,故作惊讶地看着衣飞石:石董,您怎么还在这儿呢?谢导就在328呀!要不我带您上去吧! 衣飞石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谢谢,我站一会儿。 阿鲁导演上电梯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衣飞石一眼,真要在下面站着等?这两个小年轻,居然不是两个中二暴脾气,一个出轨睡小三,另一个脾气还这么好? 难道是石董先出轨?阿鲁导演脑洞大开。 回到了三楼,阿鲁导演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发现谢茂的房门紧闭。 他走到另一头的客房,敲了敲门。 方宪打开门让他进来,二人是多年老友,长期混同一个剧组,关系无比亲密。 阿鲁随意地倒在方宪的床上,把在楼下的见闻小声说了一遍,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看不懂不是一言不合就分手吗?找小三的居然比抓小三的脾气还硬,晾着石董在下面罚站。 有传言说,谢导是太子家的亲戚,刚开始我觉着是无稽之谈,现在嘛,这说法有谱啊。要不是那家的亲戚,敢把容家的少爷这么整治?就算石董不姓容,也不能让普通人这么欺负吧。 阿鲁导演突然坐起来,跟方宪小声八卦。 方宪一向寡言少语,阿鲁在剧组里听的闲话都爱跟他掰扯,专业树洞,绝不外传。 很意外的是,这次方宪没有真的化身树洞,随便阿鲁导演吐槽。他把镜头擦干净放好,揭下口罩,抬头指了指阿鲁要求吸龙气的视频片段黄龙吸水,正播放到水往高处流的奇景时。 多年老友,默契极深。阿鲁导演立刻就明白了方宪的暗示,满肚子惊讶全都化作一片死寂。 原来谢导是一条龙啊! 难怪谢导能把石董吃得死死的!人难道还敢和龙吵架? 霎时间,阿鲁导演对楼下罚站的衣飞石充满了同情,地位不对等的恋爱,谈得一定很辛苦。 啊,对了,龙和人的尺寸也不匹配吧?顿时感觉石董更辛苦了! ※ 晚上十一点。 酒店大堂调暗灯光,进入夜班状态。 在这个不成熟的风景区附近,没有各种小吃摊,也没有可以游玩的夜市、酒吧,不存在夜生活。方圆一公里之内,仅有酒店大堂里竖着一个自动贩售机,供夜猫子们买饮料零食。 衣飞石依然静静地站在大堂内。 前台登记处有一个值夜班的小姑娘,几次偷偷看衣飞石,在十一点半时,终于上前询问。 她告诉衣飞石旁边有沙发可以休息,饮水机里有热水,她的员工柜子里还锁着几包速溶咖啡,饭盒里有打包的开封菜烤翅。她很愿意分享。 衣飞石只说了一声谢谢,并不多理会她。 小姑娘只好遗憾地走了回去。 衣飞石很有耐性。对常人来说很难受的罚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不过是站着而已。 以他目前的修为,不要说站一个晚上,就算站上十天半个月,他也不会觉得太痛苦。 在他漫长的记忆中,从没有过触怒君上的时候。 他比所有人都认真地侍奉着君上,任何可能惹君上生气的事,哪怕赔上良心道义,他也绝不会做。喜欢与敬畏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使衣飞石对谢茂的感情一直是又爱又怕。 反倒是在谢朝的时候,在封印了从前记忆的小世界里,他褪了那层最深邃的恐惧与自卑,骄傲地做了一个人,做了一个被陛下所宠爱倚重的将军。 他的出身,他的家族,他的才华,给了他面对皇帝也能暗想,我喜欢你才上你床的底气。 谢朝的衣飞石一辈子谨守着臣子的本份,可他的感情是自由的,他知道,他和谢茂是互相选择。那份感情不是单向的,他的处境也并不被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管衣飞石是否承认,这世上由始至终只有一个衣飞石。 从前的记忆影响了谢朝的衣飞石,谢朝的记忆影响了从前的衣飞石,两段原本被切割的记忆与感情逐渐交融在一起,慢慢变得浑然一体,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的行为模式。 从前的衣飞石从不敢心存侥幸。 如今的衣飞石却和谢朝时一样,有了那么一点点赌性:我先试一试,如果陛下妥协了,陛下不生气,我就不出现。如果陛下生气了衣飞石还是得出面收拾残局。 就和谢朝时一样。 衣飞石少年时曾追杀两个杀手,回皇庄时怕皇帝怪罪,没有自己出面,而是递了请罪折子。他自己就偷偷躲在皇庄附近。发现谢茂派人追他,他立刻就现身领罪。如果那时候谢茂没有派人追赶,他就直接去西北了。 与今天的试探如出一辙。 让石丛消失之后,衣飞石送了个端木奕来赔罪。倘若谢茂接受了,他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现在谢茂不肯妥协。他思来想去,终究不敢让谢茂亲自下场拍戏,还是得亲自来劝说缓颊。 他改换身份留在谢茂身边,是因为谢茂反应太反常,就近监看随时措置唯一的失误是,他没想到身上淌血的创口居然会被谢茂嗅出破绽来。如今送回来的端木奕安抚不了谢茂,他不回来解释,只怕谢茂还要出奇招,所以,衣飞石必须回来擦屁股。 尽管衣飞石的心里想着,我改换身份回来,是为了监看君上,是为了保证计划不出意外。 可是,当他安静地站在灯光幽暗的大堂里,被愤怒的谢茂责罚时,他心里很明白 因为离不开先生,所以,我遭报应了。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假扮成石丛睡在谢茂床上的日日夜夜,披着另一个皮囊偷盗来的愉悦享受,都是刻在他骨子里卑鄙龌龊的贪欢慕色,败坏了计划中冠冕堂皇的一切。 如此卑鄙。 ※ 半夜两点,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谢茂看得出天道针对《岳云传》剧组的镇压,衣飞石同样看得出。 不等衣飞石出手,寂静的深夜,一枚至高海印飞入云层之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微微侧目的衣飞石便重新恢复了专注,认认真真地继续站在大堂里,希望自己一时的温驯能够让谢茂稍微泄愤。 卧屠印升空之后,看上去又要绵延数日的雨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仅有一点儿残余的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发出寂寞的声响。 前台值夜班的小姑娘已经歪在躺椅上睡着,打着小呼噜。这让整个大堂显得越发寂静。 电梯间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哪怕是深夜,电梯自带的安全提示依然尽职尽责地播报:电梯门开启,请注意梯级。 衣飞石听见很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走了出来。 谢茂就站在电梯间出来的走道口,缓缓站住,看着衣飞石。 只看了一眼,谢茂就转身往回走。 衣飞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这时候可顾不上什么体统,衣飞石拔腿一溜小跑就朝着谢茂跑去,赶到电梯间时,电梯门恰好关闭 谢茂看着他的双目之中,没有一丝感情。 哪怕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按下上行键就能将门打开,衣飞石也不敢按。 他用尽量温驯的眼神目送电梯门关闭,下一秒就奔向了楼梯间。 是的,他可以瞬移。但是,这种季节性风景区的酒店安保人员很少,各处通道都安装着尽职尽责的摄像头。这种节骨眼上,他可不想玩大变活人或者几个摄像头同时坏掉的把戏。 一口气窜上三楼气都不带喘的,衣飞石甚至还能在电梯口等着谢茂出来。 叮,电梯门开启,请注意梯级。 甜美女声播报之后,目无表情的谢茂走了出来,他没有多看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压抑着情绪跟着他走了两步,突然之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又中术了! 谢茂乘坐电梯到楼下找他,又恰好让他落下半步,不得不步行上三楼,这一切都是故意的!这是谢茂所设下的局。就是为了让衣飞石匆忙之间来不及考虑,直接从步梯间走入谢茂的术法之中。 因为着急赶在谢茂的电梯抵达前上三楼,衣飞石忽略了布置在步梯间的陷阱入口。 衣飞石并不惊慌。 谢茂的修为在封印之中,他的修为也不能说全部解开,但是,应付如今的谢茂是足够了。 不管谢茂设下了怎样的局,竖起了怎样的结界,只要他想离开,终究有办法离开。自从记忆与修为一并解封之后,主动权就一直握在衣飞石的手里。 感觉到谢茂的愤怒,四面八方也都被阵法隔绝,衣飞石不再迟疑,即刻跪下请罪:先 谢茂手里多了一道鞭子,鞭影呼啸而来。 君上责罚的意图很明显,衣飞石就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垂首领罚。 他身上穿着自覆的铠甲,凡眼无法看见,赶在君上鞭子抽上身体之前,衣飞石将铠甲褪去,身上就似落下了淡淡一层金光,露出毫无抵抗力的衣料与最柔软的皮肉。 唔衣飞石发出难以忍受的闷哼,一个翻身就退出去三米远。 确保自己到了安全距离,绝不会被鞭子抽上身之后,衣飞石才不可置信地用手抚摸着被抽打的肩膀,盯着谢茂,下唇无意识地颤抖。 不是体罚。不是泄愤。从头到尾,都是君上的局! 谢茂手持细鞭缓缓走近。 他往前走一步,衣飞石就往后退一步。 衣飞石不认为自己应该逃过责罚,无论谢茂想要怎么罚他,他都不会规避。鞭挞是最轻的体罚,尽管他从来没有领受过,可他认为自己绝对有理由承受。 但是,谢茂手里的那一根细细的鞭子,并不是普通材料制成。 那是一根积聚着能量原石精华的纯能量鞭子。 衣飞石不知道谢茂是怎么做到的,可是,谢茂就是做到了。那一根细细的鞭子,起码凝萃了一千块巴掌大的能量原石精华,换句话说,谢茂几乎把半个宇宙都握在了手里! 这一根鞭子抽在身上造成的后果,并不是疼痛。 而是填塞! 谢茂在把无穷无尽的能量往他的体内填塞! 你修为很高,眼力很好。不如,评估一下目前的局势。谢茂手持细鞭,将衣飞石逼到了墙角,衣飞石眼底已经露出哀求示弱的神色 谢茂站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在那个位置,他不能瞬间抽中衣飞石,但是,他绝对够得着试图破开阵法逃跑的衣飞石。 比如,在你破开阵法之前,我能不能把这根鞭子全部送进你的身体里? 衣飞石背靠着墙,用尽量不让谢茂误解的速度,缓缓跪下:先生,求您别动手。 谢茂出的这一张牌,再次出乎衣飞石的意料之外。 不管是衣飞石还是衣飞石的君上,他们都是早已飞升上界的圣人。换句话说,他们个人所拥有的力量,足以撑破整个世界,再不被世界所容纳,所以才被天道送去了上界。 因此,谢茂入轮回,衣飞石陪着谢茂入轮回,都要封去自己的修为,才能顺利进入下界。 目前的谢茂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中,衣飞石其实也没有全部修为。 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封印全开的衣飞石。 衣飞石此时就处于近乎半神的临界点上,谢茂还疯狂把差不多半个宇宙的精纯力量往他体内填充,一旦衣飞石所拥有的能量超过这个世界能容忍的阈值 衣飞石心里很清楚,他不会死,死的多半是这个世界。 那种状态下,除了他自己,整个世界都会灰飞烟灭,包括谢茂在内。 他救不了谢茂。 不管谢茂的目的是拿衣飞石的命做胁迫,还是拿自己的命做胁迫,这一刀杀得太准了。 任何情况下,衣飞石都不敢拿谢茂的命开玩笑。 他再不敢擅动。 这是一个早就被设计好的局。 衣飞石不知道谢茂是什么时候做出那根恐怖的能量鞭子,但那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仓促而就的东西。细鞭中蕴含的能量太庞大了,衣飞石至今都想不通,以谢茂目前的修为,是怎能完成了这个壮举? 至于今天谢茂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一环扣一环,分毫不错。 衣飞石相信,就算他没有在大堂等候,谢茂也一定会把他晾在房门之外。 衣飞石用斩前尘夺去了谢茂对他的感情,却没有夺走谢茂的记忆。所以,失去了爱心的谢茂却始终记得,衣飞石是多么地爱慕和紧张着自己。 如果谢茂依然爱衣飞石,他绝不会利用衣飞石对他的爱。 可是,他没有爱了。如今他利用起衣飞石对他的爱慕与紧张,毫无愧疚之心,且得心应手。 拒见衣飞石,扰乱衣飞石的情绪;借着夜雨,放出卧屠印,布置阵法;故意把衣飞石甩在电梯门外,吓得衣飞石慌不择路,一头撞进陷阱图穷匕见。 小衣。谢茂没有往前走,只微微倾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衣飞石。 爱是软肋,爱是破绽。 当你拥有一个人的爱情,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永远都不该拿走我的爱情。 你爱我,我也爱你。彼此不忍相欺,不忍相害,所以势均力敌。 你依然爱我,我却已经不爱你了。输给我,是你种下的因,也是你注定的果。 第448章 乡村天王(207) 卧屠印与天地树密密织成的阵法之中,衣飞石无处可逃。 正如谢茂所说,破开这个阵法,衣飞石需要时间。只要那么短短地一瞬间,足够谢茂把鞭子里裹挟的能量,全部灌入衣飞石的身体里能量原石所携带的力量,原本就是世间最精纯的存在。 他不得已背靠着墙,跪在地上。 似是不敢冒犯谢茂,衣飞石的视线不敢与谢茂对视,只得微微下斜 如此恭敬的姿态下,双眸余光瞥着的角度,恰好是谢茂手中握着的那一根细鞭。 他害怕那根鞭子。 暴怒中的谢茂很容易动手,衣飞石已经被抽了一下,精纯的能量奔腾在体内,沉甸甸地交融。 这么短暂两句话的时间里,谢茂趁着衣飞石不备之下抽中他的那一鞭子,所携带的力量已经完全被衣飞石所吸纳。衣飞石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一只空心的铁皮圆球被灌入了铁水,在身下托着它的,却是一块柔软易碎的老豆腐。 不管他如何具有技巧,只要铁水不断增加、凝固,自重越重,压碎豆腐是迟早的事。 他不能让谢茂继续灌注铁水。这种玉石俱焚的恐惧,彻底镇压了衣飞石被谢茂所逼问的痛苦,他甚至无力去考虑谢茂所说的爱与不爱。 所有的情绪中,恐惧能压倒一切。 求先生息怒。我知错了,愿受先生责罚,先生,我绝不敢再衣飞石连语速都不敢太快,惟恐造成一丝误解,惊动了手持大杀器的谢茂。 你有一个瞒着我的秘密。谢茂说。 这个秘密是衣飞石的死穴。 一边是世界毁灭,谢茂不能幸免。一边是计划被曝光,灭世之后,谢茂依然不能幸免。 不管说还是不说,谢茂的下场居然都是死。衣飞石小心翼翼避了许久,最终却因私欲倒在了谢茂的算计之下,绝望后悔得几乎想自裁。 先生,衣飞石想要乞求谢茂的怜悯。 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谢茂盯着他双眸冷静得宛如寒夜,不带一丝温柔。 他才发现谢茂那句话说得何等剜心刺骨。如果,当日他没有对谢茂施用斩前尘,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落到今天的田地。 但凡谢茂对他还有一点爱意,都不会这么逼他。 但凡谢茂对他还有一点爱意,他跪下磕头哀求一句,谢茂都会高抬贵手。 衣飞石被逼到了绝处。 臣在谢朝蒙娘娘厚爱,授以《箭术九说》,习箭多年。君上以为,什么样的箭最危险? 衣飞石冷静地问。 涉及到谢茂的性命,关系到计划的安危,什么情绪都得靠边站。 衣飞石答非所问,试图夺回目前的控制权,谢茂则不愿意让他如愿。 二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此时此刻,谢茂也在评估衣飞石的情绪。 他确实掌握着筹码,拽着衣飞石的要害,可不代表他尽占上风。 他总不能真的把衣飞石撑爆。 这时候,谢茂仍不知道衣飞石真正的位阶与能量。在谢茂的设计里,这一根鞭子里的力量顶多把衣飞石送回上界。他不知道自己对衣飞石的威胁随时都能毁了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也会随之陪葬。 谢茂听得懂衣飞石的暗示。 什么样的箭最危险? 张弓在弦,将出未出的箭,才最危险。 就如同挟持人质时,只需要把利刃抵在人质的颈动脉上造成威胁。如果真的冲动之下割破了人质的颈动脉,挟持就失败了,人质也失去了意义。 这就是谢茂目前面临的困境。 他确实拿住了衣飞石的要害,可他只有这么一张牌,打出来凭仗就消失了。 不等谢茂说话,衣飞石主动往前膝行两步,进入谢茂那根细鞭能够控制的范围,伏首磕头:求君上给臣一条路走。臣屡次欺瞒冒犯君上,自知罪责深重。若能使君上息怒,臣愿领死。 当初对谢茂使出斩前尘时,衣飞石想的仍是我现在不能死,想的是计划完成之后,甘受制裁。现在,他已经被谢茂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说出真相,计划败坏,谢茂要死。不说出真相,激怒谢茂把那根鞭子都填进他的身体,谢茂依然要死。 他不能让谢茂死,只能选择自己去死了。 衣飞石深知,造成目前困境的人正是他自己,他要为自己的情不自禁负责。 只是为了靠近君上,享受那一点儿床笫上的欢愉,就彻底忘却了谨慎自守,你不去死,何人去死?衣飞石只要想起谢茂在轮回中所承受的种种痛苦,就忍不住想踹死自己。 你就这么下贱,这么淫荡饥渴,离了君上片刻都不行,非得找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回到君上身边?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遭报应了。 这把剑在臣身上留下伤口,绝不会愈合。衣飞石献上玉翡剑,刀柄递向谢茂,刀锋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上,仰头望着谢茂的双眼,尽力乞求,求君上不要动鞭子。 谢茂也还记得,当初衣飞石向他递过一次玉翡剑。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他想,我如此爱你,你却给我一把剑。 明明记得当时的一切,却像是读着一本毫不动情的说明书,没有任何修辞,提不起任何感情。 现在谢茂没空去伤感爱不爱的事,他看着衣飞石递来的玉翡剑,说:这剑能割破你的喉咙,让你不断流血,可杀不死你。他原本也不想杀了衣飞石。记忆告诉他,衣飞石是很重要的人。 但是,这不耽误他拆穿衣飞石的谎言。 又撒谎!撒谎精! 臣不敢欺骗君上衣飞石哀求道。他认为自己是欺瞒,不是欺骗。瞒着不肯说与主动撒谎哄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逼于无奈,后者主观恶意,恶劣程度完全不一样。 不敢?谢茂冷笑,狠狠给了他一击,石丛?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戳进了衣飞石的心窝子。 披着石丛壳子留在谢茂身边贪欢享乐的日日夜夜,是衣飞石目前最难以面对的荒唐事。 僵持片刻之后,衣飞石再次递上玉翡剑:君上一试便知。 杀不杀得死,杀了就知道了。 罪不至死。 谢茂拍拍他苍白的俊脸,揪住他的短发,强令他仰起头来,你说得很是。箭么,将出未出之时,才最危险。这样吧,你我皆退一步。你藏着的那个秘密,我可以不问你 臣谢君上!衣飞石即刻谢恩。 可今日设局捉你实在侥幸,你有了防备,再想抓你可就不容易了。一旦让你离开了禁阵,你高来高去,无影无踪,还能往朕的紫府里贯入鬼气朕头疼了半年,也拿你没法子不是? 谢茂看着他被捏得泛红的脸颊,口吻残忍极了,这样吧,你将仙骨剔了,玄池毁了,保持着一个随时能被朕捉住的状态,你觉得可还行? 谢茂提了一个极其残酷的要求。 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衣飞石,可那么长久的本能在催促逼迫着他,他不能失去对衣飞石的主动权。 剔去仙骨,毁掉玄池。 哪怕衣飞石是身负大功德的圣人,一身修为也要废了大半。 岂知衣飞石一口答应下来:臣听君上发落。 先前连命都要交给君上了,这会儿不过是略受薄惩,衣飞石并不觉得过分。他只是庆幸目前在大世界里。若是在小世界里露馅儿,被君上施以刑罚,修为崩溃之后,只怕不能维持在小世界里的轮回。 君上,臣下界并非仙身,身体是石一飞的,并无仙骨。衣飞石解释一句,还很老实地想谢茂提出建议,若要废去臣的修为,可削玄关三花。臣已经将玄池开了,若君上不放心臣,可亲自动手。 话音刚落,衣飞石幽深平静的玄池就倏地崩开一道裂缝。 玄池是修行者最初辨别仙凡也最重要的地方,各种精气神的炼化流转,皆由玄池而始。 衣飞石的玄池无比庞大深邃,然而,如此体量的玄池,一旦被破开一道小口子,本身的压力就足以使它彻底崩溃。衣飞石并未试图去保全修复。在谢茂出手之后,他甚至还给自己玄池的破碎加了一把力。 谢茂看着衣飞石的脸色变得宛如金纸,看着衣飞石浑身大汗淋漓,似从水里捞出来。 衣飞石极其隐忍,此时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起的那张脸上,也露出一种被剜去了五脏六腑、痛得无法出声的苦楚。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痛苦与虚弱,刹那间就摧毁了衣飞石。 谢茂能感觉到手里的颤抖。 衣飞石在他手中微微地发抖,也许是因为痛苦,也许是因为虚弱。 他却一点儿心痛的感觉都没有。 缓缓松了手,勉强支应着跪在地上的衣飞石坚持了片刻,终究扛不住玄池毁去的虚弱,软绵绵地伏在了地上。趴在地上歇了一口气,衣飞石试着将三花聚顶显出,奈何玄池破碎的后果太严重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谢茂还稳稳地站在面前,并没有解开阵法,或说对他施舍慈悲的意图。 衣飞石只能将额头磕在谢茂双足之前,勉强支应一口气,说:臣放不出三花。求君上 顶上传来一阵剧痛。 那是一种肉身无法理解也无法体会的痛苦。 所谓玄关三花,也就是凡人传说中的三花聚顶。三花者,精气神。修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三花皆生,聚于玄关一窍。削去三花,就是削去修者修行多年的精气神。 前有玄池,后有玄关。衣飞石两处最重要的地方都被肆意损坏,修为废了大半。 之所以没有被废干净,是因为谢茂没有将他顶上三花连根拔起,留了一截给他。 昏沉沉失去了精气神的衣飞石,勉强还能感觉到谢茂留的那点儿仁慈,想要拜谢,却已经提不起说话的那一口气。他虚弱得几乎无力思考,只能被动地趴在地上,原本是额头触地,这会儿整张脸都贴在了酒店走廊不算干净的地毯上。 地毯?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衣飞石心想,原来君上解开阵法了。 今天终于过关了吗? ※ 谢茂将昏迷的衣飞石抱了起来。 他对衣飞石做的事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残忍,可衣飞石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阿鲁导演是个热心肠。自从得知谢导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担心被龙欺负的石董会吃亏,大半夜的睡不安稳,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为此他还专门赖在方宪的房间,就近观察。 谢茂上楼时电梯发出的安全警报,早就惊动了阿鲁。不过,阵法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在阵法的作用下,突兀现身的谢茂和衣飞石也没能引起阿鲁导演的注意。 在阿鲁导演看来,就是谢导抱着石董上楼了。 石董明显失去了意识。 热心肠通常动作比脑子快,阿鲁导演迅速拧开房门:谢导,这是怎么了?要帮忙吗? 就算你是龙,也不能把一酒店的人都吃了吧? 阿鲁吆喝这一嗓子,惊动了左右不少人。 这一层住的都是剧组高层,相比起小毛毛各种处事拖拉混乱,能混到高层的人行动力都很强,且都有着解决各种问题的自信。听见门外吆喝,各人很快就披上衣服把门打开了,询问何事。 于是,都看见了谢茂怀里抱着的失去了意识的衣飞石,全都吃了一惊。 这群人可没有阿鲁导演的脑补功力,并不觉得这是个龙迫害人的局面,都问是不是要送医院这种地方,叫救护车还不如自己开车送医院快。 谢茂也弄不懂阿鲁导演那眼神中隐约的戒备和紧张,这人不可能察觉他和衣飞石的事。 不用。小衣身子娇气,站一会儿就晕了。谢茂将衣飞石给各人看。 衣飞石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见一丝血迹,被斩三花斩去了修炼多年的精气神,看上去确实像病人模样。在场各人也算有些生活阅历,见衣飞石呼吸微喘,总体而言还算稳定,也都放了心。 阿鲁导演也近前多看了一眼,心中纳罕,难道我真的想多了?石董就是体质弱? 热心众人把谢茂和衣飞石送回房间之后,田继忠还帮着烧了个开水,方才纷纷回去。 就因为阿鲁导演这一嗓子,大半个剧组都知道了,谢导找了小三还那么嚣张,晾着正牌未婚夫石董在大堂罚站,直接把体质虚弱的石董站昏迷了过去啧啧,这也太欺负人了。 ※ 谢茂用清水化开一枚保元丹,把昏迷中的衣飞石灌醒。 刚刚苏醒的衣飞石眼中还有一丝迷茫,谢茂也不着急,调亮窗前的落地灯,坐了下来。 保元丹能完美修复人所受的一切伤害。当然,已经破碎的玄池,流干了所有真元,被斩去的三花,也不可能徒然自生。如今的衣飞石又恢复了初来这个世界的状态,除了不再肥胖,他失去了一切修为。 至少,谢茂没有夺去他的健康。他仍旧拥有着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应有的活力。 君上。衣飞石下床垂手而立。 这个称呼让谢茂笑了笑,他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带着湿润的夜色,问道:你说,我现在有几张弓,几支箭? 这让衣飞石胸口一闷,极其痛苦。 谢茂所有能威胁他的箭,都是谢茂的性命安危。至于自己的命,衣飞石从来就不在乎。 谢茂并不了解这一点。现在谢茂废了他的修为,就认为拿住了他的命脉,可以对他予取予求,这种将彼此当作彻彻底底的敌人对手来对付的思维方式,让衣飞石十分难受。他从来都不是谢茂的敌人。 沉默片刻之后,衣飞石低头跪下,说:君上欲责罚臣,什么时候都能责罚。不管臣的修为在与不在,都是一样。臣的道法是君上所授,臣的一切都是君上给的,臣也属于君上,任凭君上处置。 这话就说得虚伪了。你若没有往我紫府里贯那道鬼气,我或许还能相信。谢茂嘲笑。 衣飞石就不说话了。 他和谢茂都很清楚,那根能量石凝萃的细鞭不能轻易用,只能当做威慑。 事实上,他也只害怕那个。 现在不管谢茂想对他打什么牌,射几支箭,他稳稳接住就是。无非是吃些苦头,受些教训。办砸了差事,又对君上不敬,受责罚也是该当的。只是 现在这一口气缓了过来,衣飞石从前的担忧又涌上心头。 他这么出现在君上面前,万一触犯了君上本就不牢靠的前尘禁法,使君上恢复了记忆可就坏了。 走错了一步,就被彻底困住了。连铠铠都被他封在了小世界里,现在他的修为又被谢茂直接废了,小世界无法开启,铠铠根本出不来。衣飞石嘴里发苦,这寸劲儿,真是想都想不到。 谢茂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有意思,我和你说着话,你还能偏头走神。怎么,想辙对付我呢?想好了吗? 订婚戒指,我已经还给先生了。衣飞石突然不说什么君上臣下,改了称呼,准备谈分手的事。 谢茂上下把他看了好几眼,说:这年月家暴犯法,你知道吗? 衣飞石抬手就是七八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和弓马娴熟、武艺超群的前世不能比,衣飞石这会儿就是个普通人,下手丝毫没留着力气,七八个耳光下来,嘴角就有鲜血牵着线淌下来。噼噼啪啪告一段落,他抬头望着谢茂的脸。 谢茂目光讥诮而冷漠地盯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 于是,衣飞石又狠狠抽了自己十二个耳光。 你是不是不记得了?谢茂提醒他,我现在不会心疼你了,苦肉计没用。 衣飞石当然记得。 如果没有斩前尘,他不会被谢茂设计捉住。 如果没有斩前尘,他只要哀求一句,谢茂就会心软哄他。 失去了爱慕之心的谢茂已经狠到毁了他的玄池,斩了他的顶上三花,难道还会舍不得他受这一点儿皮肉之苦?他会自掌嘴巴,不过是听出了谢茂的弦外之音。如果家暴不犯法,我就抽你了。 小世界里的东西全都拿不出来,衣飞石摸索着解下腰间皮带,脱下上衣。 他将皮带放在谢茂身边的茶桌上,背身膝行上前几步,留出腾挪的空间与健康结实的裸背。 既然苦肉计没用,也不会再心疼我了。 抽吧。 任何能让您泄去愤恨怒火的事,臣都心甘情愿去做。 如果,您在消气之后,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永远不再记起我,那就衣飞石忍住心口的疼痛,违心地想,那就更好了。 啪 皮带狠狠抽在了一个不可言说的位置。 衣飞石再是能隐忍,这种被戳中要害的感觉也让他无法忍受,几乎缩成一团。 谢茂大步上前,起身时极其暴躁,连搁在身边的茶桌都被他带翻在地,烟灰缸与茶杯摔了一地。 他一把揪住衣飞石的短发,将衣飞石痛得蜷曲的身躯翻过来,警告道:我知道你想跑。废了你的修为,就是让你跑不了。 我很不喜欢你动不动就往外跑的行径。 对,戒指是还给我了。 那又如何?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在谢朝的日子?没有那枚破戒指,朕也睡了你一辈子! 谢茂凑近衣飞石耳畔,危险地问:朕是不是打痛你了? 衣飞石被他揪得半张脸仰向天花板,喘息一声,勉强分辨出谢茂此时的情绪,驯服柔顺地回答:是,是 不管是哪一个衣飞石,不管是哪一个谢茂,今夜所有的暴力与强制,都不曾在二人之间出现过。 衣飞石应付这种场面很有经验。 在谢朝时,他有一个极其不讲道理的亲娘。 可是,他没有应付露出如此可怖姿态的谢茂的经验。 谢茂坏他玄池时,他不难受,斩他三花时,他不难受,他知道,是他的强大使谢茂失去了主动权。在那种状态下,强弱对立,谢茂绝不会放弃权力。 可他现在已经成了弱者,完全匍匐在谢茂的控制之下。 明明知道自己罪有应得,当谢茂强行摁住他施以暴力时,他心里依然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楚。 衣飞石满嘴腥气品味着苦涩,突然感觉到谢茂将皮带抵在他被抽得剧痛的位置,压抑着嗓音,在他耳边低低告诫:知道痛就好。将裤子解下来,今天我好好教一教你,什么叫,不许乱跑。 衣飞石闭上眼。 黑暗中,他混乱紧绷的情绪得到了片刻的安定,旋即将双眼睁开,温驯地回答。 是。 第449章 乡村天王(208) 谢茂一手拽着衣飞石的短发,将他粗鲁地提了起来,顺手扔在床上。 在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拎着衣飞石从腰间解下献上的皮带,价值六位数的手工皮带,鳄鱼皮鞣制加工而成,质地绝佳。平日里系在衣飞石的腰间低调奢华不起眼,如今被长长地垂落在空中,充作另一种用途时,它看上去就恐怖多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幸愤怒并未彻底侵吞谢茂的理智,金属扣被他握在手里,打算充作刑具的,是纯皮质的另一端。 冷静下来的谢茂手持皮带站在床前,他的沉静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死寂而压抑。 如果说谢茂的突然暴怒是一时冲动,那么,现在谢茂执意要体罚衣飞石泄愤,就必然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他想明白了,他依然要体罚衣飞石。 那代表着,此事绝无幸免。 衣飞石还记得谢茂此前的吩咐,悄无声息地褪去了下身衣物,袒露于床上。 二人闺阁亲昵数十年,彼此袒露身体已成习惯,从年少热情到成熟矫健,什么样的模样没有见过?了解对方的身体甚至比了解自己更多。衣飞石此时却显得很紧张,他紧绷的大腿肌肉微微发颤。 没有男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不颤抖。 适才衣飞石背对着谢茂跪下,愤怒中的谢茂不过从背后用皮带抽了他一下,皮带的鞭梢顺着他被抽中的侧胯甩中了要害处,这会儿已经让伤处肿了起来,留下肉眼可见的伤痕。 现在,衣飞石被勒令正面领受。 毫无遮拦的袒露,不打折扣的正面抽打,造成的伤害只会比先前那一击更可怕。 人对疼痛的记忆不会那么快消减,衣飞石至今都能条件反射地想起那让他痛得蜷曲的苦楚。他失去了修为,精气神甚至比常人都还要少一些,意志力大打折扣。 他只能低垂眼睑,再不敢与谢茂对视,浑身肌肉都已绷紧,死死咬着下唇。 夜深人静时。 失去了白天各种生活中发生的嘈杂声,稍微一点儿声响就能传出去很远。 酒店的隔音并不算太好。秦思蔻没吃晚饭就睡了,刚听阿鲁导演吆喝一声,她匆匆忙忙披上衣服出门,回来就没了瞌睡,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 没多久,秦思蔻就听见了奇怪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踢翻了。她心想,石董昏迷中,谢导粗手笨脚不会照顾人,可能把茶盘子摔了? 秦思蔻翻个身,继续玩手机。 出乎意料的是,她才看了死对头演的半集电视剧,就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响。 皮带这玩意儿抽人动静大,哪怕轻轻拍在裸肉上都是啪一声巨响。 响声之后,她就听见了一声极其隐忍的呜咽声。 秦思蔻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的心尖儿还残留着一丝惊吓。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听力出了问题。 寂静的夜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什么东西抽打的声音,呜咽声倒是没有再听见。 这让她坐立不安。 她出身不好,小时候住过乡下平层民房,那种生活条件下,所有家庭都没有秘密。楼上大叔下工之后,就会和很多工友去吃火锅喝酒吹牛,喝醉了回家摔盆打碗是轻的,更经常的是打老婆和孩子。 秦思蔻记得皮带抽在身上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和孩子的哭泣惨叫。 她不会认错。谢导的房间里,一定是在打人,那是皮带的声音。 为了确认这一点,秦思蔻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贴上耳朵。上下客房都一片安静漆黑,唯有谢茂的房间里还透着灯光。秦思蔻努力去听,她希望自己听错了,也许是别的声音 可是,在数次抽打之后,她能隐隐听见一点儿很轻微的呻吟。 那是人痛到极处、竭力忍耐也忍不住才发出的声音。年轻男子的声音。 女性生来力量比男人弱小,在面对暴力的时候,女性大多数都能感同身受,与受害者共情。 秦思蔻双手交握,内心很挣扎。 本性告诉她,她应该阻止这场暴力,可是,她又担心,万一人家夫夫两个玩的是情趣呢?圈里口味重的人很多。比如她知道的谁谁和谁谁谁,都是SM圈的大佬。 最重要的是,就算谢导和石董玩的不是情趣,而是真的家暴现场,她敢去管吗? 她一个刚刚准备上位的女演员,媒体给面子称呼她小天后,实际上在圈中地位并不多稳固。她不能得罪任何投资商。包括住在这一层里的大多数圈内知名幕后,她都得客客气气地应酬。 管谢导和石董的闲事?管得起吗?后果能预料吗?得罪大佬的下场会是如何?秦思蔻必须考虑。 思忖片刻之后,秦思蔻捂着耳朵一跺脚:豁出去了啦! 她想了想,给同组的男二号扮演者桑晚挂了个微信通话,桑晚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她又猛地挂断,用文字输入:【开门,我有事和你商量。】 秦思蔻和桑晚在剧中扮演一对有缘无分的情侣,有那么一点来电,二人爽快地做了剧组夫妻。 桑晚满脑子都是歪婆娘又来压榨我了的黄色废料,熟练地起床,把房门拉开一条缝。 几秒钟之后,住在对门的秦思蔻就蹿了进来,他才想抱住秦思蔻,秦思蔻已拉着他:谢导房间里好像在打架。 桑晚拉开门,没听见什么动静,说:没啊。 秦思蔻把自己听见的一切和揣测说了一遍,黑暗中,桑晚的脸色很难看。 那是他们的家务事。桑晚压低嗓音,我们这样闯进去阻止,下了对方的面子,不管是谁家暴谁,都不会放过我们更可能的情况是,两位都会记恨我们。 秦思蔻低声骂他窝囊废,动手脱掉半截睡衣,拿出手里携带的喷雾在脖子上和脸上连连喷洒,造成一点冷汗淋漓的效果,再把睡衣裹上:我待会儿会假装敲你的门,在你门口昏迷。你就大声喊,找大家帮忙声音喊大一点,如果有人来了,你就赶紧掐我人中,我会醒过来。 反正见机行事,一定把谢导惊动出来。秦思蔻斩钉截铁,必须管一管这事! 三番女配半夜昏迷在酒店门口,惊动导演出来慰问是很正常的事,不出来就太过分了。 桑晚想了想,大家都是演员,演一场还不简单?蔻蔻连怎么收场都想好了,怕被人拆穿,他赶紧把蔻蔻掐醒了就行。 于是,秦思蔻蹲门口假装敲了敲门,顺势倒在走廊上。 桑晚发出一声惊叫:来人!快来人啊!阿鲁导演!谢导!谢导 住同一层楼的剧组各位大佬也是醉了,一个晚上被吼醒两次,第一次是阿鲁导演吆喝,第二次是二番男配桑晚吆喝,都不是什么能够假装没听见的人,只好全都披上衣服、蹬上鞋子,打开门来看热闹。 出来时,众人就发现秦思蔻穿着睡衣倒在桑晚的门前,桑晚跑去狂砸谢茂的房间门。 桑晚嘴里还在嚷嚷:谢导,谢导!出事啦! 还真的就把谢导叫了出来。 和众人想象中不同的是,谢导并未更换睡衣,衣饰井然,连发型都保持得很好。 灯光组的女大佬老蒋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昏迷的秦思蔻,手才刚刚放至秦思蔻鼻息前,就看见地上那个素颜也千娇百媚的女孩儿深吸一口气,迷茫地苏醒了过来。额头上还淌着细细的汗,很虚弱。 桑晚都不敢往谢茂的房间里多看一眼,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蔻蔻没事吧?她突然敲我的门,我开门就看见她这么躺着 秦思蔻说:我低血糖啊,你不是买了零食吗,想找你给我吃一个巧克力。 谢茂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装晕的秦思蔻。 桑晚已经跑回房间里,拿了巧克力出来喂给她吃,要不说演员是个技术活呢,秦思蔻吃了巧克力之后,居然能控制自己脸微微红润了起来 谢茂一眼就看出来了,秦思蔻是调动了情绪,使气血上涌,脸颊才有微微的红晕。 他没有拆穿秦思蔻和桑晚的把戏,淡淡地说:蔻蔻没事了吧? 老蒋扶着秦思蔻站起来,说:桑先生多给蔻蔻留一块巧克力,备着。这冷不丁地咕咚倒下去,也太吓人了。幸好今天是倒在桑先生门口,倒房间里都没有人知道。 她也没有睡。谢茂房间里的动静,她也听见了。所不同的是,她没有勇气去阻止。 但是,她欣赏有勇气去阻止的人。 此时此刻围在秦思蔻身边的所有人里,怀着老蒋这样心思的人并不少。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权力统治下的潜规则中挣扎出来,娱乐圈里各种霸凌欺辱见得多了,个个都去管,管得过来吗?有好下场吗? 整层楼住了二十多人,最终只有年纪最轻的秦思蔻选择了出面阻止,初生牛犊不怕虎? 哪怕很多人都看见了桑晚跑去敲谢茂方面的反常,怀着各样心思的剧组众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许广英和老蒋把虚弱的秦思蔻扶回了房间,慰问两句,众人也就准备散了。 唯有阿鲁导演不一样。 他知道了谢茂的真实身份,一直担心石董的处境。 而且,他今夜睡在方宪的房间里,两个房间处于走廊两头,距离足有一层楼,他是真不知道发生在谢茂房间里的一切。 见谢茂衣衫整洁一丝不苟地出来,衣飞石却没有动静,阿鲁有些担心:谢导,石董还没醒吗? 卧槽,阿鲁脾气这么彪的吗?直接质问?!离着谢茂房间比较近的知情者脸都黑了。 谢茂半点没有家暴被人戳穿的窘迫,淡定地说:他醒了喝了一杯水,现在已经休息了。我没让他起来。多谢关心。 阿鲁很想说,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好歹脑子还没有彻底瓦特,阿鲁客气一句就回了房间。 打发了前来阻止的众人,谢茂关上门,重新走到里间卧室。 酒店床铺被收拾得很平整,仅有衣飞石栖身的小一块被汗渍与血渍沾染 谢茂的皮带并未厉害到抽烂皮肉,是衣飞石在接受体罚时,强行揪住身下被单,那一层被单被抠破之后,指甲掐入紧攥的双手皮肉,留下斑驳鲜血。 统共三十下皮带,无一例外地抽在了衣飞石最羞耻要害的地方,没有滑开一下。 桑晚敲门的时候,谢茂还能冷静自如地完成最后两下,才放下皮带去开门。 衣飞石的样子看着很狼狈。 双颊被他自己抽肿,嘴角挂着残血。承受体罚时太过痛苦,以至于两只手抠翻了指甲,鲜血也洒了不少在床单之上。伤得最重的地方已经肿得变了形,亮堂堂地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爆开。 他依然保持着袒露的姿势。哪怕谢茂放下皮带离开了,他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以衣飞石对君上的了解,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被治到痛哭流涕崩溃,根本不可能结束。 他浑身上下都是因痛苦和伤害浸透的冷汗,还要为自己适才忍不住发出的呻吟请罪:臣犯禁失声,惊扰四邻,给君上添麻烦了。臣知罪请罚。体罚在那样羞耻要害的位置,他知道失去修为的自己控制不了,又忍不住求道:君上可否在公寓里行罚? 谢茂就站在门口的斗柜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轻啜一口。 玻璃壶中还残留着半瓮清水。衣飞石如今已经成了普通人的体质,体罚之后消耗极大,满身的汗水让他口中略觉干渴。现在看着谢茂喝水,缭绕在喉头的那一丝火烧火燎的渴望就更深了。 他没有意识到,他看着谢茂手中玻璃杯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隐晦的渴念。 谢茂将一杯保元丹放在玻璃杯里,静静看着它化开。 衣飞石下意识地咽了咽。谢茂没有受伤,化开了保元丹的清水必然是给他喝。 现在是晚上谢茂低头看了看表,晚上三点。 衣飞石竖起耳朵听谢茂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浑身上下都带着那一种被伤害之后,无比谨慎小心,还有些全神贯注的紧张。似乎漏听了谢茂任何一个字,错过了谢茂的任何一个表情,都将是弥天大祸。 谢茂将水杯放在斗柜上。 过来。 衣飞石即刻挣扎着下了床,走路的时候不得已岔着腿,深深埋着头。 他害怕露出痛苦狰狞之色,让谢茂觉得不堪入目。 看着它。谢茂指示那杯化开了保元丹、具有疗伤神效的清水。 衣飞石觉得嘴里更干涩了,甚至带了一点被火燎过的焦灼。谢茂还爱着他的时候,保元丹他可以当做糖丸随便吃着玩儿,甚至在谢茂给他的青玉简空间里,他也有很多保元丹。 他知道服用保元丹是什么滋味。 清水带着神药,入口化入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所有的伤患瞬间消失,恢复百倍精神。 在如此虚弱的时候,一杯化开了保元丹的清水近在咫尺,诱惑力太大了。 还跑吗?谢茂问。 通常这么问,问责就是要结束了。衣飞石十分意外,君上就这么放过我了? 我知道你骨头硬。打不服你。谢茂指了指斗柜上的清水,喝了。我们再来一次。 衣飞石当然想喝那杯水。可是,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倘若谢茂没有给他选择,第一时间就命令他服药疗伤,再抽他一回,他绝不敢求饶。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谢茂的目的不再是体罚他,而是逼他妥协。 不,君上,君上开恩。衣飞石顾不得身下剧痛,跪地哀求,臣服了,臣听君上吩咐。 他现在失去了修为,没有铠铠相助,留在谢茂眼皮底下,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谢茂眼眸微凉笑了笑,说:行吧。我知道你在撒谎,心里还打着小算盘。不过,他弯下腰,拍了拍衣飞石被汗水浸湿的脑袋,看在咱们几十年情分上,我饶了你。 若不提情分,也不会让衣飞石觉得痛苦。谢茂曾经多爱他呢?见他挨了一巴掌都会惊慌。 现在衣飞石一身狼狈,痛得大汗淋漓,谢茂却连一口水都要逼着他才肯施舍。 臣谢君上开恩,谢君上慈悲。衣飞石伏首谢恩。 斗柜上还放着谢茂随手撂下的皮带,他将皮带拿在手里,抻开,状若无意地说:我的剧组目前还缺一位男主演。不知道公爷能否纡尊降贵,替我救个场? 身为谢朝襄国公的衣飞石,平生最看不起戏子之流,让他演戏,无异于惩戒。 当衣飞石披着石丛的壳子讨好金主,向谢茂索要男主演的位置时,谢茂犹豫了许久才把男主演许诺给石丛,正是顾忌此事。现在他却故意称呼衣飞石为公爷,让衣飞石进组拍戏。 臣遵命。衣飞石一个头磕了下去,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咱们就说好了。谢茂方才把皮带放下,就置玻璃杯的旁边,顺势踢了埋着头的衣飞石一脚,让你看着杯子,还有记性吗? 衣飞石不得已仰头,看着斗柜上的玻璃杯,也看着玻璃杯旁边的皮带。 明天你跟我去剧组开会,尽快定妆进入拍摄日程。我每天八点半出门哦,我忘记了,你这些天都陪在我身边,对我在剧组的起居日程很清楚,对不对?谢茂故意地问。 衣飞石低声柔顺地回答:君上说得对。 你就在这里好好地看着杯子。明早上八点,把水喝下去。明白了?谢茂问。 明白。 衣飞石当然明白。 这就是罚他跪着反省,也不会准许他马上减轻体罚所带来的痛楚。 现在是半夜三点,到明早八点,整整五个小时。如果他没有被毁了修为,带伤罚跪几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现在么 看着那杯清水,衣飞石不自觉地咽了咽。 慢慢熬吧。 ※ 谢茂并没有休息,就在房间里玩虚拟网络游戏,出来时也是大汗淋漓。 尽管有各种符咒可以使用,谢茂还是喜欢冲澡,清水带来的安抚很难被取代。他看着时间进了浴室,洗完澡恰好是八点十分。满以为衣飞石应该已经服了药,收拾好了,哪晓得衣飞石还跪在原地。 你谢茂刚想训斥,就看见跪着的衣飞石低着头,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确实失去了对衣飞石的感情,可他也并不痛恨衣飞石有多少愤怒与不爽,都建立在衣飞石对他的肆意摆弄上,对衣飞石本身,他的感情很空白。 如今顺利把衣飞石掌控在手里,昨天也狠狠教训过一次,他不可能真的把衣飞石当杀父仇人折磨。 衣飞石的皮囊很漂亮。 哪怕挨了巴掌两边脸颊肿了起来,模样也不丑坏,反而有点楚楚可怜。 沉默片刻之后,谢茂拿起斗柜上的玻璃杯,将衣飞石渴望了一整夜的清水尽数泼在他脸上。 虚弱困倦不支的衣飞石睡得并不安稳,半杯清水立刻就把他惊醒了,带着保元丹效力的清水慢慢爬在他的脸上,肿得厚了几层的脸颊透着无尽清凉衣飞石仍旧吓坏了。 居然睡着了!衣飞石都想给自己跪一个了,你罚跪呢,都能睡着?! 臣衣飞石想要磕头谢罪,弯腰就感觉到了体罚处的痛苦,痛得愣是没说出话来。 谢茂看着他的倒霉样子也懒得多问,将玻璃杯放回斗柜,说:几点了?不打算出门了? 痛得两眼发花的衣飞石也只能咬牙磕了头,挣扎着起身,寻找自己的衣物。 想了一晚上的保元丹就这么被泼在了脸上,衣飞石这会儿是真的肉痛。若是喝下去,身下的伤也能舒缓治愈。现在泼在脸上,也就是个能见人的效果。可是,泼都已经泼了,还能怎么办? 他不能怪谢茂心狠。治伤的药,昨夜就已经赏下来了,若不是他罚跪时打瞌睡,不至于此。 谢茂踩住他落在地上的一只裤管,阻止他穿昨天的脏衣服:穿这件。 是谢茂替衣飞石升级后的高级制服。 那日衣飞石离家出走时,为了禁绝谢茂的窥探,把青玉简空间留了下来。因为事发突然,谢茂曾经赐予他的所有东西都在青玉简空间里,也都随之留了下来。 谢君上。衣飞石声音有些发硬。 乍见旧物,难免会想起穿越之初,谢茂对他的种种维护。 衣飞石心里很清楚,这件高等制服由谢茂祭炼,此时给他穿上,完全可以充作控制他的工具。 可是,他选择不理会那一种揣测。君上想要控制我,给我穿上什么东西,不应该么?何况,不管怎么说,高级制服穿着比普通衣服更舒适。他如今受了伤,还伤在那样不可言说的地方,若是穿普通衣服,无异于穿戴刑具。 高级制服沾身就覆盖在衣飞石身上,幻化出适当的形状,不过,它只能变一层。 衣飞石调整好衣服之后,低头道:劳君上久侯。可以走了。 谢茂将他看了好几眼,说:你是真的不会求饶,对吧? 衣飞石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不过,如今君上心里生气,看他不顺眼,那也是他的错。他不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勉强忍疼跪下,低头认了下来:臣知罪。求君上开恩。 这里待衣飞石闻声抬头,谢茂指了指他下面,不疼? 衣飞石还记得他昨夜问疼不疼的下场,脸都白了,还得忍着心慌苦楚硬着头皮回答:疼。 疼你不会说句软话?谢茂重新倒水化开一枚保元丹,递给衣飞石。 被谢茂折磨了一夜,衣飞石从不觉得委屈,无论谢茂如何收拾责罚他,他都不敢流一滴眼泪。 现在看着面前那杯清水,他突然悲从中来 我怎么会让局面变成今天的地步?我对君上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申一个观点,不管有没有爱,家暴都是渣。家暴犯法。 我对家暴的看法和本章的秦思蔻一样,选择阻止的时候会有些顾虑,因为现实中有种种困难,认识对方,可能顾忌影响事业,不认识对方,现在信息泄露那么严重,也会怕对方拿到我报警用的电话,上门堵我揍我但我觉得,我还是会想办法去阻止。 认识的话,就像秦思蔻一样找借口打个电话约对方出来,不认识的话,微博报警现在也挺好使 ++ 其实,大部分家暴受害者都是施暴者的精神囚徒,单纯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反抗,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话是很过分的。现实中的家暴内情很多,和茂茂小衣的情况肯定不相同,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对被施暴者有更多的同理心,就像心疼小衣一样。 至于茂茂,他真的就是暴君。 第450章 乡村天王(209) 谢茂照着往常一样的时间,出现在剧组的拖车餐厅,几个主创都端着盘子过来开早餐会。 第一任主演管宣被炒掉了,第二任主演石丛被大房撵跑了,剧组现在怎么办? 房间和谢茂挨得比较近的几人都偷偷打量衣飞石。 昨夜打得那么厉害,雷声大雨点小?不过,这种成年男子之间的家暴,特别是二人看上去体格相当、势均力敌时,很难得到同理心。 现在衣飞石看上去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众人昨夜升起的那一点内疚,很快就消失了。 小衣会入组担当岳云一角的表演者,专业方面,大家不用担心。谢茂简单地介绍了一遍。 闹得满桌子人面面相觑。 石董这还真是吃醋来着?为了赶走小三,不惜亲自下场演戏? 圈外人觉得当明星风光无比,被粉丝追捧,穿着各种名牌,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拿着天价的片酬,还拥有着非同一般的社会地位。事实上,真正的有钱人家很少让孩子从事这一行业。明星所有的华服美食豪宅,公子哥儿们不需要做明星就能拥有。 拍戏是件特别辛苦的事,特别是需要妆扮的古装剧。圈里没出名的小演员,只要给钱,什么戏都接,多辛苦都要咬牙上。稍微上位之后,但凡上进心少一点,就不太爱拍古装剧了。既要花很长时间化妆穿戴,碰到宫廷剧还要跪着演,碰到动作性得上天入地吊威亚,动不动骑个马,摔个悬崖 现代人当然不会觉得戏子卑贱,可当演员绝对是个力气活。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干点啥不好,非得跑来拍戏?家里快破产了吗? 石董家当然不可能有破产危机。这纯粹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守着未婚夫吧?众人心想。 服化组那边争取一下,中午之前把造型弄出来。导演组上午加个班,先把下午和晚上的拍摄日程定好,大体事例照着先前安排的做,谢茂突然想起来,把剧本印一份给小衣。 谢茂安排衣飞石入组的动作很迅速,衣飞石定妆速度也很快,就服化组压力比较大。 改衣服是小事情,把马上需要用的戏服排在前面,疯狂加班就行了。问题在于,管宣比衣飞石矮,石丛腿比衣飞石短,戏服经历过两任主演折腾,穿在衣飞石身上都显得短了点。 正咬牙想办法的时候,谢茂过来找人,说:这事我来解决,你们把定妆照拍了。 定妆照由监制许广英负责管理。角色的每一套衣服配什么武器、饰品,至少同一场戏里必须分毫不差,否则就穿帮了。许多粗制滥造的电影电视剧里,演员的耳环说第一句话时是珍珠,切换镜头说第二句话就成了玉石,就是管理上出了问题。 拍摄之前,剧组还得去找风景区管委会协调许可。 前天晚上绵延到昨天的暴雨才结束,风景区实际上处于半关闭状态,禁止游客进出。端木奕和衣飞石出入都经过特别协调。现在拍摄点还有管委会的干事尽职尽责地守着。 剧组各行其是,麻溜地把拍摄场地清理了出来,口头许可也拿到了,下午正式开始补拍。 穿着戏服的衣飞石来到现场之后,各组工作人员全都惊艳了。 大家都前后经历了两任岳云。 最初看管宣版岳云,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仿佛传奇小说中的岳少将军从书里走了下来,真真是剑眉朗目、英姿勃勃。各人都大赞谢导和田导眼光好。 直到石丛版岳云仓促上马,他长得不如管宣那么好看,一身气质却和岳少将军无比契合,看了他的扮相,有眼睛的人都会心中琢磨,难道这就是整容式演技?看着比管宣好一倍,真实十倍。这才真正的岳少将军! 现在,衣飞石穿上戏服出来,他不必和顶着石丛壳时那样故意弄几分出戏,戏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日常随身的常服,举手投足之间,毫无违和感。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比管宣更好,气质比石丛更贴合人物,站在拍摄现场就跟真岳云穿越来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了衣飞石的扮相,再回想谢茂那震惊人的演技,现场工作人员都对未来的日子生起了一丝期待。 既然谢导都说石董专业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吧。 拍第一场戏就演砸了。 这场是棚内戏,岳云施苦肉计,被岳飞贬至后营管马匹,主要是寻找奸细。这一场戏的内容,是岳云和奸细偶遇,随后互相试探的对手戏。 饰演奸细的演员在旁候场,首先要拍一个岳云进门的镜头。 被谢茂掐了六遍。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石董的演技没问题,真的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石董没有拍摄经验。 他不会找镜头。 他也不会在镜头前表现自己。 NG六遍不算什么大事,管宣拍戏的时候,谢导能陪着他二十遍、三十遍地慢慢抠,很多时候谢茂都不在监视器旁,而是站在拍摄场边,随时准备上前给管宣讲戏打样。 所有人都认为,谢导肯定会教石董的吧? 可惜,没有。 谢茂就坐在监视器后的椅子上,侧头看着,连NG都只是挥挥手指,让旁边的助理负责喊。 被连续掐了六遍的衣飞石也已经露出了一丝紧绷。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总被喊停?也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哪里不对。 昨天才被谢茂狠狠拾掇了一顿,他本能地有些畏惧不是怕谢茂再对自己施以暴力,他单纯就是害怕再惹谢茂发脾气。 此时已经是下午近三点。从上午八点折腾到现在,衣飞石只有吃饭时稍坐了一会儿,体力也有些跟不上了。他被斩去了顶上三花,精气神都只剩下小半截,很难以长久保持饱满的精神姿态。 因为赶工期,片场的气氛一直有些紧张,谁都不希望因自己的失误,被迫延长工作时间。 现在片场里的紧张气氛和忙碌时不大一样。 一直好脾气的谢导坐在监视器后面不出来,连话都不说一句,站在拍摄中心的衣飞石看不出情绪,可他心中隐隐的忐忑,已经无声地透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见,在助理喊停之后,石董都会小心翼翼地往谢导所在的方向多看一眼。 这是真的害怕谢导!管得真严! 到最后主摄影方宪实在看不下去了,离开机器走向衣飞石,简单和他说了一下问题所在,顺便教他怎么看机位,再给他指地上贴着的站位条,告诉他照着剧本上标识的条子调整位置,这样入镜构图好看之类巴拉巴拉 方宪平时寡言少语,不过,讲到专业问题,他总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非常具有教材风范。 临场小课堂讲完了,方宪还亲自提着摄像机让衣飞石试了试,让他熟悉镜头的各种角度。 旁边摄影助理见气氛紧张,习惯性地开玩笑:石先生您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不像那个谁谁谁,只有侧脸三十五度好看,每次拍戏都要侧着来,机位一多他就发脾气,哈哈哈哈整容狗。 附近负责灯光、轨道、现场收音的听见了,都知道摄影助理说的是谁,全部都围着笑。 方宪看了摄影助理一眼,这群人才赶忙憋笑停了下来。 衣飞石没心思听他们嘲笑人长得丑,对着镜头试了几次,直接从摄影器的小屏上来回看自己的拍摄效果,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方宪的指点下,很快就掌握了镜头拍摄的要领,说:试试吧。 他不敢向谢茂要求试试,只能找方宪拍好这个镜头之后,再找谢茂继续拍摄。 方宪在一旁默默陪着他试镜头,心中很感慨:聪明人一点就透,学什么都快。 围着的几个工作人员纷纷散开,留出拍摄场地,衣飞石准备走出镜外开始拍摄,下意识地朝着监视器后看了一眼,愕然发现谢茂竟然已经不见了! 他有些慌,立刻上前问还盘桓在监视器旁的阿鲁导演:鲁导,先生呢? 阿鲁导演笑眯眯地说:哦,谢导上个厕所。他让咱们先拍,没事,这几场戏咱们以前都拍过,没什么难度,我给你看着。来来来,各单位注意,准备了啊 ※ 正如阿鲁导演所说,最先安排补拍的戏份,都没什么难度。 有管宣版打样,谢茂想要什么样的效果,现场工作人员只怕比主演管宣还清楚,补拍时,谢茂在与不在,关系不大。方宪与阿鲁导演配合娴熟,衣飞石演技够用,偶有生涩之处,也是出于对拍摄专业的不了解,两个老业内上前讲解两句,一点即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接下来的拍摄都很顺利,衣飞石和奸细演对手戏时也很从容。 实际上,对方的演技比他还差一点,然而,石一飞自带天赋技能,能把对手衬得演技很好! 看着监视器的阿鲁导演都惊呆了,哎哟喂,小郑今天超常发挥诶!这是被石董带飞了演技,遇强越强吗?原来他是块璞玉,我竟然一直没看出来! 预计晚上五点半拍完下午的戏份,实际上不到五点就结束了。这还是衣飞石花费了不少时间去学习入门技能的情况下。 现场工作人员都喜气洋洋,这才叫拍戏好吗!伺候管宣拍戏简直是便秘!马桶上蹲半天那种! 阿鲁导演宣布暂时收工吃饭,六点半集合,拍夜戏。 宣布收工之后,他回头想约衣飞石一起去拖车餐厅,吃饭时还能聊聊夜戏的拍摄计划 下午衣飞石在拍戏,场记就在整理补拍的戏份,导演组商量怎么排日程。也就是说,衣飞石一直处于不知道下一场戏拍什么的状态,拿着剧本,听导演讲了戏就上。亏得他记性好,台词走位半点不会忘,曾经还看过《岳云传》的成片,才能拍得如此顺当。 诶?石先生呢?阿鲁导演左看右看,怎么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 衣飞石打听上了一下午厕所的谢茂身在何处,有人告诉他,谢导开车回酒店了。 拍摄点离酒店不算太近,坐车大约七八分钟。剧组的车不算少,不过,司机这会儿也在吃饭,衣飞石左右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是剧组请来的马术特技驻扎处。马不可能住酒店,特技队自己有车,负责运送马匹,管理员就住在货车改造的房车上。 这批马都是受过训练的特技马,非常聪明,很娴熟地配合训导员做出人立、摔倒等动作。 最近不需要拍有马的戏份,但接下来要补拍镜头,这支队伍就被延期雇佣,天天吃白饭。 这马队老板也是个人才,反正马儿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做日常训练、增膘亮毛之外,还给剧组各位小姑娘搞收费拍照,骑一次十块钱,骑五十米二十块钱,每天只卖艺两小时,且体重超过一百五十斤的客人恕不接待很爱惜自家马儿。 衣飞石过去借马时,负责管马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黑皮青年,他端着饭碗:你是主演吧?我今天去看了。以后你拍戏也都是骑我家的马,我给你先熟悉一下,不收钱你对我们囡囡好一点。 在谢朝当了几辈子皇帝,谢茂当然认识好马。 没有几代驯养甄选,再好的马种也会退化,华夏国内目前基本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绝世好马。剧组使用马匹也要控制成本,这种养来做特技的马都不会太金贵,谢茂想要挑选好马也是矬子里拔高子。 他挑给主演的马是一匹三岁的母马,性情温和,跑得很稳当。 黑皮青年以为衣飞石是来过骑马的瘾,年轻人嘛,谁没有个武侠梦?骑快马开硬弓,饮马江湖一笑中。如他所说,他家做马匹特技,也确实心疼马儿,为了不让拍摄时出乱子,这个傻吊主演打他的囡囡,他愿意免费给主演培训一下起码技术。 说完,黑皮青年放下碗,要去把那匹叫囡囡的母马牵出来。 不用了。我借马代步,待会儿就给你牵回来。衣飞石顺手牵走了那匹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青马。 黑皮青年连忙跑回来:喂!喂!卧槽!没上鞍你骑个吊啊!脖子摔 他想说,脖子摔断了我概不负责。 然而,蒙蒙夜色中,衣飞石身形矫健地跃上马背,清脆地马蹄声已响彻了半个山林。 黑皮青年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端起自己放下的碗,狠狠扒了两口。他喵的!这货骑术哪里学的?看起来比幺叔还好一点!不不不,不可能比幺叔还好!顶多比我好一点。 风景区的山路是水泥路。 钉了掌的马匹奔跑在路上,马蹄铁与水泥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传了很远。 剧组许多人都笑,哟,马队那个小黑皮又跑马撒野了吧! 阿鲁导演心细,把助理招来,说:你去马队打声招呼,告诉老黑,晚上咱们拍夜戏要收音,让他儿子别在公路上跑。想了想又改口,嗨呀,这天都黑了,你就让他消停点,别跑马了,山林不安全,万一摔个意外,这不好。快去! 没多久,那马蹄声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了,阿鲁导演满意地吃面前的炙烤小羊尾。 助理回来汇报:阿鲁导演,老黑不在。小黑皮守着马车。 附近几个工作人员都很意外:不是小黑皮?老黑把马骑走了? 不是啊,黑皮说,是咱们的主演把马骑走了,马鞍子都没上,他还着急呢,怕把他的宝贝马儿骑坏了。助理说。 主演?众人面面相觑。阿鲁导演问:石董? 对。助理肯定地点头。 阿鲁导演想了想,说:现在不是很流行什么马术俱乐部吗?石董会骑马,不稀罕不稀罕。 隔壁座几个主创撇撇嘴。不稀罕?你听那马蹄声,像是普通马术爱好者跑得出来的吗?没有马鞍还能一骑绝尘?哎,找个富家公子哥儿当主演也是省心,马术不用找替身。 衣飞石已经回到了酒店,把马拴在了花园里的青枫树上 酒店门口地面铺着六菱石子,马蹄声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只看见一个穿着古装的年轻男子飞身下马,身法清俊无比,比电视剧里故意拍的耍帅特写还飘逸,姑娘们已经眼露花痴之色。 这位古装帅哥却根本没空理会他们,匆匆进了大堂,直上三楼。 他敲了敲门:先生? 门内没有声音。 衣飞石不确定谢茂在不在,他只有一个小时,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茂才给他开了门,看着他穿着戏服乱跑,问:你回来做什么?戏拍完了? 拍戏拍到导演都跑了,还敢继续拍? 衣飞石欲言又止。谢茂没让他进门,他这会儿还站在走廊上。这一层住了不少人,今天没排戏的几个主演都在休息,秦思蔻回了海市,楚扬临时接了个活动,桑晚好像在酒店睡觉。 是我拍戏不尽心,惹您生气了。衣飞石低声道。 谢茂见他满脸忐忑,似乎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撕了人皮变成老虎,这才将门让开:进来说。 房间里窗帘密密地拉着,开着灯。床上铺满了刚刚做好的初级制服。很显然,这一下午谢茂并非赌气离场,他回酒店是真的有事忙忙着给衣飞石做戏服。 自从随身空间升级之后,谢茂就能够生产很多从前没添加制作模块的东西,比如初级制服。 初级制服需要的材料不多,缺少的部分还能直接用能量原石补足,谢茂干脆腾了半个生产线,做了个批量生产的程序。一下午就做了几十套出来。 拍戏有阿鲁和方宪盯着,不是非得谢茂不可。做初级制服就不同了,必须谢茂亲自来。 衣飞石进门就有些拘束地站着站也战战兢兢,怕谢茂还在生气,自己应该跪下听吩咐。 你自己找地方坐。要不要我请你坐下?谢茂问。 衣飞石才从等待训斥的状态中解除,见谢茂在收拾床上的制服,他上前帮忙整理,谢茂就抽身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口问道:拍得怎么样? 下午的摄制计划已经完成,阿鲁导演吩咐六点半开始拍夜戏。衣飞石口吻很温顺。 谢茂看了一眼手表:你没吃饭? 衣飞石急着找他请罪,哪里顾得上吃饭?这会儿也不敢撒谎:没有。 几十套初级制服没什么重量,就是数量多。衣飞石将之尽数整理好,堆叠在床尾凳上。没多久他就闻见了熟悉的饭菜香味是行军饭盒的味道。 明明记忆有千万年那么长久,最近这几十年偷来的甜蜜却总是出现,无比鲜明。 这种味道让衣飞石回想起和谢茂在新古时代的种种。他们最穷最落魄的时候,在顶呱呱的宿舍里吃盒饭,在简陋的小酒店里吃盒饭,后来有钱了,谢茂懒得出门,二人还是窝在家里吃盒饭 甚至二人懒得去排队,还会坐在商场里,喝着奶茶、酸梅汤,吃盒饭。 谢茂拿出盒饭,和往常一样切了智慧瓜,还给衣飞石榨了一杯果汁:收拾好了来吃饭。 衣飞石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推盘子的谢茂,竟然有一种分不清楚天上人间的错觉。明明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明明昨天他还受过很严厉的体罚,为什么今天二人还能相安无事地坐下吃饭? 若不是生气极了,厌恶极了,怎么会那么体罚制裁?衣飞石总认为自己必然处于一个动辄得咎的状态,一整天都小心翼翼地提着心,深怕谢茂翻脸就要他解下皮带领受刑罚。 谢茂却能如此泰然自若地请他吃饭?甚至和从前一样,亲手给他榨了果汁。 第451章 乡村天王(210) 衣飞石忍着惶恐忐忑,肥着胆子把办公桌前的椅子搬了过来,与谢茂同坐一桌。 谢茂果然没有生气,甚至还习以为常地给他递来筷子:吃吧。第一天入组,不要迟到。 这感觉简直诡异到了极点。想象中各种刁难责罚都没有,只有早已习惯的日常生活。衣飞石迟疑着答应了一声,见谢茂已经动筷子了,才跟着夹了一筷子蒸得晶莹如玉的米饭,吃在嘴里味如爵蜡。 谢茂并不关心他吃得香不香,心情好不好,吃了个半个盒饭、喝了一碗汤,就撂了筷子。 衣飞石还没有吃饱,也赶紧放下,忙着收拾桌面。 你吃呀。谢茂站起来漱口,我给你看着点儿呢。待会儿我也去现场,来得及。 衣飞石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底废了修为,不能和谢茂这样的修士比,又赶忙坐回去把盒饭扒了几口,匆匆忙忙吃完了,一口气把谢茂榨好的果汁喝下去。 被谢茂当做行军饭盒的蔬食全都是好东西,不仅美味饱腹,还能补益精神。 衣飞石吃了一顿饭,忙碌了整天的疲倦都消解了不少,刚才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吃完就精神了。 他如今打不开小世界,收拾好饭后垃圾不知道该往哪里扔这些东西是可回收的,装着盒饭、炖汤的器皿都是小法器一件,绝不能让现世的普通人捡走。 见衣飞石为难,谢茂顺手将他打包好的垃圾收回随身空间,不过,并未提把青玉简还给他的事。 衣飞石不敢也没脸问。 谢茂给他祭炼青玉简作护身之用,正经挨了几次揍才凑够了能量。而他当初为了禁绝谢茂的窥探寻找,离开时将青玉简抠下来扔在家里,可谓弃若敝履。现在想让谢茂再还给他?只怕是难了。 二人就这么平淡如常地吃了饭,一起下楼。 谢茂正要把车钥匙给衣飞石,就发现了他拴在青枫树下的大青马,笑道:玩性还挺大。 他就吩咐衣飞石再把马骑回去,自己独自开车回片场。 衣飞石看着在青枫树下嚼花吃的大青马,再看着走向停车场的谢茂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 二人一车一马前后赶到,剧组各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轻车熟路。 阿鲁导演给工作人员一一发了冰淇淋,全都在一边等主演出现,一边吃零食聊天石董去找谢导了嘛,两口子磨磨蹭蹭很正常,说不定什么时候来呢。 阿鲁导演作为业内资深副导演,很会安抚现场气氛,各人八卦聊得热火朝天。 见谢茂来了,现场工作人员全都赶忙把冰淇淋吃了,或是找小冰箱冻起来。阿鲁导演则把打印好的剧本交给随后步行赶到的衣飞石衣飞石绕道去还了马,从马队走过来,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夜戏依然是补拍。 鉴于衣飞石第一天入组,导演组也很厚道,安排的戏难度都很小。 衣飞石一边走,导演助理就拿着LED小台灯给他照明,让他一边熟悉剧本。阿鲁导演很照顾他,一路跟着给他讲这场戏待会儿怎么拍,他要怎么演 众人就看见衣飞石随手把七八页的剧本刷刷翻了一遍,人也已经走到了现场。 补妆补妆,快!阿鲁导演吆喝。 服化组专门负责给衣飞石补妆的小姑娘嗖地窜出来,助理搬来椅子,衣飞石坐下等着补妆,手里的剧本就交给了阿鲁导演的助理。看完了,记住了,没问题了。 助理偷偷给阿鲁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 石老师这是回去吃小孩了吗?化妆师惊讶地说。 衣飞石听不懂这个笑话。化妆师只好自己解梗:您回去一趟,气色看着比下午还好。这妆都没有脱,也不可能是敷了面膜吧?肯定是去吃小孩了。 阿鲁导演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小女孩都是妖怪嘛?!催促道:别废话了,快。 衣飞石看了坐在监视器前的谢茂一眼,也提醒了一句:不要让谢导久等。 补好了妆,许广英还带着场记和定妆照来检查衣饰妆容,细致地发现了衣飞石的鞋底泥水太多,立刻让服装组拿做旧的新鞋子来换。衣飞石怕谢茂等得不耐烦,说:不必。我不会让鞋底入镜。 主演第一次提要求,许广英也不好太坚持,点头说:我看成片。意思是,如果衣飞石让有瑕疵的鞋底入镜了,就要重新拍这一条。 这一场戏拍摄的内容,是岳云被父帅贬入后营,路遇几个夤夜发遣的罪卒,一起烤火聊了几句。 这一场戏的剧情时间在下午拍那一场之前,所以许广英那么严厉地抠着他的鞋底不放总不能头一天鞋底还脏兮兮的,第二天鞋底反而干净了吧?岳云也不是能半夜偷偷刷鞋子的性格啊。 第一条就是个岳云低头沉默着行走在路上、随后发现路边篝火的长镜头。 此时岳云是自告奋勇来找奸细,跟父亲岳云商量好使苦肉计被贬入后营,他肯定后营一定有奸细,但不知道奸细具体的身份,这时候就要表现出他内心的层次,他走了半天,很疲惫,他心事重重,但有的放矢,有很明确的目标,却要思索谁才是具体对象 这对衣飞石来说,想要演绎出这一点并不困难。问题在于,这是个长镜头。 有了下午刚拍摄时被谢茂连掐六遍的经历,素来胸有成竹的衣飞石瞥见监视器后谢茂的一抹侧影,竟有点放不开手脚。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没发现他的拘束,觉得他表现得很好,唯有谢茂不满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被谢茂掐了两次之后,现场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这不是拍得挺好吗?谢导怕不是在作妖? 谢茂的态度和下午一样,看着监视器,也不说话,让助理帮忙喊停。 阿鲁导演在现场就是满场跑,这会儿跑到谢茂身边,小声问:哪儿不对啊?石董都懵了。 谢茂把今夜要拍的戏翻了一遍,确认都没什么难度,就站了起来:你看着吧。下午拍得挺好。 山区夜里降温厉害,阿鲁导演的助理殷勤地给谢茂披上毛毯,谢茂也没有拒绝,说:我在这儿他不自在。我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你,鲁导。 阿鲁导演还能怎么办?只能帮他把毛毯掖了掖:那您开车慢点,哎,要不让小陈送您回去? 谢茂挥挥手,从片场离开。 看着他再次远离的背影,衣飞石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阿鲁说他懵了,他没有懵。他和谢茂都知道,他刚才拍的两条哪里有问题。 或许别人看不出他遮掩下的紧绷,谢茂绝对看得出。要说那两条过不过得去呢?完全过得去。只是他没能处于一个放松的姿态下演出,谢茂眼光太刁毒挑剔而已。 两次让谢茂在片场转身就走衣飞石握紧拳头,告诫自己要冷静。 无非是夜里回去赔罪,再受一次体罚而已。 习惯了,就好了。 第一天安排的戏份都不多,七点多开始拍摄,预计十点半拍摄完毕。 谢茂离开之后,衣飞石全都是一条过,偶尔阿鲁导演比较谨慎,要求保一条,那就是拍两次。 许广英看了两条就回酒店了。衣飞石在隐匿线索上是专家级表演,说不会让鞋底入镜,行止间也未透露出任何遮掩畏缩姿态,从从容容地完成了演绎。 此外,石一飞的戏托儿天赋再次暴击,几个配角觉得自己发挥特别好,演得特别有感觉,强烈要求阿鲁导演保完一条再来一条,阿鲁导演看时间还早,也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饶是如此,夜里收工时,也比预计时间早了快二十分钟。十点刚过,今夜的戏份就全部拍摄完毕。 和衣飞石一起工作的感觉非常爽,照例演员第一天进组,收工都要请吃饭,工作人员都怂恿阿鲁导演去约衣飞石吃饭,最好把谢导叫着一起剧组里几个小姑娘特别爱起哄,两个大帅哥诶! 都这么晚了,还要加班加点十多天,姑奶奶们,吃了夜宵早点睡吧。阿鲁导演一口拒绝。 没看见谢导离开的时候,石董脸色都变了吗?两口子说不定回去要吵架呢! 灯光组的老蒋则心里默默地想,蔻蔻今夜不在,难道要换我去走廊上昏倒吗? 《岳云传》剧组气氛很好,收工之后,所有工作人员都会留下来一起收东西,再一起回酒店休息。 阿鲁导演心细,安排司机先把卸了妆的衣飞石送回酒店。 他心里琢磨,谢导的司机跑了,剧组还是专门给谢导安排个司机吧?石董好歹那么大一个主演,助理司机也都得配上啊。总不能天天去蹭人家马骑着代步吧? 啧,昨天来,今天就拍上了,这速度也是神级救场。 就是奇怪了,怎么跟石董搭戏,所有配角都显得演技特别好?《岳云传》这剧组是藏龙卧虎啊,遍地璞玉! ※ 衣飞石很顺利就进了门。 和昨夜一样,屋内开着落地灯,他的皮带还放在斗柜上。 谢茂在给徐以方打电话。跟妈妈说话时,谢茂态度很温和客气,大约是最近没怎么和徐以方见面,他会主动询问起居,还问了徐以方的病情进展,末了,还让徐以方给宿贞带问候。 这句给宿妈妈带好把衣飞石都惊了。时至今日,谢茂居然还称呼宿贞为妈妈,还向她问候? 谢茂挂断电话,就看见衣飞石拿着斗柜上的皮带,低头上前,想要跪下。 拍得挺顺利?收工很早。谢茂顺手接过皮带。 交出皮带的瞬间,衣飞石心尖儿有些颤。再受体罚是最坏的打算,他以为不一定会挨打。 可是,皮带被接过去了。 衣飞石一直都是君上座下最受宠爱的嫡系心腹,谢茂教他养他,捧着他抬举他,哪怕局势最坏、谢茂的脾气也变得最暴戾的时候,也从来不曾责罚过他那当然也和他从来不肯忤逆君上有关。 谢朝的衣飞石受了马氏无数责罚羞辱,那个一直侍奉着君上的衣飞石不曾受过。 马氏最变态的时候,也不可能让人对他做昨夜谢茂做过的事。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种苦楚。 衣飞石低头跪下,将手扶在膝盖上,稍微定了定神。 求饶是不可能的。衣飞石并不想求饶,他只迟疑了两秒,依然动手准备解开下衣。 意外的是,谢茂将皮带放在床头柜上,指了指洗手间:你去洗一洗,时间还早,做完了再说这件事。 这句话竟让衣飞石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效果。 他温驯地应了一句,走进浴室之后,才发现自己背心都是冷汗。 就隔着那么薄薄的一道房门。衣飞石看着镜中的自己,在踏入浴室之后,连额上的汗水也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当着谢茂的面,他浑身紧绷,连汗都不敢出。踏入浴室松了口气,汗水就飙了出来。 衣飞石快速冲洗身体,在温热的水流下,情绪慢慢恢复。 他注意到谢茂没有给他清洁符。 任何与道法相关的物件,谢茂都收了起来,绝不给他接触的机会。 很显然,他曾经显露出的强大让谢茂非常忌惮,哪怕已经废了他的修为,谢茂也不想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事实上,衣飞石现在就算拿着一张清洁符也没什么用可谢茂不知道。 谢茂觉得他或许有用,就不会给他一丝机会,全部禁止接触。 清洗身体时,衣飞石又有了新的为难之处。 君上的态度很明确,即刻就要侍寝。他还记得,君上曾经对他的服侍多么不满。 他心里揣着的东西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像谢朝的衣飞石一样,对与君上的欢情全心投入,纵情享受。君上很不满,次次都要忍着脾气,无论他照着记忆中的衣飞石怎么讨好,君上还是能看出他的不对劲,永远都不满意。 他努力了。很努力了。可人心怎么控制?明明就是偷来的欢愉,怎么可能坦然享受? 衣飞石在温热的水流中站了许久,始终没有应对之策。 如果他有办法,他和谢茂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吹干头发出门时,谢茂指了指手表,说:你洗了一个小时。 谢茂计时比较保守,衣飞石十一点到酒店,到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他在浴室里待的时间,绝不止一个小时。意外的是谢茂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责怪问罪的意思。 衣飞石上前道歉:臣怠慢了。 他没有请罚。他记得很清楚,皮带被谢茂放在床头柜上,谢茂说的是做完了再说这件事,并没有说饶恕他。不用他请求,谢茂就会罚他。 夫妻间的事做得很不谐。 衣飞石努力想要讨好,被谢茂不耐烦地按住:别装了,石丛那样就好。 最终沉闷地结束。 谢茂翻身下床,去浴室冲澡,没多久就披上浴袍出来。 衣飞石也不在床上。 他也裹着浴袍,光着两条腿,站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的皮带。 谢茂倒了两杯水过来,递给他一杯,很随意地坐在床上,说:坐。 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一,不许跑。二,别再想着摆弄我。我不知道你记忆里的君上是什么样子,我没有他的记忆,你应该参考我在谢朝时的样子。那些你有我没有的记忆,是我们相处时的负担,如果你总是用我不了解的经历把我当做另一个人来揣测 谢茂抿了一口水,刚才的运动出了许多汗,神清气爽之余,也有些口渴,你会吃亏。 衣飞石和他不一样。捧着水杯并没有心思沾唇,下意识地回答:臣不敢,臣 我不知道爱你是一种什么感觉。谢茂陷入漫长的回忆,那些回忆却都没有真情实感。 衣飞石霎时语塞。 我现在不爱你了。这种感觉并不坏,至少我现在没觉得哪里很坏。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茂从容浅笑的神色很真诚,这绝不是撒谎。他既然不知道爱人的心情多么好,又怎么会觉得失去爱情的感觉多么坏?小说里失忆男主看见女主会心里酸酸的感觉,他半点都没有。 我们曾经最大的分歧,在于你有秘密瞒着我。而且,你在床上很不老实 不等衣飞石请罪,谢茂已经摇头说:那是曾经。爱你的谢茂才在乎这个。 现在失去了爱慕之心的谢茂,根本不在乎衣飞石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全情投入。 我现在不爱你了,也不需要你爱我。我不关心你心里怎么想,你好不好,高不高兴谢茂耸耸肩,那是你的事。你负责你自己,我负责我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讲道理?我不爱你了,为什么还要拴住你?谢茂问。 衣飞石被他几句话戳得心口都要出血,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只不住摇头:没有,臣不敢。 你拿走了我的爱情,没有拿走我的记忆。你的记忆也都还好好儿地吧?谢茂再问。 衣飞石几乎坐不住了,嘴唇微微颤抖。 在谢朝时,我们在一起之前,我问过你。 是不是想好了?是不是真的要和我在一起?若与我在一起了,不能再近妇人,只许和我一起。 你答应我了。 你答应我了,我才和你好。 如今你翻脸就想走 谢茂放下水杯,起身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年轻的脸庞,衣飞石,你对我斩前尘,我对你用能量原石,输赢各凭手段。输了就得认输。 这句话听着太危险,衣飞石不得不回答:臣认输,臣谨遵君上吩咐。 谢茂方才松开他,重新坐了回去。 你是个聪明人,与我相伴几十年,朝夕相处,自己琢磨琢磨,不能明白我此时的想法?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留下,不再使歪招谢茂看着那条皮带,不禁失笑。 我对身边服侍的人,脾气素来好。旁人不好说,太极殿几个你不清楚?纵然做错了事,也不会轻易责罚。怎么就觉得我会主动找茬惩戒折磨你?你披着石丛的壳子回来时,我对你不好吗?对你说过一句重话?何至于这么战战兢兢 不等衣飞石回答,他轻描淡写地捅了最后一刀:衣飞石与石丛没什么不同。我昔日如何待石丛,今日如何待你。从前对你种种逼迫索求都不会有了,且放宽心过日子吧。 且放宽心过日子吧。 从前对你的种种逼迫索求,都不会有了。 两句话轰隆隆地朝着衣飞石推了过来,像是呼啸而来的火车,将他碾了个粉身碎骨。 正如谢茂所说,被斩去前尘之后,他对衣飞石所拥有的,无非欲望而已。 当他深爱衣飞石时,会为衣飞石的畏惧扭捏不解愤怒,进而不满不耐,想要探寻背后的秘密,解决爱侣间的症结。 现在,衣飞石取走了他的爱情,他就没有那些烦恼了。 他不在乎衣飞石心里怎么想,也不在乎衣飞石是否难受痛苦,他只需要衣飞石陪着他。 所以他能毫不犹豫地对衣飞石亲手施加暴力。为了达到留下衣飞石的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做。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也不顾忌任何良知道德。 谢茂的步步紧逼让衣飞石透不过气,逼到极处,他不得已斩前尘落荒而逃。 如今谢茂不逼他了。 因为,他拿走了谢茂的爱情,谢茂再也不关心他怎么想了。 所以谢茂今天会表现得那么温和正常。 罚跪时睡着了,谢茂泼他一脸保元丹,他不敢求饶,谢茂却主动重新给他化开另一颗保元丹疗伤。片场时,他演得好坏,谢茂并不在乎,交给现场导演,都不曾和他交代一声,转身就走。谢茂能毫无芥蒂地和他一起吃饭,坐在床上等他洗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澡,对他拿来的皮带毫不在意。 只是想和你睡觉而已。只要你不跑,随便你想干什么,朕才懒得管你。 第452章 乡村天王(211) 谢茂说话算数,不打折扣。 他对衣飞石的监管,仅在于留心衣飞石老不老实,是否又想着离家出走。日常禁绝所有让衣飞石可能翻盘的机会,不留一丝瑕疵漏洞。至于衣飞石陪着他的时候是否真心,是否别扭,他并不是很上心,只要衣飞石能保证做到石丛的状态,他就心满意足。 剧组协调之后,衣飞石住进了隔壁石丛曾经住过的房间。 这里边还有一个小插曲,安排住处的时候,生活制片特别担心,就怕石董想起小三石丛发飙,打算让和石丛住对门的制片主任对换个房间。 谢茂对此很不认同:瞎折腾什么?就让他住隔壁。 知道这事的人都不免心里犯嘀咕。谢导这是把石董吃得死死的啊,小三跑了,就让正牌未婚夫住小三住过的房间,未婚夫还一句不高兴的话都不敢有。 事实上,以衣飞石大老板兼主演的身份,住行政套房完全没问题。 在娱乐圈内,衣食住行的规格都代表着江湖地位,同一咖位的主演、主创若安排了不同的接待规格,很容易造成撕逼大战。剧组内的安排相对和谐,签订合同时一般就有条款约定各项待遇,实在不满意了,事前事后也都能协商。若是参加出席某些活动,从座位安排到出场顺序,再到休息室、化妆间的大小、环境,有没有卫生间,有没有沙发,离活动场地远近全程都是撕逼重点。 不过,风景区这间酒店的管理观念比较老土,平时也没想过接待剧组,每两层才有一间套房。 谢茂不可能让衣飞石住得离自己太远,起居找人不方便。 衣飞石对住哪儿也毫无异议。他和普通小演员不一样,并不在乎什么江湖地位。 第二电影的大老板,电影项目的全资投资人,谁敢觉得他住个小房间就没地位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反倒是电影的二番、三番等演员全都松了口气。我去,幸亏当初没有闹妖非要住总统套房、行政套房,要不现在住得比主演兼大老板还高端大气上档次,剧组见面这得多尴尬? 楚扬更是后怕得脊背都有点凉。 他本来想住五楼的套房,已经和剧组差不多协调好了。 《岳云传》的主角岳云牺牲时年仅二十三岁,总体来说,这是个挺年轻的项目,年轻演员很多。 在剧圈混了几十年的楚扬就很看不起压着自己番位的桑晚、秦思蔻等人,年轻轻地演过几本戏?不就是仗着现在互联网发达,粉丝多了捧起来吗?我老楚是生不逢时。要我当年也有互联网,凭着我的颜值实力和勤恳,不知道比你们红多少倍! 因此,楚扬在剧组里很有点抬着老戏骨架子压人的意思。 在剧组一旦住得比年轻演员好,自然显得他江湖地位高,受人尊敬,身份格外不同。 只是考虑到半夜和女大佬研究剧本隔着两层楼上下动静太大,偶尔被人撞见他总往三楼蹿也不好解释,这才纡尊降贵地和主演、主创、各组头目一起住在了三楼。 在剧组欺负欺负年轻人也就算了,真欺压到大老板头上,可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风格。 这时候楚扬还在想,轮到我和大老板对戏的时候,我是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演技好、台风强呢,还是让着他点?要是对他太客气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演技不咋地?真苦恼。 嗯,要不还是先给下马威,再马上送颗甜枣吧?楚大叔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次日,衣飞石作为主演该有的保姆车,司机,助理,剧组内联络专员,全部到位。 早餐时,衣飞石拿到了接下来几天的拍摄日程,一边吃饭一边翻看。 几个主创也照例以谢茂为中心围拢坐下,大家一起喝咖啡、吃油条,顺便开碰头会。 根据昨天的拍摄情况,阿鲁导演协调了拍摄进度,很有信心地对谢茂汇报:老田已经和各位老师联系好了,最近没事儿的随时可以进组补戏,在剧组的也答应请假来帮忙。把所有天气、日程因素排除考虑,全部补拍只要八个大工作日。把管宣没来得及拍的戏份全部排齐,大约超期三、四天。 所谓大工作日,就是每天工作至少九到十六个小时,在剧组,赶日程的时候照着大工作日排班很常见,还有所谓的全工作日,也就是连续拍摄二十四小时以上。干演员这一行,绝对是体力活。 谢茂点点头,没看见老田人影,就对制片主任说:来补戏的老师们都仗义,咱们得感谢。不过,这事不必赔着人情去做,钱通通都要给到位。这样,你代表剧组,亲自去送感谢函。回来再建立一份内部档案,以后公司有项目,对这几位答应来补戏的老师,要优先考虑发工作邀约。 剧组里大部分都是临时组建的团队,只有制片组是第二电影的员工,这种事只能让制片组做。 制片主任顺手记录下来,点头称是。 阿鲁导演再汇报说:谢导,您从外边调来的那位高手武替 他张扬舞爪地示意了一下,众人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谁,今天早上五点半给我发短信,说临时有任务,必须马上回去。我起床时就找不到他了。 参与早餐会的各组大佬皆是默然。 《岳云传》这个剧组邪门。前后两任主演都是不告而别,现在连武替都是发条短信就跑了。 不会哪天谢导也留书失踪吧? 谢茂对此毫不意外:没事。家里今天就有人来,实在不行他看了衣飞石一眼,小衣身手很好,用不着替身。 阿鲁导演提及的武替,是谢茂进组前专门从主食组协调来的高手之一。 如今特事办上上下下对谢茂都很服气。上有太子镇压,下有容锦华、容舜支应,中间还有个齐秋娴各处周全,他本身是特事办的作训主任,负责所有战士的战术及战斗训练,堪称总教头这种后台强大、自身能力也非常过硬的魔王级大佬,不服不行。 莫说谢茂调一个人来做武替,就算他调一队人出来公器私用站街发传单,特事办也没人敢找茬。 所谓临时接任务离开云云,无非托词。 在座众人里,也只有衣飞石知道武替离开的真实原因。 被调来的高手武替是粢饭团,当初衣飞石由亲自授课的主食组战士之一。 粢饭团是谢茂在特事办的八大弟子之一,也可以算是谢茂在特事办留下的心腹中坚。仅仅因为衣飞石曾主持了一段时间的微信群授课,与粢饭团有了半师之谊,谢茂就要把人彻底隔绝在衣飞石的视线之外。 衣飞石确实被废了修为。 但是,他的记忆还在,见识还在。 粢饭团如今修行入门小有成就,且对衣飞石没什么戒心,把他放在剧组里,时常和衣飞石接触,谢茂认为,这简直是送给衣飞石的趁手武器。 他不会让衣飞石靠近这件武器。好不容易把衣飞石拴在身边,谢茂绝不会冒险。 殊不知衣飞石压根儿就没打过粢饭团的主意。衣飞石比任何人都知道谢茂热衷迁怒的暴君本性,一旦他利用粢饭团离开了谢茂,粢饭团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何况,如果真如谢茂所说,根本就不爱他,也不在乎他了 那他根本就不需要离开谢茂。 如今的时机下,离开才可能刺激谢茂松动前尘禁法,留下反而能安抚住谢茂。 爱,或者不爱,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证君上顺利完成计划,脱出万劫。 他将松软的西式炒蛋沾上中式香醋,食物酝酿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嗅着这独属于人间烟火的香气,衣飞石客气地附和了谢茂的话:是。我不需要任何替身,所有镜头我都会亲自拍。如果有需要,一些特技镜头我也可以代劳。 阿鲁导演总觉得饭桌上气氛怪怪的。 可是,大家都很正常,谁也没故意阴阳怪气,到底怎么了? 这天的拍摄,依然被谢茂交给了阿鲁导演。 目前几天都在补拍管宣拍过的戏份,不需要谢茂亲自盯着。 谢茂只偶尔出现在片场晃一圈,盯个一两条,让衣飞石熟悉他坐在监视器后的感觉。毕竟,补拍的戏份结束之后,谢茂就要亲自监场执导,衣飞石必须适应在他统治下的片场工作气氛。 剧组忙碌地各行其是,谢茂在拍摄地逛了一圈,去了服化组的仓库,看因尺寸不合废了的戏服。 别的剧组没谢茂这么抠细节,主演的戏服稍微短了一寸半截,观众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来。甚至有比较节省成本的制作公司,会在几个戏里使用同一批戏服,交叉穿搭就能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但是,谢茂和大部分观众的感觉不一样。谢朝生活的记忆太鲜明了,就和现代观众不在乎古装戏里戏服是否合身,走在街上发现任何人的衣服小了一码,裤子大了一码,都会觉得怪怪的一样,谢茂看见荧幕里各种不和规制、内衣外穿、这长那短的戏服,也会觉得各种不得劲。 看完戏服之后,谢茂回酒店,凭着记忆把做好不久的初级制服一一复原成戏服的模样。 随后,他带着这批戏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店。 下午一点过,剧组刚吃完饭,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下午的拍摄,一辆大货车开了上来。 去而复返的谢茂此时也在现场溜达,接了电话之后,他通知服化组去做交接。 没多久,服化组总监田吉吉就气冲冲地回来了:谢导,这事儿我没法交接!人家守着戏服,摸都不许我摸一下! 谢茂笑了笑,说:你带着人配合他把衣服做一个登记,看看有没有疏漏缺失。他这段时间就住在剧组,负责小衣的服装管理。需要什么衣服,你提前找他去取,不会耽误事。就当是专人专管吧。 听这话就知道此人是谢茂的心腹,田吉吉只好憋着气带着助理去做整理。 新来的这辆货车车厢被改造得很干净,有电动步梯可供登入,里面安装着全自动挂衣架,密密麻麻都挂着岳云的戏服。开车上来的司机也负责管理这一车子戏服,根本不允许田吉吉和助理上前触摸,自己动手把戏服一件件亮出来做登记。 原本田吉吉极其愤慨,看完这一车戏服的质量也都服气了。 岳云落魄、乔装时穿戴的布衣素带不提,但凡是符合岳少将军身份的常服、军服、各式礼服,全都精致考究到了针脚,分明应该是新作的戏服,居然还有新旧层次,细致得让人叹为观止。 田吉吉是业内很有名的服化总监,审美及服饰知识都极其靠谱,本身还学过两年刺绣。 她很清楚,这一车戏服,价值不菲。 只是她很不明白,这才两天时间,谢导怎么就变出了这么一车子适合石董尺寸的戏服? 莫不是谢导早就想好要诓石董来拍戏了?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全是谢导给石董刨的坑? ※ 晚上吃饭时,衣飞石见到了这位从家里送戏服来的谢茂心腹。 他不禁心里苦笑。 这不是个人,而是一只鬼。 鬼修米粉。 那么多初级制服变幻的戏服,谢茂不可能放心交给服化组管理,他需要一个自己人来负责。 在涉及衣飞石的问题上,谢茂不信任容家,不信任特事办,只信任自己。然而,他和衣飞石捆绑得太紧了,从前他甚至会有意和衣飞石共享朋友和下属。思来想去,谢茂把正在潜修中的米粉找了出来。 唯有米粉与众不同。 米粉上了谢茂的摄灵图册,绝对效忠谢茂,永远都不会被衣飞石策反利用。 谢茂将衣飞石提防得何等严密,由此可见一斑。 米粉跟在谢茂身边潜修年余,有谢茂功法相助、随时解惑指点,修为突飞猛进 鬼修和普通修士本就不同,纯灵体的鬼修在吸收力量时更迅猛方便,也少了许多皮囊肉身带来的迷思困惑引诱。不过,鬼修进境虽快,根基却不太稳。同一境界上的鬼修远不如人修能扛能打,通俗一点的说法,鬼修防御低,容易被暴击。 现在米粉已经能行走在阳光下,且长久地保持人形,所以谢茂能让他出来办事。 石少爷。米粉甚至能在衣飞石的瞩目下淡定自如地打招呼,丝毫没有被一眼瞪死的危险。 须知衣飞石目前修为尽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神目。稍微修行浅弱的鬼物,出现在他眼前就会化作灰烬。这是他独属于阴天子的威能,命里带着的霸道,穿着什么皮囊,废去多少修为都一样。 衣飞石笑了笑:你来了。 吃饭时,他与米粉简单交谈了几句。米粉很客气,这种客气显得生疏。 衣飞石认为,米粉很可能还负担着监视自己的任务,毕竟是只鬼,耳聪目明,能瞬息千里,论及追踪线索寻找逃逸目标,鬼比狗好用千百倍。 如此用心良苦周密,只是为了把自己拴在身边。衣飞石念及此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觉得,那是他算计谢茂的后遗症。如果不是他在小世界算计了君上,让君上习惯了他数十年的陪伴,君上素来逍遥自在,万事不萦于心,此时又怎会受此患得患失的煎熬之苦? 拍完夜戏之后,谢茂与衣飞石同乘一车回酒店。 谢茂的态度很平和,偶尔和衣飞石说两句工作上的事,回房间之后,洗澡上床,流了一身汗。 隔壁的房间安排好了。 谢茂没有赶衣飞石去隔壁睡,衣飞石考虑再三,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他被要求按照石丛的模样生活就行了。石丛大部分时间都睡在谢茂的床上,偶尔谢茂不缠着他的时候,他就会回隔壁房间睡觉。石丛的角色被扮演得很完美,作为钢铁直男,隔壁的房间就像是避难的港湾,是石丛疲惫时的栖息地。 见他左右为难,谢茂没找到自己的手机,问:今天星期几? 先生,今天周二。被勒令不许再喊君上,衣飞石又恢复了从前的称呼。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二四六你可以睡自己房间。谢茂随口说。 二人相处的时间居然被当做了工作制度,硬性安排了下来。类似于打卡上班?衣飞石答应下来,私心里觉得很荒谬,不过,他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谢茂那句话。 我不爱你了,不关心你好不好,高不高兴。你负责你自己,我负责我自己。 如果不是喜欢,谁愿意和一个大男人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独自休憩多好呢。 衣飞石下床默默穿上衣服。 房间里亮着的依然是窗前的落地灯,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气氛,让衣飞石有些难受。 前天晚上,他在这里受过很严厉的体罚。昨天晚上,他在这里确认了斩前尘的效果。 这淡淡的灯光描绘着房屋家具的轮廓,带给衣飞石的全都不是美好的感受。灯光就像是一种符号,带着痛苦的记忆,深深地留在了衣飞石的生命中,或许,千百年后也不会被忘记。 谢茂却能毫无所觉地一挥手清理了狼藉的床褥,舒服地倒在软枕之上,不忘叮嘱衣飞石:明天让酒店给你做一张房卡。他并不想天天去给衣飞石开门。 是。衣飞石已经穿好了衣服,默默躬身退了下去。 听见房门轻轻合拢,门锁落下,一直侧身躺着的谢茂才翻过身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暂时按住了吧?谢茂想。 不过,就他对衣飞石的了解,小衣可不是随便放弃的人,主意正着呢。 如果我是小衣,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跑呢? ※ 出乎谢茂意料的是,衣飞石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出格可疑的举动。 他每天很老实地来服侍谢茂起床,二人一起去拖车餐厅吃早餐,开主创早餐会,随后开始一天的拍摄工作。拍摄点一次次地换,戏份一天天被补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结束每天的拍摄之后,衣飞石再和谢茂一起乘车回酒店,打卡上班,照谢茂规定的二四六休息,其余时间他也很安静地宿在谢茂的房中,有时候谢茂要抱着他睡,他也很平静熟悉地伏在谢茂怀里。 谢茂所说的不爱你了,对衣飞石而言,更像是一句解除诅咒的赦免。 借此他反而能够更安心地待在谢茂身边,就如同此前数万年,他始终以弟子臣下的身份隐身下处,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默默仰望追随一样。 他习惯了不被君上所爱。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种偷来的爱,让衣飞石不自在,且让他深信自己必会遭到报应。 拍摄工作也完成得很顺利。剧组上下对衣飞石的演技交口称赞,江湖人称石一条。 只要没有对手掉链子或是工作人员失误,从他拿到剧本到入镜表演,基本上都是一条过。 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节奏不一样,很多老戏骨在拍电视剧时遇到要求不高的导演,一条过很容易,拍电影就不一样了。任何细微的失误放到大屏幕上都会变得无比清晰,耗费几天只拍一场戏也很正常。 常常一条过,这就不仅仅是演技问题了,很多时候还得临机应变救个场,顺便带飞所有对戏演员。 比如说,卯着劲儿想要先给衣飞石一个下马威的楚扬。 楚扬在剧组里人缘并不好。 这位常年混迹电视圈的中年演员,自视为老戏骨,走哪儿都端着架子,满脸我用演技碾压你的气质,说话聊天也显得太清高,常常一脸我不稀罕红,我要红早就红了的模样。 他憋着劲儿要给衣飞石一个下马威,不少人都知道,全都等着看好戏。 许广英劝了他几次,他存心作死,谁也拦不住。 那场戏是岳云夜拜父帅,父子暗中商议去后营捉奸细,明里说的是军粮,实际上说的是奸细。 楚扬架起势要给衣飞石来一个情绪冲击,照面就被衣飞石的沉静镇住了。一句话没开口,整个片场就处于衣飞石的统治之下,完全主宰了节奏。楚扬被动被牵着入戏,再被石一飞的戏托儿天赋暴击,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完美演技,初次演对手戏,二人就一条过。 下戏之后,衣飞石笑了笑,上前握手。楚扬满眼都是凌乱:尼玛,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一旁等着看戏的工作人员全都捂嘴偷笑。哎哟喂,到底谁给谁下马威啊? 不服气的楚扬绝不放弃,他打算第二场戏再让大老板知道自己的厉害! 第二场戏演完。 衣飞石又笑了笑,再次上前和楚扬握手。 楚扬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狂妄也没真的失心疯,终于承认自己干不过,向阿鲁导演告假,回保姆车里坐了小半个小时,缓过劲儿才回来继续拍摄。 第三场戏演完。 楚扬主动上前和衣飞石握手,表示感谢。 您托得太好了!我估摸着,这回大概能拿个最佳男配角。 补拍的戏份结束之后,谢茂正式接过片场指挥权,重新开始执导。 工作人员都很紧张。 这些天衣飞石和剧组配合得很好,和阿鲁导演沟通良好,主摄影方宪也喜欢拍他,尤其是石一飞的戏托儿天赋整天暴击,衬得各位对手戏演员个个都跟影帝影后似的,现场飙戏那叫一个爽快! 但谢导是石董克星啊。 二人合作时,第一回 NG六遍,第二回NG两遍,气得谢导转身就走。 谢导还不喜欢给石董讲戏。 要是谢导能拿出对管宣千分之一的耐心对石董,石董表现肯定不这样! 就剩下最后九场戏了,顺利的话,三天就能拍完。 不顺利的话看着又大咧咧坐监视器后面,完全不打算和衣飞石沟通的谢茂,工作人员心里都升起一种无力感。求求您叻,讲个戏吧,大家沟通一下,顺利一次过! 当导演就坐着看监视器也太过分了啊!那还需要你干嘛啊,狗都能当导演了! 这是一场动作戏。 剧组原本有动作设计和武术指导,谢茂觉得水平太次,一直都是亲身上阵。 当时剧组有粢饭团当武替,谢茂稍微示意一番,粢饭团马上心领神会。而且,管宣本身也是学武术的,架子很漂亮,由粢饭团稍微带一下,多抠几遍细节,拍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补拍时,衣飞石也已经拍过了动作戏,就照着已经设计好的动作,重新拍了一遍。 这一场戏是管宣没有拍过的部分。换句话说,谢茂还没有做这场戏的动作设计。 阿鲁导演作为救场专家,又屁颠屁颠跑过来:谢导,这一场咱们怎么拍,您坐下了算怎么回事啊?打算让特技班自由发挥? 谢茂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说:我的功夫都是小衣教的。 谢茂的所有动作设计都来自于他用娱乐套件生成的电影,那部电影里怎么打架,他就安排现场怎么拍摄。但是,和衣飞石相比,他毕竟不专业。自从看了衣飞石脑洞的超长狗血剧之后,他才知道真正的实战教科书是怎么回事他毕竟是个修士,论体术打斗,衣飞石才是宗师级别。 二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语言沟通,谢茂往监视器后一坐,衣飞石就主动担任了剧组的武术指导,和几个专业武角讲解待会怎么拍摄。这群武角都是专业武术出身,还有两个全国武术冠军,衣飞石稍微一讲,对方立马就懂了,套了一次招,衣飞石又回头跟方宪讲这场打斗如何拍摄。 方宪很认真地听了,问了两个问题,表示了解。 他心中也很感慨,石董不是演技好,是什么都好,无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这才拍了不到十天戏,摄影技能都快刷满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主演与配角全是武术高手,打起来虎虎生风,现场都能感觉到萧瑟的杀气。 一条拍完,阿鲁导演不住点头。 谢茂也承认很不错,不过,他吩咐助理:让小衣过来。 管现场的导演都喜欢用喇叭喊人,谢茂从来不用,他只吩咐助理。若是搁别的人,助理就举起喇叭喊了,考虑到衣飞石的身份,小助理一溜烟跑了过去,客气地把他请了过来。 先生。衣飞石的态度在剧组众人看来都太客气了,这一条有问题? 当然有。谢茂指了指身边的折叠椅,让他坐下,你不能在电影里教杀人。 衣飞石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我马上改。 这一条后期我会处理掉,节奏剪碎,就不用重新拍了。接下来的动作戏,你要注意。谢茂很顺手地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衣飞石,看着他喝了一口,动作戏消耗大,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也不是那么地赶时间。 衣飞石温顺地点头:明白。 谢茂和衣飞石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膝盖靠在一起而不自知。 谢茂手里拿着保温壶的盖,衣飞石手里拿着保温壶,偶尔喝一口,二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谢茂确实失去了爱情。 可二人朝夕相处数十年的时间,将一切都变作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 2019年5月30日,《岳云传》第一拍摄点,拍摄任务完成。 第453章 乡村天王(212) 第一拍摄点任务结束之后,全组转场。 剧组的第二拍摄点安排在某新建不久的影视城里,置景组已提前多日去搭棚子,运送服装道具整等仍旧要耽搁三五天功夫,不少待场的工作人员都纷纷请假回家探亲在荒僻的风景区憋了一个多月,单身狗感慨进化成了山顶洞人,有家室的则纷纷表示出家当了和尚尼姑。 谢茂干脆给手里没事儿的工作人员全放了假,没能放假的工作人员也统统给双薪。 他拍这电影别说赚钱,回本儿都压根儿没考虑过。 制片组看着他花钱的架势都忍不住抠脑袋,谢总这么个搞法,很容易让业内误解我们的专业水准啊! 根据工作具体内容,各组放假时间长短不同,衣飞石作为主演戏份重,阿鲁导演客气地请他尽早进组,衣飞石拿着日程表一看,前后搭着勉强算三天。 他对此也无所谓。 放不放假,放假怎么安排,他都听谢茂吩咐。 谢茂从素材室出来,就看见衣飞石站在车外候着,问道:想好去哪儿了吗? 衣飞石根本没有任何安排,被谢茂询问一句却能面不改色地回答,仿佛早有打算:小慧快中考了。许久没回去,我想去杭市看看她的功课。 总而言之,不能说回京市。 试想连粢饭团这样的角色都被谢茂如临大敌地戒备着,又岂肯让他回京市接触宿贞? 你妈把石慧的学籍转到了京市,这事儿你不知道?谢茂口吻听着寻常,实则带了一点儿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嘲讽。 谢茂是讽刺他,自从解开封印、恢复记忆之后,连相伴数十年、生随死殉的爱侣都能扔下就跑,哪里还顾得上这辈子捡来的便宜妹妹?所谓关心妹妹考试云云,无非托词借口。 失踪半年是在养伤,顾不上妹妹这事儿无可指责。然而,就在十多天前,石丛跑路之后,衣飞石有时间心情托付宿贞找端木奕给谢茂救场,却没时间听宿贞说句闲话若他多和宿贞聊几句话,宿贞绝对会告诉他石慧的情况。 谢茂也不是想替宿贞和石慧鸣不平,往日衣飞石多在乎宿贞和石慧一点儿,他反而要不高兴。 他此时的这一点儿嘲讽,多半还是在替自己紫府里贯彻的那道鬼气不满。 衣飞石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语塞之余,还有些惊奇。 谢茂对斩前尘这件事的愤怒并不多,因为,斩前尘的效果太强悍了,谢茂连愤怒不满的情绪也一起被斩了,对此态度很抽离,并不感同身受。最后之所以气得翻脸,多半是斩前尘之后,衣飞石的种种操作再三反复,彻底把他惹毛了。 君上居然在为斩前尘不满?衣飞石有点惊,这情绪不对啊!不会触动前尘禁法吧? 谢茂已经上了车。 衣飞石只得拉开车门跟上去,谢茂不再提这个话题,他也就稀里糊涂含混过去。 二人直接去了机场。剧组配给衣飞石的司机、助理,都只负责他在剧组的起居工作,换好登机牌,把谢茂和衣飞石送进安检口之后,工作人员就不跟随了。 衣飞石这才有空看了登机牌一眼,航班的目的地是京市。 登机之前,消失多日的昆仑出现在候机厅,熟练地帮谢茂收好空餐盘,坐在下处。 办好了?谢茂问。 昆仑垂首恭敬地回答:办好了。叶家已在京候见多日。 明天中午。地方他们定。谢茂说。 昆仑道:我这就安排。 往日谢茂办事时,衣飞石也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很少插嘴。 然而,谢茂任何时候都不会瞒着他。顾虑到他或许没听明白,还会在接见外人之后,亲自向他解释。二人就像是共同处置家务的老夫妻,私下里会交换情报,一同参考应对之策。 当然,多数时候,谢茂要么不管事,管事就完全做主,衣飞石很少提反对意见。 今天谢茂和昆仑的简单两句对话,让衣飞石感觉到了一种被摒弃在外的疏远。 昆仑领命之后,拿着手机到一边去联络叶家,通知明天的会面。谢茂则拿手机看了看时间,翻开一本昆仑刚送来的古籍阅读,没有任何向衣飞石交代、解释的意思。 衣飞石并不觉得谢茂有义务向自己告知,他只是很明确地感觉到了这一种差别。 不被信任的感觉。 飞行途中,谢茂也很安静,基本上不说话。 有衣飞石跟在谢茂身边,昆仑很懂眼色地没有上前问候服侍。 这天是儿童节,头等舱全都坐满了,几位年长的男士都表示要回家给孩子过节,一位女士则表示要去看望自己助养的孤儿们。忘了这茬儿的一位老者连忙拿出记事本,写上下飞机后给孩子买礼物。 谢茂也忍不住问昆仑:给小慧、奕儿准备节日礼物了吗? 已经送到小姐家了。昆仑恭敬地回答。刘奕也一直住在宿贞处。 衣飞石看着重新低头阅读古籍的谢茂,极其熟悉的侧颜,如今年轻得有些不可思议。 抛开和他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谈,也不考虑脱出小世界的进程,单从养善心来看,衣飞石觉得自己的计划其实进行得很顺利。君上和母亲的关系变得很好,谢朝时好,新古时代就更好了。启平镇的老何,小呆姑娘,也包括其实跟谢茂没什么关系的石慧君上都施以了温柔。 若是在从前,这一切连想都不敢想。 谢茂与衣飞石回京的消息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有通知容舜来接机。 神通广大的宿贞还是截到了衣飞石的飞行信息,她已经大半年没看见儿子了,十多天前接了个电话,哪怕思念极了,也不敢主动去堵衣飞石,就怕惹儿子不高兴做母亲的,总是比孩子顾忌更多些。 宿贞思前想后还是来机场接机,徐以方也蛮心急,跟着她的车就一起来了。 谢茂三人一起走出到达厅。昆仑很老实地跟在谢茂与衣飞石身后,外人看来,并肩走来的谢茂和衣飞石关系依然很亲密。 徐以方松了口气。终于和好了! 宿贞则脸色倏变。 衣飞石修为尽废,她岂会看不出来? 亏得宿贞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没有发起飙来当街质问。 飞儿,好久不见你了。妈妈很想你。徐以方上前拉住衣飞石的手,很慈爱亲热地上下打量他,关心地问,身体都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给你安排了一个全身检查,明天就带你去。 这是衣飞石负伤离开之后,第一次与徐以方见面。 徐以方还记得谢茂捅他那一刀,心中非常惭愧,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才好。 至于谢茂狡辩什么衣飞石拿走了他的爱情之类的徐以方表示幺蛾子太多!什么爱不爱的,不爱了也不能捅人呐!捅人犯法! 衣飞石连忙说:已经好了。您不必担心,我身体很好。 宿贞冷笑道:是吗? 在飞回京市的途中,衣飞石就已经考虑好了。修为尽废这事儿,怎么也不可能瞒得住宿贞,他应付谢茂已经焦头烂额,若再来一个护子心切乱打一气的宿贞,真的招架不住。 衣飞石解释说:我修行出了些问题。我自己能处理好。 一连两个我字,强调了他的态度,十分强硬冷漠地拒绝了宿贞的关心和帮助。 我知道哪里有问题,我自己处理,你不要问。 气得宿贞转头问谢茂:你不管管他? 谢茂记性很好。当初他失去了意识,元婴主宰躯壳时,捅过衣飞石一剑。当时宿贞的态度还很明确,她很希望谢茂能放弃衣飞石,两家各不相干。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衣飞石修为尽废,只怕宿贞心目中的第一个凶手就是谢茂这想法也完全没错。 她却故意这么问,借此试探谢茂的态度。 管呀。怎么不管?谢茂笑吟吟地训斥衣飞石,怎么跟妈妈说话?上下尊卑都不懂了? 衣飞石只得低头赔罪:儿子失礼。 宿贞被谢茂戳得心肝一抽一抽的,粉饰得精致的妆容隐隐带了点煞气。 徐以方忙出面当和事佬:大中午的,晒着。快上车吧。 一路上气氛都不好。 宿贞焦躁,衣飞石沉默,徐以方担心又不理解。 唯有谢茂在满车浮躁中泰然自若,仿佛身边难受的几个人全都不存在。 回家之后,谢茂和衣飞石照例要先回去洗漱换衣服,略作休整。 二人回到那栋曾经大打出手彼此伤害的别墅,谢茂能毫无芥蒂地进去,衣飞石则略觉忐忑。他担心谢茂想起从前的事,松动前尘禁法的封印。 孰料谢茂的反应很平淡。 好似他先前偶有的嘲讽不过是个巧合,并非他真的在乎衣飞石对他斩了前尘。 走进别墅之后,衣飞石发现卧室墙壁已经被修好了。为了不让儿子们回来居住时触景伤情,徐以方还指导工人把别墅重新贴了墙纸,换上新的软装,格局也有了小小的变动。 衣飞石站在其中,却有一种面目全非的感觉。 略站了一秒打量格局,衣飞石提着行李随谢茂上楼。 见谢茂对着镜子解衣扣,他卷起袖子上前服侍更衣,低声请示:先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茂轻嗯了一声。 我在地府与大能交手,受伤暂时废了修为。衣飞石和谢茂对口供。 谢茂笑一笑,不置可否。 先生 你信不信宿贞会为了你下地府找场子?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哑然无语。可宿贞既然会为了他下地府复仇,难道就不会为了他找谢茂麻烦?从前宿贞为了一个巴掌就不依不饶,如今再是忌惮谢茂,废了修为这事也不可能轻易过去。 口供终究还是要对的,找谁当替罪羊呢? 不把宿贞哄过去,衣飞石觉得,宿贞很可能偷摸挖坑暗算君上。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 你弟弟说你是一件铠甲,自视卑贱,不敢与君上相恋不要紧张,我问的不是那个你不肯告诉我的秘密。 我只是想知道,你既然是一件铠甲, 谢茂看着他的脸,或是透过他的脸看另外一个人,怎么会和石一飞拥有同一个灵魂? 谢茂的问题看似很简单,其实埋着雷。 铠甲本身无灵。衣飞石由铠甲而生,则生灵,修行有成,再生魂。一旦有了灵魂,轮回之间生出石一飞金二飞等等就不奇怪了。 可衣飞石这么一位大能,谢茂的记忆中却根本没有他的存在,正常吗? 衣飞石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摇头:先生,我不能说。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一说即破。 轮回池的存在贯通古今,是唯一不受岁月长河影响的地方。衣飞石在未来数万年后建立轮回池,却能荫庇此一劫之前的所有幽魂野鬼,功莫大焉,遂以封圣。换句话说,在衣飞石构建轮回池之后,他那一道灵魂的存在就贯穿了整个岁月长河,和天地出生的古老灵魂一起经历着轮回。 可是,衣飞石不能说。 谢茂太聪明了,这种可能触及天道奥妙的玄机,一旦告诉谢茂,他很可能就会顿悟。 这种顿悟对前尘禁法是绝大的威胁,哪怕它跟封印半点关系都没有。 衣飞石做好了被训斥责罚的准备,低头欲要跪下。 岂料谢茂就像是随便问了一句,也没有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意思。 他换好了衬衣,说:走吧。 衣飞石一直穿着高级制服,自带清洁功能,并不需要更换。只要随心意调换形制,外人看来也不是每天都穿着同一件衣服。所以,谢茂也不需要等待衣飞石更衣。 看着谢茂毫不留恋的背影,衣飞石心中隐隐担忧。 如果他没有猜错,谢茂已经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质疑。 君上的记忆,七成都是假的! ※ 谢茂前不久还回过家,衣飞石是真的在外飘了大半年。 为了迎接突然归来的两位大少爷,这天的家宴安排得很热闹,容舜、童画都来了。 徐以方一边给刘奕倒果汁,一边向衣飞石解释:小慧在上补习班,马上要升高中了。你们飞机晚,她下午还要上课,我没有通知她。 快,叫叔叔。宋静珍带着两个儿子过来打招呼。 容政、容彻都打扮得很小绅士,乖乖地鞠躬:叔叔好,谢叔叔好。 宋静珍是容舜堂兄容尧帝的妻子,这两个孩子则是容家目前仅有的第四代。衣飞石是他们血缘上的堂叔,所以,他们称呼衣飞石叔叔,称呼谢茂时就带上了姓氏。 衣飞石失踪大半年才回来,容家老宅肯定要表示关心。 不过,让宋静珍带着孩子来参加家宴,只能证明容家内部的争权夺利,已经暂时分出了高下。 以宿贞和容舜为首的大房,显然是胜利者。 前有容锦华魂魄归来,后有太子神助攻,容老爷子又明显偏心大儿子。大房唯一的弱点就是嫡母庶子不合,可能造成内耗。从宿贞选择与容舜联手的那一刻开始,大房的胜利就已经注定了。 似容家这样庞大的家族,胜负绝不可能以一房落败、逐出家门结局。 宿贞和容舜掌握了主动权,依然要倚靠二房主持家业,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家里人再是争权夺利,也比外人可靠。 所以,分出胜负之后,容锦城示弱,宿贞待之以礼,她对二房的态度反而比从前更客气些。 新年之后,容氏内部权力重新构建,尘埃落定。宋静珍就常常带着儿子来联络感情。 谢茂笑道:这可怎么办?没有准备礼物。昆仑,快出去买。 容政特别壕地说:不用了。我们不缺礼物,家里堆成小山了,那么大。 容彻却抱住谢茂的腿:我缺,我缺呀。家里的礼物山都是哥哥的,不给我! 昆仑叔叔去买了。想要什么?衣飞石把容彻抱起来,交给一边的保姆。 除了两个开始吵嘴的小孩子,任谁都看得出来,衣飞石是不许容彻缠着谢茂。宋静珍很懂眼色,立刻就把两个儿子带到了一边,她是来联络感情的,可不想惹人讨厌。 容舜一直在忙前忙后,这会儿也过来见礼:先生,老师,您先坐一会儿,菜马上好。 谢茂挺奇怪:你下厨? 童童新学了做菜,容舜丝毫没有夫纲不振的顾虑,我给她打下手。马上得了。 容家的媳妇当然不需要下厨,家里厨子多得用不完。不过,像童画这样的小姑娘,新学了做菜,到婆家露一手,还是非常加分的。做得好不好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心意。 没多久,就听见童画在厨房里嗷,容舜一溜烟就蹿了进去。 众人都笑。 容舜自幼丧父,不得宿贞喜爱,又卯着劲儿要和二房叔叔干仗,众任在肩,无人分担,从小就活得少年老成,极其沉重。见着长辈时还好些,面对同辈下属时,那是标准的冰山总裁风范。 这一年来,前后跟着宿贞与容锦华身边办事,又与童画谈恋爱,渐渐地才有了点年轻人的活泼。 他依然是容家孤独的支撑者,长房竖起的旗帜,然后,他背后有了父母与爱人的分担。 似他这样二十出头的年纪,爱他的人都宁愿他活得幼稚点。 没多久,容舜就帮着童画把蒸菜的大蒸笼端上桌,恭敬客气地请诸位长辈入席。 谢茂想起宿贞招待他,亲手做的那道生剥牡丹虾,落座时都带了点笑意。这姑娘做的不会是生炊大螃蟹吧? 蒸笼盖子揭开,原来是粉蒸羊肉。 童画带了点邀功地介绍:我做的粉丝羊肉!老师喜欢吃羊肉。 若是往日做了衣飞石爱吃的菜,衣飞石吃得开心,谢茂就开心。两个儿子开心了,两位妈妈也开心。可谓是皆大欢喜。 此一时,彼一时。 童画正等着谢茂夸奖自己,发现谢茂正吩咐身边保姆倒茶。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先生和老师之间,好像有个什么夺去了爱情的小问题 辛苦徐以方又连忙圆场:对,飞儿喜欢吃羊肉。舜哥儿,给你哥哥分肉。又把甜汤交给保姆,送到容政、容彻席边,尝尝喜欢吗?喜欢待会儿徐奶奶给你们打包带着。 宋静珍很配合地说笑,岔开了这个话题。 吃饭时,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观察。 往日有衣飞石伴在身边,谢茂总是显得很开心,他尤其喜欢看衣飞石吃饭,衣飞石吃得香,他就高兴,说话时都带着一丝飞扬。这期间,谢茂难免会给衣飞石布菜,问衣飞石吃这吃那不。 当然,他们俩吃饭时是互相照顾。衣飞石也很留心谢茂的需要,添茶倒水很殷勤。 如今气氛不一样了。 谢茂吃饭时依然笑吟吟地听着席间各人说话,看上去心情不错。不过,他并不关心坐在他身边的衣飞石,衣飞石吃什么不吃什么,甚至衣飞石有没有吃饭,他压根儿就没注意。 反倒是衣飞石依然悉心地照顾着他的饮食,他看一眼菜,衣飞石就帮他夹到碗里。 原本互相照顾的恩爱,就成了一面倒的服侍。 宿贞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她心里有气难道还能当场发作?谢茂这活土匪是惹不起的。 徐以方也很为难,连着几次亲自替衣飞石盛汤舀饭,让保姆送到衣飞石面前,妄图以此减少谢茂无礼对待的恶意。然而,她的态度只代表她自己。和衣飞石一起过日子的人,是谢茂。 一顿饭吃完,移步到客厅喝茶吃水果,例行饭后聊天时间。 石一飞,你跟我来。宿贞直呼衣飞石名字,动静却不大,想来也不愿惊动外人。 谢茂笑道:妈妈,有什么悄悄话非得私下说?您不会背着我欺负小衣吧? 我是亲妈,又不是恶婆婆。宿贞被他倒打一耙气笑了,原本只想私底下问问,现在谢茂居然不许她和衣飞石私下说话,她也有些急,我和儿子商量再婚问题,能不能把他借给我一会儿? 再婚?满屋子人都清静了。容舜和童画面面相觑,没听说呀? 徐以方端着谢茂爱吃的蜜瓜出来,见状瞪了他一眼,把蜜瓜递给衣飞石:去吧,这么久没回家,妈妈想你了。你们慢慢聊,徐妈妈待会给你们送茶来。 若是从前,哪怕谢茂不许,衣飞石去也就去了,了不起回来给谢茂陪个不是。 现在他是真的不敢走。谢茂对他各处严防死守,在剧组的粢饭团都被第一时间打包送回了特事办,若他在谢茂明显反对的情况下和宿贞单独见面,谁知道谢茂会不会当场翻脸? 若是当着一家人的面被抽一巴掌,面子他可以不要,宿贞肯定要发飙。 妈妈,我如今身体不好,走两步就喘。您有什么吩咐阿舜,辛苦你了。衣飞石拒绝道。 容舜很想替宿贞说话,母子俩单独说句话怎么了?老师未免太不近人情。 然而,谢茂不许,衣飞石也不肯,情况想来比较复杂,他考虑再三,还是站了起来,走近宿贞身边劝道:妈妈,老师身体不好,不如就 啪! 宿贞抽了容舜一耳光。 所有人都惊呆了。您气不顺,大家都理解。打无辜的容舜是个什么骚操作? 童画气得眼眶都红了,上前拉住容舜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始喷,就被容舜安抚在一边,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不要生气。童画蓄了两眶眼泪不住打转,到底还是没忍住,质问道:夫人,惹您不高兴的是先生和老师,打舜哥算什么本事?不是亲的,打着不心疼是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宿贞看着容舜,到底不是亲的。 这段时间,宿贞与容舜守望相助,彻底把二房镇服,感情也变得越来越亲密。 当初容舜被掉包到宿贞身边,不是容舜的过错,容舜也不是伤害石一飞那伙人的同伙,再者,当宿贞不再在乎容锦华,容舜的来历就不再是扎在宿贞心中的刺。相反,毕竟做了二十年名义上的母子,容舜一向孺慕宿贞,行事又有几分宿贞的风度,亲儿子还不在身边宿贞对容舜也有了几分真感情。 她原本很自私地要容舜替衣飞石守家业,最近竟然在想,我的遗产也要分一份给阿舜。 所以容舜才敢在这种时候出面劝她。 前些天你哥哥打电话回来,要从盛世娱乐找人。我在国外回不来,你亲自去见了他。宿贞盯着容舜,眼底都是怒火,你看不出来他修为废了?你就不担心?不知道回来告诉我,大家一起想办法?你在乎他吗?你是不是恨不得他死了?! 我容舜刚想说,我见老师的时候,他还好好儿的,话未出口,悚然一惊。 如果十多天前老师还完好无损,那老师是什么时候被废了修为? 和先生见面之后,他就被废了?以先生的本事,谁能在先生的眼皮底下废了老师?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容舜立刻明白宿贞是在诈他的话! 相处这么长时间,容舜和宿贞已经有了默契,甚至有了感情,他渴望已久的母子之情。他深信宿贞绝不会误解他,绝不会认为他想让衣飞石死。 她想知道真相。 一旦她确认了衣飞石十多天前安然无恙,那么,废了衣飞石修为的罪魁祸首几乎没有疑问。 让宿贞去硬碰谢茂?容舜绝对不想。 不过短短半秒之间,容舜就想明白了一切,并决定背锅。 他低头道:对不起。老师说这事挺难办,也不想让长辈操心,我就没有告诉您。您别生气,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的道歉坐实了多日前的隐瞒。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就和明知道哥哥得了癌症,弟弟却不肯回家报信一样,当妈的气急了要打人,外人还怎么劝?更难解说的是,容舜不是宿贞的亲儿子,越发显得理亏。 童画心疼得要死,也只能憋住眼泪,怕宿贞再迁怒容舜,她甚至还得跟着道歉:夫人,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误会您了,对不起。您别和我一般见识。说着便躬身,眼泪啪嗒掉在地上。 容舜演技毫无破绽,若不是衣飞石和谢茂知道真相,简直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再有童画跟着掉眼泪,越发显得真实。 宿贞原本有八成肯定是谢茂对儿子下了毒手,见状竟然有了几分迷糊。不是谢茂?难道真是修行出了岔子? 是我让他不要声张。衣飞石还是得上前安抚宿贞,好容易养个听话的小跟班,您一巴掌给我打没了,以后在他跟前,我说话都不作数了。 宿贞拿走他手里的蜜瓜,递给容舜:喏。 徐以方心里叹息,很心疼容舜这没娘的孩子,面上还得笑: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盘蜜瓜? 容舜捡了块蜜瓜先喂童画吃了,又自己吃了一块,笑道:妈妈给的。 宿贞见他逆来顺受从来不反驳的模样,简直和衣飞石对谢茂的态度一模一样,不免恨铁不成钢:打你就不会躲?万一像今天这样,是我打错了呢? 徐以方连忙纠正:不管对的错的,不能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妈,容舜也不禁苦笑,您一巴掌抽下来,我躲不开呀。 这话说的,宿贞想起不止衣飞石打不过谢茂,连自己也打不过谢茂,顿时更气闷了。 这一场闹剧终究以当代黑锅侠容舜扛住作结束,宿贞阴着脸回了楼上,徐以方在下面陪了孩子们一会儿,不放心宿贞,没多久也跟了上去。走了两位太太,宋静珍也很知机,带着两个儿子去了隔壁的玩具房徐以方喜欢小孩子,宋静珍隔三差五带孩子来,她就准备了很多玩具。 衣飞石打不开小世界,也没了青玉简空间,从冰箱里弄了个冰袋给容舜敷脸。 这是君上的大弟子,说良心话,年轻时挺顽皮的,常常想偷了君上的铠甲和佩剑穿戴。不过,他对衣飞石一直都很恭敬,尊称衣飞石为师叔。 衣飞石看着容舜年轻的脸。在他的那个时代,容舜已经战死了,身死道消。 委屈你了。衣飞石说。 容舜摇头,他不觉得委屈。从小到大,保护宿贞都是他的信念。他不会让宿贞去招惹谢茂。 客厅内。 童画拿着纸巾抹眼泪。 她不是爱哭的小姑娘,相对来说还挺彪悍。然而,当她爱上容舜,容舜就成了她的软肋。 她想保护容舜。容舜受了任何委屈,她都觉得自己很无能,心疼得想哭。今天这事儿,容舜知道宿贞的想法,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丝毫不觉得委屈,反倒是童画委屈极了。 谢茂多看了童画一眼,让她近前,说:恭喜。 抹得两眼红通通的童画莫名其妙:啊? 谢茂在随身空间里找了找,找出一颗生命树种子,放在一枚玉扣子里,交给童画:回家找根项链串起来,随身带着。 谢谢先生,不过啥意思啊?突然恭喜我,还送我礼物。童画有点懵。 谢茂微微一笑:今天儿童节。 我一直在过妇女节。童画依然不解。 可你肚子里的小宝宝要过儿童节吧? 啊?童画难以置信地看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眼,发出尖叫声,啊! 怎么了怎么了?容舜连忙冲了出来。 先生说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怎么办小仙子哥哥我们搞出人命了!啊啊怎么办啊 容舜也有点傻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就就生下来啊。结婚,我们结婚!马上就结婚! 不行!不能结婚! 为什么?童童你不想嫁给我吗?你工作是不是有问题?先生可以给我们帮忙的!容舜想起童画的特殊身份,求助的眼光第一次毫不客气地望向了谢茂。 不是啦!童画娇羞之余还有点气愤,你现在还是非法结婚的年龄。 华夏婚姻法规定,男方结婚年龄不得早于22周岁。姐弟恋的悲剧之处。 谢茂不禁失笑:一张证而已。我替你们主婚。 第454章 乡村天王(213) 童画怀孕的消息,风头甚至盖过了谢茂与衣飞石的归来。 宿贞和徐以方闻声下楼,宋静珍则张罗着要回老宅报信,整个家都沉浸在讨论婚礼的欢乐中。 豪门婚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随便,想要嫁入容家做媳妇,婚前要签订很多协议,什么离婚就分走一大笔财产之类的事情,在华夏老牌豪门里根本不存在。嫡长子继承制使得其他分支都没有瓜分大额财产的权力,何况是嫁入的媳妇? 反倒是容舜这样还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只能举办婚礼的情况更单纯一些,不涉及经济纠纷、法律条款,说举办婚礼就举办婚礼,有宿贞默许,甚至能躲过老宅的审视挑拣。 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就讨论要办什么样风格的婚礼,童画完全处于兴奋状态,这也觉得好,那也觉得好,转头就问容舜:要不我们都试试? 容舜也一脸傻爸爸样:好。 把徐以方都逗笑了:傻孩子,婚礼哪能举办两次? 童画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这才想起结婚这事和吃饭不一样,不是哪样好吃就吃哪样。 反倒是容舜护妻成性,说:只要是童童,结几次婚都可以呀。 老一辈都希望原配夫妻能到老,多举办两次婚礼则是不吉利,唯恐触了霉头。 年轻人的想法和长辈不一样。只要结婚的对象是同一个人,多举办几次婚礼又如何?二婚三婚都是跟你结婚呀!不吉利之类的想法,根本不存在。 容舜这句话把两位妈妈和宋静珍都镇住了。 谢茂闻言则看了衣飞石一眼,若有所思。结几次婚都可以? 最终选择困难症的童画决定当甩手掌柜,容舜表示一手包圆,小仙女只要当天打扮得美美地出席就行了。徐以方每天都闲得无聊,很热心地要求帮着策划,宋静珍也举手加入了策划委员会。 这一阵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容舜冷静下来,面临的抉择非常多。 表面上看,他是父母双亡。容锦华死了,丁仪也死了。宿贞出席他的婚礼理所当然。 然而,容锦华如今是鬼修,日常和容舜有工作往来,儿子要结婚了,不让他出席太不近人情,让他出席他用什么身份出席?倘若容锦华和宿贞都出席了容舜的婚礼,丁仪呢?又将丁仪放在什么地方? 说说笑笑到了晚上,上补习班的石慧回来了。 谢茂还记得石慧一度对容舜非常上心,听了童画怀孕的消息,小姑娘会不会吃醋? 哪晓得石慧将书包往地上一扔,惊讶又兴奋地看着童画平坦的小腹:我要当姑奶奶啦! 徐以方纠正道:是姑姑。 石慧的辈分也没算错,容舜一开始就敬衣飞石做老师,还喊过石慧姑姑,他的孩子称呼石慧姑奶奶半点不错。不过,这一段往事似乎都已经变得很久远了,远到徐以方、宋静珍都闻所未闻。 石慧在杭市读书时,童画常常去照顾她,二人关系很亲密,窝在一起叽咕叽咕说话。 少女的爱慕真潇洒无害。看着毫无芥蒂的石慧,谢茂不禁失笑。 石慧从小就跟哥哥不亲,石一飞总是设计她被骂被罚,关系能好才见鬼了。 被衣飞石收养之后,小姑娘感恩之心虽有,却没什么感情。衣飞石天天跟着谢茂到处跑,兄妹之间正经也没相处几天。所以,石慧反而跟童画、容舜,甚至京市的宿贞、徐以方关系更好。 她回来也只是和衣飞石、谢茂打过招呼,就去找自己熟悉的人聊天玩耍了。 徐以方还很耐心地看了她的作业,问她这个老师怎么样,小班上着累不累?要不干脆请回来一对一教学?省得小姑娘天天往外跑,累得慌。 石慧沾着衣飞石的光,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富贵生活,却一直没有迷失自我。她知道以徐妈妈的生活水平,帮她请个特级家教一对一授课不算什么事,但她不愿意过得如此娇贵她不是容天美,她就是石慧。成年之后,她要靠自己的本事活着,她不想沉沦在自己负担不起的消费中。 不过是坐地铁去培训点上课,刮风下雪都有专车接送,这样的日子,从前想都不敢想。 老师讲得很好,不浪费时间。同学也很好。我喜欢和同学一起上课。石慧乖巧甜蜜地回答。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但并不觉得讨好长辈是一件低自尊的事。如果有人对你很好,那为什么不能用完美的情绪回报她?类似于接受帮助就要满嘴感恩觉得非常屈辱的情绪,她从来就没有。 这孩子只要不姓谢,长得都挺好。谢茂冷眼看着,心中感慨。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宋静珍先带着两个疯玩一天快睡着的儿子离开,容舜在家里有房间,不过,童画到底要脸面,从来没在这里留宿过,二人陪着稍坐了一会儿,也准备告辞离开。 宿贞回书房取了一道符,装在黄布囊里,用红线系着,交给童画。 谢茂和衣飞石都知道那道符是何作用,都含笑看着。就听宿贞交代说:孩子还太小。你带着童童去见妈妈的时候,仔细把这道符带好,不要冲撞了。 宿贞口中的这个妈妈,只能是已经死去的丁仪。 容舜眼眶都红了,低声道:谢谢妈妈。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家里只剩下两对母子,气氛略紧张。 尽管容舜背了口大锅,误导了衣飞石修为被废的时间线,可是,谢茂不准许衣飞石和宿贞单独相处,这件事本身就够反常了。人家亲母子,凭什么不让私下见面说话? 宿贞权衡利弊之后,也不再追问对儿子下狠手的人是谁。 真是谢茂对衣飞石下了手,她能干得过吗? 她关心另一个问题。 茂茂看过飞儿的伤么?究竟是什么毛病?怎么样才能痊愈?宿贞问。 衣飞石不确定谢茂是否愿意配合撒谎,也不愿意谢茂接受宿贞盘问,主动解释说:妈妈,这是我修行中的一点儿小岔子,已经在处理了。请您放宽心。 不明真相的徐以方也跟着劝:说不得咱们又想错了?上回飞儿身上的瘀伤,也是他修炼的时候受了伤,可不是茂茂干的。 这说的是当初衣飞石进虚拟游戏修行,被捶打得浑身瘀伤,被两个妈妈误会为家暴的往事。 那桩往事让宿贞的想法又动摇了些,将信将疑。 衣飞石又掰扯了几个很专业的修行问题,对宿贞进行理论上的降维打击。 他的眼界见识比如今的谢茂还强悍无数,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止宿贞相信了他的修为出问题是修行破境的正常过程,若非谢茂亲自动手破了他的玄池,他这番说词连谢茂都差点被他哄过去。 衣飞石对宿贞进行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洗脑攻击,谢茂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宿贞的任何问题。 吃完了石慧削的水果,谢茂擦了擦手:时候不早了。 那边衣飞石和宿贞的沟通卓有成效,徐以方听了半小时天书,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怕宿贞再找谢茂质问,待会儿二人吵起来,连忙送儿子们出去:折腾一天了,你们早些睡。 一直到谢茂和衣飞石都走远了,宿贞才突然想起来:我还没问飞儿怎么拍电影去了! 年轻人玩个票,咱们家难道玩不起?叫他用个别名就行了。徐以方安慰道,茂茂做导演,飞儿做演员,俩孩子玩过家家么。他俩原本感情就好,有点什么小误会,多相处几天,误会也没了。贞贞放心,茂茂再敢胡闹,我肯定教训他。 宿贞心想,你被那老鬼吃得死死的,还教训他?他不忽悠你就不错了。 ※ 谢茂与衣飞石回了别墅,发现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有保姆阿姨过来整理过。 屋内摆放了新换的鲜花果盘,冰箱里塞满了半成品食物,浴室里放了新的盥洗物,卧室里的寝具也换了新。谢茂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回了卧房。 衣飞石照例跟随上去服侍起居,被谢茂提醒:以后不用伺候了。 突如其来一句吩咐,把衣飞石弄得有点懵。他这会儿正解着谢茂的衬衣纽扣,上下看了几遍,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以前不都是这样服侍吗? 谢茂已经压下他的手,熟练地解了自己的扣子,将衬衣扔在地上。 谢茂很适应侍人的贴身服侍,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残废,自己照顾起居不觉得麻烦。 是我哪里服侍得不好吗?请先生指点。衣飞石尽量温驯地问。 没有哪里服侍得不好。从前你我互相照顾,家里人看着是恩爱。如今这样,你我不觉得什么,你妈妈看着难受,我家老太太看着也着急。我有手有脚,不会把饭喂到鼻子里去。偶有不便之处 谢茂已经脱好衣服,步入浴室,水声哗哗传来。 衣飞石隐隐约约地听见,谢茂说:我身边有昆仑服侍。 若谢茂只说前面几句话,衣飞石还能和他再商量几句,现在谢茂自己提出问题你服侍我,你妈妈看着不痛快,又自己提出了解决之道我有昆仑服侍,衣飞石还能怎么办? 谢茂已经有决定了。 衣飞石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轻轻摩挲着手指,镇压着心底的焦虑。 难得放假,谢茂夜里比较放纵,天蒙蒙亮才睡下。 衣飞石体力没法儿和从前相比,伏在谢茂怀里睡得很沉,二人都失去了意识的主宰,睡梦中习惯地拥抱在一起,谢茂一只手还习惯地揽着软被,将之覆盖在衣飞石横叉的胳膊上,似是怕他受凉。 衣飞石不仅被破了玄池,顶上三花也被削去,精气神大不如前。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人一旦精力不济,疲惫时,就会有很多形形色色的梦。 谢茂的手机被扔在床底下的衣服堆里,电话铃响起的瞬间,衣飞石猛地喘息一声,同时睁开眼。 他做了个噩梦。 谢茂听见了电话铃声,也感觉到了怀里衣飞石的颤动,缓缓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衣飞石脖子上有些冷汗,嘴唇微涩,翻身下床找到谢茂的手机,送到谢茂手边。 谢茂看了一眼,是方宪打来的电话。 喂? 【谢导,转场途中出了车祸,储存素材的硬盘有损毁。】方宪汇报的时候声音有点颤。 没有备份?谢茂不相信。 诚然拍摄过程中数据储存量非常大,但公司新买的摄影设备具有同步储存功能,拍摄时,在摄像机硬盘上存一份素材,还有一份素材直接拷贝至加密的云储存内。除此之外,摄影组下有个专门的素材管理,每天加班加点做第三次备份。 就方宪那样拍个黄龙吸水都备份八次的谨慎,不至于出个车祸就全毁了。 【服务器被烧了。】方宪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 谢茂对此早有准备:不用担心,我有备份。 昨天离开剧组之前,他专门去了素材室一趟,就是为了做最后一次备份。 《岳云传》这个电影项目被天道所嫉,种种打压意外,山洪都来过一次了,一旦离开了谢茂和衣飞石的庇护,储存素材的硬盘出意外,真是半点都不奇怪。倘若主演不是衣飞石,说不定这会儿打电话来报信的,就该是倒霉主演出车祸了。 电话那头方宪沉默了片刻,建议说:【要不咱们去雍和宫拜拜?】 那你不如来拜我。谢茂笑了笑,随口答应:我知道了。车祸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人都没事。只有存放硬盘的箱子被撞坏了,我已经联络了技术人员看看能不能复原。】方宪口吻也轻松了很多,谢导手里还有备份就好。 谢茂安慰了他两句,让他注意安全,又给阿鲁导演和熊开新打了电话,叮嘱万事小心。 挂断电话,他看着静静坐在床边衣飞石,问道:梦见什么了? 衣飞石梦见未来末世的场景,梦见君上在流脓的大地上嘶吼奔跑,梦见君上在命运面前不甘地奋力抗争他却无能为力,不能为君上献出任何一丝助力。 这是深埋在衣飞石心尖的梦魇。唯有封印了记忆,才能让他甩脱恐惧,一夜安眠。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也尽量不让自己想起那恐怖的现实。 这是绝不能让谢茂知道的秘密。 一个噩梦。衣飞石不肯说细节。 谢茂划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说:中午有个饭局。你陪我去。 他未必想让衣飞石随他赴约,但是,宿贞近在咫尺,他不会让衣飞石私下和宿贞接触。 衣飞石心想,是要去见昨天昆仑帮先生约见的人吧?叶家人? ※ 叶家在隐盟之中的地位,一度能与常家争锋。 年轻有为的家主,人才济济的家族,他们甚至还养着一条甘受支使的龙。在丁仪执掌特事办期间,叶家是丁仪的盟友,借助这一层关系,叶家在世俗界与隐盟的势力都大跨步发展。 事情转机,发生在谢茂进入特事办之后的几年里。 原身谢茂刚进入特事办,就和当初担任副主任的叶萍青发生冲突,一拳把叶萍青揍回了老家。 丁仪牺牲之后,齐秋娴正式主持特事办,她选择了常家做盟友,叶家被迅速排挤到权力核心之外,齐秋娴甚至授意底下人向谢茂暗示,叶家有可能与境外修士势力勾结,谋取过道德天书云云。 很早以前,齐秋娴就将徐以方和谢茂当做棋子,向丁仪背后捅过一刀。 谢茂对特事办和隐盟内部的权力斗争毫无兴趣。 他今天约见叶家人,主要是想知道,他记忆中那位出身叶家的地府鬼后,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存在于叶家?鬼后与叶祖同出一脉,出世时间也就在这三五百年之间,想要孕育出这等圣人,叶家必然有大气运加身,福泽平平的家族,绝不可能养出两位大圣人。 谢道友,有礼。叶持在门前降阶相迎,相当客气。 叶持是叶家的传功长老,也是当代家主叶萍青的亲爹,身份相当贵重。 当然,以谢茂如今在隐修世界的身份名望,叶萍青应该亲自来赴约。奈何这两人从前有梁子,谢茂一拳把人家干回了老家,就算叶萍青不计较从前的事了,谁能保证谢茂也不计较?思前想后,叶家就把大长老派了出来,先看看谢茂到底想谈什么。 您老客气。谢茂也抱拳施礼,寒暄两句,进屋落座。 这里是叶家在京城的一处别院,平时用来招待贵宾,谈些世俗的业务,叶家小辈出世历练,偶尔也会在此小住。因而屋子里就不是会所格局,待客厅装修得很居家雅致,各处还摆着叶家人常用的物件儿,非常具有生活气息。 谢茂认为昆仑办事很靠谱。他才说要看叶家气运,昆仑就安排他在叶家人常住的别院会面。 不瞒您说,今日冒昧来拜,实是有一件事想要向您请教。谢茂不爱废话,说话也很客气。 到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和人聊天也确实不需要拐弯抹角。叶持非但不觉得他无礼,反而觉得这小伙子坦诚爽朗,难怪被天道钟爱,梦中授以天书绝学,慈爱地笑道:请教不敢当。道友不妨说来一听,咱们互相参详。 谢茂仔仔细细地看着叶持。 叶持是叶家前任家主,也是现任家主的亲爹,若论家族气运,必然会在他身上显出肇端。 谢茂很少将修为用在看相卜卦之上,此时刻意用心观察,发觉叶家的福荫也就那样。别说出两位大圣人,能出一位他记忆里的叶祖都够呛 敢问老人家,贵府可有一位名叫叶锦程的姑娘?谢茂问。 根据史书记载,地府鬼后出身叶家,且在叶祖成神之后才现迹于世。但是,有了常老祖的前车之鉴,谢茂觉得这事儿说不准。 家大业大弟子多,除了本家的孩子,叶家还有许多归附弟子,成年之后才改姓叶。似叶持这样的大长老,只有极其优秀的精英弟子才能到他身边,被谢茂问了一句,他想了许久,说:我不认得。至于是有或没有见笑啦,得让底下人查一查。 劳烦您。谢茂已经有八成肯定,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 赴宴回来的途中,谢茂一直很沉默。 他在整理自己曾经坚信的所有记忆,分析他记忆里的那个未来世界。 其实,记忆里有很多东西,认真推想一下,就会觉得它完全不符合人性,根本不可能存在。只是他一直以来都笃信着那份记忆,从来没想过合理与否人是不是都相信,存在即合理? 我的世界里它就是这个样子啊!你不相信是因为你没见过! 如果,记忆都是假的呢? 一个人人都能修真的社会,一个人人出生就拥有无尽资源的社会,一个没有饥饿、疾病、欺辱的社会。新古时代的所有修真世家都死死捂着自家的修行秘籍,宁可让它流失在时间长河之中,也不肯传给外人,怎么到了未来修真时代,所有人都那么大方地把秘籍送进了大学的课程表呢? 这符合人性吗? 修真时代的所有修士都成了神,所以他们拥有了神性?未来世界是一个诸神的世界吗? 假的。 那个拥有常祖、叶祖的未来是假的。 那个地府鬼后出身叶家的未来也是假的。 真正的阴天子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衣飞石,衣飞石是君上的一件铠甲,君上呢? 君上就是朕。 谢茂看着窗外盈盈开放的鲜花,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手背上。 他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就像他透过自己脑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记忆,却摸不到半点真实的感觉,一模一样。 君上?见了鬼的君上! 谢茂突然伸手搂住衣飞石的肩膀,亲昵的接触,很容易察觉到衣飞石的真实情绪。 衣飞石如今修为尽废,如果他情绪有波动,很难控制住气血的流动。谢茂只要靠近他一点儿,就能感觉到他的反常。 衣飞石的反应很正常。 他不知道我的记忆里具体有什么。谢茂确认了这一点。 在谢茂的记忆里,地府鬼后出身叶家。如果衣飞石知道这一点,在谢茂吩咐昆仑约见叶家人的时候,他就应该开始紧张,谢茂主动向叶持提及鬼后的名讳时,衣飞石更应该觉得惶恐 可是,没有。 谢茂记得很清楚,他和昆仑谈论约见叶家人时,衣飞石的表情有了一丝落寞。 他提及叶锦程三个字时,衣飞石毫无反应,大约心里有些不理解,不过,有外人在时,衣飞石一向不会露出任何情绪。 这证明衣飞石根本不知道地府鬼后的存在。 谢茂的记忆确实是假的。不过,衣飞石与此没有任何关系。 第455章 乡村天王(214) 每每涉及君上的过往,衣飞石都表现得宛如惊弓之鸟,反应极其过激。 才把衣飞石控制下来几天,未免再出意外,谢茂也不想再刺激衣飞石。他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不过,他不会让衣飞石察觉到他在研究记忆的问题。 为了不使衣飞石起疑,谢茂中午才见了叶家的大长老,晚上又见了张家家主、萧家长老。 这么频繁地见人,引起了特事办的主意。齐秋娴在谢茂乘车离开萧家别院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名义上是询问谢茂的近况,实则透露了一个消息。 【谢大公子想约你见面很久了。这之前你一直没空,现在你在京市这么高调地见人,我这里也瞒不住了,你怎么说?明天见一面?】齐秋娴说得很无奈。 她这点小心思,谢茂接她电话的瞬间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无非是谢茂频繁约见隐盟世家的家主,可能打乱特事办对隐盟势力的划分,影响齐秋娴在隐盟的地位和影响力。这时候把谢大公子扔出来,是为了转移谢茂的视线,试图让谢茂在家务中无法抽身。 她一次两次对谢茂玩小手段,从前谢茂心情好,与世无争,看着就当小把戏。 现在谢茂脾气可不算好。他拿着电话,硬邦邦地反将一军:齐主任,你让谢约翰和我见面,这事儿太子知道吗? 谢茂的原身进入特事办时,齐秋娴就拿谢茂和徐以方做刀,借势弄走了与丁仪交好的叶萍青。 齐秋娴一直都知道谢茂和徐以方的关系和身份。联想到中南府那位常常代表太子来传达听取意见的齐秘书,他和齐秋娴只是碰巧同一个姓?齐氏在华夏从来都不算大姓。这种巧合并不常见。 懒得再听齐秋娴解释,谢茂挂断电话。侧头看,车窗外是都市的霓虹。 他注意到身边的衣飞石似是想说什么,又顾忌着没有开口,最终选择了沉默。 这样遮遮掩掩的姿态让谢茂觉得很厌烦,不耐地说: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憋着。内心戏就放在肚子里,不要演出来给朕看! 今日负责开车的司机是昆仑,谢茂在车内骂人时也没有丝毫顾忌。 至于衣飞石是真犹豫踌躇,还是在他跟前故意演戏,谢茂懒得分辩,反正喷了再说。 这确实是谢茂的本性,不耐烦的时候,逮谁喷谁。只是他从前一向心爱衣飞石,这种不耐烦很少倾泄在衣飞石身上。衣飞石陡然被他喷了个劈头盖脸,对此也毫不意外。 他明白谢茂这么喷人代表着什么有事说事就行了,也不是真问罪。 与先生兄长有关。 衣飞石把那日他去制裁韩铁关,于南市酒店遇见Jack谢的事说了一遍。 至于Jack谢死于今年夏天的命数,衣飞石没有提起。不是他故意隐瞒此事,实在是因为无法解释他为何能看见Jack谢的命数。如果他向谢茂坦诚生死簿的存在,他的真实身份也要瞒不住了。 这件事发生了也没多长时间,谢茂算了算时间,Jack谢回华夏已经好几个月了? 他想起徐以方这段时间都很少和太子处联系,双方处得不冷不淡的模样,顿时明白是为什么了。 太子很早就说过会和谢家合作,为此他和太子还干过一场,差点被天道定点清除。现在Jack谢在国内活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不知道Jack谢找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谢茂一直在风景区拍戏,又不是躲在昆仑山修行,Jack谢想找他,不可能找不到。 因为齐秋娴想要用家务事支使他,他就主动去找Jack谢见面? 谢茂觉得没必要。 他一向不喜欢什么父亲兄弟,多数都是坑货。 总共三天假期,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谢茂决定按照日程,明天正常离京进组。 两位妈妈也知道他们明天就走,晚上还等着他俩回家吃宵夜。 谢茂带着衣飞石去打了卡,被徐以方塞了两碗粥水,想要告辞时,又被徐以方拉到厨房里,絮絮地叮嘱:你和飞儿怎么啦?两口子过日子不要太计较。就算他从前拿走了你的爱情,爱情是可以培养的呀!重新谈一次恋爱不好吗?别人的初恋只有一次,你有两次呢! 谢茂觉得徐以方脑子坏掉了,学艺术的思考问题是不是都跟服用了脑残片一样? 每天把人拴在身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还需要什么爱情?爱那种东西,除了授人以柄,让人捉住自己的软肋,成为拿捏自己的工具,还有什么用?他不记得爱有什么好处,只记得紫府里隐隐的痛楚。 再者,他被徐以方拉在厨房说小话,衣飞石自然就和宿贞待在了一起。 这两个妈照应打得挺好。 昆仑坐在客厅旁边的廊厅喝茶,车还停在门外,他等着送谢茂和衣飞石回住处。 不管是谢茂和昆仑,都能听见宿贞和衣飞石的对话。 宿贞也没有和衣飞石说什么,只给他打包了一个箱子,另外偷偷给他一块玉佩。 箱子里装着各种养气养身的修界奇珍异果,还有一些常用不常用的丹药,宿贞压箱底的珍藏都翻了出来。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真正关键的是宿贞偷摸给的那块玉佩玉乃蕴灵之容器,能够存贮真元与先天之炁,宿贞给的这块玉佩就存了足以释放一个大招的真元,留给衣飞石防身。 宿贞是修行的行家,她明白衣飞石的毛病出在哪里。儿子修法眼界皆在,就是玄池出了毛病,存不住真元,也无法提炼运行真元。这就像是一辆车的油箱漏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她给衣飞石准备的玉佩,就是一个小型备用油箱。 不管对衣飞石下手的是不是谢茂,这枚玉佩留在衣飞石身边,起码在最危险的时候,衣飞石还有一点反击之力,不会任人宰割。 你们明天几点走?妈妈去送你吧。徐以方真诚地说。 谢茂见她依依不舍地模样,不禁笑道:妈,我们就在楮山影视城,您实在闲着无聊,安排好行程,提前通知一声,过来探班也行。 哎,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打扰你们了?徐以方很高兴,离愁别绪瞬间就消散了,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去探班比较合适,怎么安排行程。 谢茂出门看见衣飞石拎着的箱子,还专门向宿贞告辞:妈,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傍晚的飞机,中午过来吃饭。辛苦您。 徐以方美滋滋地说:不辛苦不辛苦,飞儿爱吃小羊肉,我才订了一只呢,明儿就送来,新鲜! 宿贞想对谢茂翻个白眼,看在徐以方和儿子的份上,到底还是忍住了:好好休息。晚安。 回到隔壁别墅之后,衣飞石就把收到的东西都交了出来。 宿贞给的那只箱子,贮藏着真元的玉佩,另外还有一个藏得更隐秘的玉珠。 宿贞知道谢茂和昆仑都注意着她和衣飞石的举动,箱子是明交,看似隐秘的玉佩也是打掩护的东西,真正偷摸交给衣飞石的,其实是那枚珍贵的玉珠。 如果是玉佩是小型油箱,玉珠就是核动力级别的驱动装置,小而隐秘,还威力强大。 似宿贞这样出身常家的天才修士,怎么可能没点儿法宝级珍藏?给儿子防身用,宿贞半点不吝啬。 求先生息怒。宿夫人爱子心切,才有私授异宝之举。我并不敢私藏。衣飞石跪在呈献各种宿贞赠物的茶几前,乞求谢茂恕罪。 宿贞私底下送东西给他,他不拿会惹宿贞疑心。拿了又很怕谢茂会起疑。一路上都心怀忐忑。 她做这事不奇怪。谢茂将茶几上的东西翻看几遍,顺手收了起来,一丸丹药、一片纸符都不曾留给衣飞石,起来吧。 以衣飞石对谢茂的了解,谢茂也确实不会为此生气。可谢茂现在情绪不稳定,他很难预计后果。 这会儿安然过了关,衣飞石松了口气,站了起来:谢先生宽宥。 岂料谢茂走近他身边,在他领后虚晃两指,生生从虚空中捉出一根赤红色的光线。 衣飞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这是什么!基于血缘咒术的追溯咒法游子衣,只有父母至亲才能对子女使用。 这根光线在粘连到被施术的子女身上之后,就会缓慢地进行编织,达到特定条件后,光衣成型,咒术启动。这是一个替身咒法,施术者能替受术者挡去一次致命攻击,概率转移五成伤害。 如果它仅仅是一个替身咒,也不至于让衣飞石这么惊慌。重点就在于概率转移伤害。 既然可以转移伤害,也就能转移健康。这是一种能量交换。 这等于把衣飞石的油箱和宿贞的油箱连通了,宿贞随时都能把真元借给儿子使用。 谢茂捉住那根红色的光线,说:真把她逼急眼了。 宿贞岂能不着急?谢茂带着衣飞石去拍戏,眼看一去就是几个月,徐以方能去剧组探班,宿贞怎么去?她这样的容氏大总裁身份,行程都有通报,突然去影视城探班,难道让她上娱乐版新闻? 她明知道谢茂精通山川咒术,依然在衣飞石身上放了游子衣,这就是一种试探。 如果谢茂剪断她和衣飞石的咒术关联,那证明谢茂必然对衣飞石心怀不轨。儿子修为都被废了,下一步是什么?宿贞不敢想。她要准备拼命了。如果谢茂没有动这根光线,她随时能保持救援儿子的状态,也算是上了个保险,起码放心。 臣并非有心隐瞒。衣飞石脸色苍白如纸,唇上血色尽失,先生,实是 宿贞秘密交给他的玉佩、玉珠,他明确知道是宿贞给的,回来就马上上交了。 这悄无声息放在他身上的游子衣,他是真的没察觉出来!他失去了修为,宿贞下手又那么隐蔽,宿贞不说,谢茂没发现,他只怕等到光线织成光衣的瞬间才会感觉到不对! 先生会相信我么?衣飞石知道,在对谢茂使用斩前尘的时刻,他的信用就破产了。 谢茂不再相信他。 谢茂把他当作敌人来对付。 一句替自己辩白的话没有说完,衣飞石就看见谢茂挥了挥手。 这是不许他再狡辩的意思。 衣飞石才刚刚站起来,此刻又不得已低头缓缓跪下,等候处置。 谢茂曾说过,只要他不想着离开,彼此就能相安无事度日。今天之事,在谢茂眼里,算不算他动了离开的心思?想起那日惨烈羞辱的痛苦,衣飞石竟有些怀念自己身为铠甲的时候了。 伸手。谢茂突然吩咐。 衣飞石没想为什么,下意识地将手伸出来,指尖一丝微弱的痛楚,有鲜血淌出。 谢茂手里拿着一只两寸长的傀儡娃娃,恰好接住他指尖血,点在眉心之上。这是一个替身木偶。 谢茂是傀儡术的创派宗师,替身术也是一绝。当初他替常燕飞移除陊印与翡翠玉丝,使用的就是替身术,至今常家老祖都没发现任何异样。如今随手制作了一只携带衣飞石血脉的替身木偶,将捉在手里的赤红色光线埋在替身木偶颈后,木偶闪烁出淡淡的金光,这就得了。 宿贞总认为谢茂要么把咒术解除了,要么就得把咒术留着,她没想到谢茂能用替身术。 如今游子衣牵连到木偶身上,宿贞丝毫没有被惊动,谢茂也不必担心衣飞石借助宿贞的力量逃跑。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茂才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衣飞石,说:别人做什么,与你不相干。只要你不想着逃跑,我不会欺负你。 谢先生明鉴。衣飞石起身时,才发现冷汗浃背带着凉意。 谢茂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想起昨日容舜说过的话。结几次婚,都可以? 不早了。谢茂转身上楼。 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追了几辈子才到手的人,至今还在床上,还在怀里。 ※ 徐以方预备了临别的全羊宴,谢茂都准备好去赴约了。 他把傀儡替身上的游子衣又重新连接在衣飞石身上,以免被宿贞看出破绽。 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长得高大英俊,自称是谢茂的哥哥,见了徐以方就叫阿姨。 徐以方当场脸就黑了,让保镖赶人。 哪晓得这不要脸的货一抱住徐以方的腿,蹲在地上哭,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比如说,亲妈被抛弃在乡下,他自幼是个没爹照顾的孩子。比如说,年纪稍微大一点,被接到美国去生活,根本见不到爸爸,天天被这叔叔那叔叔当放养的小狗一样拴着,还动不动被揍得鼻青脸肿。 阿姨,我们都是受害者呀!Jack谢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真情实感。 徐以方微微动容。 据徐以方所知,谢润秋对老家的妻子确实很不上心,极其地不尊重。否则,当初怎么会让那位原配夫人打电话给她,亲口承认自己和谢润秋没结婚证,不算夫妻,还劝徐以方和谢润秋结婚? 而谢润秋这种男人,骨子里就藏着唯我独尊的自私,儿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工具。 要说他多喜欢谢约翰,疼爱谢约翰,徐以方觉得不可能。 不过,谢约翰和她、和谢茂,绝对不是同一阵线的人。徐以方年轻时再傻白甜,吃了这么多苦,长了这么多年见识,也该明白现实了。谢约翰与谢润秋的利益是捆绑一体的,谁都不能背叛利益。 你来有什么事?徐以方问。 我来看看弟弟。Jack谢抹了一把泪,阿姨,去年我妈妈死了。 徐以方竟没弄懂这个脑回路。你妈妈死了,你跑来看我儿子?你脑子有坑的吧? 不管Jack谢好说歹说,徐以方面上应着,实则根本不想让Jack谢和谢茂见面。她在二十年前犯了一个错误,她也已经为这个错误付出了半辈子的代价,当初宁可被谢润秋肆意折磨欺辱都不肯留下,正是不愿意让儿子进入那个虚伪无耻的和美家庭。 她不愿谢润秋是谢茂的爸爸,也不愿Jack谢是谢茂的哥哥,更不会让自己成为谢家的外室。 Jack谢在家里缠着不肯走,徐以方让人到隔壁通知,不让谢茂和衣飞石过来。 怎么了?谢茂问。 昆仑躬身回答:一个自称主人兄长的人,缠着太太,非要和主人见面。 宿夫人没把他扔出去?谢茂很惊讶。宿贞和徐以方关系不错的吧?就算太子的人得了授意,不肯帮徐以方把Jack谢扔出去,宿贞难道也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昆仑道:太太和他聊得挺好。他对太太哭诉幼时遭遇,太太还哭了。 谢茂也无语了。 谢茂去特事办翻看过谢润秋和谢约翰父子俩的档案,知道这父子俩的关系没想象中那么好。 谢润秋在大洋彼岸混得非常好,连吸血鬼一族都要尊称谢润秋为陛下,敬畏他在黑暗帝国中的身份地位。在美洲大陆,所有有权势的人口中提起的谢,都只代称一个人,那就是谢润秋。 这样一位身份地位都很显赫的地下王国主人,他的儿子居然是暗网排名前十的杀手,不可笑吗? 小说故事里喜欢写某某杀手称雄江湖几十年,让人闻风色变。现实中的杀手没那么厉害。相比起各个势力的头目来说,隐在暗处的杀手是消耗品,随时都可能死在赏金任务中,越出名的杀手死得越快。 如今暗网中排名靠前的杀手,很多时候都只有一个代号,马甲下面不知道消耗了多少茬执行人。 谢润秋居然让自己亲儿子去做杀手,这只能说明他对儿子的生死并不在乎。 现在Jack谢去找徐以方哭诉幼年遭遇,谢茂相信他说的可能都是真的。徐以方甜是甜了点,人真的不傻,在她面前瞎扯淡很大可能被拆穿。问题在于,就算Jack谢和谢润秋关系不好,也不代表他就得跟异母弟弟关系好吧?前不久Jack谢的亲妈才死了,万一他是来替母报仇呢? 在Jack谢的身份角度来看,徐以方可不就是破坏他父母婚姻的小三,谢茂不就是那个孽种? 他真的很想知道,徐以方到底在想什么呢? 宿夫人陪着吗?谢茂问。 昆仑道:宿夫人一直陪着。期间秘书有事来请示,她也没有离席。 宿贞为什么一直陪着徐以方?因为她担心Jack谢对徐以方图谋不轨。她为什么要担心徐以方?因为她的儿子和徐以方的儿子是未婚夫夫。她是徐以方的亲家。 不管谢茂承认与否,他和衣飞石的关系得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宿贞对他再有戒心,再有多少不满,也始终没有回避过自己作为长辈的责任。 太太是什么意思?谢茂再问。 太太请主人晚一些过去。昆仑道。 谢茂考虑再三,说:你去回话。顺便通知谢约翰,我坐晚上的飞机去宁市。有事直接来找我,别去烦我妈。这件事就不用让太太知道了。 昆仑去了没多久,很快又提着一个礼物盒子回来了。 主人,大公子留了一份礼物离开了,他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有空再聚。 谢茂正打算和衣飞石上楼睡回笼觉,衣服还没脱下来,昆仑又回来了。把他气得够呛,正想发脾气,就听昆仑在门外恭敬地说:主人,我建议您先看看大公子留下的礼物。 刚开始昆仑口中的谢约翰还是个无名氏,称呼十分随便。 拿了谢约翰留下的礼物之后,他对谢约翰的称呼,就升级为恭恭敬敬的大公子了。 进来! 昆仑提着礼物盒子进来,这个盒子不算小,半米见方,盒子上覆盖着石墨色锦缎。 谢茂轻咦了一声。 所谓石墨色锦缎,实际上并不是锦缎。 那是一层极其绵密的帝陵石灰,带着沉寂千年的皇皇阴气,能够隔绝大部分散逸的气机。 昆仑将盒子打开,一本尺长古卷安静地放在盒中,透出一股祥和安闲之意。 这是谢茂走上前看了两眼,道德天书。 第456章 乡村天王(215) 《道德天书》作为一件极其珍稀的华夏至宝,一直被境内外各种势力所觊觎。 不提隐盟各世家的暗中图谋,以羲和为首的境外势力就对《道德天书》几次巧取豪夺,皆告失败。 在《道德天书》的安置保护问题上,特事办始终持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姿态,谢茂也一直深信《道德天书》真的被保管得很好。去年,为了守护这件至宝,常宿义带领不少隐盟修士战死,岳云也在拒敌之战中身负重伤,至今不能恢复。 没有人知道《道德天书》被存放在何处,只知道它应该很安全 现在,这本传说中被保管得很安全的华夏至宝,经谢约翰之手,轻巧无比地送到了谢茂面前。 如果不是昆仑识货,建议谢茂先看一眼,这件宝贝就要被扔在客厅里自生自灭了。 安全?简直是个笑话。 谢茂翻指结阵,封去屋内四衡八气,隔绝了所有可能逸散的气机之后,动手翻看。 他轻轻翻开古卷,一股浩然之气霎时间席卷而至。 皇皇如天,明明如地。 这不是伪书。 谢茂的指尖在道德天书之上虚悬,带着古卷缓缓翻过,浩渺之炁一遍一遍筛过他的真魂,瞬间就有邪祟、污秽之思被道德天书捶打了出来 道德天书不仅仅记载着登天之法,也有着锤炼道德之奇效,能够驱除恶念,矫行正道。 投身为人,生而有欲。 人之恶,与善如影随形,仿佛阴阳,相携而生,不可剥离。 谢茂作为修士,恶念比普通人少,否则不可能修行有成。然而,恶念少,不等于没有恶念。沉沦红尘之中,不作清净之修,总有欲生邪祟。暴怒之时也会杀人,贪欲之中也有折磨。 此时,道德天书就一层接着一层,不断地将他体内的不正之思捶打出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先生,此恐怕遗祸江东之计。衣飞石说。 怎么?谢茂翻动古卷的手指缓缓停住,嘲笑衣飞石的急切,这也能碰到你的秘密? 当然不能。如果随便一件异宝就能解开谢茂的封印,那也太小看诸天圣人的手段了。 可衣飞石也不敢斩钉截铁地反驳谢茂的嘲讽谢茂现在脾气坏,跟衣飞石不再是你说什么都对的关系了。二人之间,隐隐有些较劲。他若真让谢茂觉得被下了面子,倒霉的肯定不是谢茂。 先生,各势力的目光都在《道德天书》之上,连宿夫人那样归隐多年、百事不管的修士,听闻《道德天书》有陷落之险也会出手卜算其下落。您修法通天,不落千磨万障,《道德天书》于您用处不大,没有必要握玉璧而行闹市。衣飞石答非所问,语气小意温柔,姿态十足温驯无害。 就这样衣飞石也不敢说得太明显。 道德天书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有挑剔杂质、纯粹修法的作用,对谢茂则根本没什么用。 别看现在道德天书洗涮着谢茂的真魂,看着他体内的邪祟被一层一层捶打剥离出来,实际上,道德天书对谢茂的作用也就类似于打磨脚皮大圣立世,自有德行贯天,道训彻地,《道德天书》只对未封圣的小神仙和普通凡人有用。 谢茂侧头看了他一眼。 衣飞石低眉顺目中,带着几不可闻的忐忑,似是担心一句话说得不好,谢茂随时翻脸发作。 我近日也没有怎么着你吧?谢茂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嘴里却冷笑:我是能吃了你? 衣飞石听声知意,立刻知道自己可以功成身退,躬身退了一步,表示闭嘴不进言了。 这些日子,二人间相处得还算愉快,谢茂夜里睡得舒坦,别的时候心情就好。昨天确定被动了手脚的记忆很大可能与衣飞石无关,在宿贞的各种私下操作之下,衣飞石又表现得极其驯服老实,种种事下,谢茂虽没有放下提防衣飞石逃跑的戒心,情绪已没有当初那么气急败坏了。 不管怎么说,二人相处数十年,最熟悉彼此的生活习惯。不说衣飞石服侍谢茂起居一向悉心竭力,就算他端着架子故意出工不出力,谢茂骨子里就喜欢他这一口,有他在身边陪着,哪怕当个木头桩子白喘气儿,谢茂暴躁的情绪也能被慢慢安抚下来。 目光重新落在《道德天书》身上,谢茂此时也不能肯定谢约翰的用意 如衣飞石所说,这玩意儿对谢茂没什么大用,反而像是烫手山芋,捏着就是一手燎泡。 改签机票。先去杭市。谢茂吩咐。 《道德天书》谢茂拿着没什么用,送还给毫不靠谱的特事办也是绝不可能。 思来想去,谢茂决定供奉在杭市岳王庙,交给岳王父子保管。 谁有本事,谁去抢。 惹了岳爷爷出山,那也是有本事抢宝贝,有本事打死无怨! ※ 谢约翰穿着脏兮兮的T恤,套着毫不起眼的开衫,坐在某山寨炸鸡餐厅里。 他看着的位置,是特事办老巢的出入口之一。 从宿贞家出来之后,谢约翰就一直在这里等。《道德天书》这么烫手的玩意儿,谢茂拿到手肯定不会藏私,一定会上交给国家。老巢发现《道德天书》现身,也一定会调用各方面势力,护送保存。所以,老巢各个出口肯定都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随便盯哪一个都行。 谢约翰这会儿就是为了确保《道德天书》能顺利抵达特事办的手里。 羲和已经被特事办招安,所以,他不能亲自去递交道德天书。 华夏至宝交给别人,谢约翰也不能放心。 他只信任谢茂。 不管近一年来有关谢茂的传闻如何离奇轰动,说谢茂如何身负神迹、冠绝隐盟,但是,从表面上看,谢茂始终很配合特事办的行动,也一直受特事办管辖调派,依然是从前那个热衷报效尽忠的谢茂。 谢约翰自认为很了解弟弟。 弟弟那么桀骜嚣张的个性,怎么可能贪图一点儿私利,就把《道德天书》扣在手里? 再者说了,弟弟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去,事情想多了脑子就打结,得到《道德天书》之后,弟弟肯定会一刻不停立刻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特事办。 对弟弟人品脾气无比了解具有信心的谢约翰,左等右等,从下午等到半夜,老巢始终一片平静。 先生,我们打烊了。服务生尽量不翻白眼,客气地指点,要不您去隔壁街的开封菜,他们那儿二十四小时营业,无限提供纸巾、番茄酱,厕所还多。 谢约翰悻悻地起身出门。 站在略显寂静萧瑟的街头,他发现京市的夜晚,一年比一年冷清。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半夜两点。老巢这时候都没有动静,不正常啊。难道齐秋娴打算把《道德天书》直接放在老巢保管? 到了这个时候,谢约翰也没有想过,弟弟是不是压根儿没有把《道德天书》送回特事办这件事。 翌日中午。 谢约翰从酒店套房醒来,看了一眼手机。 我的个茂茂小祖宗!您这是坑哥诶!谢约翰一翻身就爬了起来。 隐盟已经传遍了! 《道德天书》现身杭市岳王庙! 都他吗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知道就知道了,知道了还遍传隐盟是几个意思?你们内部有聊天群了不起啊!谢约翰差点被气疯了。骂娘的时候他丝毫没想过,他会知道这个消息,正是因为他也披着某个马甲,在这个所谓的隐盟内部聊天群里蹲着。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谢约翰撂下手机,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披上浴袍,赤脚下地打开门。 门口站着三个矫健彪悍、西装革履的男子,门外还站着两排近二十个筋肉男,个个神色肃穆、眼含杀气,守在谢约翰的门口。 为首那人摘下墨镜,客气地说:少爷,老爷请您即刻回去。 谢约翰探出头,看了走廊上排列得很整齐的各个筋肉男一眼,说:来抓我呀? 少爷,您言重了。对方客气地躬身。 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你知道在华夏首都搞黑社会活动是什么性质吗?谢约翰口中威胁,满脸带笑,说着话,突然动手,咔嚓一声,站在他面前的西装男两条胳膊就脱臼了。 不到十秒钟时间,堵在门口的三个西装男全部瘫软在地上。 谢约翰赤着脚踩在这三人身上,走到走廊上,看着那两排筋肉男:还不他妈地快滚蛋!等着老子一个个收拾?敲你吗!一边骂人,一边操起酒店门口的花瓶就哐哐地砸。 两排筋肉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得亏是华夏禁枪。要是在美国想起少爷扛着微冲横扫一片的凶残,各人都撇嘴。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Jack少爷再厉害,大家都有枪,火拼起来说不好倒下的是谁,问题在于,Jack少爷是老大的亲儿子,谁那么倒霉把他放倒了,事后清算难道还能活命? 砰一声,谢约翰甩上房门。 关门的瞬间,谢约翰原本狂暴的表情瞬间变得冷静,他检查好皮带上缠着的复合丝线,迅速穿戴。 整理好着装后,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几次群聊天,发现隐盟内部对《道德天书》的突然现世聊了999 条。事已至此,这件事是彻底无力回天。只得无奈地笑:小兔崽子,坑死你哥算了。 把《道德天书》送到岳王庙,怎么想的?!早知道谢茂这么不靠谱,谢约翰想,他宁可喊个顺丰直接把《道德天书》送到老巢算了! 原本想借此把老爹身边的高手都引到京市来,他才好潜回去做那一件事。 现在?现在调虎离山的计划全报销了!岳王庙,自从十多年前羲和夺宝失败,圣谕战士被屠杀精光之后,谁还敢去岳王庙抢东西? 坑了个哥的。 ※ 楮山影视城位于宁市西南近一百公里处,全线高速,交通还算方便。 虽是新修的影视城,因临近楮山市,生活配套很齐全,门口几条街全是大大小小的宾馆小酒店,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白天晚上都很热闹。除了来这里讨生活、寻找梦想的各种工人演员,还有追着明星行程来探班、偶遇的各种粉丝,以为是古镇旅游购票入场的不明真相旅行团 市内仅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多数剧组都只会安排重要主演和主创在此下榻,其余工作人员住在别的三、四星级酒店内。谢茂与衣飞石下榻时,剧组包了最上面两层楼,主创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主演则暂时只有衣飞石其余几位都协调时间走个饭局什么的,明星吃的都是青春饭,有钱不赚王八蛋。 哪怕二人下榻时已经是半夜,阿鲁导演和方宪还是一直等着,非要吃宵夜。 谢茂知道他们俩想说啥。有时候做老板的就是比当下面人累,哪怕他这时候已经非常想洗个香香抱个软软睡觉了,怕两位剧组骨干胡思乱想,还是得好脾气地洗把脸,跟着出来吃宵夜。 阿鲁导演订了本地据说比较出名的火锅店,是某演员开的,私密性很好,很多圈内人拍戏间隙都会光顾,不会被服务员偷拍,也不会被私生饭打扰。 阿鲁导演弄了两箱啤酒,谢茂看着头就疼:明儿还拍不拍戏了?少喝点。 衣飞石坐在一边点菜,主要挑谢茂爱吃的东西,服务员把菜送上来,谢茂就不禁撇嘴。 当了皇帝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摸得清楚他的口味,亲近的人顶多知道他的喜好和衣飞石差不多。但是,那是相处多年的习惯,不等于他真正喜欢。如今衣飞石点的菜,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东西。 各种动物的脑袋。他就喜欢吃头。鸡头、鸭头、羊头、牛头、猪头、蛇头眼睛、舌头、鼻子、脑花、脑膜 衣飞石把菜单上与脑袋相关的东西都点齐了,连小吃麻辣鸭头、兔头都点了两个。 这些小巧的细节,无不说明衣飞石对君上的了解,无不展示着他们从前的亲密。 阿鲁导演开始说正经事。 主要是说转场时发生车祸,导致硬盘被毁的事情。 此时《岳云传》的拍摄工作还未全部完成,摄影资料的保管义务仍在摄影组。转场途中出车祸可以说是意外,云储存以备份的服务器居然也失火了,这就很不凑巧了。 制片人熊开新对此极其愤怒,认为是有商业间谍搞破坏行动,要求报警调查。 熊开新被老同学陶蕾半路狙击之后,一直心存警惕,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闹得风声鹤唳。 这件事直接责任人是方宪与挑大梁的阿鲁导演。 在这种项目里,谢茂把大部分事情交给阿鲁,这是一种信任,很大可能也是为了以后的合作做准备,阿鲁当了十多年副导演,也想试着独立执导,合作近月余,谢茂对阿鲁比较看好。如今阿鲁在剧组所负担的责任远超一般现场执行导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剧组大管家。 出了车祸,方宪和阿鲁导演本就够头大了,偏巧这么寸,三个备份一起出事。倘若没有谢茂手里的备份,前面一整个月的拍摄全都打水漂了,损失的绝不仅仅是金钱。熊开新又大发雷霆要报警,剧组内部人心惶惶,各有猜测。 所幸在熊开新开大招之前,报警的事就被谢茂摁了下来。 阿鲁导演丝毫不敢怠慢,这几天已经在剧组内自查完毕,不管是车队还是服务器保管那边,都没发现什么异状和可疑之处,唯一让人觉得不好解释的,真的太凑巧了! 自查结果出来之后,谢茂也已经来了第二拍摄点,阿鲁导演必须和谢茂详细说前因后果。 这种情况下,他大半夜地拉着方宪,非要找谢茂吃宵夜,谢茂能不来吗? 阿鲁导演一边说,一边做检讨,说自己对车队管理有问题,否则半路不会出车祸。又说自己对服务器机房管理没注意,居然会电路失火。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茂还能怎么办?说两句宽慰的话,赶紧打住呗。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加强内部管理,也要给组内司机做安全宣讲,路上注意安全。谢茂心知是天道作祟,怪剧组工作人员有什么用?但这事不能明说,也就随口叮嘱两句,当作了结。 他常年收拾各位大臣,其中的度拿捏得很好,没有满口宽慰没事,也没有严厉指责。 这种态度反而让底下人心里更踏实一些。 阿鲁导演见他真的不怪罪,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又不住给谢茂敬酒。 谢茂也是挺无奈,从前臣工敬酒都是有仪程的,不能乱敬。而且,他当皇帝,爱喝不喝的,谁还敢觉得他不礼贤下士?点个头就算极其给面子了。 现在阿鲁导演要敬酒,他只能喝了两杯,说:量浅,您海涵。 阿鲁导演连忙给他换了酸奶:您喝这个。方宪在一边虎视眈眈地准备斟奶。 上茶吧。谢茂给这两个憨货弄得没脾气了。 阿鲁导演一晚上对着谢茂千恩万谢,说着说着都差点要哭出来了。真让熊开新去报了警,不管最终调查结果剧组内部是否有商业间谍,他在业内的名声都坏了。谁敢冒着出事的危险再用他? 谢茂细心备份的一事救了《岳云传》这个项目,拦住熊开新不让报警则是救了他阿鲁! 一晚上都是阿鲁导演缠着谢茂絮絮叨叨地感恩,他也不劝谢茂喝什么,说着说着就闷一杯,旁边方宪不爱说话,就是陪着他一口闷,一顿饭吃完,两人喝了两箱啤酒,除了中途上个厕所,身上带了点酒气,半点醉意也无。 按照阿鲁的说法,如此信任无以回报,必须喝醉才能回酒店。 谢茂哭笑不得:阿鲁导演,您这喝醉了,是打算让我还是小衣扛您回去? 不用扛,我认识路。喝醉了也认识。阿鲁导演拍肚子。 这都快四点了,我还得回去眯一会儿。明早去拍摄点看一眼,下午还要拍戏。谢茂道。 提起明天的工作,阿鲁导演终于清醒了一点,这才答应回酒店休息。这俩是半点没喝醉,买了单还记得让酒店开发票,提供的就是第二电影的单位税号,谢茂见他二人清醒无比,带着衣飞石先回了。 路上衣飞石和往常一样安静地随在他身边。 谢茂也不过喝了两口酒,月色下,竟带微醺:今天胃口不好? 衣飞石已经习惯了被他抛诸脑后,陡然被问询,竟有些受宠若惊:没有。太晚了,不太想吃。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觉得他肩膀削瘦,这会儿特别地好看,忍不住就伸手搂着,轻轻抚摩:是削了三花之后,精力不济?我记得,从前你这个年纪最爱吃,夜里吃半只羊都不积食。 谢茂提起削三花这件事,衣飞石不禁眼波一颤。任何与那个夜晚有关的事,他都不想回忆。 然而,当谢茂提起谢朝往事时,衣飞石连头都埋了下去。谢朝偷来的一切宠爱喜欢,比那个沉闷苦痛的夜晚更让他难以面对。 今夜侍膳很适口。从前,是不是也常常与我同席共食?谢茂突然问。 这个问题让衣飞石觉得恐慌。不是斩了前尘么?君上为什么又对我和他的一切感兴趣了? 我最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你执掌地府,地位高贵。那日我用萃取了能量的鞭子胁迫你 先生,衣飞石打断他的话,满眼哀求,求先生不要深究。我已经知道错了,再不敢跑了。先生问我今日为何不吃东西因为我要服侍先生,饮食皆有顾忌。不食红肉,不食荤腥。只要先生不逼我,我什么都听先生吩咐,求先生不 你是阴天子。谢茂捉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满手冷汗与冰凉,那鞭子顶多送你离开这个世界。就算你离开了,从前如何封印修为回来,以后也可以怎么封印修为回来。你为什么那么害怕? 先生!衣飞石有些急了,您说过不会逼我! 除非,你离开之后,就回不来了。谢茂说。 既然死的不是你,你为什么回不来? 因为,你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对吗? 你怕的不是死,也不是离开,你怕谢茂轻轻抚摩衣飞石的肩膀,我死? 第457章 乡村天王(216) 凌晨四点的楮山街头还晃荡着烟火气,准备收摊的烧烤档、三轮车、外卖小哥,发出各种声响。 谢茂与衣飞石行走在前往酒店的人行道上,身边是关门闭户的商铺,头顶亮着昏黄的路灯,无不勾勒描绘着衣飞石此时的孤独与恐惧他的秘密,只有他孤独地守着。他的恐惧,依然只有他孤独地守着。最让他恐惧的是,他原本孤独承受的一切,全都被谢茂发现了。 前尘禁法没有松动,衣飞石也从未泄漏过一字半句,可是,他们彼此之间那么地了解。 衣飞石的种种反常之事,谢茂认真考虑之后,就得出了答案。 谎言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因为,它一定会被拆穿。 谢茂的理解非但没让衣飞石觉得松了口气,反而让他更紧张。他不需要谢茂理解他的用心,他只需要谢茂不追问。哪怕情报上的不对等会让谢茂因误解痛责厌恨他,也比谢茂知道一切更好。 在谢茂的安危面前,他的感情不重要,他的命也不重要。 当谢茂轻飘飘地在他耳畔问出你怕我死四个字后,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男女主解除误会后相拥而泣的桥段,无论谢茂问什么,猜测出什么,衣飞石都不曾给他任何反应,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他再不开口说任何一个字,保持住长久地沉默。 不说话?谢茂侧头看着他微抿的下唇,这代表着拒绝。 他这样死活不开口的姿态,往日会让谢茂极其暴躁。如今二人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谢茂也失去了对衣飞石的感情,他换另一种角度审视衣飞石的沉默,反而有了些不同的感触。 人一旦失去了爱情,总会更冷静,更客观,更有界限感。 你这么害怕我死了,却依然不肯说那个秘密,那是不是证明,被我知道那个秘密的后果一定比死亡更让你难以接受。谢茂看着衣飞石低头沉默的小模样,忍不住手痒,非得去薅衣飞石头发两下。 衣飞石的短发看着厚实浓密,充满了年轻人的健康,发根处淌着细汗。 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失去了修为,也没有谢朝时的武艺,衣飞石就是个普通人,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当他觉得害怕的时候,冷汗就会不由自主地淌出来。 谢茂觉得衣飞石有点可怜。 他从不会真正怪罪一个为自己设想的人。 不管衣飞石隐瞒着怎样的秘密,曾对他使用过怎样的手段,就冲着衣飞石为了他的安危,宁可被废了玄池、斩了三花,温顺地领受他的苛责羞辱,他就不能将衣飞石简单地当作对手看待。 谢茂终于对衣飞石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行啦,我不问了。回去吧。 二人不再僵持,衣飞石也温驯地靠在谢茂怀里,难得亲密地相携回了酒店。 路上,衣飞石思忖再三,低声致歉:对不起。 谢茂自嘲地笑了笑,说:不用对不起。我也没对你手下留情。 剧组给谢茂和衣飞石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套房,临走时,谢茂就让酒店服务来把中间的通道门打开,两间套房合二为一。二人行李放在各自房间里,分别使用自己的洗手间,夜里则宿在谢茂的床上。 想明白真相的谢茂态度温和了许多,搂着衣飞石絮絮温存了整个残夜。天蒙蒙亮时,窗外传来城市清醒的嘈杂声,衣飞石已经疲惫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看着我。谢茂抚摸他的脸,硬生生将衣飞石从睡意迷蒙中唤醒。 亲昵相拥,四目相对。 抚摸着脸颊的双手提醒着衣飞石,谢茂不准许他错开这一次对视。 答应我,无论如何 谢茂想说不许再跑,考虑到衣飞石这么长久以来的心理负担,他考虑再三,换了个更温柔的词,不要再离开我。 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了。 谢茂此前所有的不耐与无视,都缘于对衣飞石的不在乎。 如今他对衣飞石的感情依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且多数来自于习惯和衣飞石做出退让牺牲的感怀。就是这么一丁点儿的温柔,从他双眼流露出来,就变得无比地具体和真实。 衣飞石竟有些难以承受。 这样的目光下,衣飞石不愿撒谎,说:先生不逼我,我不会走。不过,那件事是我的底线,先生不停地查问、追索 你不告诉我,也不许我查?谢茂打断他的话。 气氛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臣不敢。衣飞石选择示弱。 若你如今修为仍在,是不是又要对我动手了?斩前尘?谢茂却不肯放过他。 衣飞石沉默。 如果早知道斩前尘后,谢茂对与他相关的一切还这么感兴趣,他会直接冒险封了谢茂的记忆。 如今的局面根本没有变好,反而更坏了!就像是他把一切都赤裸地呈现在谢茂面前,谢茂只要动一动脑子,就能知道他想做的一切。 谢茂抬起一只手,掌心里一枚青玉简明晃晃地闪过:我想还给你。 他失望地看着衣飞石:是你不想要。 衣飞石微微动容。 青玉简代表着谢茂的信任。如谢茂所说,是衣飞石不想要。 如果有了青玉简,以衣飞石的眼界见识,起码有一百种方法恢复修为。 衣飞石不会为了取悦谢茂就放弃自己的计划,目前的局势太危险了,一旦有了青玉简,衣飞石背叛谢茂的信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一定会重建玄池,恢复修为,迅速离开。 他不知道谢茂会给他青玉简。 最令人绝望的是,衣飞石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知道说句软话就能得到青玉简,我一定会骗您。 当您的意志与您的利益并不相符时,我选择了服从您的利益,对抗您的意志。若因此身陨道消,是我罪有应得。您不必为此感怀,也不必将此视为牺牲。归根到底,它仍旧是一种背叛。 衣飞石如今肉体凡胎,夜里没休息好,白天就没什么精神。 他躲在浴室里用凉水泼脸,泼了几次都没能强打起精神,擦脸出门时,眼角还带了点浮肿。 谢茂知道,这是因为斩三花留下的后遗症太严重,衣飞石的精气神被削去大半,他如今的状态比普通人还差了大半截。熬了一个白天半个晚上,谁勉强睡了几个小时,当然不可能有精神。 喏。谢茂化开一枚保元丹在水杯里,看着衣飞石服下,瞬间就变得精神焕发。 能把保元丹当功能饮料嗑,传出去隐盟大批修士都要气死。 药给你准备好了。谢茂拿出一只精致的玉瓶,里边放着四颗保元丹。他只给衣飞石看了一眼,又把玉瓶收回了随身空间,需要的时候来找我。 衣飞石知道,睡前他和谢茂谈话时的沉默,让原本打算再次信任他的谢茂打了退堂鼓。 原本准备好给他的青玉简被收了回去,原本准备给他的保元丹也被谢茂亲自保管,他需要时才能向谢茂申请服用。与其说是谢茂不信任他,更像是谢茂不愿再给他任何出格的机会。 如果他再一次触怒谢茂,结果是怎样? 谢茂不想知道这个答案,衣飞石也不会知道,因为,谢茂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因夜里休息得不好,二人比往常出门晚了半个小时。 剧组各位主创已经乘车去了影视城,剧组配给谢茂和衣飞石的司机、助理在大堂等候。 一行人抵达拍摄点时,置景组已经把主场景都搭好了,道具组正在陈设。剧组众人都很忙碌,晚上就要拍衣飞石的戏份,一切都要准备好。 谢茂在现场道了辛苦,四处察看细节。阿鲁导演全程跟随。 磨合了月余的剧组配合度极高,换了新的拍摄点也没什么大岔子,工作进度也很喜人。 谢茂翻看拍摄日程之后,发现阿鲁导演排得最早一场是下午三点半的戏,于是宣布请全组吃饭。 很意外的是,现场工作人员纷纷表示不领情,离得近的工作人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站得稍远的工作人员就混在人群里,浑水摸鱼般地大声嚷嚷,问,咱们拖车餐厅什么时候再开? 怎么回事?谢茂不大明白,食堂没跟上? 前几年拍摄时总出事,好几个演员都被烧成重伤。后来行业协会出了规定,各拍摄场地不能出现明火,楮山是新开的影视城,管理更严格一些,里面可以使用电器,不能开火,咱们的拖车有煤气炉子安检过不来。阿鲁导演解释说。 这不是理由。谢茂不信阿鲁导演处理不了这问题。 咱们在外边的停车场租赁了一块场地,影城这边也协商好了,提供清水和垃圾处理服务,置景组呢,派了几个木匠过去打围,装个棚子,简单装修一下阿鲁导演无奈地说,那不是邪门么。棚子搭几次倒几次,刚开始我们以为是有人捣乱,专门派人守着,唉。 他叹了口气,说起来自己也有些后怕,我也亲自去守过。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停车场,平白无故就起歪风,轰隆一声就把棚子给掀了,围挡都撕开半截 换地方呀!背后又有工作人员不满地嚷嚷。 阿鲁导演气得回头瞪人:谁他吗嚷嚷?这不是在协商吗?少给你吃一顿饭了? 这十多天置景组和前三天转场过来的工作人员,工作餐都是盒饭,哪怕伙食标准挺高,和在拖车餐厅吃的五星级标准饮食也没法儿比,吃惯了大餐的工作人员当然不乐意。 不过,之所以闹得这么着急,见了谢茂就开始嚷嚷,也是因为影视城和风景区的环境不一样。 影视城本身就有配套的餐饮公司,会那么严格地禁止明火,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推销自己公司配送的盒饭。当然,剧组各位主创主演明星们吃小灶,这不是还有大批工作人员和群演可以吃饭盒吗?剧组降低了成本,影视城也可以创收,联络此事的小头目还能偷摸吃一笔回扣,皆大欢喜。 若是普通剧组也罢了,吃外送的盒饭和影城内部配送的盒饭没多大区别,外送盒饭也没良心到鸡腿大一点,配菜好一点。《岳云传》这种吃着五星级拖车餐厅的工作人员就不干了,天差地别啊! 工作人员们怕导演组为了和影城做关系,牺牲底下人的福利,所以才急吼吼地堵住谢茂抗议,要求解决食堂问题。 已经在协调新的场地了,明天拍摄之前,一定把餐厅落实好。阿鲁导演向谢茂打包票。到了阿鲁导演在业内的地位,还真不稀罕跟影城做什么关系,都是影城上赶着跟他做关系。 谢茂看时间还早,说:去停车场看看。 他也是被天道逼得没脾气了,先是导演闹幺蛾子要改剧本,再立项之后主演出问题,有了他和衣飞石亲自坐镇之后,干脆暴雨来山洪,转场途中出车祸、服务器机房失火一次次地收拾《岳云传》剧组,现在连饭都不给吃了? 五月天气不冷不热,在楮山拍戏的剧组真挺不少,到处都有穿着戏服候场的群演在溜达,场外停了不少保姆车,助理们个个翻着白眼,看谁都像要堵自家艺人的脑残粉,架子比某些小明星还大。 谢茂与衣飞石步行前往停车场,一路上被好几个小导演堵住发名片要求加微信,说是介绍大导演大经纪人给约戏。 阿鲁导演黑着脸赶人,向谢茂解释:这种都是拉皮条的,正经接不上戏。 被拦开的墨镜青年极其不服气,转身就骂:怎么说话呢你?就你能接戏是不? 一直显得很斯文的阿鲁导演半句废话没有,骤起发难,操起手机就是一通暴打,气势之彪悍,下手之残暴,生生把那看着挺社会的墨镜青年给打跑了。 相比起其他行业,剧组里品流更加复杂,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工,可能就有一帮能砍能杀的兄弟伙,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背后说不定是个什么层级的金主。有卖身从良的,有浪子回头的,还有一直在水里根本不打算洗脚上岸的,小小一个剧组,正经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阿鲁干了这么多年副导演,协调的就是剧组各方面的关系,台面上得去,撕破脸他也下得来,论起撕逼打架,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区区一个影城混饭吃的,哪里是他的对手? 衣飞石原本还怕阿鲁导演吃亏,见他把对方揍得落荒而逃,也禁不住好笑。 打完了架,阿鲁导演穿好飞蹬落地的鞋子,理了理衣服,又恢复了一贯的体面:谢导,石董,咱这边走至于围观群众的呆滞目光,他完全当作没看见。叔撕逼打架的时候,你们还在家吃奶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到了剧组原本租赁的场地,是影城西边专门留给剧组使用的大停车场,最靠角落的一块地,地方选得还挺宽敞,阿鲁导演上前讲说当时棚子被掀翻的场景,谢茂和衣飞石跟着步行观望,走了两圈,二人都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让人来把棚子架起来。谢茂说。 阿鲁导演立刻就打电话叫来工人,现场搭棚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谢茂在原地转了一圈,这地方要容纳剧组几百人吃饭,还要放下三辆拖车,租赁的场地不算小,升降棚子前几天就装好了,只是一直被掀翻,这会儿也只需要推过来一一展开固定。 木工利索地把掀了半截的围挡补好。这里是剧组的专用餐厅,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出。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谢茂说。 话音刚落,一阵歪风疯狂吹来,生生把搭好的棚子掀开。 两个工人还站在长梯上套绳,离地面近三米高的距离,因谁也没想到会有突如其来的狂风,所以工人们不曾套安全绳,此时直接被掀了下来 衣飞石下意识飞身扑上去,毕竟废了修为,慢了一步。 谢茂已一把掌住倾倒的长梯,顺势把人放在了地上。他这一掌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三米高的长梯,绝没有人能一手扛住! 更可怕的是,长梯上还有两个工人。居然都被谢茂一手扶住了?这是什么样的臂力?!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阿鲁导演脑洞又开了一回:看吧看吧,谢导不愧是龙族!力气这叫一个大,龙啊,力气能不大吗?龙是神兽,能够克制妖邪吧?龙能吃鬼吗? 谢茂已经走到歪风骤起的地方,仔细看了一眼,问:小衣,你怎么看? 衣飞石看不出什么问题,说:恐妨天碍。大概还是天道作祟。 挖。 谢茂点了点面前的水泥地。 阿鲁导演刚想说水泥地怎么挖?龙导演您有办法吗? 下一秒,他就看见被谢茂点过的地面一点点皲裂开,最终变成了小块碎水泥。 两个工头胆子大,操起铁锨锤子就过来了,谢茂指哪儿他们挖哪儿,一连挖了好几个坑,终于在第六个坑上,挖到了一个东西。 报警吧。谢茂说。 几铲子挖出来一根人骨头,这回不想换餐厅场地也不行了。 警察接到报案很快来了现场,因是谢茂指挥挖出来骨头,他被当做头号嫌疑人仔细盘问。 工人们辩解我们谢导懂风水是大师,又说了最近搭棚子总被掀翻的怪事,还说您看水泥地什么时候浇灌的嘛?我们谢导今天之前都没来过这里,他是能半夜把人杀了埋在地里还浇上水泥不成? 好说歹说,谢茂始终脱不了身,警察叔叔并不相信怪力乱神,随便点一下就挖出人骨的事情。 刚来这个世界时,谢茂还会老老实实在派出所等着做笔录,现在已经不耐烦了,和齐秋娴通过电话之后,案子直接被移交给特事办处理有怨鬼作祟起阴风扰民,已经属于特事办管辖的范围。 那怨鬼还跟在谢茂身边不想离开。 谢茂也是服气了:赵爵伟,你和白小青联手坑我,现在还指望我替你伸冤?当我没读过书? 在停车场被发现了尸骨的怨鬼,正是曾经福慧粮司的鬼差小招儿。他最初被福慧粮司当作赔罪礼物送给谢茂,前后跟随谢茂、容舜、衣飞石,后来,他受白小青控制,在邪神弥勒像一事上误导了谢茂和衣飞石,险些让衣飞石落入白小青的圈套。 从那以后,谢茂就不曾再见过小招儿。 他不怪罪小招儿被白小青利用,不过,让他毫无芥蒂地继续留用小招儿,那也绝不可能。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谢茂读过书。 我还有一个名字。赵爵伟飘忽在谢茂身边,看着衣飞石,我叫岑皖。 先生,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衣飞石说,剧组恰好选址在此拍摄,影城恰好不能开火,拖车餐厅恰好选址在此搭建,下面就是赵爵伟的尸体 衣飞石原本一直保持着沉默,赵爵伟提到岑皖,他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岑皖,是石一飞的养母岑秀娥的亲弟弟,也是直接调换石一飞与容舜的第一嫌疑人。 如今石一飞与容舜的身世都已经真相大白,主持掉包计划的幕后黑手羲和也已经浮出水面,当初具体是如何操作,经历了怎么个过程却依然是个秘密,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现在岑皖突然用这种方式出现,整件事看上去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阴谋。 这事你见得还少吗?谢茂反问。 谢茂联络特事办要求移交案子时,电话直接打给了齐秋娴。 按道理说,负责来接手案子的人,不是齐秋娴的心腹,也必然是齐秋娴的嫡系。事情涉及到谢茂,谢茂是齐秋娴相当看重且拉拢的重要政治资源与得力干将,齐秋娴这点儿面子还是得给吧? 事情没有按照正常程序走。 电话刚刚打回京市,本地特事办就有人前来接洽案子,且来的人身份很特殊。 一位是来自叶家的隐盟弟子,一位是容锦华的直接下属。这两人看上去都不应该在地方任职,也不该来得这么迅速不应该发生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这两人一个负责与当地派出所做档案上的交接,一个就跟在谢茂和赵爵伟的身边。 赵爵伟说自己还有个名字叫岑皖时,这位叶姓弟子听得清清楚楚,却一言不发,仿佛早就知道了。 这一切说明什么? 说明赵爵伟的出现,是叶家和容锦华所安排。 谢茂前天才约见了叶家大长老,特事办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 叶家和容锦华联手对齐秋娴发起了反攻! 岑皖是叶家埋了很多年的一颗炸雷,足以炸死齐秋娴的一枚炸雷。 几乎不用审问,谢茂就知道赵爵伟会说什么。无非是齐秋娴在当初处置石一飞和容舜的事情上犯了大错,为了掩盖这个大错,她可能还干了更多的错事。 总而言之,今天掀开在谢茂面前的,必然是个能够一举干翻齐秋娴、使之永不翻身的秘密。 当人和人的利益决定了自身的立场之后,随后即将发生的事,几乎没有新鲜感可言。立场不同的人会利用某些事实去攻讦对手,作为一个理智的判决者,审断事实比深究立场更重要。 毕竟,立场是会改变的,事实则不会。 看在容锦华和石一飞的份上,谢茂给了赵爵伟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说。 第458章 乡村天王(217) 按照日程,下午三点半,是转场后的第一场戏。戏份少,调用人员也少。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谢茂干脆坐上了剧组给衣飞石安排的保姆车,听赵爵伟讲故事,到场准备干活的工作人员全都懵逼了,啥情况啊?谢导闹脾气了? 衣飞石独自下车来,拿起导筒,简单安排了一下各单位工作。 因前几天转场时出过车祸,马上就拍摄了,临时找不到分镜图,摄影组和置景组前期都看过本子,勉强还能记得怎么拍,衣飞石和方宪沟通之后,当场拿出纸笔,大概画了几笔。 看着寥寥几笔即跃然纸上的分镜图,画法和大多数分镜画师有差异,不过,笔触张力太强了。 拍摄组众人终于明白了一直跟组的分镜画师的苦闷,难怪转场人家直接不来了,来了有啥用啊?主演都能把他的活儿干了! 画分镜图花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衣飞石讲明白之后,谢茂也从保姆车上出来了。 谢导。 谢导您好。 剧组众人纷纷打招呼。 谢茂上前看了一眼,发现衣飞石完全能够控制局面,毫不意外地当了甩手掌柜:挺好,就这么拍吧。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衣飞石,挺温柔地问,给你讲讲戏? 已经看了剧本,先走一遍吧。哪里不对,您再指点。衣飞石倒是很想配合谢茂的恶趣味,不过,这已经下午四点了。再不开始拍,稍微出岔子耽搁一下,天黑了,没日光看上去就不自然,何况,这场戏还需要一个日暮的镜头。 这场戏是岳云回城,寻匠人修理被自己摔坏的砚匣,巧遇奸细身影于奸相府前一闪而逝。 正常导演拍电影,都会把一场戏拍完。如这一场戏,岳云如何收好砚匣出府,如何寻找匠人,如何看见奸细,再跟踪检查一番,最终岳云找到匠人递上砚匣,匠人表示修成原样绝无可能。 到后期开始剪辑时,导演再照着自己的想法,挑选合适的镜头,完整叙事就行。一部电影从拍摄到呈现在观众面前,通常有很多台前幕后付出的努力都被剪掉了。 《岳云传》本质上是个山寨翻拍片,原片的剪辑已经做完,这让谢茂省了很多功夫。 比如这一场戏,他只要寥寥几个镜头。 岳云捧着砚匣走在街上,岳云看见奸细在秦桧门前一闪而逝,修好且面目全非的砚匣。 多的没必要拍,反正也要剪掉。 阿鲁导演对这样的拍摄手法就相当心惊胆战,这么拍,素材珍贵到一帧都不能少。万一碰上审查问题,需要修改,剧组连个备用的镜头都没有。重新搭景再找演员来补拍,那是多大的工程啊? 心惊胆战了一个月,最近他才想通了。人家谢导背后有太子撑着,审查能有什么问题? 和大部分狼烟四起、脏兮兮烂垮垮的战争片不同,《岳云传》大部分镜头都很明亮,真实得就像是每个人镜头外触手可及的生活。在金人铁蹄下颤栗的山河没有传奇小说中那么乐观坚固,天子几度被金人撵得四处乱跑,百姓自尊已然降到了最低点。 岳飞的出现,阻击金兵,接连大捷,让破碎的山河终于生出了一点力挽狂澜的希望。 岳云第一次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时,南宋已经勉强站住了脚步,岳飞上折要求收复襄阳六郡,被打得怂头缩脑的宋人攀着这点儿希望,期冀着复仇,期冀着太平。然而,对于朝廷来说,既有立朝之根基,守半壁之伟势,如何保住手里的这一点儿权柄才是最重要的。 岳家军并未输给金军,岳家父子并未输给金人,他们倒在了天家利益的机心权衡之下。 拍摄过程很顺利。 几个镜头很快就拍完了,阿鲁导演强烈要求保一条,于是,再保一条。 衣飞石拍戏速度和管宣没法儿比,哪怕现在不赶日程,他能一次就过的镜头,谢茂也不会让他多拍几次二人心里都知道想要的效果在哪里,不存在拍着拍着,让导演找找灵感,觉得那样是不是更好的问题。 拍完转场后的第一场戏,衣飞石和阿鲁导演商量,拍摄进度可以加快一些。 照着他的速度,只怕剧组天天下午两点就收工。 阿鲁导演请示谢茂,谢茂表示:这事儿听小衣的吧,他的戏份可以往前挤一挤,反正拍得快。动作戏穿插着拍,不要都排在短时期内密集拍摄,体力吃不消。 晚上有戏吗?谢茂没往后翻拍摄日程。 晚上拍秦府夜宴。 到点儿我过来,现场辛苦你了。谢茂毫无廉耻心地表示要翘班。 阿鲁导演能怎么办?只能笑眯眯地说:哎,您放心。 谢茂和衣飞石也没有走远,二人一起上了谢茂的大拖车。 这是个类似房车的车厢,就停在拍摄点附近的小停车场里,有休息用的小床,也有聊天的沙发小桌子,独立的洗漱间,冰箱、空调、茶具,一应俱全。 相比起影城提供的小休息室,艺人们都喜欢在自己的车里休息,一则机动灵活方便,二则不用检查房间内部安全。很早以前,某拍摄地就出现过艺人换装被偷拍的事件。 当然,这是简单休息时用的地方,候场时间稍微长一点,剧组就会把艺人送回酒店休息。 现在的艺人和从前不一样,个个都娇贵。倒回去二十年,主演候场时蹲在地上啃馒头看剧本也没人嚷嚷受了委屈,从上到下一心一意只想把戏拍好。现在让粉丝知道艺人在候场时躺椅子上没空调,都能脑补一个无良剧组虐待我蒸煮的十八种方案来。 衣飞石没看见特事办跟来的办事人员,赵爵伟的鬼魂也已经不见了:先生,事已处置了? 谢茂拿着《岳云传》的打印剧本,说:注定的事。 岳云临死之前,在狱中曾受拷问。 他坐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想着曾经驰骋沙场、飞跃城墙之上的激战与热血,明明那时候被金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军中缺粮,朝中缺势,遍地伤患,不得已咬牙苦撑,为何心中却比什么时候都畅快? 因为那时候,敌人只有一个。 只要仇恨金军,怀着歼灭敌寇胡虏就能天下太平的想法,心里就充满了希望,一片光明。 那时候,连朝廷都惊慌失措,只想着打退金军,不使其威胁王驾帝畿。 千年以来,人情事理再没有改变过。 丁仪与齐秋娴是换过命的战友,在最初的时候,华夏内忧外患,两位女战士怀揣着报国之心,奉献了自己的青春,也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两个光棍小战士,敢拼敢杀敢豁出一切。 日子是会越过越好的。 国力一点点增强,科研力量一点点变得强大,特事办握着的底牌越来越多。 从前办什么事都得靠勒紧裤腰带、拿人命去填,渐渐地,大家也都穿上了鞋子,开始爱护在牺牲中幸存的战士。丁仪与齐秋娴都很幸运,她们熬过了特事办最艰苦的那段时间,收割胜利果实。 丁仪唯一比齐秋娴幸运或说不幸的一点,就是她陪伴容锦华执行了巴黎任务。 当时,除了丁仪之外,整个小组全军覆没。随后丁仪因代孕离开了一年半,归来时,她的职务就比齐秋娴高半级了。这导致她在此后十多年的升迁当中,都始终压在齐秋娴的头上。 这世上能同甘不能共苦并不可怕,无非一拍两散,各自寻找生路。最可怕的是,携手走过了患难,需要分割利益时彼此却有了冲突那通常都会撕得面目全非,极其惨烈。 如强盗分赃不匀,如豪富镇魂元妻,如赵构冤杀岳飞。 相比起此三者,齐秋娴对丁仪所做的不算太刁毒,她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做丁仪的副手而已。 替石一飞改命是羲和的主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特事办打算把容舜和石一飞掉包之前,羲和就策划了改命之事。 也就是说,当宿贞在自家医院生产之时,就有两拨人在打她儿子的主意。特事办通过容家,顺利支开了重重保护的保镖和医护人员,准备好的安全通道却被羲和钻了空子,在特事办来人之前,羲和就派人把石一飞抱走了。 羲和派来抱孩子的是赵爵伟,特事办负责此事的人是齐秋娴,被她派来的执行人则是岑皖。 赵爵伟带走石一飞之后,羲和使用借命术,替石一飞改了命。为了不受天机窥视,也不被特事办等众人追踪抓捕,还得防着常家和宿贞,所以,赵爵伟一直带着石一飞在云省乡下生活。 那是个现代化程度极低的小村庄,一天里十六个小时都停电,村民们习惯点煤油灯。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煮饭烧柴火,用井水。出入没有大路,赵爵伟就在这里大咧咧地养着孩子。 羲和还常常去探望石一飞,他曾说石一飞抱住他叫爸爸,确有其事。 那段时间不止宿贞在疯狂地寻找儿子,齐秋娴也焦头烂额地寻找着石一飞的下落。 那是齐秋娴面临提干的重要时刻。丁仪因为某些不必明言的功劳与牺牲,并向组织言明了再不婚育的决心,任何提拔都要优先一步这与性别无关。在特事办这种特殊机构,无论男女,没有家累都是绝对的加分项。 齐秋娴绝不肯在丁仪高升的时候,主动承认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她隐瞒了任务失败的消息。 类似于掉包安置计划,孩子的下落都是绝密。具体执行人,负责人,再有记录员,三人核实之后,只会上报给主管领导。当时特事办刚刚经历一场大败,人手紧缺,齐秋娴担任了负责人与记录员,岑皖负责执行,她写好文书递交领导备查,没有人会再走一趟,确认孩子是不是真的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除了宿贞,也没人认得出来到底是不是石一飞。 事情被遮掩了下来。不过,事件并未结束。 尽忠职守的岑皖一直在追查赵爵伟的下落,被带着在云省一带到处跑,几次都只差一线就抓住了赵爵伟,皆被神通广大的羲和玩得团团转。 特事办与境外势力交手并非初次,岑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不简单,请求齐秋娴派人支援。 作为岑皖的直接上级,齐秋娴篡改了岑皖所有的报告,她甚至捏造出岑皖为了躲避境外势力对石一飞的窥伺追杀,不得已带着孩子暂时隐匿在云省某地开摩托车度日的记录。她也曾想过,除掉岑皖一劳永逸,不过,被她安排在安置点的孩子并不是石一飞,检查DNA就能真相大白,这终究是个隐患。 她希望岑皖能把孩子找回来。只要孩子到手了,后面的事情她才能掌握主动。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经过四年多陆陆续续的借命术修补,石一飞早夭的命格被补齐,羲和认为这个情分足以撼动自己被宿贞杀死的宿命,决定功成身退 疯狂找了几年孩子的岑皖,突然就在一次突袭中扑到了赵爵伟,抢走了哇哇大哭的石一飞。 长达一千多个风餐露宿的日日夜夜,岑皖终于完成了自己失之交臂的任务,原本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一个会蹦会跳还会骂他人贩子的孩子,他兴高采烈地给齐秋娴发了邮件,报告任务经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辛勤近五年的大任务完成之后,得到的不是组织的嘉奖和升迁,而是死亡。 他甚至在齐秋娴的指令下,一步步给自己挖好了死亡的墓穴他开了个户,存了十万块钱,把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和孩子一起交给了姐姐。他对姐姐说,自己得了癌症。 齐秋娴告诉他,会安排他去海外做几年文职,刷个履历回来,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岑皖没有怀疑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领导,那时候的齐妈还不是齐妈,底下人都尊称她为齐姐。和性格冷硬脸很臭的丁姐不同,齐姐虽然也脸臭,但是对底下人很好,处处维护大家,所有人都喜欢齐姐。岑皖也很喜欢齐姐,他还想跟着齐姐干一辈子,永远做齐姐的小弟。 岑皖就成了验尸报告上,那个并未罹患癌症,却以癌症晚期之名绝望自杀的可怜虫。 这也是谢茂与衣飞石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 他们最初在宿贞处拿到了岑皖的尸检报告,就知道自杀的岑皖根本没有得癌症,就算特事办要给石一飞找个妥善的身份背景,也不用为此牺牲一个特事办成员吧?简直神经病。 后来谢茂进了特事办,翻看当初的档案,全部都被封存,他竟然没有阅览权限。 再后来谢茂担任副主任之后,权限大概是有了,他也渐渐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十多年前换孩子的前因后果,到底为了什么,衣飞石都不在乎,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今赵爵伟告诉他,齐秋娴对岑皖的死做了报告,黑锅都让远在境外的羲和背了。 所以羲和能顺利脱身。衣飞石说。 羲和被捉回特事办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制裁,这莲花精搞了那么多事,死了那么多修士,必须死刑吧?可是,没有。他顺利地和特事办谈好了条件,还拿到了特赦令,堂而皇之地披着特事办外聘顾问的身份,在华夏大地上肆意行走。 特赦羲和,齐秋娴当然不可能独自做主,她也需要上面的命令。但是,她必然在其中斡旋出力。 羲和则对她投桃报李,把她栽赃给自己的黑锅一起背了。反正羲和是债多不愁。 衣飞石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利益交换。 今天的事,背后主持的人是容锦华。谢茂说。 容锦华的回归是许多事情的转折点。容锦城因此失势,齐秋娴因此风声鹤唳。他无法投胎转了鬼修,顷刻间就进了特事办,看上去是齐秋娴的打手,可齐秋娴根本控制不了他。 作为一个可以对自己残忍到十多年不呼吸的狠人,容锦华想做的事,很少做不成。 容锦华进了特事办之后,表面上只负责海水淡化技术,其实他能接触的范围很多。把容舜带进特事办充作自己的心腹之后,他又通过容舜接触了一大批和谢茂交好的成员。 齐秋娴藏了很多秘密。 她背后对丁仪捅过的刀,她在岑皖任务上做过的手脚,也包括她在许多事情上的暧昧。 很早以前,她就接触过谢润秋,并且有过短暂的交情。 容锦华一直在策划对她的行动。 齐秋娴能感觉到特事办的暗流汹涌,她也在疯狂地镇压,试图分化各派势力,拉拢一部分。 是谢茂突然约见叶家大长老的举动打破了这个僵局。谢茂的态度一直很鲜明,对特事办的内部权力纷争不感兴趣也不理会,不管是哪家的弟子,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不好,他只看事实,不分立场。 然而,前一天约见了叶家长老、萧家家主,第二天,他就把《道德天书》送到了岳王庙。 这两件事就宛如一块石头,噗通砸进了暗流汹涌的河面。 如果说约见叶家长老,实际上什么都没谈,就仿佛是在找人,那么,《道德天书》一事就让多数人自认为看懂了谢茂的心意。《道德天书》原本应该由特事办保管,哪怕它的失落可能在齐秋娴上任之前,可谢茂拿到《道德天书》不还给特事办,反而供奉在岳王庙,这代表着什么? 谢茂不信任特事办。 他不信任以齐秋娴为首的特事办,不信任齐秋娴。 此事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容锦华与叶萍青当机立断,马上就把赵爵伟的尸骨移了过来。 拖车餐厅租赁停车场场地,一开始确实是天道作祟,刮起狂风捣乱,《道德天书》现身岳王庙之后,这歪风刮着就不正常了叶家弟子亲自做法,把赵爵伟的尸骨埋在了停车场的水泥地下。 它需要被谢茂亲自挖出来。 特事办有几条很严厉的纪律。作为一个管辖非正常力量的衙门,特事办不准许在非特殊情况下,使用任何非正常力量。谢茂闲坐无聊就玩衣飞石的手指,抓着人家指甲一点点抠,似乎想找里面的污垢,然而,衣飞石的手指修剪得很干净,什么都抠不出来。 齐秋娴在杀了岑皖之后的第四年,一次任务中撞见了替人看风水赚钱的赵爵伟,杀之灭口。她再次篡改了档案,借口赵爵伟炼尸杀童,有干天和,请与自己关系很好的张家长老做法,将赵爵伟的魂魄镇压在泰山之下,永世不得超生。她犯了纪律。 衣飞石回想先前挖出来的尸骨,骨头上确实有些不自在的痕迹,很可能是张家的刻骨镇魂术。 所谓刻骨镇魂术,是一种很残忍的镇魂方式。人死之后,七天回魂,修士可在七天之内,将灵魂控回尸骨之上,再用刀剖开皮肉露出骨殖,将特制的金粉丹朱刻绘其上,鬼魂就会被强行束缚在尸骨中,永远不能逃离。哪怕千百年后骨殖成灰,灰渗入泥水,灵魂也只能依附在泥土中,无法离开。 赵爵伟是什么时候脱身的呢? 谢茂从海外把容锦华带回华夏之后。 那时候齐秋娴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为了抹平痕迹,她再次请张家长老出手,花了不少功德,烧了不少纸钱疏表,把赵爵伟送到了下界做鬼差。 这是一种贿赂。原本赵爵伟的生平所为,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成为鬼差。 他被迫失去了记忆,浑浑噩噩地下到了福慧粮司。 人算不如天算,齐秋娴原本想抹去痕迹,哪晓得赵爵伟上任不到三天,谢茂就在阳间发怒,两个老鬼差被唬得心惊单纯,直接就把浑浑噩噩来历不明的赵爵伟当做赔罪,送给了谢茂。 白小青操控赵爵伟算计衣飞石后,作为交换,把记忆还给了他。赵爵伟方才想起了一切。 然而,他尸骨依然被埋在泰山之下,赵爵伟得到了鬼差的身份,就不能违背和修士做的交换,说出任何生前之事。 直到容锦华决定对齐秋娴出手,叶萍青亲自做法起出了赵爵伟的尸骨,赵爵伟方才解禁。 他才能开口,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人怕鬼,鬼怕人。 有人受制于鬼,大多数鬼都受制于人。 赵爵伟不算什么好人,也绝非大奸大恶之人,从生到死都被齐秋娴捏得紧紧的,恢复记忆是被白小青利用后顺手为之,张口说话伸冤也不是因为叶萍青可怜他叶萍青只是想利用他,扳倒齐秋娴。 人得异术而行邪道,比鬼神更可怕。谢茂不禁摇头。 先生打算怎么处置?衣飞石问。 谢茂对特事办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想管事,别来烦我。 然而,不管他怎么推脱,他在特事办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所有人,是不可置疑的无冕之王。 就算特事办里有人不服他,想要排挤他,玩些阴谋手段,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足以给那群拎不清的人一记沉痛的耳光。 他是不曾在特事办掌握具体的权柄,可是,他的态度,随时可以让特事办发生政变。 不过是稍微露出了一点对齐秋娴的不信任,这位刚刚上任不久,前不久还踌躇满志、要重新梳理隐盟权势划分的实权派主任,地位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 谢茂抠完了衣飞石的十根手指,握着他圆润的指节,说:箭,一旦射出去,就追不回来了。 ※ 2019年6月7日,齐秋娴猝死家中。 当天下午,谢茂就接到了容锦华的电话,说特事办有重要命令下达,请他立刻返回。 拍着戏呢,没空。谢茂坐在监视器后边,看着衣飞石满场跑。 衣飞石要拍戏的时候,阿鲁导演在现场安排,谢茂在一边坐着。反正衣飞石也不需要他说戏。 衣飞石没戏的时候,谢茂还是在一边坐着,阿鲁导演依然在现场安排,衣飞石就负责给别的演员说戏,偶尔还得学着谢茂教管宣的样子,给人演一遍打个样。 这导演当得真舒服啊。狗都能当了。真的。旁边工作人员纷纷感慨。 不管谢茂肯不肯回去,特事办的新任命还是下达了。中南府重新安排了一位赵秘书负责与特事办联络,就在齐秋娴猝死、谢茂拒绝回京的当天晚上,赵秘书乘机抵达楮山,向谢茂宣布了任命。 任命谢茂同志为特别事务综合管理办事处主任。 升官了。 第459章 乡村天王(218) 自从谢茂知道特事办这个组织之后,就一直在琢摸着要辞职。 辞来辞去,工作没辞掉,反而把自己辞成了特事办的第一把手。 他就不信组织内部没人向上汇报他长期旷工的作派,之所以能成功上位,除了太子有心推举之外,恐怕也是特事办内部各势力妥协下的结果。 反正他也不理事,当了第一把手,底下两个副主任要对特事办进行共治了。 新任的两位副主任,一位是叶萍青,一位是肖渠河。叶萍青担任了技术处主任,肖渠河则是装备处主任,此人资历仅在丁仪、齐秋娴之下,据说在齐秋娴出事后,此人很有荣升的希望,哪晓得被空降的谢主任抢了第一把手位置,底下人很有些替肖主任愤愤不平,肖主任还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当着特事办老黄牛角色。 至于在特事办本次政变中出了很大力气的容锦华,他只是默默地圈了地盘,并未着急出头。 作为一个刚入职不久的鬼修,想出头很难,何必自取其辱? 齐秋娴死后,她留在特事办的心腹嫡系都迅速找了新靠山,有门路的全都想要投靠谢茂,没门路的则纷纷倒向叶萍青或容锦华谢茂本身就是齐秋娴一系,同门投靠很正常。叶萍青和容锦华目前又貌似代表着谢茂的利益,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和谢茂达成了某种默契。 谢茂是真的不想搀和特事办的事情,对于投靠自己的这部分人,他原本也不想管。 但,现实就是很现实。 被任命为特事办主任之后,甭管他愿不愿意,哪怕大部分事务都被几个主任代劳了,他作为一个橡皮图章的功能还是需要实现的。许多事情,两个副主任签字授权没有用,必须主任授权。 只要签字就行了吗?这字也不能随便签。一旦签字,出了事就要背锅负责。 不签字?不签字全线停摆,许多部门直接不能运行了。 为了不想替人背锅,谢茂在签字之前就得把自己签了什么东西多看一眼。为了杜绝有人故意让自己背锅,减少工作量,他就得在特事办需要不坑领导的自己人。 怎么办?投靠来的各位小心肝,替领导分忧呗? 谢茂在处理人事的时候,手指头松一松,提拔两个自己人,各方面也必须默认。 一直在家抠脚打游戏的常燕飞被拎了出来,被谢茂任命为秘书处主任,专门负责公文处理。他直接住在了老巢,把每天需要签字授权的事务筛一遍,标注为过议疑,发给谢茂。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就在剧组远程办公。 所谓过,就是可以直接签字的,议,则要谢茂好好看一看,疑则是好像有刁民要害您啊陛下! 就谢茂这么个疑心重重的性子,被常燕飞标注了过的公文,他也会抽查,并不完全放心。 有时候拍完了戏,他要进虚拟游戏修炼,就让衣飞石帮着看反正是电子授权,衣飞石拿他的电子印章盖一下就行了。他不信任常燕飞,对衣飞石却没什么顾虑。他提防的一直是衣飞石可能会逃跑,从不觉得衣飞石会处心积虑害自己。 初步理顺特事办的各种事务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岳云传》在第二拍摄点的拍摄任务,也已经基本完成。与之相应的是,谢茂的口碑已经从惊才绝艳新生代导演,沦落为工作人员口中抱着未婚夫大腿软饭硬吃的无耻幸运儿。 这两个月时间里,谢茂干得最多的事,不是坐在监视器前一言不发,就是在拖车上喝茶睡觉。 衣飞石完全接过了导筒,和阿鲁导演一起执导完成了这部电影。 许多工作人员在事后的访谈中一脸茫然地说,谢导?后来谢导就去睡觉了啊。然后石哥带着我们就自己拍完了。导演?不需要的。 剧组杀青之后,照例要吃杀青宴,原本说订在酒店餐厅,被工作人员纷纷抗议。 我们不,我们要吃拖车餐厅! 原本桑晚的戏前十多天就拍完了,早已杀青离组,秦思蔻向他汇报了剧组大概日程,他专门赶在剧组杀青当日飞回来,就为了吃这场杀青宴。见男二号去而复返,剧组大伙儿都挺高兴,气氛更加热烈。 其实,秦思蔻的戏份也早就该拍完了,临时有事请了假,她请阿鲁导演帮忙重新排个日程,戏份放在最后几天来补上。剧组上下都挺喜欢这个仗义的小美人儿,没人给她使绊子说酸话,都很配合挪了挪时间,这事儿很简单就给处理了。 剧组各人都在敬酒聊天互诉别情,当然,大部分都是在攒活儿你下个什么组?缺人不? 几个主演则陪在主创们身边,似真似假地要求下次再合作哟。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岳云传》若是爆了,各人身价不一样了,未必还有合作的机会。《岳云传》扑了,大家都是扑街货,以后也别在一起抱团触霉头才是。只有《岳云传》不功不过小赚一笔,所谓下次合作才有可能。 桑晚不一样。桑晚是真的想签到第二电影去。 他老东家是娱乐圈出了名的周剥皮,分成比例太过分,人是捧红了,穷得还不如拍网剧的小明星。合约到期他没续签,自己在娱乐圈混,资源大不如前,这两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第二电影是个新公司,据传背景很深厚,挖到公司的也都是业内大手。虽说目前只签了一个新人,好像也没怎么认真在做艺人经纪,可人家财大气粗啊!为了这个新人直接投资拍了部网剧! 桑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是个影帝坯子,只会演戏,营销包装什么都不懂,离开老东家单干这两年,让自己姐姐当经纪人,闹了不少笑话,他需要更专业的团队带自己,让他可以专心事业。 他的路线和衣飞石不一样,也不担心签了第二电影之后,自己会面临跟老板争资源的窘境。 因为和衣飞石对手戏比较多,桑晚和衣飞石相处得还算不错,拍戏间隙也会喝个饮料聊上几句。遗憾的是,衣飞石晚上从来不跟大家出去吃宵夜唱K,没有进一步谈心的机会。不过,应该传递的意思,桑晚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这天是杀青宴,桑晚趁着酒意又跟衣飞石问了两句。 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可有了意向之后,合约才能慢慢谈嘛。 桑晚凑过来时,衣飞石正在替谢茂取餐。杀青宴又是自助餐形式,方便大家各处流窜聊天。他放下餐盘,转身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再等等吧。 他明白桑晚的意思,桑晚可不明白他的意思。再等等是什么鬼?行不行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满头雾水的桑晚回了家,过了不到半个月,他就听说了圈内的大新闻,第二电影把华宸娱乐的元老级经纪人段筱挖跑了!段筱离职后,直接带走了华宸娱乐一整个经纪团队! 第二天,桑晚就接到了衣飞石的电话,说:你带律师来谈合约吧。 桑晚差点就跪了。 为了做艺人经纪,必须得有合适的经纪人来负责,那么在签艺人之前,先去挖一个合适的成熟团队来待命,明明第二电影的思路也很正常。可是,出手就把段筱这种大佬挖出来,动静是不是有点大? 桑晚从不妄自菲薄,可他也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必须段筱来带才行!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过分。老板这种资质,搁别人手里那是暴殄天物! 段筱今年四十二岁,十六岁入行,从艺人助理做起,至今已有二十五年。她在华宸娱乐有股份,不过,老东家刚死了两年,少东家跟她不对付,早就想跳槽了,只是,业内接得住她的真没有几个。 正在段筱想出来另立门户时,熊开新找上了门。 除了第二电影给的原始股份和各种待遇之外,最打动段筱的不是别的,而是衣飞石本人。 哪个经纪人不希望捧一颗百年不灭的星星?互联网时代降临之后,全球都已经失去了铸造巨星的能力,衣飞石的存在让段筱看见了新一代天王诞生的希望! 段筱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针对衣飞石的造星计划,衣飞石才反应过来,原来熊开新是用他作饵,这才把段筱骗了来? 这些天谢茂都在看《岳云传》的后期处理,目前就在楼下的后期剪辑室。 衣飞石单独和段筱带来的经纪团队开会。他以为这是一场汇报,原来是给他的工作安排。 他对做什么天王巨星半点兴趣都没有,拍完《岳云传》,是否还有后续安排,他只听谢茂的吩咐。 现在段筱找上门来,他沉默片刻,想起当初谢茂邀他做岳云传主演时的恶意,再三斟酌之后,缓缓说道:我出演《岳云传》是局势需要,当艺人不是我的主业。 段筱也没把他当做普通艺人看待,第二电影的老板,她的老板,能是普通艺人吗? 我们这边尽量配合老板的工作安排。段筱打包票。 有了段筱这句保证,衣飞石也没有把话说死,随后二人简单聊了几句。 主要是段筱想要了解衣飞石的各种技能、喜好和习惯,明明是为了挖掘他的潜力,却美其名曰,了解老板,才能安排老板喜欢的工作呀。 衣飞石不可能把自己真实的喜好习惯公之于众,给段筱划了两道红线。 第一,不炒绯闻,不许谈感情问题。 第二,艺名石信臣出道,绝对不许泄露身份。 前一个还好,后一个不许泄露身份的红线,让段筱极其扼腕叹息。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慕权慕强慕财,某某豪门公子,哪怕长成个倭瓜都有人崇拜,将之与梦想中的霸道总裁相匹配,顿时爱得如痴如醉。 如衣飞石这样有钱又有貌的,真把人设撂出来,简直是梦幻级别配置。 可惜,这想法直接就被衣飞石砍了。 不过,考虑到老板是容家私生子的身份,段筱也很能理解老板的顾虑。 公司过两天会把桑晚签下来。交给你带,照顾好他。衣飞石并不想让段筱天天烦着自己。 桑晚?段筱丝毫没听说桑晚会签约的风声,那家伙不是很独吗?姐姐当经纪人,姐夫当助理和保镖,标准的家庭小作坊模式,闹了不少笑话。演员是个好演员,全被不专业的工作团队耽误了。 签几年呀?段筱问。 艺人的长短约关系着公司对其本身的投入计划。最早国内演艺圈都是土八路时,常常以为签艺人就跟进了国有企业似的,一辈子都不会跳槽,花了大力气培养,养出来人家就跳槽了,血本无归。 现在经纪公司也学乖了,要么直接签能赚钱的,快消品两三年就各奔东西,要么就只养长约艺人。也有一些明星,会在签约时直接向经纪公司提条件,我签几年,你们确定帮我运作个奖之类的。 没有问。具体再谈。衣飞石不怎么上心,反正没有桑晚也有桑早,迟早要签艺人的。 段筱顿时觉得这老板真的不靠谱。 大概娱乐圈真的就是混着玩玩吧?人家主业真不在此。 ※ 比《岳云传》提前一个月杀青的《落英》,目前依然在后期制作环节,《岳云传》的后期处理就已经做完了。谢茂一手包办了所有,有未来娱乐套装当枪手,《岳云传》的制作非常迅速,多余的镜头压根儿就没拍,整个电影粗剪出来也没多少小时。按照原本电影剪辑出来,配乐等直接复刻,在娱乐套装的操作下,一些需要处理的特效镜头其实比真人拍摄还方便。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影城现场拍摄的部分收音条件不好,经过处理也有瑕疵,最终,谢茂还是请了演员回来棚内录音。桑晚恰好也签到了第二电影,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谢茂顺便就让桑晚和秦思蔻把主题曲和插曲也唱了。 全部制作完毕之后,提交电影局审查。 按规定是三十日内出报,实际上,五个工作日内,第二电影就拿到了《岳云传》的公映许可证,电影进入发行阶段。 《岳云传》的营销发行从立项阶段就签给了东皇电影,费用高达两个亿,由熊开新一手牵线达成。 自从被陶蕾摆了一道之后,熊开新看谁都像想害自己,全程跟着《岳云传》的项目,事无巨细从不放松,谢茂都担心他哪天忙得猝死。拿了公映许可证之后,熊开新又开始跟着东皇电影去撕档期,眼看九月底了,离着贺岁档也就不到三个月时间,今年除夕就在1月26日,熊开新一心一意想撕春节档。 档期却不是那么好撕的。 谢茂拍电影太独了,《岳云传》由第二电影独资拍摄,没让业内任何人分一杯羹。 他的身份能让有关部门对《岳云传》大开方便之门,审片时,一刀未剪高速通过,然而,这身份在利益相关时就不顶用了。各大院线基本上都有自己比较亲近的电影公司,很多交叉持有股份,关键时候的排片肯定留给亲儿子、干儿子。至于谢茂的片子你是太子的亲戚哈,关我什么事啊?太子亲戚能给我发钱不?不能就滚蛋!别挡着我赚钱! 东皇电影拿了发行费用也不白拿,直接告诉熊开新,你要撕档期,我们帮你撕。不过,就算撕到了档期,春节档那么激烈紧张,你们吃独食的电影肯定撕不到排片。要档期还是要排片?你看着办。 要档期还是要排片?这是目前业内最玄学的问题,谁都预测不了。 随着近年三四线城市的荧幕增多,春节档的吸金能力已经上调了两三个档次,休假在家的人们闲得无聊,常常会拖儿带女呼朋唤友一家子七八口上电影院消磨时间,这部想看的电影没位置了,看另外一部也行,反正我们要看电影。 混上了春节档,只要没惨到一日游,捡漏都能捡个钵满盆满,这也注定了无数片子都瞄准了这个近四五年疯狂崛起的档期,谁不想分一杯羹?《岳云传》的质量完全不需要捡漏。在各大片商的围追堵截之下,一旦春节档的排片撕不下来,对《岳云传》反而是一种伤害。 熊开新深觉压力山大,这决定他自己做不了,回来找谢茂汇报情况。 谢茂的想法也很单纯,他说:大过年的,别给人添堵了。元旦吧。 《岳云传》这种英雄末路的电影,确实容易添堵。 于是,《岳云传》正式定档,2020年1月1日上映。 定档之后,映前宣传全面开始。 熊开新与段筱都是业内大佬,人脉资源很广泛,征得谢茂同意之后,给剧组联络了几个综艺节目做宣传。根据东皇电影的意见,谢导(长得这么好看)不带队太可惜了,强烈要求谢导带着主演们一起去做宣传。 谢茂对卖肉之举毫无抵触之心,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我还不能见人了? 剧组原本主推的对象是已经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桑晚和小天后秦思蔻,包括各个综艺团队负责对接的艺人统筹,询问的重点也是蔻蔻如何如何,阿桑如何如何。 看到衣飞石的照片,人家是愣了愣,不过,这年头照骗多了,谁知道这个主演是不是强推之耻? 谢茂与衣飞石出门也简单,只带了个昆仑做司机,助理、保镖之类的,剧组杀青之后就没带了。 他们俩身边经常出事故,带着人反而不方便。 相比起桑晚、秦思蔻这种出入都有七八个人跟着的明星做派,谢茂与衣飞石确实很低调。 在娱乐圈,只有成名已久的老艺人才有资格低调。衣飞石这样不带人就出门的作风,只会被认为公司不重视他,地位低下。 《岳云传》整个剧组都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身份,不过,自从段筱入职,担任衣飞石的经纪人之后,公司对外的宣传口径就变了,对衣飞石的身份绝口不提。许多没有在前期关注过《岳云传》或是第二电影的人,并不知道这位年轻轻的主演就是第二电影的老板。 拍摄综艺节目时,为了收视率着想,主持人和常驻嘉宾抛出来的梗,也总是砸在秦思蔻和桑晚身上,谢茂和衣飞石完全没有抢镜头找梗的意识。很多时候,一个节目全程拍摄了十多二十个小时,剪出来都是秦思蔻、桑晚和楚扬的镜头。 不过,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谢茂与衣飞石姿仪风度实在太美好了,现场摄像师忍不住拍,后期剪辑师也舍不得全剪没了,哪怕谢茂和衣飞石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梗,后期也创造条件硬生生地剪了出来。 谢茂被剪出来一个无论何时都含笑看风景的人设,衣飞石则时时刻刻在放空。 配合着调皮的后期,夸张的剪辑,二人疯狂斩获少女心的颜值,节目播出之后,微博上就有不少询问这谁,这俩谁?配一脸的话题。 段筱的团队直接养了一个水军公司,养的号水平非常高,小规模地推了一下,没太过分。 很快,衣飞石和谢茂配一脸的话题就消失了,有意识地控评使得微博上讨论衣飞石的话题渐渐变多,得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压番桑晚与秦思蔻,成为《岳云传》的主演,许多人都晕菜了。 《岳云传》的主演不是前不久海选出来的在校学生吗?好像不长这样啊。 《岳云传》的导演是胡导吧?男二号也不是桑晚呀! 营销号立刻跟进,科普胡导拍摄的《落英》与《岳云传》的前世今生,把两部电影的主演和配角都拎出来比较了一番。 热度稍微下去之后,又有人把前不久在风景区拍摄时出现的神龙吸水视频转了出来。 这时候视频已经打不开了,有好事网友贴出了当时的截图,亲身经历过的网友热情度更高,个个转发,信誓旦旦地表示我当初看过视频,那是真的,没有一点PS痕迹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衣飞石正在录另外一个户外综艺节目。 这是段筱精心挑选之后,特意给他安排好的节目。目前正在拍摄第一季,网上试水播了两集,反应非常好。节目有野外生存元素,不过,并不需要嘉宾钻木取火生吃蚂蚁,几个嘉宾玩玩游戏就能获得食物和住处。一个综艺节目能不能火,主要取决于常驻嘉宾的临机表演是否有趣,彼此之间能不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节目本身的设置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时候反而会成为影响精彩度的阻碍。 节目总共五个常驻嘉宾,二到三个飞行嘉宾,常驻嘉宾里,有一人特种兵出身,生存能力出众,另外四个都是圈内明星,其中两人执行能力很强,应变也很好,另外两个就是废柴人设。 这几人有能干活的,有能唠嗑的,个个自来熟,配合起来很有笑点,剪出来感情也还不错。 观众就吃真情实感这一套。要么节目里拼命撕逼明争暗斗,要么感情深厚为了你可以牺牲我自己。遇上那种大家都只是为了工作,假惺惺地录完就结束,整个节目基本上就毁了。 衣飞石参加录制的这一集是亲子主题,所有嘉宾都要挑选一个娃带上,做任务的同时还得照顾好孩子的吃喝拉撒。几个在往期节目占尽上风的嘉宾,这回都傻眼了,废柴A逆袭,废柴B照旧废柴,除了衣飞石之外,还有一个飞行嘉宾,对着孩子也是束手无策,不过,他这会儿正在镜头前装慈爱。 只有衣飞石不一样。从领到任务开始,他就一直站在旁边,没有任何举动。 所有嘉宾都挑选好(节目组安排的)孩子后,剩下那个早就设定好一定会给衣飞石的小男孩。孩子也很懵逼,左看右看,在妈妈的指点下,自己走到衣飞石面前做介绍:石哥哥,我叫楼子轩。 衣飞石嗯了一声,给他找了块石头,让他坐下。楼子轩有点困惑地坐下了。 别人家的哥哥都抱着孩子满脸笑容地自我介绍,熟悉彼此,联络感情,我的哥哥怎么回事啊? 很快就有嘉宾提出了合作育儿的观念,比如技能生存能力强,很会做任务的,负责在本期找吃的喝得住的,有照顾孩子经验的,或者某个著名废柴,就负责看孩子。大家分工合作,一起努力活过这一天一夜。 导演过来阻止,表示你们这样违反了规则,几个嘉宾充耳不闻,强行合作。 于是,几个孩子就被安排在一起,由A组负责照顾。B组则组成任务小队,负责去做任务。 做任务是个苦活,摸爬滚打说不定还要被惩罚。衣飞石年纪小,资历浅,在原地跟孩子一起嗷嗷待哺的好事轮不到他,几乎没有人询问他的意见,他就被嘉宾里几个前辈安排去B组了。 这是从日韩演艺圈流传来的礼貌,年纪小,资历浅,就要对前辈毕恭毕敬,多干苦活累活,被前辈调侃差遣,有任何反抗或者不敬,马上就会被观众骂得狗血淋头。 实则衣飞石也很敬老。不过,他敬的是老,不是前辈。 不管是不是演艺圈的人,只要年纪在五十岁以上,他都会比较客气。帮着提东西、扶重物,或是做些老者干不了的细致活儿,这是因为年老者体衰力弱,年轻人应该力所能及地帮助。 至于某些前辈,有胳膊有腿儿却指望他去执役,那是想也不必想了,绝不可能。 在B组出发之前,A组要求大家一起给孩子们搭个能休息的地方,动手能力强的退伍特种兵已经带着两个干将去砍木头了,某位A组前辈则坐在条石板凳上,指使衣飞石:小石,你把那边那几垛稻草搬过来,待会儿留着铺床。 衣飞石看了他一眼,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跟随衣飞石的摄影和导演一路尾随,满以为这个一直冷淡不说话的小鲜肉是个实干派,撩起袖子就要干了吧?哪晓得就看见衣飞石踢了踢草垛,确认没有蛇虫鼠蚁之后,轻轻一翻身,躺在了草垛上。 跟拍摄影和导演都惊呆了! 我了个去哟,垒起来起码一米八高的草垛,原地起跳直接翻上去了?! 导演还在震惊于衣飞石轻盈优雅的身形动作,摄影师已经快气死了。尼玛哟,一米八!劳资上不去啊,怎么拍?!所幸摄影师跑惯了真人秀,对各种紧急状况也算见多了,赶紧把身边的草垛推了一个下来,这才郁闷地垫脚爬了上去。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拍到了草垛上衣飞石仰头望天、舒服惬意翘脚休息的模样! 某前辈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衣飞石扛着稻草回来,心里很生气。我让你扛稻草是抬举你,给你镜头,你站那儿啥也不干,后期怎么剪?观众怎么看?要耍大牌家里耍去,镜头前谁不装得乖乖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B组几位大佬砍来木头搭起隔绝湿气的木台之后,又把稻草都打散抱了过去,一一铺好。 A组的前辈是常驻嘉宾,已经跟自家兄弟抱怨过一去不返的某小鲜肉,B组几个去抱稻草时,发现衣飞石正在草垛上躺着休息,全都气笑了。大家都在忙,你居然躺着玩儿?不想干活你假装哄孩子也行呀,躲出来躺着算什么鬼? 几个常驻嘉宾磨合了几期都玩开了,互相使了个眼色,在衣飞石躺着的草垛下铺好稻草,故意想把他摔下来。几个大男人一起冲撞的力道,草垛自然经受不起,眼看衣飞石就要摔下来 现场跟拍与导演们都吓呆了,疯了吧?有这么玩儿的?稻草虽铺了快有四、五十公分高,看着挺软,可真把衣飞石摔下来也有一米多的高度,万一摔伤了谁负责? 衣飞石头朝下坠落。 正在搬稻草的退伍兵冷不丁发现了几个兄弟的恶作剧,连忙扑上去救助。 衣飞石突然伸手在稻草上轻轻一撑,空中侧翻落地,目光冰冷地看了几人一眼。 他又不按常理出牌了。 任何人参加真人秀,不管对方是有意无意,出了小事故,受害者只要没有马上负伤下场,都要笑着说没事没事,并顺便为对方开脱。咖位比较大的,可以和蔼一点指教小盆友,你们这么做不好的哟,要注意安全。 换了这几个恶作剧的在衣飞石的境地,哪怕摔在了地上,也会爬起来哈哈哈,顶多捉弄回来,绝不会像衣飞石这样,当着十多个摄像头的面,流露出如此冰冷的目光。那不是显得你生气了吗? 观众大多数都喜欢慷他人之慨,你被捉弄了发脾气,观众就嫌弃你没度量,不顾大局。 果然,在这一期节目播出时,弹幕里就出现了一片嘲讽衣飞石的声音。 【这么娇气拍什么真人秀啊,回家耍大牌去!】 【木木和小西又不是故意的,这个石什么不爱干活,偷懒,还开不起玩笑】 【怎么这么多姓石的镜头?塞钱上节目的吧?我栩呢?帅栩栩呢?】 一片骂声中,也有不同的声音。 【卧槽你们懂什么啊,我们石蹦蹦就是这性格,不服憋着()】 【石蹦蹦有颜有能力(#^.^#)】 【石蹦蹦: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真香警告。】 【我宣布现在骂石蹦蹦的人永远开除粉籍!不许和我抢石蹦蹦!】 【啊,我蹦蹦身手真好啊(﹃)】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忍不住问:【为什么叫石蹦蹦?】 【前面你看完了就知道了哈哈哈哈我蹦可会蹦了。】 剪辑出来的节目总共有近两个小时,许多观众都是冲着几个常驻嘉宾来的。 哪怕衣飞石长得很好,不过,他的表现太不加分了。刚开始所有嘉宾互相打招呼,客客气气地叙前后辈礼仪的时候,几个年轻人都点头哈腰,鞠躬很低,唯有他站在一边,只和前辈们握了手。 此后他就一直站在镜头外,别的嘉宾表现出一副很爱孩子,几乎要讨好孩子的嘴脸时,他领着的小孩主动去找他,他也没蹲下来和孩子说话,只让楼子轩坐在石头上,从此不管了。 对于B组全部去砍木头,他站着不动时,就有人骂他懒,前辈都在干活,他就玩儿! A组前辈让他去搬稻草,他直接躺下了,这也惊呆了不少人。我去,你也太过分了! 哪怕他两次从草垛上跃上跃下的身手惊艳了不少人,这种特立独行完全不遵守规矩的行为,依然让很多人都看不惯。凭什么别人干活你要玩儿啊,顿时联想起工作中糟心的同事,恨得咬牙切齿。 青云毕业之后就进了某家央企下属企业,至今已经有三年了。 薪水可以,工作也还行,到哪儿都能遇见傻逼同事,这也无可挑剔。最让她难受的,其实是工作环境中的上下级压制。当领导的可以把下属当保姆使唤,作为未婚未育的年轻小姑娘,她长期被要求给男领导泡茶,买早饭,所有人都将之所谓理所当然。 她很想说我的专业不是家政,我干着和男同事一样的活儿,凭什么就要我去泡茶买早饭? 做卫生的阿姨临时请假,领导和同事也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她,青云,这几天阿姨不在,你把办公室卫生打扫一下,别忘了我那盆花。 她很生气。 可是,她不会和人吵架,甚至连对人家声音大一点都觉得不好意思。 在看见石信臣无视权威,根本不遵从前辈指挥的时候,她心里涌起的不是你破坏了规矩怎么能活得这么快活的嫉妒,而是一种打破了心中樊笼的畅快!她心中默默地想,对的,就是这样!别管他怎么哔哔,就是不做怎么了?你有手有脚坐着指使,你不会自己做吗?呸! 不会做人?会做人那么痛苦,不会做人怎么啦!我也好想不会做人!青云一边看节目,一边想。 衣飞石被摔下草垛之后,木木和小西都赶忙上前道歉,节目里剪掉了衣飞石的反应。 青云心想,臣臣肯定没有给他们好脸色!哼,虚伪。欺负了人家还去道歉,以为人家当着镜头就必须接受吗?我们臣臣就是不接受!气死你们! 下一幕,就是衣飞石回到原地,把属于他的小孩楼子轩拎了出来,说:走吧。 楼子轩为难地看了自己的小伙伴一眼,又看着刚才陪他玩的A组嘉宾:哥哥我们去哪儿呀? 你跟不跟我?跟我就过来,不跟就再找一个别的哥哥。衣飞石说。 楼子轩只好上前拉住他的手:哥哥。 衣飞石就这么带着楼子轩走掉了。什么A组B组,你们自说自话分了组,我就要听你们的安排? 弹幕里又是一群看衣飞石不爽的观众在骂他不合群,性格差,独自带着孩子出去,下场肯定会很惨青云很想骂回去,不过,她也觉得臣臣一个人离开,还带着个小孩子,肯定会很惨。 这个节目的任务设置都很难的,很多时候连退伍的特种兵都做不到,臣臣能行吗? 不过,看了没多久,青云就忍不住哈哈哈了。 因为,臣臣真的很行。 不管导演组设置了什么任务,衣飞石读完任务卡之后,马上就能完成任务。 智力型的,体力型的,技巧型的任何任务,来一个破一个,来两个破一双。所有关卡的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被分为三个等级,贫穷、普通和富裕,衣飞石把富裕级别的奖励全部席卷一空。 奖励有食物、饮料、生活物品、各种待遇,最终关卡的奖励是住宿条件。 最终关卡非常困难,是一个通常建在室内的冲卡设计,糅合了力量、技巧、平衡、攀岩等等测试,衣飞石在场下观察了片刻,只花费了十七秒就全部通关,整个人就像是在天上飞。 这也是弹幕中称呼他为石蹦蹦的原因。 【卧槽!太会蹦了吧!】 【石蹦蹦已经超神了!】 【我蹦威武!】 那个晚上,其他嘉宾还在辛辛苦苦做任务,给孩子们挣吃的穿的用的和睡袋时,衣飞石已经早早地带着楼子轩住进了山顶大别墅,吃着丰盛的晚餐,吹着暖气,看着电视。 楼子轩是个好孩子,看着满桌子好菜,问衣飞石:哥哥,我能和驹驹他们分享吗? 衣飞石说:你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做主。 那我能让驹驹他们来睡我们的大别墅吗?楼子轩又问。 你愿意就可以。衣飞石说。 楼子轩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 夜里山道漆黑,衣飞石想起这群跟拍的工作人员都是铁石心肠,孩子摔了,只要没摔死摔残,他们大概率也不会管,考虑之后,他悄然跟在楼子轩身后,全程保护。 楼子轩丝毫不知道背后跟着哥哥,高兴地跑回了原来的聚集点,把饿得饥肠辘辘的孩子们邀请回大别墅:驹驹,诗涵,你们快跟我来!我哥哥赢了个大大的房子,好多吃的!我们还有棉花糖机!我哥哥赢的!走,我请客! 弹幕里又嘻嘻哈哈。 【哈哈哈哈是我们石蹦蹦赢的,蹦蹦大赢家。】 【看把轩轩嘚瑟的,行行行,你哥哥厉害,你哥哥最厉害。】 一群孩子跟着楼子轩跑,A组的前辈们听说那小鲜肉居然那么厉害,个个都跟瞎了眼似的。 他们一整天就吃了点肉干面包,这么多孩子,好几个大人分,根本不够吃,还想着今晚上要在寒风中盖稻草睡觉了,B组那边还说能赢几个睡袋来,几个够用啊?这么多人! 后期打的字幕说明是: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他们一路护送。 就把孩子们护送到衣飞石和楼子轩赢来的大别墅里,顺便跟着孩子们吃了点饭,喝了点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在大别墅里多余的房间里,搂着不敢独自入睡的孩子们,一梦到天亮。 可怜B组几个做任务的嘉宾辛辛苦苦,赢了点吃的喝的都给了孩子们,夜里挤在狭小的睡袋帐篷里,又冷又饿地渡过了一晚上。 衣飞石录了一期节目,被剪成了两集。这集的最后,放出的预告片已经完全是衣飞石主打。 【向蹦蹦道歉。】 【拯救了整个团队的男人石蹦蹦!】 【突然觉得前面几期都弱爆了!蹦蹦站在食物链顶端】 【这个姓石的自以为有能力就看不起别人,现实里最讨厌这种人了。】 【哈哈哈,前面的,看我嘴型:不、服、憋、着!】 【前面的黑子,我没能力也看不起你啊。】 青云在手机上打了半天字,觉得不方便,爬起来打开电脑,打上#石蹦蹦#的标签,写了个长长的微博《我为什么喜欢石蹦蹦?》 ※ 青云的长微博开始在网上发酵时,衣飞石正在谢茂怀里流汗。 突然有一点微弱的悸动从他破碎的玄池中升起,不止他感觉到了异样,谢茂也感觉到了。 这让衣飞石极其惶恐。这些日子,谢茂再没有逼问过从前的事,甚至也没有主动去调查。他就是很认真地策划着岳飞父子的偶像崇拜计划,二人相处得很平静。因此,衣飞石也很老实。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根本没有想过恢复修为的事,也没有对此做过任何尝试。 玄池怎么会有异动?! 他知道,谢茂对别的事都很宽容,唯独逃跑是根高压线,碰着就会让谢茂发狂。 先生我没有衣飞石下意识地辩解。 谢茂感觉到他身体瞬间就变得冰凉,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这么害怕?缓缓低头拢住衣飞石的身子,谢茂用体温一点点暖着他,说:我知道你没有。如果有,也不该在这种时候。 就算衣飞石想筹谋恢复修为逃跑,什么时候不行?非得在二人都全神贯注彼此深入的时候? 这不是正撞枪口上,必须被谢茂发现么?衣飞石也不至于这么蠢。 衣飞石的玄池突然出了问题,二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稍微安抚住彼此之后,谢茂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问道:我探进去看一看。害怕吗? 衣飞石摇头:劳烦先生。 玄池乃修者最重要的要穴之一,原本就忌惮被人深入。就算谢茂与衣飞石再是亲密,衣飞石愿意将玄池对谢茂完全展开,可谢茂曾经亲自摧毁了衣飞石的玄池,伤害过他。这种伤害才过去了大半年,远不到被遗忘的时候,所以谢茂问他怕不怕。 得到衣飞石的准许之后,谢茂慢慢将真元透体而入,碰触到衣飞石破碎干涸的玄池。 衣飞石的反应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很温驯安然,没有一丝忐忑回避。 任何时候,他的玄池对谢茂都是敞开的,不会提防,不会反抗。 谢茂这几个月越发地心爱他,也说不出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连这会儿感觉到他毫无遮拦的玄池,都觉得身下人可怜又可爱,忍不住用探入的那一缕真元,轻轻抚慰早已破碎干涸的玄池。 那一种感觉,就似甘霖落入裂土,衣飞石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又觉得怎么都不够。 杯水车薪。 谢茂找到了那一点突然出现在衣飞石玄池里的能量。 我没见过这东西。不过,谢茂亲吻衣飞石汗湿的脸颊,感觉到他不足的躁动,知道衣飞石干涸的玄池得到了一缕真元,此时更渴望了,你应该认识。 饿殍不会感觉到饥饿的痛苦,将死未死之时,尝到了一点儿食物的滋味,那时候才最痛苦。 衣飞石就像是被度了一口气才活过来的饿死鬼,玄池中干涸得几乎都要抽空他的精力了,他心中狂躁难受,却不敢表露出来他所渴望的东西,是谢茂最忌惮的东西,绝不会给他。 若他露出苦色,就有乞求索取之嫌,他既然不能求,就不能让谢茂知道他难受。 先生,我感觉不到。衣飞石将气息控制得很好,没有一丝难受泄露出来。 信仰。 谢茂缓缓将那一缕淡淡的金光抽了出来,给衣飞石观看。 衣飞石从未想过真的能从偶像计划中获取信仰,就算有信仰,也该是拍摄的电影那样,由岳飞、岳云父子得到景仰供奉。他作为一个演员,为什么能获得信仰? 须知信仰这东西很苛刻,他身为主演,演绎了岳云这个角色,观众对岳云的勇与善,忠与爱产生了感佩之心,继而有了效仿之念,信仰才能产生。且信仰都属于岳云。 他只是个演员,观众又不了解他,怎么会对他产生感佩效仿之心呢?他做了什么? 做明星就是做慈善。小衣,你能给很多人带去信仰。 这也是谢茂不想亲自出道去娱乐圈厮混的原因。 他自认不是好人,若是给了大众更坏的示范,那就太不好了。 衣飞石不一样。谢茂觉得衣飞石心地很好,行事也有章法,偶尔有些古板,可如今供奉起来的列位神仙,哪一位不古板了?如此想着,谢茂把那缕金光重新放回了衣飞石的玄池之中。 先生,衣飞石犹豫再三,觉得这或许是谢茂对自己的试探,信仰金光能修复我的玄池。 我知道。谢茂亲吻他的肩膀,声音缱绻温柔,我不逼你,你也不要再辜负我。 他将真元源源不断地灌入衣飞石的玄池之中,将那片干涸许久的旱土润湿,衣飞石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不住低吟:先生 不要离开我。谢茂亲吻衣飞石汗湿的脸颊。 他知道,他又失去了对衣飞石的控制权。因为,他已经再一次舍不得让衣飞石痛苦了。 第460章 乡村天王(219) 映前宣传被安排得很密集,除了前期拍摄的综艺节目纷纷开始播出外,近年已经成为了标配的观影见面会也被提上了日程。元旦正式上映之前,《岳云传》开始小规模点映,媒体、自媒体与各影评人都收到了邀请和大红包,主创则开始跑各个城市的映前后见面会。 东皇电影安排的日程非常紧,一天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平均两三场,总共七天。 谢茂原本不打算让衣飞石去跑。一则电影还没大规模上映,现在抢见面会电影票的都是秦思蔻和桑晚的粉丝,衣飞石去了也是被冷落,没什么意义。二则他和衣飞石才刚刚缓和了关系,正是(他自以为)你侬我侬的时刻,恨不得天天都黏在一起,出差一星期还怎么粘? 他低估了几个综艺播出后造成的吸粉效果。 大部分人本质都是慕强的,任何一位艺人只要在真人秀中显露出碾压众人的实力,就会得到很多路人缘和好感。这种实力不必要全方位碾压,只须一技之长。 衣飞石在生存游戏中展现出的实力近乎魔幻,往日只在色调灰扑扑的耕战频道中看见的战术能力出现在明星真人秀中,施展这种魔力的还是一位长相极其俊美的小明星,在颜即正义的鲜肉圈,不啻于下了一枚深水鱼雷。 短短几天时间,微博上好几个别圈大粉头纷纷爬墙,驾轻就熟地成立了粉丝团体,并且很想和官方取得联系这时候才纷纷发现,尼玛,你个贺岁档电影一番大主演,连个微博都没有? 粉丝们先去综艺节目下面找组织,随后到《岳云传》电影官方微博皮下找组织。 段筱的团队很沉得住气,把几个爬墙的大粉头微博等各种资料审视了好几遍,最终挑选了撰写《我为什么喜欢石蹦蹦》的博主青云做联络人。 那几位三年爬了八个墙的大粉头,再大手有才,团队也不敢上门就接。 更何况,段筱团队里的首席文案小丫已经真情实感地入坑了,段筱宁可花钱买她亲自下场。 仓促成立的粉丝团队看似一盘散沙,其实一开始就有官方指导,综艺吸粉却没有作品固粉,热度很容易昙花一现。段筱团队特别省心的是,老板真的很给力,综艺形象和作品角色很大概率上能够产生联系且互相成全,从综艺上吸来的粉,看了电影不会脱粉,电影上吸来的粉,看了综艺也不会幻灭。 得知谢导不打算带着艺人跑映前后见面会时,段筱都急了:起码得跑三天!粉丝都等着看真人。主演不跑见面会这说不过去,会被指责不敬业。 桑晚和秦思蔻的戏份加起来都没有衣飞石多,让人家两个配角去跑见面会,导演和一番大男主家里蹲,看着也不像话吧?实在跑不过来时,剧组分头行事很正常,你这一开始就翘脚玩,过不过分? 衣飞石玄池内的信仰金光一天天地增加,数量不很多,效果却很好。 谢茂还能怎么办?粉丝都是恩赐信仰金光的祖宗,供着呗。 段筱又说:电影上映前后,挑选合适的时机,老板得注册一个微博账号。您的号由小文负责管理。 衣飞石拒绝了:我有账号。 段筱头疼地捂住脑袋:您确定要炒胖子变身大帅哥的励志故事吗? 瞒得住吗?衣飞石反问。 这件事不瞒着大众,就是个很单纯的胖子减肥成功的励志故事,一旦被大众自己挖掘出来,必然会冒出来许多真真假假的说法和满含恶意的臆测。 段筱迅速整理思绪,说,您把帐号交给我。重新启用这个帐号,需要合适时机。 衣飞石想了想,说:不记得帐号密码了。 好吧,我来处理。段筱拉开门,把等在外面的几个人叫进来,这是您的外出工作团队。 小朱是随行助理,照顾您出行的日常,拎包打杂买咖啡都找她。小文是对外联络,不管是粉丝还是媒体,她负责临时交涉,她处理不了的会跟我联络,您不必费心。我听说您的安保团队都来自盛世安全,我这边就不安排了? 衣飞石当然不需要一个小姑娘替自己拎包打杂,不过,和媒体、粉丝打交道,他确实不太懂,负责对外联络的小文是个姑娘家,单独带出门不方便。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能互相照顾也避嫌。 他默认了这个安排,说:安保这事你不用费心。 段筱立刻就把工作日程拿了出来。 衣飞石看了一眼,一星期安排得密密麻麻,剧组跑映前后见面会的态度真是特别虔诚。 随后他注意到,这个日程安排表中谢茂的名字都被标注在()里。这是不确定是否出席的意思。 谢茂在剧组的种种旷工懒散,已经被不仅限于《岳云传》剧组内部知晓,连合作方都已经听到了风声,并对他的习惯性不敬业表示了尊重。 段筱带着两个助理离开之后,衣飞石把日程表给谢茂看:先生出席么? 谢茂气得捶桌子:这位段女士越来越嚣张了!朕就喜欢翘班,怎么了?从前当皇帝不敢辍朝,那是怕耽误黎庶生计,现在我自己的生意,我爱旷工就旷工,亏你的钱了? 不过,既然衣飞石要跑全程,他也不可能独自在家待着。陪着跑呗。 最早的观众映前见面会都被安排在京市,除了桑晚,秦思蔻与楚扬都住在京市,不考虑飞行日程,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足足四场,分在京市四个不同的影院。 一大早,工作人员就来接衣飞石,不意外地发现了同居的谢导,二人蹭着车一起走。 当天负责交通的司机是张伟强。张伟强是容舜的心腹,自从容舜前往特事办履职之后,张伟强就接替了容舜,成为盛世安全集团目前最高级别的安保小组组长,常年负责国际政要的安全外包任务。 一句话,等级很高,酬劳很贵。让他负责艺人活动安全,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可衣飞石亲自打电话要几个保镖,容舜难道能真的随便派几个人来?恰好张伟强才出了个中东任务回来,正在休假,听说石老师当了明星还要出席见面会,他立刻就带着兄弟伙全副武装赶来。 已经怀孕的童画都忍不住来凑热闹,戴上交通耳麦,抱着笔记本,在后车负责信息安全。 至于本次任务根本不需要信息安全的问题,她就当不知道了。 途中与接到秦思蔻、楚扬的车辆汇合,车队总共八辆车,抵达影城。 衣飞石和谢茂都是初次出席这种活动,秦思蔻与楚扬都是老油条了,抵达影院之后,先到休息室整理妆容,和影院也有个短暂的交流。合作方会先拍摄一些照片,充作宣传物料。 小小的休息室里挤满了人,楚扬只带了个助理,秦思蔻就不一样了,出门两个助理四个保镖,还有经纪人跟着。加上影城里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看热闹的工作人员,简直水泄不通。正经拿着相机拍照的,剧组跟着摄录纪录片的,差点都挤不进来。 被围在中央的秦思蔻与楚扬都习以为常,镇定自若,随时都是得体的微笑。 几人抓紧时间和主持人复核了一下大概流程,怎么抛梗,怎么接,到什么环节由谁说话,在活动开始前就分配好了。时间差不多时,观众已经入场,影城通知可以走红毯了。 是的,这种映前见面会,影城会在入场前安排一个很短的红毯。 通常主办方会安排收钱的职粉举着灯牌、海报来尖叫要签名,营造出一种人气很火爆的样子。 其实像秦思蔻这样人气很高的小天后,不用买职粉,粉丝就能组织起非常热烈的应援,然而主办方考虑到安全问题,宁可花钱买职粉来做现场,职粉拿钱办事,表面癫狂内心冷漠,干完活就走,专业素质极高,绝对不会出意外。 所以,这一场小小的红毯,看不出什么人气。 灯牌应援跟分猪肉似的,你有我有大家有,款式都差不多,大概是同一家店批量定做。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有人喊蔻蔻,有人喊扬叔,还有人真情实感地喊臣臣。谢茂听着就忍不住笑。 等衣飞石给人海报上签好名之后,很短的红毯也差不多走完了,谢茂和衣飞石窃窃私语:这是个职粉吧?都不知道我们蹦蹦。 石蹦蹦的绰号已经在微薄火了好几天,公司团队当然早就注意到这一点,并向衣飞石作了汇报。 家里两位妈妈最近也成了追星老少女,吃饭的时候,徐以方就笑眯眯地喊,蹦蹦啊,吃饭了。 别人喊就算了,家里徐妈妈也喊,衣飞石有点尴尬。刚庆幸宿贞倒是不喊,转眼衣飞石就发现她把自己的手机通讯录由儿子改成了蹦宝,顿时更无语了。 现在谢茂也一口一个我们蹦蹦,口吻和视频弹幕里的粉丝一模一样,衣飞石听了都肉麻。 先生,那是粉丝的叫法。您不要跟风乱叫。 两句话时间已经到了影院散场通道大门,总共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还算是比较紧凑,各人都是步履匆匆,谢茂突然在门口稍停了一步,低声道:我就是你的粉丝啊,蹦蹦。 跟在他俩背后的秦思蔻差点一头撞上去,被身边的助理赶忙扶住,她听见谢茂的表白,也忍不住笑:对呀,蹦蹦,我也是你的脑残粉。你好会蹦啊! 春风满面的楚扬也张开双臂扭着胯:蹦蹦,蹦蹦,特别会蹦的蹦蹦~~唱了起来。 跟随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跟着笑。 影城工作人员咔咔拍照,发了朋友圈感慨,《岳云传》剧组气氛真好,几个主演关系都好融洽。嘤嘤嘤,谢导真帅!她总共发了九张照片,中央一张是楚扬扭胯、秦思蔻冲着衣飞石发花痴、谢茂与衣飞石低头说话的合影,其余八张全都是谢茂的单人照。 紧跟着她又发了一张朋友圈,好想找谢导要签名,不知道能不能要到。 见面会现场座无虚席,前几排有一部分职粉,很敬业地捧哏应援,还有专门坐在后场的托儿,主持人一问啥啥啥,那孩子就扯着嗓子答应。现场采访秦思蔻和楚扬,说了些拍戏时的趣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秦思蔻非常懂眼色,动不动就夸我们石哥这厉害那厉害衣飞石不是普通艺人,她愿意抬轿。 楚扬对衣飞石的夸赞更隐晦官方一些,是一种老前辈对新人的勉励与赞扬。后来影城APP出了新闻稿,影迷细细品读楚扬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得了啊,简直是把这个小新人当作了电影行业的新希望。照他这么说,现在的XX和XXX以及一帮子XX全都是垃圾,攀着时代混饭吃的米虫? 话题交到衣飞石时,他也想不出剧组拍摄时有什么趣闻,唯一让他觉得有点意思的是:我们的马很好。我在剧里骑的那匹马叫囡囡,三岁的母马,很俊美,跑得很好。 全场寂静。 您这个情商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宣传电影呢!说点拍摄八卦,哪怕说点电影相关也好。 你说马,现场观众除了在风景区花二十块钱骑过十分钟可能还拍过照之外,他们对马的话题能有什么共鸣?京市赶来应援的石蹦蹦粉丝见势不妙,立马尖叫:啊蹦蹦,蹦蹦好帅 呵呵呵,我们亲爱的粉丝们太激动啦,我听见你们在喊什么?蹦蹦?蹦蹦有什么话要对粉丝说吗?主持人赶忙岔开话题,可别再说什么冷场的马了。 衣飞石拿着话筒半点没有慌乱,也不想被主持人带着走:其实囡囡不算特别好的马,我曾经有一匹马,叫驰风。高大神骏,日行千里,万中无一。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想要寻找到和驰风一样的马,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 马种的培养驯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五十年内就会退化。历史上,我们曾经失去养马地,失去良种良驹 衣飞石花了五分钟时间,做了个历史小讲堂,简单科普了一下宋朝,也即岳云时代的马政。 主持人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等衣飞石讲完之后,现场观众有翻白眼觉得他浪费时间的,也有认认真真听了回科普,觉得学到了一点小知识,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观众,觉得主演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电影应该不是胡乱拍的吧? 最后主持人匆匆忙忙让秦思蔻来做了个快速问答小游戏,大家拍个合影,结束了这场见面会。 影城工作人员推着预祝票房大卖的蛋糕,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蛋糕还没出场呢! 于是,厅内播放电影时,谢茂等人就挤在散场通道内,和蛋糕鲜花合影,再匆匆离去。 他们还要赶往下一个影城。 各位职粉跑得比剧组成员还快,拎着鲜花灯牌弓着腰一溜小跑蹿出去。 正经来看电影顺便参加见面会的粉丝们都有点难以取舍,哎,我们是跟着蒸煮跑下一个影城呢,还是把电影看了呀?算了,跟着跑吧,反正票都买了,看最后一场好了! 衣飞石在见面会上搞科普,哪怕他讲得挺妙趣横生,这感觉还是有点格格不入。 负责营销的东皇电影有工作人员全程跟着,小文也立刻打电话向段筱汇报情况,老板这么搞,行不行啊?段筱考虑了三秒钟,反驳:怎么不行!不过你把老板讲的稿子理一理,找找咱们熟悉的顾问,嗯,宋史找京市大学的刘教授问问,该改的马上改算了,我给刘教授打电话,稿子发给我! 第二场映前见面会在中午十一点,桑晚也已经从海市飞来,与剧组众人汇合。 和第一场的行程没太大差别,先休息室沟通流程,走被职粉包围的红毯,在放映前和观众聊聊天,谢谢观众们的支持,主演们轮流发言,和热心观众做个小游戏。 轮到衣飞石时,大家都以为他会再说那匹马,哪晓得他画风变了:最辛苦的事?日程安排都挺好,没觉得太辛苦。现在出门有车,攻城有火炮 他又花了五分钟时间,简明扼要地讲了宋朝到现代的攻城器械发展史。 小文蹲在台下都要疯了,疯狂手写记笔记,再次发给段筱:【筱姐,老板又讲了一段。】 段筱正在等刘教授下课,接到小文拍下来的手写稿也晕了,这不单是宋朝了,直接贯穿了元明清民,难道老板是历史系毕业的?不可能啊。她记得很清楚,老板明明高中没读完就当恒漂了! 老板这是事先找枪手写了稿子吧? 她给小文打电话:待会儿结束了,老板有空的时候,你通知我。我要和老板通话。 她要问问,给老板当枪手的是谁。要是找的人靠谱,就不用麻烦刘教授了。若是不靠谱,她相信以刘教授的专业精神,应该是很愿意亲自写几个五分钟的稿子,交给明星去给大众科普宣传。 十一点半,第二场映前见面会结束。 第三场见面会安排在下午三点,只是京市这交通状况神仙都顶不住,因担心堵车,剧组一行人直接赶到了第三场见面会的影城,借了间休息室,全体吃外卖。 石哥,筱姐电话。小文递来自己的电话,示意衣飞石避人接听。 衣飞石不明所以,走到僻静处,恰好是张伟强带人守着的位置,绝对安全。 有事吗?衣飞石问。 电话那头,段筱问了他两次科普小课堂的稿子来历,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衣飞石刚来新古时代还未恢复记忆时,谢茂为了带他修真入门,让他把目前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史书都读过一遍。他记性好,看过一遍就记住了,在见面会上告诉观众的每一句话都有来历。 段筱问得忧心忡忡,显然是怕他说错了,人设没立起来,反而被疯狂打脸。 我读过几本史书,也不一定都对。衣飞石很客气谦虚,那位刘教授你联系上了吗?我已经讲过的内容不重要。下午我还有两场要讲,我先简单写个梗概,你拿给刘教授看看。 卧槽高中没毕业的半文盲自己写的稿子?段筱疯狂想着怎么善后,有气无力地答应:【好。】 上午讲了马政和攻城器械的发展史,下午衣飞石准备讲的话题就温和了许多,第三场讲宋朝到现代的南北方零嘴小吃演变,第四场讲宋朝到现代的宵禁制度。都很概略,拿有趣的说。 自从谢茂认真地告诉他,做明星就是做慈善之后,他对这份工作就变得认真了许多。 段筱怕他讲错了毁人设,他担心的则是误人子弟,小朱来请他吃饭,他还靠在沙发扶手上写讲稿大纲和主要想说的内容,说: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助理拿他没办法,去谢茂跟前告状:谢导,饭菜要凉了。照顾不好石哥,筱姐扣我奖金。 谢茂便起身走到衣飞石跟前。 不必谢茂说话,衣飞石见他亲自过来,连忙放下纸笔:先生。 吃饭了。谢茂说。 衣飞石便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回去,与秦思蔻、桑晚、楚扬等人一起吃饭。 秦思蔻和桑晚都知道这二位的家暴往事,见衣飞石对谢茂言听计从,丝毫不敢违逆,秦思蔻突然就没了胃口。哪怕亲眼看见谢茂给衣飞石递筷子,夹离着衣飞石比较远的菜,她也感觉不到甜,只有一种扭曲的恐惧。 ※ 段筱耐着性子,等刘教授的回话。 刘教授上午有课。这位老教授非常尊重课堂,也喜欢给学生们上课。每次上课必定穿得整整齐齐,带着教案到课堂哪怕以他的学术素养,教案这东西根本不必要。 而且,他上课的时候,会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状态。不接电话,不看短信。 下课之后,他还会留堂半个小时,和学生们交流。不仅仅指导学业上的问题,也会帮忙处理学生的一些无法处理的私事,给一些人生上的指导和建议。 等他从教室离开之后,才会察看手机。 段筱在和衣飞石通电话之前,已经和刘教授取得了联系,把整理好的两段讲稿发了过去。 十五分钟以后,刘教授回了电话。 【这稿子是谁写的呀?】教授说话中气十足,语气很和蔼。 段筱赶忙赔笑:您见笑了。是咱们组里的小姑娘胡诌的,没什么见识是我们高中辍学的大老板写的!瞧瞧这事儿给闹的,只能让团队的小姑娘背锅了!造孽! 【不啊,写得很有趣,应该是博览群书,读了不少史料吧?功底是很扎实的。我看没什么可改的,完全可以用。切入点也很新颖。段小姐,这个视频资料可以给我发一份吗?】刘教授问。 啊?没问题呀?段筱连忙说:可以可以,今天活动结束,我就把视频发给您。刘老,下午还有两场,我整理个大致的稿子给您,您给帮着把把关好不好?真是劳烦您。 刘教授很慈祥:【可以呀。我电脑上登着微信呢,下午没有课,我随时可以看。】 挂断电话之后,段筱都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现在的搜索引擎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段筱:现在搜索引擎都这么强大了吗? 衣飞石:临场脱口秀,OK? 第461章 乡村天王(220) 第二天的映前见面会安排在金陵,下午两场。 剧组上午从京市出发,下飞机之后就直接赶往活动地点,被秦思蔻的粉丝团全程围观。 第三天行程在海市,剧组直接从金陵出发,时间稍微有点赶。 这时候《岳云传》电影口碑已经发酵,粉丝们也渐渐得知映前见面会的消息,恰好碰上周末,学生党疯狂出击,主办方请来的职粉已经控不住场,影城活动现场人山人海。 依然是秦思蔻与桑晚的粉丝最多,楚扬次之,石蹦蹦也开始有了真粉丝举起的灯牌。 为了现场安全,剧组直接从专用通道进了影厅,小红毯被安置在内部,需要检票通过,映前专场的电影票早已销售一空,为了围观红毯,粉丝们购买其他影厅的电影票入场,闹得观影区通道也沸沸扬扬。 谢茂与衣飞石走在最前面,刚出来就被疯狂的尖叫声镇住了,有个小姑娘叫得真跟杀猪似的。 人家叫的是:阿桑!啊啊!阿桑 衣飞石给递来海报和签字笔的小粉丝签了名,要求合照的则含笑拒绝。他留意到桑晚根本没有理会那个叫得特别大声的粉丝,仿佛没看见地走完了这段红毯。 粉丝是需要引导的。如果你不希望她那样,就不要给她奖励。桑晚解释说。 粉丝在现场高声尖叫,既没有得到握手,也没有签名合照,蒸煮连多看一眼都没有。那么,下一次就不会出现这种失控刺耳地尖叫了。 衣飞石觉得,疯狂到这种地步的粉丝,你大概是引导不了。 当晚下榻海市饭店。趁着衣飞石还没有彻底红起来,谢茂和他出门逛街。 天气已经开始凉了,海市作为华夏时髦值最高的城市,各色扮靓的男男女女行走在街上,衣帽围巾花样都很多。谢茂与衣飞石偶尔会被认出来,干脆去店里选购围巾和帽子,简单装扮了一下。 都市的霓虹照耀着江水,谢茂与衣飞石并排坐在台阶上,身边来回穿行着游客。 南腔北调在耳边嘈杂,织成一片人间胜景。到处都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想要留存着一瞬间的美好。 我后悔了。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担心自己的玄池。 你不该做这些事。谢茂知道做艺人没那么简单,但是,跟着衣飞石跑了三天映前见面会,与观众零距离接触,许多事近在眼前,还是让他觉得很难以忍受。 做艺人所面临绝不仅仅是赞扬与鲜花,更多的还是观众挑剔的目光与某些人骨子里带着的蔑视。 华夏人大部分都是很实际的。做艺人很大程度上与供奉的神佛没什么两样。 信徒向神佛祷告,若不能如愿,多半就要把神佛拉黑,什么破玩意儿,根本不灵!滚粗! 前来参加观影会的观众也是一样,我辛辛苦苦买票来看了,让你给我签名,是我看得起你,你给别人签,不给我签,马勒戈壁的,你吊什么吊?不就是个戏子吗?看我回去黑你耍大牌! 让衣飞石主演《岳云传》,是谢茂对衣飞石感情最淡漠时的决定。 那时候他不仅不在乎衣飞石将要面对的诽谤与恶意,甚至还挺乐意让衣飞石去承受。只因为身在谢朝的襄国公将戏子视作羞辱。 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 对衣飞石的感情与耐心与日俱增,谢茂的想法渐渐地改变了。 他发现,他其实受不了旁人投注在衣飞石身上的挑剔目光。他没有把衣飞石藏起来,不许任何人窥视的想法,他单纯就是受不了有人觉得衣飞石不好。 回头想一想,衣飞石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挑剔? 衣飞石出身门第极高,天资非凡,偏偏还养得性格极其地好,兵权皇权前后加持于一身,任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小心逢迎?连太后对他都要小心地安抚着,惟恐伤了他就是伤了皇帝的心。 现在他却要站在舞台上,被人挑剔地注视着。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底下人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偶尔瞥台上一眼,露出不感兴趣的嫌弃表情。 当艺人的,面对这些太正常了。观众只要没往台上砸瓶子,那就是艺人的衣食父母。 衣飞石也不在乎这个。 只有谢茂觉得牙痒痒,非常地不爽。 安排了七天映前见面会日程,刚刚跑完三天,谢茂的火气就已经酝酿到了临界点。 先生渴不渴?我去买奶茶。衣飞石说。 谢茂说正事的时候不喜欢被岔开话题,侧脸就要瞪他。然而,侧过头看见衣飞石裹在围巾里尽露出的半张脸,就觉得小衣怎么这么好看?算了,他不想聊这个话题,就暂时不聊好了。 一起去。谢茂起身,拉着衣飞石一起去找奶茶店。 各种奶茶店的小桌子小板凳都很难符合两位老古董的审美,二人打包好奶茶,重新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席地而坐,一边喝奶茶,一边打手游。路过群众都很惊讶,我了个天的,这种级别的帅哥,坐在地上喝奶茶打游戏?现在的宅男质量这么高? 打了几局游戏,二人喝完了奶茶,又挽着手去找网红小吃,晃荡到午夜才回酒店。 路上谢茂跟衣飞石商量:明天开始只出席活动,不跟人互动了。 衣飞石不大明白他又抽什么风,温顺地答应:是。 这几天映前见面会跑完,什么什么见面会都不做了。谢茂搂着他的腰,我知道你又想多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后悔让你得到信仰金光了?没有。我不后悔那个。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我只是后悔让你去讨好观众。谢茂低声道,你永远都不必讨好任何人。 由始至终,唯一能让我心存讨好的人,也只有您啊。衣飞石想了想,只点点头:是。 谢茂念着明天满满的行程,夜里没有闹得很凶,二人没多久就挨在一起睡了。然而,通常这种夜里都会出幺蛾子,大半夜的居然就有桑晚的私生饭半夜来敲门还敲错了门。 这几个私生饭里就有白天发出杀猪般尖叫的女粉丝,她们敲开了小朱和小文的房门,认为小朱是桑晚的炮友or半夜招妓,逮着睡意朦胧的小朱愤怒地厮打。小朱被几个女孩子围攻,脸都被抓破了。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剧组宣传团队,桑晚气得脸都黑了,强烈要求报警 被段筱和宣传团队强行摁了下来。 外界可不管这几个半夜敲门打人的女生是不是私生饭,他们只会知道是桑晚的粉丝。一旦消息传出去,说不定就会传出桑晚睡粉丝、争风吃醋打架之类荒腔走板的消息。 这件事一旦曝光,对桑晚没什么好处,对《岳云传》的宣传也没有半点正面效果。 桑晚才刚刚签到第二电影不久,才换了经纪团队,粉丝管理还没跟上。 这天他并不在房间里,而是在隔壁秦思蔻的房间。听到动静,秦思蔻趴在被窝里笑。 不过,从此以后,桑晚和秦思蔻就顺势分手了。反正是剧组夫妻,谁也没想过长久,好聚好散。 谢茂越发坚定了不让衣飞石继续参与后期宣传的心思。 衣飞石被人挑剔怠慢他受不了,这他妈半夜有神经病来敲门打人,更受不了啊! 桑晚那样的都有人迷得死去活来,我小衣这么好,以后得有多少人为了他要死要活? ※ 映前见面会对整个电影票房的提升能有多大的作用?这依然属于玄学范畴。 华夏电影早在四五年前就开启了口碑为王的时代,所谓口碑,意思就是可以营销。一个电影只要没有烂得惊天地泣鬼神,通过正确的营销手段,很容易煽动大部分观影无意识的观众。 根据一份大数据调查得知,随着三四五六七八线城市的院线建立、屏幕扩容之后,在电影审美认知上有着顽固且自主思考能力的观众,实际上只占观影人群的42%,剩下绝大部分观众对一部电影的评价,都可以通过合适手段影响(洗脑)。 之所以显得这42%的观众很重要,是因为这部分观影人群都有着良好的观影习惯和频率,一年进电影院的次数超过十次,撑起了国内票房的大半壁江山。然而,这42%的观众就是票房天花板。 只有把不常常进电影院的观众也吸引到电影院里,才可能造成某部电影的大爆。 在经过狂砸红包买影评的营销套路之后,华夏观众渐渐地变得冷静。为了保持自身逼格,各个影评号、营销号在接合作时也都再三审视,不敢把烂片夸上天一旦信用破产了,就接不到下一单了。 在市场和观众都逐渐变得冷静的2019年末,《岳云传》总共两亿的营销费用,已经算很大手笔。 小规模点映之后,一片赞扬之声。 《开创新类型的片子,好到难以置信》 《华语电影之光》 《一刀没剪?剪哪一刀都犯罪》 《婆婆鉴片:去看吧不后悔,以下涉嫌剧透》 一众影评人和营销号的评论之下,有个研究宋史的博主发了篇到处都是惊叹号的博文。 我们学院大牛刘老,对,刘老,就是给你们编教材的刘老!委托我发一篇微博。 居然是八个小视频! 当时我就以为刘老被盗号了! 结果不是!!! 打开视频一看,居然是个小鲜肉在发布会上讲历史,讲得嘛,老实说,我觉得完全没有我讲得妙趣横生生动活泼详实有力很一般。不过,刘老委托我发,我敢不发吗? 这篇博文很明显是被编辑过的。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刚才托关系弄了张票,坐角落里看了《岳云传》点映,我的内心热血在澎湃。 大家都快去看吧,几百年都拍不出这么专业的片子了,太他妈考究了,原谅我说了脏话,实在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帧一画简直都是复原图啊,景都是现搭的,那衣服,那军械,那田里的农具不行,我要哭了,我要包场,大家等着,我待会儿就发布抽奖啊,包场抽票! 口碑爆了。 第462章 乡村天王(221) 口碑爆裂的电影,首映当日票房通常都很可怕。 买不到票的观众甚至跑到售票前台抗议,排这么几场,你们脑子怎么想的?不会多开几个厅? 影院也很委屈,你们订明天的票不行吗?非得挤在首映日看?这电影下午五点密钥才生效,我们是有办法让他下午两点就放映出来呀?观众拿着APP差点糊前台售票的脸上,你他吗明天的票好位置都抢光了,只剩下边边角角,我两口子你让我一个看左大门,一个看右大门,你打算卖我们两筒爆米花吗? 不少影院见票卖得太火爆,又在零点之后多开了几场,上座率居然也很惊人。 宿贞与徐以方早就准备好了,两位妈妈盛装出席,就跟走红毯似的,结伴去看首映。 点映时,她们俩其实都看了。今天情况不一样,徐以方把机场最近的两家影院都包了下来,宿贞就负责把容家在京的高管们安排去看电影,还有专门听到消息赶来拍马屁的外地高管,为了蹭个边边角角的位置,还得找容舜走关系。 这两位妈妈一个在商场能量惊人,一个在政界具有不可言说的影响力,她俩一出手,整个京市都抖了抖。第二天,京市就开始了大规模的人情包场活动,不单企业开始有了赠票,连一些政府部门都有了定向福利票。 这弄得整个电影圈都很懵逼,什么情况?不是单纯的企业投资吗?这么大阵仗要怎样? 负责营销的东皇电影都镇住了,紧急和第二电影联络:这情况不妙! 为什么不妙?因为各种包场很容易被理解为操作票房,对电影口碑进一步造成损伤。舆论圈内各类恨国党大行其道,一旦曝光政府部门也有了定向福利票,更会被嘲讽为官方注水。 吴悠给谢茂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谢茂说:冷处理。 目前《岳云传》的热度都在拍摄水平上,一部公认的好电影,被各方面看好、购买、宣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要他为了舆论就去喝止两位妈妈的行动,他不会那么做。虽然,他觉得徐以方和宿贞完全没必要这么在乎票房他拍摄《岳云传》,原本也不是为了赚钱。 岳云这几天连他的网剧都停了拍摄,给剧组放假,发电影票,让所有人都去看电影。 首映第一天,他就跟着徐以方去看电影,一连看了三场,边看边哭。 旁人看的不过是遥远古代的某个也许真实也许虚伪的故事,唯有岳云,他看的是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看的是从生到死经历的一切悲欢。谢茂编剧的剧本和他的人生依然有着很大的不同,他没有和奸细有那么多对手戏,他也没有个妹妹叫岳银瓶,然而,他打过每一场仗,仿佛能嗅见战场的血腥。 第二天岳云就不去看电影了,原因很简单,他的信仰开始暴涨了。 《岳云传》带来的信仰金光基本上都加持在了岳云和岳飞身上,衣飞石得到的只有极少数。人们心爱景仰的是电影里那位英勇漂亮的少将军,也因岳云的信义忠诚心生感佩,有人因此受到感召,发愿朝着岳云的德行努力,那一份信仰就落在了岳云身上。 和扮演者衣飞石没有任何关系。 这会儿岳云就瘫在谢茂和衣飞石家中客厅里,面前点着香烛,满脸享受。 你不懂啊。岳云陶醉得近乎飘飘然,穷了这么多年,突然变成大富翁,富有四海的滋味。我不吃着香喝着蜡都找不到真实感。心内一注清香,多少人敬仰我。哎,我说,这个电影能不能每年播几次啊? 电影频道已经来谈版权了。国外也有网站来问。谢茂吃着衣飞石剥的橘子,老熊最近在琢磨海外发行的事,给你弄点海外信仰。 我听说外边的信徒不兴烧香。岳云顿时来劲了,摸过来偷盘子里衣飞石剥好的橘子瓣,被谢茂嫌弃地拍了一下手,他只好自己拿了个橘子剥,他们拜神的时候点什么? 你现在的信徒也不兴烧香了。谢茂吃着这一瓣挺甜,就把剩下几瓣留给衣飞石,你今天来到底为什么? 庆功啊。我们的计划大获成功,不吃庆功酒?岳云问。 你什么时候能恢复?谢茂问。 照今天的速度,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吧。不过,我听说票房都是越来越少,观众也是越来越少,不可能每天都保持今天的增速?反正岳云感受了一下,大概估算,不出一个月,肯定能恢复。 谢茂很惊讶:这么快? 他很清楚岳云的伤情,上次拒敌把岳云伤得非常严重,倘若没有信仰支撑,起码五十年才能勉强恢复。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就能彻底复原? 对啊。我是祀神,因念而生。信众越多,能量越强大,我就恢复越快。其实也得亏你和你家这位把电影拍得那么好,我父帅因忠而生,我主要是勇。与信众同气相求,互为补益。岳云简单解释。 所以,其实华夏历史上所有因勇字而存在的祀神,在《岳云传》播出后都得到了信仰加持。 只是因为观众们没有很直观的把这份勇气的信仰与别的祀神发生联系,所以,这些祀神所得到的补益没有岳云这么直接而庞大。 谢茂所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其实也得到了加持。 只因他神格失落,封印在未知的时间罅隙里,他此时根本感觉不到而已。 岳云吃光一个橘子,又去杀摆在果盘里的蜜柚,状若不经意地问:所以,既然效果这么好他一手拿着柚子肉,递给谢茂,略带讨好,那个综艺节目,你们去一下呗? 谢茂拿走他递来的柚子,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去。 ※ 随着《岳云传》的大爆,不止主演爆红,连十八线小配角都连带着火了起来。 除了剧组极高的制作水平全力加持,这其中也有石一飞的戏托儿天赋疯狂暴击,几乎所有演员在《岳云传》的表演都上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档次。这是秦思蔻转大荧幕的第一部 电影,哪怕三番女配,依然被粉丝们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趁着这个热度,秦思蔻与桑晚都想更进一步,各种活动火速跟进。 桑晚目前签入了第二电影,经纪公司与电影制作方是一起的,丝毫不介意他和秦思蔻捆绑电影共同炒作,电影还在上映期间,各种蹭热度的综艺访谈节目就递来了橄榄枝,几方一拍即合。 唯一谈不拢的是,综艺那边希望《岳云传》剧组全体出席。 毕竟,岳云的演员在片中表现得太惊艳了,前期几个宣传综艺砸出来的水花也不小,无数少女粉丝纷纷爬墙,抱着岳云哥哥亲亲啃啃舔舔,还有一部分大喊云蹦蹦 可惜,主演和导演一起撂挑子了。 人家宁可躲在家里葛优瘫看电视,都不会出门工作! 好说歹说这两位爷就是不肯出席,又不是普通艺人非得听经纪人安排,人家就是大老板!段筱气得差点心肌梗塞,被吴悠哄了好几天才松口说不辞职,随后也只能去给两个大少爷擦屁股。 随着桑晚与秦思蔻、楚扬以及几个主要演员出席各种活动刷存在感,粉丝们始终没再看见主演哥哥出现,网络上流传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 比如说,主演红了不听话,被公司雪藏了。 主演红了要解约,被公司雪藏了。 主演红了被亲戚借钱,主演好可怜哦,他拍《岳云传》的时候还不红,片酬很低的,根本没什么钱借给亲戚,被丧心病狂的亲戚杀死了 总而言之,红,肯定是红了。红了不出来工作,肯定是被公司迫害 亲戚迫害 有不得已的苦衷。 段筱和衣飞石再三沟通之后,确定他以后都不会再出席别的活动了,最终以经纪人的身份发布了一份声明,表示石信臣先生此后将专注作品,不再出席任何与电影作品无关的活动。 粉丝A:什么?那我们以后再也看不见石蹦蹦了?我还想让蹦蹦带着我儿子上《爸爸去哪儿》呢! 粉丝B:蹦蹦带我儿子上《爸爸去哪儿》! 粉丝C:也就是说蹦蹦以后只出席电影节颁奖礼?映前宣传有吗?以前还会上综艺宣传电影吗? 粉丝D:蹦蹦下部戏什么时候拍啊? 青云:暴风哭泣(┬_┬) ※ 谢茂躺在衣飞石身上刷微博,突然戳了戳衣飞石:你粉丝都生气了。 衣飞石没觉得有什么,他玄池里的信仰金光增加的虽然很缓慢,但还是在一点点的增加,这证明生气的那一部分粉丝,从前也没有因为他建立起什么正面的影响,此时也没有因此滑向负面。 他不在乎那部分生气的粉丝。 谢茂把手机递给他看。 你的粉丝现在不叫你蹦蹦了,你们喊你泥石流。谢茂口吻中带了一丝促狭。 衣飞石刷开#泥石流#的标签,发现所谓生气的粉丝都是假的。 这群粉丝大约是真的对他不出席各种节目有点失望吧,然而,失望之后,更多的还是欣喜和赞扬。都在说我们蹦蹦一朝爆红也没有迷失初心,反而认真地审视自己,专注作品,不炒作、不快消,是真正的演员而不是明星。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我们蹦蹦何止是清流啊,简直是泥石流! 还有一群小粉丝去段筱的微博下真情实感地感谢,谢谢经纪团队给我们蹦蹦沉淀的时间,而不是把他当作商品,死命剥削压榨他的价值。太谢谢经纪人了,谢谢公司!愿老板长命百岁发大财! 大约真正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做了什么决定,都会认真支持他,并给他找到自认为最高尚的理由吧? 衣飞石没有澄清的意思。 人所崇拜偶像的一切优点,皆来自于自身对优秀的认同。 他是不是真的不忘初心、在浮躁中沉淀审视自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粉丝们认同并笃行这一点。那是她们自身的优秀与闪光点,并不取决于偶像具体是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同气相求,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463章 乡村天王(222) 《岳云传》1月1日上映,实际上是元旦三天小长假的第二天。 饶是如此,上映当日的排片率还是没能撕下来。原因很简单,《电影A》提档了。 和拍得十分吃独食的《岳云传》不同,《电影A》是业内几大电影巨头联合投资的亲儿子,三大院线撑腰,拍得不功不过,原本打算去春节档浪一波,吃着春节档的散客红利。哪晓得一半个月之内,华夏影史票房前两位老大哥的续集接连定档春节,一个大年初一,一个大年初二,把《电影A》吓得落荒而逃,紧急提档到12月30日上映。 不说刚刚成立不久的第二电影面临几大业内巨头的围剿多么无力,连《岳云传》的营销方东皇电影也在《电影A》中有一杯羹,撕排片基本上是熊开新哭着上场。小长假次日上映,排片率上不去,为了保晚上的黄金场,还妥协把日场全部让了出来,下午五点才上映。 首映当日,票房1.7亿。 次日,票房2.4亿。 上映第三天,元旦小长假正式结束,撞上了周五,票房2.1亿。 大规模上映之后,口碑疯狂发酵的首周末,《电影A》始终不吐排片,同期其余电影吐多少排片,《岳云传》就能吃多少排片。 周六,《岳云传》票房3.8亿。 周日,《岳云传》票房4.1亿。 买不到票的观众在影院骂娘,各位《岳云传》的自来水则在网上骂娘。 归根结底一句话,《岳云传》到处都不好买票,晚上十一点都满场,劳资想买个非前三排的票重新刷一次都艰难无比。隔壁播《电影A》的上座率还不足10%。敢问各位院线大佬脑子是不是日坑里了?个豆瓣5.4的片,老老实实混个五亿票房鞠躬下台就行了,打死不吐排片,在这儿钉着膈应谁呢? 然而,不管网上怎么骂,东皇电影也跟各大院线做了关系,没有参与投资《电影A》或者投资份额比较少的院线,都把《岳云传》的场次增加了,《电影A》的亲爹们则个个雷打不动,宁可吐同期其他电影的排片,也绝不轻易动《电影A》。 接下来五个工作日,《岳云传》都轻轻松松过了1.5亿。 周五,尾牙宴。 因《岳云传》票房火爆,第二电影全体成员提前进入过年状态,小姑娘们天天抱着手机刷票房。 谢茂与衣飞石到公司已经快十点半了,二人没有回顶楼办公室,直接就从员工通道到了制作部,就听见几个小姑娘在抱怨:他们到底行不行啊,现在炒了他们,我们自己接手不行吗? 问问怎么了。衣飞石吩咐昆仑。 今天是第二电影举办尾牙宴的日子,谢茂他们一车同行四人,除了司机昆仑,还有名义上被第二电影签约的艺人岳云。四人俱是身材高挑、形容俊美,走进公司大办公室,阳光都似灿烂了不少。 埋头刷手机、聊天的几个小姑娘刷地抬起头来,连忙打招呼:谢总,石董,昆仑哥,英云哥。 小姑娘心里也有高低。英云虽然领了个网剧剧组,是公司的签约艺人,可是,和老板十分看重走哪儿都带着的助理兼司机心腹昆仑比起来,那就差远了。所以,打招呼时,昆仑排在岳云之前。 岳云和昆仑算不上很对付,两人性格不合。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岳云对昆仑还算尊敬,平时相处时都会退让一步。 现在被小姑娘看低了一眼,岳云也不计较。 这几天岳云都在谢茂与衣飞石的家里瘫着不走,时不时点上一炷香吃着玩儿,正经富得流油。 谢茂之所以没赶他走,是因为岳云在帮着衣飞石调理破碎的玄池。 正如同谢茂低估了《岳云传》的票房,岳云也彻底低估了每天暴涨的信仰。 这些天岳云每天都撑得不行,刚开始几天还说要送点回去孝敬父王,哪晓得岳王爷那边也是天天撑得不想说话,岳云回了杭市一趟,反而带了几个矿泉水瓶子回来 甭看矿泉水瓶子不值钱,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岳飞溢出来的信仰金光,价值不可思议。 岳云是受了重伤,需要信仰金光恢复根本,就这样还是每天都被撑得不行。岳王爷一直身体康健,猛地闹出来这么多信仰,那是真的吃不下去。如岳王父子这样的正神,都很懂得节制,绝不会贪图信仰之力。信仰金光的数量一旦超过了临界点,祀神就容易被繁杂的信仰所控制,反而失去自我,所以,他们绝不会来多少信仰就吃多少。 岳云和谢茂有契约,拿了老爹多出来的信仰金光,主要是想给谢茂补益。 岳飞信仰之力首字曰忠,岳云一直认为谢茂为了特事办出生入死,对家国怎么也称得上一个忠字吧?哪晓得谢茂与岳飞的信仰金光半点不相容,触之即散。 反倒是衣飞石虽不以忠封神,神格中却有忠字显存,岳飞多出来的信仰金光,衣飞石能用。 因此,这些天岳云一直蹲在谢茂与衣飞石家中,帮着衣飞石控制岳王爷的信仰金光,缓慢地修复着玄池,谢茂也没有嫌他瓦数太亮。几日金光大补之下,玄池重建卓有成效。 因此,谢茂心情挺好,这才打算出席尾牙宴,给公司大小职员发年终福利。 要炒了谁?谢茂带着笑随口问。 他在公司里一贯显得脾气好,反正比一直冷脸公事公办的衣飞石脾气好,小姑娘们都吃他这一套,见他笑眯眯地问话,林微雨立马找他告状:东皇的美工啊!太可气了!您看!她们刚刚交的稿,二十亿票房海报,就这么一坨屎! 华夏电影圈有个很有趣的传统,票房过亿要在微博发庆祝海报。 诸如十亿,二十亿这样的整数,庆祝海报则一定要做得有诚意,否则粉丝肯定不答应。 林微雨把电脑显示屏转过来,是负责营销总代理的东皇电影发来的稿子,等待确认。 嗯,言过其实了,也没有到一坨屎的程度。小衣你觉得呢?谢茂侧头问。 第二电影内部都知道谢茂与衣飞石未婚夫夫的关系,二人在公司里随便秀恩爱,从来没人拆台。反而是这一群小姑娘看谢茂随便什么事都要问衣飞石,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微妙的笑容。 衣飞石认真看了一眼,说:定妆照加了背景和花字? 就是!这也能叫海报吗?没有任何设计师的创作在里面!你看这背景,还是在宣传片花里截了个空镜!这花字不要说创意,它连手写都不是!我大学时学了三天PS都做得比她好! 我们给她打电话说要调整一下,这样肯定不行,她说什么?她说本来她们公司就负责全程营销,出街的稿子都不用给我们审核,发个微博我们还要指手画脚,她又不拿我们工资。见过这么吊的乙方吗?吊炸天啊! 林微雨气得不住哔哔,谢总,你说这种乙方是不是应该炒掉? 坐在旁边的江语觉得林微雨都气昏头了,这种时候和营销方撕逼能有什么好处?她建议道:谢总,我觉得就她们这个态度扣尾款。 几个小姑娘气得跳脚,谢茂几人的心情却都不错,情绪自然很温和。 《岳云传》这种类型的电影,实际上在华夏电影史上并未真正出现过。它不能算战争片,也不能算武侠片,连动作片都有点似是而非。若说是史诗片,又带了点戏说的意味。很难界定。 在华夏电影圈内,古装片是有票房天花板的。 华夏影史上,从没出现任何一部票房超过十亿的非魔幻类古装片。哪怕《岳云传》拍得很考究,一帧一画都可以当做宋史教材,可谁也不知道饺子包好了,花钱来吃饺子的,到底是人还是猪。 而且,《岳云传》从故事角度来说,它是个悲剧。 不管剧本和导演立意如何,在片尾如何表明了星火呈递、冬藏春生的想法,观众未必吃这一套。 这是个观众把寿终正寝都当BE看的年代!主角都被狗皇帝砍了头,哭死我算了嘤嘤嘤。 综上所述,作为《岳云传》的营销发行总代理,东皇电影真的不怎么看好它的票房。 情况好能撸个六七亿吧,情况不好,也就是两三亿顶天了。就这个数字,还是在《岳云传》前期点映口碑发酵之后,东皇电影给的内部预测。 所以,东皇电影外包给广告公司A的业务里,只包含了十五张票房庆贺海报。 华夏影视第一、第二位的老大哥,都曾经经历过票房疯狂刷新,微博破亿海报跟不上的窘境。到最后两位的美工都直接放弃了治疗,粉丝也是一边笑一边充满了自豪。 鉴于此,东皇电影在外包业务的时候,还把预算放宽了一点,预计六七亿的票房,预算了十五张破亿海报的工作量。 那边美工认认真真做了十五张破亿海报,上映三天就用掉了六张,赶紧加班加点做。 然而,真的赶不出来。美工手里还有别的业务,紧急把业务分给同事之后,自己专门忙《岳云传》的海报,一天一张已经是极限,一天两三张?我可去你妈的吧!就是个微博庆贺海报而已,放出来好看有屁用,给你们加票房吗?睡眠时间减少的美工心情狂躁。 觉得她们做得不好,咱们自己做也行。段总监的团队是不是有擅长这方面的美工,来做个兼职,拿着海报找吴总监结算工钱,咱们酬劳肯定比市场价高。谢茂提出解决方案。 他大概知道对方的难处。 东皇电影对《岳云传》的评价很高,市场预期却很低,这不奇怪。 新类型的片子,没有投入市场之前,谁也说不好它会闷死在土里,还是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树。连谢茂自己都没想过《岳云传》的票房这么火爆。 小安跟桑哥出差了。江语说。 加上预售已经19.2亿了,估计下午六点前就能到20亿,马上联系小安做也来不及。林微雨叹气。 既然这样谢茂想说,交给我吧。反正娱乐套装在手,生成海报分分钟的事。 我试试。衣飞石说。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衣飞石就对一切都表现得很淡漠,只有逃跑和策划逃跑时认真些。 这些日子,谢茂什么事都问小衣觉得呢,也不是非要没话找话,实在是因为衣飞石太安静温顺了,谢茂不主动问他,除了日常起居问候,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会有。 刚刚被斩前尘时,谢茂对衣飞石没有感情只有欲望,他这种不呱噪的状态很让谢茂满意。 日久生情这事儿真是没法说,随着二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谢茂一点点地重新燃起了解衣飞石,与衣飞石交流的渴望。他想听衣飞石说每一句话,想看衣飞石做每一件事,衣飞石却显得太安静了。 谢茂也没法儿怪衣飞石态度有问题。他自己一通疯狂折腾,把衣飞石教训得老老实实,就在几个月前,他对衣飞石的安静温顺还非常满意,现在突然换了心情,就要逼衣飞石在自己面前言笑自若,这事儿流氓如谢茂也干不出来。 这是衣飞石第一次主动揽活儿,他做海报既然不是最顶尖的,原本也不必做这件事。 他还是出声要求了。甚至截了半句谢茂的话。这可相当不一般。 谢茂心中警惕,面上笑道:行,让你们石董试试。这事儿都不操心了,大伙儿收拾收拾,去楼下吃饭。今日尾牙宴,石董发福利,快去快去,都去。 自从第二电影搬入办公之后,这栋宋老太太送给衣飞石的写字楼就不再续租,已经陆陆续续收了十多层回来。整理装修之后,一部分拨给办公区,一部分拨给活动区,还有两层是酒店,上层充作员工食堂,下层对外营业,不大不小还成了个京市网红店。 今天是尾牙宴,两层楼都不对外营业,摆上传统席面,边吃边玩,老板还要发年终福利。 没有老板发话,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在工位上等下班。现在谢茂亲自来放人,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同事们都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包,呼朋唤友下楼准备参加尾牙宴。 谢茂坐在江语的工位上没打算动,昆仑与岳云也识趣地转身下楼。 你画的手稿和海报制作不一样。谢茂说。 江语与林微雨的工位靠在一起,两个女孩儿很亲近。现在衣飞石就坐在林微雨的位置上。 衣飞石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大好解释。 谢茂秒懂。是他又想岔了。面前这人不仅仅是来自谢朝的襄国公,也是来自天外的阴天子。他脑子里那些属于虚伪未来的各种修真黑科技,说不得还不如衣飞石记忆中的一切先进高端。 你要花多长时间?要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谢茂问。 我要先生的娱乐套装。衣飞石说。 谢茂本以为他要出什么幺蛾子,哪晓得衣飞石就是很认真的要做这一张海报。 他在林微雨的桌面上找了一张A4纸,一支圆珠笔,很快就勾出了岳云的背影。是真正岳云的背影,而不是他在《岳云传》内所扮演的角色背影。画中的岳云被他穿上了剧中的戏服。 岳云的气质和衣飞石演绎的岳云并不全然一致。 衣飞石所演绎的岳云,带着谢茂所创造的艺术形象的气质,被衣飞石完美无缺地展现。 可正如岳云所说,他没有那么多和奸细的对手戏,他也没有一个叫岳银瓶的妹妹,他的人生经历和谢茂所创造的岳云有着微妙的不同,这就让他成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直到现在,两个岳云在衣飞石寥寥几笔勾画的画稿中,合二为一了。 画好岳云的背影之后,衣飞石借了谢茂的娱乐套装,迅速生成了一张海报。 海报中的岳云穿着剧中的戏服,行走在一条漫长的路上,肩上扛着亘古轮回的岁月。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是隐隐绰绰地一个20亿。这种对时间的描绘,从构图到色彩都几乎接近心理学,就谢茂所知,大概还带了点玄学概念娱乐套装来自修真时代的未来,有点玄而又玄的元素,很正常。 生成海报之后,衣飞石终于有点为难了:先生。 谢茂还警惕着他要出幺蛾子,笑容带了点虚伪:怎么? 您知道怎么才能传到手机上吗?衣飞石问。 谢茂帮他把海报拷贝到林微雨的电脑上,说道:走吧,尾牙宴。 制作完成这一张海报,前后也不过花费了一个小时。主要用在了衣飞石勾画岳云的小像上。 谢茂始终不知道衣飞石为何要亲自制作这张海报。 衣飞石的玄池因信仰金光在逐渐恢复,如今已经有真元在玄池中盘旋。他对衣飞石的信任完全是出于感情,而非理智,行事上信任衣飞石,心里始终疑虑重重,而且,他一直在提防着衣飞石再次想办法逃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以谢茂对衣飞石的了解,他认为衣飞石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都不会轻易妥协。 做这张海报有什么用呢?是为了娱乐套装?到底海报和娱乐套装,哪个才是障眼法?还是此二者都是障眼法,他趁着我的注意力都在海报上的时候,私底下做了其他的事?谢茂一直在不停琢磨,总认为衣飞石在使什么阴谋诡计。 衣飞石才是第二电影的正经老板,尾牙宴上,衣飞石亲自发福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普通职员所有人都发十二个月工资,根据级别,还有各种手机、电脑、健身器材发放,人人有奖,都不落空。小组长发小汽车,熊开新与段筱这级别发豪车,吴悠直接拿了京市二环边上一套房。 乐得吴悠上前抱住衣飞石:石总,石总,我要为了公司肝脑涂地 段筱出差在外,这会儿也全程网络连线,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熊开新不在。 在这个公司上下分猪肉齐欢乐的日子里,他勤勤恳恳找某院线老板给《岳云传》撕排片去了。 一场尾牙宴,吃到下午快四点才散。 晚上还有一场,请了圈内几个出道不久的小明星来唱歌跳舞玩游戏,年轻人都挺开心,岳云也留下凑热闹,谢茂与衣飞石则提前一步回家做老板的就是得懂眼色,这种时候还赖着不走,下面怎么玩得开心? 二人坐在车上,谢茂突然提及了熊开新:他是被陶蕾弄怕了,风声鹤唳。见谁都像要害他。 熊开新也是倒霉。 第二电影当初就他一个资深制片人,谢茂把《岳云传》全部交给他,那是无比信任。 因为这份信任,《岳云传》方方面面都很尊重熊开新的意见。结果呢?主演挑了熊开新大学同学陶蕾带的艺人,转头陶蕾为了詹凤仪挖了个巨坑等他跳,差点就把他埋里面。 负责《岳云传》全程营销兼发行的东皇电影,也是由熊开新居中牵线。熊开新和东皇电影副总裁姚高是多年好友,合作了很多年。哪晓得《电影A》逃档到12月30日,几大巨头联手仗势欺人,《岳云传》首映日是正经吃了大亏,东皇电影因投资了《电影A》完全是出工不出力的状态。 这种遭遇让熊开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度怀疑姚高也挖了坑要埋他,小长假结束之后,东皇电影重新开始认真干活,熊开新这种猜疑才慢慢地降低但是,直到现在,熊开新都没彻底放心。 所以,整个公司上下都欢庆的时候,熊开新依然故我,非要出去给《岳云传》找关系撕排片。 闻声知意。 谢茂此时此刻突然提起熊开新,难道仅仅是突然想起了,随口一说? 他说的不是熊开新。 他口中那个风声鹤唳之人,其实是他自己。 爱上衣飞石不会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他从前就喜欢衣飞石,失去感情的方式又那样突兀,他对衣飞石的爱并非自然消亡。所以,当他和衣飞石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他就越来越喜欢衣飞石。 爱消失了,可以重新培养,再次滋生。 信任呢? 这是唯一不可能重生的东西。 正如无论他怎么温柔小意,衣飞石也不会相信他仁慈无害,如今衣飞石表现得再是无懈可击,谢茂依然怀疑他任何与众不同的举动都是为了逃跑。 谢茂清楚地看见衣飞石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说熊开新风声鹤唳,就是暗指自己风声鹤唳,以二人的默契,衣飞石不会理解有误。 前排还坐着充当司机的昆仑,当着外人的面,谢茂在衣飞石面前对自己使用了这么一个带贬义的词,看上去是警告衣飞石,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哀求:我无法控制地猜疑你,不信任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想再怀疑你。 衣飞石从未见过如此示弱的谢茂。 谢茂在他跟前退了一步,他就想找块干净坚硬的地面,跪下一个头磕下去。 不是为了求饶谢罪,是不想面对。 可他怎么向谢茂解释呢? 说在未来的世界,大地流脓,庶民凋敝,祀神与信仰一起消失,留下的只剩丑恶,世间再没有道德可言?所以他对岳云的存在有着很特殊的感情,就像是在地狱中饥渴了千百年的饿鬼见到了香甜可口的米饭,失眠中清醒了三个月的嗜睡者遇见了久违的安眠 谢茂在《岳云传》的电影中,始终传递着前人燃骨照明,后人赴死添柴的承继之念,死了一个岳王爷,华夏还有无数个岳王爷,信仰不死,英灵不灭。 可是,衣飞石清楚地知道。信仰死了啊! 一切都消失了。 哪怕他是异类修行成人,也能为谢茂所钟爱的世界的毁灭所悲痛,那痛感同身受。 拍电影的时候,他没有多少感受。看见成片的时候,他没有多少感受。 这几日天天被岳飞散逸出来的信仰金光所冲刷,凝练出新的玄池,感受到那澎湃热烈或幼稚或成熟的信仰之念,那样纯洁美好,那样高洁壮丽只有真正拥有了,才会知道失去地是什么。 他只是一件衣裳。他都如此难过。 所以,他想去做那张海报。他想把《岳云传》打上它真正主人的烙印。 他把岳云的背影送到了所有信众的眼前,他想让所有人都看看,看,那就是你们所信仰的美德所化身。他因千百年前的前人信仰所苏醒,所成形,他是时间长河另一端华夏先民的信仰所塑造,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在守护着这个民族,如同我们自己守护着自己。 可他,怎么跟谢茂说? 那样惨痛的未来,那么惨痛的记忆。 以他想来都痛彻心扉的未来,若要谢茂听到一言半语,会不会就即刻流着泪清醒过来? 从前不能说,现在依然不能说。 衣飞石沉默片刻,伸手在玄池之上轻抚片刻,使力摧破。 我种因,我得果。 想让先生安心,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说话。 再次摧毁玄池,失去修为,就能放心了吧?只要你不逼我,我真的从不想逃。 第464章 乡村天王(223) 谢茂与衣飞石同坐在车后座,挨得很近。谢茂的右臂甚至搂着衣飞石半个肩膀。 正是因为他们相处的姿态太亲密了,衣飞石突然对自己的玄池动手时,谢茂根本不及阻止 他神色沉默似乎在思考对策,眼底还有一丝淡淡的悲伤,谢茂一边警惕着他是不是又在耍花样,一边又忍不住为他的悲伤而恻隐疑惑。总而言之,谢茂一心一意觉得玄池是衣飞石逃跑的倚仗,又一心一意认为衣飞石在策划逃跑,根本没想过他会自残。 衣飞石对自己的玄池动手,调用的是他堪堪重建的玄池里唯一一点真元,不循外力。 悄无声息地摧破了玄池,不动一丝声色。 直到他难以忍受玄池再次破碎的痛苦,浑身紧缩,谢茂才惊觉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岳应祥!谢茂仓促召唤。 他和岳云定过一个很简单的契约,堪称君子之契,彼此很少互相约束。然而,契约毕竟是契约。在紧急的时候,谢茂只要呼喊一声,岳云就能循声而至。 岳云这会儿正在跟制作组几个小妹妹聊天,这时候大家除了讨论收到的福利,今晚的游戏抽奖奖品,也就是《岳云传》的票房了。岳云心里那叫一个美,尤其是听小妹子说票房成绩时,顺便还要讨论一下剧情,分析一下剧中的人物,对岳云(衣飞石)发个花痴,他简直是个人形自走逗哏。 听见谢茂的召唤,岳云脸色倏变。 谢茂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喊过他,必然是出大事了! 作为祀神的时候他可以随便消失,现在当着这么多小妹子的面,倏地大变活人当然不行。岳云起身致歉,表示要去洗手间,匆匆避往别室。 你简直是,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出好几种伤药,衣飞石皆是摇头。 眼见衣飞石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爬了满头,谢茂捏着他后颈一次又一次,牙关紧咬,混账! 岳云突兀地出现在前排副驾驶座。 老板,咋我去。岳云才过来一秒钟,就发现了衣飞石的惨状,这怎么弄的?才给修好没一天。别往家开了,他这会儿疼得受不了,找地方停下来,我还有半瓶子存货,先给他用上 昆仑从后视镜里看了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微微缩着肩背,脸色苍白,额有冷汗。看上去真没到受不了的状态。 真是够能忍的。如果不是岳云一语喝破,从没有被人摧毁过玄池的人,大概都不会了解衣飞石此时的痛苦。他表现得太冷静了。 也不必谢茂吩咐,昆仑就听从专业人士岳云的指导,一盘子从主路上转弯下来,找地方停车。 还找什么地方,就停这儿!谢茂紧紧抱住衣飞石,暴躁地怒吼。 昆仑已经把车开进了一间酒店的停车场,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横着停下,岳云即刻下车,后排车门已经被谢茂一脚踹开,差点摔匆忙过来的岳云身上。 老板,要不您先下来?岳云问。再是豪车,空间也有限,挤着三个大男人略觉局促。 谢茂手里捂着几颗药衣飞石都不肯吃,他这时候哪里敢离开衣飞石? 看着衣飞石苍白不语的脸,谢茂简直又气又恨。可他怎么怪罪衣飞石?他了解衣飞石,衣飞石一言不合就坏了玄池,绝不是和他闹脾气,这仅仅是衣飞石在无奈之下解决问题的手段。 二人之间的信任没了就是没了,不管衣飞石说什么,谢茂永远都会将信将疑。 他曾经用摧毁衣飞石玄池的方式获得心安,衣飞石不过是重复了他曾经做过的事。 不是赌气。没有怨恨。 多么可怕。 一直到了现在,谢茂才醒悟过来。 他才想明白,当初在他失去对衣飞石的感情之后,他曾对衣飞石做了何等可怕的事。 谢茂记得当初冷静地利用衣飞石对他的爱算计衣飞石的完整过程,也记得当初对衣飞石下手时的心情,人的记忆就是那么玄妙。如果记忆中的自己没有如何强烈的感情,回想往事时,也很难生起别的感情人总是对自己最感同身受,最认同自己的情绪。记忆中没有的感情,回忆时也不会有。 哪怕他最近渐渐地重新爱上了衣飞石,回想从前时,依然难以触动。 直到今天,衣飞石在他面前再次摧毁了玄池,他才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荒谬与隐痛。 让岳云替你疗伤。谢茂双手捧着衣飞石汗湿的脸,口吻中带着胁迫,不要犟。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有嘴,我有耳朵 他突然意识到,衣飞石就是不愿意开口,才会出此下策。 记忆中,因为他非要逼问,衣飞石坚决不肯吐露详情,二人折腾得伤血淋漓的往事纷至沓来。 谢茂一生要强,从不向人妥协。此时眼眶微红,强压着颤抖的声线尽量清晰地向衣飞石认输:我不问你了。不问了好吗?让岳云替你治伤。你想跑就跑,跑哪儿去都行 我认输了。 他的反应把衣飞石都惊住了。 君上眼眶红了?明明已经斩前尘了。那些被设计来的爱慕,偷来的感情,不是都被斩去了么?为什么君上还会对我如此忍让?他有点磕巴:先、先生? 衣飞石根本没想过谢茂会如此在意自己。 当初谢茂坏了他的玄池,斩去他的顶上三花,亲口对他承认,这样才能让他放心。 二人相处也不过短短半年间。 谢茂知道他自己对衣飞石暗生情愫,衣飞石却没有这份自觉。 他和君上相处了千万年,君上待他也一直这么地好,好能说明什么?那么多年了,君上始终没有爱上他。现在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又没有他刻意设计的世界剧本,没有他用恶意使君上恋慕自己,衣飞石根本就没想过谢茂会在乎他的玄池。 在衣飞石的设想中,谢茂不介意他玄池破碎,他也不在意。 谢茂害怕他玄池修复之后策划逃跑,他其实也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再次遇到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深信自己一定会走。 他以为自己再次摧毁玄池,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是,如果谢茂会因为他摧毁玄池心疼,他就不能也绝不该这么做。 见谢茂始终红着眼盯着自己,衣飞石真是无地自容了。他胡乱从谢茂手里找了几颗药囫囵咽下,身体的疼痛很快就止住了,玄池依然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 衣飞石自己从车里下来,握住岳云的手:劳烦 岳云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面看上去空荡荡的,唯有修者才能看见里边盛着半瓶金光。 衣飞石没有被废去修为时,力量处于大部分被封印的状态,他能使用属于自身的信仰金光修复玄池,用岳飞的信仰金光就得身为祀神的岳云帮忙。这会儿岳云就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矿泉水瓶里的信仰金光,宛如一条潺潺不绝地流水丝线,涓滴柔软地洒落在衣飞石破碎的玄池之上。 岳云以勇字闻名于世,实际上,能带兵胜仗的将军,大多都心思灵巧。 他很小心地控制着金光,一点点修复衣飞石玄池上的裂口。 大口子和小口子使用的金光轻重皆不同,需要岳云摸索着判断,轻了堵不上口子,重了衣飞石就会被不属于他的信仰冲击。如果衣飞石能自己修复是最合适的,偏偏衣飞石这时又动不了。岳云无法接收到衣飞石的感觉,这做起来就是个绝对的精细活儿。 所幸二人前几日已经养出了默契,岳云修复衣飞石玄池的速度很慢却很精确,绝不出错。 停车场的保安已经找了过来:喂,几位先生,你们不能这么停车啊,都占两个车位,别人怎么办? 谢茂靠在车身上双眼紧紧盯着衣飞石与岳云,眼眶内的猩红渐渐地退了,然而,谁也不敢说他现在心情好。那保安好死不死地就朝着谢茂过去了谢茂离着保安的方向最近。 昆仑立刻上前交涉,多掏了几百停车费,好歹把保安打发了出去。 打了这么一个岔,谢茂也从紧盯衣飞石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让昆仑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洒出半瓶水,将一枚保元丹化入残水中,上前轻轻搂住衣飞石腰身,扶持住他。 这会儿主要紧张仔细的是岳云,衣飞石被动受修复,什么忙也帮不上,单纯就是放开玄池。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先生,衣飞石还能和谢茂说话,语气中带着愧疚,是我冲动了。 谢茂将化有保元丹的清水喂他服下,见他眉目舒展开,一口憋着的气才缓缓吐出。 面对衣飞石的悔意,谢茂不说话,轻轻用手抚摩衣飞石的胳膊,带着安抚之意,要衣飞石安心配合岳云修复玄池,随即,谢茂独自走开。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空荡荡的矿泉水瓶子,负手身后。 不知不觉间,塑料水瓶被他捏得彻底变形,攥在手心里,他也全无知觉如果谢茂知道自己在攥瓶子,绝不会将手负于身后,让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懊丧与痛苦。 第465章 乡村天王(224) 站在停车场里修复玄池委实太累了,岳云撑得住,衣飞石撑不住。 昆仑很麻利地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请衣飞石与岳云屋内安坐,谢茂就一直站在旁边陪着。 从下午一直忙到了半夜两点,衣飞石破碎的玄池依然有大部分豁着口子,瓶子里的信仰金光却用完了。岳云抹了把不存在的汗,这种精细活儿做下来,他哪怕是神仙也有点精力不济。 我回去一趟。岳云晃了晃空荡荡的瓶子,表示要去岳王庙找亲爹索要最近几天散逸的信仰。 谢茂点点头。 衣飞石陆陆续续服了不少药丸,玄池里最大的几道口子也被岳云补上了,情况稍微好转。 岳云离开之后,昆仑也找借口退了出去。 谢茂一直站在旁边。 适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岳云替衣飞石疗伤这事上,顾不上计较礼数。现在屋子里仅剩谢茂与衣飞石两个人,谢茂站着,衣飞石还坐在沙发上,这让衣飞石略觉失礼,欲起身说话。 谢茂在他身边坐下来。 屋子里的两张小沙发是酒店标配,中间原本夹着一张小圆几。适才为了方便疗伤,昆仑把圆几抽开,让两张小沙发靠在了一起。现在谢茂坐了岳云的位置,两人重新恢复了靠得很近的距离。 坐下来之后,谢茂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喂衣飞石服药的矿泉水瓶。 那只瓶子已经被彻底捏变形了,多余地搁在谢茂手里,使得二人之间的气氛紧张了一瞬谢茂不愿被人知道自己的失态,衣飞石也明知道这一点,很担心谢茂在自己跟前挂不住面子。 所幸谢茂很平静地把捏得皱巴巴的瓶子放进垃圾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迹象。 此时此刻,他顾不上在衣飞石面前强撑面子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 要不要睡一会儿?谢茂问。 衣飞石都认为他必然要问罪。哪晓得谢茂问的是是否需要休息。 先生,我错 不说对错。谢茂打断他的道歉。 他侧过身,见衣飞石脸色依然苍白,点漆般的双眸漾着一点水波。 谢茂知道,那不是单纯来自于身体虚弱时的痛苦,更多来源于衣飞石心头难以言说的秘密。 衣飞石苦苦守着一个秘密。 在衣飞石心中,那个秘密甚至与谢茂的性命安危一样重要。 小衣为了你的性命,宁愿废了修为,领受羞辱痛责,你还想他为你做什么?如果他真的想要走,一定有离开的理由。人一旦被自己的欲望控制住心神,就半点不懂得体谅爱惜了么?谢茂再三反省。 只要看着衣飞石的脸,谢茂的许多坚持最终都会变得荒腔走板,一触即溃。 不管衣飞石打算再次摧毁玄池时想的是什么,谢茂不认为那是对自己的恶意。衣飞石从来不会故意伤害他,不会故意让他伤心在谢朝时,谢茂遇刺,衣飞石敲打下属自领刑杖,都企图藏着掖着不让谢茂发现,他故意挑了深夜前往并在受刑后找借口出了宫。 他对身体的感情没有普通人那么深。为了达到目的,身体就是可以牺牲的一种手段。 以前谢茂认为他是被马氏虐待后留下了心理障碍,如今倒觉得这很可能与衣飞石的出身有关。人为何那么紧张自己的身体?因为身体受伤了,殒亡了,人也会随之受损死亡。衣飞石不一样。他是铠甲生灵,铠甲坏了可以补,就算铠甲灰飞烟灭了,器灵依然可以附体存在。 我知道你后悔了。谢茂忍不住心疼的怜爱,在衣飞石额上轻吻,你知道我心疼你,立刻就吃了药,让岳云替你疗伤。你不知道我舍不得。 毕竟相伴了数十年,二人之间很少会有误解。 只要谢茂愿意体谅,他总能明白衣飞石所做的一切。这是衣飞石在君上处从未感受过的体谅。 衣飞石分明就后悔了,他若知道谢茂会痛苦,绝不敢对自己那么狠心下手。 他心中那么后悔,只要想起谢茂泛红的眼眶,就恨不得时间倒转回去,阻止对自己下手的自己,然而,想要解释道歉的话,他在嘴里磕巴了半天,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话说着显得太儿女私情。 他和君上之间,根本容不下矫情无比、拖泥带水的儿女私情。 偏偏这些话都是谢朝的谢茂与衣飞石的日常。 谢茂喜欢对衣飞石说甜话,慢慢地衣飞石被他带跑偏了,也习惯对谢茂说甜话。 二人最年少轻狂的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凑在一起彼此互夸,并自豪我这么好才配得起你。哪怕后来相处的时日长久了,二人皆垂垂老矣,当着小辈儿不好放肆,私房里还是能互相喂糖吃。什么我很心痛你,我舍不得你,我此生最得意与你相识相伴日常张口就来,戏台上都没那么随便。 恢复了记忆之后,衣飞石始终抗拒着属于谢朝的这一部分记忆。 在他心目中,那是他设计来的宠爱,是他偷来的甜蜜日子。谢朝的日子有多逍遥快活,他就有多心虚。每一次回想,都仿佛一个小贼在偷看没脱手的赃物。那是何等稀世奇珍,让捧着它的小贼那样心惊胆战? 直到谢茂今日再次在他眼前红了眼眶,对他妥协认输。 已经斩了前尘。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也都不是衣飞石所设计安排。 为何君上还是这么对我?衣飞石被谢茂亲得额头隐隐发痛,竟有了一丝眩晕。谢茂气息中带着的痛苦包裹了他,让他短暂失神,指尖伸出刚要碰到谢茂的肩膀 岳云回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坐在谢茂的位置上,回来时也没看方位,一屁股坐下来,和谢茂挤成一堆。 要不,我再回去拿一瓶?岳云抱着七八个金光闪闪的矿泉水瓶子,尴尬地问。 这时候,什么都没有替衣飞石修补玄池重要。修复得越及时,重建难度越小。 谢茂深知轻重,起身让了位置,说:你先替小衣看伤。 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虽说衣飞石吃了不少灵药,这会儿毕竟肉体凡胎,玄池还碎成渣渣。他干脆把床铺整理出来,吩咐道:让小衣睡一会儿。 至于岳云,他又不是人,虽说是个半伤患吧,现在信仰天天把他撑得不行,哪里还需要睡觉? 衣飞石才要说不用。岳云不是下人,帮忙替他疗伤是情分,哪能岳云熬着,他自己先睡着了?未免太失礼。 岳云已满口答应:这没问题。不过,你帮忙看着他,睡觉时不能乱翻身,要不就 他示意了一下,表示信仰金光会折断,啪唧砸在衣飞石的玄池上,后果很严重。 谢茂道:我抱着他。 哎,对。岳云就是这么想的。 衣飞石: 谢茂泛红的眼眶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谢茂退让认输的两句话也都烙印似的刻在他的心底,至今都还带着火辣辣的痛楚。这种情况下,衣飞石不敢拒绝谢茂的任何好意。不让抱?怎么敢不让抱? 惦记着衣飞石的伤,谢茂上床前都没顾得上用浴室,仅用符纸做了清洁。 他褪了外套上床,背后垫着软枕,半靠在床头,让衣飞石靠在自己怀里。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熟悉的舒适位置。衣飞石稍微有些局促,谢茂轻轻抚摩他的背心,上半身恰好挡住了灯光,先问岳云:可以吗? 岳云做了个OK的示意,一缕金光缓慢细腻地朝着衣飞石的玄池,涓滴落下。 玄池被信仰金光抚慰着,整个人都沉浸在谢茂的温柔包裹中,连光线都变得昏暗,衣飞石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谢茂一直轻缓地抚摩着他的后背,柔声道:睡吧。我抱着你呢,不担心。 衣飞石怀着很复杂的心情,轻轻嗯了一声,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谢茂始终轻轻抚摩着他的背心,让他从紧张惶恐与后悔中松弛下来。 其实,衣飞石睡觉很老实,晚上睡着什么样,早上起来还是什么样,根本不会胡乱动弹。岳云是察觉到二人气氛诡异,故意撮合,谢茂明知如此,答应上床陪着衣飞石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后悔无比。 看得出来,衣飞石其实也很后悔。相比起衣飞石对自己下狠手时的淡然,谢茂对衣飞石认输之后,衣飞石从他手里抢药囫囵吞下的模样,惊慌得近乎可怜。 看着衣飞石仓惶下车寻找岳云疗伤的背影,那一个刹那,谢茂就想,就这样吧。 他真的认栽了。 不管衣飞石想做什么,撒谎也好,离家出走也好,他都认了。 他舍不得看衣飞石这样。 就在谢茂心内默默妥协叹息的时候,指尖突然有了一丝湿润的冰凉。 他低头察看,衣飞石在他怀里睡得很沉,可远远称不上安稳。梦中的衣飞石不知道遇到了何等苦事,极少哭泣的他,眼角竟有泪痕滑落,淌过苍白的脸颊,落在了谢茂的手心里。 那一丝凉意,仿佛落进了谢茂的心底。 又哭了啊。谢茂用手指拭去衣飞石脸上的泪,这次是为什么呢?又是为了我么? 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梦里哭,也好意思? 谢茂将青玉简取出,置于衣飞石手心。他低头凑近衣飞石耳畔,轻声哄道:朕认输啦。不和你争了。别哭了吧,不管什么事,朕都依你。 第466章 乡村天王(225) 衣飞石这一觉睡得异常漫长,直到次日傍晚才昏昏醒来。 谢茂始终抱着他,就这么侧身躺了十五个小时。 衣飞石看着窗外的天色,以为天还没亮,内视玄池才发现某一小块区域已经彻底被岳云填补好,绝非三两个小时就能竟功。他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太久! 先生一直陪着我?衣飞石举手示意岳云稍停,翻身爬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谢茂一直陪着他。 他昨夜闭眼睡去时谢茂就是这个姿势,睁开眼睛,谢茂还是这么个抱着他护着他的姿势,好像他黑甜漫长的睡眠根本不存在。 衣飞石不习惯谢茂这么对他好。 哪怕在谢朝的时候,也是他服侍谢茂的时候多,彼此照顾的时候多。 这种时候,衣飞石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很想说,您不必这么熬着谢茂才辛苦抱着他一夜没动弹,他就说不必要,就算他是舍不得谢茂,谢茂听了也绝不能舒坦吧? 不喜欢我陪着?谢茂满脸含笑,环着他一同起身,舒展胳膊时,久久未动的关节处嘎嘎作响。 若是私底下,衣飞石肯定要说几句软话讨好谢茂。昨天才把谢茂吓红了眼眶,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被温柔地搂着睡了一天,谢茂姿态放得低下,衣飞石只有把自己放得更低才能心安。 然而,岳云还在床边坐着,充当巨型电灯泡。 臣自然衣飞石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和谢朝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重叠在了一起,喜欢。 这让他恍惚间走进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好像回到了谢朝,又好像悬在天外,面前的仿佛是君上,又仿佛是谢朝的陛下。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很自然而然了。 他下床进了浴室,挤好牙膏。 谢茂原本也没打算洗漱,见他挤牙膏,很配合地跟了进去。 衣飞石就把浴室大门关上了。 岳电灯泡云:我还真是多余哈? 浴室内。 衣飞石顺手打开台盆的水龙头。 谢茂拿起衣飞石挤了爱心牙膏的牙刷,刷了满嘴泡沫,等着衣飞石说话。 衣飞石搓了一条一次性毛巾,等着服侍谢茂漱口后擦嘴:我知道先生见我受伤心痛。不过,这件事说到底是我思虑不周,若我行事前多考虑一分,不至于此。让先生伤心就是我错了,再让先生睡不好觉,我实在无地自容 谢茂吐出泡沫,听完了衣飞石的长篇大论,漱了口。 在你心里,我就是君上,是吧? 衣飞石沉默。 昨日之前,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承认是,在看见谢茂那双泛红的双眼之后,他说不出来了。 你先想明白我到底是谁,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谢茂拿起衣飞石手里的毛巾,擦了擦嘴,又摔回了台盆上,无地自容! 他转身欲走又突然回过身来,将衣飞石摁在洗手台上,低头狠狠咬住衣飞石的嘴唇,熟练地亲吻。 衣飞石被他咬得有点懵,被动地承受,感觉到他将啃咬改为亲吻之后,才慢慢地给了回应。你来我往温存了一阵,谢茂顾忌着衣飞石刚刚醒来久未饮食,生生压住了那一点念想,抽身起来。 见谢茂依然为那句无地自容满心不爽,衣飞石拉住他,说:就算是夫妻, 就算? 不是勉强算夫妻。衣飞石连忙解释,纵然是夫妻,先生若能替我疗伤,不眠不休陪着是应该。我因受伤不能自治,先生熬更守夜陪着对我伤势也没什么好处 明明很浪漫的事情,被衣飞石描述一番,听起来确实有点造作与愚蠢。 我陪你不高兴?谢茂再次问。 高兴。 你高兴,我也高兴,这不是好处? 坏处也很多啊,您胳膊都僵了,不难受?可是,衣飞石被谢茂瞪了一眼,顿时腰有点软,心有点虚,嘴上被咬过的地方还火辣辣的。 他到底不敢再顶嘴,只得默认了谢茂的好处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无论什么时候,陛下说的都对。 ※ 在酒店歇了两个晚上,家里打了几个电话来问怎么了,谢茂顺口说跟衣飞石出去玩两天。 家里两个妈妈都是手眼通天的角色,昆仑在酒店登记了房间,很快就被查到了,徐以方与宿贞都知道两个儿子在酒店里玩。 二人还很认真地反省了一下,最近是不是太打扰儿子们了?闹得他们居然要去外面开房间。 酒店住着着实不舒服也不方便,岳云带回的信仰金光用完小半之后,衣飞石精神好了许多,几人就收拾好回家里住。 刚回家,谢茂与衣飞石就收到了宿贞的度蜜月大礼包京郊大三进带花园四合院一座。 据宿贞所说,这地方是刚装修好的。 隔壁还有一座修得漂漂亮亮的四合院,原本是宿贞送给童画的新婚礼物之一。 童画和容舜突然就要结婚,家里长辈都措手不及,再者,举办婚礼没拿结婚证,对女方显得不太有保证。宿贞虽是个新时代女性,可她当婆婆的时候,不能对儿媳妇也太新时代。 容舜亲妈死了,宿贞难得和婆婆宋老太太亲密一回,二人一起商量着给童画准备首饰、房产、股票。毕竟,做小姑娘和做容太太身份不一样,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行头都要预备好。 容舜与童画嚷着要结婚,实则哪里那么容易?现在童画已经显怀,婚礼还在筹备中。 宿贞当初装修给童画的蜜月房时,顺便就多修葺了一套,原本也就是替衣飞石所准备。之所以没有即刻送出来,大概是宿贞还存着某一天儿子和谢茂分手,没准儿儿子也能娶个小姑娘回家的念头。 往日收到这种礼包,谢茂怎么也要当着衣飞石的面,故意大声致谢。 这回惦记着衣飞石玄池又坏了一次,正经没恢复好,他没什么心情。衣飞石和宿贞在屋内说话,他也没像以前一样紧紧地跟上去,一直坐在门口的廊厅抽烟。 家里两位女士住着,都没有吸烟的坏习惯,谢茂很注意这一点,没在客厅里吸烟。 谢茂与衣飞石上午回来,说了两句话就回隔壁去了,午饭也没有同吃。 茂茂吸了几支烟。徐以方拿着烟灰缸,把里面的烟头给宿贞看,他以前不吸烟的。 两位妈妈刚相识时,各自都端着架子,见面都要穿得妥妥帖帖,妆容精致无暇,不肯有一丝失礼之处。现在一起住了这么久,关系好得与闺蜜无异,徐以方有时候去宿贞房间聊天看电视,说太晚了就直接在宿贞床上睡了,早已经是不洗头就能见面的关系。 端着烟灰缸给别人看当然很失礼,不过,徐以方和宿贞关系好,二人都不在乎这点。 飞儿玄池又破了。宿贞也很担心,这才好了没两天。 两个妈一碰头,得,破案了。肯定是飞儿修法又出毛病了,所以茂茂忧心忡忡。 担心归担心,吸烟是什么好习惯呀,吸烟有用,世上可没有跳楼自杀的人了。徐以方心疼地抱怨一句,又找宿贞讨主意,贞儿,你可认识什么能帮忙的人么?若有门路,我让人去请。总不能看着茂茂和飞儿作难没法子。 你儿子如今是特事办的主任,整个华夏隐盟哪有他请不来的人? 他觉得为难,那是真的没办法了吧。宿贞轻叹一声。 ※ 接连几天,谢茂与衣飞石都在家里没出门,昆仑偶尔来取餐食,也都是岳云爱吃的韩餐。 临近农历新年,宿贞很忙碌。 除了公司里各样事务之外,容氏内部也已经分出了高下,宿贞作为容氏的实际掌权人,还要主持容氏族内各事。 影视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很清闲,除了天凉王破就是围着女主打转,活儿都丢给秘书助理干了事实上,宿贞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幕僚团,两个不同班子的秘书室,还是忙得每天脚不着地。为了挤时间出来陪儿子,很多时候她回了卧室都不能休息,与秘书室随身连线,处理公务到半夜。 童画则常常来家里陪伴两位太太。说是陪伴,其实是补课。 宿贞订购的首饰、名表,陆陆续续送到家里,徐以方名义上是带童画看宿婆婆给她的礼物,实际上就是教她各个场合如何穿搭。还有京市圈内各种贵妇最新的消遣,如何玩,怎么玩。 徐以方说:我在疗养院待了十多年,她们玩的什么,我也不会。咱们一起学。 这几个月就常常有京市高官夫人在家中出入,陪伴徐以方和童画玩耍。徐以方说自己不会,难道还有人敢嘲笑她?到了新年前,谁家里都忙,徐以方也不好常常叫客人来家里陪着玩,童画却已经来习惯了,隔三差五就会拎着自己买的菜,做的小点心,到家里来找徐以方和宿贞。 若童画在家里,容舜与常燕飞下了班也会结伴来家里蹭饭,热热闹闹的景象,很让徐以方欣慰。 这日腊月二十二,容舜小两口与常燕飞都在。 宿贞在书房忙碌,徐以方则和孩子们商量明天过小年,邀请他们都来家里吃饭。 一家子正包饺子聊天呢,有人摁门铃,门卫汇报:一位谢先生来访。 容舜擦了手出去察看,最终把人领了进来:太太,是 是谢约翰。 当初谢约翰冒昧上门要求见谢茂,被徐以方拦住,最终,谢约翰只留了一份礼物就离开。且他离开之前,告诉徐以方,以后大概不会再来。 谢茂把《道德天书》送到杭州岳王庙不是秘密,宿贞知道了,徐以方就会知道。 徐以方可不觉得谢约翰把《道德天书》送给谢茂是好意。她对谢约翰极其恼火,就知道这见面就哭诉的狡猾孩子心肝坏坏的! 可是,她如今见了谢约翰,却发不出脾气来。 原因很简单,和当初见过的那个英俊潇洒、高大洋气的谢约翰相比,眼前这个孩子都瘦得脱形了。 倘若不是患了重病绝症,绝对是吸毒了吧?徐以方继续包着饺子,说:吃了没? 谢约翰上前鞠躬施礼,说:徐阿姨,我想见茂茂。 他这几天有事,我都没见着他。徐以方一口拒绝。 不等谢约翰再说,她一直显得温和的表情生硬起来,直接地问:你从前健康的时候我都不肯让你见他,现在你这样你觉得我敢让你见他吗?你健康活力生命质量很高的时候,我都不许你见我儿子,现在你看着病怏怏的快死掉了,我当然害怕你临死之前找我儿子垫背! 谢约翰低头就看见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胳膊,他愣了愣,沉默片刻,说:打扰了。 快中午了。徐以方不肯让他见谢茂,对他却有些不忍,吃了饺子再走吧? 谢约翰背身考虑了一会儿,转身满脸笑容:好啊。谢谢阿姨。 他这个样子实在太像重病患者,童画还怀着孕,容舜十分紧张,就怕他洗了手也要过来帮忙包饺子万一是传染病怎么办?童童还是孕妇呢! 哪晓得谢约翰并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很歉然地向徐以方说:阿姨,我得稍坐一会儿。 徐以方让常燕飞去陪他:你这包的什么饺子,别捣乱了。去去去,陪茂茂他哥哥坐一会儿。 宿贞不在,常燕飞就是在场唯一的修士。容舜目前完全是玄学界王语嫣第二,理论知识相当扎实丰厚,半点真元都没修出来,谢茂教他的山川咒术是死也学不会!让常燕飞去陪谢约翰,也是以防万一。 谢约翰左右看了一眼,连客厅都没有坐,直接到廊厅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常燕飞跟过去作陪,保姆阿姨送来热茶和水果,谢约翰将头往后一靠,双眼微合,似是睡着了。 我陪他坐?常燕飞见谢约翰满脸疲惫之色,整个人都瘦得跟骷髅似的,也不忍心打扰。让人独自睡着也不像样,他示意阿姨拿条毛毯来,给谢约翰盖上,谢约翰睁眼说了声谢谢,又眯了过去。 常燕飞就坐在一边陪他。一边陪一边玩手机游戏,还细心地游戏调成了静音模式。 包完了两屉饺子,徐以方擦了擦手,出来看了一眼。 远远地看着谢约翰仰头休息的模样,徐以方心中感慨。谢约翰坐的位置在廊厅的西边,并不是最方便的位置,普通人都不会选择坐那里。然而,那也是谢茂透气时最喜欢坐的位置。 连他们兄弟俩仰头休息的姿态,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这天午饭时,谢茂与衣飞石依然没出现,厨房准备了岳云爱吃的炭烤韩牛与冷面,昆仑来取。 家里除了谢茂和衣飞石,没有人爱吃蒸饺,大家都爱吃水饺,喝饺子汤。徐以方想起谢约翰与谢茂共同选择的座位,试着蒸了一屉饺子,果然很受谢约翰欢迎,几乎全被他吃光了。 家里吃饺子都蘸醋,谢茂吃饺子要蘸甜辣酱,这是很典型的闽省吃法。谢约翰也一样。 容舜、常燕飞都跟着谢茂出过差,对谢茂的习惯比较熟悉,见状都忍不住感慨,兄弟就是兄弟,哪怕不同母,哪怕不生活在一起,很多选择的偏好都似刻在了骨子里。 吃完了饭,谢约翰客气地告辞:谢谢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愿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突然就来一句祝福,听上去特别突兀。徐以方见他瘦得实在太过分了,风吹就要倒,京市腊月天气也实在挺冷,问道:你开车来的么?要不要司机送你回去? 正说话时,谢茂从旁边的小道走了出来,说:不用了。妈妈,我送他。 昆仑替岳云取餐时见了谢约翰,回去就向谢茂汇报了谢约翰来访的消息。 谢茂也不着急,陪着衣飞石吃了饭,二人聊了几句闲话,他才换了外套步行过来。如今岳云还在大快朵颐,下午依然安排他给衣飞石修复玄池,谢茂选择独自出门。 徐以方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留谢约翰吃饭,是一时恻隐之心。任谁见了瘦成皮包骨的谢约翰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她绝不想这一丝恻隐之心变成了谢约翰接近儿子的隐患! 谢茂走到谢约翰身边,冲徐以方笑了笑。 一个年轻英俊,身形精悍,充满了自信与力量,一个瘦得气息奄奄,仿佛一把枯骨。 徐以方瞬间就明白了谢茂的意思:你怕他害我?我不弄死他就不错了。 关心则乱吧。茂茂这么大的本事,贞儿都要让他几分呢。徐以方突然就放心了。 ※ 谢约翰没有开车,也不让谢茂开车送。 二人沿着路散着步往机场走,谢约翰对谢茂显得很亲热,说了些小时候的事。 谢茂没有原身的记忆,很坦然地告诉他:我不记得了。 谢约翰对此很沮丧:你怪我。 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弟弟。村子里没有秘密。谁家埋了几个女儿,街上的哪个孩子是谁家不要了扔出来的,三姑六婆都知道。对门的伊姆你还记得吧?搭条板凳在房檐下,天天和闲得无聊的婆婆们说这家的闲话,那家的丑事她最喜欢说我们家。 你那时候长得最白,最好看,整个村子里找不出比你更好看的小娃娃。女孩子都没你好看。 明明你感冒了就挂两条鼻涕,还喜欢在路上拉屎,可你就是最好看。像城里的孩子。 谢茂脸都黑了。你才喜欢在路上出恭!滚你个蛋! 我让你当我新娘子,是因为林老六他们想欺负你。你当了我的老婆,就是他们的大嫂 谢茂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聊聊从前。谢约翰见他生气了,却没和从前一样暴脾气跳起来飞踹一脚,心中越发感慨,依叠,你真的长大了。依叠是闽省方言,称呼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孩子。 寒冬腊月的天气,二人散着步走了快半个小时,居然走到了航站楼。 谢茂以为谢约翰是要搭乘飞机离开。 哪晓得谢约翰晃悠着进了航站楼里一间金拱门,站在自助点餐机前,来来回回的翻。 他这副吸毒鬼的模样吓到了不少人,金拱门的服务员都很迟疑。不提供服务显然是不行的,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可瘦成这个样子,万一喝一口可乐就猝死当场摊上事啊! 谢茂耐着性子陪着他,谢约翰很遗憾地说: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猪柳蛋。谢约翰露出怀念的神情,你以前吃不惯炸鸡,走进开封菜的大门就觉得头晕,我就带你去吃麦记,现在叫金拱门了。你不吃鸡,我就给你买一个猪柳蛋套餐。你吃掉了自己的鸡翅,还要吃我的薯条 谢茂只能给他几个省略号。 最终,谢约翰还是点了两个汉堡套餐,和谢茂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 他一直都在说谢茂完全没有记忆的糗事,实际上,兄弟二人相处的时间非常短。谢茂被徐老爷子送回闽省老家时,谢约翰已经被谢润秋接到了美国,只有在谢润秋的事业剧烈动荡的特殊时期,谢约翰才被送回国内住了一段时间,和谢茂原身有了短暂的相处。 原身和谢约翰真的关系好么?谢茂无法判断。 他之所以肯来见谢约翰,是因为衣飞石告诉他,谢约翰的命数变了。 根据生死簿记载,谢约翰原本应该在去年夏天,死于弑父不遂。可现在谢约翰还好端端地活着。 两杯可乐在金拱门消磨了整个下午,直到晚上七点钟,谢约翰看了看手表,谢茂以为他要摊牌了,哪晓得这货问:该吃晚饭了。我去点,你吃什么? 我不饿。谢茂不想再吃汉堡包了。 谢约翰也不理他,又买了一堆汉堡辣翅薯条,还拎了几杯饮料过来,说是柜台推荐的新口味。 谢茂就看着他啃着汉堡包,翻来覆去地说从前的事。 一直到半夜十一点。 谢约翰似乎终于说累了,面前的餐盘也早已吃得干干净净。 他用最后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吧,依叠。 谢茂跟着他走出航站楼,谢约翰转身就走,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谢宗宝。谢茂在背后喊他,你真的没话跟我说? 他举手挥了挥,没打算回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机场的路灯把他枯瘦的身形拉得很长,一直到他到路边,似要上一辆车 谢茂将拉开的车门摁了回去。 茂茂 你可能不知道。谢茂敲了敲车窗。 贴着防窥视玻璃纸的车窗滑了下来,露出特事办主食组成员炒面的那张脸:主任。 走吧。谢茂吩咐。 车很快就开走了。 看着谢约翰略带诧异的脸,谢茂说:我升官很久了。虽然不怎么管事。 谢约翰是真的不知道谢茂已经升任特事办主任,自从《道德天书》被谢茂藏到杭市岳王庙内,他就被愤怒的谢润秋召回了美国,昨天才被放出来。这种时候被放出来,并不是危险解除的信号。 谢润秋给了他一个近乎必死的任务。很难说谢润秋出于哪一种心理,谢约翰不大侥幸。 至于为什么来见谢茂 临死之前,想来见见世上唯一的亲人,很奇怪吗? 你知不知道特事办主任意味着什么?谢茂突然问。 谢约翰一愣,旋即苦笑。 特事办主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是任何与非自然力量相关的事,谢茂都一定会有情报。 比如他以为自己上的是谢润秋安排的车,开车的司机却对谢茂言听计从,且尊称谢茂为主任。 在京市地界上,谢约翰玩不过谢茂,谢润秋亦然。 因为,谢茂如今是特事办主任。 第467章 乡村天王(226) 自从被强行升任特事办主任以来,谢茂每天都要花费几个小时处理特事办的事务。就算没有正式履职,他也能从浩如烟海的往来公文批复中窥见特事办的各机构全貌。 何况,特事办还有一部分秘密机构不对外公开,直接对主任负责。在谢茂升职之后,两支秘密行动队和三个秘密情报小组都先后向谢茂递交了联络方式。哪怕谢茂根本不想知道这批秘密机构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人家在重大行动之前依然很坚定地递交行动报告,请求批复。 毕竟,一旦行动出了纰漏,底下人怎么负得起责任? 必须谢领导茂背锅呀! 这群烧钱的货还经常绕开正常程序,找谢茂索要额外的行动和后勤支持。 为了拿到不符合程序的额外支援,可不就得常常找领导谈心,向领导汇报工作,表表忠心吗? 人一旦到了某个要害的位置上,想要彻底不理事是不可能的,总有破事自动找上门来。 谢茂如今被动地知道了华夏大地上有几个养着的非人类BOSS没打,十多个待访问的人类隐士在地图什么位置。同时,他也知道了事关国运的海族计划 这个计划的实施中,免不了就有太子口中所谓立过大功的谢家父子出场。 谢润秋与谢约翰父子之间关系不好,谢茂早有预料。 他只是没有想过,真实情况会恶劣至此。 一开始谢茂始终想不透谢约翰把《道德天书》送给他的动机,直到衣飞石今日透露了谢约翰原本的命数,谢茂才恍然大悟。那本《道德天书》是谢约翰想要调虎离山的香肉,一旦诱惑谢润秋身边的高手离开,谢约翰就会对谢润秋下杀手按照原本的命数,谢约翰弑父不成,将会死在谢润秋手上。 谢约翰原本的命数轨迹是什么?早已经说不清了。 如果没有谢茂从谢朝穿越而来,原身谢茂或许早已经死在了吸血鬼的追杀之中。 就算原身谢茂没有死,他拿到谢约翰送来的《道德天书》就会送回特事办。倘若原身谢茂死了,谢约翰想自然也会用别的渠道把《道德天书》送回去。无论如何,都能调出谢润秋身边的高手。 总而言之,若谢茂不曾穿越而来,谢约翰一定会执行弑父计划,必死无疑。 谢茂的来到改变了这一切。 他把《道德天书》往岳王庙一放,谢约翰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弑父计划。 我得解释这件事。 谢约翰坐在机场到达厅外的露天候车小椅子上,寒冷的灯光倾泻而下,让他看上去特别孤清。 他太瘦了。 蜡黄的面皮带着不健康的色泽,包裹在轮廓分明的颅骨上,显得双眼与鼻孔都突兀地大与黑洞。 曾经高大帅气的健壮小伙儿变成眼前的吸毒鬼模样,任何曾经见过他的人都能揣测出,在他失踪的几个月里,他被迫承受了怎样的折磨与压力。 徐敏批准我入境的条件只有一个,他要看到《道德天书》。 提起太子,谢约翰的表情有一种很难言说的羡慕与钦佩。 太子与他爸爸徐先生的关系非常亲密,是很典型的上阵父子兵,是否父慈子孝不好说,但从太子掌握的权力和资源上看得出来,徐先生对太子非常信任倚重。这种信重在很多家庭中都很罕见,更不要说发生在父子倾轧屡见不鲜的顶级掌权家族中。 谢约翰在私人场合与太子见过两次面,为太子的心胸气度大为折服。 徐敏是少数几个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却对《道德天书》没有觊觎之心的人。 很多人都不知道,《道德天书》早在四十多年前就不在华夏境内了。 留在大陆的那一本《道德天书》,一直都是异道所抄录的伪经,真本在东南亚一带辗转多次,先被带去了澳洲,随后又被一位英国学者带回了欧洲,最终流落到巴黎。 巴黎是谢润秋与徐以方相识的地方。 老头子在那时候就得到了《道德天书》。 这么多年以来,羲和一直带着人上蹿下跳抢夺经书,为此不惜葬送了无数人命,他也被老头子骗了。其实,《道德天书》一直在老头子手里。世人总是相信某种草根逆袭的奇迹,偷渡到大洋彼岸的黑户,两把菜刀起家,从地下社团混到大军火商,出席白宫晚宴,与名流谈笑风生 没有《道德天书》,你觉得这一切可能发生吗?谢约翰发出嘲弄的笑声。 谢茂觉得,当然可能发生。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①,人一旦走了大气运,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史上草根逆袭的故事发生得少了吗?明太祖朱元璋就是最典型的草根,逆袭到人皇至尊,荫庇一姓血脉,享国祚近三百年,吓死你个没见识的。 谢约翰对谢润秋有极大的仇恨,这种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对谢润秋有了盲目的轻视。 这或许就是他弑父不遂被反杀的悲剧根源。打从骨子里,他就看不起谢润秋,他认为谢润秋的一切都来源于《道德天书》,太低估了谢润秋自身的能力。 谢茂没有打断他的话,背靠着路灯,静静地聆听。 徐敏要《道德天书》回归正溯,他其实对《道德天书》没有兴趣,只要《道德天书》留在华夏境内就行。老头子不一样,《道德天书》就是他的命,是马良的神笔,沈万三的聚宝盆。他让我借《道德天书》获准入境,随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道德天书》再带回去。 徐敏《道德天书》没兴趣,我从他手里换走《道德天书》没花费多少心思,问题在于 谢约翰又露出了一个哥被坑得很惨的表情,你把《道德天书》往岳王庙一扔,老头子就知道我任务失败了。 我得向他解释,《道德天书》为什么会出现在岳王庙。谢约翰说。 你解释不了。谢茂说。 其实,我解释了。 谢约翰衣衫单薄坐在寒风中,丝毫不觉得冷,他习惯地抱住了胳膊,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我告诉他,我从徐敏处顺利取回了《道德天书》,可是,你不同意。你近年在隐盟内好大名气,老头子也听说过。我说你从我这里把《道德天书》强行抢走,老头子对此将信将疑。 谢润秋将信将疑的后果,就是谢约翰如今瘦得骨肉伶仃的下场。 一次次熬刑试探,一次次心理逼供,谢润秋当然不会把儿子拖进囚室施以肉刑,然而,各种针剂,药物,长久的清醒测试,陷入幻剂的诱惑现代科学所提供的折磨方式,远比满清十大酷刑来得更让人崩溃。期间谢约翰药物成瘾,如今也有一部分戒断反应,身体与精神都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说到底,谢润秋愤怒的是失去了《道德天书》的事实。 不管谢约翰给出的解释是否合理,他弄丢了东西,谢润秋就要找人泄愤。首当其冲的是办事不力、浑身疑点重重的谢约翰,下一个,就是谢约翰所指证的谢茂。 你知道了吧?谢约翰问。 知道。谢茂回答。 从见面开始,谢茂就一直在等待。 他在等着谢约翰动手。 特事办有三个秘密的情报机构,其中代号鳐的情报小组,在三天前,向谢茂汇报了一个绝密信息:谢润秋很可能在近期派遣一名杀手,前来暗杀谢茂。 谢茂见过鳐在京的联络员,不过,鳐在外的潜伏人员名单,连谢茂都没有权限知道。 据说这是丁仪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为了保证在外情报人员的安全,特事办主任只有在履职三年之后才能得到第一层名单,更下一层的名单则随履职年限解封。这显然是特殊年代的特殊规定,齐秋娴上任之后曾经想修改,被三个下属的秘密情报小组联合驳回了丁主任防的就是你呢! 谢茂上任之后压根不管事,情报小组不来汇报情况,他连对方每天干什么都没兴趣知道。 对于情报来源,他也不是很感兴趣。倒是鳐的联络员很想证明自己没有吃空饷,一次次要求追加的资金确实养着很多重要的情报人员,模模糊糊地向新上任的长官透露了一些消息。 比如说,这条谢润秋要暗杀谢茂的消息,就是从谢润秋身边传出来的。 特事办在谢润秋身边有人,且此人在谢润秋集团内的身份地位很不低。 倘若消息不曾事关特事办主任的生命安全,类似于这种级别的情报人员为了保护自身安全,绝不会轻易向老巢传递消息。 总而言之,托身为特事办主任的福,三天前谢茂就知道谢润秋派了杀手入境,准备暗杀自己。 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将被暗杀的消息。 不是谢茂骄傲自负,道理很简单,如果谢润秋派来的杀手真能杀了他,调遣特事办目前的人手来保护也不过是送死,没必要多伤无辜。至于特事办养着的那两支秘密行动队,目前都在执行任务,且个个都是大爷,谢茂从前不搭理人家,现在临时想调,当然调不动。 谢茂也不需要求爷爷告奶奶,一则现在有差不多恢复全盛时期的岳云在身边,二则,实在扛不住了,他往随身空间一躲就行了。他的随身空间连天道窥伺都能隔绝,什么杀手能真杀了他? 直到今日谢约翰出现在家中,谢茂才恍然,原来,这就是谢润秋派来的杀手。 在谢茂陪着谢约翰慢慢溜达到机场的途中,容舜接到命令,带着紧急赶来的主食组,将谢约翰所有的退路、支援,全部提前清理了一遍,连谢润秋安排来负责监看谢约翰的暗哨也被悄然清除。 为了不打草惊蛇,负责驾车的人员被悄悄地换成了乔装改扮的炒面。 不考虑谢茂的实力是否能够应付这次暗杀,谢约翰的身边都已经张开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动手的那一刻 哪晓得谢约翰把谢茂约了出来,絮絮叨叨扯了一整天让谢茂不堪回首的过去,二人在金拱门消磨了那么长时间,半夜十一点,走出航站楼,谢约翰就这么挥挥手打算走了。说好的暗杀呢? 我以为你来找我,要么是想动手,要么就是想找我帮忙。谢茂看着沉默不语,甚至坐在小椅子上开始走神的谢约翰,有点哭笑不得,闹了半天,你就是来找我叙旧? 谢约翰不说话,是因为话已说尽。 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来杀了你。谢约翰说。 这是谢润秋对他那番供词的嘲弄与惩罚。 他说,我既然承认被你抢走了《道德天书》,为洗雪耻辱,我必须杀了你,证明自己的能力。 若是我能杀了你,就证明我对老头子说的是假话。对老头子撒谎,我得死一死。谢约翰这时候还能挺俏皮地笑,哪怕他瘦得干尸一样,笑起来太过瘆人,若我杀不了你,你现在身手这么好,身份还这么地重要,身边一定很多高手保护,那我就必然死在你手里。 他没给我别的路走。谢约翰说,不管我怎么走,前面都是死胡同。 谢约翰不会对谢茂下手。可是,他知道他不会动手,谢茂相信吗? 他和谢茂只有儿时相处的那一点儿情谊,他心中把谢茂当做唯一的亲人,谢茂相信吗? 他觉得谢茂不会信。 谢家哪有好人呢?谢约翰是谢润秋的儿子,必然蛇鼠一窝。既然如此,他和谢茂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能就用这一张嘴就说服谢茂,告诉他,哥哥是爱你的呀。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已经买了夜班飞机,回纽约。依叠,你把我留下来,也是想和我叙旧?谢约翰反问。 看在你一整天都没想过杀我的份上,我给你第三条路走。 谢茂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谢约翰面前。 谢约翰解释不解释的,意义不大。谢茂是修士,有天人感应。谢约翰对他是否存有恶念,见面的瞬间他就知道。之所以安排容舜带人把谢约翰身边的人都一一清除掉,主要是确保谢约翰的安全。 谢约翰的处境并不好。负责接应他的人,大多数都受谢润秋直接控制。 谢约翰笑了笑,站起来:不用给我戴个手铐什么的? 谢茂对他这张臭嘴也是没想法了。叙旧不会叙旧,只会说糗事。感谢不会感谢,张嘴就像开嘲讽。搁了他是谢润秋,碰到这种儿子大概也很想打死。 谢约翰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突然又探出头来:依叠,老头子不会善罢甘休。 呵,找人来暗杀我。老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现在衣飞石玄池才又碎了一次,谢茂没功夫找谢润秋算账,他决定先砍谢润秋两条臂膀。 至于怎么砍?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辆,谢茂心想,这不是现成的饵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 大洋彼岸,华府,谢宅。 所有跟着大公子出任务的眼睛都失联了,最新消息,是小公子扣住了大公子。 很典型的美式豪宅里,谢老拐正弓着腰向老板汇报情况。 谢老拐年纪并不老,三十出头正当年,体格健硕乌发浓密,一张亚洲面孔在西方社会里尤其地不显老,偶尔去健身房,还有人管他叫boy。 老拐是他的绰号,原因是在他十五岁时,他用拐棍替老板杀了一个人。 因此,谢润秋很信任老拐。哪怕围绕在谢润秋身边的有很多堂兄弟,很多堂侄,血缘比较远的老拐依然是谢润秋的心腹之一。 美国人喜欢喝酒。书房或是办公室内,很大概率都会放置酒橱。 谢润秋不一样。他是闽省人。闽省人无论走到哪里,坐下来就喜欢泡茶。 在谢润秋的书房里,靠着落地窗光线最好的地方,摆着一张宽大的茶桌,一个穿着很清凉的金发美女在旁捧着茶巾,谢润秋坐在茶桌前,亲自烹水泡茶。他习惯亲力亲为,泡茶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最让人惊讶的是,早已年过五十的谢润秋,看上去根本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因为体格儒雅温洵,他比谢老拐看着还年轻一点。 非要说的话,他与谢约翰、谢茂看起来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 毕竟是能够让徐女士抛弃家庭、非君不嫁的男人,天生的资本极其雄厚。 这样英俊的男士,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拥有特权的。曾有整容成功的女士感慨,原来美女的人生就是这样一路开挂,一路被善待。事实上,美男作为一种远比美女更稀缺的珍贵资源,开挂程度远比美女更可怕。 谢润秋拥有一双与谢茂极其相似的美手,手型修长,指节温润,将茶具都衬出了十二分的美感。 他熟练地控壶出水,说话不疾不徐:既然眼睛都失联了,消息是哪里来的? 小公子把大公子扣在京郊一处四合院内,用了特事办的人手看管。我们在特事办有眼线。谢老拐恭敬地说。 那么,你觉得谢茂知不知道,咱们在特事办有眼线?谢润秋问。 这恐怕是知道的。就算小公子从前不知道,大公子也告诉他了吧?谢老拐声音变得很低,带了一丝讳莫如深的惶恐。 谢润秋看着面前的小炉子。 电器煮出来的水,不曾经过火烤,味道始终不对。所以,谢润秋烹茶的水皆由炭炉所炊。 红泥小火炉,中间烧着无烟梅花炭,上面是一把古董铸铁壶。水已经快要被烧开了,在壶里浮起细微的水泡,咕噜噜,咕噜噜 你是想告诉我,我的大儿子背叛了我,正准备和我的小儿子联手,一起对付我?谢润秋问。 秋叔,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大公子故意弄丢了《道德天书》,他不愿意您得到它。 谢老拐强忍着心头微微的颤栗,想着几个老叔对他的鼓励,迈出了落井下石的第一步。 谢润秋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从小与他不亲,大儿子则眼看要坏事就谢润秋这半年来对谢约翰所做的一切,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谢约翰完蛋了。连谢润秋的几个堂兄弟,都感慨Jack要糟糕了。 谢老拐是谢润秋的远房族侄,又深得谢润秋信任。谢彪说,这种时候,他完全可以想着更进一步。 大公子能替老板做的一切,他谢老拐都能做。如果老板是看重血缘的人,大公子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他谢老拐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就如彪叔所说,老板所看重的,一直都是忠诚和能力。 小公子再有多大的能耐,能和大公子相比吗?大公子奉命去杀小公子,若大公子没有下手,证明他根本不听秋叔的命令,若大公子下了手,小公子不杀他反而把他关起来,这又是为什么呢?谢老拐很想说,这肯定是他们早有勾结,心存默契。 洁西卡,你觉得是为什么呢?谢润秋突然问身边的金发女郎。 因为,洁西卡思考了片刻,用不太熟练的华夏语回答,小公子是政府雇员,不是黑社会? 谢润秋洗了茶具杯子,从小冰箱里拿出茶叶,嘲笑道:老拐,你这点儿见识,还不如洁西卡?过来。 谢老拐涨红着脸上前,看着谢润秋洗茶,泡茶,茶汤香气四溢。 然而,谢润秋并没有让他一杯茶。 谁告诉你这些话?谢润秋淡淡地问。 彪叔。谢老拐瞬间就把谢彪卖了。 我的儿子,只有我能碰。他就是死了,也是我的种。谢润秋慢慢用茶巾拭去茶桌上的残茶,桌面很快就恢复了干净与整洁,谢茂拿Jack做饵,钓我的人。 你去告诉谢彪,十天之内,我要看见Jack的尸体。Jack活着,他就去死。 至于你。 谢润秋用铁筷子从炉中用夹出一块烧红的梅花炭,示意了一下。 谢老拐红着眼睛上前,伸出双手。 张嘴。谢润秋口吻如冰。 秋叔谢老拐猛地跪下,我知错 谢润秋一把捏住他的下颌,捏开他的嘴,凶狠地盯着他。谢老拐终究不敢反抗,眼睁睁地看着谢润秋把那块烧红的梅花炭塞进他的嘴里,瞬间漾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焦香! 如此可怖的刑罚之下,谢老拐连叫都叫不出来。 谢润秋放下铁筷子,用茶巾擦了擦手,端起依然喷香的茶:你是我的工具,我是你的主人。不要弄反了。任何时候,我都不喜欢当你们争权夺利的打手。从明天开始,让谢龙来听差。 谢龙是谢彪的大儿子,谢润秋血缘最近的堂侄之一。 Jack废了,底下一帮人蠢蠢欲动。谢润秋早就想杀鸡儆猴,谢老拐就跳了出来。 正中下怀。 作者有话要说:  ①罗隐诗 第468章 乡村天王(227) 《岳云传》的票房随着春节假期的临近,一直处于大爆不了、小爆不去的状态。 工作日每天轻轻松松撸过一个亿,遇上周末就会有一个爆发,口碑却仍旧处于一个持续发酵的过程中。过了小年之后,不少提前回家的大学生和小白领开始带着老家的父母亲戚进电影院随着荧幕扩容,五六线城市新开不少影院,观影高峰期与春运同步。 岳云每天不务正业只管帮着衣飞石修复玄池,每天暴涨的信仰还是硬生生地把他撑到彻底痊愈。 在痊愈之后,又短短两天时间,他的修为就回到了香火未断绝之前的巅峰时代。 羲和对吧? 岳云坐在摆满腊梅和水仙的院子里,一边吃碳烤肉,一边吹牛,我能打八个。 当初岳云独自迎战羲和率领的近百修士与妖族,惨胜之后灰溜溜逃到岳王庙找亲爹庇护,倘若没有谢茂帮他拍电影弄来暴涨的信仰,他得灰头土脸沉寂五十一百年。 现在有了信仰加持,岳云整个人如鸟枪换炮焕然一新,每天都牛批哄哄想去找以前的仇人麻烦。 他可没忘记当初隐盟几大世家联手断绝了他家的香火,逼得他烧纸泡面吃的凄惨。 正如他所说,如果没有被断了香火,他一直处在巅峰时代,八个羲和也不够他打。 之所以没能顺利去找人麻烦,不是因为岳世子心存慈悲,念着马上快过年了暂且放人一马他要有这份慈悲心,当初也不会刚和谢茂定了契约,能够亲身北上之后,立马就带着毛绒绒去偷吃了仇人家的异兽珍禽泄愤。 主要是谢茂有事相托。 谢茂把谢约翰安排在京郊的四合院里,从主食组调了一队人看守,再请岳云坐镇。 老板有事吩咐,岳云义不容辞。 这几天不止岳云在京郊四合院守着,常燕飞、容舜也轮流值守。 看(保)守(护)谢约翰毕竟是谢茂安排下来的私活儿,带主食组出来守门,再从特事办差遣小头目太惹眼,干脆就让常燕飞和容舜来轮流带队。 谢茂和衣飞石最先来过一次,此后几天,都在家里认真培养感情。 衣飞石的玄池完成了重建,真元还得慢慢充盈修补,他当然不肯使用岳飞的信仰金光,每天不是跟着谢茂去虚拟游戏里浪,就是老老实实与谢茂双修。 和凡人一听就挤眉弄眼的阴阳合欢双修法不同,衣飞石与谢茂的双修很纯洁,是道侣之间彼此指引、互相护法,一起进入玄而又玄的境界,保证彼此皆不入磨,皆不入迷的状态。 修行本身就远比肉欲更让人沉醉享受,二人在双修时共同感受的惬意,实则远比肉身交欢更美好。 谢茂与衣飞石的感情状态,其实都不怎么正常。谢茂曾被斩前尘,对衣飞石的感情也就是这半年慢慢养起来的,在习惯庞大的力量加持下,看起来很气势磅礴,实则根基浅薄。衣飞石则困于前世今生两种记忆的迷惑之中,摇摆不定、心魔丛生。 双修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二人不言不语,神魂亲和,共同遨游宇内,遍识天地万物。 这是一种完全信任倚赖扶持的状态,不需要猜忌对方的情绪,也不需要尴尬地思忖如何应付,两人都得照着本性行事,谁也别敷衍谁。常常处于这种双修状态下,谢茂焦躁的脾气越来越温和,衣飞石也慢慢地舒展了眉目,至少,他不会再和谢茂提什么无地自容的话了。 院子里有花香,烤肉香气,以及满满地欢笑声。 因谢茂和衣飞石难得来一次,所有人兴致都挺高,谢约翰也坐在院子里烤东西吃。 衣飞石肯定陪在谢茂身边,岳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常燕飞围着容舜,满口表弟我要吃这个,表弟我要吃那个,表弟五花肉烤好了吗?表弟你喝酒不?表弟我想吃你的年糕 倘若不自己烤,谢约翰就没得吃。 对谢大公子来说,这也是蛮新奇的体验。满院子的人,竟然谁都没把他当一回事。 他在炭火上慢慢烤着一串玉米,几串羊肉,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生活变得很慢。 岳云在和常燕飞吹牛,谢约翰发现,他记忆中嚣张桀骜的弟弟,这会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揣在身边英俊男子的兜里,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的无赖与温和。 谢茂眯着眼睛趴在衣飞石背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温暖得似要睡着了。 待衣飞石手里的羊肉串刚刚烤熟,火候到了,香气四溢,谢茂也没有睁开眼,揣在衣飞石兜里的手伸出来,很自然地把烤串接住。他自己不吃,就这么拿着喂衣飞石吃。 衣飞石腾出两只手,继续烤炉上的东西两只兔头,两份儿放在锡箔纸上滋滋作响的脑花儿。 谢茂手里拿着铁签子烤串,和衣飞石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像他的手就是衣飞石的手。 常燕飞嘀咕:狗粮!又撒狗粮! 容舜最近沉浸在将要结婚做爸爸的喜悦中,春风得意且无比热心,递出两串刚烤好的五花肉,问:要不我给表哥介绍几个女孩子? 他知道常燕飞一心向道,不过,修道和结婚不冲突吧?看看先生和老师,两边不耽搁。 女孩子有什么用?你看我师父和师娘,这默契,必须是双修了常燕飞咂咂嘴,吃得满嘴流油,眼里还充满了艳羡,人妻易得,道侣难寻。仙道寂寞,祖师爷诚不欺我。 岳云瞥他一眼:你是雷法,修法相合的不少吧? 少倒是不少大家没有共同语言,怎么一起修行?就比如你喜欢看韩剧,我喜欢看宝岛乡土剧当然我并不喜欢看,打个比方哈你觉得我们俩能一起度过漫长的修行岁月吗?常燕飞问。 那你应该看看宝岛乡土剧。岳云认真地说,我觉得《A》和《YNW》拍得真的不错。 常燕飞嘴角一僵,看了容舜一眼。 容舜正在卖力地烤串,浑身充满了别问我我不想讨论的弹幕。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岳云的话题重点已顺利从能打八个羲和成功转移到了他目前筹拍的网剧上面。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常燕飞讲述他的剧本,他的表演经验和拍摄经验,并且热情地邀请常燕飞来出演角色。 常燕飞几次想打断他,又觉得这位得罪不起,只好蹲在容舜身边吧唧吧唧吃串。 你来演,我给你一个男四号!岳云豪爽地拍板定下。 谢茂一边喂衣飞石吃串,一边趴在衣飞石背上禁不住笑。 自从《岳云传》票房大卖之后,信仰源源不断,用一句形容岳云,那就是彻底膨胀了。 重新回到巅峰状态的岳云很有一种君临天下将讨不臣的意气风发。须知道华夏人的信仰有时候非常有趣,除了真心敬佩某种德行之外,信仰也具有很多的功利性。百姓进庙烧香叩拜,甭管神龛上供着哪一位,总要求个风调雨顺、心事顺遂,再不济,您保佑我全家身体健康、不遭横祸也行。 神马?保佑不了?不灵验?滚犊子吧。皇帝拜不拜你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拜了。 庙里得到的信仰与从电影中收获的信仰截然不同。 电影中收获的信仰,实际上比庙里得到的信仰更纯粹无私,不含功利。 这种被无数人无条件支撑信仰的感觉,岳云只在成神的初期感受过。 现在岳云对拍摄网剧这事儿信心满满,坚决要用自己新写的剧本,要按照自己的手法来拍摄。 就他新写的网剧剧本,戏份多的常驻女演员就有六个,男二都排到八番开外,答应给常燕飞的男四号很可能就是被打脸的炮灰之一 谢茂能怎么办?人家刚刚才帮自家心上人修好了玄池,别说拍个网剧,拍十个也得全力支持啊。 只是,拍了网剧也得有网站接盘。谢茂觉得,照岳云这么搞下去,除了第二电影要贴钱之外,大概也只有容氏旗下的网站才能当这个接盘的冤大头。 他将脸贴在衣飞石的背上,衣飞石只穿了件毛衣,体温暖烘烘地与他应和着,缱绻温存。 应祥想把这剧卖出去,恐怕得找咱妈。谢茂只能指望如今执掌容氏大权的宿贞了。 我不,我要卖给猕猴桃!岳云立马反对,你们容家的乐星和喵喵站广告太少了,完全不能体现我这部剧的价值!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正色坐了起来:那我得勤快点多赚些钱才行。赔本赚吆喝,砸锅卖铁也给你把剧卖到猕猴桃去。这是个很直白的嘲讽,没见过卖剧还要倒贴钱的。 岳云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不用你砸锅卖铁。你等着,我肯定给你赚大钱。 常燕飞忍不住问:老大,《岳云传》是不是赚很多钱啊?今年分红吗? 除了衣飞石之外,常燕飞目前是第一翻译和第二电影的最大股东。谢茂从公司账户提钱的时候,也没忘了常燕飞,按照占股比例给他打了分红款。仅靠着第一翻译的营收,常燕飞的投资款就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取回,他也不知道如何投资,就把钱躺在银行里吃利息 银行里躺着几千万,常燕飞的生活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依然蹭容舜的微信红包,依然吃廉价外卖,作为修士,常燕飞的欲望特别少,钱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更像是一种接近世俗生活的方式。 他努力地想要和普通人一样在乎钱。 谢茂对身边几个小弟的修行状况了如指掌,知道常燕飞不是真的缺钱,他也懒得多解释,不是说票房多少,第二电影就能赚到多少钱。抛去制作电影的成本,前期的营销发行费用,院线也要分账。电影拍得成功,还得给剧组主创、主演们封红包。 赚不赚钱今年都分红。你不是要找道侣一起生活吗?整天到处蹭住像话吗?特事办是指望不上了,快让石董给你报销一套大别墅。谢茂笑道。 衣飞石说:这里怎么样? 谢约翰在暗中观察谢茂,衣飞石也不动声色地留心着谢约翰。 君上亲缘浅,父兄皆祸害。 与谢约翰初见时,衣飞石就想把他从生死簿中一笔勾销。只因不识天命,恐防倒果为因,又知道谢约翰去年夏天必然死于弑父不遂,他才放了谢约翰。哪晓得谢约翰没能照既定的命数死在去年夏天。 谢茂对谢约翰并不真正信任,存了两分提防之心。 衣飞石不同。他十二分地戒备着谢约翰。 君上被父亲兄弟坑得太惨了。如果可以,衣飞石真希望君上和他一样,没有亲人存在。 衣飞石很想拿出生死簿来,看看谢约翰如今的命数。可惜,他的玄池刚刚重建,修为不够,无法重新进入轮回大帝的角色。 谢约翰表现得毫无破绽。 他很有囚徒的自觉,安静地住在谢茂安排的院子里,不想着出门,也不和人攀谈说话。他来时就没有带手机,也没有任何和外界联络的方式。给什么吃什么,尽量作息规律,偶尔看看电视,晒晒太阳。 衣飞石故意说要把这间安置谢约翰的四合院送人,谢约翰也露出了一丝很合适的担忧。没有四合院栖身,等于失去来自谢茂和岳云的庇护,他就得重新暴露在谢润秋的淫威之下。 他真如自己描述的那样,是一个被父亲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也许是。 可他是谢茂的兄长。衣飞石就有理由相信,他很可能无意中把谢茂埋坑里。 常燕飞抱住容舜:我蹭表弟的房子住。表弟房子多。 不吃了?谢茂在衣飞石耳边问。 冬天各种食物都凉得很快,烧烤与火锅因此大受欢迎。衣飞石接过谢茂手里的铁签子,放在炉上重新加热,说:脑花烤好了。 谢茂贴在衣飞石背上不想起身:待会儿吃 一句话没说完,门前啪地一声闷响。 有人闯关。 来了。容舜瞬间就放下了手里的烤串,利索地举枪出门察看。 他如今有特事办身份,持枪出任务时再不需要事先申请,事后也不需要写无数报告材料,感觉非常爽。直接往外跑也是容舜的条件反射,在没进特事办时,容舜干的都是安保工作,他更擅长保护人。突发状况时,容舜分析情况非常快,院子里这群人都不需要他保护,反倒是在外布防的主食组比较危险。 负责看守谢约翰的主食组更像是钓饵外香浓的血气,负责让谢约翰这块钓饵更诱人。 岳云把放在锡箔纸盒里烤着的金汤肥牛吃了两口,擦擦嘴,告诉衣飞石:替我看着,别糊了。两次修复玄池的情分搁着,他和衣飞石的关系早已不是从前那样假模假式地客气。 衣飞石点点头。 下一秒,岳云就消失了。 烤个馒头吃吧?谢茂看着蒸得巴掌大的圆馒头,完全没有遇袭的紧张,洒一点盐。 衣飞石很懂得他的口味,取小刀把馒头切成两片,放在烧烤架上两面烘脆,寥寥洒了几颗盐。随后,他把烤好的脑花如同蘸酱一般,用餐刀抹在了馒头片上。 常燕飞看得差点吐了,这是什么鬼畜吃法? 偏偏谢茂非常满意,两口就吃了个风卷残云,不忘夸奖:火候真好,小衣炙食天下第一。 老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头的?我怎么不知道?常燕飞吃了一串鸡胗压压惊。 若非衣飞石恢复记忆,只怕永远都没人知道谢茂爱吃各种脑袋。现在恢复记忆已经不再是谢茂和衣飞石之间的敏感点,衣飞石翻了翻正在炙烤的兔头,谢茂则随口回答:前不久。在楮山。 几个完全不在状态的人聊着天,刚跑出去的容舜又提着枪回来了。 他的枪已经关了保险,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开始烤串。 有正处于巅峰状态、火力全开的岳云在,根本不需要他和主食组出手。只要不是十大神器联袂而至,或是来了三五个谢茂这样等级的高手,岳云收拾起对方来眼睛都不带眨。 他还跑出去干什么?不如跟先生和老师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谢约翰看着他们毫无紧张感地继续烤肉喝酒,谢茂还能抱着衣飞石蹭来蹭去,彻底呆住了。 外面有人准备来杀我诶? 老头子派的人来,肯定不会很好对付,你们就这种态度? 刚开始我以为你们这么多人齐聚一堂,一定是收到情报,知道老头子派了高手前来,今天必要恶战一场,所以喝点酒吃点肉,松弛战前紧张的情绪,以更好的姿态精神应战。 我错了!原来你们真的是来烧烤的?! ※ 岳云回来时,他的锡箔肥牛并没烤糊,正在火上鼓着咕噜咕噜的小泡泡。 衣飞石把要求照管的肥牛完璧归赵,岳云重新坐下,拿起筷子继续聊天:刚才说到哪儿了? 云哥,人呢?容舜到底比较正常人,知道肉要吃,事要做。 外面躺着呢。你不是带了几个小毛毛来?他们正在收拾。岳云见桌上酒瓶子空了,给众人开酒,小冰箱里是不是还有牛肉? 有一点,我去拿。常燕飞认戒不吃牛肉,但他不介意拿牛肉给别人吃。 容舜又跑了出去。 没多久,他神色凝重地进来,说:先生,请您移步,这边说话。 谢茂知道今天会有事情发生,天人感应不是闹着玩儿的,否则,他和衣飞石不会特意过来。 BOSS由岳云打,装备让容舜捡,谢茂过来不过是以防万一。哪晓得还真让他遇到了这么个万一,若非出了不能处理的状况,以容舜的省心省事,绝不会过来打扰他和衣飞石约会。 谢茂起身时,顺手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衣飞石身上。 他刚才一直趴在衣飞石背上,衣飞石不会觉得冷,现在他陡然起身离开,怕衣飞石受凉。 昨夜才下的雪没能停住,雪化了就冻成了薄薄的冰,门外的地稍微打滑。 谢茂步履稳健,看着容舜全仗着身体平衡控步,想起他怎么也学不会的山川咒术就头痛。 怎么就学不会呢?这应该是最适合容舜的功法。谢茂很信任自己的直觉,或说天人感应。他教衣飞石拾鬼术,衣飞石果然就是阴天子,容舜修习山川咒术也该水到渠成,怎么就这么难? 现在连主食组那八个跟着他的战士都已经入了门,容舜还在门外打转,谢茂也挺为难。 要不,换个功法试试?可是,除了山川咒术,谢茂想不出什么功法与容舜相合。 先生,这边。 容舜拉开一辆小型厢车的侧门,里面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个人的尸体。 谢茂上前查看一番,说:不是应祥的手笔。 岳云不会杀普通人。这些人身材彪悍、手上都带着战术手套,很可能是受训过的战士或者杀手,但他们不是修士。就算他们在岳云面前杀人,只要不是侵略者,岳云也只会控制住他们,不会下杀手。 甚至在某一段时间里,连入侵者都只会被岳云送回境外,不会擅杀。 容舜拉开一具尸体的领子,脖子已经断了。 致命伤更佐证了杀人者不是岳云的事实,岳云杀人根本不会拧脖子,哪怕是修士,只要死在他手里,通常验尸的结果都是心梗或脑梗。 谢茂左右看了一眼,说:人都杀光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一个躺在死人堆里脖子弯曲着的尸体动了动,咔嚓一声,脖子恢复原位。 容舜极其惭愧。他检查过所有尸体,居然没发现这人的伪装。 这群死人全都戴着面罩,复活的尸体将面罩摘下,露出一张让很多人都会觉得惊讶的脸。 谢彪?容舜也认识他。 谢彪是谢润秋关系最好的兄弟之一,二人不止血缘近,年龄近,关系也很亲近。 在谢润秋偷渡到美国勉强站稳脚跟之后,他需要帮手,第一个被带到美国的心腹就是堂弟谢彪。 谢彪在谢氏集团里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呢?如果说谢润秋是黑暗帝国的皇帝,谢彪就是当之无愧的实权派亲王。在美国掌握着海族净化技术的酿泉公司,其名义上的拥有者就是谢彪。 谢约翰去年带着酿泉公司的技术入境,在华夏与容锦华展开密切合作。所有人都知道他代表的是谢润秋,然而,在往来文件上的签名和印鉴上,酿泉公司都属于谢彪。 因双方的合作关系,容舜和谢彪见过面。在谢约翰消失的时间里,谢彪代表酿泉公司的机会更多。 就算谢润秋想要清理门户,派来的也应该是谢旭、谢荣昌,绝不可能是谢彪。 谢彪已经不是可以轻易涉险的身份了。 我是鳐。 这是谢彪说的第一句话。 容舜没听懂。 谢茂手指在大腿上轻敲了一下,这就是潜伏在谢润秋身边,向他传消息示警的情报人员? 旋即,他听见了谢彪说的第二句话:代号咸蜜糖。 不是。 谢茂肯定,他在撒谎。 他不是鳐。 第469章 乡村天王(228) 特事办并非所有成员都有代号,通常只有列入外勤编制、随时接受命令执行组内外务的成员,才会在入编的同时记录代号。如常燕飞这样刚刚进入特事办就被笼络在丁仪身边,直接接受大领导差遣的特殊人才,他不受平行单位差遣,也就没有使用代号的必要。 特事办外勤人员的命名规则,有心人深入打探一二就能大致窥见全貌。 在谢茂没有公开向主食组讲道之前,主食组的成员都是不能修行的普通战士。 除此之外,各种冷盘热菜汤果子燕鲍翅补品之流,几乎都是隐盟弟子。主食组内部不存在代号歧视,其他小组就不同了,同一组内成员所拥有的代号食材在世俗的价值越名贵,其人在隐盟之中的家世越显赫,这是一种隐约的等级制度。 咸蜜糖这个代号,听上去很符合特事办的代号命名规则,然而,它不该出现在鳐身上。 鳐是特事办的三个秘密情报小组之一。谢茂在特事办干了几年活,当年了半年副主任,身份仅在主任之下,在齐秋娴猝死、他被强行升职之前,他也完全不知道鳐的存在。只有真正成为了特事办的领头人,鳐在京的联络员才和他取得了联系,完成了上下级关系对接。 可以理解为鳐完全独立在特事办之外。所以,鳐有完全不同于特事办的代号命名规则。 潜伏在谢润秋身边的鳐是谁,代号是什么?谢茂不知道。根据谢茂的履职时间,他还没有权限得到相关资料。但是,他知道鳐的紧急联络机制。 假使潜伏在谢润秋身边的情报人员代号A,A在传递紧急情报时,将会使用一个联络代号。 这个代号很可能就是咸蜜糖。 但是,A绝不会在会面时自称咸蜜糖,因为,他的真正代号是A。 咸蜜糖这个类似于特事办一般成员使用的食物代号,本身就是针对敌人的陷阱以及对同志发出的示警。 也许谢彪只是截取了鳐放出的情报,并不知道鳐的真实身份。也许潜伏在谢润秋身边的鳐已经暴露,遭遇不测。谢茂有理由推测,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失误,都是因为那份冒险传出来的情报在谢润秋身边的鳐潜伏多年一直保持静默,只因为刚上任不久的主任可能遭遇不测,他必须冒险示警。 谢茂不需要这份示警。 但是,保护上级,保护特事办主任,那是鳐必须履行的忠诚。 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随身空间里,三枚古旧的铜钱在龟甲中一一吐出,很少占卜的谢茂默不着声地窥视着天机他要知道,谢润秋身边的鳐,是否还活着? 那个冒着危险传递消息向他示警的伪装者,是否还活着? 倘若还有一线生机,谢茂救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可惜。 卦象告诉谢茂,已经来不及了。 谢茂没有拆穿谢彪的谎言。 他似乎真的相信了谢彪的身份,示意容舜离开。 确定容舜不会听见二人的谈话声之后,谢茂才指了指满车的尸体,问:你干嘛呢? 身份暴露了。谢彪抹去脸上的血,揉着自己刚刚还断折的脖子,我找了个替死鬼,不过,谢润秋精明,相信瞒不了多久。谢润秋要杀Jack,我趁机请命逃了出来。 谢彪口中的替死鬼,很可能就是真正的鳐。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润秋这种手眼通天的大军火商,手底下身居高位的心腹大多数都被全球各个情报机构监视着,倘若真的有谁突然失踪,必然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谢彪的说法很鸡贼,他偷了鳐的身份,还要把鳐的死亡当作踏脚石,用以取信谢茂。 回来就好。谢茂拿出手机,装作要打电话,我让芊芊来接你你懂的,在外漂泊太久的风筝收回来,都要确保安全。谢彪既然敢假扮鳐,肯定有逃脱审查的办法。 电话还未接通,谢彪盯着谢茂,说:我三个儿子都还在美国。 按照正常的情况,身为上级,谢茂应该安慰谢彪,并保证把他的三个儿子平安带回来。 你还年轻,儿子嘛,总会再有的。谢茂毫无人性地安慰。 我们黑社会都不会这么没人性!谢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照旧被谢茂噎了一下。 他猛地按住谢茂还未接通的手机,趁机挂断了那通电话:丁仪答应过我,就算我死了,也会把我儿子带回国。祸不及妻儿!如果你不想办法把我儿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你就哭给我看?谢茂看着谢彪赤红的双眸,对他的影帝级演技极其不耐。 占卜的结果告诉谢茂,鳐已经死了。 他原本想知道谢彪隐藏身份究竟想干什么,哪晓得谢彪的深入敌营手段如此粗糙。居然是借着三个儿子的安危撒泼打滚,躲避身份核查。这证明谢彪没打算走长线计划,也可见谢彪此次行动计划得很仓促。 你不能这么对国家的功臣,我不会善罢谢彪红着眼睛挥动钵大的拳头,准备暴揍谢茂。 谢彪坐在小型厢车里,身边还垒着不少刚刚被他拧断脖子的尸体。谢茂站在车前,正在和他说话,似乎完全没防备他。谢彪的目的也不是杀了谢茂,他正儿八经想演一个被组织气得失心疯的功臣。 眼看谢茂就要挨一暴捶,啪,结结实实贴肉一声闷响。 谢彪不知道谢茂从哪儿抽出来一把看似玩具的桃木剑,在他胸膛上拍打一下,他就不能动了! 谢彪眼中升起一丝恐惧。 他是谢润秋真正的心腹。他知道谢润秋许多秘密! 谢老拐不知道谢润秋早就持有《道德天书》,谢彪知道。 他不仅知道,很早以前,他就被谢润秋传授了一篇《养身法》。江湖传说他一身横练功夫,会的是金钟罩,铁布衫,徒手开碑,力大无穷。其实,远不止如此。 他是学了一篇《道德天书》的外门修士。 没有内练的功夫,谢彪不能感悟天地,不知道行何处,但是,他把筋骨练到了极致。 所以他不仅能瞬间折断十多个杀手的脖子,也能在折断自己的脖子之后瞬间恢复正常。容舜对现场的检查很细致,并未失职。失误的地方在于,谢彪对筋骨的控制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谢彪既然是谢润秋的得力心腹,当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 现在,谢彪居然被一把看上去像玩具的木剑,轻轻一拍,整个人就似触电般瞬间僵硬。 他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在被岳云控制的时候,谢彪都能悄然恢复行动力,赶在主食组动手之前,打了个时间差,把他带来的所有下属杀光,完成既定的计划。 那可是岳云! 岳云都困不住他,谢茂竟然做到了? 谢彪简直不能相信。 就算情报中将谢茂吹得神乎其技,说他打败了常家父子,是当世隐盟第一人,但是,在没有真正与他交手之前,谢家谁也没有把这个传闻真当一回事。 隐盟明里出头的家族并不能代表所有在华夏大地上隐匿行踪的修士,常家父子在隐盟中能当天下第一,在整个华夏,或是东亚文明中,究竟是哪个层级的人物还很难说。 隐士么,谁知道哪家就藏着个千年不出山的老怪物? 谢彪的目标是谢约翰。 谢润秋下了死命令,他拿不到谢约翰的尸体,谢润秋就会把他变成尸体。他的三个儿子都在谢润秋身边,他怎么敢背叛谢润秋? 谢彪预计中的第一强敌是岳云,第二强敌是谢约翰。 他没把谢茂算在其中。 计划里居然无视了本地最大的BOSS,这是谢彪最大的失算。 谢茂一手提着谢彪,将他拖下车,一路拖到了院子里。 守在暗处的主食组都呆滞了,老大还是那个老大,这暴脾气嘿! 容舜安排主食组处理厢车里的死尸,这地方确实比较偏僻,不过,也不是彻底没人。左右隔着半里地还有呼朋唤友来渡假的,万一撞上了呢?他自己则赶忙上前:先生,我来 门前两阶梯级,谢彪后脑勺极其沉闷地磕了上去。 得亏他修了十几年《养身法》,否则这一路上上下下拖到院子里,肯定得磕晕过去。 谢茂一手持剑,一手拖着谢彪,把人扔在院中。 谢约翰很吃惊:彪叔? 以谢彪的身份,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衣飞石看着谢彪,眼神有了一瞬的凶狠。 谢茂注意到这一点,想进一步探究他眼中情绪究竟为何时,衣飞石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岳云很不理解:他怎么了? 他杀了他带来的所有人,说他是特事办的人。谢茂嘴角勾着一点儿冰冷的笑容,用桃木剑拍打着谢彪的额头与脸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孤身入虎穴,特别英雄? 噗 谢茂手中的桃木剑没入谢彪胸膛。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茂一直在人前表现得很法制斯文,以至于宿贞说他捅了衣飞石一刀,常燕飞和容舜都不能相信。去年抓到大反派羲和之后,谢茂也没有对羲和赶尽杀绝,而是让容舜将之带回特事办国法处置。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谢茂居然对一个已经失去抵抗力的阶下囚下手? 这绝不是谢茂的一贯作派。 满场寂静中,岳云替谢茂解释:不要大惊小怪嘛,刺一剑也不会死。钉地上而已。 谢茂下手那一剑非常精准,没有刺中谢彪的内脏,甚至没有碰到大血管。 这是杀人杀出来的功夫。普通人做不到,普通修士也做不到。岳云知道衣飞石身世与自己相类,是真正上过沙场带过兵杀过人的将军,他比较意外的是,谢茂在别世不是皇帝吗?居然练出这么一手杀人如麻的好剑法,莫不是开疆立国的马背皇帝? 衣飞石取毛巾上前,蹲下身替谢茂擦了擦衣摆上的血渍 谢茂刺谢彪那一剑举重若轻,半点鲜血都没溅出来,衣摆上的血渍,来自于谢茂与谢彪在厢车前说话时不慎蹭上的污渍。 谢茂今日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外套,一点血渍沾在衣摆上,不留意也看不出来。 衣飞石依然默默蹲在谢茂身边,把那点血渍擦拭干净。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君上可以快快活活地埋首土壤的芬芳之中,看着大地上花草丰茂,硕果累累。 可惜,他做不到。最终还是惊动了君上,让君上重新披上了铠甲,佩上了长剑。 君上从未怪罪他守土不力。 君上说,天命如此,非战之罪。可是,对衣飞石来说,皆臣之罪。 逼得君上手持利刃、杀人如麻,就是臣的罪过。 谢茂感觉到他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忍不住用手抚摸他的脑袋,问道:小衣? 衣飞石已经擦好了那片衣摆,顺势站起:干净了。 他的目光流连在谢彪身上,谢彪生得厚唇虎眼,一身筋肉彪悍,和谢家父子虽有很亲近的血缘关系,实际上长得并不像。此时谢彪被谢茂钉在地上不能动弹,主要控制住他的并不是穿身一剑重伤虚弱,而是谢茂那柄桃木剑上所携带的禁尘法。 单论战力,谢茂当然不及岳云。只是他手段更多,且没岳云那么自负轻敌,该用的都用上了。 所以岳云没能困住谢彪,谢茂却能把谢彪镇得妥妥帖帖。 衣飞石不理解的是,谢茂为什么生气。 谢彪杀的都是他自己的人,想骗先生不是也没骗着么? 查一查,谢润秋身边还有谁出意外或是消失了。谢茂吩咐容舜。 谢彪瞳孔微缩。 衣飞石瞬间就明白了。 谢彪想冒充特事办的人骗过谢茂,最起码这个人得真正存在。 他既然敢用对方的身份出现在京市,出现在特事办的大本营,如此招摇,那么,被他冒充身份的人,很大可能已经被他控制住了。要么叛变,要么正受折磨。最糟糕的情况是,对方已经死了。 衣飞石轻轻攥住拳头。 他没有愤怒。他此时压抑的是微微的兴奋。 谢茂让容舜查询谢润秋身边的人员情况,证明谢茂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具体身份。 证明谢茂根本不认识对方。 证明那个让谢茂为对方可能遭遇的一切而感觉愤怒的人,其实就是谢茂眼里的陌生人。 君上在乎他。 君上在乎一个陌生人。 这对衣飞石来说,就是计划最完美的发展方向。 谢庆、谢南堂都在休假,前几天谢老拐因烫伤进了医院,谢濬出了车祸。匆促之间,容舜也只能拿到简单的情报。这些情报保密等级很低,他也没有避人,直接汇报。 升任特事办主任之后,谢茂能翻阅的资料就多了许多,对谢润秋身边的人员颇为熟悉。 可史上哪一个成功的间谍不是身份荒谬得出人意料?仅仅从明面上收集的资料分析,根本不可能判断出谁是被谢彪冒充的人。 谢茂取出了摄灵图册。 常燕飞露出卧槽刺激的兴奋表情,老大这是要拘生魂啊! 就跟乖学生看见后排大佬又堂而皇之逃课的心情差不多。 先生,我来吧。 衣飞石不愿让谢茂拘生魂。 所谓拘生魂,就是把还未死去的灵魂从躯壳中生生拘出来,比杀人更损阴德。 以谢茂的修为身份,当然不在乎这点阴德,可是,他现在还处于封印状态,神格流落在时间罅隙之外,几乎等同于普通人。任何对普通人能造成损伤的东西,对谢茂都没两样。在这种状态下被天道所杀,谢茂是真的会死。同样,一旦损了阴德,再修心境时入磨临惑,也很可能爬不出来。 唯一为难的是,他有些担心,提出使用生死册会让谢茂再生猜忌。 才重建了玄池,能行吗?谢茂将摄灵图册递了来。 说认输就认输,谢茂果然没有再纠结衣飞石是不是会趁机逃跑的问题。 在谢茂的虚伪记忆里,摄灵图册是可以批量生产的,且他无聊的时候做了很多本。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摄灵图册就是地府所使用的生死册,唯有大判才能执有。衣飞石也有一本生死册,封在小世界里。如今玄池重建,小世界能打开了,那本属于轮回大帝的帝级生死册却取不出来,就算取出来了,他修为不够也翻不开。 谢茂使用的摄灵图册就不同了。持有等级低,使用修为少,功能齐全且强大。拿着谢茂的摄灵图册,衣飞石感觉就跟GM调低了神器使用条件一样。 外人拿着摄灵图册就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衣飞石将手一抹,从册中取出一支笔。 岳云吃惊地站了起来:白、白骨御笔 衣飞石已经翻开了摄灵图册,刹那间,光华流转,笼罩天地。 轮回金光! 方圆五百里内,所有孤魂野鬼都在瞬间沐浴在轮回金光之下。 鬼魂离体之后,若不修行,随着年深日久,就会遗忘掉肉身的记忆,在鬼界无意识地飘荡。因福泽深浅不同,存世时间也不同。有的鬼能飘上数百上千年,有的鬼十几年就消失了。 被轮回金光照耀的鬼魂都恢复了一瞬间的意识清明,若愿意轮回投胎,不管是否沾染了人间因果,都能被斩去前尘,顺利进入轮回。若是不愿意轮回,这一刹那的金光逝去,它们也能继续留在鬼界飘荡,并不会被强行送走。 阴间天子岳云看着轮回金光从衣飞石手中飞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地上有阳间天子,地下有阴间天子。 风水轮流转,阳间天子换。阴间天子不一样,从头到尾阴天子都是同一位,圣号轮回。 连岳云这样被世人信仰着供上神坛的祀神,在阴间天子跟前也要礼敬十分。 一敬其功德,二敬其威能,三敬其司职。 虽说阴间天子基本上不履职,这第三点岳云有点敬不上,前两点总抹不去吧? 尤其是第二点,威能。根据故老相传的说法,阴间天子是个猛人,特别能战斗。 想起衣飞石一次两次戳破自己的玄池,把玄池当作橡皮泥随便捏着玩,刚刚重建玄池,拿着一本大判用的生死册就能放出轮回金光,送方圆五百里的孤魂野鬼去轮回 岳云觉得吧,古人诚不我欺。眼前这位要真是阴间天子,那确实是个不世出的猛人。 衣飞石已经把谢彪的生魂拘了出来。 请先生讯问。 问他怎么知道咸蜜糖? 被拘出生魂的谢彪并没有即刻回答,衣飞石用白骨笔在他心尖上写字,他发出无声的尖啸,说的尽是鬼语。岳云完全能听懂,常燕飞只能听懂一部分,边听边抠脑袋:七年、邮件什么什么 七年前,谢南堂发邮件时身份就暴露了,谢润秋一直养着他,往国内放风。谢约翰说。 常燕飞还挺意外:你也能听懂鬼语? 这种鬼语连谢彪本人都未必听得懂。他在生魂状态下被白骨笔拷问,发出的尖啸来自于灵魂本身,他自己的理智并不能控制,也无法理解。 谢约翰笑了笑。 谢彪这样的打手堂弟都被谢润秋教授了一篇《养身法》,他毕竟是谢润秋的儿子,谢润秋又怎么会不把《道德天书》与他共享? 《道德天书》总十二篇,谢润秋学了九篇,谢约翰学了十一篇。 听得懂鬼语不奇怪,谢约翰还能说几种妖族的语言,天道呢喃也能稍解两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比较意外的是,谢南堂居然是特事办的人。 谢润秋的生意很多,最开始就偷渡起家,这里就难免涉及了贩卖人口和毒品的脏事,后来开始卖军火,卖石油天然气有些生意能洗白,有些生意洗不白。 谢彪都洗脚上岸当了酿泉公司的董事长,谢南堂依然在从事最脏的买卖。 谢南堂负责的是贩卖人口。 在谢南堂主事的数年间,每年超过二十万妇女儿童通过各种线路,被运送到不同的地方进行分销,这里面有大部分贫穷地区父母贱卖子女的,也有不少当地人贩团伙通过打劫掳运的,谢家并不甄别货物来源,花钱收购之后,通过偷渡路线进行运送。 这里面伴随着大量的牺牲、屈辱与血泪。在销售过程中,有不甘心的货物会反抗,试图逃跑,她们将会面临极其可怕的暴力,一部分因此失去生命。被销售之后,她们大多数被迫从事色情行业,小部分面临的命运则更加可怕如果成为暗网买家的私人奴隶,她们很可能被性变态者虐杀。 黑社会就是黑社会,电影小说里只砍人抢地盘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并不存在,与黑社会相伴生的大多数都是色情、毒品、赌博等犯罪,充满了欺压与丑恶,释放着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天真时的谢约翰曾无数次建议谢润秋洗白,不再从事贩卖人口或是毒品的生意。 谢润秋的态度和电影小说里的黑社会一模一样,他很真诚地回答谢约翰:我不做,别人也不做吗?我做了,这生意你要路见不平可以管一管,谁敢不买你Jack少爷的面子。我不做,你让蛇头别强奸小弟弟小妹妹,是不是得带十杆八杆枪去说话才行? 谢约翰无言以对。 后来,年少无知的谢约翰真带着十八杆枪扫了自家的贩人船,打死两个蛇头,随后,他就被谢润秋打断了两条腿,半年走路都不利索。 谢约翰心中有很多浪漫的侠气,可是,从小到大,他永远都干不过亲爹。 谢润秋一直在卖人,一直在卖毒品,谢约翰能怎么办呢?他想了很多办法,什么办法都宣告失败,最后,他决定干掉谢润秋。 不过,在此之前,贩卖人口的生意确实是谢南堂在打理。 在谢南堂主持这项生意期间,谢约翰也没有听说,家里生意失利或是被哪国警方查处。 谢南堂是特事办的人,他负责贩卖人口的脏活儿,可他并没有把脏活儿情报递交给特事办。 或者说,特事办不需要谢润秋贩卖人口的情报。 谢约翰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华夏不是谢家贩卖人口的货物输出国,特事办也不是负责普通犯罪的衙门,最重要的是,恐怕正如谢润秋所说,就算谢家不贩卖人口了,世上的人口犯罪就消失了吗?谢家只是世界人口贩卖犯罪的其中一部分,一旦谢家退出市场,市场也不会变小,马上就会有新的霸主诞生。 与其查了谢家的路线,惹怒谢家,不如留着这一条线。以后丢了人,至少知道去哪儿找? 真是可恶啊。谢约翰搓了搓手指,今天天气这么好,真是特别地想杀人。 第470章 乡村天王(229) 衣飞石对谢彪的拷问直入灵魂,尖啸鬼语被迫招供,绝无一字虚假。 念及在场还有常燕飞和容舜两个听得似懂非懂的小菜鸟,谢约翰将谢彪以鬼语吐露出的口供,一句一句翻译出来:冒充咸蜜糖是谢彪自己的想法,他奉命来杀Jack嗯,Jack就是我。 Jack被安置在京郊一个安保等级很低的四合院里,谢彪认为,这是谢茂的引蛇出洞之计。 如果他因此动用谢家隐藏在特事办或是京市的势力人员,很可能将会被谢茂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谢彪认为,这种愚蠢的失利会影响他在谢润秋集团中的地位。 何况,愤怒的谢润秋只给了谢彪十天时间。 谢彪认为,他没有失败两次的时间和机会。所以他决定亲自执行这次任务。 衣飞石讯问谢彪时,直接用白骨笔在谢彪的心尖上写字。 白骨笔尖柔软如淌血,字字句句刻入灵魂深处,逼得谢彪的生魂不住发出尖啸。 刚开始,讯问的字写得少,谢彪的生魂看不出什么改变,随着谢茂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衣飞石不断在谢彪的心尖刻下字句,被生拘出肉身的灵魂不会流血受伤,整体却逐渐变得稀薄,在日头下瑟瑟发抖,仿佛一团模糊不清的浓雾。 到后来谢茂就不再问了,衣飞石完全掌握了讯问的节奏,开始询问谢家在特事办安插的人员名单。 容舜立刻拿出备忘录,准备一一记录。 瑟瑟发抖的谢彪依然被迫以鬼语回答,谢约翰却不再翻译。 这显然是谢约翰的私心。 特事办政审非常严格,谢润秋往特事办安插人手花费了非常多的心思,他这份儿心思没花在特事办身上,而是安插进去的人员身上被谢润秋安插在特事办的间谍,基本都是真的身家清白。 就谢约翰所知,谢彪招供出来的这几个人,在进特事办之前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会被谢润秋招募安排进特事办,原因也有很多种。有些是生活所迫,主动接受了谢润秋的暗中资助,有些则完全是被谢润秋所胁迫,威逼利诱、心神控制,不得已跃下深渊。 对于这部分人,谢约翰不认为他们罪该万死。他也不想出卖。反正谢茂与衣飞石都能听懂谢彪的鬼语,谢约翰是否翻译意义不大,他就是不愿意翻译罢了。 常燕飞只能听懂一小半,谢约翰撂了挑子,他见容舜抓瞎,连忙拉着容舜凑岳云身边求助:云哥,云哥会听。 岳云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有那个吗? 哪个?哥,听不懂啊,快点,这段都快念完了常燕飞催促道。 岳云把他悬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戳了一下:大妙希音,存乎一心。你有这个玩意儿,只要你深信自己能听懂,天地奥妙,诸神众鬼,无所不包。 那是谢茂最初所有的几只翻译固件之一,外表是一枚不起眼的素圈戒指。 和后来谢茂批量生产出货销售的翻译器不同,谢茂分给常燕飞、容舜的翻译固件都是未阉割版,可以称之为一件小法宝。它的用处不仅仅是通译人类间不同文明所产生的语言,而是让人直接与世间万物进行沟通。 不过,使用前提是,使用者必须深信,自己有与对方沟通的能力。 这是华夏修法很玄妙的一种境界,用俗话形容,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常燕飞一直认为这戒指只能翻译外语,哪晓得这玩意儿居然能沟通鬼神?被岳云指点之后,他发现自己果然能把谢彪发出的尖啸全部听懂了他当然信任岳云。岳云说这玩意儿能行,那肯定能行。 容舜手上也一直戴着翻译固件,与常燕飞同步更新了语言资料库,迅速记录。 岳云则看着并肩站立一处的谢茂与衣飞石二人,若有所思。 衣飞石是阴间天子,被他毕恭毕敬侍奉着的谢茂,又是什么人? 谢家直接安插在特事办的眼线并不算太多,更大一部分属于诱导收买,一旦被谢润秋捉住机会带沟里就再也上不了岸,只能接受谢润秋的收买要挟。让容舜惊讶的是,总共十七人的名单里,大部分都不是普通工作人员,职位最高的竟然还有两位正在职的分处主任。 这件事的性质就显得太严重了。如特事办这样的秘密机构,领导层没有被敌国政府收买,反而被大洋彼岸的某个地下社团收买了,成为黑社会的内应和打手,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仅仅把他当作黑社会来对付,未免太轻敌。谢茂说。 谢彪身上能够压榨的消息已经差不多了,衣飞石正要收起摄灵图册,谢茂问道:谢南堂还有妻子儿女在美国吗?问问谢彪,他怎么处理的? 借由翻译固件,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谢彪的回答,不需要任何再翻译。 谢彪说,他出发前带人堵了谢南堂的家,把谢南堂的妻子、四个儿女,前来探亲的岳父、岳母,全部割喉杀死,深埋在后院的草坪下。一家八口,整整齐齐,另外还陪葬了两个保姆。 衣飞石将摄灵图册合上,抬眼请示谢茂。 谢茂指尖在膝头轻敲。 其一,早在七年之前,谢润秋就知道谢南堂是特事办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其二,谢彪之所以杀死谢南堂,主要是因为谢润秋给的任务时间太紧,谢茂布置的局面太像圈套,谢彪不得已深入虎穴,突出奇招需要借用谢南堂的身份。 有以上两点,不管谢南堂是否解除静默状态、向谢茂传递示警情报,他都必死无疑。 从这一点来说,谢茂没必要为谢南堂的死亡心存亏欠。 然而,他还是很愤怒。 太嚣张了! 古有十恶不赦之罪。不道,即十恶之一。 什么叫不道呢?杀一家三个没有犯死罪的人,就是不道。 在封建社会,犯了这样重罪的人通常必死无疑,哪怕遇到新朝建立、皇帝登基、收疆千里等等大喜事,朝廷表示普天同庆,决意大赦天下,这种人也不会被赦免,照杀不误。 谢彪杀了谢南堂一家八口,连带着两个无辜的保姆。 灭人满门,惨无人道。 按照谢茂的想法,谢彪犯在他手里,必死无疑。 他犹豫的是,衣飞石好像不喜欢他这样。 不管衣飞石把情绪隐藏得多么地好,谢茂在谢朝重生几回,偷偷琢磨了衣飞石几辈子,对衣飞石实在太熟悉了。比如衣飞石有很多细微的习惯,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察觉,谢茂却都了然于心。 谢茂能感觉得到,每次他对人释放出善意,衣飞石都有一种很隐晦的兴奋与喜悦。 比如,他对徐以方好,对容舜、童画好,关心白骨生肉方,关心陌生人很多时候,谢茂做起来有口无心,不过是虚应故事,冷眼旁观的衣飞石却似动了真情。 据谢茂观察,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对任何人的感情都很抽离,一心一意只在乎自己。 那衣飞石那么动情做什么? 谢茂因谢南堂的遭遇发脾气的时候,衣飞石居然高兴得轻轻地握住了拳头。 就如他们这样朝夕相处、常常出窍双修的道侣,彼此之间有一种很玄妙的感应,可以理解为气场。只要二人离得稍近一点,衣飞石情绪波动的时候就很容易会感染到谢茂。这种感觉绝不会出错。 如此种种观察判断让谢茂很疑惑。 难道在那些我未知的记忆里,我是个很没有同理心,脾气暴戾,从不体恤他人的大渣男?现在我稍微做出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小衣就高兴成这样。 小衣的那个君上到底是有多坏? 很短暂的考虑之后,谢茂停下敲击膝头的动作,处置了吧。 他的手心向下覆盖。 这是一个杀戮的手势,绝无任何歧义。 不管衣飞石希望谢茂成为怎样的人,谢茂行事只凭本心。 就算他今天能为了衣飞石变得圣父,明天呢?以后呢?一辈子装圣父?最重要的是,谢茂冷眼瞧着衣飞石的样子你自己也杀伐果断从来不圣父啊,凭什么就要朕拿圣父剧本? 白骨笔在衣飞石指尖滴溜溜打转,一滴血墨飞出,落在谢彪生魂之上 原本因逼供变得浓雾模样的生魂,此时就像是遇见水的棉花糖,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 谢彪的肉身原本还维持着脉搏与呼吸,生魂消失的瞬间,他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这份儿心狠手辣把常燕飞都镇住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阳间事阳间了。谢彪就算罪行累累,判了死刑也就是了,一个人你总不能枪毙他两回吧?这是阳世的道理。 抓住了直接审魂,一支白骨笔就把人魂魄一笔勾销,从此消失于天地间,再无痕迹。 谁让谢彪这么倒霉,直接遇见了阴天子。 别的鬼作恶多端,下了地府,遇见判官,也不过是照着生死册判入地狱,受上几百几千几万年的刑罚,将罪赎尽了,终究还是能投入轮回,重新做人。遇见衣飞石被直接判了死刑。 看看,这手段。我只想杀人,你把人家魂都彻底灭了! 谢茂伸手。 衣飞石将白骨笔送回摄灵图册,还给谢茂他当然知道谢茂伸手不是为了索要生死册,归还摄灵图册之后,他顺势靠在谢茂身边,让谢茂搂住自己。 谢茂贴在衣飞石颈边嗅了嗅。 他能感觉到衣飞石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这也是让谢茂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他关心别人时,衣飞石会很高兴,他吩咐伤害打击别人时,衣飞石也从来不会失望。就好像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明明在谢朝时,他是皇帝,真碰着了底线,衣飞石也敢梗着脖子怼他。 恢复了记忆的小衣却似乎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对他唯命是从。只要他不追问真相。 真是奇怪。谢茂对自己失去的记忆更好奇了。 败兴致了,回吧。谢茂说。 院子里多了一具死尸,死亡带来的恶臭连满院子腊梅香气都遮挡不住,谁还有兴致坐下来烤肉? 谢彪潜入暗杀计划失败之后,谢茂也没有改变安排的想法。既然没有多的吩咐,就是一切照旧的意思。谢约翰依然被他放在四合院里,岳云也依然在此看守。 接下来会如何行事,谢茂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依叠。谢约翰拦住谢茂,谢彪死在华夏,老头子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谢约翰第二次警告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上位者,谢茂最讨厌什么样的下属?只会提出意见却不提供任何解决方案。 知道了。谢茂随口答应。 见谢茂如此不上心,且完全不打算和自己商量下一步的打算,谢约翰提议道:让岳云跟着你。 这是个认真且善意的提议。 谢润秋最初的目标是谢约翰,现在谢彪死在了谢茂的地盘上,谢润秋的目标必然会变成两个。战力最强的岳云只有一个。既然谢茂不愿意和谢约翰待在一起,哥哥希望弟弟把最强保镖带走,以策万全。 应祥跟着我,你自己回美国?谢茂戳穿了谢约翰的打算,你老实待着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弑父这件事,我行,你不行。 ※ 回程的途中,谢茂签发了抓捕命令,将谢彪供认的特事办内应全部控制起来。 抓捕这批人完全没有实证,只有谢彪的口供,只能暂时控制。不过,特事办内部有严密的审查系统,拿到这批人与谢润秋私下输送情报利益的证据,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谢茂主动联系了叶萍青,请他主导本次抓捕行动。 叶萍青接到通知时很惊讶。被谢润秋安插收买的这一批人员都不是修士,按道理说,不管差遣主食组还是容舜所代表的容锦华势力都能完成抓捕行动,只要忠诚可靠不走漏风声即可。 谢茂签发抓捕命令的时候,容舜就在他同一辆车上。谢茂却要求叶萍青来执行这次任务。 这显然是一根橄榄枝。 容舜在特事办代表着容锦华,但是,谢茂很经常差遣容舜,对容锦华却一向不亲近。 外界猜测这是为了避嫌。毕竟,用容舜就代表和容锦华是一个势力了,没必要在人前表演和容锦华关系多么地好,对吧?叶萍青觉得不对。他真切地感觉到,谢茂是真的和容锦华不对付。 他还能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一点点试探,这是谢茂向叶家索要的投名状。 拿谢家的人头,换同盟的身份。 叶萍青满口答应,立刻带着在特事办的叶家弟子紧急出了这趟任务。 容舜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 抵家后,衣飞石落后一步,敲开了驾驶室的车窗。 容舜即刻驻车熄火,下车回话:老师。 你是先生的自己人,容大爷不是。这件事与你没什么关系,好好做事,不要多心。衣飞石刻意留下来就是为了替谢茂解释。 我明白。容舜也不傻。 打从巴黎开始,谢茂和容锦华就有点隐约的不对付。 二人之间这种隐隐约约的面和心不合,在齐秋娴失位猝死之后达到了顶峰。哪怕谢茂吃到了齐秋娴败落的最大红利,他对容锦华扯虎皮做大旗的事依然很不满。 容锦华打着为家族利益考虑的名义,拉着容舜进了特事办,选了一个什么时机呢? 谢茂与衣飞石在外休假时,容锦华雷厉风行办成了此事。 谢茂在外逍遥完全没有收到消息,到了机场才猛然知悉此事,当时就极其反对,愤怒之下甚至抽过容舜嘴巴子,随后谢茂主动找容锦华摊牌,要求容锦华改主意。 事后因容家剧变在即,又有徐家牵扯其中,容舜也愿意为家族效命,谢茂方才妥协。 容舜当时认为谢茂考虑的是他的安全问题,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当时的自己何其天真? 谢茂确实担心他无力自保,这种无力不仅仅来源于身体上,更来自于身份上。 容舜是容锦华的儿子,就是容锦华最天然的同盟,所有人都会把他看成容锦华的代言人。谢茂只要不肯放弃容舜,公然与他划清界限,他对容锦华的父子之情就是容锦华捆绑谢茂的最佳纽带。 谢茂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只是当时局势不明朗,不肯对容舜明说罢了。 现在容舜被挤压在谢茂与容锦华之间,身份极其尴尬。 然而,就算有再多的不自在,容舜又怎么敢叫苦?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容舜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如今谢茂与容锦华隐隐不和,谢茂也没有公然给他一丝冷遇,有事没事依然叫他来身边听差这不是苦差事,能够常常在谢茂身边帮忙跑腿,代表着谢茂对他的看重。 谢茂从不欠着他什么,肯这么对他,无非是念着相识于微时的一点儿情分。 容舜并不想用算计、利用这样冷酷的词语形容容锦华,只是,相比起十多年未见,见面就将自己带入坑里的父亲,谢茂这个对他一无所求、反而给予他许多救助指点的外人,反倒显得更亲近些。 血缘又算什么呢? 先生曾说,在他的时代,传承比血缘更要紧,师徒关系比父母子女更亲密,是这个道理吗? 见容舜双眸低垂隐带无奈之色,衣飞石沉吟片刻,说:先生接下来或许会整饬借用特事办的力量。你替我带个话,问问容大爷,他想不想去轮回? 容舜倏地抬头:爸爸已经转了鬼修 只要他想,我就有办法送他走。衣飞石说。 容舜明白,衣飞石突然如此提议,是不想他夹在容锦华与谢茂之间为难。可是,就他与容锦华共事这段时间的了解,容锦华很大可能拒绝这个提议:我先问问爸爸,过两日给您回话。 衣飞石点点头,转身欲走。 谢谢老师。容舜躬身诚恳地说。 ※ 屋内。 谢茂与徐以方也在别室密谈。 烧着壁炉的小画室里,画架上是一幅将完成的油画,画中赫然是衣飞石所扮演的岳少将军,穿着戎装坐在很现代的花园里,与他同桌喝下午茶的则是一身雪白休闲服的谢茂。 徐以方在没遇见谢润秋之前,就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画笔丢了这么多年,捡起来功底还在。 整幅画色调非常温柔明亮,构图中有着独有的灵慧与俏皮,哪怕经历了许多艰难磨砺,一度疯了十多年,徐以方也没有性情大变陷入沉郁黑暗。她始终能善良地面对生命中的一切,这光明无法被摧折。 谢茂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徐以方。 谢彪在京郊杀了十多个自己带来的杀手,只是因为给他的咸蜜糖计划打掩护。 谢彪在美国杀了谢南堂一家八口搭两个保姆,也是为了给他的咸蜜糖计划打掩护。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谢润秋逼着谢彪,要谢彪在十天之内杀了谢约翰。 徐以方摘下身上沾满了颜料的围裙,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了解。不用告诉我他做了什么,如果你想,你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他。谢茂老实地说。 徐以方擦手的动作停了停,问:你有把握吗? 有。 那你去吧。 ???? 居然就这么简单?也不说点什么他毕竟是你爸爸你会终生遗憾之类的话? 谢茂一直认为徐以方是一朵大白莲。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也许他一直都看错了徐以方。 徐以方不是白莲圣母,她的善良只用在好人身上,绝不会束缚在父父子子的血缘道德之上,她更不肯承认她与谢润秋所谓的一夜夫妻百夜恩。生米煮成熟饭,孩子生了就跑不掉了?不管是否离婚,有了孩子就永远是割裂不开的一家人?不存在的。 她不会教谢茂仇恨谢润秋,因为她不能教儿子仇恨爸爸。可她也不会阻止谢茂仇恨谢润秋。 谢茂与谢润秋的关系,不该由她决定,她也绝不会干涉。就如同她当年要和谢润秋决裂,哪怕谢茂长大懂事后会怪她、恨她,她也绝不会妥协。 她与谢润秋的关系,她说了算,不被儿子所绑架。谢茂与谢润秋的关系,谢茂说了算,也不应该被母亲所绑架。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谢茂在家族利益大于个人利益的封建社会生活了太多年,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摆着一副深谈架势上来,准备了许多话想要说服徐以方,哪晓得两句话就被徐以方打发了。谢茂有点尴尬,走到那副没完成的油画前面,问:妈,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吗? 这是一幅完全写实风格的油画,人物细腻逼真,惟妙惟肖,宛如一张摄影作品。 徐以方愣了一下,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是给飞儿的新年礼物。你要是喜欢,妈再给你另外画一幅。呃,反正你们俩住一起,送给飞儿,不就是送给你了吗? 行吧,这解释得通。谢茂看着那幅画,心里琢磨,是挂在客厅里呢,还是挂在书房里? 挂卧室里也挺有情趣的。 第471章 乡村天王(230) 除了徐以方,没有任何人知道谢茂针对谢润秋的计划。 谢茂和往常一样起居生活,工作上也没有拨给特事办更多的时间。马上就是春节了,第一翻译很早就放了假,第二电影也开始春节轮值,谢茂与衣飞石也渐渐地得准备饭局。 对于第一翻译和第二电影春节值班的职工,慰问是必有的。宿贞与容家关系改善,衣飞石还得跟着宿贞去容家吃请。九爷夫妇也下了帖子这明显是来讨儿子的,可谢茂也不能把刘奕一辆车送回家去,跟九爷说饭就不吃了,儿子还给你还是得去赴宴。 忙了一年都没怎么关心石慧,谢茂还答应要带石慧去逛商场买年货,也得匀起码半天时间。 虾饺父母那边,主食组已经送了年货,谢茂还得亲自去探望一番。 时间是真的不够用。 这紧要关头,叶萍青带队抓捕了谢家的十多个内应,闹得特事办上下气氛紧张。原本打算休春节假期的部分工作人员都在询问,是否需要留守加班万一出了紧急情况,站了队的敢不出来效命? 谢茂难得一次去了老巢,开了中层会议安抚人心,吩咐上下照例休假,不必无谓加班。 特事办上下仍旧感觉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风雨欲来。 谢主任,有时间喝杯茶么?会议结束之后,容锦华邀请谢茂茶叙。 接到任命至今,谢茂第一次到老巢履职。曾经属于丁仪、齐秋娴的办公室,现在已经属于他了。 办公室内大格局没有改变,家具摆设换新,颇有人物皆非之感。 想起几次在这间办公室里与齐秋娴谈话,谢茂心中颇有几分感慨。齐秋娴当然不算什么好人,可她伪装的面目显得太美好了,谢茂至今都记得在前往巴黎之前,齐秋娴追出来递给他那张被捏得汗湿的小纸条的样子。 请坐。 谢茂请容锦华坐下,秘书送来茶点水果。 马克杯印着卡通图案,杯里装着果汁奶茶,点心是小孩子最爱吃的QQ糖和星球杯。 秘书送了茶就尴尬地溜了。这半年来,谢茂一直不来老巢上班,办公室的真正使用人是常燕飞。 谢茂看着这杯子笑了笑:您海涵。 他不觉得常燕飞的爱好有什么上不了台面,不过,这玩意儿太甜了,老年人可能遭不住。 客气了。你也知道,所谓茶叙,我约你的目的也不是茶,难得见一回,咱爷俩寥寥。 容锦华拿起马克杯,闻了闻味道,一股甜香扑面而来,没见过鬼和人一样吃饭,聊斋里的女鬼不也只会吸精气吗?我如今是鬼修,真喝了茶吃了饭反倒要花费能量去消化它。得不偿失。 以饮食的方式摄取能量,是最低级的一种能量输送方式,修行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替代之法。 鬼修连肉身都没有,修行吸收的全都是最精纯的真炁。它们既然已经死了,也根本不需要吃饭喝水维系生命。因修行之故,鬼修会模拟人身的五脏六腑经脉关窍,只不过模拟出来的器官不具有消化功能,仅是搬运贮藏能量的容器。 不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鬼修毕竟曾经是人,它们既没有和鬼一样生活在阴界,也不像鬼一样会逐渐淡忘记忆中的一切。 修行的岁月太漫长了,作为人的快乐又太多太多。对凡人生活的怀念就似毒瘾,永远地残留在鬼修们的心灵中,就算身体上没有对各种欲念的需求,心理上也会不由自主地渴望。这种渴望并不会随着年深日久的修行逐渐消失,它反而会变得越发地迫切 越是不能拥有的东西,越是希望拥有。 能力越强大时,越无法忍受低级欲望的残缺。当鬼修能够移山填海、驾云翱翔宇内之时,它发现自己吃不到一个馒头,睡不到一个心爱之人,没有儿女绕膝,没有排泄的快感,无法享受被抚慰的安全感这种寂寞会越来越逼人疯狂。 您知道河东省的裴老爷子吧?谢茂问。 容锦华已经预料到谢茂想说什么了,沉浸在久违甜香中的思绪霎时间就冷了下来。 裴吉星,目前华夏鬼修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唐末流乱之时殒身,转修了鬼道,修行至今已有千余年。据传,裴老爷子前五百年修行很是勤恳,附于泰山之麓,不问世事,一意登真。如今呢?八年前刚娶了他的第十二任妻子,户籍管理处有报告,年前这位十二夫人已经怀上了裴老爷子排行第三十几还是四十几的阴子?阴子生阴孙,子孙遍天下。 谢茂随口就把河东裴家拎了出来。 裴家是隐盟中有名的通阴之家,弟子多数能行阴事,普通释道两家的活儿他们干不了,下地、上阴、走鬼道却非常擅长。原因就在这一家的老祖宗上。人家祖宗就不是活人,而是一位鬼修。 隐盟中那么多修士,真正修行有成的皆一心向道,很少留下嫡系子嗣。 反倒是这位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鬼修,几百年间,死一个老婆再娶一个老婆,一个阴子孕育数十年才艰难地降生了,马上就让妻子再怀上另一个孩子。 鬼修连吃饭喝水都要用额外的真元去消耗,想要和正常人一样行夫妻事,甚至怀胎生子,又何其艰难?裴吉星将多年苦修的真元全放在了老婆孩子身上,哪怕修行再无寸进,也要追求人间的乐趣。 前途未卜,心魔丛生。这是鬼修所面临的很现实的问题。 让我轮回,不是飞儿的意思,是你的意思?容锦华立刻问。他的关注点和谢茂完全不一致。 谢茂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裴老爷子在泰山之麓苦修了五百年,如今过的日子与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您修行时日尚短,说一句冒犯的话,自来鬼修易学难精,破境历劫九死一生,您未必能修到裴老爷子如今的境界 还那么辛苦修行干什么呢?不如早一步轮回投胎,得成人身,重新开始?容锦华替他补充完,再次询问:让我去轮回是你的意思么?飞儿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答案对容锦华很重要。 谢茂明知道容锦华想知道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可他给不了容锦华任何同情。 同样都是儿子,容舜一心一意孺慕景仰着容锦华,从小到大所有的人生目标都是为了父母查找容锦华的真正死因,保护宿贞不被欺负。就因为容舜不是宿贞的儿子,不是容锦华最心爱的女人所生,容锦华对他就一直很平淡。 容锦华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宿贞给他生下来的石一飞。容舜巴巴地在他身边,他从不多看一眼,反倒是一心一意希望衣飞石和容舜一样,真心景仰他,渴盼需要他的父爱。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没有人热衷于在成年之后给自己找爸爸,对衣飞石而言,容锦华原本就是陌生人。在没有和谢茂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但凡条件允许,衣飞石都会每星期照时间拜见容锦华,陪容锦华吃饭聊天。容锦华打电话找他,他也会尽量立刻赶到。 可是,能让衣飞石真心诚意景仰孺慕的父亲,永远只能是衣尚予。 若容锦华对容舜公平一点儿,衣飞石也能对他多一分敬意。 问题在于,容锦华丝毫不觉得自己偏心。 他眼里心上都只有一个儿子,生命里也只有一个儿子。 用非自然方式授精孕育出生的容舜,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份礼物,一件工具。他没有在容舜的诞生中倾注过爱,他对容舜的母亲也没有任何感情,容舜对他来说,是亲人,不是家人。 容锦华的小家里只有宿贞和衣飞石,容不下外人。 衣飞石对他这种态度实在难以苟同,以至于父子间相处越来越冷淡,谢茂对容锦华也很有意见你把小衣搞得那么不爽,小衣还要耐着性子去伺候你,朕也很不爽啊! 人身难得,中土难生。鬼修毕竟不是正途。 您在特事办这么长时间,应该见过不少隐盟弟子。不大不小都是修行世家出身,家里有父母恩师关照,他们一旦意外战死,有人转鬼修了吗?谢茂说。 容锦华不说话。 一个都没有。 他们一旦兵解,就会立即抛下一切不问世事,别说特事办的任务,哪怕天塌下来,他们也都不闻不问,立刻去轮回。父母师长从小就这么教导他们,他们害怕沾染人间因果之后,无法再轮回做人。谢茂说。 谢茂没有说的是,隐盟弟子在轮回之前,家中长辈会安排监守,一旦投胎出生,前世父母师长就会想办法把刚投胎的孩子带回山门,从小培养教导。这也是很多世家会有异姓弟子存在的原因之一。 谢茂当然没兴趣去把投了胎的容锦华捡回来养。 顶多是多培育几亩福慧资粮留给容锦华,让他下辈子富贵健康地度过一生罢了。 事实上,哪怕是在各个隐盟世家中,也是常见父母师长对后代有执念,不忍其流落凡尘尝遍生老病死之苦,从没见过子女去把修行不成的爹妈重新捡回来养的。 我曾经想去轮回。容锦华说。 您现在也可以去。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的父母兄弟都已经接受了我的归来与存在,他们需要我。我对容氏的改组计划才刚刚开始,没有我居中调停斡旋,贞儿得不到董事会的全力支持。我的许多承诺都来自于我是个鬼修鬼修是不会死的,别人的承诺有意外,我的承诺是一千年,一万年。 容锦华陷入了一种暧昧的沉默,这种情绪很难描述为优柔寡断,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苦闷。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询问谢茂,介意么? 谢茂理解地点头,打算给他找个烟灰缸,可惜,这新装修的办公室他第一次来,愣是没找到。 容锦华已经把烟抽了一根出来,烟盒里装着的居然是一炷短香。容锦华熟练地点燃这炷短香,插在星球杯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与衣飞石和容舜都有几分肖似的面容。 我从来没想过我留下来,会是个麻烦。容锦华说。 容舜来问我,说有个办法能让我去轮回,我愿不愿意去。他没有直接告诉我,这是飞儿的想法。他觉得如果跟我说,飞儿希望我去投胎,对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看,你的儿子并不喜欢见到你,平时不搭理你也罢了,他还希望你去死 容锦华话里话外的意思将衣飞石说得太不堪,维护衣飞石是谢茂的本能。 谢茂立刻纠正他:您已经死了。 容锦华已经为这个问题憋了好几天,谢茂一句话就触痛了他,他愤怒地反问:我死了吗?我现在和活着有什么不同?!我有工作,能和人正常交流,能去便利店买饮料,我还能去佛寺进香!我的父母还健在,我的妻子还没原谅我,我的儿子还没结婚,你说我死了?我怎么不觉得我死了呢?! 这是容锦华最愤怒和暴躁的事情。 他明明像人一样存在着,生活着,他应该拥有的一切却都远离了他。 他明明是父母的长子,年节时却不能出现在家宴上。他明明掌握着容氏未来十年二十年的走向,却只能通过宿贞和容舜的手来执行。他想回到家庭生活之中,他希望被妻子珍爱,被儿子景仰,他希望下班后陪妻子看电影,早上和儿子同桌吃早餐,可是,宿贞宁可和儿子未婚夫的妈妈同居,也从不肯邀请他回家吃一顿便饭 他在海外漂泊了十多年,回来之后,他没有得到应有的欢迎,还失去了记忆中的一切。 因为,他已经死了。 愤怒之中,容锦华看见谢茂端起了马克杯。 端茶送客。 谢茂根本懒得跟容锦华废话。 倘若不是容锦华亲自找上门要和谢茂茶叙,谢茂早离开了。 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念及从前的情分,对容舜格外不同。因此,在发觉容舜夹在容锦华与谢茂之间为难之后,衣飞石有心替容舜解围,才递话询问是否要去轮回。 送容锦华去轮回并非衣飞石心狠无情,历来鬼修成道的就没有几个,多数鬼修都陨落在了仙途之中。衣飞石不是害他,也不是嫌弃他,只是选择了一条对所有人都更好的路去走。 容锦华最先无法轮回时,衣飞石还未恢复记忆,没有能力送容锦华离开,待他恢复记忆之后,紧张谢茂的前尘禁法无暇他顾,接下来又是鬼府疗伤,又是百鬼善变,玄池两次破碎,丝毫不敢展露威能。 现在情况终于好一些了,恰好又遇到容舜为难,衣飞石才想着早一步送容锦华轮回。 饶是如此,在让容舜给容锦华带话之后,衣飞石夜里向谢茂解说此事时还狠狠提着心,只怕哪里不注意就又戳到了谢茂忐忑不安的肺管子。 也是因为衣飞石早有请示,看着衣飞石的面子上,谢茂才会出言劝说容锦华。 目前谢茂正收集情报准备对付谢润秋,哪儿有精力管容锦华是否去投胎?他修鬼道会不会有成果,会不会渡劫时陨落,是不是轮回投胎更好谢茂根本就不在乎。 您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告辞了。有空再喝茶。谢茂站了起来。 我不是一定要留下来。容锦华面前星球杯里短短的香已经燃到了尽头,他愤怒的表情却已消失,带着一丝悲凉,我只是不甘心。我的妻子,我的儿子,为什么不希望我活着,为什么希望我死了? 早在二十年前您选择藏起那本伪经的时候,您就已经死了。谢茂再次强调,他不希望衣飞石被人戳脊梁骨,重新坐了下来,郑重告诉容锦华,你如今神通广大,在隐盟里头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能够把你这样牵扯太多的鬼修送进轮回池?你再去打听打听,送你去轮回是孝顺你还是逼你死? 你今日有家不得归,有妻有子不得认,不是谁的错。就是因为你死了。 死人就应该去地下。 你说父母需要你,兄弟需要你,你的工作需要你 齐主任刚上任时,意气风发,纵横捭阖,不止特事办上下,隐盟内外也被她拾掇得妥妥帖帖,她搞串联,挑拨上四家与二级门户,好像除了她这个和事佬,隐盟就成了个炸药罐,谁碰谁爆炸 谢茂从不搀和特事办的事,不代表他不了解齐秋娴干了些什么,现在说起来都是笑话。 现在呢? 她一夕之间骤然下马,被她拱起来的炸药罐炸了吗?隐盟分裂了吗?特事办废了吗?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容舜的存在,所以宿贞才不理你了?那你想一想,如果容舜不存在,宿贞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你们的未来会是怎样? 你做了鬼修,宿贞重新修行,你们就能恩恩爱爱相伴天长地久? 凭你的资质,你追得上宿贞吗?你是鬼修,她是人修,在修行初期你或许能勉强跟得上她,到你准备破境的时候,你觉得情况会是怎样?运气不好,你直接被劫雷劈死,魂飞魄散。运气好,你熬过了天劫,你还想和宿贞齐头并进吗?不可能了,你是鬼修,她是人修,人修中数百年不遇的天才,她终究比你走得快,比你活得久。 你与她永远都逃不过这一场离别。所不同的是,你在她生命中,究竟是大劫还是小劫? 谢茂说完这番话,很快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秘书尴尬地进来请容锦华离开:处长,给您添点热水吗? 谢茂的办公室不能随便进人,通常客人会随着主人一起离开,谢茂不按常理出牌自己爬起来跑了,秘书只好硬着头皮来赶人。 容锦华坐在沙发上,仿佛没听见。 他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想要说服谢茂。 他想说他的计划,他想说他目前的工作,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拥有价值的,他还准备和谢茂深谈一次,特别想知道谢茂为什么越来越不待见自己明明他和谢茂关系那么亲近,不必借由容舜,他和谢茂就是最天然的同盟。只要谢茂还在和他儿子恋爱。 可最终他陷入了情绪之中,对谢茂失控吼叫,谢茂又在他心内最柔软脆弱之处凿开了一个洞。 你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是大劫还是小劫? 曾几何时,容锦华希望自己的存在只是个不伤筋动骨的小小情劫,他希望在他死亡之后,那个因爱慕他的仙子能重新回到天上去,度过她漫长璀璨的一生。 可是,当他转为鬼修,发现自己还能用另一种方式活着之后,他的想法渐渐地变了。 他想长相厮守。他想过家庭生活。 他想活着。 活着就会有希望,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对宿贞的爱是什么感觉,剩下的只是对过往的执念与不忿。他想要宿贞回心转意,想要得到儿子的景仰和爱,想得都快魔怔了。容舜几次想要劝慰他,他都不能清醒。 直到今天谢茂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诫他。 其实,从一开始,他和宿贞就注定了一场离别。 离别就从他生命断绝的那一刻开始。他走的是人间道,宿贞走的一直都是修行道。结婚生子锁心禁二十年,宿贞在解开束缚的一刻依然能吊打隐盟大多数修士,哪怕他活了七八十岁,宿贞垂垂老矣,都不耽搁宿贞重新捡起修行只要他的死亡,没有把宿贞一起拖垮。 英年早逝,是一场小劫。白头到头,反倒是一场大劫。 若是与宿贞相伴数千年,最终在漫漫仙途中撒开了宿贞的手,独自陨落 容锦华叹息一声。 他起身离开了谢茂的办公室。 手机揣在他的衣兜里,自动编出了一条短信,收信人容舜。 【我去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容锦华:等等,这个弑父居然是弑岳父? 衣飞石: 容舜: 第472章 乡村天王(231) 春节临近,家里热热闹闹筹备了年货,家里工作的厨师、保姆们,也都纷纷开始休假。 家里只剩下几个没有亲人或是不愿回老家过节的工人,有时候忙不过来,徐以方干脆就亲自动手,她的家务能力比宿贞强多了,上上下下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谢茂与衣飞石忙完了外边的应酬,把刘奕交给他爹妈,回家写春联。 宿贞这边几栋别墅,大门小门都要贴新联,谢茂嫌工作量太大,只管写福字,春联全部差遣给衣飞石和容舜来写。衣飞石一笔字铁画银钩,写春联是尽够了。容舜从小读书练武一把抓,衣飞石还担心他没功夫练字,哪晓得容舜的毛笔字居然也写得有模有样。 写好春联之后,常燕飞、昆仑二人负责张贴。 衣飞石所写长联挂在大门外边,容舜写的小联则贴在院子里。 诶?茂茂怎么又不见啦?徐以方端着刚炸的糖油果子出来,分给常燕飞和昆仑吃。 那边石慧正缠着衣飞石要签名。 《岳云传》从点映到现在,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话题度爆表,热度持续不减。 石慧虚荣心很强大,不过,她属于既虚荣又低调的暗骚型,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们纷纷坠入泥石流的大坑,她一边暗爽另一边还是暗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石信臣是我哥哥的消息。 不过,找衣飞石拿亲笔签名,在好朋友们面前暗暗地炫耀一下,肯定免不了。 她打算把签名送给自己目前关系很好的闺蜜西西,西西是泥石流的脑残粉。 衣飞石在石慧递来的本子上顺手描了个花押,起身接了徐以方递来的糖油果子,说:先生在做给您的新年礼物,明天就是除夕了,怕时间赶不及。 听了这个解释,徐以方原本就笑眯眯的模样显得更慈祥了,拉着石慧说:小姑娘家不吃油炸的果子,闷了痘痘不漂亮。徐妈妈做了蒸糕,酸奶味儿的,你来尝尝哟,让你哥哥看作业? 石慧举起那个本子,看着衣飞石描出来形状圆饼饼的花押,有点失望:西西是哥哥的粉丝,我给她带个签名。 徐以方照顾孩子上心,立刻就知道了:西西是那个笑起来有个酒窝的姑娘? 嗯哪,上回她从机场回来,顺便来家接我去市里。妈妈你还记得她呀?石慧挨在徐以方身边,眼神瞥向衣飞石,这个签名好奇怪。 衣飞石这个签名和普通人太不一样了,石慧隐隐觉得哥哥是不是不乐意给签名,故意瞎签一个糊弄自己?然而,从小被欺负着长大,石慧求衣飞石做一件事已然心怀忐忑,并不敢直接问。 她知道衣飞石对徐以方很尊敬,有那么一点想让徐以方帮忙找衣飞石问问清楚。 徐以方才认真看了她本子上的签名一眼,说:是有点奇怪。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写了。这个叫花押,古时候签订契书或者交接公文时会使用这样的图案,就像防伪标记。你看,外面这一层,是个石字,中间包裹住的上面部分,是个信字,下面是臣字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签名时直接使用花押,显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手迹流传出去,这是谢朝时养成的习惯。 石慧深觉自己小人之心,满含愧疚地悄悄回头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站在廊厅前看手机,侧颜在阳光下精致得宛如画卷,她赶紧摇了摇头太惨了有木有!谢哥哥是哥哥的,容舜哥哥是童姐姐的,我眼光已经被养得这么高了,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容舜匆匆忙忙出来,询问衣飞石:老师,您和先生商量好明天在哪儿过节了么? 衣飞石很意外:怎么? 这件事还需要考虑吗? 徐以方在堂,谢茂肯定要跟妈妈一起过春节,衣飞石在容家原本也没有正式的名分,从前可以用容舜老师的身份出席,今年去了怎么安排座位?他当然带着石慧在家里陪谢茂和徐以方过节。 容家那边,宿贞作为正经掌权的长房大太太,除夕家宴肯定不能和从前一样不出席了。容舜不必说,肯定是要带着未婚妻童画一同去拜见老人家。 至于常燕飞这个常年不着家的拖油瓶,他想去老宅就去老宅,想留别墅也行。 在衣飞石的心目中,这就是个理所当然的安排。容家老宅的想法与他脑回路出奇地吻合。 事实上,以谢茂和徐以方的开明,只要容家老爷子老太太不介意,他们母子俩打包去容家过节也行,谢茂完全不抵触去容家做上门女婿。问题在于容家并没有提出邀请,他俩总不好主动要求吧?容家内部很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协调,每年春节都是容家权力交割的关键时期。 爸爸想在轮回之前,吃一顿团圆饭。见衣飞石毫无所知的模样,容舜就知道话没传到。 容锦华提出吃团圆饭的要求之后,容舜第一反应不是找衣飞石商量,而是询问宿贞的意见。甭看宿贞在衣飞石和谢茂跟前和善温柔,容家上下谁没吃过她的暴脾气?她要不同意,容锦华这顿团圆饭肯定就吃不成。 妈怎么说?衣飞石问。 妈妈说她会安排。我以为已经安排好了容舜略微讪讪。 容舜习惯了雷厉风行的宿贞,也知道宿贞说一不二绝不会撒谎,今天来家里见徐以方高高兴兴地准备明天的年夜饭,半点儿没有放衣飞石离开的意思,他还认为是谢茂又犯病了,扣着衣飞石不让走。 哪晓得衣飞石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我会和妈妈说这件事,你不要再问了。你去吧。衣飞石说。 宿贞与容锦华决裂,是因为她知悉了容舜的身世。现在容舜出面斡旋此事,身份相当尴尬。 容舜点点头。 衣飞石正要回隔壁去找谢茂商量,见容舜钉着不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爸爸他要去轮回了,最后吃一顿团圆饭,是他临走前唯一的心愿。容舜说得干巴巴的,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容舜一向都很清楚,他在乎容锦华,宿贞也是真的爱着容锦华,唯有衣飞石,这是位夺舍的老鬼,对容锦华不过存着一点儿面子情罢了。容锦华的最后心愿,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也可以对宿贞哀求,毕竟少年夫妻,宿贞情真意切地爱着容锦华那么多年,他求宿贞也是有的放矢。 唯独对着衣飞石,他说容锦华如何可怜遗憾,都不能影响衣飞石的决定。 妈那边我不能狠劝。我肯定会去。衣飞石向他保证。 见容舜依然情绪低落、显出几分无能为力的落寞,衣飞石拍拍容舜的肩膀,劝道:你已经尽力了。长辈们的事,不由你始,也不由你而终。你才是这段关系里的受害者,你不用补偿任何人。如果有人因此受伤,有人因此遗憾离去,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衣飞石从身边的果盘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容舜,去童童削个苹果送去。 容舜原本有些哽咽,想起童画,心中阴霾即刻散了大半:嗯,她说给您做烤羊肉串,我去看看好了没。 衣飞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从前你都是赖着君上不放,师父可比爸爸靠得住多了。 血缘这个东西,真是残酷又无趣。 ※ 先生,我回 衣飞石推开卧室大门,骤然看见谢茂与一个赤条条的男人站在一起,吃了一惊。 他没有感觉到卧室里有任何多余的气息,因是自己家里,所以没有敲门请示,直接推门就进来了。现在稍微有些后悔脑子里还有点乱。 被捉住了。谢茂丝毫没有被捉奸在床的慌张,手里还拿着一支玉笔,这么早就吃饭了? 衣飞石这会儿才看清楚,站在谢茂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尊制作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偶人。谢茂本就是替身术的祖师爷,失去从前记忆之后,他制作的傀儡偶人也是惟妙惟肖,几乎看不出破绽。 看清楚那赤条条的男人不过是一尊傀儡之后,衣飞石反而更吃惊了。 他走到那尊傀儡偶人面前,看着傀儡的面目:先生,您这是 这一尊傀儡偶人与谢茂长得一模一样,下嘴唇的中央还有一道诡异的金痕,一直蔓延到下巴。 我翻了所有谢润秋相关的情报,和谢宗宝也聊过,谢茂指了指手机,他和谢约翰一直在通过加密通信交流,美国和暹罗国情不同,直接冲到华府谢润秋的宅子里杀人,可能会上国际新闻。 谢润秋在美国的地位不仅仅是高官白手套那么简单,他本身就是美国在玄学界的掌权者。 谢家能在华夏的海族计划里直接分一杯羹,可见谢润秋的能量强大。仅仅因为谢润秋曾为华夏的海族计划立功,国家机构就接纳谢家直接瓜分利益?世上哪有那么善良的太子。 能上桌子分蛋糕的,没一个是跟班,统统都是玩家。 相比起谢润秋从海族计划中分润的利益,容家经手的那一点儿淡水净化项目简直微不足道。 在综合评估过谢润秋自身和身边的力量之后,谢茂依然有把握杀了谢润秋。 他顾虑的是,杀谢润秋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不是官面上的牵扯,就是很单纯的上新闻。 事情闹得太大了,他难道要真的躲到乡下去种田?太子只怕也不会很高兴大概全世界都会认为,谢润秋的死亡是太子指使他去干的。这对太子的政治信誉也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想要尽量悄无声息地办完这件事。 所以,他的计划是 您想让大公子带着傀儡回去?大公子做内应?衣飞石坚决反对,先生,这太危险了。 不。我的计划是,谢茂将手搭在傀儡偶人的肩膀上,你扮作谢宗宝,我当你的属下。你带着这具傀儡谢茂回去。怎么样?我们联手干一票。 衣飞石考虑片刻,答应下来:是。 他不希望谢茂涉险,不过,玄池两度被废,衣飞石如今修为还不如谢茂,仗着记忆见识兜底罢了。 不让谢茂同行,衣飞石很大可能无法完成刺杀计划,谢茂也不会同意。 不如同去。 衣飞石没有为了安危考虑缠着他这不行那不许,谢茂相当高兴,说:待会儿让岳云送一瓶谢宗宝的血来,晚上我给你做个替身标记。明天就出发。 明天是除夕夜。衣飞石提醒他。 谢润秋那边也过春节。他是个谨慎的人,年节期间比寻常防守更严密。 谢茂故意挑了这个日子去刺杀,他不想让谢润秋活到大年初一。 衣飞石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贯的行事规范告诉他,他这会儿就应该回答是,其余什么都不说。 他应该忘掉容舜对他的请托,忘掉容锦华即将轮回的这点儿私事。不管容锦华是否留下最后的遗憾,那都是他的私事,和君上有什么相干?因容锦华误了君上的事,就是因私废公。 容爸爸那边想吃了这顿团圆饭,再去轮回。衣飞石低声道。 第473章 乡村天王(232) 在谢朝时,谢茂对衣飞石的支持来自于方方面面,不需要衣飞石请求,谢茂都想到办妥了。 谢茂此时回想起当时与衣飞石相处的点点滴滴,哪怕失去了当时的情绪,他也能感觉到从前与现在的差异。二人在谢朝的感情,随着时间推移,一天比一天深厚,君臣大礼横亘在同床共枕时交叠的双手之间,衣飞石给自己划了一道绝不能逾越的底线,随后朝着这条底线毫不犹豫地扑来。 谢朝的襄国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花费了最大的勇气,去接近他的陛下,信任他的陛下。 谢茂因天命所限驾崩时,衣飞石早已不是他少年初遇时的衣飞石。他们习惯坐在一起享受互不打搅的静谧时光,也习惯坐在一起说闲话,衣飞石很多年以前,就能在吃饭喝水时,随口把自己想做、要做的事,聊着天似的告诉谢茂,获得谢茂的支持首肯。 那时候的衣飞石始终很尊敬谢茂,礼数分毫不乱。可他和谢茂之间说话不是君臣奏对,就是平常爱侣间的絮絮私语。 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一切都变了。 就像是谢朝的那个衣飞石一瞬间溺死在了解封的记忆中,辛苦追了几辈子,捧在手心里捂了几十年,刹那间就掉进了冰窟窿,冻得瓷实无比。谢茂把衣飞石从冰窟窿捞了出来,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的谢茂太热,衣飞石又太冷。强行捂在一起,总有一边要受伤。 谢茂撂下在傀儡偶人上做手脚的玉笔,双手揽住衣飞石肩膀,整个人都黏了上去:小衣 他用手抚摸衣飞石的背心,感觉到衣飞石浑身有了一时的紧绷,很快又松弛了下来。衣飞石下一秒会说什么话,谢茂心中一清二楚,只要他没有即刻答应,衣飞石就会反省自己提了不合时宜的要求。 谢茂再不肯放衣飞石缩回彻骨寒冷的冰壳子里,连忙安慰:吃,咱们都去吃。吃饭重要。 他的回答就似定心丸,瞬间就让衣飞石安稳了下来。谢茂全程掌握着衣飞石的情绪,衣飞石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谢茂的心。这深压在情绪之下的忐忑与试探就像是春天的柳絮,落在谢茂的心尖,让他又酥又痒,还有一点儿难过。 他喜欢谢朝那个会躺在他怀里唠家常的衣飞石,但凡是衣飞石的意见,他总会多考虑。 这样的小衣,久违了!谢茂心中爱得不行,侧头狠狠亲了衣飞石脸颊两下,越发觉得不解渴,忍不住将衣飞石压在墙上,堵住嘴慢慢地吮。 谢茂久违的激动让衣飞石面红耳赤,二人都有了一种阔别已久的畅快淋漓。 下床时,下午快两点了。 谢茂有七个未接来电,集中在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主要是主宅那边喊他和衣飞石吃饭。 之后大约是想明白他俩的状态,电话消停了,再没人致电打扰。 谢茂看完手机,翻身重新上床,压住正要起身的衣飞石:饿了吗? 衣飞石太明白他的意思了,咬牙挣扎了半天:先生,阿舜等我消息。 谢茂缠着他不放:他等你什么消息?往前压了一步,从床头柜上拿回手机,拨通了容舜的电话,容舜? 衣飞石原本汗湿的脸瞬间就红了,轻轻咬着牙,看着谢茂:干什么! 【先生,我是容舜。您请吩咐?】 你哥哥说要回去吃团圆饭,你安排一下。咱们一家都去,能有座儿吧?这样,你回去问问爷爷奶奶,今晚上我亲自登门拜见,方不方便?谢茂不理会衣飞石,一边磨蹭一边打电话。 【方便,方便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您】电话那边容舜激动坏了。 谢茂挂了电话。 你猜你弟弟想问我什么?谢茂伏身凑近衣飞石耳边,咬他的耳尖。 衣飞石被他吹进耳道的气搔得左边脸颊越发地红,只管抱着他,也不说话。 他想问我几点出门。谢茂满脸坏笑,这问题我可回答不出。只好挂电话了。 衣飞石被他揉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就只顾着笑闹,还故意问衣飞石:石董放我几点出门? 衣飞石被招惹得急了,翻身骑在他身上。谢茂无赖到了极点,顺势就舒坦地躺在七八个软枕里,叹息道:看来今天是别想出门了。 衣飞石方才醒悟过来,被自己骑在身下的是君上。 他潮红泛着春光的脸色有了一丝苍白,想要即刻下来,却被谢茂牢牢摁住,含笑看着他。 那眼神温和、宠溺,带着一丝期盼和鼓励。 衣飞石知道自己完蛋了。 根本扛不住。 ※ 最终,谢茂晚上也没有去容家老宅拜访。 倒不是衣飞石太甜蜜热情绊住了他,两口子在正经事上从不耽搁,挣扎着在四点半之前起床了。 谢茂电话里告诉容舜,说他要去老宅拜见,不过是口头上的客套。总不能他自说自话要去容家过年,找个小辈(容舜)去通知一声,自己就拖家带口准时上门吧?太不礼貌了。主动说去拜见容老爷子,就是亲自去征得老宅长辈的许可,以示尊重。 谢茂看着衣飞石的面子,对容家长辈表示恭敬,老宅那边也不是轻狂人家。 徐以方是哪家的人?谢茂在隐盟、在特事办是什么身份?母子俩打包去老宅过年,容家何其荣幸?真让谢茂跑一趟求除夕饭票,那就显得容家太狂傲了。就算谢茂和徐以方不计较,太子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不止没让谢茂跑老宅要饭票,晚饭之前,容尧帝与宋静珍夫妇还亲自来了一趟,给谢茂和徐以方送年礼、下帖子,客客气气地邀请两位过府。 事先没跟您商量。谢茂一下午都在和衣飞石切磋枪法,事前想起了也没功夫找徐以方。他赔笑着给徐以方剥柚子,您就当吃一饭局,咱们热热闹闹吃一顿饭,守了岁就回来。那边给您安排了休息的院子,实在不痛快我先送您回来 柚子是谢茂随身空间的产物,甜得似蜜。徐以方吃过一回就打不住了。 她接过儿子递来的柚子肉,小声说:你可别担心我。我在哪儿都是一样地过节。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小客厅里的宿贞和衣飞石,贞儿去不去呢,我瞧着她不大高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今儿心情好,也故意压低声音,小声地告诉她:她听得见。 徐以方咽了一口柚子,心中还挺绝望。你们这些修炼的人,怎么个个都是顺风耳? 石慧穿着童画给她买的新衣服在客厅里打圈,叽叽喳喳地说:我好久没看到天美了啊!我给她做了一个抱枕,童姐姐你看,可不可爱?啊,我给你也做了呀,后天才给你。你看我的抱枕,天美会不会喜欢啊 衣飞石站在宿贞跟前,并没有哀求催促她,只是问她明天的安排。 宿贞听见了徐以方与谢茂的交谈,也听见了石慧对前往老宅的期盼,好像全家人都在盼望着明天的团聚,只有她一个人格格不入。 宿贞能接受容舜,是因为她心目中的容锦华已经死了。 现在逼着她去那个大家族里,按照家族位次,与容锦华以夫妻的身份坐在一起,身边再跟着衣飞石和容舜?她不讨厌容舜。可是,那种场合,所谓的团圆,对容锦华是圆满,对她就是羞辱。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死者为大。 少年夫妻情深义重,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最后一个愿望。 宿贞知道,只要她不肯出席,这些话都会毫不客气地朝她砸下来。 所有人都会指责她矫情,指责她不合时宜,指责她心胸狭隘。容锦华不回家,你就准备回去。容锦华回家了,你就疯狂打他的脸。 你吃着容家的饭,端着容家的碗,掌着容家的权,却连这点委屈都不能受? 是的。 不能受。 宿贞挺直脊背,冷漠地说:明日家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第474章 乡村天王(233) 衣飞石虽然不理解宿贞的想法,不过,他尊重宿贞的决定。 一直在旁听壁脚的徐以方偏心宿贞,深怕衣飞石还要再劝,为了即将轮回的容锦华闹得母子失和,岂非不美?她连忙端着谢茂剥好的柚子肉去打圆场。 那咱们就不去了吧。贞贞,你前天才说要吃金丝煨火腿,我早上才把高汤熬上才说不在家过节,浪费了我的汤,这可好了,明儿咱们自己吃年夜饭,我亲自给你做 妈,衣飞石想说,您不去老宅,我不劝您,但是,作为儿子我得去一趟,您别介意。 这话都没能说出口,宿贞已斩钉截铁地制止:没得商量。 听这口气隐约又有了发飙的迹象,衣飞石也是怕了她,连忙解释:您和爸爸之间的事,儿子无权置喙。儿子尊重您的选择。 守在外边的容舜眼神霎时间就淡了下去。 宿贞态度如此强硬,容舜没有立场去劝,这关头甚至不大敢在宿贞跟前晃悠。 可衣飞石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努力,他心中期盼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吃团圆饭,不仅仅是容锦华的心愿,也是容舜的心愿。从小到大,容舜都羡慕有父有母的家庭,哪怕这个完满家庭中被疼爱的儿子不是他,他独自站在一边,多看一眼都觉得满心欢喜。 每到这时候,容舜就会愈加痛恨自己的存在。如果没有我,爸爸和妈妈就不会分手了。 童画担心地握住他的手:舜哥。 容舜回头看她。 怀孕让童画多了一丝柔润的神采,她的姿容从来都不算特别出色,可容舜只要看见她,总会觉得轻松开朗。他将手放在童画隆起的肚皮上,心想,我一定会做个好丈夫,好爸爸。 我总会有一个自己的家,有爸爸,妈妈和熊孩子的家。容舜默默地想。 尝尝,甜。谢茂端着另一盘剥好的柚子肉过来,顺手递给衣飞石。 谢茂既然在家中,所有人都得尊重他的意见。如今他亲自过来商量,基本就能一锤定音:明儿我在家陪妈过年守岁。他说话的时候,双眸温和地注视着宿贞,口中称呼的妈也是宿贞。 宿贞一发飙,衣飞石作为晚辈,很多事情都不好说。谢茂必须得出面解围。 他和衣飞石的态度一致。宿贞去不去老宅,谁也不能勉强,衣飞石肯定得去一趟。 不过,谢茂表示要留下来陪宿贞、徐以方,这是个临时决定,两位妈妈都挺意外。 近日谢茂和衣飞石又黏糊上了,二人同进同出,一时半刻也不愿分离,前两天分身乏术,二人必须分开去不同的地方吃请宴客,谢茂还很不情愿地嘀咕了几句。大年三十是阖家团聚的日子,谢茂居然肯和衣飞石分开过? 哎,好。你留下呀,家里更热闹。徐以方顿时更高兴了,她当然想和儿子一起过节。 宿贞多看了他一眼,拿起徐以方推过来的柚子吃了一口。 什么破柚子,一点儿柚子味都没有,只剩下甜。 齁得慌。 议定明日家宴安排之后,家中要摆席,徐以方马上就忙碌了起来。 衣飞石和容舜、童画明天晚上都要去老宅吃年饭,徐以方想来想去,觉得年三十的,好歹大家也要吃顿团圆饭吧?于是决定家里明天中午团年,她叮嘱容舜和童画明天中午一定要来吃饭。 童画自然是满口答应。 见容舜犹豫着似要再求宿贞,童画赶忙起身,说:时候也不早了,妈妈,阿姨,我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就过来,阿姨,我来帮你做炸醋肉。 徐以方也看出容舜心不在焉,也不留他们,给童画打包好焖上的鸡丝燕窝,送他们出去。 宿贞跟了出来。 这让所有人都变得紧张,常燕飞笑嘻嘻地说:我送他们就行了,外边冷。大姑你 童画尤其地紧张。宿贞身手好,脾气爆,上回就抽过容舜,容舜还对她极其忍让,半点不带仇恨,正经抽了也白抽。现在想起来童画都忍不住心疼。 阿舜。宿贞叫住他。 容舜把手提的保温盒给常燕飞,叮嘱童画:你去车上等我,别冻着了。 童画恨不得把容舜揣口袋里带上车,这会儿也只能点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容舜跟着宿贞走向远处。 宿贞与容舜站在花园的小亭子前。宿贞说了几句话,容舜就低头,好像有眼泪掉下来。童画眼睛都瞪圆了,总觉得宿贞在欺负容舜,恶婆婆对我小仙子哥哥说什么可恶的话了!太过分了! 下一秒,她就看见宿贞伸手抱了抱容舜。 咦咦咦?童画擦了擦眼睛,我隐形眼镜糊了吧? 徐以方扯谢茂的袖子,小声问:茂茂,他们说什么? 谢茂就算耳力好能听见那边的对话,这时候也不好公然转述。宿贞耳力也好,谢茂在这里学一遍,宿贞全都听见了人家专门拉着容舜去旁边说话,就是不想被其他人听见。 不过,身边童画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谢茂想了想,还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宿妈妈大概是说,不去老宅是她和容爸爸之间的事,和阿舜没有关系。她希望阿舜不要觉得难过。 贞贞刀子嘴变豆腐嘴了。徐以方一拍手,替童画拉好外套拉链,放心了,快去车上吧。 那您恐怕是没见过宿贞半夜找到容舜、强行抽血验亲子关系的凶狠样子。谢茂笑了笑,没有说当初的往事。那时候容舜被谢茂困在身边好长一段时间,就是怕宿贞一怒之下把容舜宰了。 如今宿贞脾气越来越温和,恐怕是真的将从前的一切都看淡了。 宿贞和容舜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回来。 容舜在门前施礼告辞,眼角还有点湿润,扶着童画一起上了车。 宿贞则回了客厅,坐在壁炉前,继续用PAD处理公务。 衣飞石见她镇日忙碌,年节都不得闲,陪在她身边守了一会儿,劝说:妈。您是修士,若有闲暇,不如多顾及修行,费心庶务太浪费您天纵之资。为了点钱这么忙,衣飞石觉得不划算。 宿贞听他叫妈就头疼,满以为他还不死心要纠缠,哪晓得儿子是心疼她太忙碌了。 这让宿贞心里舒坦了不少,放下电子笔,左右看了一眼,桌上放着保姆送来的水杯,盛着半杯水。 她伸出一根手指,向衣飞石示意了一下。 她的手指轻轻碰触玻璃杯壁,毫无阻滞地透了过去,被她碰到的清水却似一块果冻,凝固在她手指上。她就这么违反物理学地把一层水放在手指上,从玻璃杯里推出来,拿给衣飞石看。 一层液体的水宛如冰块般落在她的手里,任凭她拿捏。 展示完毕之后,宿贞又轻而易举地把一层水隔着杯壁推回去,使一切恢复原状。 如果你所说的修行是这个,宿贞指着那只玻璃杯,指她刚刚玩过的神乎其技,雕虫小技。 她拿起自己的pad,打开一个文件:这是容氏旗下萌豆项目的最新助学计划。 接受萌豆助学的女童只要能够入学并获得五十个学分,年满十六岁之后,盛世教育集团会负责替她们安排高于当地平均薪酬水平的工作。 你从小在东部沿海的城市长大,可能不知道华夏内陆乡村的教育难处。政府和社会在教育产业上的投入都很大,最近十年经济大好,乡村中小学的校舍都修得非常漂亮,有篮球场,有塑胶跑道,还有图书室、电脑室。 这些都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还有很多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学校有了,支教的老师有了,学生呢? 对许多乡村女童的家长来说,上学是个浪费时间、耽误功夫的事,女孩儿在家干活儿,十六七岁就跟着亲戚去城里打工,替家里赚七八年钱就能出嫁了。义务教学不需要学费,有营养午餐计划,社会上的助学工程还有各种捐赠这些统统都阻止不了女童失学。 为了提升贫苦山村中的女童入学率,萌豆项目曾经给失学女童发放过奖励金。不考虑执行上的贪腐问题,每年一千块入学奖励金,从一年级发放到九年级,三年级以下的女童领取最多,年纪越大,劳力越强,失学率越高。也有一部分家长在骗取奖励金之后,依然留女童在家照看弟妹、做家务农活。 我担任盛世教育大总裁十多年时间,直到去年七月份,萌豆学分助学计划才正式尘埃落定。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宿贞的PAD上写得很清楚,这个所谓萌豆学分助学计划的首席执行单位是盛世教育集团,联合执行单位则是盛世制造集团、盛世服务集团、盛世建筑集团等等等等,几乎容氏旗下所有的产业集团都在联合执行单位的名录里。 换句话说,只要加入了萌豆助学计划的贫困户女童,只要家长保证她们受基础教育的权力,在她们十六岁之后,就能得到一份比普通人更有保障的工作,在容氏旗下的企业做工。 如果宿贞仅仅是容氏教育集团的总裁,她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哪怕这是个双赢的计划。 如今各大工厂都面临着用工荒,定向培养蓝领是各大企业的战略计划,然而,宿贞这个计划的执行期太漫长了,前期投入巨大,跨集团合作也有沟通上的问题,做起来困难重重。 一直到她真正掌权之后,她才有可能完成萌豆助学这样的计划。 这仅仅是宿贞所经手的无数个项目中的一个。这是个完全公益的计划,还有许多完全利益的计划,也都涉及到了跨产业合作。 我在尘世中修行。宿贞说。 与谢茂相处终究有不可思议的好处。 谢茂给她一块能量原石,教给她虚拟修行之法,修行突飞猛进之后,宿贞的想法渐渐地变了。 曾经她最沉迷于阴阳五行之术,她自创的御敌道术堪称三百年来第一多第一猛,她热衷打遍天下无敌手现在她可以轻描淡写地说,那不过是雕虫小技。 最开始宿贞在容氏争夺权力,是为了替儿子守住应得的一切,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修一人,成仙。 修万万人,封圣。 宿贞并不知道她已经踏上了另外一条路。她想求的自然也不是封圣。 只是手里握着容氏这么多资源,看着众生悲苦,心怀恻隐,忍不住就想努力去做自认为正确的事。她将这条路上所遇到的艰难、狡诈、险恶、辛苦,都视为修行。 以一己之善硬扛俗世之风雨摧折,可比抽出一道冰雪长鞭劈头盖脸打人有技术含量太多。 衣飞石心生感慨,无话可说。 另一边,正听徐以方絮叨的谢茂也不禁含笑,宿女士终于走上正道了。 就宿贞以前修那什么女人没咪咪男人没唧唧的道,原本就没什么意思,反正谢茂记忆中的修法不是那样的。对新古时代的修士来说,成仙很难,破碎虚空很难,他虚假记忆里那个世界就不同了,人人都可修真,破碎虚空不稀奇。 艰难的是封圣。 不过,我到底封圣没有?记忆里是没有。可记忆是假的。小衣是阴天子,我是他的君上,按道理说我应该是封圣了吧?圣号是什么呢?我因何封圣?谢茂歪在沙发上啃柚子肉,漫不经心地想。 徐以方正安排明天的年饭坐席,掰着手指数人头,突然问谢茂:你哥哥呢? 谢约翰依然被看管在京郊的四合院里,这事儿谢茂没有瞒着徐以方。 她是个善心人,如果谢约翰自己离开也罢了,现在他被谢茂扣着不放,谢润秋还派人来暗杀,这种同样来自于谢润秋的毫不容情地戕害,使她对谢约翰有了一丝同病相怜。 茂茂,你拿个主意。如果他没什么问题,不妨叫他来家里吃饺子。徐以方说。 如果他有捣蛋害人的嫌疑,就不要叫来了。我就是想起来随口问一问。 谢茂是真的挺喜欢徐以方了。这个妈不白莲不圣母,善于检视自身,很懂得分寸。对于自己无法包揽的事情,非常尊重当事人的意见。有点小女生脾性,喜欢依赖儿子,谢茂也不介意被她依赖。 我让应祥送他过来。刚好有点东西让他捎来。谢茂说。他需要谢约翰的鲜血作替身。 徐以方看了看在收拾年货的保姆阿姨,小声问谢茂:岳云也来吃饭吗? 原本让他守着大哥。既然大哥回来过年,他大约要回杭市?不回就跟咱们一起过吧。谢茂觉得无所谓,反正不缺那一双筷子。 也行。徐以方数完了坐席人数,开开心心地看早就拟好的菜单去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 当天夜里。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衣飞石伏在谢茂怀里,低声说。 你说容锦华?谢茂懒洋洋地玩衣飞石的手指,越玩越觉得衣飞石的手好看,他心目中的团圆饭可不是跟父母儿子吃一吃那么简单。往日在老宅,他吃得少了吗?容家的老爷子、老太太恨不得他干脆住在老宅里,容舜不也经常去陪着?他就是想跟你和宿贞吃饭。 衣飞石想说的是谢约翰,他私心里很反对接谢约翰回家里来。 家里徐以方和石慧都毫无自保之力,谢约翰究竟什么想法,谁也无法肯定。 谢润秋就那么放心地派了谢彪出来杀谢约翰?半点后手也无?事后想起来,谢彪针对谢约翰的暗杀简直宛如一场闹剧,不止没达到任何目的,反而送了一堆人头。 万一谢约翰只是谢润秋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家中防备得再好,徐以方和石慧都是弱点。 不管伤了谁,后果都很难以承受。 谢茂玩着玩着就贴向了衣飞石的脑袋,嗅着刚刚清洗后的香气:这都晚上十一点了。容舜回去也有两个小时了吧?他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正常。 我要怎么才能把话题从容锦华转到谢约翰身上?衣飞石正考虑这个问题,一直在拨弄他短发的谢茂已经不想再玩手指和头发了,一只手捉住他的衣襟,一只手掀开被子:小衣 ※ 次日清晨,谢茂与衣飞石还没起床,岳云已经把谢约翰送来了家中。 童画也早早地赶来准备年饭。她是个孕妇,家里再忙也不会让她动手,徐以方给她搬了把凳子,端上燕窝苹果,让她在一旁监工喜欢吃什么口味,指挥厨师做。天大地大,新媳妇最大。 见容舜没来,徐以方问她:舜哥儿呢? 童画比划了一个头变两个大的过程:妈妈不回家吃饭,家里地震了。 涉及容家内部,徐以方不好多问,连忙打住这个话题,又端了些做好的零食给童画挑选。 自从与徐以方同居之后,宿贞就再没有下过厨房,倘若在家里,早上起来了也是带着秘书和助理在办公室工作,只有谢茂和衣飞石来了,她才会早些下楼。大年三十都没例外。 没多久,童画和常燕飞就为凉拌秋葵是否应该加糖吵了起来。 童画坚持要加一点糖,这样才能提鲜。徐阿姨您评评理,凉菜哪有不搁糖的? 常燕飞坚持加糖的都是歪门邪道。你不是北方大妞吗?怎么吃饭跟南方人一样娘兮兮的,还加糖?加糖能吃吗?哼! 徐以方默默把秋葵分成三份,叮嘱抿嘴偷笑的厨师:一份儿照童小姐的吩咐做,一份儿照常先生的吩咐做。剩下一份,照着你自己的正常方法做。别理这两个幼稚鬼! 谢茂和衣飞石滚完床单过来时,大半冷盘凉菜都做好了,童画和常燕飞也已经恢复了友情,正在联手斗地主昆仑,常燕飞脸上贴满了条童画表示脸上带妆,你跟我都是农民,输了全贴你脸上。 石老师救我!童画连忙求助。 谢茂卷起袖子进了厨房,审视还没做好的热菜:我来做一个。 衣飞石便笑一笑,坐在童画身边,教她出牌。 一大早出门买花的石慧拖着小车回来: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童画和常燕飞都很捧场。 石慧先去厨房找徐以方汇报,随后把小车里的鲜花抱出来,一一分拣插进花瓶,偶尔向徐以方请教怎么插更好看。 谢约翰一直远远地坐在廊厅里,看着屋内热闹温馨的忙碌气氛,问岳云:真不考虑让我走? 我考虑有用?岳云嚼着石慧刚给他带的蜜汁肉脯,老板娘盯着你呢。 他的老板是谢茂,老板娘可不就是衣飞石?谢约翰听了忍不住失笑,抬眼一看,正在教童画出牌的衣飞石果然时时刻刻盯着他。 我后悔了。谢约翰看着满屋子温馨的家庭气氛,我不该来找茂茂。曾经有人和我说过,我们家老头子命很硬,百战不死,九转登真。这是比帝皇还尊贵的命格。 岳云嗤之以鼻: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人的命是生下来就注定能登真成仙。修行本就是个不断改命的过程。命里注定三岁死,名籍仙册说不得就成了万年老妖怪。拿着八字去算道士的命格,有几个算得准的? 羲和说的。 你让羲和到我跟前再说一遍,我马上打得他叫欧巴饶命。岳云听不得羲和两个字。 我是想说,老头子真的很不好惹,要不你带我去岳王庙过节?谢约翰诚恳地说。 岳云睨他一眼,冷笑着说:你知道我们岳王庙春节时有多少游客吗?今年电影大卖,游客只会更多。要不,我把你藏在西湖底下?不过你也要记住了,跟你爸爸打架的时候别把脑袋伸出来,吓到湖上坐船的游客多不好。 正说着话,门外有汽车引擎的声音,没多久,大门打开,容舜提着礼盒进来。 谢约翰与岳云都皱了皱眉。 容小子。岳云跟容舜还算有些交情,起身拦住他,刚去了什么地方? 容舜似乎很惊讶他能看出来:我去陵园给妈妈烧了香。 大年三十去烧香?岳云略觉无语。 不过,现在年轻人不懂规矩,动不动就乱拜坟烧香,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过年了,人家去给亲妈烧个香,说得过去。只是容舜身上带着谢茂给的护符,居然也能沾上晦气,什么陵园这么脏?岳云打算有空去转一转。 岳云伸手在容舜肩膀拍了一下,泄下一团污秽。 除秽是很简单的功法,很多修士都能做到,难的是如何处理这些晦气。岳云毫不介意地将这团污秽吸入体内,转个圈再放出来就成了金光灿灿的清气。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谢约翰识货之人,叹为观止。果然是吸饱了信仰金光的上阶祀神,净化能力太强了。 岳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这只手表 容舜道:这是先父遗物。 岳云秒懂。 屁的个先父遗物,容锦华就蹲在容舜佩戴的这只手表里! 他回头看了屋内一眼,低声告诫容舜说:你小心被揍出去。 衣飞石是阴间天子,天下鬼修的祖宗,一眼就能看穿容锦华和容舜的把戏。 容舜垂眼不语。 容锦华与宿贞失和,他夹在其中十分为难。 不止衣飞石体谅他的处境,连宿贞都体谅他的处境,昨夜特意送他出门,单独安慰他。 唯有容锦华,差遣使用他的时候,没有半点顾忌。 用寄身的方式躲在容舜的手表里偷渡进来,是容锦华的主意。 容舜原本不愿意欺骗宿贞,容锦华在他跟前叹息,说,这是爸爸最后的心愿。 这一声叹息,让容舜一夜都没睡着。 一旦被宿贞拆穿,被揍出去是轻的,容舜与宿贞没有血缘关系,关系淡薄至极,很可能母子失和,从此陌路。容舜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已经决定好,一定要拒绝容锦华,然而,血缘太可怕了。 当他站在容锦华的面前,看着容锦华期盼的双眼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来。 那是爸爸啊。 爸爸求了我,我怎么去拒绝? 容舜终究还是红着眼睛,戴上了那只手表。 剩下几张随便出吧。衣飞石按住准备起身的童画,独自走到门口。 老师 不等容舜问好,衣飞石钳住他的上臂,倏地摘下他的手表,朝门外掷出。 这动作一气呵成,容舜反应过来时,手表已经埋进了花坛里盛着的雪堆里,他错愕地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对容锦华一向恭敬,哪怕只是面子上的尊敬,礼数从来不缺。容舜因自幼学武,传统礼仪学得比较多,已经算是高门公子中少见规矩谦卑的典范了,衣飞石对长辈时比容舜还慎重几分。 现在明知道手表里蹲着容锦华,衣飞石居然把手表扔出去了?扔的是爸爸! 今天过年,你妻子也在,衣飞石脸色严厉,我替你瞒着先生和妈妈。 言下之意,换个时间场合,容舜就必然要挨捶了。 说完这句话,衣飞石又回到客厅里,童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容舜还站在门口,拿起牌想站起,衣飞石已重新坐在她身边,叫她出牌:叫地主。 哦。童画见衣飞石神色间带了一丝严厉,竟不敢询问,硬着头皮继续打牌。 我去看看我男朋友都不行哦? ※ 门外。 容锦华从雪堆里飘出来,慢慢从魂体转为实体,满脸苦笑。 得,把儿子也得罪了。 分明没有肉身,容锦华还是深吸一口气才敢上前,在门前徘徊许久,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算了,还是等等吧。等他们吃着饭,我再敲门进去,蹭一杯酒。说不定贞儿吃得开心了,一高兴就让我坐了呢?容锦华想。 直到现在,容锦华都不相信宿贞会真的狠心拒绝自己最后的心愿。 所以他会逼着容舜偷渡他上桌。 在他的心目中,宿贞永远都是爱他的,他想方设法靠近宿贞,宿贞又岂会真的迁怒孩子? 无非夫妻间的一点儿小情趣。 第475章 乡村天王(234) 屋内下厨的,打牌的,聊天的,热热闹闹。 容锦华站在门外都能嗅见食物的香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无比怀念饮食带来的幸福感。 很快到了饭点,徐以方张罗好热菜,石慧把所有的花瓶摆齐了,上楼请宿贞吃饭。 年节上宿贞刻意做了打扮,羊绒修身长裙用了华夏改良风格,耳上缀着红宝,喜气洋洋地下楼来。 徐以方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耳环和戒指:我们俩一起做的。 众人一看,她身上的穿戴和宿贞的礼服显然出自同一设计师之手,徐以方的衣饰都是尊贵典雅的宝蓝色,与使用红宝的宿贞相映成趣。 石慧挤在她俩中间:我也有!头上同系列的钻石珍珠发卡熠熠生辉。 容舜连忙看童画一眼,见童画头发上光秃秃的,心里有点慌。家里女人都有首饰,单单不给童画准备,他怕童画觉得委屈。虽然他给童画买了不少,可这种家族购物必然人人有份,他给买的不算数。 童画悄悄撸起袖子,给他看手上的镯子。当然有啦! 厨师上了最后一道菜,富贵一品锅,坐席碗筷都已准备好。 谢茂解下围裙跟着餐车出来,笑道:人到齐了?妈,您二位快上座。 为了筹备这次家宴,徐以方重新买了一张大圆桌。她与宿贞坐了上席。 岳云的位置原本安排在主宾席,他表示待会就要回杭市,于是敬陪末座,让谢约翰与常燕飞两位客人坐了主宾位。谢约翰和常燕飞推让一阵,常燕飞坚持谢约翰远来是客,尊他上首。 主宾位被安排在宿贞身边,常燕飞这么一让,他和宿贞就把谢约翰夹在了中间。 是有心提防还是无心礼敬?不好说。谢约翰也对此恍然不觉,落座之后,客气地和宿贞打招呼。 谢茂让石慧挨着徐以方坐了,衣飞石觉得不太规矩,不过,长辈不说话,石慧也亲热地替徐以方倒葡萄酒,他也不能扫兴。他与谢茂、容舜夫妻,顺着坐了下来。昆仑与岳云皆在末座。 二十人的大桌子只坐了十一个人,十分宽敞。徐以方对一旁准备服务的保姆阿姨说:你们自己吃,不用照顾。咱家这么多年轻人,开酒倒茶尽够用了。大家都新年快乐,去吧去吧。 偏厅里另外开了一桌,厨师保姆司机都在那边团年,菜色都是一样的。 保姆阿姨将醒好的红酒分开送到桌上,笑眯眯地道了新年快乐方才离开。 徐以方举杯道:咱们喝一杯开席了。愿新年平安。 众人都举起酒杯,附和地祝酒。 能坐在这张桌子上的人,升官发财工作进步都没什么意义,唯有平安才是唯一的心愿。 在华夏的酒席文化上,似家宴这么慎重的场合,晚辈向长辈一一敬酒,说吉祥话,群星拱月般哄着辈分最高的老人家,仿佛才是宴席上的正菜。 宿贞和徐以方都不吃这一套。 除了举杯共祝之外,单独的敬酒全部免了。 喜欢喝酒就用以佐餐,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吉祥话,恕不接受。 孝敬不在酒席上说那几句话,平时多削个苹果、多陪着妈妈打一局麻将,都比酒桌上说妈我谢谢你养育之恩妈我祝你长命百岁来得实际。 从小在容家那浓厚的敬酒氛围中长大的容舜刚开始还颇不习惯,渐渐地才发现这么吃饭多舒坦。 特别喜欢在妈妈家吃饭。 谢茂也觉得舒坦。 谢朝时不提,皇帝二十四小时都是国家的,年节时都得在宗室大臣面前刷存在感。 到了新古时代之后,前年他和衣飞石在容家过除夕,跟一帮子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看容家几房演戏。那时候寄人篱下,睡着别人家的床,吃着别人家的饭,能有多自在?去年他和衣飞石出了意外,他在万神宫孤独地吃了一夜火锅,身边只有昆仑和几个傀儡偶人陪着,想一想都觉得唏嘘悲凉。 如今好好儿一家人坐在一起,小衣陪在身边,堂上是两位目前都还算省心且慈爱的妈妈,名为弟妹实为后辈的几个孩子,统统不姓谢!至今没长歪。挺好,真的挺好。 这是我做的。徐以方指着煨在小炉子上的金丝煨火腿,都尝尝。贞贞可喜欢吃。 听说宿贞喜欢吃,衣飞石和容舜都站了起来,准备替宿贞布菜。 这种事情没有哥哥跟弟弟争抢的道理,衣飞石旋即坐下,容舜先分了两份送到宿贞与徐以方跟前,回来后干脆把剩下的全部分了,各人一勺。 徐以方指着桌子中央的富贵一品锅,说:这是茂茂做的。都不许动! 所有人都看着她面面相觑。不许动是啥意思?您要独自吃一锅? 我来分。徐以方挽起袖子,打算给每人分一碗,把谢茂的手艺推销出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谓富贵一品锅,以鲜鸡火腿海参汤做底,鹿筋、猪肚、鸽蛋、瑶柱等主料配以笋菇煨制,原本主料中还有一味鱼翅,徐以方管厨房之后,鱼翅就从餐桌上绝迹了。谢茂的厨艺也不算太坏,配料的冬笋、冬菇都被他换成了随身空间里种植的产品,下锅就鲜香扑鼻,味道直接上了一个档次。 岳云、昆仑和常燕飞都识货,都准备等这一锅汤转到面前就下手,这会儿都等着徐以方分菜。 童画则悄悄扯容舜的袖子:万一很难吃怎么办?一定要吃下去吗? 容舜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好吃都给我。 徐以方分好汤,各人一一从转盘上端走。童画吃了一口,眼神就亮了:舜哥,舜哥。 容舜禁不住好笑,把面前自己那一碗汤也放在她面前:慢慢吃,还有呢。好大一锅。童画自从怀孕了就贪吃,什么都想吃,吃两口又觉得没味,容舜也是挺发愁。 谢茂心细,见状问道:怎么,童小姐此前胃口不好? 容舜解释说:胃口挺好,什么都爱吃。不过,吃几口就觉得口淡又不想吃了。 待会带点新鲜蔬果回去。菜食佐餐,水果吃着开胃,熬点果酱也行。谢茂随身空间里一大堆吃食,平时都会给家里送。然而,童画是个典型的垃圾宅少女,最爱吃零食外卖,反倒没怎么沾上光。 容舜连连称是。 家里长辈都很有分寸,没有人数落童画饮食习惯不好,只朝她笑一笑。 徐以方开始憧憬有了孩子的美好时光,明里暗里催促容舜和童画婚后搬过来住。 容舜和童画工作都很忙,童画怀孕之后已经不再出现场任务,但是,像她这种天才级别的技术人员,不工作显然不现实,大多数时候童画都背着PAD或者笔记本,随时都能给公司提供技术支持。 真正忙起来了,很可能十七八个小时连续在线,遇到伦敦那种情况,强撑着几天不下线都很正常。 让童画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根本不可能。 容舜已经托宋老太太找好了几个保姆,都是育儿与教育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只是宋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他也不忍心让老太太再帮着看孩子,于是打算和童画轮班,夫妻俩和保姆专家合作育儿。 徐以方眼界学识修养都很高,品格更让人景仰,看她对石慧和刘奕的照顾就知道,她对孩子非常有耐心,也是真的喜欢孩子。如果徐以方能帮忙看着孩子,那当然是最好了。 童画和徐以方相处这段时间以来,被徐以方迷得神魂颠倒,觉得徐以方样样都好。 徐以方肯帮她带孩子,她感觉简直是天上掉陷阱。 容舜却只是客气地笑,并不敢搭腔。 宿贞不开口,容舜哪里敢说搬过来住的问题? 童童生产还有几个月,年后我让人把后面那栋楼收拾出来。宿贞吃着徐以方做的金丝煨火腿,神色淡淡地,似是带了一点笑,又叫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绪,搬不搬回来住,你们再考虑。总不能让童童在外边坐月子。 容舜和童画也不在乎这个。老宅规矩大,确实不会让没举行婚礼的未婚媳妇住着坐月子,但是,对育儿毫无经验的小两口也没打算自己照顾。他们已经在容氏旗下最好的月子中心定了豪华王后套餐,从头到脚什么都预备妥了,童画对月子中心十分好奇,一心一意要去体验。 现在宿贞开口要童画回家坐月子,容舜想起童画对月子中心的好奇,就琢磨怎么拒绝。 对,妈是很重要。但是,生孩子的是老婆,当然老婆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只要徐以方能帮忙带小孩,叫童画在家里生孩子她都愿意,也不等容舜斟酌字句拒绝,她已迭声答应下来,满脸带笑:谢谢妈!谢谢阿姨! 谢茂和衣飞石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宿贞所谓后面那栋楼,方位和他们住的隔壁栋差不多,一东一西罢了。不同的是,他们住的别墅最先是充作办公用,住了不少职员,后面屋子装修好了则一直空着,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前年徐以方搬进来之后,家里属于宿贞的空间变窄,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宿贞吩咐把家里属于容锦华的遗物整理好,打包搬到了后面的楼里。 那时候谢茂与衣飞石才知道,后面那栋楼里摆放的全都是容锦城的遗物。 她和容锦华同居时的床铺,饭桌,沙发,容锦华的办公桌,笨重的电脑,打字器,甚至还有容锦华用过的电话,存折,钱夹子这么多年来,她搬了几次家,始终没有丢掉任何容锦华的遗物。 哪怕她对容锦华表现得极其决绝,从容真心地接纳了容舜,谢茂都不认为她真的不爱容锦华了。 那栋屋子里被保存得完好无损的遗物证明了一切。 就在一个星期之前,宿贞的助理还带着钟点工去后面楼里做了打扫,预备过年。 倘若宿贞真的不爱容锦华了,留着丈夫的遗物不难理解,专门安排人定时去打扫又算怎么回事?须知道那栋楼里的一切没有装箱打包,而是照着旧居格局,一一摆放整齐,仿佛一直等待着旧主归来。 现在,她打算丢掉从前那一切了吗?因为容锦华要去轮回了? 两位太太,老板,诸位,岳云端着酒站起来,新年快乐。我先回杭市,父亲唤我了。 他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都满饮送他。 徐以方起身给他找准备好的礼物,保姆助理都在偏厅吃饭,谢茂亲自帮着徐以方提了大包小包出来,徐以方给岳王庙准备的节礼除了各样干货、药材、上好的香料,还有能摆一桌酒席的菜肴。 怕被外人听见了觉得奇怪,徐以方小声跟岳云说:给岳爷爷带好。 岳云连忙施礼:是。云代家父谢过太太。 一桌人都起身送岳云出门,石慧还给他送了件手工小礼品,是亲手做的手套。 岳云一边道谢揣好手套,一边觉得尴尬,你们别送了行不?我提着这么多东西呢。原本我只要找个没人的地儿,咻地就回岳王庙了,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又隆重地送我出门,是打算让我坐飞机呢还是坐高铁?要不要给我派个车啊? 大门拉开。 岳云: 衣飞石、容舜: 徐以方:??? 宿贞目无表情。 一直徘徊在门口不敢敲门的容锦华,在台阶上坐着。 他的面前堆着一捧雪,雪上插着几支香。 屋内吃得热火朝天,容锦华也在吃点燃的香,假装和屋内的老婆儿子一起吃了团圆饭。 知道宿贞耳朵灵,他小心翼翼地没发出多余的动静。一边吸着香,一边听屋内桌上大家聊天。 他听徐以方主持家宴和各人聊天说笑,心里还怪徐以方话多:你少说几句话,让贞儿说话呀! 衣飞石一如既往地话少,给徐以方捧场的通常都是常燕飞和童画、石慧,顺位下来第四多的,居然不是谢茂,而是宿贞!这让容锦华也挺意外,贞儿和谢茂的妈妈关系这么好? 后来宿贞说,要把后楼收拾出来给容舜和童画住,容锦华心中特别感动,贞儿对我儿子真好。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宿贞对他的爱。在容锦华的心中,宿贞永远都会爱他。 他听见屋内一桌子人送岳云出来。 他故意没有离开。 他太想宿贞了。 贞儿。容锦华上前一步,想要拥抱。 谢茂都没眼看。 果然,下一秒,容锦华就飞了出去,砸在雪堆里,鬼魂没有重量,连一点儿雪花都没砸起来。 徐以方连忙捂住石慧的眼睛:外面冷,咱们进去吃饭。 对对对,你们都快进去吧,屋里暖和。我先告辞了。岳云也顾不得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了,快步朝着庭外走去。管他坐飞机坐高铁,我先走了。 不止几个小辈跟着徐以方回了屋内,连宿贞也目无表情地准备进屋。 容锦华爬了起来:贞儿 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不要再谈其他。宿贞说。 我马上就要去轮回了。这是我在世上过的最后一个年。我想跟你,跟飞儿一起过。说起来你可能觉得很好笑,我想带你和飞儿去游乐场,我们还能看个电影,就看飞儿拍的《岳云传》好不好?我连票都买好了。容锦华满脸含笑走过来。 他以魂体的状态在烟水世界存活了十多年,宿贞已徐娘半老,他的模样却依然停留在最好的年华。 因与宿贞决裂,他魂体乌黑的头发因心境衰老变成了花白色,然而,站在宿贞面前,他依然年轻得过分,眉眼带笑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宿贞最钟爱的样子。 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宿贞有些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容锦华了。 容锦华死了十多年,她一直在梦中与丈夫相见,可是,当容锦华回来之后,她就不做梦了。 梦醒了。 我说得不够明白吗?宿贞格住容锦华朝自己伸来的手,再来找我,你就没命去轮回了。 夫妻数年,容锦华能听出宿贞说的是真话。 他很意外地看着宿贞:贞儿,我以为你已经不生气了。 宿贞和容舜相处得很好,今天吃饭时还邀请容舜带着妻子来家里住,母慈子孝的模样,哪有半分计较?容舜如今在特事办任职,常常和容锦华在一起,父子俩就会聊起家里的宿贞。他知道宿贞替容舜张罗婚事,照顾未婚妻如果不是深爱自己,宿贞和容舜又没血缘关系,怎么会对容舜这么好? 他是宿贞的丈夫,是容舜的父亲,因为他的存在,宿贞和容舜才能成为一家人。 如果不认同他的身份,宿贞完全没必要对容舜好吧? 你以为我在闹脾气?宿贞不觉得可笑,她心中隐约有一丝悲哀,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没有想过能回到从前。贞儿,每件事都有代价,我做了一件你无法原谅的事,我从来不曾奢望得到你的原谅。你说要分手,这么久了,我没来找你,缠着你我要去轮回了。容锦华说。 他轻轻握住宿贞的手腕,看着她的双眼:也许下辈子再见,你还能认识我。可是,我不会再认识你。轮回之后的我,不知道前世自己是谁,不知道前世曾爱过你,不知道前世和你相处的一切。 你今天见到的我,不会有明天。容锦华声音很轻,眼神温柔。 宿贞看着他深情的双眸,缓缓摇头:你错了。 我想了很久。宿贞再次挣开他的手,拒绝他的亲近。 我们的问题不在于容舜。他的身世确实曾让我很痛苦,我对你愤怒,怨恨,因为你羞辱了我。 但是,后来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我们对彼此的不了解。我爱你什么呢?你年轻漂亮的皮囊?你所受到的开明教育?你对人的热心豪爽?你对我的崇拜热爱?你又爱我什么呢?总能替你解决问题?总有新奇有趣的把戏?能陪你玩儿一辈子? 容锦华不解地问:这不对吗? 如果你没有死得那么早。宿贞说,这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对。我们能怀着对彼此的新鲜倚赖,慢慢地包容理解对方,当感情足够深的时候,你发现爱人的不足也已经迟了,你会包容他。 你在我最爱你的时候死了。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全都是你的美好。 哪怕你根本不是那样,我也会把我所认为的一切美德强加在你身上。 你死了,我是你的遗孀。你每天早上八点二十五分到公司,是因为我八点钟要去郊外采气,你送我之后到公司,恰好就是八点二十五分我说那是因为你勤于公事,所以每天都提前三十五分钟到公司,谁会觉得我在瞎说呢? 我太爱你了,那种爱会在失去的悲伤中蒙蔽人的双眼。我越爱你,对你的思念越多,你在我心目中的影子就越不真实。我爱的不再是真正的你,而是一个没有缺憾、完全照着我臆想存在的完美丈夫。你一定爱妻如命,一定把我和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聪明勇敢,孝顺体贴,有着所有美德。 可你不是啊。宿贞眼神渐渐地变得真实,仿佛从梦中醒来。 从伦敦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你死了太久了,我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实的记忆,哪些是因思念而美化的影子。它们被糅合在了一起,贯穿在我所有因思念而痛苦的生命中。 我爱容锦华,爱的是我记忆里想象中的容锦华。 不是你。 你不聪明。所以你成了弃子,死在海外,受了十多年折磨。 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在乎我和儿子。最危险的时候,你选择了留下,不是跟我一起离开。 最可笑的是,你弄出来一个私生子。 容锦华,你不了解我,我也从不了解你。我们都只看见了对方最光鲜美丽的一面,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奇思妙想。我将你想得太美好,你将我想得太不堪。撕下臆想的面纱之后,谁都不能接受现实。 这一回,我说得够明白了吗?宿贞问。 早在伦敦之时,宿贞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也许在十多年前,她爱的是真正的容锦华,经历过十多年的思念美化之后,她其实已经忘了现实真正的样子。莫说这长达十多年的分离中,容锦华也在悄然改变,就算容锦华原地不动,宿贞对他的爱慕也已经彻底荒腔走板。 宿贞和容锦华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容舜。是时间,是爱侣间的生离死别,是宿贞长久的思念。 和容锦华决裂之后,宿贞平静地过着日子,偶然遇见了容锦华,她的态度也很冷静,客气得像是见到了同盟。因为她根本就不承认这个人是容锦华。 她把她深爱的容锦华埋藏在心中,她依然留着容锦华的遗物,怀念着想象中的爱情与爱人。 我爱的人,不是你。 容锦华静静地听她说完,看见她眼中隐隐的泪水。 原来如此。 他用手在花白的发间轻轻拂过,短发重新变得乌黑柔软,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就当我是你爱的那个容锦华。容锦华说话的瞬间,连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千禧年左右的款式,看电影吗?贞儿。 看着眼前熟悉的爱人,宿贞眼泪簌簌而下,依然固执强硬地拒绝:不! 容锦华上前一步,用手帕替她擦去眼泪,合拢她的双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再见。贞儿。 作者有话要说:  轮回前,衣飞石询问容锦华对下一世有什么要求。 容锦华说:聪明一点儿吧。 第476章 乡村天王(235) 衣飞石从容家老宅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两点。 谢茂正陪着两位母亲看春节晚会的重播,徐以方累了一天,歪贵妃榻上闭着眼睛打瞌睡,却不肯上床去睡,非要等衣飞石来拜年她已经准备好了红包,不分掉怎么睡得踏实? 妈,小衣回来了。给您拜年呢。谢茂好笑地轻轻唤醒。 徐以方睁眼就看见谢茂和衣飞石都站在她面前,她不好意思地起身,才等着衣飞石说一句拜年的吉祥话,就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哪晓得谢茂扶她到沙发上与宿贞坐在一起。 这让宿贞和徐以方都挺意外,现在年轻人拜年哪儿那么认真呢?重点不是拿红包么? 谢茂与衣飞石并肩站了,水晶灯下,满堂璀璨,衬着一双璧影满目琳琅。 在长辈跟前拜年施礼,二人都收敛着脾气,低眉顺目十分恭敬,各自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只锦盒打开来,里面装着仅有钥匙扣大小的两支如意,这是他们给母亲准备的正旦贺仪。 因制作工艺不同,两支小如意的材质也不相同,谢茂献予宿贞的贺仪如意由紫金建模浇筑而成,内镌应时纳祐,与天同休八字,衣飞石献予徐以方的如意则是白玉材质,他修为恢复不久,炼器功夫还不成,谢茂能随手揉炼紫金,他只能雕刻白玉,如意上内镌景福惟新,千秋万岁八字。 两支如意都被做得精巧可爱,灯光下光彩夺目,宿贞与徐以方没发出红包先收到儿子给的礼物,都是满脸带笑,宿贞心里还挺犯嘀咕,她不想要谢茂的礼物,她想要儿子亲自送的 徐以方不住道谢:有心了,谢谢飞儿,真好看。 她拿出那一支小巧玲珑的如意赏看,还跟宿贞的比较,要是能打个眼儿,我倒想挂在包包上。上边儿有字,写什么呢 宿贞见过衣飞石前年送给容家的年礼,也是手工雕琢的物件,远远看了徐以方手里的白玉如意一眼,她就知道这可爱的小东西不是外面订做,而是儿子亲手雕刻,顿时心里更痒痒了。 不过,两个儿子交叉送礼物,是两家亲睦不分你我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去和徐以方交换。 两位母亲正爱不释手地讨论收到的新年礼物,谢茂与衣飞石已屈膝跪下,叩首拜年。 儿子给母亲拜年。 在谢朝时,太后在朝,谢茂每年正旦都要领着衣飞石给太后拜年,如今不在皇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用照着礼仪一句不差地说吉祥话,二人磕头时依然一丝不苟,礼数周全。 把徐以方吓了一跳,连忙说: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谢茂与衣飞石磕了头也就起来了。谢茂还伸手要红包:妈,压岁钱。 压岁钱历来只给到十二岁,如今长辈都疼孩子,生活也富裕,因此但凡老母在堂,七八十岁的孩子都敢找妈妈要压岁钱,讨个吉利。 徐以方口袋里的红包都要揣暖和了,乐呵呵地拿出来给他和衣飞石分:有有有,压祟平安。 谢谢妈。衣飞石将红包收好。 徐以方当年从美国逃回来,落魄到谢茂生病都没钱看,谢茂被送走之后,她就发疯住进了疗养院。 一直以来,徐以方的衣食住行都由太子照顾,花费也都记在太子账下,她名下其实没有什么财产。 被谢茂接来奉养之后,太子依然给她提供了国家级别的供养,吃穿用度,包括安保、护理,全都是中南府派遣打理,太子心细,还给她开了银行账户,每个月定时三次打钱。但是,要说手里现金,名下产业,她非但不能和宿贞相比,连衣飞石也比不了,大概也就和谢茂一样穷。 不过,年节发红包也就是讨个吉利,容老爷子和宋老太太给的红包合起来也才七位数,真疼儿孙显然不在这一点儿上。 哪晓得徐以方满眼期盼地看着他:你看看。 衣飞石很意外,谢茂已经把红包拆开了,里面是一张股权红纸,华夏清水能源集团26%持股人谢茂。 这不是真正的持股文件,只是代表徐以方送了这么多股份给他。后续手续必须得谢茂签了字才能完成。衣飞石的红包里也放着一张股权红纸,持股份额是25%。二人合起来51%,绝对控股。 谢茂作为特事办主任,当然知道这个华夏清水能源集团是什么性质的公司。 这公司是海水淡化技术的主要能源器械供应商,名义上由一个名叫梁黄珠的账户操控,实际上这公司是太子家族的私产,从项目投资以来,已经吃了大笔销售红利,标准躺赚。 现在居然被徐以方拿到了手里,发给谢茂和衣飞石当压岁钱。 这显得容家发给衣飞石的压岁钱都弱爆了。谢茂记性很好,他记得华夏清水能源集团去年的净利润是228亿。徐以方这是送了多少钱给他和衣飞石? 别看徐以方手里没现金,就她这样的身份地位,想要钱简直不需要眨眼睛。 想起自己地铁卖艺、找富二代销售玉符、抓鬼捉狐狸精、辛辛苦苦做翻译固件谢茂叹了口气。 他有了一种与民争利的感觉。 徐以方告诉衣飞石:别的什么也不用管,就做你喜欢做的事。好好拍戏!烧钱烧得起! 衣飞石称谢应是。 谢茂心里闷笑,这可是个大误会,小衣才不喜欢拍戏。 相比起徐以方的大手笔,宿贞给的压岁钱就正常了许多,各人一辆超跑,几枚订做的压岁钱。 拜了年拿了红包,已经快四点了。冬天夜长,宿贞与徐以方皆上楼休息,还能睡好几个小时。她们都不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计划,上楼时还隐隐约约地讨论着,明天一家人怎么消遣过节。 谢茂也不透漏自己马上要去美国的计划,牵着衣飞石的手,一路漫步回了隔壁栋别墅。 进了屋之后,衣飞石服侍谢茂脱下外套,沏上热茶。 谢茂拉上窗帘就把傀儡谢茂抱了出来,这具傀儡还没有彻底完工,谢茂用玉笔慢慢勾画。 衣飞石端了热茶过来,谢茂喝了一口,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慢慢勾傀儡嘴唇下的金痕,衣飞石十分好脾气地候在身边。直到谢茂把一杯茶喝完了,茶杯放回他手里,他才起身收拾残局。 再来一盏。谢茂随口吩咐,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床尾凳上的玻璃碗,喏,吃了。 衣飞石重新将水炊上,回头来看玻璃碗。碗里只有一颗琥珀似的糖。 他不嗜甜,很奇怪谢茂为什么故意留一块糖给他吃。 不过,谢茂让他吃糖,又不是让他吃屎。衣飞石心里奇怪也没有多想,才伸手摸到那颗糖,心里一跳,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糖,而是谢茂所制作的替身。 衣飞石将糖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果然在里边看见了一丝丝血雾。 容舜去容家老宅赴宴守岁的时候,谢茂闲着无聊,已经取了谢约翰的血,做好了替身。若非害怕抱出来傀儡谢茂吓着人,他连傀儡都该做好了。 衣飞石将替身糖果吞下,以百鬼善变之术变成了谢约翰的模样,那边水也炊响了,沏好茶再次送到谢茂身边,谢茂接茶时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骂他:你现在变成他的样子干什么? 谢约翰在京郊养了几天,整个人还是瘦得皮包骨似的,哪有衣飞石好看?谢茂深觉辣眼睛。 衣飞石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笑道:您喝茶,压压惊。 谢茂才回过味来:故意吓我? 要不就请大公子随我们走一趟?我和先生都扮作大公子的下人。衣飞石始终不放心谢约翰。 他和谢茂去暗杀谢润秋,留下谢约翰无人看管?就算谢约翰不趁机闹事,万一偷偷给谢润秋通风报信,他和谢茂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落地就是自投罗网。 我让岳云回岳王庙,你很不满意。谢茂将手一挥,一道没有来源的光线出现在他面前,仿佛一盏灯,将他面前的傀儡照明。整个傀儡已经被制作得很完美了,谢茂给傀儡绘上了死亡的冰冷,往日你也不这样怀疑我的判断,怎么,谢宗宝在前世也常常给我捣乱么? 这随口询问的一句,让气氛霎时间就清冷了下来。 我说错了。谢茂关上虚空中悬浮的灯,给傀儡穿上衣服,你不要那么敏感,我没琢磨从前的事,也不是逼你回答什么。打从岳云离开,你就不大高兴。不是还有昆仑吗?让昆仑看着他也一样。 臣不敢衣飞石低声下气,想要道歉。 谢茂暧昧地在他臀上拍了一下:不敢什么? 不敢衣飞石被他咬着耳垂吹气,撩得气息散乱,不高兴。 速战速决。谢茂说。 衣飞石都想给他跪了,出发弑父之前都要咦?? 原以为谢茂又要想入非非,衣飞石都准备好脱衣服了,哪晓得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船,正式用来连接青玉简和公寓之间的飞梭。飞梭在现实世界里使用时会消耗数量极其可怕的能量石,在没有前往烟水世界之前,谢茂都不敢拿出来使用,实际上飞梭是一种非常好用的穿梭器。 摸出两颗饱满纯净的能量原石嵌入能量槽,谢茂将飞梭放大,招呼衣飞石:来。 衣飞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默默上前登船。 在谢茂的认知里,这艘飞梭就是未来时代很普通的运输工具,能够量产的普通货色。 然而,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一眼就认出了这艘飞梭的真正身份。 君上的座驾之一,瀚海星河舟,也称星舟。 它是能够穿越时间罅隙,纵横诸天诸世界的天级神器。同等类型的法宝,天上地下再没有第二件,因此星舟在很多时候都能够直接代表君上本人。星舟驾前,无人敢犯。 衣飞石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谢茂轮回时带的法宝实在太多了,太一镜出现时,衣飞石觉得那是一种巧合,如今看似平平无奇的飞梭,细看之下居然是瀚海星河舟。 送谢茂进小世界是衣飞石谋划的一次突袭,按道理说,谢茂应该猝不及防。 若谢茂有了防备,衣飞石怎么可能得手?动手的瞬间就被反杀了。 可是,前有太一镜,后有瀚海星河舟。能被谢茂随身带着的法宝通常都是位阶极高的好东西,目前出现的两样,全都不是谢茂目前修为能够操控动用的好东西,甚至包括被修改了使用等级的生死册。 若非早有准备,提前祭炼法宝,更改了使用方式,谢茂此时根本不可能用得上。 谢茂熟练地使用了血缘寻亲术,定位到谢润秋身上,操纵飞梭一纵而出。 飞梭穿过了墙壁。 墙壁就似轻飘飘的薄雾,纵容了飞梭的穿越,下一秒,飞梭已离开了京市。 ※ 南海淡水过滤平台。 春节轮值期间,值班室只有七人在岗。 全自动化操作平台不需要太多工人,值班室除了安全监理之外,其余六人都在打瞌睡。 警报声突然滴滴滴滴急促地响了起来。 酣梦中的几个值班员全都惊醒,发现安全监理已经不见了,数据统筹检查了所有参数,错愕地说:海水有效浓度在降低。 淡水过滤平台负责的是新能源生产的第一步骤,将被改造后的海水抽入平台,进行初次过滤。 唯有经过改造的海水才具有生产新能源的有效物质,被内部称之为有效浓度。南海附近的海水经过去年改造,专家评估,在不扩大产能的情况下,预计能够使用两百年。现在才使用了多长时间?有效浓度在粗略探测时就表现出大幅降低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可能是探测头坏了。我去看看。操作员小周披上外套,拿起电筒,准备出门。 等等!同为操作员的小李阻止他,指着监控屏幕,那是老赵? 几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凑过来看屏幕。 只见安全监理老赵提着探照灯,出现在海水沉淀池,池子里冒着很诡异的泡泡。 那是什么小李想起一堆鬼故事,说话艰难。 不等负责技术的孙博士说话,屏幕中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海水沉淀池周围原本平整的钢结构平台倏地发生了倾斜,老赵站立不稳,顺着池子滑入了深水中!与此同时,在值班室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哐当的巨响。 艹,不会地震吧?小钱一把抓起安全帽戴上,我去救老赵!小周,走。 两人匆忙离开之后,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小李突然又指着屏幕,说:你们看!那是那是什么?海豚吗? 你见过那么小的海豚?孙博士白了他一眼,也凑了过来,好像是个能不能放大一点? 小李连忙把分辨率调高,将局部画面放开。这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掉下水的老赵被一个毛绒绒的动物从水里顶了起来。那动物肯定不是水里的生物,把老赵顶到平台一侧时,它也跟着滚了上来,跟狗一样开始甩毛上的水 狗?孙博士不太确定。 是个球啊!不会是个海胆吧? 你见过会抖毛还这么大个的海胆? 也可能是个女鬼脑袋 刚刚把人从水里顶起来的毛绒绒甩干净毛毛,回味了一番海内的美味,一路朝着平台外围滚去。 赶去救人的小周与小钱与骨碌碌滚走的毛绒绒擦身而过,小周跑着跑着愕然问:啥玩意儿?小吴已一阵风刮过,噗通跳进了海水沉淀池,拦都拦不住。 在水里扑腾搜救许久,小吴爬起来透气,这才听见小周的呼喊:这儿,这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定睛一看,发现老赵正坐在平台边上,松了一口气,游了过去。 赵哥,你没事吧?小吴气喘吁吁地问。 老赵摇摇头,也是惊魂甫定:我没有事。有个毛毛救了我。 他口中的毛毛已经滚到了平台外围,面前就是大海,毫不犹豫地骨碌碌滚了下去。 哈哈哈哈,好吃的大鱼们,我谢小毛又来啦! ※ 从京市乘坐飞机前往华府,需要长达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因时差的关系,通常华夏时间四点出发,抵达华府时依然是当地时间的四点。 谢茂和衣飞石乘坐的是飞梭。 这种一直只存在于随身空间里的飞行器,在现实中飞行发生了很玄妙的效果。 它的飞行状态和普通飞行器不同,在飞行时,飞梭之外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伪的雾气,它肆意穿过所有城市的建筑,也避开了所有雷达的监控,就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次元空间。 飞梭越飞越高。 谢茂原本祭起了至高海印,打算蒙蔽军方双眼,然而,至高海印飞得没有飞梭快。 几乎是在瞬间,飞梭就离开了大陆,到了海上。 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华夏军方。 反倒是被留在后边的至高海印拖了后腿,差点惊动反导程序被打下来。 恐防节外生枝,谢茂连忙将之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因至高海印搞出来的乱子,相关部门直接找到特事办投诉,电话几乎被打爆,作为谢茂的秘书,常燕飞半夜被吵起来加班,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那时候,谢茂与衣飞石已经飞越了整个太平洋。 这是谢茂与衣飞石第一次入境美国。 看着华府上空盘旋着的至高海印,谢茂不禁摇头:失算。 千算万算,没想到华府居然也掌握着一枚至高海印。他原本还想用至高海印混入美国境内,如今想来倒是想当然了,至高海印王不见王,两枚至高海印撞在一起很容易两败俱伤,悄然入境绝不可能。 倘若不是飞梭给力,他到了华府门口还是得走偷渡程序,打谢润秋一个措手不及就没戏了。 照着血缘法术,飞梭直接朝着谢润秋的方向飞去。 先生,不能再往前了。衣飞石阻止道。 你也觉得不对劲?谢茂操控飞梭绕着占地广阔的谢宅转了一圈。 这里一整片地都属于谢润秋,外围是纯西式的草皮,修剪得笔直平整,看上去能彻底治愈强迫症。一条人工河环绕而过,将内外彻底分割开,里边就成了华夏园林,假山奇石,绿竹嶙峋,铺上了花石子路。替谢润秋设计园林的大师起码是千万级别,怪异的是,纯华夏式园林中间,修建的又是美式别墅。 整个谢宅都充斥着一种割裂式的东西风格,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衣飞石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却不是建筑风格,作为阴天子,他能嗅见一种强烈的死亡怨气。 古往今来,战争搏杀充斥了整个人类文明史,衣飞石见了太多死人,在谢朝也亲手制造过死亡无数士卒的大战,古战场之上,数万、数十万人死亡的怨气,他都曾见过。然而,这两种感觉不一样。 这里嗅见的死亡怨气,更像是在医院里的味道。病人在临死之前承受了太多的绝望与痛苦,因为家属的不放弃,因为现代医学的进步,明明早就应该死去的人,拖着一点点烂掉、逐渐失去机能的身体,无力地用各种药物、器械和痛苦,与死亡拖延顽抗,最终受尽折磨,死于绝望。 如果这种死亡怨气仅仅是少数,仅仅是短时间内发生,或是分开发生在不同的地方,都不会让衣飞石觉得诡异。谢宅明明不是医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临死前受尽折磨怀着绝望死去的怨气? 先生小心,很可能是异道邪术。衣飞石修为比不上谢茂,只有见识多一点。 谢茂没有解除飞梭的飞行状态,绕着谢宅打转。 不弄清楚这里到底哪里诡异,他可不想带着衣飞石去给谢润秋送菜。 第477章 乡村天王(236) 京市与华府有十三个小时时差,对于谢润秋来说,现在不是大年初一,而是大年三十的下午。 作为华人社团的老巢总部,谢宅张灯结彩,准备庆贺新年。没有人为了谢约翰和谢彪的事故感到悲伤,也没人在乎谢南堂惨遭灭门,谢氏集团的高层都会在今天出席谢宅晚宴,共同庆祝新年的到来。 下午五点,已经到了夜宴即将开场的时候,谢氏集团内部除了驻扎海外无法分身的封疆大吏之外,长期在谢润秋身边听差跑腿亲信,以及华府本地、外地高管,全都已经抵达谢宅等待开宴。关系亲密的心腹已经去书房见了谢润秋,送上年礼,这会儿正与相熟的亲戚好友聊天问候。 在谢润秋的书房里,还有最亲密的几个兄弟坐着,由谢润秋亲自招待喝茶。 以谢润秋的书房为中心,方圆三十米内,都是谢茂的禁飞区。 谢茂操控着飞梭,绕着禁飞范围之外察看,飞梭能够自如地穿越所有墙壁、家具,飞行状态下仿佛进入另一次元,不被任何人发觉窥视。他和衣飞石坐在飞梭之上,随意穿行在屋内聊天说话的谢氏高管之间,几乎把所有能靠近的地方翻了个遍。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谢润秋的大宅里没有任何与玄学相关的物件,大凡富贵人家都爱摆摆风水阵,请张天师图,供个菩萨像,再不济也要放两个风水物件,谢宅里连这种出自小商品市场的玩具货色也一概皆无,更没有可疑且具有实际效果的邪恶东西了。 谢茂以谢润秋为中心划出来三十米禁飞区,是害怕靠得太近惊动了谢润秋。 如今把外围翻了个遍,什么诡异之处都没找到。 那种奇异的死亡怨气来自何方? 应该在卧室书房。谢茂推测。 飞梭堪堪从厨房擦着飞了过去,衣飞石眉头微蹙:先生,这里。 厨房?谢茂重新操控飞梭回来,因守着禁飞区的三十米距离,他不能直接进入厨房内部,飞梭在窗外缓缓周游。 东西方文化有着很大的不同。 在美国家庭中,厨房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交场合,通常厨房被安排在很重要的位置,父母烹饪餐食时,孩子们可能在厨房岛上做作业或者看电视,边吃边做边交流。 华夏家庭则不然,不仅仅因为华夏菜式的烹调方式注定了油烟重,也有着很传统的文化内涵,所谓君子远庖厨,所谓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厨房承担了一个家庭杀生取肉的凶残维生功能,代表着杀戮与污浊。连民俗中监视一家大小功德恶行的灶神也在厨房里待着,华夏人绝不在厨房里社交。 谢润秋的别墅布局是纯美式风格,衣飞石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是外面负责宴会的大厨房。 宽敞的厨房里二十多名厨师各司其职,忙碌地准备着夜宴菜肴。 谢茂与衣飞石驾乘飞梭将厨房内部几乎每一处细节都检查了一遍,细致到台面下的一块地砖、下水道里的一片残留、厨师身上的戒指手表 没有。谢茂说。 就在这里。衣飞石很肯定,他在别的地方能出错,与死亡相关的碰触绝不会错,或许是哪里被忽略了,先生,我再看一遍 不用看了,至少现在没有。谢茂操控飞梭无限贴近厨房,那里,你能感觉到吗? 谢茂指的是厨房里一处孤零零的大冰柜。 这个冰柜的存在本身就挺奇怪。这里是谢宅,谢润秋的家,并不是酒店厨房。不说除夕夜宴这样隆重的场合,平时谢润秋的饮食原材料也都保证新鲜,很少使用冻库。厨房根本不需要大冰柜。 目前正在忙碌的厨师们取用的都是新鲜食材,来来回回没有任何人去使用大冰柜。 衣飞石注意到,大冰柜上居然还有一道密码锁。 禁飞区是谢茂划定的界限,衣飞石对大冰柜疑惑丛丛,也不敢擅自以元神探入万一惊动了谢润秋,飞梭潜入的辛苦就白费了。 先生,或许是已经化人入道的灵禽异兽。血食得道妖族大补先天,种种怨气因此而来。衣飞石不理解的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得道妖族给谢润秋抓来吃?华夏隐盟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妖族分为两种,一种能化人,一种不能化人。不能化人的妖族多半被修士豢养,许多根本不能开窍。能化人的妖族则多半要找修士拜师学艺,求得真传道统,小有成就之后,才能称之为入道。 华夏修士对入道妖修还算尊重,只要妖修不曾犯戒吃人,彼此见面也称道友,不会喊打喊杀。 修士吃没有开窍的灵禽异兽不少见,就和普通人类吃五牲六畜一样,吃入道妖修就很骇人听闻了,类似于吃人。 这又和谢茂记忆中的虚伪未来不同,他不解:得道妖族也是妖族,吃妖族怎么会如此邪气? 衣飞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出问题了? 我问个问题你不要紧张,不想回答就当我没有问。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安抚着他,我们那个时代,龙族还存在吗? 衣飞石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思忖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龙族不存在了。龙族叛乱,被君上亲自剿灭。 他只能告诉谢茂龙族不在了,不能再说更多,惟恐勾起谢茂的记忆。 衣飞石只摇头不作声,就代表他仍然忌惮这个问题。谢茂也没有问得更深入,只试探地开了个玩笑:不会是被我吃没的吧?大补先天什么的,听着就很珍贵。不说多了,刚来新古时代捡到的那条蟒蛇肉,就给衣飞石和容舜补了不少先天根本。 衣飞石依然只是摇头。 君上杀而不虐,并没有血食龙族。再者,到了君上的境界,吃龙肉已经没什么补益了。 谢茂怕再问下去又把衣飞石逼急了出昏招,打了个岔就回到原本话题上:你觉得是得道妖修临死前的绝望酿成了这股邪气? 先生,这里衣飞石指着宽大的宰牲池,是屠宰场。 谢润秋是很传统的华夏人。 他不会在离自己很近、带着社交属性的小厨房里,做任何杀戮的勾当。 离他核心住处比较远一般承担宴会餐食供应的大厨房,就成了他杀戮炮制得道妖修的场所。 妖修可以化人,遭受重击溃境之后,就会被迫变成原形,谢润秋在这里宰杀妖修,谁会觉得他有错?非人类没有人权。哪怕他们和人一样会笑会哭会思考有感情,一旦化为原形,就失去了一切保障,人类杀之无罪。 你能估计得出,他吃了多少得道妖修?谢茂对谢润秋的战力评估一直在上调。 衣飞石沉默地感受了片刻,摇头放弃:这里给我的感觉和医院很类似,说不清楚有多少。很多。 你能拘魂吗?谢茂问。 这种状态下,理论上是可以拘魂询问,谢茂修为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他知道操作方法奈何修为不足。衣飞石比他修为更差,可衣飞石是阴天子,谢茂对他寄予厚望。 会惊动谢润秋。衣飞石说,旋即提供解决方案,待会开宴,谢润秋离开书房前往宴会厅。警戒范围往西边移动,面前的大厨房暴露出来,我能把旧魂拘出来怕只怕,谢润秋把魂也吞了。 吞魂?谢茂的记忆里不存在这种操作,人的魂魄识海里太多东西,吞魂容易走火入魔。 《道德天书》之中有净魂之法,原本是用于修者兵解重生所用。衣飞石没有再说下去。任何一种正法、妙法,一旦落在恶人的手里,总会有一千种害人的打开方式。洗净了魂魄,吞起来就简单了。 谢茂不再说话,看着厨房里煎煮烹炸,干脆仰面躺在了飞梭之中。 飞梭版星舟远不如衣飞石记忆中那么古雅大气,它就是一艘小船,一个驾驶位,挤上两个人就有些转不开身。谢茂一躺下就枕住了衣飞石的腿,舒展筋骨时顺手抱住衣飞石,就这么静静地仰躺着。 衣飞石取了条毯子覆在他腿上,习惯地用手托着他的脸颊,继续盯着厨房。 你是不是还有杀手锏?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被问得一愣,说:我在先生身边,绝不会让先生有任何闪失。 我现在分不清这种感觉是天人感应,还是血缘带来的影响。谢茂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他的天人感应历来很精准,若是危险,拔腿就跑绝对不错。可是,目前的感觉不是单纯的危险,但凡想到弑父一事,他总有一种胸有成竹、手到擒来的自信,至今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靠近这栋别墅之后,他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父缘对人的影响有这么大吗?他虚伪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存在,谢朝倒是有两个疑似父亲的人选,偏偏那时候他又没有修为,灵识未开,感觉不如目前这么敏锐。 谢茂不知道这是天人感应在向他示警,还是单纯与谢润秋的父子联系让他心慌。 衣飞石听出了他的犹豫,考虑再三,说:先生,我开小世界,让铠铠出来。 咱们联手打BOSS呢。谢茂闻言坐了起来,抱住衣飞石不放,你还担心我误会你要跑?这时候不能互相猜忌。你有什么手段用什么手段,我早就说了,不管是走还是留,我尊重你的选择。 再者,我觉得你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丢下我跑。谢茂忍不住咬衣飞石的嘴。 飞梭贴着墙往厨房里挪了一步,再一步 谢润秋离开书房了。 谢茂操控飞梭飞进厨房,候在门前的侍者们并未开始传菜,可见宴会还没有开始。 不过,谢宅今夜这种集团性质的除夕宴和家宴不同,很可能还带有赏功罚过的性质,谢润秋提前抵达宴会厅主持大局也很正常。 谢茂取出摄灵图册,衣飞石摇摇头,说:无须生死册。 他请谢茂将飞梭挪到宰牲池前,伸手抚摸着宛如一团雾的池子,默念摄魂真诀。 宰牲池前,一个厨师正在飞快地宰鱼去鳞。 华夏人除夕宴讲究年年有余,鱼必须出现在餐桌上。为了防止不长眼的二傻子把这道鱼吃个精光,这道菜最好做得好看不好吃,必须让这条鱼余到新年。 要做得好看,从杀鱼的时候就得开始下功夫了。 这厨师正麻利地剐鳞,眼前突然一花!好像手里抓的不是鱼,而是一个肤色乌青青的死孩子!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惊恐诧异地看了左右一眼,所有人都很正常地继续干活。眼花看错了?厨师摇摇头,手里依然是熟悉的活鱼触感,他没有多想,低头继续剐鳞。 隔了没三秒钟,他又眼花了! 这次他眼花的时间比较长,亲眼看着一个小婴儿挣扎着坐起来,那小婴儿刚刚被拦腰砍断! 啊!厨师尖叫。 他看见的一切太真实了。 如果说看见静态的一幕是眼花,这都直接播全息视频了还怎么眼花?他很肯定自己看见了一段凶杀现场!就在他剐鱼鳞的宰牲池里,有人用菜刀砍死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婴儿那么小,小得 马上就有管家进来询问何事,厨师比划着说了自己看见的一切,管家客气地说:您一定是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有医生可以替您诊断,您也可以选择做个精油SPA,稍微放松一下。 厨师惊魂不定,被两个谢家保镖半说服半强制地带了下去。 另一次元。 飞梭中。 谢茂脸色铁青:不用拘了。他们的魂魄都被吞吃了。 衣飞石此时的震惊也不比谢茂少。他一直认为谢润秋血食的对象是得道妖族,否则,哪怕冤杀了几十几百个人,这里也不该显得如此邪性。 他还是想得太纯良了。 死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得道妖族,全都是未出生的胎儿,且全都是谢润秋的亲生骨肉。 父吃子肉。 邪门到极点! 须知人在母体之中将生未生之时,就如天地造化孕育混沌之中,一片纯阳之气。 在修士的眼中,胎儿在母体中得到的一切力量皆是先天。所以,从古至今都有邪法想要贪图孕母腹中胎儿,只因人胎太毒,杀人子嗣更有干天和,相比起获取的那些先天之力,依然弊大于利,除了重伤欲死的修士,这种邪法未能盛行于世。 谢润秋显然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奇葩,他的修行方式与时俱进,充满了科技感。 既然杀人子嗣有干天和,我吃自己的儿子呢?吃别人的儿子太毒,吃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毒? 所谓婴孩,皆父精母血所化。我吃儿子,等于人之死,儿子所得的先天之气为我所用,等于人死尸身葬入山川,灵气还道于天。真是一个完美的造化循环。 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想要孩子实在太简单。大批量人工授精,谢润秋做着蓝星份额最多的人口贩卖生意,连找代孕的麻烦事都省了。他想吃多少人胎,就吃多少人胎。 所以谢茂会觉得心悸。 这确实是血缘的影响,却不是来自于谢润秋,而是来自于他无数个未出生就惨死的弟妹。 吃人。 吃人胎。 吃自己精血所生的人胎。 这比故事里要吃一千个小孩心脏的妖怪还要令人发指。 那小小的婴孩甚至不如菜刀宽,活生生一刀剁下,婴儿本能地伸出手。衣飞石还记得被自己拘魂不成的婴孩模样,那个孩子已经有七八个月大小了,眉目五官清秀,手指细细的,抵在冰冷凶残的菜刀上那样小的娃娃,看上去半点不真实,像是个玩具。 可是,他明明就是真的。活生生的!就那么被斩断剖开。那是个人啊。 飞梭倏地飞出了庄园。 在荒僻无人处,谢茂解除了飞行状态,将飞梭缩小,收回随身空间。 衣飞石下船时就用百鬼善变化作了谢约翰的模样,他明知道自己不能质疑谢茂的计划,还是忍不住劝道:先生,谢润秋吃了多少人胎,我估算不出来。他目前很可能已经入魔 入磨,出磨。但凡修士,谁不入磨?谢茂将傀儡谢茂的棺材取出来,放在推车上,他不是入磨,他已经偏入邪道。你觉得他今日不好对付?以后会更难对付。 谢润秋吃了这么多人胎,等他修为足够了,他就会吃了谢约翰,再是谢茂。 何况,天人感应告诉谢茂,他今天能够杀了谢润秋。 衣飞石只得打开小世界,将被封印的铠铠唤出来。谨防铠铠对谢茂胡说八道,衣飞石没有解开全部禁制,铠铠以软甲的方式出现,被衣飞石穿戴在谢茂身上 铠铠不能叽叽喳喳,谢茂也不知道那件软甲就是衣飞石的弟弟。 他原本因血缘呼唤与厨房中死去的无数人胎产生了共情,心情非常不好,这会儿又忍不住松快了些,小衣是一件铠甲,这是小衣的本体么? 穿上软甲之后,铠铠即刻消失无踪,谢茂抚摸了一下,问道:这是你么?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严格意义上来说,铠铠的本体就是衣飞石的本体。只不过很多年前,衣飞石就从铠甲中脱体而出独自修炼成人了。他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铠甲毁损,你会受伤吗?谢茂关心地问。 受伤也是铠铠受伤。何况,铠甲坏了可以修补,只要没有彻底灰飞烟灭,受伤也无所谓。 衣飞石摇头:不会。修好就行了。 有我在您身边,只要我还没有死,怎么可能让您铠甲毁损? 说明白铠甲的情况之后,二人才一前一后朝着谢宅范围走去。 谢茂拖着装了傀儡偶人的棺材走在前面,衣飞石假扮成谢约翰走在后面,他假扮的谢约翰处于受伤状态,不止瘦得皮包骨,脸色蜡黄,腰间就缠着绷带,隐约有血腥气。 还没有彻底踏入谢宅的警戒防卫内,就有人发现了他们二人,马上就有车来接。 谢茂为了突袭谢润秋,找谢约翰套了不少情报,值得庆幸之处在于,谢约翰被关了半年,谢润秋基本上把谢约翰在华府的势力清理得一干二净,顺便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换了一茬认识谢约翰的或许很多,能够被谢约翰认识的则非常少。 前来迎接的谢家保镖个个点头哈腰,谢约翰再失势也是少爷,还是个容易发飙的少爷,类似于小说桥段里主角一落魄就被下人踩的情节,并未发生。 衣飞石假扮的谢约翰全程不搭理人,车来接,不上车。打招呼,没听见。 谢家保镖好心好意想要帮忙运送谢茂手里的棺材,衣飞石上脚就踹,踹人的姿势都很谢约翰一模一样这和百鬼善变无关,单纯就是衣飞石的观察和模仿能力。 不过见了几次,衣飞石完全抓住了谢约翰的神髓特征。 谢家保镖都很懵逼,棺材里装着谁啊?难道是彪爷? 进入大宅时,照例要搜身检查。衣飞石和谢茂都前后通过了检查,门口保镖重点检查棺材: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棺材里放几把手枪或是几公斤TNT啊? 哪怕棺材里放着的是一具谢茂模样的傀儡,衣飞石也无法忍受谢茂被人肆意翻检。 他一把将傀儡谢茂从棺材里扛了出来,背在身上,留下棺材给保镖慢慢检查。 Jack少爷,哎,等等! 门口保镖一路追赶,前面值守的保镖也纷纷阻拦。 衣飞石背着傀儡谢茂一路往里踹,踹得遍地都是躺着嗷嗷叫的保镖,哪怕保镖手里都拿着枪,对着衣飞石比了几次,到底也没人敢冲着Jack少爷下手。 正如谢润秋一贯的态度,Jack是我的儿子,除了我,谁也不能碰。 没有谢润秋的命令,谁敢动谢约翰一根毫毛? 消息已经如风一般传到了宴会厅里。 秋叔,Jack少爷回来了! Jack少爷带着一具尸体,好、好像是小少爷。 谢约翰带回了谢茂的尸体。 这个消息震惊了宴会厅中的所有人。 连谢润秋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迅速走出大门,想要确认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明天杀掉爸爸,很快会进入第三个世界,但是,第三世界和第二世界是共同的,有通道进出,所以,第二世界的剧情并没有全部走完。先预告一下,不要紧张。 第478章 乡村天王(237) 谢宅门前,已经堵满了前来控制场面的保镖,以及从宴会厅赶来的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伪作的两兄弟所吸引。 一个是消失了半年突然出现的大公子,另一个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小公子,当中还死了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谢茂想要趁乱隐身绝不可能,他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隐在暗处评估此前从未见面的谢润秋,确定合适的击杀策略。谢润秋在关心两个儿子的同时,果然也没有漏过谢茂这个跟班,目光在他身上一扫 顺利过关。 事实上,不仅谢润秋,四面八方好几道审视的目光都落在了谢茂身上。 谢宅的防卫极其严格,没三年资历进不了谢宅大门。如果大公子带了十几二十个人进来,关注度也不会这么强烈。现在衣飞石就带了谢茂一个人进来,众人必然猜测这跟班有过人之处。 谢茂的身份资料不是秘密,谢氏集团大部分人都知道小少爷长什么样,否则,保镖进来报信时,也不可能一口咬定衣飞石带进来的傀儡是小少爷。单纯用现代化妆技术做乔装改扮,谢茂很难瞒得过有心人的审视。 他使用的伪装套装是来自未来时代的黑科技身份X套装,使用后能随机变换身份长达三十天。 改扮身份之后的谢茂金发蓝眼体格彪蛮,再没有半点华夏人的影子。为保证万无一失,离开京市前谢茂取了常燕飞一管血,制作了一枚替身蜜糖,适才离开飞梭临时服下,彻底屏蔽了他和谢润秋血缘上的联系。 在身份伪装上,谢茂做得万无一失。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近距离地接触谢润秋,现场制定击杀计划。 谢润秋在华府势力太大,牵扯到华夏的淡水技术项目,若不能一次杀死,后患无穷。 谢茂通过特事办和谢约翰收集了许多谢润秋相关的资料,知道谢润秋修道多年,知道谢润秋擅长哪方面的道法,甚至知道了谢润秋一些生活上的小习惯。 不过,谢茂仍旧觉得不保险。 特事办的情报过了几手,未必准确。 谢约翰呢?这是个原本命数中弑父失败的倒霉儿子。 就如同谢润秋吃那么多人胎的事,想要弄出来那么多人胎,事前要做人工授精,需要一个医疗团队,要豢养大批孕母,需要场地、看守和护理人员,还需要替他烹制人胎的下人一件事被太多人经手,很难做到不留痕迹,不透露风声。 偏偏这件事被遮掩得很好。 替特事办传递信息的谢南堂没有汇报,身为谢润秋长子的谢约翰也不知道。 谢润秋悄无声息地吃了那么多孩子,死亡怨气浓重得让衣飞石都诧异,倘若不是谢茂有心弑父,与衣飞石一起察觉到大厨房里的邪性诡秘,且衣飞石有随心拘魂的能力,谁都不知道那间大厨房里葬送了多少幼弱无助的小灵魂。 谢润秋还有多少秘密?谁也不能保证。 谢茂本质上是个谨慎持重的性子,在决定动手之前,他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躲过了初次审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衣飞石和傀儡身上,谢茂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谢润秋。 谢润秋长得年轻英俊,谢茂早已掌握了情报,并不觉得奇怪。 他主要观察的是谢润秋的炁场。 修士逆天而行,取天地补自身,气场与先天之炁碰撞,会形成一种异于常人的状态。 不同级别的修士之间打了照面,根本不必交手,气场相碰就知道天高地厚。道末之人理所当然对前辈退避三舍,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老爷。让谢茂觉得难解的是,谢润秋半点不像修道多年的大能修士,撇开他反常的年轻之外,其余地方没有一丝修士的模样。 谢茂感觉不到他的炁场,也没有任何高深莫测的感觉,一眼扫去,仿佛就能把谢润秋看透。 就是个寻常富贵的命格,顶多有点刑妻克子? 这可显得太诡异了。谢润秋必然是使用了某种秘法,蒙蔽了天机,修改了命数,才会如此。 短短一个照面,谢茂居然看不出谢润秋的深浅。 谢润秋已经走到了衣飞石跟前。他和往常一样,双手捧住儿子的脸。 拜事前和谢约翰沟通所赐,衣飞石知道他想干什么,僵着头缓缓放低,谢润秋亲了亲他的额头。 谢茂早知道谢润秋和谢约翰父子间相处略微变态,也知道谢润秋见了谢约翰要亲额头,现在真看见谢润秋拿嘴怼着衣飞石的额头亲了一下,还是觉得牙根痒痒。 衣飞石已推开了谢润秋。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磊落、亲爱?谢润秋看着傀儡嘴唇下的金痕,毒死你的亲弟弟? 衣飞石不说话,固执地背着傀儡不放。 没有人看得出谢润秋此时的心情究竟是高兴还是愤怒,他绕着衣飞石转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衣飞石,又似乎在审视死去的傀儡。 谢茂的替身手艺显然很扎实,谢润秋近距离看了片刻,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再次顺利过关。 放下吧。谢润秋淡淡地转身,赶在今天回来,刚好吃年饭。 谢约翰在华夏时间的除夕凌晨被接离京郊四合院,消息即刻就到了谢润秋的手里。如果说他那时候杀了谢茂逃出京市,时间上完全能够吻合。至于谢约翰怎么才能带着谢茂的尸体过两国海关?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经常操作。 彪叔呢?衣飞石问。 旁边松了口气的各个谢家叔伯全都心脏病发的表情,要命哦,Jack又犯病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谢彪是怎么回事。老拐舌头烧成炭,谢彪的大儿子阿龙迅速上位,谢彪就成了杀猴骇鸡的那只倒霉猴子。现在谢彪杀人不成反被杀,谢约翰回来兴师问罪了。 谢龙年纪还小,谢宅里个个喜气洋洋准备过年,只有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西服。 他爸爸死了! 他不恨秋叔。秋叔那个位置上有多难?都是些不省心的,在秋叔面前进谗! 他恨谢老拐害了爸爸,更恨远在华夏的谢茂和谢约翰。如今谢约翰扛着谢茂的尸体回来,他才稍稍泄了恨,马上就听见谢约翰质问秋叔。 我爸爸在哪里,你不清楚吗?谢龙木着脸走出来。 黑衣黑裤,连衬衣风衣都是纯黑色的,若非怕触了谢润秋的霉头,他只差戴一朵白花了。 衣飞石身边的保镖离得很近。在谢宅中,别人不许佩带武器,谢润秋的保镖可以携带。按照常理来说,谢润秋的保镖身手也都非常好,反应非常快,别的不说,首先得保证自己的配枪不被抢夺收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然而,衣飞石最擅长的事,就是让身边所有人都给自己担任运输队长。 谢龙气势汹汹地站出来,替谢润秋挡驾,一句话刚说完,枪响了。 衣飞石顺手拔出身边保镖的手枪,半秒打开保险上膛扳机,信手一枪打烂了谢龙的膝盖。 谢龙扑地怒视他时,他正准备把枪插回保镖的枪套。 你装什么无辜?如果不是你背叛秋叔,我爸谢龙忍着膝盖被废的痛苦,怒视衣飞石。 衣飞石抬手又是一枪。 所有人都吓坏了,这一枪瞄准的是谢龙的脑袋,抬枪之时,连谢龙都挣扎地想要躲。 然而,这一枪是空枪。衣飞石在开枪之前,把子弹退了,弹匣也拆了。 衣飞石第一次开枪,猝不及防,除了熟知衣飞石脾性的谢茂,谁都没想过他会抢保镖的枪当面就射谢龙,那一枪开得太快,包括谢龙在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第二枪不一样。开枪之前,衣飞石正准备还枪,还故意放慢了抬枪的动作,让所有人看清楚他的射击方向。所有观众都明白他的意图却抢救不及,不得已屏息凝神头皮发麻时,目睹了谢龙狼狈闪避的丑态与空枪响起没有任何伤害的后果。 这是一个完美的戏谑与嘲弄。 他在警告谢龙,闭嘴,你还没有资格上谈判桌,我随时都能玩死你。 谢约翰敢当着一百多人的面枪杀谢龙,谢龙敢拔枪对准谢约翰吗?答案不言而喻。 面对明显发了飙的谢约翰,现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劝他,几个老叔连忙递眼色,让人把谢龙捂住嘴抬了出去膝盖打烂了就去医院,跑来跟Jack少爷犟嘴,你爸爸都没这么大的体面。 谢润秋一直站在门前看着,突然笑了笑,走到衣飞石面前:你是不是不记得我说的话了? 洁西卡,少爷记性不好,你告诉他,他哪里做错了?谢润秋拍了拍金发女郎的肩膀。 洁西卡看着衣飞石眼中隐含担心,说:Jack少爷,老板说过,请你不要在他面前用枪打他的人,这样老板会很没有面子。如果你明知道这样会让老板没有面子却仍然决定这么做,那么,老板也会让你很没有面子。 记得了吗?谢润秋向身边的保镖伸出手,他的手洁白修长,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保镖将手枪拔出,正欲上膛,听谢润秋说:太暴力了。匕首呢? 谢润秋如愿得到了一把锋锐的匕首,他向衣飞石示意了一下:过来。 谢茂顿时紧张了起来。衣飞石脑子比较轴,为了达成目的,很多时候都不大顾及自己。此时他还完全摸清谢润秋的底细,因此没有给衣飞石行动的暗号,衣飞石很大可能选择继续演戏 这要是被谢润秋捅上几刀,就算有灵药治愈,要谢茂眼睁睁看着也肯定受不了。 就在谢茂打算发难时,衣飞石微微晃了晃头颅。 披着谢约翰那一层瘦得皮包骨的皮囊,光看他转个脑袋,谢茂都有点担心掉下来。 我也不能次次都听你的话。衣飞石说。 人群中霎时间鸦雀无声。Jack少爷说了啥?我好像没听清? 谢润秋在谢氏集团里的地位稳固得不可思议,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人胆敢违逆他的命令。就连谢约翰,在《道德天书》出现在杭市岳王庙的消息爆出之后,谢润秋召他回美国,他很快就回去了,谢润秋要他进审讯室,他也乖乖地进去了反抗?那是不可能的。谢润秋总会达成他的目的。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衣飞石公然反抗谢润秋的处置,照洁西卡的话说,老板很没有面子啊。 谢海滨与居白衣同时走了出来。 居白衣是外姓人,历来比较客气,这会儿也是满脸带笑,似是来当和事老:Jack少爷,您是老板的儿子,父子哪有隔夜仇?您就向老板陪个不是,大过年的,何必弄得这么僵? 谢海滨则冷着脸训斥:你倒是出息了!当着这么多叔伯兄弟的面,抬枪就把阿龙打废!他是你堂兄弟,才升职到你爸爸面前听用。打自己兄弟算什么本事?窝里横你倒是有理了? 衣飞石盯着过来的两人。 这是两个高手。 谢海滨学的同样是道德天书里的功夫,和谢彪一身外门筋骨功法不同,他学了内练之法,呼吸悠长到让人难以忍受平均两分钟呼吸一次,一般人读不了他的气息。具体学了几篇道德天书,暂时看不出来。不过,衣飞石肯定他见过道德天书的正经,却没有照着正法修炼。 这人眸光散乱、精神亢奋,看上去神采奕奕,其实全没有正经修行人应有的持心镇定。 居白衣则不然。 居白衣是个很正经的修行人,长吸短呼,眉目舒展,行止间气定神闲,湛然若神。 根据谢约翰的情报,居白衣是个很典型的华裔修二代,师承华夏正宗,多年前老师离开华夏定居美国,又从华夏福利院领养了居白衣,以子徒身份养大,尽得真传。这么一位很正经的修行人为什么会成为谢润秋的打手?据谢约翰说,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爱吧。 衣飞石评估了面前二人的战力,如果完全复刻谢约翰的修行水准、战斗意识和技能,想要打过这两个人,下场必然是惨胜。可如果不用谢约翰的修为意识战斗,马上就会惊动谢润秋,进入混战。 如何取舍? 不等他作出决定,居白衣指诀飞出,一道长虹贯天,飞坠而下。 飞剑。 在华夏混了这么久,衣飞石还真没见过这么正宗的御剑术,大约是谢茂声名太盛,吓住了隐盟各世家?周围一百多名围观群众也都大开眼界,倘若不是手机被收缴了,简直都想拿出手机来拍段视频。 飞剑已朝着衣飞石的双膝刺来。 剑如飞虹,伸缩吞吐。 衣飞石信手格挡,上臂开出一道金盾,绽放出道德金光。 谢润秋盯着那道金光,深棕色的双眸变得很淡,淡得近乎透明 下一秒,衣飞石用以格挡飞剑的金盾碎成千万片,居白衣剑诀所指,剑光倏地刺入衣飞石胸膛。 你死定了。谢茂心中咒骂一声,抬头看天。 他终于知道心中那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对是什么了,那就是谢润秋的底牌,谢润秋也有一枚至高海印!谢润秋得到至高海印的时间不会比谢茂更久,但是,他明显掌握了至高海印的全部使用方法,对海族秘术极其了解刚才他就是动用了至高海印的力量,击碎了衣飞石的道德金光。 要知道衣飞石并未真正修炼果道德天书,他所模拟出的道德金光是用信仰金光伪作而成。 至高海印调用了云上之力,深海潮汐与之呼应,竟然击碎了那道金盾! 如今谢润秋的至高海印高悬于天上,若不能把至高海印打下来,那就等于在谢润秋的炮弹射程之下拼刺刀。 衣飞石被飞剑刺穿胸膛,并未伤及要害,居白衣捉住飞剑,警告道:Jack少爷,向老板道歉。 谢海滨蹲下身,看着谢约翰那张瘦得皮包骨的脸,大手捏住衣飞石的肩膀,狠狠地用力 他想把谢约翰的肩骨捏碎。 谢润秋与居白衣的夹击之下,衣飞石已经落败,谢海滨却要落井下石,狠狠补刀。 就在谢海滨狠狠地捏着他的肩膀,只等着这肩骨下一秒就应声而碎时,衣飞石突然笑了。 谢海滨捏了七八秒都未能建功,已然觉得有些尴尬,听见他的笑声更羞恼了,越发用力捏他,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衣飞石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说:你是不是真觉得谁都能踩我一脚? 啪啪啪三声枪响,谢海滨两只膝盖与腹部,统统中枪。 衣飞石使力折了他的手臂,顺势将他扼在地面上,说:逗比。 谢约翰确实不会使用飞剑,可谢约翰会用枪。都什么时代了,用枪啊大哥! 衣飞石捂住胸口站起,飞剑造成的伤势对他而言不算严重,可是,他现在使用的是谢约翰的皮囊。他有自愈之力,谢约翰没有。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受伤虚弱下去。 不知道先生看出端倪了么?这场戏还要演多久?再演下去就不是突袭,而是卧底伏袭了。 轰隆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撕开一道闪电,雷鸣瞬息而至。 谢润秋仰头望天,居白衣立刻退回他身边:老板,牵甲印 天空之上,巨大的阴影在云端若隐若现,仿佛是一片三角形的扁平鱼类,遥遥地蔓延出一条狰狞有力的刺尾,仿佛鞭子一般。这是海族又一个战斗种族,牵甲族。 牵甲族受太平洋之王统治,从未与谢茂照面。 城市的灯光太过明亮,闪电逝去,再没有人能看见云上属于至高海印的阴影。 ※ 华夏南海。 一颗毛绒绒的球球在清澈的海水中漂浮着,仰头望天,咂吧咂吧小嘴。 听见深海里愤怒的咆哮,它在海浪中惬意地摇曳,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吃到烟水世界里的大鱼呢?门儿也没有了,进不去呀。 遥远的牵甲印与卧屠印开始厮杀时,它咕噜坐了起来。爸爸呀,天上好大两条鱼! ※ 两枚至高海印在华府上空厮打起来。 谢茂总共有三枚至高海印,分别来自于古菲亚和古卓浪两兄妹。古菲亚的至高海印代表着权力和智慧,古卓浪的卧屠印则是一枚战斗海印,谢茂最常使用的,也就是这一枚卧屠印。 卧屠印与牵甲印打了起来。 谢茂,他没有死。谢润秋依然没有怀疑身份问题,他的目光落在了傀儡上。 衣飞石没有和谢茂靠近,故意朝着傀儡靠拢。谢润秋亲自持枪,朝着傀儡头上连开两枪,明知道那是傀儡,按照计划,这具傀儡也是谢茂的陷阱,衣飞石还是下意识地护了护 谁会在马上就要打起来的关头护住一个饵料? 衣飞石下意识的动作反而迷惑了谢润秋,他上前想要察看傀儡谢茂究竟如何,傀儡坐了起来。 与谢茂一模一样的傀儡睁开眼,双眸炯炯有神,带着哭泣的泪眼:爸爸 谢润秋看着傀儡的眼睛,被傀儡下唇的金痕扣住心魂,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下一秒,傀儡发出尖啸声,钉住了他的灵魂! 居白衣大惊失色:定魂金钩! 谢濮不解:什么? 居白衣已匆忙上前,似乎想要把谢润秋拖回来,哪晓得他的手刚刚碰触到谢润秋的肩膀,一道飞剑就从胸口中透体而出,直刺谢润秋眉心。 修行之人,要害不在咽喉心脏,而是紫府丹田。 紫府即在眉心往内一寸处。 谢润秋的魂魄被定魂金钩捆绑在躯壳之中,不得脱出,居白衣这一剑若刺实在了,谢润秋必然魂飞魄散。 谢润秋身边不少懂得修行的高手,这会儿都扑上来抢救,全都防备着衣飞石与傀儡,乃至于不远处的谢茂,谁都没有想过居白衣这个自己人会骤起发难,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谢润秋眼神木了一瞬,即刻醒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掰,轻而易举地夹住了居白衣的飞剑。 居白衣,该死!谢濮怒吼。 谢润秋将居白衣轻轻一带,送离了谢濮、陆蒟子的攻击范围,淡淡地说:与他无关。 老板! 秋哥,他真的偷袭你。 谢润秋指着天上已然占领上风的卧屠印,说:是海印的操控。 谢茂放了第二枚至高海印上天。 他放出了古菲亚的权力海印。卧屠族战斗力原本就比牵甲族更强,再有权力海印镇压督阵,牵甲印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何况,谢茂还有没上天的第三枚海印,智慧印。 不过,谢茂并没有操控至高海印对居白衣进行迷惑。 至高海印操控阴影下的人类是需要某种条件的,必须使用药物催眠,才能接受指令。 他显然没有机会这么做。 那么,居白衣为什么偷袭谢润秋?为了钱还是为了爱? 秋哥,你怎么样?谢濮急切地问,他觉得谢润秋吃亏了。 定魂金钩?谢润秋用手指抚摸傀儡的下巴,那一点儿金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他发出不甚愉悦的嘲讽,我以为是嗜兰之毒,原来是定魂金钩。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过年了? 谢濮至今没弄懂定魂金钩是什么东西:是毒药吗? 陆蒟子低声解释:把人的魂魄钉在肉体上的东西,中了定魂金钩的人,一旦肉身死亡,魂魄也会随之消亡。修界中只有深仇大恨、必要对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时才会使用,很歹毒的东西。他也是叹息,没见过这样的定魂金钩,防不胜防啊。 谢濮就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只要不死不就行了? 居白衣和陆蒟子都忍不住摇头,都用上了定魂金钩,岂能善了啊? 第479章 乡村天王(238) 直到此时,谢润秋才知道傀儡并非真人。 他看了谢约翰一眼,目光重新在人群中巡视,想要找到跟随谢约翰一起进门的金发保镖。 他根本没有把谢约翰放在眼里。谢约翰的所有修法都拜他所赐,乳虎发威有什么可怕?无非抱着人的小腿嗷呜一口,小虎牙且不如狗厉害。目前最大的对手是隐藏了身份、手持至高海印的谢茂。 牵甲印确实敌不过卧屠印。然而,至高海印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在至高海印分出胜负之前杀了谢茂,无主的至高海印就会落入深海之央,哪里还顾得上和他的牵甲印打架? 这时候想要找到谢茂却不那么容易了。 刚才发生了两场打斗,前有居白衣飞剑现世,后有谢润秋险被暗算,围观群众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场中,尤其是居白衣险杀谢润秋一幕,惊动了所有人,一直放在谢茂身上的注视目光都回到了谢润秋身上。对谢润秋的心腹来说,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谢润秋的安危重要。 趁着这一瞬间,谢茂已迅速解除了伪装,恢复黑发黑眼的华夏人模样,随意往人群中一站,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今晚是谢宅的除夕宴,来赴宴的除了华府本地高管,还有许多原本在海外经营生意的成员,因各人负责的生意路线不同,谁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因此,彼此间对陌生人的警惕本身就比较少。 再加上谢茂化了妆,戴上帽子,施展一个混淆咒术,很多人自动就把他忽略掉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血缘间的感应丝毫没有用,谢润秋扫视几眼都没能发现谢茂的踪影,命令道:清场。 立刻就有保镖在门前划出六条单人通道,疏散人群的同时,一一核查身份。宾客之间无法彼此相识,保镖则不同。他们熟知今日过府的所有宾客名单和身份,照脸认人,绝不会错。 让人意外的是,现场几乎所有人都被清离之后,依然没有发现谢茂的踪影。 在谢润秋就有十多名称得上当世一流的修士,紧紧盯着四周的一举一动。不管谢茂是逆行离开,或是朝着四面八方的建筑躲闪,都逃不过这群人严密监视的双眼。谢润秋也听着院子里的风吹草动。 如此严密的监控之下,还有保镖盯着刚刚开启的摄像头,却都没有发现谢茂的下落。 莫非谢濮指着坐在地上的傀儡。 傀儡栩栩如生,在谢濮指着他的时候,还眨了眨眼。 唬得谢濮提着室外凳上前猛砸:我让你装神弄鬼!我 傀儡揪住凳子一跃而起,隔着凳子一连在谢濮胸口踹了十七八脚,反骂道:我让你装神弄鬼,我让你装神弄鬼,我让你 谢濮被揍了个猝不及防,堂堂修士,竟然被生生踹断了肋骨,吐出血沫,呼吸艰难。 你,你你居然是真的,不是假人。 见谢茂把谢濮踹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居白衣立刻放出飞剑,抢救下快被踢断气的谢濮,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怕是断骨伤了肺,别说话,试试呼吸? 谢濮呼吸已经不太好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居白衣怀里。 快送二十一爷去医院。居白衣把他推给保镖。 谢润秋身边高级修士并不少,平时深居简出,安然修行,主要负责保证谢润秋的安全。这时候自然倾巢而出,陆蒟子与杨守进、向晟三人合围,将傀儡困在方寸之间,背后还有苏勉、秦则个、端木向安等几个修士在旁掠阵。 明明有七八个人,为什么不一起上?这里面也有门道。修士各行其道,同门师兄弟都未必能结成道侣,可见在修法上多么地独。越是修为精深,越是自迷己道。这群修士都已经到了当世一流的境界,只信自己的道,对别人的异见毫无兴趣,彼此间虽是同僚,关系未必多好,也根本配合不了。 陆蒟子、杨守进、向晟三人平时走得比较近,三人合围不显得太繁杂,打起来不会乱套。 这要多塞两个人进去,不用对方下手,发招的同时可能就误伤友军了。 衣飞石一只手捂着胸口,伤口缓慢地愈合。 所有人都确认了傀儡就是谢茂,陆蒟子等三人纷纷交出杀手锏,试图将谢茂制服。 轰隆 天穹之上,再次撕裂开一道雷电。 纯阳之力从天穹上倏地倾泻而下,照着谢润秋的顶门百会穴劈落。 在场所有修士都感觉到一种本能地颤栗,连正在打斗中的陆蒟子几人都纷纷放弃了围攻傀儡,转而各自拉扯开护身法宝、符咒,陆蒟子手持纯阳盘,打了个哆嗦:天劫。 整整七道劫雷,照着谢润秋的脑门当头轰炸。 那是被谢茂所收服的那条劫龙。当初谢茂杀入中南府找太子道歉,被天道盯上,哐哐被砸了七道天雷,谢茂没有将天雷放回地下,一直收在体内循环,后来被他慢慢收服。 平常这条劫龙都老实地盘踞在电脑主机上,充当散热的风扇,现在被谢茂放了出来。 天威不可犯。 若是换了旁人,七道雷劫硬生生劈下,只怕早已魂飞魄散。 谢润秋却怒吼一声,将天上牵甲印唤来。扁平的大鱼呼啸而下,硬生生地扛住了雷劫。 没有人敢在雷劫发威的时候靠近谢润秋。衣飞石嗅见风中纯阳之气与海水的腥气交杂一起,他依然找不到谢茂身在何处,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阴阳笛灯倏地破空飞出,衣飞石在虚空中吹奏,指尖轻抹,一朵阴火飞向谢润秋。 与此同时。 傀儡如炮弹般冲出人群,扑向正在被雷劈的谢润秋,轰隆一声,触之即炸。 谢润秋看着抱住自己炸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傀儡,吐出一口鲜血,嘿然笑道:嘿嘿,我这个小儿子,倒是比大儿子聪明。雷劫,阴火,桃花瘴 他眼中多了一丝迷茫,伸手轻轻抚摸着傀儡仅剩脑袋的脸颊,仿佛看着最心爱的东西。 以方 一道人影从屋檐之上,轻飘飘地落入雷火阵中。 所有修士都发出轻微的吸气声,如今天上雷劫未退,地上阴火围烧,傀儡炸开之后,整个雷火阵中都是能够惑人心神的桃花瘴,这么一个触之即死的险恶之地,陆蒟子、居白衣都远远地站着不愿靠近,居然有人敢这么轻飘飘地跃进去。 衣飞石也吃了一惊,悬于虚空的阴阳笛灯倏地持于手中,往前赶了一步。 踏着遍地阴火的谢茂微微摇头,示意他放心。 谢润秋半个脑袋都已经被劫雷劈开了,全仗着天上的牵甲印死死帮他抗住另一半雷劫。 牵甲印与剩下的三道劫雷正在僵持拉锯之中,胜券则掌握在谢茂手里。 只要卧屠印呼啸而下,牵甲印绝对无法分心两顾,要么被卧屠印击溃,要么被雷劫击溃。 这世上能和谢茂一样将七道劫雷硬扛下来、藏在体内自成循环缓缓驯服的人,谢茂认为,可能只有见多识广的衣飞石。这无关修为高低,是眼界问题,对整个世界的体悟理解有差距。 谢润秋吞吃了无数人胎,以邪法吸纳无数先天之气,修为实际上比谢茂更加高深。说到底,谢茂才穿越到新古时代修行几年?哪有作弊的虚拟修行方法打底,也远不能与行邪法多年的谢润秋相比。 谢润秋唯一比谢茂棋差一招的是,他见识手段远不如穿越回来的谢茂。 桃花迷障之下,谢茂口含定神蜜糖,看着谢润秋陷入痴迷之中。 以方,我不许你走。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我的。谢润秋轻抚傀儡脸颊,喃喃细语。 谢茂停在谢润秋背后六尺距离,缓缓抽出桃木剑。 先生小心!衣飞石失声提醒。 谢润秋指尖飞出一道闪烁着道德金光的飞剑,一瞬间就刺透了谢茂的心脏。 谢茂轻轻抚摸着心口,鲜血如小箭一般,噗噗射出。他似乎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难以启齿地看着谢润秋,双眼变得迷离。 衣飞石反倒镇静了下来。 铠铠穿在谢茂的身上,绝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刺破。必定有诈。 谢润秋捧住他的脸颊,就似老父初见久别的爱子,发出低沉的笑:茂茂,我的小儿子,以方给我生的小儿子他低头亲吻谢茂的额头,一连两下,啵啵作响,能把爸爸逼到这个地步,你比你哥哥有出息多了。如果你妈妈没有走,如果你养在爸爸身边,爸爸该多么地欣慰和器重你啊。 谢茂低头看自己心口的伤,慢慢伸手捂住,看着谢润秋的眼中多了一丝哀求。 他似乎在乞求谢润秋:爸爸,救救我。 谢润秋轻轻揽着他的腰身,低头嗅着他身上的鲜血,突然凑上去,吸了一口血。 鲜血入口的瞬间,谢润秋脸色陡变!他狠狠推开谢茂,脸上露出一丝灰败的狰狞:你! 那个谢茂躺倒在地上,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很快就扁了下去,只剩下衣物以及一包血袋。四面八方都没有谢茂的影子,谢润秋发出尖叫声:你在哪儿?滚出来! 与此同时,卧屠印呼啸而下。 牵甲印不得已与卧屠印纠缠对抗,雷劫再也无法被扛起。 巨大的雷光重新砸向谢润秋烂掉一半的脑袋,那一道雷光绚烂无比,刺得所有人都微微阖眼,唯有衣飞石看见灿烂的雷光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天穹坠落,仿佛一道利剑,直刺大地。 剑,分开了雷霆。 抢在雷劫之前,刺入了谢润秋的紫府之中。 巨大的虚影从谢润秋的躯壳中嘶吼着想要脱出,然而,定魂金钩霸道无比,死死将他钉牢。 谢茂方才从遍地雷光阴火中缓缓走了出来,满脸冷笑:你想借雷劫飞升?不好意思,这几道劫雷都是我家养的,你吃了这么多人胎,还想历劫飞升?想得未免太美。 这句话显然把谢润秋惹毛了,他的肉身已经被雷劫劈得稀烂,魂魄却无法离开。 寻常人肉身死亡之后,魂魄随即灰飞烟灭。谢润秋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吃了太多的人胎,吞噬了太多无辜的小灵魂,这使得他的魂魄无比凝练厚实,以至于肉身被劈得七零八落之后,魂魄却依然没有死亡。 拜定魂金钩所赐,谢润秋魂魄不死却也不能离开破烂的尸骨,只能愤怒地咆哮。 谢茂 弑父大罪,你必遭天谴! 牵甲印与卧屠印自动停战,牵甲印倏地飞向天外,朝着大洋深处陨落,卧屠印仿佛目送。 被谢润秋豢养的修士见牵甲印离开,皆知谢润秋绝不可能再翻盘牵甲印回归深海,代表着旧主已经死亡。 谁都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谢润秋会溃败得如此轻易,短短半个小时,一切尘埃落定。 谢茂层出不穷的手段也着实太过骇人。神乎其技的替身术,神出鬼没的隐身术,能够豢养劫雷,滋养阴火,释放桃花瘴在场这么多高级修士目光炯炯地盯着,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此等放在明处也让人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简直令人脊背发寒。 看着在阴火中摘下帽子,露出半张粉白小脸的谢茂,陆蒟子识时务地退了一步。 谢家的人,是不是长得越漂亮越年轻越不好惹? 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谢茂走到谢润秋身前,看着他在虚空中嘶吼的魂魄,在你的心目中,究竟什么最重要?我要怎样毁掉你心中最珍爱的东西,才能让你痛不欲生? 陆蒟子又退了一步。可怕哦,所以你给老板下了桃花瘴,想要他堕入迷尘,寻找他心中的恐怖。 谢润秋发出冷笑声。 你假装堕入迷尘,喊着我妈妈的名字。实际上是为了趁机偷袭我。谢茂说。 不,我这辈子最心爱的东西,就是徐以方,是你的妈妈。你毁了她,我就会痛不欲生。谢润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恢复了冷静,口吻中带着嘲弄与戏谑。 我一度认为,你这样的人,心中大约没有心爱与恐怖。若有一丝良善敬畏之心,你做不到这么无耻残忍的地步。所以,桃花瘴对你毫无用处。谢茂说。 谢润秋不语。 但,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半点欲念也没有呢? 谢茂伸手握住插在谢润秋头顶的桃木剑,慢慢往上拔了一寸,你还是中了桃花瘴。只不过,你害怕的东西,和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你害怕有欲望。你害怕有食欲,有性欲,有爱欲,人类一切该有的欲望,你都害怕它们。所以,你故意斩了它们。 告诉我,你把它们藏在哪儿了?谢茂低声问。 谢润秋沉默许久,才发出低沉的笑声:你猜? ※ 与此同时。 京市,机场别墅。 谢约翰在沉睡中倏地睁开眼,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住在他隔壁的昆仑并未阖眼,正在窗前餐食云气,感觉到谢约翰灵魂深处痛苦的尖啸,身形一闪,穿墙而过,来到谢约翰的床边。 守心曰定,守性曰安。心性如昆仑,三魂七魄皆安眠。 昆仑低声念咒,指尖在谢约翰眉心轻点两次。 谢约翰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睁大眼睛盯着他,枯瘦的眼中露出挣扎痛苦的饿光。 昆仑与谢茂定有契约,然而,谢茂离开了华夏境内,冥冥中的交流就似隔了一层,不大好交流了。 想了一会儿之后,昆仑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 契约联络是不大灵了,但是,现在可以打电话。 昆仑穿墙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拨通了谢茂的电话:您好,主人。大公子现在的情况不大好。 电话那边谢茂显然愣了片刻,即刻吩咐:【把电话给谢宗宝。不,开扬声器。】 好的,您稍等。 昆仑带着电话再次穿墙而过,打开扬声器,放在谢约翰身边,主人,可以了。 【谢宗宝,你听着。不要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迷惑。这个世界上没有《哈利波特》,切片做魂器的事情不存在,你不是谢润秋的一段魂魄,你有完整的自己。昆仑就在你的旁边,你要相信他,让他把你脑袋里的东西撬出来】 【我已经干掉谢润秋了,只差你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把他弄出来,我们兄弟联手弄死他,彻底弄死他,你如果不能帮我,他残存在你脑子里,他会让你杀死我,你不想杀死我吧?】 谢约翰血红的眼眶中充满了愤怒与暴戾,听到谢茂的示弱时,他的呼吸变得深长。 电话那一头,谢茂毫不犹豫地撂出一句杀手锏:【哥?】 谢约翰瞬间流出泪来,望向昆仑:帮我,帮我!谁也不能伤害依叠! ※ 居白衣上前一步,问道:小少爷,昆仑印在您手中? 谢茂看着他干净的双手,似笑非笑:他最后放出的那一把飞剑,是你的吧? 居白衣瞳孔一缩。 我哥哥虽然不靠谱,不过,他从来不撒谎。他说,你这样的正经修士,跟在老头子身边能图些什么?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爱?谢茂说话时,衣飞石已经悄悄走到了居白衣身后,封住了他的去路。 居白衣笑了笑,说:说笑了。 修者都有天人感应。我猜,在我们第一次动手时,你就感觉到不祥。所以,你故意偷袭谢润秋,假装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呢,谢茂指了指已经被劈得稀巴烂的谢润秋,他和你心意相通,给你圆场打了掩护,说你是被海印控制。 谢润秋只有一本《道德天书》,谁也不会想到他能御剑。更想不到,你和他关系如此亲密,甚至愿意把自己祭炼的一柄飞剑送给他,任凭他使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剑修的修为都在剑上。你把剑借给他,就是把修为给他。这种关系,呵呵。 谢茂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和衣飞石都不曾亲密到如此地步。 剑修的剑,不仅仅代表着修为,很多时候还代表着关窍与性命。居白衣将飞剑给了谢润秋,一旦谢润秋御敌时导致飞剑毁损,居白衣也会随之元气大伤。且谢润秋与飞剑日夜随身,时间长了,很容易窥见居白衣的弱点与要害,他若想要反手伤害居白衣,轻易就能致命。 自从谢润秋故作桃花瘴中迷神,口中呼喊着徐以方的名字,将偷袭谢茂的那一道飞剑出鞘,居白衣就已经洗不脱与谢润秋的关系了。 小少爷。居白衣没有再狡辩,他停下脚步,老板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这说法挺有意思。谢茂掏出摄灵图册,交给衣飞石,他没有对不起我,我就不能对付他。要不你问问他,被他弄死的那些人不说别的,就大厨房里那一堆三四五六七八个月就被催生出来的人胎,我的弟弟妹妹们,他们有没有对不起你的老板?你的老板为什么非要吃了他们? 陆蒟子就不知道谢润秋吃人胎的事。 和衣飞石一样,他认为谢润秋吃的是珍禽异兽,这年月反派修士谁不吃几个得道妖族?闭上眼睛假装他们都是它们,反正化人之前,那些妖族不也就是禽兽不是?吃了大补啊! 陆蒟子看着眼馋,还暗示过谢润秋,是不是给咱们也分一点?果然三五个月就能吃上一顿。 谢润秋给他们吃的倒是真的得道妖族,毕竟吃人胎必须得吃自己的亲生骨肉,吃了别人的孩子,有胎毒不能与自身修法相融,反而得不偿失。 现在听说谢润秋吃人胎,他心中猛地一跳。虎毒尚且不食子,吃别人就算了,吃自己儿? 衣飞石已经翻开了摄灵图册。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翻得开生死册,也不是所有翻开生死册的人都能取出判官笔,能够翻开生死册取出判官笔的人,根据修为身份不同,取出的笔也完全不同。 衣飞石翻开生死册,轮回金光瞬间照耀方圆百里 被谢润秋吃亲生骨肉这事儿镇住的几个修士都被拖回了注意力,还没来得及咂嘴,眼珠子差一点点就掉了下来。因为,衣飞石从生死册里,摸出了一支白骨御笔。 阴天子陆蒟子彻底跪了。认识这么多年,我咋不知道Jack少爷这么大来头呢? 谢茂让衣飞石展露身份并非为了震慑在场修士,谢润秋吞吃了太多婴孩魂魄,大部分都已经被他炼化,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还有一小部分正处在消融的过程中,普通鬼修抢救不了,衣飞石能救。 衣飞石缓缓念咒,森森鬼气在刹那间贯通了整个天地。 谢茂下意识地捂了捂额头。 正在念咒的衣飞石不能停止,心中隐隐作痛。 剥离魂魄的修法与斩前尘之法,皆出自一脉,衣飞石使用时产生的鬼气也与斩前尘时十分类似,谢茂下意识地觉得不适,是残留在他体内的斩前尘后遗症太过猛烈。 随着古奥艰深的咒文轮回念动,谢润秋的魂魄开始膨胀,虚影越来越大。 居白衣很清楚后果。 一旦谢润秋吞噬的魂魄被彻底剥离,他的魂魄就会变得不再厚实,换句话说,他会变成普通人一样,躯壳死亡,魂魄也随之灰飞烟灭。 他飞出一道飞剑,刺向谢茂。 衣飞石身份太特殊,手持生死簿,几乎处于不可战胜的状态。 谢茂信手拈来一根天地树枝,宛如剑鞘一般,把居白衣的飞剑没收。 指尖一弹,天地树枝飞出。 居白衣总共放了两道飞剑,一明一暗。明里的飞剑攻击谢茂,暗里的飞剑则刺向谢润秋。 居白衣是有着正统传承的修士,所以,他知道定魂金钩最不得已的解法定魂金钩有一枚细微的金痕,随机藏在人的三百六十个窍穴之中,只要在魂魄死亡之前,找出这枚金痕将之剔除,魂魄就能脱体飞出。 他一直在寻找谢润秋身上的金痕,拜雷劫所致,谢润秋身上被炸得烂七八糟,反而方便他用肉眼查找。他也一直在找机会想要靠近谢润秋,帮谢润秋剔除这一枚金痕。然而,谢茂太警惕了。 天地树枝将居白衣两道飞剑都收了去! 随着衣飞石的咒文念诵,已经有七八个小灵魂从谢润秋体内飘了出来,围着谢茂打了几个转,还有胆子大的小婴孩,用细细的小手抚摸谢茂的脸庞,被谢茂不耐烦地拍开 朕的脸也是你们随便摸的?快滚滚滚。 小灵魂源源不断地飘出,被衣飞石斩了前尘,送入轮回。 眼见谢润秋的魂魄越来越稀薄,居白衣不得已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急切地冲了进去。 天地树枝猛地反戳回来,将居白衣钉在了地上。 远程职业玩近战,你脑子真的不好了?谢茂踢开他手边的短剑,谢宗宝说你从不害人,平时还劝着谢润秋,替他打过圆场。所以,今天我不杀你。 谢茂轻轻一道指风,碎了居白衣的玄池。 居白衣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把谢茂都惊住了。有这么痛么? 居白衣被天地树枝穿胸而过钉在地上都不曾吭一声,玄池破碎时却痛得浑身蜷曲惨叫连连,这只能说明,玄池破碎之痛,远远超过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谢茂不禁回头看了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的玄池在短时间内破了两次。若说第一次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必然要承受,第二次呢?第二次是衣飞石自己的选择。在尝过了玄池破碎的痛苦之后,他选择再次摧破玄池。 那时候他是有多绝望无措,才会那么选择?谢茂心中生起一丝怅然。 看看看看看 向晟扯着陆蒟子的袖子。 陆蒟子看着衣飞石目光呆滞:不要让我看,我看够了。我明天就回山闭关 神器东来,万国朝拜。真的出来了!快看!向晟直接扭过陆蒟子的脑袋。 陆蒟子下巴都掉了:这是怎么出来的?那条龙,华夏结界,怎么出来的? 只见天边祥云飞逝,彩虹搭桥,一道绚烂的火光烧红了半天。 未曾修行的普通保镖则看着天满脸疑惑,什么神器东来?就是黑黢黢的天啊,哪有什么东西?这群先生都被打击疯了吗?正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卧槽! 昆仑手中擒着一道黑影,上前施礼:主人。欲魄带到。 谢润秋一直都显得很冷静,不管是居白衣身份被拆穿被擒下,还是衣飞石取出生死册剥离他身上的魂魄,他都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直到昆仑带着这条黑影降临,他终于开始躁动:谢茂,你和我,没有深仇大恨,不必做得这么决绝!我是你的爸爸,哪怕你百无禁忌,弑父之罪也会让你无法飞升 这可不牢您费心。谢茂看了拿到黑影一眼,额上盖了个戳,显然是昆仑的手笔。 如今谢润秋的魂魄齐全了,可以动手了。 解了吧。谢茂吩咐。 昆仑不是很理解。他故意封住了谢润秋的欲魄,直接处决就行了,为什么要解开封印? 不过,遵从命令是很简单的事。昆仑很少怀疑谢茂的决定。他将手一抹,黑影额上的朱砂记立刻消失无踪,重新变得躁动起来。 谢茂拎着这条欲魄狠狠砸进谢润秋的身体,甚至念了招魂咒,帮谢润秋魂魄合一。 谢润秋声音变得凄惶:茂茂,儿子 你就装吧。我知道你怕的不是这个。 谢茂走近谢润秋的尸体,抽出刺在他紫府中的桃木剑,将现场所有人都点了一遍。 你知道什么叫斩前尘吗?我会让所有人都失去对你的感觉。他们明明记得你,但是不记得对你的一切感情和情绪,不会敬畏你,不会尊重你谢茂指向地上惨叫的居白衣,不会爱慕你。 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将会风流云散。你努力蓄养的威严,将会一文不值。 当你死后,没有人记挂你,没有人念诵你。 你不会有墓碑。 你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谢茂说完这句话,对衣飞石点了点头。 衣飞石翻开生死册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斩前尘是一种恩慈之法,用于送无法轮回的鬼魂去投胎,在此之前,它每次使用时,得到的都是温暖的感激与崇拜。 曾经衣飞石认为他对谢茂使用斩前尘也是一种保全和恩慈,可是,他错了。 谢茂尝到斩前尘的苦楚,所以,他打算用斩前尘对谢润秋施以惩戒。 谢润秋害怕什么呢?他根本没有心爱之人,心爱之物,想要摧毁他,只能毁掉他一生之中最大的骄傲。他辛辛苦苦在美国打下的江山,他威风赫赫被人称呼为陛下,他希望所有人敬畏他,尊重他,他不需要子嗣,因为,他想要长生不老,永远坐拥自己拼搏来的一切。 谢茂将把他希望拥有的一切,统统摧毁掉。 没有长生不死,没有转世轮回,没有崇拜,没有尊敬,没有人再在乎你。 让你死前痛苦无比,就是我送给妈妈的新年礼物。 随着衣飞石念咒的深浅轮回,现场所有人看着谢润秋的眼神都变得漠然。 唯有在地上打滚的居白衣捂住脑袋,抗拒地摇头:不,不!我不会忘掉老板,我不会啊! 衣飞石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白骨御笔轻轻写了个忘字,居白衣瞬间就不再抱着脑袋了,他继续捂着自己的胸口和肚子,发出痛苦的惨叫那惨叫声越发的难听。当他忘记了对谢润秋的爱慕,为谢润秋所受的伤害就不再是忍耐的理由,这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谢茂一剑削去谢润秋半个魂魄,说:再见。 再也不见。 谢润秋彻底湮灭,魂飞魄散。 衣飞石看着两片魂魄在虚空中湮灭,缓缓合上生死册,目光仍在居白衣身上。 对其他人使用斩前尘,衣飞石并不觉得如何。可是,居白衣。他彻底斩去了居白衣对谢润秋的感情,就如同他当初对谢茂所做的一样。 他不认为留着居白衣对谢润秋的感觉比现在更好,但是,这种感觉很难言说。 就像他给谢茂做了一个坏的示范。 赶得及回家吃早饭。谢茂说。 衣飞石打起精神赔笑,看着满地狼藉,是得赶紧离开。 三枚至高海印在天上打得那么热闹,现在尘埃落定这么久了,再不走,美国当局也要赶来了。 离开之前,衣飞石再看了居白衣一眼。 他觉得自己对居白衣做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他第一次做这样残忍的事,对象竟然是他最崇敬心爱的君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这个人碎了玄池痛得在地上打滚连胸口的伤都忘了这么痛我对小衣太残忍了! 小衣:这个人被斩了前尘忘掉心爱的人我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唉,其实我做过最残忍的事是对先生使用了斩前尘我对先生太残忍了。 居白衣:卧槽你们够了啊啊啊!!! 第480章 乡村天王(239) 谢茂与衣飞石乘飞梭返回京市,天已大亮。 计划赶不上变化。暗杀谢润秋搞出那么大阵仗,谢茂只来得及在临走前抹去谢宅内部的监控。所幸来时乘坐飞梭,没有进入华府街头任何监控的画面。 回到京市别墅之后,谢茂还忙着收拾残局,带去华府谢宅的傀儡只剩下一个脑袋,被他塞进随身空间的回收炉里,身上的衣裳沾上血渍,也统统扔回随身空间销毁。 衣飞石解除百鬼善变之后,将身穿的高级制服启动自清洁按钮,换了个款式。 先生,我去探望大哥。衣飞石顺手把睡衣披在谢茂身上。 大哥。谢茂哼了一声。他自己都一口一个谢宗宝,当然不喜欢衣飞石叫得那么亲密。 电话就来了。 中南府的联络专员赵秘书亲自过来,就在门口候见。 没事儿,你放他进来。谢茂电话吩咐门口值班的安保人员。 宿贞这别墅的安保人员也是够杠的,外围全部是盛世安全集团的专业团队轮岗,里边还有太子安排来保护徐以方的内卫,甭管你车子里坐着谁,家里主人不发话,你就别想进去一步。 谢茂穿好睡衣,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打扮得像是刚刚被惊醒有起床气的富二代,耸着脖子皮笑肉不笑地在客厅等候。 中南府的车很快就到了门口,几个挂着上校肩章的军官与赵秘书一起下车。 谢茂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么早来有什么事?给我拜年? 他居然还真的在外套里掏了掏,翻出一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似乎等着人来拜年准备发压岁钱。 赵秘书左看右看,没看出谢茂有什么怪异之处。这也没抽风啊?没事儿把海神印放出来干嘛? 旁边的俞上校客气地说:谢主任,两个小时之前,京市上空有不明飞行物沿东海离境,苏将军指示尽快做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希望特事办能够配合。 谢茂浑身上下都是配合?没门!的气质。 他捂着脸,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瞌睡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样慢条斯理完全不配合的反应,已经把素来雷厉风行的军官们惹急了。历来部队出身的脾气都暴躁,军中令行禁止上下级分明,办事从来不许讲条件,对地方部门拖泥带水的暧昧态度难免看不惯。 李上校张嘴就想训斥,俞上校连忙拦住他,正想说话,就看见谢茂搓了搓脸,回头冲他们开嘲讽:我就问问你们。你找赵秘书谈工作上的事,是不是应该去中南府?找公安部,外交部,商务部,甭管哪个部公事就要公办,你去找人家办事,不得去办公室?想起来就往人家家里跑,爷们儿,今天大年初一呢!你们苏将军属螃蟹的? 都骂到自家首长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俞上校瞬间黑脸:谢主任,事关国家安全,请你注意态度。我奉命 谢茂倏地坐了起来。 刚刚杀过人的谢茂身上还带着一丝戾气,瞬间释放出来的威慑控住了全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身上。今天跟着赵秘书来找谢茂的几位校官都是文职出身,平时坐坐办公室,做些战略和技术层面的工作,遇上谢茂这种狠人,很容易被镇住。 屋内一片死寂,僵持长达三五秒之后,谢茂突然霁颜和悦笑了,屋内气氛随之一松。 表哥今天有空吗?我去给他拜年。谢茂毫不羞耻地拿出了顶级二代的嘴脸。 俞上校还想说什么,被赵秘书眼神制止,客气地回话:有空。小徐先生正念叨您和姑太太呢。 我去换身衣服。谢茂起身挥手送客,别拘束,累了就坐一会儿,厨房里有汤。 他大摇大摆往楼上去了,把几个来找他了解情况的军官气得面红耳赤。喝汤?我家里没汤喝吗? 以前丁仪、齐秋娴担任特事办主任时,国防部一个电话就能把特事办的主任叫过去,就有些不能说的事情,具体问题具体解决嘛,起码态度要端正啊。现在特事办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主任长年累月不在岗,秘书室遇事就是我们再请示,两个副主任把手一摊,这事儿我们也做不了主哇真正气死人。 遇到别的部门撂挑子,部里长官还能去拍桌子骂娘,怼也能怼个说法来。特事办这是个秘密机构,名义上隶属于公安部,实际上公安部根本没有管辖权,它归谁管呢?以前由国防部和国家安全局共管,现在直接对中南府的小徐先生负责被太子收归私有了。 华夏人自古就喜欢讲法理不外乎人情,名义上是法治社会,实际上人治的因素太多。 谢茂表示要去找特事办的大领导太子解释,这几位磨着赵秘书来沟通对接的军官们还能怎么办?直接找太子要说法?找特事办是正常程序,找中南府就是越级上报了。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几位军官对视一眼,脾气暴躁的李上校很想把客厅砸了,考虑到把这屋里的东西全砸坏了赔起来得值二环两套房,在赵秘书的劝说下,几人气咻咻地上车走了。总不能真蹲在谢茂家里喝汤吧? 留下赵秘书叹了口气,向打电话汇报了谢茂要去中南府的消息,等谢茂换衣服下楼。 谢茂上楼就去了客房。 谢约翰还在沉睡中,昆仑离开之前,在谢约翰床边竖了八个雷火山泽印,这会儿昆仑正在收拾自己摆下的禁阵,衣飞石则取出几枚安神的药丸化开,打算喂谢约翰服下。 怎么样?谢茂看了一眼,见谢约翰睡得很沉,送他去医院住两天。 衣飞石没有问为什么,道理明摆着。 前不久衣飞石才以谢约翰的身份出现在大洋彼岸的谢宅杀人,现场所有的影音证据都被谢茂离开前抹去了,但肯定会有现场亲眼目睹的人证口供,指认谢约翰在谢宅出现过。现在让谢约翰去医院挂号,做个全身检查,血液DNA都作不了假,这就是最直接的不在场证明。 京市与华府隔了一整个太平洋,一个单程就有长达十二小时的飞行距离,谁能前一个小时在华府杀人,后一个小时在京市住院?别说什么隐盟修士,现代社会大概只有坐火箭才能完成这个壮举。 我来安排。衣飞石说。 谢家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国,不过,捅到太子跟前也就是几个小时的功夫。我先去太子那边转一圈,商量好对策。你安排好家里。谢茂指了指昆仑,昆仑陪着你。 他到底还是担心衣飞石玄池刚刚重建修为不够,万一出了意外呢?昆仑守着更保险。 先生放心。 衣飞石将化开的药喂谢约翰喝了一点,睡得不甚安稳的谢约翰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身上不自然的燥热也褪了下来。谢茂守到此时才点点头:我走了。 昆仑接手照顾谢约翰,衣飞石随谢茂到门口,说:去接您吗? 谢茂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顺势搂住衣飞石,低头问道:奇怪了。突然这么粘着我。 见我动手吓着你了?他将衣飞石搂在怀里紧紧亲了两遍,安慰道,你几时见我做过毫无把握、孤注一掷的事?既然敢动手,就绝不会受伤。倒是你 谢茂一只手贴在衣飞石胸口被飞剑刺穿的位置,柔声问:好了没?疼不疼了? 衣飞石胸口伤处外边都愈合了,里面还隐隐作痛。 在谢宅时场面太混乱,回来又牵挂才剥了魂的谢约翰,既然伤口会自动痊愈,衣飞石也没有太顾得上自己。现在谢约翰都已吃了他亲手化开的保元丹,他自己倒没有吃药。 对不起。衣飞石从离开谢宅时,心中就似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巨石,难受得不见天日。 他一次次想起谢茂捂住额头的画面,一次次想起居白衣在地上翻滚的惨叫声。这种压抑和诚惶诚恐的歉疚不同,衣飞石并不想跪下磕头请罪,他只想和谢茂贴得近一点,真心实意地说一句对不起。 道歉来得莫名其妙。谢茂轻轻抚摩怀里人削瘦的肩背,没有问为什么:没关系。 门前拥抱温存了一会儿,衣飞石才不太好意思地退开:耽误了。 不耽误。谢茂拉着他咬了咬耳朵,这才趿着拖鞋故意啪嗒啪嗒离开,隐隐传来笑声。 至于这么得意吗?衣飞石摸出保元丹准备服药,想不透谢茂究竟在得意什么。 谢茂前往中南府之前,先去了隔壁别墅一趟,询问徐以方有没有要带给太子的东西。 就为了太子准许谢约翰进境投资分蛋糕的事,徐以方和太子闹了一整年的脾气。 自从谢茂接纳了谢约翰,徐以方态度稍微松动了一些,依然不肯去太子家过年。太子准备了年礼送过来,她倒是没有扔出去,但也不肯亲自出面收礼,更没有捎上回礼。 现在谢茂要去中南府,她才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回礼搬了出来。 看着打包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盒子包包,谢茂也是闷笑,这个妈和太子关系是真的不错,不过,对着自家亲人,难免有点傲娇。 徐以方还说:我答应今天陪贞儿玩,就不去看他了。 这个他,单纯指太子,并不包括徐先生。太子春节能休假,徐先生春节比平时还忙,所以徐以方才能大咧咧地说不去走动。 谢茂看着家里保镖帮忙搬她给太子准备的年礼,假装没听出她的傲娇:知道了,妈。我让太子哥有空来看你。 徐以方白了他一眼,招呼赵秘书吃早饭。 赵秘书连连推辞,还是被徐以方投喂了一碗饺子、一碗年糕,吃得满嘴流油。 吃饭时聊着天,徐以方还惊讶地说:赵秘书是南方人呐?我让厨房给您煮一碗汤圆吧! 不用不用,吃饺子挺好,年糕也好。谢主任,我去看看东西都装好没,我车上等您啊,您慢慢吃!实在吃不下了的赵秘书拎起公文包落荒而逃。 谢茂吃了两个猪肉香葱汤圆,忍不住问:包羊肉馅儿的饺子了么? 预备着呢。飞儿起了吗?要不我做好了给他送过去。徐以方很懂儿子的心思。 他待会儿要出门,您给煮了装保温桶里,让他带着路上吃。谢茂说。 徐以方也不觉得被儿子当老妈子用了,更不觉得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见谢茂和衣飞石感情恢复,和往常一样亲密深爱,她满心乐呵:哎,好。这就去给他做。他可比你好伺候,吃饺子就醋。 她和谢茂坐在大桌一角,把腌得嫩生生的笋片端到谢茂面前,小声问:你是不是去了? 谢茂点点头。 徐以方松了口气,也没有问具体的情况,只说:我在你舅舅面前,能说几句话。 上回太子和谢茂闹了矛盾,徐以方去求了太子,太子不吐口,她也没有继续纠缠,转头就飞到亲爹和大妈的坟前磕头赔罪,徐先生得了消息就找太子说话,不许他太欺负姑姑。一般的情况下,徐以方绝不会得罪太子,也不会绕过太子去找徐先生告状,然而,儿子总是最重要的。 不管徐以方能不能说得上话,谢茂听了心里舒坦,笑道:用不着您出面,儿子兜得住。 徐以方就站了起来,笑道:我去给飞儿煮饺子。你吃几个么? 谢茂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十分。他取水漱了口,说:我走了,妈。 ※ 能随时进出中南府和太子说话,这绝对是至亲至近的待遇。 到了地方就能直接进办公室说话?通常没有这么碰巧。谢茂到地方时,被安排在门口的候见室稍坐,生活秘书泡了茶,还来陪着聊了两句,务必不让谢茂感觉受了冷待。 前一波客人离开之后,谢茂就被插队请了进去,刚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幽幽的目光。 阿舍正不爽地看着他。 阿舍是射日弓的器灵,投生以后依附在太子身边,保护太子,顺便以天子龙气修行。因谢茂曾在她眼皮底下治好了太子的腿作为道歉,她作为守护灵却毫无反抗之力,自觉大跌面子。 表哥。谢茂挺客气地打招呼,他也没忘记自己先前对太子的无礼。 从太子强行升迁谢茂做特事办主任一事上看,太子器量并不狭小,互有龃龉之后,他非但没有忌惮谢茂的武力,反而很放心地对谢茂委以重任。 近年来关于太子专权擅权的讨论甚嚣尘上,谢茂却觉得太子不像是太爱弄权的那一类人今日再见太子,发现太子苍老了许多,五十出头的年纪,发根儿雪白一片。显然是太过操劳了。 谢茂瞬间对他同病相怜。 当了几辈子皇帝,谢茂和太子实在太有共情基础了。 就他那个谢朝,人口还不如华夏十分之一,碍于交通条件,边城出了反贼,圣京接到奏报时,反贼可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正经说起来,谢朝办事再急也是慢悠悠的。新古时代的国事能一样吗?远在大洋彼岸的一件事,两三个小时就能传遍全世界,除了正常事务,太子天天都在擦屁股。 权力这个东西,没有的时候渴望它,拥有它的时候戒备着它,唯恐被它反噬,最惨的是,就算天生弄权高手,能够让地位稳如泰山,想要长久地把持着权力,你就得拿自己的全部精力心神人生去操。 只要你不想做一个尸位素餐祸国殃民的昏君、昏官,无一例外都要累得断气。 遍阅史籍,古往今来所有的开国皇帝、中兴圣祖,无一不是精力过人的猛人,打江山时鞍前马后,坐江山时勤政无比,回了后宫还能夜御十女,要没这点儿日天日地疯狂折腾的精气神,干不了大事。 太子显然是没有开国中兴的天命,哪怕他再有雄心魄力,精力体魄完全跟不上。 你。太子用手指了指谢茂,就似家里长辈对着顽劣孩童的无奈,是不是你干的? 表哥说至高海印那事儿? 谢茂也不等太子招呼,一屁股坐了下来,找太子书桌上的糖吃。 出了一点儿意外。不是马上就收起来了吗?大清早的赵秘书带着几个军官堵我的门,唬得我以为京里兵谏呢您吃得还真养生。谢茂找了半天,只找到几个红枣,看来太子没有吃糖的习惯。 谢茂说话必然不是随口闲聊,一句兵谏,阿舍脸又黑了,上前抢走他手里的红枣:我的。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谢茂和太子就再没有见过面,也没有私下交流。包括太子强行升迁谢茂一事,事前没有沟通,事后没有叮嘱,谢茂当了大半年甩手掌柜,太子一声没吭。 现在谢茂见面就谈及这么敏感的事务,可见政治敏感度极高,又丝毫没想着置身事外,这是要分忧效力的意思。太子很满意,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毕竟是至亲骨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己人。 我说的是谢润秋遇刺死亡的事。太子示意自己面前的加密电话,父亲刚刚打来电话。 谢茂在神情上完全没有否认自己作案的样子,眼角带了点对啊我干的漂亮吧的笑容,瞧着他那样子,仿佛一开口就会邀功请赏。 哪晓得他真张嘴说了话,从头到尾都是否认:昨晚我给我妈拜年,熬到半夜三四点才睡下,谢润秋遇刺死亡和我没半点关系。您要说他派人来杀我,这事是有的。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不如老虎。 超过八十个人指认是你闯进谢润秋的庄园,当众杀了他。鉴于你的特殊身份,那边的总统直接打电话给父亲质问这件事。如果不是谢润秋的身份太特殊,死法太离奇太子摇了摇头,说,美国那边会召见我们的大使。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了吗? 我知道谢润秋是华府非正常力量,或者说,玄学界的代言人。不过,仅仅是玄学界的头脑,身份也不至于重要到如此地步吧?谢茂问。 太子考虑了片刻,说:你现在询问的是国家最高机密。 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打算对谢茂解密了,否则没必要提及。阿舍噘嘴退了出去。 你曾经在伦敦见过海族的通道吧?源源不断涌出来海族怪物的通道。那是海族的捕猎之门。太子提起故旧之事,果然还是绕不开海族的秘密。 谢茂点点头,认真聆听。 其实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对捕猎之门的研究就已经开始了。它和两弹一星工程同步开始,应该说,是两弹一星一门工程。最开始我们试图用捕猎之门的原理进行兵力投送,这是比空投兵力进行特种作战更先进的战术意识,不过,遗憾的是,和它同时期开设的两弹一星都纷纷取得了成果,对捕猎之门的研究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谢茂这时候才发现,为什么海水淡化技术听起来会有点怪。 利用特殊方式杀死海族之后,使海水净化成为淡水,再提炼出新能源,这种技术明显太深入也太细枝末节了。淡水化、能源化,这应该是人类对海族利用的整个技能树的末点,它必然还有更直接粗暴的技能枝干才对。 经由太子这么一说,事情就完全顺理成章了。海族在内陆江河或是沿海开启捕猎之门时,藏在水底的捕猎之门被人类所发现,人类想要掌握捕猎之门传送海族的技术,于是开始了针对海族的大规模研究试验。 联想到数十年来各种船舶神秘失踪,近年来连飞机都失踪的新闻,谢茂神色凝重:现在? 太子点点头:八年之前,技术彻底成熟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一旦开启就能在全球任何地方随意投放兵力的任意门,这是比核武器还可怕的战略武器。 这意味着在整个蓝星之上,再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现在都有谁掌握着这项技术?谢茂头疼地问。 太子露出一个浅笑,左手比了一个一,右手比了一个五。 谢茂看不懂:六个国家? 我们完全掌握。太子晃了晃左手的一根手指,再晃了晃右手的五根手指,美国掌握大概一半吧,他们技术比较粗略,无法完全准确地地位和投送。不过,也算是掌握了这项技术。你可以理解为1.5个国家掌握了这项技术。 谢茂已经完全弄不懂华夏和美国眉来眼去弄的一堆破事了:那在伦敦,到底是? 美国在研究捕猎之门的过程中,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事故。这次事故,给我们带了非常严重的生存危机。全球性的,全人类的,电影里需要英雄拯救全世界的那种危机。太子用遥控拉上窗帘,整个办公室进入彻底静默状态,切断了所有电子仪器的运行。 那次事故中,捕猎之门没有开启在地球上,实验者进入了另一颗星球。 那是一颗与地球完全一致、一模一样的星球,连生活在上面的动植物与人类,都与地球上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在那颗星球上的一切生物都仿佛活在梦中,在梦中出生,在梦中长大,在梦中上学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死亡。 不等太子说完,谢茂已经明白了。 原来在新古时代,人类就已经发现了原本和镜像星球。 在谢茂的未来记忆里就有相关内容,镜像星球会复刻原本星球上的一切,原本星球上的生物拥有自主意识,镜像星球上的一切则如同副本,无意识地复制原本星球上本我的一切行动。 万万没想到的是,地球会成为原本星,地球人还发现了遥远地另一颗镜像星。 这确实是一件事关全人类未来的大危机。 这世上,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个镜像星呢? 根据专家推测,这应该是非常高级的外星文明,对地球、对全人类,进行了一次复刻。 至于它们为什么要对地球上的一切进行复刻,因为对这个外星文明的了解太少,全球范围内最顶级的科学家也只能进行好的或者不好的猜想。也许是为了研究、拯救、保存副本,或者,饲养。 太子提及这个高不可攀的外星文明时,有着一种谈论鬼神的遥远与不真实感。 这个外星文明要高级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把整个地球都复制一份儿出来?还能保持被复制的地球、被复制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全部与真实的地球实时同步。 这一切已然超出了人类的想象范畴,就如同蚂蚁不可能去猜测人类的想法。 谢润秋负责了事故发生后的全部救援行动,因为救援行动中得到的一手资料情报,他一跃成为美国开门技术的重要投资及所有者。他主动让渡了大部分权利给美国政府,私底下也和我们有联络合作太子到底还是把话题捞了回来,解释了一下谢润秋的地位为何那么重要。 美国在测试捕猎之门这项技术时,把门开到了镜像星上,距离太漫长,差点出得去回不来。 谢润秋主动申请参与救援行动,并且凭着华夏修士的专业技能,成功在行动中掌握了主动权,收集了大量一线资料,使得美国的开门技术发生了一次飞跃。 为了不被美国政府彻底吞没,保持相应的主动权,谢润秋主动和华夏取得了联系。 华夏不愿意美国顺利上船,给谢润秋的条件是保持现状,谢润秋想在美国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就得接住华夏抛来的橄榄枝。所以,名义上是大国博弈,实际上谢润秋充当了提供技术资源的第三方。 美国至今都不知道华夏已经完全掌握了开门技术,长期认为华夏在抠谢润秋嘴里那点儿零食。 谢茂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已经魂飞魄散的谢润秋,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申请道:表哥,我要去镜像星看一看。不管开启通往镜像星的捕猎之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让我去。 太子看着他。 去了镜像星,我才能知道,虫族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剩下多少。谢茂说。 他从随身空间里抽出一根别梦惊鹤枝,放在太子面前。 别梦惊鹤枝是唯一能唤醒镜像星生物的植物,也是两个星球唯一不同的地方。谢茂能取出别梦惊鹤枝,起码证明他去过镜像星,且知道一些两个星球之间的秘密。 太子考虑了足足有五分钟,才说:我需要请示。最快半个月后。 你说的崇族,有资料吗?太子问。 谢茂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可太有了。 第481章 乡村天王(240) 在人类文明历史上,族群通常以繁衍地名号,听谢茂说虫族,太子下意识地认为虫族来自于一个叫g的地方。 谢茂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太子的办公桌上写了一个虫字。 太子才明白自己陷入了思维惯性,把所有的外星文明都理所当然地想象成由人类所主宰。 你知道他们复刻地球和人类的目的是什么?太子问。 谢茂摇摇头,说:我确实知道一些情况,不过,目前掌握的情报不一定全部准确。核实之后,我尽快做一份详细的资料呈上。 这是谢茂很无奈的地方。 太子跟前不能瞎说,任何一点情报的偏差都可能影响到重大决策。然而,他脑子里所有关于未来时代的记忆都是假的,他哪儿知道虫族相关的记忆能有几分可信度? 你需要多长时间?是否需要支持和配合?太子耐心地问。 太子没有追问详情,也没有逼问谢茂的情报来源,态度和蔼细致,大有全力支持的意思。 这种态度的转变也拜谢润秋之死所赐。 谢茂能在一夜之间来回华府,手起刀落干掉了谢润秋,自身实力完全超越了人类能理解的范围。太子把谢茂当自家表弟看,但是,此时谢茂在他心目中的重量绝不仅止于有血缘关联的表弟。 道理也很简单,谢润秋有上桌分蛋糕的资格,干掉了谢润秋的谢茂当然也有资格。 快就一两天,慢么谢茂揉了揉额头,我尽量解决好。表哥放心。 想要核实记忆里的一切是否真实,谢茂只能去问衣飞石。只是想起衣飞石对未来的一切严防死守绝不松口的态度,他是真的很头痛。 话题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许多琐事都已经不重要了。 谢茂不关心太子怎么去解决谢润秋被暗杀的事件,太子也没心思警告谢茂谨言慎行。 临走之前,谢茂留了两瓶保元丹给太子,并叮嘱吃没了随时来取。不是他大方,目前这个情况,想让太子暂时松了手上的事务好好休养,明显不可能。真要把太子熬得油尽灯枯,重新换个人来主持镜像星的事情,谢茂宁愿和太子配合。 谢茂出门时,和仍旧在候见室等待的几位客人颔首招呼,他才站了片刻,众人就看见赵秘书从秘书室里一溜儿小跑出来,凑近谢茂身边,客气地和谢茂说了几句话,没多久就陪着谢茂一起出去了谢茂来时坐他的车,他得负责把谢茂再送回去。 阿舍进门时,太子正打开一个药瓶子,拿出保元丹察看。 咦。阿舍眼巴巴地看着太子的手。 喜欢?太子把保元丹换回药瓶,递给她,拿去吧。 阿舍从西装衬裙的小口袋里掏来掏去,居然掏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玉盘,她小心翼翼地把玉盘放在桌面上,吹了一口气,玉盘平滑光润的底面瞬间变得波光潋滟,阿舍把一整瓶保元丹都倒了进去。 凡人服用保元丹多数是用清水化开,修为不够还不能喝太多,得少量多次服用。 阿舍用自身器灵真露划开这一瓶保元丹,强行压服了保元丹锋锐的药性,剩下纯粹的滋养能量。最终玉盘里也只剩下浅浅的一口真露,她小心翼翼地倒出来,端给太子:你喝。 太子看着她。 喝了就不会老了。阿舍想了想,说,五年都不会老三年。 这样好?太子看向另外一瓶药。 阿舍黑着脸拒绝:没有真露了。 太子才明白,能延缓衰老的作用不仅来自于谢茂给的药,也因为阿舍拿出来的那只玉盘。 谢谢。太子摸摸阿舍的脑袋。 马上就没有了。你喝。阿舍催促。 想起这几个月常常胸闷、盗汗的症状,太子想了想,将真露一饮而尽。 他需要这三年。完全健康的三年。 ※ 这么早就回来啦?快来吃饭。徐以方热情地招呼。 小衣呢?谢茂从客厅找到厨房,始终没见着衣飞石的影子。 他还没回来呀。你不是说他出门办事么?徐以方知道衣飞石和昆仑送谢约翰去医院,不过,衣飞石不吭声,谢茂也没有明说,她也不知道这事算不算秘密,说得含糊其辞。 谢茂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了,还没有回来? 他立刻给衣飞石打电话:出事了? 衣飞石那边非常嘈杂,不断有人喊着石先生石信臣的名字,衣飞石似是稍微避开了一点,回答说:【路上出了个剐蹭事故。很不凑巧。记者在附近做街头采访】 那就不得了了。 《岳云传》目前的火爆程度已经达到了现象级,衣飞石作为《岳云传》无可争议的第一主角,哪怕参加了几个映前综艺节目就迅速宣布半退隐专注作品,街头巷尾依然到处都充斥着他的话题。 很简单的一个交通小事故,记者眼尖冲了上来,围观群众迅速跟进,衣飞石就很难脱身了。 段筱呢?谢茂问。 【她在度假。公司已经有人来处理了。】衣飞石口吻很平淡,【也不是坏事。】 现在衣飞石已经把谢约翰送到了医院,挂了号,准备做全身检查。 记者和闻讯赶来的粉丝据衣飞石观察,粉丝是少数,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才是多数把医院堵了个水泄不通,微博上已经有了许多小道消息。 比如说,《岳云传》主演石信臣被公司雪藏,忧愤交加大年初一醉驾车祸! 又比如说,《岳云传》主演石信臣京市街头飙车,撞伤行人,现在正陪着在医院抢救!我亲眼看见了,那个人好惨呐,被石信臣和助理抬进急诊室的! 一片胡扯之中,终于有个真相帝:泥石流是送朋友去医院看病,路上和抢道的嗒嗒车发生了剐蹭,小事故已经协商解决了。泥石流一直陪着朋友在医院做检查呢别瞎说! 谢茂心里牵挂虫族的事,哪里还顾得上做什么不在场证明? 既然证明了任意门的存在,穿越通道就能抵达地球的任何地方,几个小时在京市华府来回都能通过技术实现。再给谢约翰制作不在场证明也没什么意义了。 尽快回来。有事问你。谢茂吩咐。 衣飞石听出他口吻不耐,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和昆仑交代一句,往洗手间走了一趟,出来时就用百鬼善变换了个模样,拦了辆出租车匆忙赶回家。 回家先和宿贞、徐以方打了招呼,听说谢茂在隔壁,他又匆匆辞出。 谢茂正在屋子里发脾气。 茶几上好几个微型摄像头,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真正属螃蟹的! 家里安防等级非常高,没有允许,任何人都别想轻易进门。出门一趟家里就多了几个摄像头,还能是谁放的?今天只有赵秘书与几个军官曾经出入家宅。这几个做手脚的军官自作聪明,安装好摄像头延迟五小时之后再启动,若是普通安保人员在访客离开后例行检查,根本发现不了静默状态的摄像头。 先生。衣飞石拿起摄像头看了一眼,这是哪方面的人?太蠢了吧! 谢茂是特事办主任,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用电子设备监视他?也未免太看不起玄学界。 几个和太子不对付的将军。谢茂见了他也顾不上发脾气了,相比起镜像星来说,几个摄像头算什么屁事?你来。 衣飞石被他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哄骗的口吻噎了一下。 二人实在太熟悉了,谢茂才做出这个姿态,衣飞石就知道他要谈未来的事,头皮也有点麻。 可谢茂用了这么多耐心和妥协来面对这件事,衣飞石也不能一声不闻就落荒而逃。在互相伤害中失去的信任,总要一点点拿回来。衣飞石尽量让自己相信谢茂的温柔,相信君上绝不会故意逼迫或诱导。 衣飞石顺从地走到谢茂身边,让谢茂揽住他,再握住他的手。 这姿势很亲密,可是,衣飞石很清楚,谢茂是害怕他扭头就跑。 先生何事忧心忡忡?衣飞石回握住谢茂的手。 谢润秋他们研究海族的捕猎之门时,把门开到了宇宙中另一颗星球上。这个星球和地球一模一样,在我的记忆里,它被称之为镜像星,地球则是原本星。谢茂很留心衣飞石的表情,你告诉我,我记忆中的虫族,是不是真的存在? 衣飞石久久不说话。 虫族复刻星球,是为了繁殖,对吗?谢茂问。 衣飞石不知道该怎么说。虫族在未来历史上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它们并不是人类真正的威胁。长达数万年的历史,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我要给太子做一份材料以备咨询。你不说也行,材料做好之后,你来润色。谢茂说。 衣飞石考虑片刻,说:它们现在不是人类的威胁。 地球还未成熟,对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年的时间?谢茂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和衣飞石透露的情报互相印证,发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很可能没多少谬误。 一万七千年。衣飞石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满脑袋官司的谢茂听见这个数字就冷静了下来。一万七千年,那是什么概念? 从夏朝到现代也不过五千年而已,那个时代已经古老得让现代人不知其音,不识其字,不得其史,不行其俗。新古时代的华夏人不会在乎五千年前的夏朝先民所经历的悲欢,现代人又如何去为一万七千年后的未来未雨绸缪?那太遥远了。 岁月能够改变一切。岁月能将前人所有的嘱托荒废,将前人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我们不必等待一万七千年。谢茂不喜欢被人压着打,我们先去找它们。 又是一个让衣飞石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所读过的历史告诉他,虫族的存在确实改变了人类的根本格局,可是,在生物的进化和扩张史上,人类从未服输。在缠绵几个世纪的战争结束后,最终惨遭灭族的不是人类,而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虫族,人类则踏入了一个进化的新纪元。 衣飞石不知道人类提前接触虫族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历史的惯性,碾压湮灭了衣飞石所知的一切从头再来。 就像决定一个人命运的是他的性格,而不是他重生几次掌握的先知先觉。 就像在小世界里,不管谢茂是否当上皇帝,衣家是否惨遭灭门,最终坐拥大光明殿饮马兰宫的皇室姓陈还是姓谢,那个时代,疆土终将一统,玉叶必然重圆。 唯恐触动谢茂的记忆,衣飞石不想说太多虫族相关的历史,顺从地回答:先生说的是。 一万七千年,足够华夏人跨入修真时代,去找虫族一较高下。 第482章 乡村天王(241) 接下来两天时间,谢茂和衣飞石闭门不出,主要工作是整理虫族的相关资料。 在谢茂随身空间公寓的书房里,有未来时代各种星球的资料数据,当时存在于星际联邦的各个种族资料一一记录在册,其中就包括了生在边缘星系的虫族。 为什么谢茂的书房里会有这份资料呢?原因很简单,谢茂是远行任务的工作人员,一旦出差就常常在星际之间漂泊,有未开发的原始星球的地方,通常都有奇奇怪怪的星际生物,不做好记录警告,把文职人员吞了咋办? 可是,谢茂的记忆明明都是假的。 谢茂不知道自己在当君上之前,是不是真的干过在星际漂泊的文职,衣飞石知道。 答案是,没有。 通过记忆,谢茂熟知虫族的强大与可怕,他很用心地用工作台读取虫族的资料,一一整理。 谢茂做完整理之后,交给衣飞石过目。他不信任自己的记忆却信任衣飞石。衣飞石负责审核,把有明显谬误的地方纠正过来,成为最终稿。 这份资料会交给太子,成为华夏乃至人类最珍贵的作战资料之一。 看着那一叠一叠详尽完整的资料,衣飞石审核后需要纠正的地方并不多,他越做越觉得疑惑。 虫族相关的资料实在太详细了。 送君上入小世界之前,他封印了君上的修为和记忆。铠铠确实能够在小世界的通关条件上做手脚,可是,直接修改君上的记忆?封印和修改是两个完全不同难度的操作,铠铠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若说谢茂脑子里乱七八糟似真似假的记忆,是君上记忆被封印之后,脑子无法自圆其说自动混搭出的结果,随之携带来的正宗修法,各种道术的正确打开方式,甚至是被调了使用条件的各种法宝,也都可以胡乱按头强行巧合眼前这一叠一叠快比人高的虫族资料,也是巧合? 难道说,在我送君上进小世界之前,君上已经有了穿越时间罅隙的计划? 这个猜测让衣飞石坐立不安。 他会鼓起勇气暗算谢茂,把谢茂送入小世界养善心,是因为那时候的君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长久的绝望让君上无计可施,衣飞石日夜随在君上身边,只看见君上赤红着双目看着流落赤炭的天穹,失去了所有努力的方向。无论谁去恳求说服,告诉君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君上都不肯纳谏。 那时候,君上的想法只有一个,灭世。 君上固执地只想灭世。 衣飞石无法改变君上的想法,也不能替君上解决当时的困局,他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阻止君上灭世,为了阻止君上在灭世的同时毁灭自我,他只能把君上送入小世界,希望杀敌杀到暴戾无比的君上生出一丝善心,给仅存的庶民、自家弟子,以及自己一条活路。 衣飞石从不后悔自己的做法。哪怕在君上解封回归之后,必然会制裁他。 可是,如果君上早就有了对策,如果君上打算通过时间罅隙,游过时间长河,去做些什么 衣飞石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君上有一个救世的计划,被我抢先一步自作主张破坏了。 谢茂封印下界的准备做得实在太整齐了,自圆其说的记忆,完整的功法,开了挂的法宝,林林总总都在催促刺激着衣飞石,警告他,谢茂应该已经有了主动下界的准备。可是,衣飞石并不知道谢茂的计划。 君上也不知道我的计划。我偷袭了他。 衣飞石看着谢茂埋头整理资料的侧影,生出一丝晕眩。 他没有更多的证据。就算他怀疑谢茂早有下界的计划,此刻也不敢冒险告诉谢茂真相。 万一谢茂并没有下界的计划,万一谢茂养出的善心还不够多,万一谢茂依然固执地想要灭世他已经没有能力和机会再次封印谢茂。 赌错的代价太大了。一旦输了,赔上的就是整个世界和谢茂的命。 衣飞石在短暂的权衡考虑之后,发现事情的重点依然落在了计划的完成度上。只有确保君上养足了善心,不再有灭世的想法,他才能带着谢茂回去,才有机会让谢茂摆脱万劫沉沦的窘境。 为了这个陌生时代的人类,君上能够做到哪一步呢?衣飞石不知道。 他只能继续守着。 ※ 三日后。 谢茂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前往中南府面见太子。 他曾说过,最快一两天就能送来资料,一旦延迟就不好预计了。昨天没把东西送来,太子便以为他的情报出了问题。今天送来倒是个意外之喜。 表哥,气色好多了。谢茂客气了一句,说的也是实话。 太子花白的发根儿变得乌黑健康,精气神都饱满无比,看上去神采奕奕,连带着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生气。太子身体好了,阿舍脾气也好了,见谢茂坐下,阿舍给他端来一盒糖,还冲他笑一笑。 药挺好。太子这样的身份必然不会道谢,肯说一句药好,就是记着这份情了。 把谢茂带来的U盘打开,多达三百多万字、近万张图片,太子都吃了一惊。你这情报是不是太详细了一点儿?你是不是外星奸细啊? 打开文档看了一眼,太子说:简单做个汇报,具体资料我要交给机要室分析整理。 从来都只有别人给谢茂做汇报的,他什么时候去给别人做过汇报?原本谢茂交了资料就想走,看在太子不惜嗑药操劳国事的份上,他坐稳了慢慢地剥了一颗糖,果然很简单地说:虫族是个天生的战斗种族,他们的雄虫负责精神层面的攻击,雌虫没有精神攻击的能力,但是,可以称之为虫型兵器,是非常完美的单体近战单位。 除此之外,比较重要的是他们的繁殖模式。 虫族内部雌雄交合才有几率诞生雄虫,但是,虫族的DNA结构,注定了他们的性别比不可能达到1:1,雄虫永远比雌虫稀少。即使所有雄虫妻妾成群,依然有大量雌虫无法婚配。 为了保证族群存续,虫族还有另外一种外部繁殖模式。 他们会绑架外星生物,比如,人类。他们改造人类的身体,并在人类的体内产卵,借此完成繁殖过程。这种外部繁殖模式只能诞生雌虫,是虫族扩充军队、维持族群存续的主要模式。 至于虫族吃什么喝什么有着什么样的文明什么样的喜好,谢茂都没有详细说。 他说的是最重要的事情。 虫族复刻地球的动机。虫族究竟想对地球做什么?! 太子依然觉得这事有点诡秘。一个外星文明高级到能够复刻地球人类并同步,居然解决不了族群内部奇葩的性别比,雌雄比例失调也罢了,还需要在别的种族体内产卵,敢问你们是寄生虫吗? 他们复刻一个地球,是为了用那个星球上的人类繁殖后代?太子问。 他们要的是地球,谢茂戳破了太子的幻想,和地球上的人类。 在前一个地球被侵占毁灭之前,我们曾经是前一个地球的镜像星。虫族复刻出我们,让我们继续存续,我们的原本星则沦为虫族的繁衍地。一旦现在我们所处的地球进入成熟期,我们也将会被虫族入侵攻占,成为虫族的繁衍地。那一颗属于我们的镜像星 谢茂手指在额头上轻轻一碰,它们会从沉睡中醒来,成为新的地球。 太子叹了口气。 噩梦成真,外星人要入侵地球了。 为了保证对虫族作战的先机,谢茂很大尾巴狼地没告诉太子实情。 真告诉太子虫族在一万七千年之后才会上门,太子很可能就把这事儿撂一边,勤勤恳恳去搞五年十年二十年计划去了。搞掉美国自己当蓝星老大这事儿做起来难道不时髦吗?那么多可爱的小兔子还等着有生之年得见您君临天下呢,一万七千年?想那么遥远的事。 照人类这么作下去,一万七千年之后,地球上还有没有人类都是两说。 谢茂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去过镜像星,不清楚具体情况,几年,几十年,几百年都有可能。 他撒谎特别诚恳,顺利唬住了太子。 离开中南府之前,谢茂还顺手递交了一份材料,是他准备开山立宗的申请书。 想要对付虫族,新古时代必须大踏步迈入修真时代。 虫族的雄性非常擅长精神攻击,在谢茂的记忆里,曾经有过一只高等雄虫精神控制某个小星球两亿人口的记录,衣飞石对此表示认同。 虫族的雌虫个个都是虫型兵器,战斗状态自带装甲,速度、力量、敏捷、耐力都跟开了挂似的,一只雌虫能徒手杀一只史前巨兽。最可怕的是,这种彪悍的雌虫不是一只两只,也不是一万只两万只,他们的数量多到令人发指。 谢茂的打算很简单,也许,他记忆里的修真大学并不存在 他可以自己建一个。 嗯,修真大学创始人兼种植系主任,谢茂挺喜欢这个身份。 第483章 乡村天王(242) 谢茂前往镜像星的申请一直没能获得批准,据太子透露,主要原因是技术难题。 架设空间通道需要相当大的能源支持,华夏掌握着全球最完善的开门技术,最近对新能源的开发已经勉强能支撑开门的损耗。但更大的问题是,美国实验故障抵达镜像星是一个意外。 人类至今没有技术能够定位镜像星的位置。 华夏开门技术的最远传送距离也仅限于全球范围内。 这两个原因使得再次前往镜像星成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子没有向谢茂明说的是,考虑到谢茂手握三枚至高海印,他曾有心让谢茂参与星门特殊小组的研究,担任编外技术顾问。然而,他近年来的行为引起了一些内部势力分歧,几方矛盾越来越激烈,各方面都有戒备和反弹,太子只能暂且不提。 攘外必先安内。 谢茂所递交的虫族资料,虫族带来的致命威胁,越发坚定了太子尽快解决内部分歧的信念。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太子显得很低调无争,哪怕谢茂送来的资料让太子忧心忡忡,他也没有大刀阔斧地进行改变,只默默地批准了谢茂所申请的培训班项目。 是的,谢茂心目中伟大的修真大学,草创时非常低调,对外仅宣称是隶属特事办作训处的培训班。 谢茂亲自担任培训班的第一任主讲师,受训学员则是主食组修行排名前三十位的佼佼者。从新机构的责任单位到受训学员的来源看,这就是一个特事办的内部培训,别部门无法监管也不能过问。 这批学员在接到培训通知书时都很意外。 作为战损率长年居高不下的一线作战人员,主食们的职业生涯其实不算很长,他们通常十七、八岁参军,三两年在军中崭露头角,随后被选入特事办担任作战员,能在一线干到三十岁都是凤毛麟角。 根据保密等级不同,到了年纪的主食们可能转业到地方,也可能直接在特事办调组转向二线,负责勘察现场、审核评估情报等文职后勤工作。主食们刚刚才集中培训了一年,眼看有了点修真成果,打算学以致用大展拳脚,现在居然又要集中培训?这是要把我们培训到直接转业吗? 到了培训地点之后,这群主食们更懵逼了。安排在深山老林的特训地点,他们也不是没去过,就算没有两间破瓦房,帐篷总得有一个吧?这一片荒地算是怎么回事?类似他们这样兵王中的兵王,需要再做野外生存培训? 良好的服从性使得这群战士都很平静地在原地等待命令。 没多久,一辆车停在了山下。 山顶距离山下太远,看不清车上下来几人的面目。不过,人在行走时都有着很独特的步幅节律,老远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粢饭团就给身边的哥哥们打报告:是老大!老大来了。 接下里都是议论纷纷:老大给我们培训啊? 自从老大升官之后,办公室都不来了,听说他最近忙着拍电影? 真要是老大给我们培训就好了。 好久没跟老大切磋了嘿嘿嘿 从山下上来不止谢茂,衣飞石跟在他身边,常燕飞与昆仑也随后而至。 谢茂一向很遵守特事办的保密规定,从不带外人进入老巢,更不会让外人参与特事办的工作。常燕飞是谢茂的秘书室主任,他出现在这里不奇怪,衣飞石和昆仑怎么也来了?主食们心生疑虑。 随着谢茂越走越近,主食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小,渐至鸦雀无声。 往日主食们和谢茂关系亲密,见面说说笑笑,还能打一下跳两下,随着谢茂一路开挂升级,在特事办的时间越来越少,再不跟着主食组出一线任务,哪怕主食们心里觉得他还是老大,那种可以勾肩搭背趴一个控制区域的放肆,毕竟消失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雪化山开,春光明媚。 阳光倾洒在谢茂白皙俊美的脸上,越发显得气质与以往不同。 他再没有从前全副武装混闹在战士中满脸不服就干的桀骜暴躁,也不再是保护着兄弟们在一线出生入死的主心骨指挥官,他穿着价值不菲的私定衣服,白皙的肤色说明他如今多么地养尊处优,他不再是一名战士,他是一位背景深厚、能量庞大的官员。 所以,当他保持着平常冷淡的神色,一步步从山下走近时,他携带的威仪逼得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主食们下意识地整理了军姿,收腹挺胸,等待谢茂的训话。 谢茂在人前站定,看着这一批熟悉的面孔,旧友重逢,难免笑了笑,说:我来介绍一下。 紧绷的氛围在这一点儿宽和的笑容中瞬间支离破碎,主食组修行前三十名战士几乎都是谢茂的老战友,尤其是曾经被谢茂带在身边亲自指点修行的八大弟子,表情管理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菠萝饭躲在人群里开玩笑:不用不用,我们都认识。大嫂和昆仑嘛! 见谢茂倏地变脸,旁边不远处地炒面和莜面连忙摁住菠萝饭,假兮兮地揍了两拳,土豆粉在旁举手道歉:师父您可别生气,揍死了揍死了,看,已经死了! 菠萝饭配合地躺倒在地上,吐舌头闭眼睛,一副横死状。 衣飞石曾经在微信群给菠萝饭等八人授课,关系很亲密,因此他们才敢这么开玩笑。 土豆粉口中的师父也不是称呼谢茂,而是一直私下指点他们修行的衣飞石。只要手机能上线,收到这几个曾经的学生私聊来问问题,衣飞石都会详细地解答,一分钟的语音,常常一刷就是七八条。 对衣飞石来说,这也不耽误什么功夫,举手之劳。 除了授道讲课之外,这群主食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也会找衣飞石。比如粢饭团就喜欢找衣飞石借钱,月底借上两千块,月初发工资就还上,偶尔还会给衣飞石发利息红包。衣飞石看了挺好笑,细想又觉心酸,干着出生入死的工作,饷银也就那么些,年轻人别说攒钱买房子,交个女朋友都捉襟见肘。 这样亲密的关系,开个小玩笑,衣飞石又怎么会生气?在谢朝带兵多年,衣飞石也早就习惯了军中这帮直男癌,把男男之间的关系理解为男人和女男人,这是常识上的误区,并不一定心存轻蔑。 常燕飞偷偷瞅了一眼,发现衣飞石好像真的不生气,反倒是谢茂有点不爽。 闹一场之后,菠萝饭从地上鱼跃而起,往人后躲不敢露头,怕谢茂揍他。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你们新的工作单位,隶属作训处的修士培训班的办公地点。 谢茂指了指目之所及的这片山野。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指点,看向这片野地。 距离京市一百六十公里以外,拉了圈的军事禁地,没有农户、山民,没有一切闲杂人等,山凶土莽,杂草丛生,木不成材,哪怕山沟里长着一片桃树,桃花正艳,也没能给这片荒地带来任何美感。 办公地点?野外露天办公吗? 主食们面面相觑。 最重要的是,昨天收到的是培训通知吧?新工作单位怎么回事? 主食组隶属于作战处,是一线作战单位,作训处也算是他们今后转业的方向。 可是,一线伤亡率高,出任务累,身份级别上的升迁速度也远比别的部门快。只要不是因公负伤提前被迫转业,谁愿意年轻轻就去二线打酱油?粢饭团掰了掰手指,如果不算跟着谢茂修行的大半年时间,他在作战处待了还不到两年,提前转业很影响今后的级别和收入啊! 谢茂穿过人群,一路上捡了几个土块,折了几根树枝,走到山顶最开阔的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他手心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将土块彻底煅烧。同时,他用手指在火中控制了土块的塑形,一间惟妙惟肖的拇指大的小房子在火焰中成型。 就在主食们满头雾水的时候,谢茂手中的火焰倏地变成深青色,轰一声,小房子变成半人高。 谢茂没有再托着这间房子,而是将之悬浮在虚空之中。众人才发现这间小房子是古建筑宫殿形状,重檐飞庑,赫赫堂堂。谢茂将折下来的树枝往土块烧成的屋子里拼装完毕,新嫩带着树液的树枝在触及火焰的瞬间迅速完成了变身。 深青色的火焰中分出千万缕细细的金色火焰,同时在土块与树枝上绘刻雕琢 神仙!粢饭团满脸惊恐。 团哥你看懂了?老大到底想干啥?黄焖饭是唯一资历比粢饭团还浅的新人,目前修为排名第三十,堪堪被挑选进入培训班。 老大在炼制一个法宝。他现在控制的是三昧真火,你看清楚有多少道了吗?起码八千道以上。 见黄焖饭满脸懵逼,显然还没有学到那么高深的层次,粢饭团满心卧槽只想找个人倾诉,叭叭地介绍,你知不知道八千道是什么概念?团哥我试着用三昧真火烧个垃圾,至今不能成功。假设控制一道真火需要的真元是1,两道是2,三道就是4,你数学不好就拿手机出来算,八千道是什么概念? 黄焖饭还真的掏出手机来按了几下:团哥,Infinity啥意思? 就是计算器死给你看的意思。粢饭团死死盯着谢茂的操作,不肯漏下任何细节。 馒头低声询问炒面:看懂了吗? 前面有个物质转化,看不懂。炒面同样把声音压得很低。 事实上,谢茂最开始用蓝火煅烧土块时使用的手法更奇妙。不过,炒面、馒头看不懂,粢饭团也没有看懂。让粢饭团高呼神仙的控火细琢,相比起最开始的捏房子,难度差得太远了。 只因为粢饭团看得懂控火的难度,所以才会惊叹。那些他们都看不懂的呢?谁也不知道具体多难。这是个稍微懂行就恨不得顶礼膜拜,水平差点就一头雾水的神操作。 粢饭团惊呼并解说之后,大家都知道谢茂在炼制一件法宝。 都是看过封神演义和各类修仙小说的现代青年,印象中的法宝要么是与混沌共生,要么也是千万年来各种天材地宝,升级流男主亲手练个法宝不还得去黑市抢点珍贵材料吗?这地上随手捡个土块,折两根树枝就练法宝,老大您闹着玩儿呢? 不少主食心生疑惑,这块荒地被圈了十多年,一直属于军事禁地,不许任何人出入。难道就是因为这里的土块树枝都是宝贝? 他们开始沿着谢茂收集材料的地方搜索,想要看看到底有哪里不同。 昆仑。谢茂突然吩咐。 被他操控着悬浮在虚空中的小宫殿已经彻底成型,再看不出土块树枝的模样。 昆仑上前将几个蹲在地上研究土块的主食带离,下一秒,众人就看见谢茂手里的小宫殿飞了出去,一点点变大,越来越大,轰隆一声,最终坐落在山顶的空地上。 卧、槽。 主食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空无一物只有野草和歪脖子树的山顶,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一座宫殿。 这宫殿还会自动调节地形,压得四面平平整整。 尽管是皇室气派,却没有用朱墙与琉璃瓦,白墙黑瓦看上去还挺低调。 最让人无语的是,谢茂站在这座宫殿形制的建筑前看了一眼,虚空中题了培训班三个字,啪唧挂在了重檐之下。 这要是写某宫某殿也罢了,培训班三字挂在这么一座气势非凡的宫殿上,特别穿越。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即将奉献一生的事业。 谢茂站在这座花费十分钟炼制的建筑前,向所有目瞪口呆的主食宣告。 我教你们,你们教所有人。从健康成长到延年益寿,从强身健体到特殊作战,从独善其身到兼济天下。我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会留在这所学校这个培训班里。 他指了指背后巍峨华丽的宫殿,想学吗? 主食组还没反应过来,站在最远处的常燕飞已经扑了上去,屈膝磕头:师父!我学,我学啊! 他这么一闹,搞得自己挺像谢茂安排的托儿,炒面几人反应快,迅速跟着跪下要喊师父,被谢茂满头黑线地阻止:不许学他胡闹。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在特事办公开讲道,不收门徒弟子。这里 谢茂再次指向背后的宫殿,这里是所有人都能学习的地方。圣人言,有教无类。大道无情行日月,大道无名长万物,我所学皆法天地自然,你们非要拜师,就拜天地万物。 至于我,谢茂想了想,我还是你们的主任。 不是特事办主任,而是种植系主任。以后修真大学成立,我就是你们的创始人校长,你们的毕业证上都统统都要写上我种植系主任的大名,真是扬眉吐气。 主食组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老大这是真的要弄培训班,真的要给他们提前转业了。 相比起地上抠个土块就能造房子的神奇法术,转业后的工资待遇那都不值一提,没有男人不追求更强大的力量。特事办里的隐盟弟子为什么工资待遇比普通战士高一大截?不就是因为他们技术垄断吗? 主食们个个眼放绿光,巴巴地谢茂和他背后充作强大背景板的白墙大殿,起哄地叫着主任,主任。 常燕飞失望又委屈地爬起来,想拜个师,怎么就这么难? 衣飞石接了电话,走到谢茂身边,轻声说:先生,阿舜打电话来,说童小姐生了。母女平安。 新生命的诞生,永远都会让人心生欢喜。容舜原本是中年丧偶、无子终老的命格,现在孩子顺利出生,他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谢茂又是赐福又是护符,各种保驾护航,终于等到这一天,十分高兴。 他这种高兴,衣飞石没法儿理解。 二人在谢朝也养过不少孩子,不管谢家的孩子还是衣家的孩子,谢茂都是只宠不爱,宠起来能上天,不宠了就撂一边,容舜和童画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差别? 谢茂居然还不满地问:怎么就把电话挂了呢?我不是说你这喜欢挂电话的毛病一定得改,你喜欢挂就挂,谁的电话都能挂,好歹把事儿说明白了再挂。容舜怎么说?孩子长得好不好? 无子终老不是说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也可能是临死前所有孩子都夭折了,谢茂当然关心孩子的健康情况。 衣飞石被问得一懵,不挂电话,还要一直聊天吗?是童画生孩子,又不是容舜生孩子,男女大防在,他当大哥的怎么好多问?回去送一份贺礼不就得了? 想起家里从此要多一个软绵绵的小婴儿,从来不喜欢小孩的衣飞石也有些不自在。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讨厌孩子的原因,心想是天生的吧?封印解除之后,他就明白了。实在是君上的几个弟子太烦人了,调皮捣蛋就算了,个个都喜欢穿君上的铠甲偷君上的佩剑,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跑远了几个熊孩子还蹲地上打滚哭,简直是噩梦。 炒面?粢饭团?你俩过来。谢茂招呼两个比较亲近的主食。 你们这两个月的任务是把山路开出来,按照规划图,建好宿舍与一号教学楼。 只有两个规定。第一,不许动用任何法术之外的手段,第二,不许呼叫支援。把这儿的地平整一下,铺上砖,山里不用修车道,有人行道就行了。 谢茂吩咐着,昆仑上前把准备好的箱子交给炒面。 箱子里面有我提前录制好的教学视频和规划图。先自己琢磨,不懂就问。 这位昆仑老师是你们的指导老师,负责你们此次作业。我不强调纪律,你们能打得过他,这两个月随便横行霸道,反过来若是被他打哭了,别找我出头。 昆仑冲炒面和粢饭团点点头,表示我今天就留下不走了。 谢茂带着衣飞石、常燕飞匆忙乘车离开,打算去看看刚出生的宝宝。 各位只拎了几身换洗衣服来培训的主食才意识到,他们即将面临的问题比较具体。比如说,不许呼叫支援,那就得自己解决饮食问题,又不许动用任何法术之外的手段,走出去买吃的不行吗?自掏腰包不报销也不行? 昆仑肯定地点头:不行。 顿时一片哀嚎声。 粢饭团把包里的饮料开了一瓶递给昆仑,讨好地问:老师,那能不能教教我们,怎么用法术的手段,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 昆仑接过学生孝敬的功能饮料,喝了一口,指点道:心头一念静,口中似蜜糖。 黄焖饭看粢饭团吃瘪的模样,忍不住问身边的馒头:馒头哥,老师这是啥意思? 不吃,不喝,不拉撒。馒头说。 主食们都垂头丧气,老大临走前说请教昆仑老师,这昆仑老师也不好请教啊。 都是特事办一线作战精英,既然最大的外援指望不上,主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哪晓得昆仑喝了几口饮料,在谢茂刚刚立下的宫殿前找台阶坐下,说:我今天开始讲《老祖云游天下保食全身法》,此法又称全身法,相传是上古时期刘陵老祖云游天下时所使用的辟谷全身之术,修此术小成者,可餐风饮露饱满精神,大成者,不饮不食,寿同天地。 大家做好准备。一刻钟后,开始宣讲。 昆仑话音刚落,主食们全都拎着自己的手提袋,在昆仑身边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等待上课。 嗷嗷待哺啊老师! ※ 谢茂上午离开京市,在培训班打了个转,又驱车一百六十公里,赶回京市探望新生的宝宝。 回城的道路很通畅,进了三环以后,到处都堵了个水泄不通。除了在街头执勤的交警,偶尔还能看见军车呼啸而过。不是单纯车流量太多所造成的拥堵,也不是事故占道,是很严厉的交通管制。 常燕飞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所有的车一辆一辆停下,四面八方都成为大型停车场,说:老大,情况不对啊。 衣飞石低头看了手机一眼,说:信号也没了。 需要尽快赶往中南府么?常燕飞问。 衣飞石就不会问谢茂这个问题。 太子从未向谢茂透露过自身的处境,不过,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斗胆往谢茂屋内装监控设备的军官,出事就心急火燎找特事办要说法的将军早在大年初一,谢茂就开玩笑地和太子提过兵谏一事,阿舍瞬间变脸。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掌控着特事办,又是太子的自己人,太子对此闭口不谈,就是不愿谢茂插手。 在京这么多天,谢茂特意选择今天离开京市,难道是个巧合? 修士的世界里,不存在巧合。 如果不是童画在今天生了小宝宝,谢茂绝不会这么匆匆归来。 不会堵太久。稍安勿躁。谢茂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第484章 乡村天王(243) 如谢茂所说,半个小时之后,交通管制就解除了。 路面上依然非常地拥堵,往日四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路上谢茂接到了徐以方打来的电话:茂茂,你在哪里?你没事吧?飞儿和你在一起吗? 我在医院楼下。谢茂安抚道,您别着急,我马上就到了。小衣和我在一起。 车辆驶入停车道,在VIP病区门口停下,谢茂挂了电话,衣飞石开门请他下车。 他左右看了一眼,一直守在医院附近的大批内卫,此时正分批撤走。 显然太子今天的行动很谨慎,除了对重要目标进行清除之外,还额外派人来保护徐以方。 徐以方上午就陪着童画到了医院,孩子出生之后,她就乐颠颠地守着孩子,兴奋劲儿过了,出门才发现半栋楼都被内卫团团包围,唬得以为出了大事,想联系谢茂,电话也打不通,急得满头包。 谢茂进门时,医院里面依然有内卫守着,他打听着房号上楼,还被尽忠职守的内卫查了证件。 VIP病区顶上两层都是容家自留的疗养区域,童画生产之后在屋内休息,宿贞负责看护,徐以方则守着刚出生的小宝宝。刚和谢茂打通了电话,她放了心,这边婴儿沉沉地睡着,她也爱不释手,不停和身边的护士念叨:和我茂茂真像!茂茂小时候也是这么个猴儿样,丑巴巴的 护士听了都忍不住笑,除了她们这样常年护理新生儿的熟练工,普通人确实很难分辨皱巴巴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同,尤其是刚出生不到24小时的宝宝。 谢茂走进来恰好听见徐以方没口子地瞎说,顿时满头包。容舜和童画的女儿,像我算怎么回事? 妈。 茂茂!徐以方连忙站起来,迎了两步,上下打量谢茂,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茂凑近打量刚出生的小姑娘,想知道这孩子命数如何,是否健康。 刚出生的婴儿很难说长得好看,大多数都是皱巴巴红通通的模样,这孩子也没能免俗,她顶上还粘着几撮胎毛,看着有点秃,秃得还挺可爱搞笑。 谢茂左看右看,始终没觉得这孩子哪里像自己。 孩子眉目都没舒展开,眼睛一条缝,连像容舜还是童画都说不好。 刚出生的孩子大多都是这副丑样,反倒是重一点儿就壮一点儿,出生时分量不同的两个孩子才有些差别。有宿贞指点,童画孕期刻意控制了孩子重量,生出来五斤四两,实在不算重徐以方怀孕时被谢润秋逼得心力憔悴,谢茂出生时也很小个儿,因此徐以方才会一直说长得像。 谢茂轻轻拍了拍徐以方的肩膀,柔声说:妈,这孩子长得好,会有后福的。 徐以方隔着小被子摸了摸睡得香甜的宝宝,满心温柔:她一定会幸福健康的长大。 说了这么半天话,容舜都没有出来,衣飞石颇觉奇怪,问身边护士:小容总裁呢? 护士还没说话,徐以方一向温柔的脸沉了下来,带了些愠怒地说:他回来了,你们俩都要好好和他说一说。老婆生孩子呢,孩子才抱出来,他倒好,接个电话就跑了。什么工作比老婆孩子更重要?太不像话! 容舜对童画几乎算得上是宠妻典范,若非必要,他绝不会丢下老婆孩子就跑。 谢茂觉得,容舜突然离开,很可能与今天发生的大事有关。就容舜那个脾气 好好,我说他。谢茂只能敷衍徐以方,容舜做事有取舍,谁敲打提点都不管用。 刚生产的女人各种不方便,谢茂和衣飞石都自认大男人,不好去看刚刚生产的小姑娘,送了些补身珍品请徐以方转交。常燕飞就不一样了,他和童画有相约撸串吃小龙虾的垃圾宅友谊,也不如谢茂和衣飞石那么古板,于是跟着徐以方去童画房间转一圈表示慰问。 新生儿护理房间里,只剩下护理师、护士和谢茂、衣飞石几人。 谢茂在床前看了一会儿,见婴儿软塌塌的脸嫩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在小人家脸蛋上戳了一下。 护士目瞪口呆。什么情况?戳?这才生下来五个小时呢! 徐以方看孩子之前换了干净衣服,消毒液洗了手,这还不肯直接抚摸孩子裸露的肌肤,只不过是隔着襁褓抱了抱,诸如其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抱着孩子就一通乱亲乱啃的骚操作,一概皆无。 徐以方这么讲究体面,她儿子居然用硬邦邦的手指去戳婴儿的脸,护士简直不能相信。 呆滞两秒后,护士连忙上前,就怕孩子被戳哭了。哪晓得这孩子睡得很熟,被谢茂戳一下也没什么反应,还吸了吸小嘴,有点口水泡泡。 谢茂又在她另外一边脸颊戳了下,招呼衣飞石:你来看,这么个小人儿。 衣飞石离着孩子六尺远,怎么也不肯走近,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他也不是没见过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刚出生的孩子软得没有骨头,放在手心都怕从指缝里流走,先生居然还戳她。 谢茂东戳一下,西戳一下,终于把孩子戳醒了,不爽地哇哇大哭。 护士上前把孩子抱到另一边,借口喂奶,不让谢茂再玩。 徐以方黑着脸从隔壁病房回来,难得一回在儿子面前发脾气:真是天生一对。 谢茂看了正在哭的宝宝一眼,忙解释说:我就是摸了一下,她脾气也太坏了。小衣没有弄她。 徐以方白了他一眼,跟着过去哄宝宝了。 常燕飞这才和他们解释:太太不是骂你们。示意了一下隔壁童画的病房,刚才我们去看童童,她也没休息,让护工把她的床了摇了起来,抱着电脑在线上给表弟做技术支援。 容舜和童画两口子都是生完孩子就进入工作状态,难怪徐以方骂他们是天生一对。 ※ 当天夜里,谢茂在家中收到特事办两支秘密行动队的报告,他才知道特事办也参与了今天的行动。 太子直接调遣了秘密行动队执行任务,特事办上下,除了他这个被事后通知的主任,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国家安全局正准备调查这两支神秘出现的队伍,赵秘书打了个电话,相关记录连夜被清除,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在外界看来,特事办在此事上保持了绝对的缄默,没有任何立场。 谢茂可不觉得太子此举是为了保护特事办,更大的可能是,特事办内部人员来历太过复杂,太子担心走漏风声,干脆不用特事办明面上的势力。就以隐盟家族而言,几乎所有隐盟世家都和京市家族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隐修之人需要钱财修行,当权者也需要玄学加持理顺命运,这是根本割舍不了的交易。 独立于特事办之外的两支秘密行动队就不同了,机构精悍,人员简单,完全听从太子指挥。 九天十地。 谢茂看着这两份先后交来的行动报告,哂然一笑,加上已知悉的电子戳,归档封存。 这两支行动队,一支代号九天,一支代号十地,行动不分国境内外,单纯按照事件性质不同分配任务。九天负责妖魔鬼怪一切非自然力量,十地则负责所有人修搞出的不可控状况。 从一开始谢茂就不怎么搭理特事办的事务,这两支秘密行动队除了例行打报告推锅、打报告要经费,也从来不理会谢茂。 与他们同样是秘密组织的三个情报小组,在京联络人经常找谢茂汇报工作,怎么都混了个脸熟。 这两支秘密行动队么,谢茂只见过报告中的代号,没见过任何真人,包括联络员。 九天的联络员是条金毛狗,十地的联络员更绝了,人家是个智能机器人。 谢茂现在一心扑在修真大学上,一心一意当好橡皮图章,更没空搭理这两支秘密部队。 反正他们归太子管。 处理好特事办的工作之后,谢茂还看了第二电影发来的工作邮件。 衣飞石端了夜宵进来,见谢茂开灯还要写教材,说:先生早些休息,我来吧。 谢茂把位置让给他,擦手挑了个草莓吃:岳云拍那个网剧卖出去了,两千万成本,卖了八千万,熊开新说几家网站还差点撕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他摇摇头,看不懂。 衣飞石才坐下来,谢茂就从背后抱住他,靠着他背上,一边吃草莓,一边吃豆腐。 岳云拍的网剧狗血又夸张,穿越到现代的岳少将军一路收获美女芳心,而他本人一心一意寻找返回宋朝救爹救国,对美色毫不动心。第一季结束,岳云是否找到返回宋朝的方法是个悬念,反正岳少将军在现代是越混越好,有钱有权有兄弟,日子十分滋润,动不动拯救一下世界。 当然,这部网剧能卖出八千万,除了全片质量在线之外,也吃到了《岳云传》的福利。 《岳云传》上画三十天,票房收入40.01亿元,险险站住了华夏票房40亿档的位置。 通常而言,观众都是健忘的,一部电影下档之后,不到十天热度就会降到最低。《岳云传》不一样,这部电影后续非常可观,院线下来之后,刚好临近开学,各大学的历史系、美术系都在讨论,据说还有体育学院教授组织学生们观摩学习 《岳云传》绝不仅仅是一部电影,它承载了太多价值,值得人去深思研究。 《岳云传》中,岳云身首异处的结局也让无数人心碎,堪称男默女泪。 现在《岳云传》同一公司制作网剧,讲述岳云穿越后的生活,这对很多寄望美好结局的观众来说都是一种安慰。就好像在悲剧结尾的原著之后,有人写了一个HE的同人故事,读者总是愿意买单的。 衣飞石已经习惯被谢茂揉来搓去,耐着性子写教材,他所有的基础功法都是君上所授,哪怕修法不一样,知识点总不会错,写教材绝不会荒腔走板,不符合谢茂的意图。 要抄录的教材太多了,我还得多做几个教学傀儡,以后专门管理图书馆。谢茂挑了个草莓喂衣飞石嘴边,我打算聘岳王爷来做种植系的教授 衣飞石呛了一下,种植系?岳王爷? 下部电影就拍《武侯传》,得空咱们去成省一趟,拜会武侯祠。谢茂第二个瞄准的教授是诸葛武侯,这不还缺一个执行副校长吗?要能请武侯出山就太好了,他老人家要三顾茅庐才请得出来,咱们先跑着。除了武侯祠,我还想去茂陵看看 明亮的灯光下,谢茂与衣飞石坐在书桌前,一人认真干活,一人认真絮叨,被谢茂摸得耐不住了,衣飞石干脆转过身来,认真温存。 春情流淌时,电话响了。 谢茂仿佛没听见,眼里心上都只有衣飞石,一只手扣住衣飞石睡裤腰带,正要往下扯 门铃响了。 这门铃连通门卫岗哨,显然是有访客到了门口,且找得非常着急。 与谢茂、衣飞石常来常往的客人,门岗都认识,包括岳云、吴悠,都能随时进出大门。关系更远一层的访客才会被拦在门口等候通报。半夜十点,谁这么不长眼跑来扰人清梦? 谢茂不爽地翻身起来,衣飞石已披上睡袍,接起门铃:怎么了? 【少爷,有一位赵秘书拜访谢先生。】门岗处汇报。 衣飞石回头看见谢茂黑着脸,说:请他进来。 今天毕竟情况特殊,那边才掐完了架,太子马上派人上门,这种紧要关头,谢茂必须亲自接见。衣飞石挂上门铃,回来哄了几句,谢茂才黑着脸换了衣服,跟衣飞石一起下楼。 昆仑在培训班,常燕飞在医院陪童画,谢约翰回了美国,今天家里只有谢茂与衣飞石二人。 二人下楼时,赵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您请进。衣飞石开门接人,谢茂在客厅里翘脚坐着,满脸朕不高兴。 这种时候被人打断了,哪个男人高兴得起来? 赵秘书满脸着急,往日都会和衣飞石客气地打招呼,今天点点头就冲进门:谢主任,南海平台出事了,小徐先生希望您马上出发,飞机已经在等。 这消息倒是出乎意料,半夜来找,居然是为了南海平台。 南海还有什么平台?淡化技术试验平台。或者说,捕猎之门技术研究平台。 我去一趟。谢茂起身换了双鞋,上了赵秘书的车。 先生。衣飞石扣住车门。 谢茂只好万般无奈地往里挪了一个位置,让衣飞石坐了进来,顺便问赵秘书:这么晚出差我丈夫不放心,我带他一起你不会介意吧? 根据保密条例,带着衣飞石去南海当然不可以。偏偏赵秘书又不敢说介意,万一惹毛了谢茂,他推开车门跟衣飞石一起回家撂挑子不干了呢?可怜赵秘书只好假装没听见。 若要快速赶到南海,飞梭出行才是首选。然而,谢茂并不想让赵秘书知道飞梭的秘密,他独自去南海也没有用涉及到捕猎之门的秘密基地,没有太子亲信带路,找得到门也进不去。 机场安排了专机,赵秘书与谢茂抵达之后,走了特殊通道,五分钟就起飞了。 飞抵南海上空时,谢茂就察觉到不妥之处,他站在窗前,看向漆黑的大海:小衣,这里 他指向浅海某处。 衣飞石仔细辨认片刻,摇摇头:看不出来。 谢茂也说不好刚才心头泛起的那种感觉,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破碎感,洒满了整片海。 飞机在海边盘旋一圈,最终落在了某个军用机场。赵秘书解释说:原本平台有专用机场,三天前刚刚出了事故,为确保安全,只能停在外面。 所以,下了飞机之后,还要换乘车辆才能抵达平台。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四处静悄悄地,隐隐有波涛声随风而来。 谢茂眯着眼睛看远处沿着海岸线修建的平台,很确定这里就是特事办所经手的淡水项目下属企业新能源制造的供应商,淡水过滤平台。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个平台没什么技术含量,由特事办自主经营,经手人是容锦华。容锦华投胎之后,主管这个项目的就是容舜。 阿舜回家了吗?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容舜办完事也是回医院,他这么大人了,不会时时刻刻向哥哥汇报行踪。 抵达平台附近后,众人下车,再次换乘快艇。今夜朔月,黑沉沉的海岸看上去宛如噬人的野兽,谢茂一边往快艇上走,一边指着通往平台的长堤:那里有路,为什么要坐船? 负责来接人的战士穿着便装,解释说:路封了。 赵秘书说:谢主任,这里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请相信我们的安排。抵达平台之后,会有专家向您讲述详细情况。 快艇在海面上飞驰,吹得衣飞石短发乱飞,谢茂替他捂住头发,问道:冷不冷? 衣飞石默默从小世界里掏出一枚平安扣,刷地罩在挡风玻璃上,船上瞬间风平浪静。 三分钟后,抵达平台。 这座平台名义上负责淡水过滤,所有建筑都顺着海岸线往内延伸,对外能参观的厂区、办公区、宿舍区,看上去也都很寻常。安排的安防等级也符合它本身的保密等级。 办公楼和控制闸房这两栋建筑之间,有一个不到五十公分宽的小通道,大多数人会将之理解为建筑间的合理间隔。前来迎接的战士带着谢茂等人穿进这条小巷,穿行时,谢茂突然回头看了衣飞石一眼。 你要是和刚来新古时代一样胖嘟嘟,现在就卡住了。 衣飞石默默不语。 现在没卡住就行。 走到通道三分之二处,引路战士停下脚步,从左边墙面最低处,往上拉开一道门。 没有电影中高科技的密码锁、瞳纹锁,墙上只有一个摄像头,看清楚战士的脸之后,门后裸露的墙面无声折叠起来,露出一道小门。谢茂跟着走了进去,才发现门口站着岗哨,人工识别并开门。 在这道门口,荷枪实弹的守卫检查了赵秘书带来的密码器,确认身份之后,才准许进入。 一路往下走,每往下深入一层,就要接受一次繁琐地身份检查。 一连往下走了十二层,谢茂和衣飞石皆耐性十足,赵秘书体力上却有些扛不住了。 这个秘密平台建造得极其土鳖,没有升降机,上下全靠步梯。偏偏每一层都很高,五折步梯,每折二十级台阶。换句话说,下去一层就要走一百步梯子,十二层就是一千二百级。 终于抵达目的地。 辛苦了。你们终于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英俊男子迎了出来,伸手示好。 谢茂和他握了握手,说:原来是你。 衣飞石则停顿片刻,微微颔首致意。 赵秘书介绍说:谢先生,这是平台负责人容策容书记。 去年才调过来负责平台项目,名义上还在商务部。容策看上去气色并不好,大约是许久没睡觉,眼眶泛红,嘴角还起了一排小泡,情况紧急,我就不客套了。有几个视频,我要请谢主任看一看,这边请。 容策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进了保密会议室,锁上房门,关灯打开视频。 那是一段建筑摄像头拍摄到的视频。 就在滤水平台的附近,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些海水海鱼,在平台上徒然挣扎翻滚。 这个摄像头在平台中部,离海水很远。而且,容策把视频回放到海水与海鱼出现的刹那间,定格,拉大,我们估算过,海水出现时是一个立方体,大约有68厘米高,70厘米长,30厘米宽,这几条鱼都在水里,离地大约2025厘米。 谢主任已经知道我们平台所研究的技术了吧?容策问。 谢茂点点头。 最开始,我们认为可能是能量发生了不可控的外泄,在这个地方开了一道门,导致海水与海鱼无意中穿越。为此我们开始了长达五十天的自检搜索,然而,方圆三百公里都查遍了,没有任何发现。 在这期间,更多的意外不停地发生。 容策开始播放接下来的视频。 厨房里出现海水和海鱼。 办公室出现海水和海鱼。 这是外面单位的工程师,他在上班的路上,突然掉进了海里。 这是准备出海的船只,船还在,我们的人消失了。容策指着某一帧画面,就在上船的途中,人不见了。 还有我们的长堤,这里是前往平台的必经之路,当时有七辆辎重车前来运送物资 容策摊了摊手,找到时,车全部翻下了海岸,人全部消失。 谢茂看着滚动播放的视频,若有所思。 赵秘书则比较了视频的拍摄日期,问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异常情况所造成的后果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开始是出现海水和海鱼,随后人掉进海里,单人莫名失踪,多人失踪? 是。容策停下画面,播放了最后一个视频,这是今天拍摄到的视频。 前面几个视频都是固定在建筑上的监控摄像头,最后这个视频却是记录仪所拍摄,摄像头被别在了拍摄者的胸口。几个平台研究员为了检测是否存在星门能量外泄,前往长堤上做一线勘察。 在这个视频里,谢茂和衣飞石看见了一道认识的身影。 她穿着专业的勘测服,主动背着仪器,手里拿着平板,应该是整个勘测队的领头人。出发之前,好几个年轻人都劝她在办公室远程观测,她表示一线勘测能发现更多线索,坚持要去。 她带着团队徒步走向长堤,一路分析当初的情况,结论依然是长堤发生的意外和捕猎之门传送物质的理论依据完全不一致,绝不可能是星门能量外泄。 根据前面几次意外发生的频次,我做了一个数模推测,意外的发生应该据有某种规律现在是华夏时间下午一点零三分,好的,如果我的算法没有出错,四十七秒后,这里会出现 一句话没说完,摄像头拍摄到了长堤消失的全过程,正说话的那位女士随之跌落。 现场一片混乱。 赵秘书压住心中的震惊,低声道:请节哀。 容策一直看着视频中最后定格的长堤上,长堤只消失了一瞬间,吞噬了那位女士,随后就恢复了正常。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它吃了人,又恢复了常态。 这是能够拍摄到的视频。容策低声说,还有一个没有拍摄到的视频。 今天下午三点五十七分,特事办六级执行官员容舜,奉命带队前来搜寻在长堤失踪的谢指导,他和他的战友一行十六人,都消失了。容策说。 衣飞石即刻起身:带我去现场。 谢茂则摇头,说:联系童画。 下午七点多,常燕飞还说童画在线上给容舜技术支持,他能失踪到哪里去? 第485章 乡村天王(244) 童画已经彻底懵逼了。 在这个卫星满天飞的时代,不管容舜掉进了地球的哪个角落,她都能和容舜保持联络。 现在容舜和她的连线方式已经彻底超出了童画能够理解的范畴,她刷新信号参数,所有目标落点都是受阻,受阻,受阻,然而,数据包一个个传了出去,根本不知道传向了何方 最诡异的是,她设定的通讯面板里找不到容舜的信号,反而是通过某个单机游戏传出了容舜的语音。 【我们在水里。童童,目测离海岸线很远,你能够定位确认我们的位置吗?】 不能,舜哥,我失去你的信号了,找不到你。你现在通过一个单机游戏的NPC语音和我说话,你声音特别怪,还有那种很欠揍的嬉皮士的腔调。 【】 【我们得先找地方靠岸,海洋里飘着,夜里很可能失温,再联】 不舜哥你不能挂断连线,我找不到你的信号落点,挂断我可能找不到你。童画同时刷开十多个任务十指翻飞,脸色苍白却极其笃定,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刚刚生产后的疲倦,谁也不能让她失去丈夫,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舜哥,你不要急,保存体力,保持连线,我一定会找到你。 直到此时,童画都没有意识到容舜陷入了何等诡异的事件当中。 在盛世安全集团干了这么多年,刚交了男朋友,男朋友又去了特事办供职,童画自认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了,不管过程如何艰辛,结局不都很平安美好吗?好人怎么会有坏结局? 哪怕宿贞就在门外陪着她,她也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这件事的诡异与为难之处。 容舜此次任务的保密等级很高,按理说,童画不是特事办的人,并没有权限插手处置,只是因为夫妻搭档多年,容舜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童画做后盾,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 童画的想法依然很低调。我们可以悄悄地解决掉,和往常一样。 宿贞在两个小时前进门来给她送了补身的夜宵,叮嘱她尽早休息。下午才生了孩子,晚上就爬起来玩电脑,看样子还打算干通宵,这要是亲妈看着,早就上手拧耳朵了。隔了两层的婆婆只能提醒一句。 童画一边抱着笔记本冷静地抓狂,满脑子都是舜哥到底跑哪儿去了?什么东西屏蔽了信号?什么会通过单机版游戏说话?一边还得注意门外的动静,深怕宿贞还没睡,或是半夜起来捉她这个不听话的新手妈妈。 按说宿贞对她一向客气,就算她得罪了宿贞,宿贞也不可能像对付容舜一样抽她,她还是很怵宿贞,宿贞稍微板着脸,她就忍不住脚脖子转筋。婆婆气场太大了,害怕! 咔嚓 这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下一秒,房门缓缓推开。 童画连忙道歉:妈我马上就睡了还有一点儿工作对不起五分钟! 宿贞打开灯,屋内瞬间灯火通明。童画穿着全套月子服,脑门儿上还绑着护额,一副裹得密不透风绝不能受风的模样,看似按照传统习俗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然而,她的护理床被摇了起来,半夜一点还抱着笔记本,关着灯,打游击战似的偷偷工作,可见这个月子护理做得何等精神分裂。 都不省心。宿贞上前,童画吓得护住笔记本,说:妈,就五分钟,电脑不能关 童小姐 啊!童画尖叫一声,看着宿贞放在护理桌上的苹果,苹果精! 宿贞解释说:这是谢茂在特事办的同事,米粉。谢茂需要和你联系,他所在的地方信号被加密,加入权限需要很繁琐的授权程序,所以他让米粉直接来找你。米粉是鬼修,你刚刚生产,这地方又是医院,让他直接来见你不太方便,所以我让他暂时待在苹果里。 附身在苹果上的米粉只能默默流泪,遇到宿贞这种护短的婆婆,他能怎么办?得到谢茂的命令,他飘医院还没找着人,差点就被宿贞安插在楼外的灭魂符灭了,亏得最近修了老大给的功法,勉强闯进来解释清楚来历,直接就被宿贞塞进苹果里,被人拿着走进来不愿意?宿女士可不在乎你愿不愿意! 童小姐你认识我吧?我是米粉。老大说,他没办法联系你,你应该可以联系上他?小桌上的苹果再次开口说话。 谢茂居然也已经插手其中,童画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点点头,白皙柔软的手指熟练地飞舞在键盘上,很快就激活了谢茂手机上的隐藏程序,直接与特事办的卫星网络相连,两分钟之后,她接通了谢茂的电话:先生,我是童画。 【你能联系上容舜吗?】 能,童画重新编写了通信参数,先生,我把我们的通话联系在一起,您可以借用我的通道和舜哥联系,稍等 她一边进行操作,一边向谢茂说了与容舜通讯的诡异之处,比如找不到通讯落点,完全找不到容舜的下落。 可以了。童画敲下最后一个回车,提醒容舜,舜哥,先生在线上。 【阿舜,现在能说话吗?】谢茂问。 【能说话。先生,我们现在情况很不好,朔月黑云可见度低,指南针失效,定位设备失效。无法确定哪个方向离海岸最近,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保存体力等待救援,但,童童说无法确定我们的位置。】容舜汇报的情况很无奈,既然无法定位,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得到救援,他们必须自救。 【确定月亮升起的位置。你们在长堤上失踪,不会离海岸线太远】衣飞石说。 【老师,我们掉进海里,已经有九个小时了。】容舜一向冷静,此时口吻中也有了一丝疲惫与焦躁。 一群训练有素的特事办战士,掉进海里第一件事是什么?判断局面,评估行动风险,迅速自救。 落海时没有任何人受伤,所有人身上装备武器都没丢一件,容舜命令抛弃一切重武器,只带手枪匕首,穿好救生衣,检查饮水干粮药品,朝着海岸方向回游。结果很让人失望,他们游了很久,面前始终只有苍茫大海。 那绝不是他们落水的位置。 容舜参与过伦敦之战,他知道什么是捕猎之门,他既然负责淡水项目,也知道华夏的星门项目。 【先生,我认为在长堤上有一道捕猎之门。】容舜说。 【捕猎之门的出入口是固定且双向的。】衣飞石提醒他。 换句话说,如果造成一切意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长堤上多了一道捕猎之门,很多事情都说不通。 第一,捕猎之门会搅起巨大的漩涡,就算华夏的开门技术突破了水的限制,也不可能并没有半点异状。 第二,同一地点在两小时之前刚刚发生了意外,容舜带着十六名搜救战士掉下去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属于前者的痕迹?要知道那位谢指导出发时身上带了很多仪器,掉水里之后,她肯定会抛弃负重,容舜带着人做搜救,必然也会寻找,却连半点痕迹都没发现?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谢茂问。 宿贞和苹果精都在身边,童画摘了耳机,公放了通信内容。 听见谢茂这带了点老师考学生的语气,童画先看了苹果一眼,苹果当然没有表情,她又看宿贞。很显然,宿贞和她一样,对谢茂的口吻略觉微妙。谢先生这是心里有数了?感觉没刚才接起电话那么着急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舜在海水里泡了九个小时,负重十五公斤,正没头苍蝇似的寻找海岸,哪里还有心思思考问题? 【也许是捕猎之门技术的升级版?】容舜看着苍茫无边的大海,泡在水里的身体透着凉意。 【唉这死脑子。】谢茂似是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又对着电话交代,【别费力游了,保持体力。待会儿你哥哥就去找你,不会把你弄丢。】 童画和宿贞这边都是面面相觑,怎么突然就找到容舜的位置了? 容舜则想起自己被海族绑架灵魂的遭遇,想来此次衣飞石也会用这种方式寻找救援自己。 次次都要谢茂和衣飞石冒险相救,容舜惭愧至极,泡在海水里逐渐失温的身体又觉得多了些振奋,他招呼身边的战友:【扣好安全绳,原地休整。保持体力,救援很快就到。】 ※ 容舜想得没错,衣飞石确实打算用血缘法术寻找他的下落。 鉴于此时修为依然不足,衣飞石还是打算以魂体的方式去寻找容舜,不过,和上回使用的阉割版不同,解除封印的衣飞石不需要再把肉体束缚在翡翠玉丝之中,他随时都能找到回来的路。且在魂体状态下,他也能携带整个小世界他的小世界原本就不在石一飞的身上,而是始终随着他的元神。 万事小心。谢茂把摄灵图册交给衣飞石,我等你回来。 他两人独自站在长堤之上,赵秘书和容策都离得非常远,这地方不安全,谁也不希望再有牺牲。 衣飞石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下一秒就闭眼软倒在谢茂怀里。 谢茂能看见他魂体出窍的模样,衣飞石在长堤上行走,循着血脉的指引,准确地走到了容舜落水的位置。 随后,天边昏暗的月亮突然变得银白雪亮,谢茂取出太一镜,对准月亮映出倒影,那一个刹那间,沧海桑田岁月流逝,都在镜中弯月中流转。衣飞石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太一镜中的月相也瞬间定格。 果然穿越了时空。谢茂之所以没陪着衣飞石一起去找容舜,就是为了确定他们的位置。 衣飞石只能把容舜的魂体带回来,想要带回容舜的躯壳,必须重新开一道门。血缘法术仅仅是一个定位行为,顺便让衣飞石给容舜带点修整的装备,不让这倒霉孩子刚当一天爸爸就累死在异时空里。 ※ 史前四万年。 衣飞石以魂体状态出现在容舜面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特事办里汇集了最多的修真战士,容舜带人来处理特殊事务,带的人也都是修真入门者。不说修为多么深厚,肉眼见鬼不难。 背后的肖祯忍不住问:容科长,我们这是要死回去吗? 衣飞石不愿谢茂担心,自然是要快来快回,魂体现身自然露出阴天子法相,从小世界里抽出一条楼船,置于海面瞬间变大,不用衣飞石和容舜招呼,险些累瘫的战士们纷纷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摊在甲板上喘气。 衣飞石将容舜提上船,交代他:我已经找到你们了,先生会定位你们所在的时空,船上有淡水饮食,你们好好休整,最迟不过三天,我会来带你们回去。 听见时空二字,容舜呆滞了一瞬,又问道:老师,你们去找谢奶奶了吗? 衣飞石皱了皱眉,说:我无能为力。 ※ 不是我们不愿意救人。若是有办法,此前失踪的调研员和运送辎重的战士,我都想救回来。谢茂向赵秘书解释,看着的却是容策,小衣和阿舜是亲兄弟,找人是通过血缘法术 容策一直泛红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声音喑哑:我可以去找谢指导。请您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 谢茂无语地看着他。 衣飞石解释道:小堂叔,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您没办法让魂体出窍,就算有办法让魂体强行出窍,失去了肉身的保护,您的魂体也会很快在烈日罡风中消散,更不可能穿越世界。这需要很长久的修炼和磨砺。 我明白。容策看着谢茂。 从血缘上论,容策和衣飞石才是亲戚,关系理应更亲密,他却古怪地对谢茂更亲近一些。 谢茂与衣飞石都认为,或许是因为宿贞和老二房之间的恩怨,导致容策怨恨宿贞,迁怒了宿贞的亲儿子? 你们说那道门不是捕猎之门,而是一个因未知力量出现的时间裂缝,谢指导和容科长都掉进了时间裂缝,去了一个未知的时空,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时间,对刚刚掉进时间裂缝的谢指导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容策抹了一把脸,坚定地说,我可以从现在开始修炼磨砺,我对修行没有野心,只要能穿越时空把我妈妈带回来就行了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穿越到我妈妈掉进时间裂缝的瞬间,找到她,对她来说,也只是经历了短短的一秒钟。 逻辑完美。 下午掉进长堤的谢指导,正是容家二房太太谢紫初,也正是容策的亲妈。 这位女士命途多舛,嫁入容家几乎荒废了一生,然而,丑闻被揭破之后,她不堪重负的人生得到了儿子的支撑与救赎,反而让她慢慢地走了出来。 一直以来,她都担心自己的存在成为儿子的污点,躲在容家二房太太的身份背后,光鲜又苟且地活着。 当她从二楼露台一跃而下,在医院几次割破自己的手腕,容策都始终守着她,从不责怪怨恨她不怪她从前蠢,不怪她软弱,不怪她嫁进容家,不怪她锦衣玉食,不怪她粉饰太平,她面对伤害做出的一切正确或不正确的选择,容策都理解,都心疼,没有一句指责和怨言。 所以,谢紫初度过了最初那段艰难之后,重新捡起了自己的专业,容策鼓励她和从前的教授、同学们交往,学术天才的资质让她毫不困难地重新走进了科研事业,因为缺了太多资历,她没有教授、院士等头衔,却被组内同事尊敬地称呼为指导,她离开了家庭,开始享受三十年前就该开始的职业生涯。 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 离开家庭的谢紫初,不再像高级保姆一样服侍容二老爷起居饮食,不再像花瓶一样摆在家里做摆设。 她在办公室里养一盆多肉,和同事们一起在会议室用小炉子涮火锅,偶尔还会开自己的车,带同组的小姑娘小伙子去市里打牙祭看电影,她还常常打听组里小姑娘婚姻状况,尤其想给儿子相一个儿子,妈的同事,那一个个都是顶尖人才,平均两个博士学位起跳,智商贼高,考虑考虑呗? 然后,这个看似平常地下午,她背上仪器,拿着平板,带着同事们上一线,就那么掉了下去。 容策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妈丢了,关系最好的侄儿也丢了!这他妈长堤上的时空裂缝会吃人啊?! 帮帮我。容策看着谢茂。 他需要一个修炼的功法,能够强化他的魂体,让他穿越时空去找到谢紫初的功法。 你看过所有出事的视频。最开始出现海鱼的地方,是在B4、B2两个区域,掉海里的工程师,他在H1区域,出海失踪的调研员,平台岸边,随后出事的地方,长堤 谢茂用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整体摊开,发现了吗?这个区域一直在扩大,并且事态越来越严重,发生事故的频次也在加强,仅仅今天一个下午,就发生了两次。这证明时空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稳定。 他看着远处平台的位置,说:其实,我建议项目所有人员马上撤出地下建筑。 一旦时空裂缝从长堤蔓延到地下建筑附近你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条长堤是近年来才修好的建筑,穿越时空之后,长堤上的人掉入了海水中,那座地下建筑呢?如果有人在地下建筑里掉进了时空裂缝,你认为他睁开眼会发现自己身在何处?假设他掉进了一个地下建筑还没修建的年代?谢茂问。 他会被活埋。顺着谢茂的描述,赵秘书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吗?谢茂问容策。 容策没有纠缠,立刻通知在地下项目中的工作人员全部撤离,妈很重要,人命也很重要。 下达命令之后,容策才转过身来,问:我明白事态紧急。我可以慢慢修炼,不会耽误工作。或者我在和副手交接之后,辞职专心修炼。 我会在今天之内,把时空裂缝修补好。谢茂说。 容策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眼神蓦地一空:你是说 你只有通过现在这道还没消失的时空裂缝才能找到谢太太的下落。确认她的下落之后,我们才能去救人。可是,抱歉,容厅长,就算我能等你一天,十天,三十天,我不可能等十年,等到你修行大成。谢茂说。 见容策失魂落魄几乎要崩溃,衣飞石解释说:小堂叔,耽误的时间太久,时空裂缝会逐渐变大,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混乱,不断有人失踪,不断其他时空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你陪陪叔叔。我去找罪魁祸首。谢茂拍拍衣飞石的肩膀,身形一闪,消失在暗夜之中。 ※ 谢茂踏着波浪一路深入,至高海印高悬天上,一路风平浪静。 温柔的波涛中酝酿着难以言说的不祥,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摘了一片鹰扬叶,铺在海面上充作扁舟,轻轻踩了上去。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一手提着魂灯,散发出幽幽的白光,一手握着雷击桃木剑,轻轻划开水面。 如他所预料,深海中的时空裂缝多不胜数,那一种破碎的感觉,遍布了整片海。 他控制着鹰扬叶在时空裂缝中穿梭,四面八方都是古怪离奇的事情。常有海鱼海藻凭空出现又消失,偶尔还能听见史前巨兽的怒吼。按道理说,这种程度的破损,时空裂缝应该小缝连成大洞,随后整片整片陷入虚无,这片海已经被穿得千疮百孔了,为何还顽强地支撑着? 谢茂不得已在海洋中细碎地寻找,时空裂缝太多了,他有再多的灵识也受不了这种程度地损耗 若是时空平整,一道灵识飞出去就能周游整个海面,多放几道出去,效率自然加快。现在这里全都是时空裂缝,灵识不小心掉去另外的时空就开辟了新战场,爬回来更费劲。这种情况,被修士们亲切地称之为,灵识撒手没。 找了大约两个小时,天边隐隐有了发白的迹象,已至黎明。 谢茂找累了,干脆躺在鹰扬叶上,等着看日出。 真可惜,小衣不在身边。 躺下去不到两分钟,海水就开始了剧烈地翻滚。 谢茂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箩筐大的毛球在海水中剧烈蹦达,蹦达一次吃掉一个时空裂缝,边吃边哭:爸爸呀,我不馋了,我不吃了行不行啊!好难吃啊呜呜 毛绒绒!谢茂马上就把这个变大了一百倍的小东西认了出来。 你去烟水世界吃了多少鱼啊?巴掌大的萌萌小可爱,居然变成这么大一个? 正在蹦达的毛绒绒迅速转身,冲着谢茂气势汹汹地滚了过来:爸爸!爸爸你终于来了呜呜 毛绒绒往鹰扬叶上一蹲,叶子吃水深了五公分,居然把谢茂衣服都打湿了。毛绒绒还自认为自己依然是巴掌大的小可爱,想要蹭着谢茂的小腿滚来滚去卖萌撒娇,噗叽蹭了谢茂满身的水 谢茂脸瞬间就黑了:滚下去! 毛绒绒只好委屈地浮在水面上:爸爸。 你干的?谢茂指着海面上多不胜数的时空裂缝。 嘤嘤嘤。毛绒绒从团子身子里幻化出两只毛绒绒的小手,对了对手指。 你觉得我吃不吃这一套!久别重逢,谢茂见了毛绒绒颇为欢喜,若非毛绒绒穿越捕猎之门关了大门,伦敦时哪里能那么容易脱身?这小东西贪吃归贪吃,办事从来不含糊。 毛绒绒露出丧气的表情:一半,一半。 怎么回事?谢茂问。 几天前,我不知道怎么的,就从有大鱼的世界里出来了,想回去又回不去。我就在这里吃大鱼。这里也有大鱼。不过这里的大鱼没有那里的大鱼好吃,我还是喜欢吃有胳膊的那种毛绒绒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 谢茂简直哭笑不得,掏了一瓶太素含真花种子给它:吃吧。 毛绒绒连忙把这瓶子卷吧卷吧藏起来,继续说:又过了几天吧,我看见天上有大鱼的影子,我最喜欢的那种有胳膊的大鱼,还有一种扁扁的大鱼,那是我第三喜欢的大鱼。我游过去的时候,最喜欢的大鱼已经不见了,扁扁的大鱼掉进了水里。 谢茂觉得这玩意儿怎么有点耳熟? 我去找扁扁的大鱼,骗子,根本就不是大鱼,是个石头。毛绒绒充满了愤怒。 好吧,确定了。那玩意儿就是牵甲印。谢茂问道:你吃了石头? 毛绒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寻思这玩意儿万一是个新品种的石头鱼呢?就吃着尝尝味儿 然后? 然后它有点不好消化 吐出来了? 拉出来了。毛绒绒捂住脸。 怎么会弄出现在的情况呢?这么多时空裂缝?谢茂问。 毛绒绒差点气得哭出来:爸爸,这里的龙王是个坏龙,他跟我说,这个石头鱼的吃法我不了解,如果我给他一点好处费,他就帮我把石头鱼做好,随便我吃。爸爸,他把我的果果都骗走了!我的果果我都舍不得吃,我只给妹妹吃,他把我的果果骗走了爸爸呜呜呜呜 说重点。谢茂又掏了两瓶太素含真花种子和两瓶保元丹给毛绒绒。 说完了呀。毛绒绒打开一瓶保元丹,咕噜咕噜吃了两颗。 时空裂缝? 坏龙把我的石头鱼拿走了,弄出来一堆框框缝缝,他叫我吃这个!一点儿都不好吃。毛绒绒说着都想抹泪,比这里的大鱼还难吃。可是,我不吃,这里的洞洞就越来越大爸爸说,不能混淆两界,我只能拼命吃拼命吃,越吃越多这么难吃还要天天吃,觉都不能睡爸爸我能不能不管它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原来,这就是时空裂缝还没有坍塌成虚无的原因,毛绒绒一直在努力救场。 谢茂摸摸毛绒绒湿漉漉的毛毛,安慰道:嗯,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第486章 乡村天王(245) 毛绒绒很大度,也很记仇。 如果有人在其他地方得罪了它,它通常是不计较的,跟人较劲多费力气啊对吧?耽误本毛毛吃饭。 但是,千万不要在吃的方面愚弄它。据说那条所谓的坏龙,骗了它的果果,骗走它捡来的石头鱼,最可恶的是,居然还逼它没日没夜地吃巨难吃的时空裂缝,吃得它天天想抹眼泪,这就很不妙了。 毛绒绒很生气,很记仇,必须报复! 爸爸我们去吃了它!毛绒绒气势汹汹地说。 谢茂睨了它一眼,问道:你去吃? 我不吃。毛绒绒又露出丧气的表情,爸爸你吃吧。 谢茂这么问是有根据的,众所周知,人族不在瑞兽的食谱之上。 毛绒绒是否瑞兽不好讲,但它从来不吃人,对于它来说,人就和桌椅板凳一样,不是能吃的东西。 不是谢茂小看龙族的战斗力,毛绒绒来历成谜却能使两界交融混淆,在顶呱呱保安宿舍里就吞过一条龙,真和龙族打起来,龙族根本不占优势。 更何况,毛绒绒的速度非常快。哪怕龙族想逃,如果毛绒绒真的想吃了那条坏龙,龙族很难幸免。 偏偏毛绒绒就让那条坏龙欺负坏了,一天天在海中蹦达吃时空裂缝,边吃边哭。 除非,那条龙有什么奇异之处。 那条坏龙的家在哪儿?谢茂的口气还真挺像带着崽儿找熊孩子报仇的护短爸爸。 毛绒绒指了指海底下:下面,都是水,有大鱼的地方。 提起大鱼时,毛绒绒不由自主地吸溜了一口口水,爸爸这里的大鱼也有胳膊,好几条胳膊,是我吃过第二好吃的大鱼。 果然如此。 谢茂释放出卧屠印,高悬天空之上,海中瞬间卷起滔天巨浪。 升任特事办主任的好处之一,就是哪怕不管事,也能完全掌握华夏范围内所有精怪隐修大能的分布地图。 上古时代遍地烟瘴草泽,龙族杂居大地之上,升腾云海之中,天上地下无比畅快地活着。人族崛起之后,龙族被豢养,或驾驭飞天,或餐食肝髓,地龙大批灭绝,唯有小部分能飞天入水的龙族逃出生天,从此绝迹人间。 上古巫族衰落之后,栖息在深水大洋之中的龙族尝试再回人间,偶有行云布雨之功,被人类所膜拜。 然而,龙族在人类传说中的地位一直比较尴尬。常常有某地龙王暴虐施雨、祸害人间的故事,古人还喜欢编出一个神仙来,神仙会把这讨厌的龙王捉起来锯掉龙角、剐掉龙鳞,惩罚它做了欺负老百姓的坏事。连龙王崇拜最深的地区,宣扬龙母慈悲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龙王暴虐二字。 元末明初之时,民间造神的风俗达到了巅峰。龙族被迫内迁,多数隐姓埋名,潜藏大陆水域隐居不出。华夏东南两片海域成了两位女神的地盘释家观世音,俗家妈祖娘娘。此时民间流传的故事中,龙女也要跟在菩萨身边混饭吃,可见龙族混得多么地凄惨。 据谢茂所掌握的资料,现在南海海域根本就没有龙族。前年岳云单枪匹马挑了羲和所率领的百余修士与妖族,杀得海天之上啪啪掉尸体,就算有龙族,胆大的都被岳云杀光了,胆小的哪里还敢冒头? 毛绒绒口中的坏龙,八成是冒牌货。 谢茂祭出卧屠印,打算去南海海底转一圈。 根据此前所了解的情况判断,华夏南海附近必然也有烟水世界,也生存着海族。 开启捕猎之门需要消耗烟水世界极大的能量,对谢茂来说,也就是调整一下系统面板的事,他打开卧屠印的管理界面,准备定位开门,海面卷起巨浪,一枚显出夜叉阴影的至高海印随之飞上天穹! 夷拉印。 海族总共有七枚至高海印。 谢茂手握古卓浪遗留的卧屠印,古菲亚持有的智慧印与权力印,谢润秋则有一枚牵甲印,眼前出现的是第五枚至高海印,海族将之称为夷拉印。它的伴生种族是夷拉族,也就是华夏传说中的夜叉。 海族的至高神,尊号夷拉屠,古菲亚施法时就高呼夷拉屠之名。 卧屠族因战力强大,得名卧屠。夜叉一族能够被称之为夷拉,可见战力更在卧屠族之上。 两枚至高海印同时升上天际,见面就开始了厮打。这事儿简直没有悬念,卧屠族战力强大,脑子不行,夷拉族狡猾善战,本就是海族最伟大的战斗种族之一,谢茂亲自操控卧屠印与夷拉印对战,勉强撑住不败。 海面波涛滚滚,巨浪滔天。 毛绒绒在水里拼命蹦达,大声告状:爸爸,就是这条龙! 百尺巨浪之上,穿戴华夏传统王冕衮服的龙王带着全套仪仗,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谢茂与毛绒绒。 这位龙王人身龙首,鹿角驼头,牛耳蛇项,髯须舒展,颌下明珠熠熠生辉,身被十二纹章,肩玄日月两极,腰间还佩着一把王剑,背后罗伞华盖,幡幢旌旗,笙箫鼓乐皆备。身穿宫装的蚌女、蛇妃,簇拥在侧。全身披挂的虾兵蟹将,威风赫赫。 天上的卧屠印对战夷拉印实在有些吃力,谢茂都没空注意这全身COS装的龙王家族。 他想把智慧印升天帮忙。两枚至高海印战斗力实则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夷拉印有脑子,卧屠印没脑子,这种情况下,卧屠印太吃亏了。它就缺个脑子。 没等谢茂放出智慧印,对面的龙王不动声色,啪唧把刚刚到手的牵甲印摔上了天。 三大战斗至高海印,二对一,卧屠印瞬间从高处陨落 毛谢茂只喊了一声,毛绒绒就扑了出来,一口叼住掉下来的卧屠印。 爸爸还给你! 毛绒绒速度惊人,一阵风跑了个来回,它吐出嘴里的卧屠印放在谢茂手心里,乖巧献宝。 它是喜欢吃章鱼怪,可是,它已经有经验了,这种石头章鱼并不好吃,吃进肚子里也不消化,还给爸爸就不一样了呀,爸爸会奖励很多果果。 打算飞出去接卧屠印的龙王扑了个空,翻身驾起巨浪汹涌地冲到谢茂跟前。 我知道你。击碎权杖、夺走王剑,却背叛海族的人类你不配拥有至高海印,还给我! 他这一声还给我仿佛开了特效,加粗加重还自带回旋重叠效果,霎时间,海天之间只剩下不断重复的还给我三个字,四面八方地朝着谢茂捶打而来。 在消除游戏里经历过魔鬼级别的捶打修行之后,谢茂对这种攻击完全免疫。 他收好卧屠印,看着天上的两枚至高海印,说:请教个问题。 还给我!龙王愤怒地嘶吼。 至高海印只能在主人死亡后,才能重新认主。这枚牵甲印属于我的毛 它是无主之物。龙王反驳。 谢茂想了想,觉得龙王说得大概也没错。谢润秋死亡之后,牵甲印自动飞入大海深处,等待新一任主人降临,不幸被毛绒绒一嘴叼走,这实际上应该没有完成认主的过程。 现在这枚至高海印属于你了?谢茂问。 龙王露出得意的笑容,颌下明珠滴溜溜打转,虬须也愉悦地一翘一翘。 所以,如果我要取回这枚至高海印,就只能谢茂对龙王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作为一个合格的反派,龙王在遭受羞辱后完全不想哔哔,天穹上的牵甲印与夷拉印同时发出湛蓝色的电光,近十米粗的电柱轰然砸下来,试图一招秒掉谢茂,收工回家吃早饭。 龙王身边的蚌女哎呀一声,眼底满是可惜。这么帅的小哥哥,带回去调教一下再吃掉也划算呀。 虾兵蟹将都呆头呆脑地转身,准备起驾回宫。 漫天电光之中,一个毛绒绒的大球飞了出来,碰地撞向龙王的仪仗卫队。 虾兵蟹将就像是笨拙的傀儡,被撞得东倒西歪,巨浪之上的蚌女蛇妃纷纷娇呼哎哟:陛下,陛下不得了了 龙王手中幻化出一面圆盾,勉强抵住冲撞来的毛绒绒:有甚不得了?这毛球是个憨包! 蚌女原本娇俏地穿着宫装,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这会儿瞬间包裹起自己的蚌壳,花容失色:可这憨包的主人他,他没有死呀! 龙王仰头一看,只见一道星光从绚烂的闪电中飞跃而出,仿佛沾染了一丝惊雷,浑身雷霆之怒。 纯阳之炁! 先天之炁可行日月,纯阳之炁遍诛阴邪。 龙王嘴里低低咒骂一声,丢下身边的蚌女蛇妃,连旒珠王冕都摔了下来,纵身跃入海中。 打不过了,跑。 谢茂都惊呆了。 说好的大反派呢?才开始打你就丢盔弃甲逃跑,我还没热身完毕呢! 水底突然有巨大的漩涡飞上天穹,谢茂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即刻抽身收剑,一道苍茫无边的鬼气萧萧而下。 狂浪之中,衣飞石手持阴阳灯,阴火煮海三百里,所有邪祟一扫而空,龙王被烫得嗷嗷直叫,一路往南逃窜,古旧的笛子在风中吹奏出悠扬的曲子,龙王闻声宛如掉进沸水里的耗子,飞出了水面。 毛绒绒嗷呜一声叼住他的鹿角,一路把他拖了回来,试图放在谢茂手心:爸爸给你! 谢茂哭笑不得。 衣飞石蹈浪而至,裤脚鞋子浸着水,脸色略有些苍白。对他目前的修为来说,阴火煮海还是勉强了些。 小衣。谢茂没有责怪衣飞石擅自出手,也没有过分关切紧张他的情况,状若无事地将衣飞石扶上鹰扬叶,轻轻扶持着,不让衣飞石自己费力在水上飘。 衣飞石乐意与他并肩作战,他不能因为衣飞石暂时战力不继就拘束着只要没有性命之危。 先生,事情有变。衣飞石阻止谢茂处决龙王。 何事有变? 容策告诉我,您可以去找谢太太。她是谢润秋的姐姐。衣飞石说。 谢茂很意外。 谢紫初居然是谢润秋的姐姐?岂不是他和谢约翰的姑姑? 他耳闻谢紫初的故事已经有两年了,还看过谢紫初最私密的照片,见过谢紫初掉进长堤的视频,然而,他始终没有机会和谢紫初面对面。如果曾与谢紫初有一面之缘,他一定会知道自己和谢紫初有血缘关系。 能救一人是一人。时空裂缝出现了这么多天,也不在乎多等半小时。 回去再说。谢茂说。 恰在此时,海面上几块小型的时空裂缝正在坍塌,没人注意到的是,一面圆盾落在几道时空裂缝之中。 龙王双眼低垂,颌下明珠幽幽流转,无声的咒文滚起波涛。 他睁眼的瞬间,天上的夷拉印放出幽黑的神光,与海中的深海神盾轰然碰撞 衣飞石一声没吭。 他没有时间惊呼,没有时间提醒。 最有效的方案,是化身铠甲,紧紧护住谢茂。 轰 天海倒悬。 谢茂听见无数空间破碎的声音,他记忆中有一万种方式脱险,可是,他动不了。 时间在罅隙中流转。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谢茂,让他不能动,不能想,不能出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在漫天海水与虚无中化作一件质朴无光的铠甲,覆盖在他身上,紧紧地护着他,和他一起坠入无尽深渊之中 小衣。 小衣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开玩笑吧我就这么穿越了? 藕:你还会回来滴 第487章 两界共主(1) 喂,喂!老铁!马上打军团战了,你还睡觉? 你别吵他了,可能是个新手。 穿着神装的新手?呵呵,他老公挺有钱嘛。 走吧先去找地方埋伏,我还缺五十分才能上三段,唉,越往上越难打,系统到底怎么匹配的队伍对手都是神,队友都是猪,还有这种上线来睡觉的新手,真是拖后腿。 那么容易就让你上段兑换休养资格,想得太美了。 听说隔壁服上周又有两个人成功晋级,明年就能退休了 嘈杂的聊天声音越来越远,谢茂就像是掉进了水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什么都很模糊。 心口突地一跳! 谢茂猛然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光。 渐渐地,双眸熟悉了此时的环境,谢茂才发现自己仰面躺倒在一个废弃的建筑物里。 天上没有任何遮挡,没有太阳月亮,没有照明的恒星,只有亮得刺眼的天穹。呼吸很困难,眨眼也很困难,仿佛陷入了看不见的凝胶之中,一举一动都被这个陌生世界的秩序和法则撕扯着。 谢茂熟悉这种感觉。 他用游戏进行虚拟修行时,每进入一个陌生的游戏世界,都会陷入这种格格不入的束缚之中。 游戏?谢茂暂时不去动弹,他闭上眼,回想从前。 破碎的记忆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记起半夜被赵秘书送到机场,衣飞石扣住他的车门,海边幽冷腥臭的海风,只有步梯的地下建筑,跌落长堤的谢紫初,容策泛红的双眼,蒙蒙亮起的海岸线,衣飞石蹈浪而至的熟悉身影 他看见衣飞石的笑容,看见衣飞石被海水沾湿的鞋子和裤脚,看见面前轰然暴涨的湮灭之光。 对了,小衣,小衣在哪里? 谢茂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口,他记得衣飞石化作一件铠甲,紧紧裹住了自己。 咔嚓 骨折的声音。 谢茂急切地想要找到衣飞石,然而,他正处在一个崭新的游戏世界里。 他的存在与整个游戏世界格格不入,他的秩序违反破坏了游戏世界的秩序,他应该做的事,是一步步寻找游戏世界的规律,以保存自我的方式利用游戏的法则,与游戏世界协同一致,达成共鸣。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太着急了。 他想要和从前一样挥舞自己的胳膊,然而,他从前所遵循的法则,在游戏世界是行不通的。 就如同人在现实中想要挥舞胳膊,是大脑发出指令,神经做出反应,而游戏里的角色挥舞胳膊,则是输入一段指令,触发某个程序,画面做出相应改变。这是两套截然不同的运行程序。 普通人在做出谢茂的举动时,很可能是浑身上下纹丝不动。 谢茂毕竟不是普通人,所以,强行执行的结果是,他的胳膊断了。 胳膊断了,依然没能摸到身上是否还有那件质朴无光的铠甲。冷汗从谢茂颈下缓缓淌出,疼痛让他必须冷静下来,他说服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蛮干是不行的。 我要冷静,小衣是阴天子,他绝不会出事。 慢慢来 谢茂孤独地躺在废弃的小机场里,慢慢地适应这个世界。 一个虚拟的影子突然出现,很快变得真实,显然是刚刚上线。 那是个步战士,穿着一身混搭的蓝装,戴着一顶拼装的全防护头盔,看上去破破烂烂。 完了完了队友又跑光了破烂步战士絮叨两声,打开面板寻找队友下落,发现一个蓝点和自己重叠,咦这都七点五十六了居然还有人在营地哈,队友你在哪儿? 谢茂已经掌握了呼吸、表情等基本技能,正在试图挪动自己的手指脚趾。 一个戴着全防护头盔的人脸对脸盯着他:你在安全营地怎么会受伤? 谢茂的听力依然不大正常,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人盯着他身上闪烁着金光的铠甲,满眼艳羡:你居然有神装!看你样子就是个新手啊,新手匹配神装铠甲,你老公太宠你了吧?这么受宠还来《狂战》干嘛?你应该去《冷冷环游世界》。 谢茂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一开口耳朵里就嗡嗡嗡,吵得要死。 呐,我有一个急救包,先给你用。 破烂战士从包裹里点开急救包,选中队友【谢茂】,右键释放。 刷地一道治愈白光,笼罩在谢茂身上,强行运动骨折的右臂瞬间被治愈。 谢茂并不需要被救治。然而,使用急救包给他身体造成的改变过程,能够让他窥见游戏世界的运行法则,加速了他对世界的理解,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 谢茂原本只能躺在地上慢慢摸索,这位队友慷慨给予的急救包,让他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轻轻抚摩身上的铠甲,低头察看。 不是小衣。 是衣飞石给他穿的另外一件铠甲,据说也是衣飞石的本体。可是,这不是在南海之上意外降临时,衣飞石所化身的那一件铠甲。 我在这里,小衣去了哪里? 大佬,我今天跟着你混可以吧?你老公这么宠爱你,给你充值神装,怎么没给你买个新手套装啊新手进阶套装什么的?你看看你账户里有没有钱啊?我告诉你买啥合算,迅速变蓝星币战士!我跟你说啊,这个游戏很多消费陷阱,你别看那个抽卡十连打八折,其实根本不划算,抽卡不如买宝石 破烂步战士开始喋喋不休。 拜急救包带来的数据解析所赐,谢茂大体理解了游戏世界的规则,耳朵里的嗡嗡声也被他解除了。 他清楚地听见破烂步战士叨叨的每一句话,然而,他和真正的游戏玩家不同,他的世界里没有操作面板,也没有消费界面,别说充值抽卡了,他什么东西也买不了看不见。 谢茂坐在原地,慢慢地检查自身,分辩自己与整个世界的异同之处,方便更好地在世界上行走。 哎大佬,你不去打黑骑吗?打黑骑有积分才能上段。 破烂步战士好像有点着急,见谢茂不疾不徐地坐地上发呆,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抱紧神装菜鸟的大腿,解开头盔,在谢茂身边坐了下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大佬你一分都没有,怎么会匹配到我们这个随机队伍?我二段八级,只要努力打一打,没有被团灭,再有六个星期就能上三段了。难道现在商城出了保段物品? 没找到算了。 大佬,你长得这么好看,老公肯定很喜欢你吧?我以为只有我们这样长得丑的,才会来《狂战》发泄一下。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别人都是想上十段退休,我就是想来玩玩。 其实吧,退休,谁不想呢?产卵什么的也太恶心了 但是那么容易就能退休,谁给国家生孩子?一个服务器里至少六十万玩家,每个星期只有两三个人能上段退休,你算算这几率?我这人从小就倒霉,就不妄想自己能上段了 破烂战士一刻不停地叭叭,谢茂恍若未闻,他最终觉得有点不对了:大佬,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吵了? 谢茂试了几次,始终不能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东西来,可见来这个世界的只是他的灵魂。 我的肉身呢?这是谢茂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不吵。你继续。 大佬,加个好友呗。 怎么加?谢茂根本没有系统面板,这会儿只能装菜鸟。 破烂战士试着对【队友谢茂】发出了一个好友邀请,系统反馈【无权限操作】,他啊了一声,说:你老公简直占有欲爆棚了,他居然设置了权限,不许你加好友。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茂看着对面的破烂战士义愤填膺地对自己说:现实世界里,丈夫对我们拥有绝对的权限,但是,虚拟世界里我们拥有自由!这是宪法所规定的!你知道他关闭掉你好友权限的事吗?我告诉你,你可以告他!就在系统面板的右下角,有个法律援助按钮,你告他,保证能让你成功离婚! 什么鸟世界。谢茂听得满头雾水,谢谢。我找一下。 哎,我就是说一下啊。你老公舍得给你买神装,肯定很有权有势又很宠爱你,你告了他,和他离了婚,谁知道民政局会把你匹配给什么人呢?万一是个又穷又凶还喜欢家暴的丑八怪,那可不得了了。你好好想一想,千万别后悔。破烂战士马上说。 叫我离婚的是你,叫我不要离婚的也是你,你脑子是不是有坑?谢茂不想看他。 就在此时,一直显得很真实正常的废弃机场,天穹突然闪烁起红光。 破烂战士立马爬起来,戴上头盔,说:不好!黑骑偷营了!我们快走! 谢茂依然还在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随之站起。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亮白色的天穹瞬间变成猩红色,大地笼罩在暗红色的阴影下,三十多名黑骑驾驶着单人机甲,飞抵废弃机场的安全区此时,安全区已经不再安全了。 完了完了完了破烂战士嘟嚷着他的口头禅,这回要被日爆了运气怎么这么差,第一次蹲安全区就撞上黑骑偷营我的分,我的装备 什么意思?谢茂问。 黑骑一般会在指定地图刷新,他们很不好打嘛,都要先埋伏好,趁它们没有穿戴机甲的时候,才有可能击杀。穿上机甲的黑骑不可能被战胜。这个对抗赛主要还是玩家和玩家的对决,我们今天随机到的阵营是蓝营,对方是黄营,打赢黑骑不可能,打赢对手也能积分。 破烂战士趴在矮小的断墙边,绝望地叭叭:黑骑偷营,是系统专门抓我们这样挂机玩家的机制,一般不会天天都抓,随机抓的嘛。我怎么这么倒霉! 被抓到会怎么样?谢茂问。 死掉啊!任务失败!爆装备!掉很多积分!我可能会掉到二段初级破烂战士哀怨地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列成战阵的黑骑机甲,又安慰谢茂,你没关系啊,神装是绑定的,怎么都不会掉,你现在还是菜鸟级,也没有积分可以掉。 谢茂看着他一身混搭,可见日子混得艰难,不禁摇头:你有多余的装备吗? 啊?破烂战士不理解,你想干嘛? 我穿一下就还给你,不用很高级,最不值钱的装备就行了。谢茂说。 众所周知,装备都是能加属性的,哪怕最白板的新手装备,哪怕它是个不能加任何属性的垃圾,装备本身起码也会有负重、耐久等数值。谢茂浑身上下都是自带的装备,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属性增减法则。如果给他一件装备,有助于他对这方面的理解。 破烂战士上上下下看了谢茂好几眼,说:你还没转职吧?大佬,你以后打算玩什么职业? 还没想好。谢茂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职业可选择,他大概也无法和正常玩家一样转职。 我看你的神装是全属性的,是不是想玩攻防一体的神战士?我这里还有一件没卖出去的全属性装备,打个八折给你?破烂战士问。 谢茂哭笑不得,说:行,多少钱? 我只收你600金币!绝对的良心价格!破烂战士立马点谢茂交易,依然显示【无权限操作】。 他无语地看着谢茂:你老公太过分了啊!他是不是根本不希望你在《狂战》里有社交? 你把装备扔地上,我捡起来。谢茂说。 那你怎么给我钱!钱怎么扔地上!破烂战士反问。 第488章 两界共主(2) 谢茂的处境并不比破烂战士好。 他不是真正的玩家,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何种方式渠道进入了游戏世界,玩家在游戏内死亡不过是遭受数据惩罚,比如掉装备掉等级,他若在游戏内死亡,很可能是真的死亡。 三十多名阵列中的黑骑机甲战士,看上去宛如钢铁洪流,足以把两个玩家碾碎。 这种情况下,谢茂为了保命,不得已要做一点不那么符合法律和道德的事了。 他打量着面前浑身破烂混搭的步战士,打算从破烂战士身上强行借用一件小装备,用完再归还,破烂战士犹豫着叹息着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包裹里掏出一副手套,扔在地上:喏,大佬。 黑骑机甲战士开始分头搜寻挂机的玩家。 谢茂捡起手套,他没有装备面板,只能直接戴在手上。 一瞬间,精神、力量、敏捷、耐力、防御,所有数值都发生了改变。他把手套摘下来,又戴回去,往复几次,仿佛使用修改器,一次次推算出关键程序。 破烂战士看着逐渐逼近的黑骑机甲战士满脸绝望:大佬,我们是不是也认真一点逃跑?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试着逃跑啊,站在这里等死算怎么回事? 此时,黑骑机甲战士已经进入攻击视野。 破烂战士再也耐不住了,转身就想跑,被谢茂一把抓住:试试。 试什么破烂战士接过谢茂塞来的手套,眼睛都瞪圆了,你对它做了什么?! 40级的蓝字装备,全属性加点,每项属性只增加20~30左右,这种四平八稳的加点,使得这件装备毫无价值。所谓全属性职业,看上去是所有属性都不差,实际上也就等于所有属性都不行。 他把这件手套扔给谢茂,也是因为这装备确实卖不出什么钱,再是菜鸟的玩家,玩到40级也知道全属性是垃圾装备了。玩家忽悠不了,低等级装备丢给NPC回收也就值几个银币,价值可谓极低。 现在,这件垃圾装备从谢茂手里转了一圈,回来依然是蓝字装备,没有提升位阶。 然而,在基础属性上,面板显示为: 精神25( 1000) 力量23( 1000) 敏捷27( 1000) 耐力31( 1000) 防御22( 1000) 蓝字标注:经神秘的炼器圣手锻造加持,散发出冷艳的光芒。 破烂战士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茂:大佬,你是什么神秘职业?装备设计师吗? 他现在是70级满级状态,浑身上下混搭也都是70级的装备。70级装备的主要属性点全都在300~1700之间浮动,300点是白板装备,450~550是绿字装备,550~750是蓝字装备,750~1100是紫字装备,1100以上则是橙字装备,也就是传说中的神装。 现在这么一副破手套,居然全属性 1000点,加点总共达到了夸张的5000点,这根本就是顶级紫装和入门橙装的属性。 要知道从50级开始,装备属性配置就按照职业来划分,一件装备通常只有两个主属性,一个附加属性。一件70级的顶级神装,集齐三项极品属性,对角色的属性加成也就是5100个属性点。 这件40级的破烂手套,给人物带来的加点居然也多达5100点,简直不可思议。 破烂战士立马把自己装备的70级蓝字手套卸下,戴上这副手套,顿时有一种神装入门的舒爽感。 我觉得我起码能打八个。他说。 接着他这句豪言壮语的,是朝着他和谢茂疯狂重来的三架黑骑机甲战士。 三架沉重的机甲在地面上奔走,仿佛是三辆超载的大卡车越过了地面的减速带,砸得方面几公里的地面不住颤抖,宛如小型地震。 才戴上新手套的破烂战士秒怂,招呼谢茂快跑:打不过打不过,快跑 步战士的主要属性是耐力、敏捷、力量,他现在全身3837点敏捷,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了。 准备逃跑的破烂战士没能顺利拉住谢茂。 喂,你 破烂战士不得不停步回头,愕然发现,刚刚还站在身边的谢茂居然不见了。 轰隆 不可一世的黑骑机甲轰然倒地,发出破碎的轰鸣。 谢茂在机甲上飞跃,如履平地。 位于中央的机甲倒地之后,谢茂扑上左边夹击来的机甲,找到动力源,迅速将数值修改为1。 第二架机甲随之倒地。 对付第三架机甲时,谢茂已经找到了黑骑机甲的基本动力源排序阵列,他不再需要近距离测试,隔着两架倒地的机甲,离着第三架机甲二十米远,仅剩的那架机甲就被他轻而易举隔空放倒。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恭喜玩家谢茂击杀全副武装的黑骑机甲战士*1,获得积分 500,累计个人积分500,团队积分500。】 【恭喜玩家谢茂击杀全副武装的黑骑机甲战士*1,获得积分 500,累计个人积分1000,团队积分1000。】 【恭喜玩家谢茂击杀全副武装的黑骑机甲战士*1,获得积分 500,累计个人积分1500,团队积分1500。】 破烂战士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我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哪里是菜鸟,肯定是装备工程师第一次上战场试验新装备来了吧,我撞的什么大运啊刚才我应该把全身装备都给他 谢茂击杀黑骑机甲战士会进行全服广播,破烂战士因离得太近,沾光获得了队友的击杀奖励,个人面板也被刷屏了。 【您的队友谢茂击杀黑骑机甲战士*1,您获得积分 500,累计个人积分0,团队积分500。】 【您的队友谢茂击杀黑骑机甲战士*1,您获得积分 500,累计个人积分0,团队积分1000。】 【您的队友谢茂击杀黑骑机甲战士*1,您获得积分 500,累计个人积分0,团队积分1500。】 整个服务器都沸腾了。 《狂战》这个游戏的世界频道发言需要价值万金的道具,平常只有财大气粗的大佬才会在世界频道聊天,这会儿瞬间炸出来一堆人: 【我没有文化:谁啊谁啊谁啊哪里来的大神怎么从来没见过卧槽这系统公告是个人击杀啊一个人能杀死一只全副武装的黑骑机甲战士我不相信肯定是作弊了有没有GM来查一查】 【诗酒♂醉♂年华:大神开好友】 【此用户名被占用:先拜有神。怜爱有神1S,辛辛苦苦杀了十三场,次次都在击杀榜第一名,领跑整个星期,最后一场被爆菊!】 【我没有文化:屁劳资1789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劳资还是第一名】 谢茂没有系统面板,他看不见世界频道的吵闹和惊诧,也不关心什么击杀榜排名。 降临在废弃机场的黑骑机甲战士总共有三十名,执行搜寻任务时,它们分割成十个小组,每组三人。谢茂只解决了最先靠近他和破烂战士的三人小组。 游戏机制决定了这三十名机甲战士不可能同时围攻两名玩家,在谢茂消灭掉第一组机甲之后,临近的两个小组共六架机甲被触发,迅速朝着谢茂所在的方向赶来,试图解决谢茂这个小问题。 谢茂坐在失去动力的机甲之上,等待着这六架机甲进入攻击视野。 他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搜寻整张地图,肆意修改地图内NPC的数据,不过,一旦NPC或者玩家踏入攻击视野,彼此进入敌对状态之后,他想要捕捉对方的数据就很简单了,来一个改一个,堪称秒杀。 【恭喜玩家谢茂击杀累计个人积分2000,团队积分2000。】 【恭喜玩家谢茂击杀累计个人积分2500,团队积分2500。】 【恭喜玩家谢茂击杀累计个人积分15000,团队积分15000。】 足足三十架机甲,以扇形分布、整整齐齐地倒在了冲向谢茂的攻击范围之内,宛如朝圣一般。 在《狂战》的游戏世界里,黑骑机甲几乎代表着不可战胜的巅峰,它们的出现就代表着一面倒的杀戮,无数玩家在钢铁洪流中被碾成碎片,爆出一地装备,落下无数积分,看着眼前的一切变成黑白色,含恨回到复活点。 从没有人看见过这么多黑骑机甲战士倒下的画面,这里就像是机甲的墓地,带着无声的恐怖。 破烂战士跑到谢茂身边,开始疯狂地打扫战场:大佬,捡东西啊,黑骑机甲战士必爆橙装,三十个骑士,三十件神装!发了发了 谢茂则在考虑,如何离开游戏。 如果说进入游戏的仅仅是灵魂,这种状态和他进入虚拟修行很相似,肉身很可能就在外面。然而,进入游戏的方式不确定,想要自动脱出找不到目标点,这就使得脱离变得漫无目的。 奇怪了大佬怎么不需要ROLL点吗?我怎么直接捡包裹里了?破烂战士不好意思地停下手。 神装一旦拾取就自动绑定,想交易都不行。他示意谢茂自己捡。 【紧急停服公告:检测到数据异常,5分钟后开始停服检修,具体开服时间请留意官网公告!】 停服大佬,这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你这么厉害是个BUG啊?破烂战士说,大佬你捡不捡啊?还有5分钟就停服了,不捡东西全没了,这么多神装多可惜 你捡。谢茂说。 他已经掌握了随便改变装备属性的法则,对捡装备哪还有什么兴趣? 他在意的是,停服会改变这个世界吗?他是会在游戏世界里继续生存,还是被迫离开游戏世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破烂战士开始拼命捡装备。 黑骑机甲战士死亡后,爆出不少好东西,除了神装之外,还有顶级紫装和一些首饰、材料,破烂战士的包裹根本装不下,他开始把一些急救包、饮食、回城卷轴、随机移动卷轴扔出来。 谢茂对这些东西比较好奇。 他把破烂战士丢出来的日常用品捡起来,一一研究,很快就掌握了回城和瞬移机制,又转而开始研究游戏里玩家数据中饥渴与休息、能量的关系。 【紧急停服公告:检测到数据异常,30秒后开始停服检修,具体开服时间请留意官网公告!】 马上停服了你不回城吗?我要先回去了!破烂战士点开一个回城卷轴,大佬,我游戏ID是鱼儿水中有,你要是没有被当成BUG清除掉,有空上线来找我分钱!我一般都在中央城西北的小酒馆。 刷,破烂战士消失了。 谢茂依然坐在遍地死去的机甲之上,等待着停服的一刻。 停服倒计时:5、4、3、2、1 谢茂仰起脸,看着明亮高远的天穹,刹那间,世界变成一片虚无。 他感觉到一股剧烈撕扯的力量,把他抽离。 果然离开了。 ※ 和游戏里的世界不同,谢茂回到肉身时,眼前一片湿冷漆黑,缺乏光源。 他似乎被人藏在某个黑暗狭窄的地方,隔着一个堆满了东西的货架,他能看见一扇门,门缝里透出灯光,想来外面应该是晚上。他所在的屋子不算小,可是,他被藏在货架后面,身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硬邦邦的,一袋一袋堆着,还算平整。 在他颈后枕着一些带着尘朽味道的织物,又像是清洗后遇见下雨天没能彻底晾晒的味道,混合着屋子里带着消毒水或者洗涤剂的味道,逼得他有点想吐 为什么恶心想吐?其实也说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谢茂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他的骨骼没有问题,经络也没问题,然而,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似乎过度紧张全部崩断过,现在每一寸都在疼痛。那是一种不剧烈却无时无刻不让人发疯的痛楚。 谢茂顾不上这点痛苦,找回身体记忆之后,第一件事仍是抚摸心口,想确认衣飞石的下落。 然而,没有。 身上依然没有那件记忆中的铠甲。 是小衣把我藏在这里的么?谢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个世界。 他试图通过青玉简空间寻找衣飞石,才动念引动真元,脑子里嗡地一声,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脸上暖烘烘的湿意所唤醒。 谢茂睁眼只能看见抵在眼角的那盏小灯,也许是灯,也许是个手电筒什么的,谢茂无法判断。光源离得太近了,让他觉得刺眼。一块热烘烘的毛巾在他脸上温柔的擦拭,察觉到他脖子微微后缩,试图避开抵在眼角的光源,替他擦脸的人连忙把那盏小灯挪开,放在了更远的地方。 这一瞬间,就让谢茂真正看清楚了这间屋子的全貌,以及正在照顾自己的人。 这是三面都摆放着货架的杂物间,他被安置在其中一面货架的后面,小心地隐藏起来,在身边照顾他的则是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年轻男人。那男人手里拿着毛巾,手旁还有一个小碗,装着流食,是粥或者汤之类的东西,见谢茂醒来,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大门。 我的丈夫今天回家了,你委屈一下。明天就让你出来。这个男人近乎耳语地说。 谢茂对这个所有男人都有老公的世界相当不解,不过,这男人并没有给他多询问的机会,喂他吃了一碗完全没有味道的汤,很快就把货架推回原位,提走了小灯,离开之后,谢茂还听见他咔嚓锁住了大门。 谢茂对此时的处境一头雾水:救人难道是件见不得光的事?我受了伤不该送我去医院?这鬼地方的警察是不是已经彻底失业下岗了?最重要的是,你的丈夫会吃人吗?你怕成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你丈夫会吃人吗? 悲惨小主夫:会啊。 第489章 两界共主(3) 谢茂的处境比较难堪。他的骨骼经络都很健康,肌肉似乎受到了某种伤害,处于紧张状态,一直在揪疼。这使得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连起码的维生机能都不太自然。 想要打开随身空间取药疗伤,也确实能够感觉到随身空间的存在。 然而,真元不能动。 他稍微运动真元,脑子就轰地一声炸开,瞬间失去意识。 折腾两次之后,谢茂再醒来时,门缝里透出的光亮已经变得昏暗。 大约是外边关闭了主光源,仅留了几盏通道灯。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通过感觉此时天星流转的变化来确定大概时间。气在生发,即将茂盛。现在应该是寅时将尽、卯时将兴的时候,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 天亮在即。 谢茂对付着浑身造反的肌肉,试图勉强坐起来,努力了许久,终于成功! 他的努力也就仅止于此了。坐起来很困难,面对挡在身前的货架更困难。货架的底层堆满了家庭装洗涤剂、消毒剂,中上层则是各类漂白剂、芳香剂满满当当一架子,起码几百斤重。 哪怕货架底下安装了滑轮,推动货架依然需要相当的力气,谢茂只能看着干瞪眼。 朕有手有脚,能走能跑,有朝一日居然被一排毫无杀伤力的货架堵在小黑屋里出不去,这经历说出去谁能相信?! 和货架较劲半晌之后,谢茂积攒了半晚上的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不得不瘫回了垒在货架之后的粮食袋上,无奈地喘气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开始有动静。 和谢茂想象中的不同,门外似乎是个大家庭。他听见好几个人放轻脚步行走的声音,外面的人开始结伴洗漱,准备早餐,似乎还有人在打扫卫生,整理房间。 杂物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只有那扇门底下的门缝。 松哥我去拿松饼粉,一个男孩的声音越来越近,谢茂听见他拧了拧门锁,松哥你锁门啦? 谢茂从这稚嫩的少年声气中听出了一丝恶意,他立刻意识到,也许这少年发现了自己。 这是一次故意拆穿的试探。这少年要在清晨所有人都清醒之后,故意把谢茂掀开在阳光底下,让所有人知道,有人把他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藏在杂物间里。 谢茂左顾右看,发现这鬼地方还真不适合藏人。三面都是墙,连扇窗户都没有,一旦把货架挪开,毫无遮挡之处。这哪里是杂物间?简直是个保险箱。 没等他找到藏身之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接了话:我来拿吧。 是昨天给谢茂送汤的男子。 谢茂只能尽量把自己藏在货架上垒起的各种洗剂背后,只要不把货架搬开,大概就看不见他。 门锁被打开了。 少年急切地冲了进来,啪地打开了杂物间的顶灯,清冷明亮的灯光霎时间照亮了所有黑暗的角落。 强烈的光线让习惯黑暗的谢茂深觉刺眼,不禁嘀咕,你们家很有钱吗?杂物间弄这么大的灯干什么?蹲在里面挑土豆里的霉点子? 松饼粉在这里。那边是清洗剂。年长的男子提醒说。 少年故意走到谢茂藏身的货架边张望,挪动一桶沉重的芳香剂,说:洗衣房没有洗涤剂了。我给阳哥带一桶去。 那是芳香剂。洗涤剂在下面一层。年长的男子声音越来越近,谢茂听见他的脚步声,他缓缓逼近少年,少年似乎有了一时的胆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货架上。 你这样还未生养的小男孩,夫主从不让你做家务活,分不清楚洗涤剂和芳香剂就算了,了不起报废几件衣服,你说要做松饼 谢茂听见哐当一声,是少年脑袋狠狠撞在货架上的声音,少年似乎想要呼叫,被人捂住了嘴。 年长男子压低嗓子:放错了食材,毒死了夫主,大家都要陪葬!想明白了吗? 那少年终于挣脱开去,怒道:你敢打我,威胁我!我要告诉老公! 恰在此时,谢茂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道法运转的气息,这是隐身咒的法则。 他抬起头,发现昨晚给自己送汤的男子一只手抵在货架上,手心里一枚隐身符号,一瞬而逝。 这可太奇怪了。大凡华夏修士使用隐身咒,要么捏诀念咒,要么焚纸烧符,这种使用符号做法的流派,在谢茂的印象中独属于海族,但是,海族的符号和华夏道术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分支。 这手心印出的隐身符号居然是华夏道术与海族符号的结合体,书写规则完全符合谢茂的思维方式。 外面已经闹了起来。 少年捂着被撞起大包的后脑勺,砰地关上杂物间的大门,顺手把门反锁。 他也算聪明,就算告状也得留住赃物,出门前把谢茂和那年长男子一起锁在了杂物间。 谢茂一声不吭,站在货架前的男子也没有说话,没多久,果然听见那少年在门外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说:苏青松,你等着! 待那少年走远之后,苏青松隔着几罐芳香剂,对谢茂做了个千万噤声的手势。 谢茂知道在隐身符的作用下,自己做任何动作外面都看不见,也就懒得点头了。肌肉疼。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房门再次打开。 谢茂瞳孔微缩。 虫族! 来人是一个典型的虫族雌性,超过两米的身高,冷峻彪悍的外形,宛如白玉般的英俊脸庞上透着娇艳欲滴的虫纹。虫纹,代表着他是一个尚未与雄性婚配的雌虫。这在虫族社会很普遍,掌握着至高精神力的雄虫极其稀少,以至于大部分雌虫都无法顺利嫁人,只能通过殖民地的人类繁殖下一代。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谢茂的未来记忆里,虫族已经被人类打跪了,老老实实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他不知道那记忆是真是假,但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在新古时代时,距离虫族降临蓝星还有整整一万七千年时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来到了一万七千年之后?还是去了某个已经沦陷的原本星? 这只虫子仅仅站在门口,身穿银灰色军装,冰蓝色的双眸透着无情与冷漠。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在乎这群替他产卵生育的人类妻子,哪怕人类看上去和雄虫极其相似,可人类毕竟不是虫族是低贱的孕体,虫卵暂时栖息的容器。 苏,周说你在杂物间私藏了一个健康年轻的人类。虫子冷漠地说。 苏青松双手交叠扶膝,单膝跪下:夫主日安。周在撒谎。 沈,纪,检查杂物间。虫子命令。 立刻就有两个年纪和苏青松差不多大的男子走了进来,挪开货架上的所有物品,彻底仔细地检查。 谢茂并不害怕他们挪开货架,苏青松的隐身符号虽然印在货架上,施用对象是他,哪怕货架被挪开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他比较头痛的是,万一挪开货架了,这俩人还要检查他身下的粮食袋呢? 要知道隐身咒是个障眼法,能够骗过人的眼睛,并不能真的把谢茂变去异次元。只要这两人伸手一摸,大概就能摸到一个看上去并不存在的胳膊腿儿什么的,那就彻底露馅儿了。 在三面货架都被搬开检查之后,这间一览无余的杂物间看上去已经彻底清白,跪在地上的苏青松低声说:夫主,很抱歉又让您为妻妾之间的琐事费心了。 虫子冷哼了一声,说:这不能抵消你的过错。 随着虫子说话,正在检查杂物间的沈和纪都停下动作,回到一边规矩地低头站好。 请您责罚。苏青松声音越发地低了。 你们的职责是繁衍后代,善妒是最大的犯罪。我容忍了你们两次,圣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不能原谅你们第三次。周向我告状,我已经摘掉了他的性器,把他重新放回民政局繁衍课,你也一样,你得回民虫子用了个完全错误的典故,可是,没有人纠正嘲笑他。 苏青松连忙抬头,说:夫主,我有蛋了。早晨起来才做了测试,刚刚十五天。 虫子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好的。你有蛋了,你可以被赦免。 说完这句话,虫子转身离开。 虫子并不关心怀上蛋的苏青松,对于虫族来说,繁衍确实很重要,可是,雌虫心目中的婚配对象仅限于雄虫,人类不被视为家人。 他们和人类只能生育出雌虫,这些虫崽儿对雌虫来说,更类似于一种资产,拥有虫崽儿之后,他们可以向帝国申请补贴和福利,未成年和成年虫崽儿的数量则是雌虫必要的晋升资历。 虫子们重视自己的财产,可不会对着财产嘘寒问暖。谁会那么做呢? 沈和纪都和苏青松一样单膝跪下行礼:恭送夫主。 直到虫子走远了,沈才冷笑着站起来:松哥,能耐呀。两个月就把周舟弄走了。 纪看上去性子比较软,叹了口气:小舟被摘了性器,送回民政局也匹配不到好人家了。 苏青松目无表情地站起来,看着满脸挑衅讥讽的沈,狠狠一脚踹在沈的胸口,生生把沈踹出了门! 要不是有了这个蛋,今天我和你的小舟弟弟一起废了。你冲我耍什么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只想着争风吃醋,被个虫子日爆菊花你爽死了对吧?我死了你是能多生几个蛋多吃几碗饭?妈的贱不贱! 苏青松气彪了还要上前暴揍,被纪一把抱住:松哥,松哥别和他一般见识 平时苏青松都是老好人模样,跟谁都不当真,今天和周舟起冲突也是私底下,面对虫子时,他又是一副乖顺老实的模样。沈平时挤兑惯了,自认为宅斗剧本里少了周舟这个年轻貌美的同盟,忍不住拿苏青松讽刺一句,实际上说话也不狠毒,哪晓得苏青松就爆了。 沈看着苏青松纤细的身形,都不敢相信他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偏偏苏青松肚子里还有个蛋。 疯子。沈见势不妙,赶忙爬起来跑了。要是把蛋打碎了,他和苏青松都要倒霉。 纪才慢慢松开苏青松,哄着他回去休息。 谢茂躲在货架后面看完这一场大戏,叹为观止。 虫族奴役人类,以人类为繁衍的容器,这个世界的人类居然就这么妥协了?欢欢喜喜地嫁给雌虫当老婆,几个老婆之间还争风吃醋搞宅斗?这一家子,看上去也就苏青松是个正常人。 幸亏救他的是这个正常人吧? 不过,谢茂现在也面临了一个曾经困扰过容舜的窘境,那就是,人有三急。 第490章 两界共主(4) 谢茂很感谢负责搜查杂物间的沈,因为他搬开了挡在谢茂身前的货架,未能及时还原。 急着上厕所的谢茂显然没有随地解决的气魄,他听见门外安静之后,再度努力坐了起来,龇牙咧嘴往门口挪浑身肌肉类似于拉伤的紧绷丝毫没有减弱,谢茂根本控制不了面部肌肉,负责身体机能正常运行的各个维生系统的肌肉也在造反,若非在新古时代修行了两三年,这会儿已经憋死了。 感谢几位宅斗选手都没有顺手关门的习惯,苏青松又是被纪哄着离开的,杂物间的大门敞开着。 谢茂花了五分钟才慢腾腾地挪到了门边,终于看清楚了外面的布局。 这是个半明的地下室,对门是间无人居住的寝房,斜对角就是洗衣房和洗浴间。谢茂慢腾腾地挪出来,宛如半身不遂的老人家,好不容易挪进了卫生间。 谢茂坐在马桶上想杀人 浑身肌肉在造反,全部处于紧张状态,导致他根本上不了厕所。 可怜谢茂在厕所里蹲了半小时,各种办法都想尽了,始终拿自己调皮的肌肉没办法。 谢茂正抓狂的时候,一个轻快的脚步声踏踏下楼,来人哼着愉悦的小曲儿,先把杂物间的大门锁上,又拧了拧洗手间的门锁。锁上了。来人在门外嘀咕:谁呀? 谢茂目无表情。 松哥和阳哥在做饭,越哥在浇花,小舟在产房,呃,只剩下我了吧?风吹上的?门口的年轻男子挠挠头,在洗衣房的橱子里找到卫生间的钥匙,咔擦咔擦开门,我的秘密基地!当当! 进门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穿着素白色的家居服,看上去更类似某种清修的宗教人士。 他打开厕所门走进了,反手又把厕所锁上了。 谢茂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一边。 这间下人或保姆使用的卫生间并不算大,除了淋浴房就是马桶,洗手台都安置在门外。 隐身咒只能让外人看不见谢茂,考虑到自己此时连一排货架都打不过,谢茂也不想攻击面前的年轻人或是弄出什么响动被瓮中捉鳖。谢茂找了个角落站着,心头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这时候开门离开,眼前的年轻人就要目睹一出鬼开门的大戏了。 很意外的是,这人并没有出恭的打算,他放下马桶盖,坐下来,背靠着水箱,深深舒了一口气。 谢茂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显出疲惫之色,进门时的热情洋溢都在刹那间消散,他闭着眼身体后仰,过了差不多三分钟,他这一口气才缓了过来。随后,他解开自己的家居服,胸膛、肚腹上都是重重叠叠的瘀伤,有几处伤口深而重,他很爱惜自己地用手轻轻抚摸,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膝盖上。 谢茂知道这是为什么。 雌虫在交配时会陷入躁动状态,也可以称之为发情。只有雄虫独特鲜活的信息素才能使暴躁的雌虫安静下来,变得温顺服从。人类显然没有这种信息素。 所以,雌虫和人类交配产卵时,占据了绝对武力优势的雌虫很容易弄伤人类。 这人躲在地下室的卫生间里抚摸着自己的伤处默默哭泣,躲了大约半个小时,他擦擦眼泪,穿好衣服,又打开卫生间的大门,洗了把脸,哼着小曲儿欢快地走了出去,口里还嚷嚷:松哥吃饭了吗? 你还真是想得开哈?谢茂重新掀开马桶盖,坐了回去。 妈哒,就不信活人能被尿憋死! 三个小时之后。 谢茂头疼地走出卫生间,开始在那间半明的地下室里打转。 这层地下室就像是集体宿舍,有八间装修一致的小房间,全都半掩着门,似乎无人居住。共用的洗衣房、卫生间、洗漱台,共用的健身房、小客厅。顺着小客厅往南走,可以看见温柔的阳光。 一直浑身肌肉紧绷上不了厕所的谢茂,在看见这一缕阳光时,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而是,他的身体和这个世界变得格格不入。 仗着隐身符号还未失效,谢茂试着走出小客厅,走到外面晾晒床单和书籍的院子里,呼吸南来北往的风,感受风中带来的水气,他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世界确实不对劲。 你好。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又熟悉的声音。谢茂霍地回头,看见了那只原本应该离家的虫子。 那只虫子长得确实很英俊,白得如同玉石的肤色在阳光下越发剔透,看上去就似一尊玉人。他就站在谢茂背后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茂,并不受隐身符号的混淆影响。 谢茂左右看了一眼,不远处摆着茶桌和椅子,也许是这家人下午晒太阳聊天的地方。 他浑身上下都疼,拖着沉重的步伐,把完全不听使唤的身子扔进了椅子里,恰好和虫子对视。 你不是这个星球的人。虫子肯定地说。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谢茂,证明他确实能看见谢茂的存在,并非施用诈术。 谢茂眯着眼,开始看天上流逝的白云。 有了模拟修行的经验,谢茂很善于发现并利用世界规则。 真实世界和游戏世界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前者能量大,后者能量小,想要肆意修改真实世界的数据需要非常强大的修为,修改游戏世界的数据就简单多了。 谢茂当然不可能像在游戏里一样把攻击视野的NPC全部修改死亡,但是,他可以寻找真实世界的法则和规律,使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利用法则,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管你来自哪个星球,这里是我们夷拉屠族的殖民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虫子始终目光冷峻地盯着谢茂,举起两根手指,一,留下来给我生蛋。我会给你一个身份。 二,去民政局繁衍课登记,给无数个低等虫生蛋,生到死为止。 傻逼虫族脑子里只有生蛋生蛋繁衍繁衍,和你们没有生殖隔离真是人类最大的不幸。谢茂翻了个白眼,已经从漂浮来去的五行中寻找到了天衡被修改的地方。 虫族是个很彪悍的种族。 能打能杀能征服,也能修改人类的基因谱,对人类进行改造,使人类变得适合繁衍雌虫的后代。 这些都是谢茂未来记忆里就有记载的事情。 让谢茂意外的是,这里的虫族居然能修改天衡?! 须知世界之初是一片混沌,先天之炁运行阴阳,天地始生,日月乃行。 伏羲演先天八卦教化天地之奥妙,文王做后天八卦明万事之体用,先天八卦讲的是世界存在运行的真理,后天八卦则完全依靠商周时华夏地理而行乾坤,也就是说,后天八卦这玩意儿在华夏得正着用,到西方世界就得反着用,总而言之,活学活用。 新到一方世界,观其天衡,理其阴阳,八卦的方位很可能就得重新排列,否则万事不准。 谢茂能感觉到这里就是蓝星,他使用的就该是地球上的修行方式,不用做任何修改。 这虫族牛逼之处在于,它们把天衡修改了! 虽不至于倒阴为阳那么恐怖,四时风水也皆齐备,然而,这里的天衡对修者不利。 任何修行人处在这一方世界里,都会和谢茂一样,浑身肌肉紧绷,无法完成最基础的维生程序,比如说,心肌紧缩不放,直接就死了。 这种修改太出人意料了,谢茂自认见多识广,也被这种操作惊成了土包子。 怎么可能做得到?就算小衣是阴天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去修改一方世界的天衡!这直接就是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法则。 小衣 谢茂不知道衣飞石在哪里。 他只知道,衣飞石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在穿越过程中没有受到一丁点儿损伤。 让他行动困难的,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如果天衡会限制他的行动,必然也会限制衣飞石。修为越高,就会被限制得越惨。衣飞石化身铠甲保护他,又莫名其妙失踪,这个世界又显出了如此恐怖的实力,谢茂一向沉稳自如,此时也有些慌。 人类,你想好了吗?虫子再次提醒,冷峻的声音始终充满了耐性。 他确实是只很有耐性的虫子。既然隐身咒对他无效,只怕在杂物间他就看见了谢茂的存在,然而,他能耐着性子走出去,看着苏青松和沈争执,甚至他能潜在暗处,慢慢地等着谢茂走出杂物间,等谢茂在卫生间里蹲上三个小时,一直到谢茂踏出地下室,他才开口。 他一直在观察谢茂的行动。 他要确认谢茂是不是奸细,或是混入家庭的反抗军。 当他发现谢茂确实对这个世界充满迷茫时,他确认了,这是个异星旅人。 虫族不和宇宙中任何联邦、联盟签订协议公约,也从不加入任何组织。他们喜欢什么,就去抢什么,看见哪里丰饶肥美,就去哪里殖民。协约是懦夫的代名词,虫族只信奉铁血与胜利。 宇宙里没有任何种族能与虫族比肩,虫族最尊贵,除了虫族,其他种族都是奴隶和牲畜! 所以,哪怕突然出现的谢茂没有蓝星身份,不是殖民地土著,虫子还是决定奴役他! 人类修士生下的蛋通常更健康,更有可能通过精英选拔,他需要一个精英虫崽儿,这关系到他的升迁,决定着他的前程。可是,合法的人类修士轮不到他这样的低等军官享用,非法的人类修士几乎绝迹,今天撞大运遇到了谢茂,虫子认为自己捡到宝了。 人类,你必须给我生蛋。虫子重复道。 谢茂轻轻吐出一口气。 寻找到天衡被修改的不谐之处后,他当然没有把天衡改回来的能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改不了天衡,还改不了自己吗? 尽管这种改动非常痛苦,修行多年的法则说变就变,肺金变肺水,肾水变肾木,心火变心土可是,不变就要被尿憋死,还要给个傻逼虫子生蛋,你说变不变? 变,变,变,朕服了行不?! 谢茂脸上一阵青白金红交错,七窍迸出鲜血,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 虫子脸色陡变! 这个人类和所有野生非法的人类修士一样,开始七窍流血,他要死了! 我的精英虫崽儿,我的晋升希望! 虫子展开背后刀翼,修长冰冷宛如刀锋的翼翅遮天蔽日,挥舞着从楼上飞下。 谢茂倏地睁开眼,眼角犹有点点渗血的痕迹,衬得双眸血红。几乎是在虫子展翅飞出的同时,他左手置于面前,右手藏在左手之中,刷地抽出一柄看似玩具的雷击桃木剑,轻盈上跃,纵于高天,快刀割肉的声响恐怖响起 谢茂一手持剑,一手拎着虫子的两只巨大刀翼,轻盈地站在阳台上。 他将手里刀翼上下打量:不错不错,刚好给小衣炼一套翼装。 失去刀翼的虫子白着脸滚落在地,浑身上下都是虫血。他冷峻英俊的脸上一片肃穆,依然没有半点愤怒焦躁的情绪,完全不负雌虫虫型兵器的美誉。 你是解放者。虫子冷静地说。 谢茂想了想,说:我不是。不过,我很多兄弟都是解放军。保家卫国这活儿太高大上我可能做不了,保卫人类贞操这么伟大的事业,我一定要参加。 说到这里,谢茂强行扭转修法,五脏六腑依然隐隐作痛,还有一种恍惚的不切实感。 他心里忍不住咒骂,到底是哪个不省心的,把天衡改成这样,这是要把天下修士都坑死?哦去,朕心肝疼。是真的心肝疼!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谁?谁动了天衡?被朕知道饶不了你! 刘奕:【怕怕】 容苏苏:【麻麻救命】 容舜:我。 常燕飞:还有我还有我!师父快表扬我! 老谢:我去你妈个大西瓜!(╬◣д◢) 第491章 两界共主(5) 虫子卷起舌头抵住下颚,声带发出细细的震颤这是雌虫间独有的联系方式。 谢茂知道,虫子是在召唤同类。 砰 楼下响起枪声,枪击打断了虫子的呼救。 然而,虫子的速度太快了,枪响的瞬间他才发现有人偷袭自己,却能在子弹射中身体之前,强行躲开。雌虫的力量、速度、耐力,都全面超越了人类的理解范畴,在某种方面来说,他们鄙视宇宙中的所有种族,自认为高贵,也确实有其道理。 楼下连连响枪。 虫子连规避子弹的动作都不再做了,他站直身形,任凭子弹打在他的身上。 虫子身上所有被子弹击中的部位,都有一闪而逝的虫甲浮现,抵御住子弹作用即刻消失。这使得硬生生挨了几枪的虫子看上去毫无损伤。 谢茂想起了自己曾经穿在衣飞石身上的初级制服。 那套制服的防御机制和虫子展露出的虫甲非常相似,受到伤害时被动防御,曾经救过衣飞石的命。 他知道自己关于未来的记忆都是虚假的。那么,初级制服的诞生是否和虫族也有某种联系呢?在他那份不记得的真实经历里,人类是否也经历了虫族的入侵?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掉虫子,先去出恭。 楼下传来纪阳急促的声音:根本打不死啊松哥! 苏青松冷静地换着他不熟悉的弹匣,举枪继续瞄准 虫子抬头看了谢茂一眼,倏地冲入屋内。 啊 发出惨叫声的却是躲在花房里的沈越。 谢茂穿过天花板,落到了底层客厅里,看着虫子白皙修长的左手穿过苏青松的胸膛,捏碎了他的心脏。虫子的手雪白,苏青松被剖开的胸膛鲜血淋漓,尤其是衬着虫子远比大部分人类男子英俊的体貌,看上去竟有一种残忍流离的苍白妩媚。 苏青松面上毫无痛楚之色,就在虫子打算下一步捏碎他的脑袋时,他如同影子一般变成虚无。 下一秒,虚无又变得真实。 然而,被虫子捏碎了心脏、挟持在手中的人,却不再是苏青松,而是沈越。 虚实他身术。谢茂更错愕了。 他在修真大学选修了很多课程,但是,他所掌握的很多法术,并不靠着修真大学教科书照本宣科,而是他自己通过几个系的课程所自创修真最强大的法术,99%都是修改版,自创版,因为,每个修者的道都不同,适合前人的法术未必完全适合自己,不会修改、自创法术的修士都是垃圾修士。 虚实他身术是谢茂自创的法术。这个法术从原理到衍化,所有思维方式都是纯谢茂式的。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未必真实,可是,这也能作假? 大概率不会假。 苏青松所施展的传统道术与海族符号的结合版隐身咒,随手施展出来的虚实他身术,无不昭示着他与谢茂关系匪浅。这让谢茂更是一头雾水了。 虫子杀错了人,原本应该愤怒,谢茂却发现虫子笑了起来。 苏,虫子冷峻的语气中竟然有一丝欢喜,我会宽恕你。 我记忆里关于虫族的一切都是真的,雌虫真的大部分脑子都不大好。谢茂刷地一剑斩向虫子的右臂,虫子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异星旅人,他翻身滚出去三四米,沈越的尸体被他摔了一地,鲜血淋漓。 你失去价值了,人类。虫子歪着脑袋,一直和人类相差无几的瞳孔变得狭细。 这使得他原本英俊的面孔瞬间就变得恐怖起来,对大部分人类来说,竖瞳就代表着恐怖片。 原来你是怕弄死我,才被我砍了一双翅膀?谢茂早已把那对刀翼收入随身空间,此时手持雷击桃木剑,剑身之上点血不染,带着一股纯阳之炁,看上去依然毫无杀伤力,更类似于玩具,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打不过我呢。 谢茂开了个小小的嘲讽。 阿阳!苏青松的声音从花房传来。 纪阳猛地扔出一块木头,那木头滴溜溜滚到了虫子身边,谢茂察觉到周围的先天之炁发生了某种改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果然,下一秒,以木头为中心,方圆三米之内,钢铁般的地刺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戳穿了地板、家具,任何东西都不能幸免。 除了虫子。 虫子轻轻地站在了地刺之上。 须知道这种地刺并非纯物理伤害,还带着五行生灭的束缚,置身其中的任何人与物,只要未能超脱五行,就会陷入浑沌之中,被地刺戳死。这也是各类家具并未被顶起,而是直接被洞穿的原因。 谢茂看得很清楚,虫子的足底有一闪而逝的虫甲防护,这使得虫子逃过了五行的束缚。 虫子这个种族啊,真是完克人族。谢茂不禁摇头。 虫子在遭受攻击的下一秒就是反杀纪阳,谢茂飞剑而至,却意外地看见纪阳身前张开青光护盾。 老木逢春? 这肯定是我的徒弟吧?种植系专用护盾都出来了!问题是,我什么时候收徒弟了?! 纪阳既然有老木逢春护身,谢茂改守为攻,剑锋朝着扑来的虫子倏地刺落。雷击桃木剑抵住了虫子身上被动展开的虫甲,然而,虫甲能抵抗子弹,却不能挡住这把看似儿戏的木剑,哧啦一声,木剑破开虫甲,穿透了虫子的胸膛,生生将虫子钉在了一张沙发上 那张沙发被地刺顶起、洞穿,恰好一人高,虫子身材高大,被钉上去之后,脑袋正对着扶手。 要割掉他的脑袋。苏青松从屋内挪了出来。 谢茂刚刚在虫子的额上写了一道定神符,对付虫族,他记忆里有一整套经验。 只是很多经验看上去很熟悉,真正实操时就有一点微妙的体验,比如他看见虫甲时会产生联想,这会儿对虫族使用定神符之后,又想起了傀儡他想把虫子做成傀儡,定神符拍上虫子脑门之后,那感觉特别奇异,就好像虫子原本就是制作傀儡的完美材料。 此事我做主,稍安勿躁。谢茂回头安抚苏青松和纪阳。 苏青松此时的模样让人心惊。他从出现时就显得削瘦,穿着衣服时勉强还能遮掩,这会儿他只穿着一条家居裤,上半身裸露着,胸肋处缠着绷带,隐隐透出血痕。肚腹倒是被保护得还好,不过,也有深深浅浅的瘀伤重叠。 三个小时之前,苏青松还能愤怒地脚踹沈越,那时候他身上绝对不可能带着这么严重的伤势。 他干的?谢茂指着虫子问,因为我? 苏青松警惕地看着被钉在沙发上的虫子,说:这样杀不死虫族。他们的恢复能力很强,你才削掉他的翅膀,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了,三个月之内,他的翅膀就会重新长出来。 谢茂指了指虫子额上普通人看不见的定神符,说:认识吗? 苏青松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大概觉得谢茂是个神经病:当然认识。他是夷拉屠帝国驻蓝星B战区749部队的少尉副连长翮弥一三,姓翮弥,代号一三。 你也看不见?我在他身上贴了一张定神符。谢茂问。 苏青松闻言上前两步,很认真地看了许久,摇头说:看不见。你信仰什么神? 信仰什么神? 这是个让谢茂很难以回答的问题。 修士信仰的神非常多,只要是具有大德、大功的神灵,修士都信仰供奉。这种信仰并不针对神祇本身,而是一种道德上的认同。很多神灵在走上神坛之前,也都是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就如百姓们普遍信奉的武财神关二爷,信徒敬其忠义无双,可不得不承认这位脾气确实太坏,心眼儿还有点小,那又如何呢?只要认同他的忠义就行了,其他的坏毛病不用供着。 与其说修士信仰的是某个神,不如说,修士信仰的是一切功德,信仰的是崇敬功德的自我。 一旦神灵作恶,背弃大道,瞬间就会被修士们掀下神坛,打入左道。 这是信仰与迷信的区别。 我是米神信徒。苏青松说。 谢茂更懵了。芈神是个什么神?上古哪位先贤?莫不是粽子神屈原?朕的历史知识要不够用了! 纪阳小心翼翼地提醒:松哥,夫主说,他可能是异星旅人 我忘了。苏青松一直显得很紧张。 对生长在殖民地的他来说,反杀虫族太刺激了,哪怕苏青松心底一直充满了不满与愤怒,可是,和大多数温驯的同类相比,他是个异类,他所做的一切也都太出格,根本没有前例可供参考。 我以为你真的得了入魔病,这是很多修士都会有的病症。原来你也是解放者。苏青松双手不住交握,因亢奋而微微发颤,我们,我们现在得马上离开这里。翮弥呼唤了他的同族,会有人来查看 纪阳再次提醒他:今天是工作日,附近的军官应该都离家了。守小区的羡莞大人喜欢在白天去亚瑟湖钓鱼,很可能听不见呼唤否则,他现在已经到了。 对,对,你说得对,我们暂时是安全的苏青松说。 见他们都暂时镇定下来,谢茂没有说,在虫子呼唤同类的同时,他释放了一个隔绝咒,虫子的呼唤并未能传出去。 你们先聊着,我谢茂示意了一下,人有三急,朕去出恭。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谢茂神清气爽,终于解决了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 纪阳已经打包好几件小东西,说:这位客人,我们打算离开这里,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谢茂并没打算走。 他了解虫族社会,虫族在殖民地的管理非常严格,所有人族都会被登记在册。 无主的人类就像是城市里无人管辖的野狗,可能被合法居民随意拘禁、奴役,也可能被有心人残忍虐杀,更大的可能是被市政部门强行收监安排落户如果没人愿意收养,倒不会被安乐死,但下场和虫子说的一样,将会被匹配给低等雌虫,给无数雌虫生蛋生到死为止。 人类在虫族社会根本无法生活在阳光下,与其出去天天跟虫族干仗,被虫族大部队追杀,不如隐身在这个低级军官的小家庭里,慢慢熟悉情况,慢慢打听小衣的下落。 他说了自己的打算,苏青松和纪阳都是满脸错愕:可是,这样 纪阳指着仆尸在地的沈越,再指了指被钉在沙发上,安静得宛如死去的虫子。 闹出人命不要紧,反正人命不值钱。你削了夫主的翅膀,把夫主打成这样,还指望他好好地保护你,让你在蓝星生活下去?他只会找机会上报军部和民部,把你抓去打成渣渣,喂刚出壳的小虫崽儿。苏青松说。 我会让他听话。论傀儡偶人,谢茂出品,必属精品。 苏青松和纪阳对视一眼,二人都有些意动。 诚如谢茂所说,虫族对殖民地的人类采取了极其严格的管理,他们身上都有电子标记,记录着他们的出身、家庭、夫主信息、行动轨迹。人类行走在街上,没有夫主陪同或者夫主亲自开据的证明,立刻就会被入监。 离开家庭逃亡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很大概率会被抓住,前途九死一生。 你能用什么方式让他听话?苏青松问。 傀儡术。谢茂说。 苏青松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信奉陶土之神? 纪阳见势不妙,连忙插话:当务之急,我们有个最大的问题需要解决。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谁都不能留下 苏青松和谢茂都看向他。 夫主上午递交了申请,要把小舟退回民政部。纪阳指了指某个方向,小舟被摘了性器,一直处于麻醉状态,他应该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繁衍课会在下午四点前来回收小舟。 夫主没有去上班,按照社交礼仪,夫主应该亲自接待繁衍课工作人员。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如果夫主赶在下午四点之前去上班了,我们也要处理好现场的一切。繁衍课工作人员在回收小舟之前,会做一个简单的家访当然就是走一个过场,小舟是被夫主亲自申请退回的,民政部不会偏向我们。 总而言之,想要留在这个家庭里充作掩护,目前最大的挑战有两个。 第一,马上用傀儡术做一个能说能笑惟妙惟肖的虫子,用以冒充夫主翮弥十三。 第二,四个小时之内,把打得稀烂的客厅恢复原状。 谢茂表示,小菜一碟。 第492章 两界共主(6) 谢茂打算直接将虫子炼制成傀儡。 通常而言,制作傀儡需要炼制合适的骨骼血肉皮肤等材料,经由特殊的手法拼装炼制而成。 谢茂目前想要使用的是另一种范畴的傀儡术,更类似于替身术和炼活尸的糅合法术。 他用定神符直接抽取虫子的魂魄,寄存于摄灵图册之中,再撕下这一页摄灵图册,炼制成替身符,以某种媒介或载体可能是某种配饰,比如古代用的珠串香囊,现代用的手表戒指,也可能是某个胎记、某颗痣拴魂控制。 谢茂翻开摄灵图册取魂时,苏青松满眼困惑:你究竟信仰什么神? 反正不信你的神。谢茂冷脸怼了一句,希望苏青松老实一点,不要再神叨叨纠结什么信仰。 谢茂本身就是修士,说功利一些,修士的目标是飞升成仙,不管是修为还是德行,修士所追求的极致都是要和神仙平起平坐,甚至青出于蓝。谢茂曾在岳王庙前大礼参拜,敬重的是先贤德行,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神仙低级,更不会迷信岳王。 虫子的魂魄被抽取出来,直接囚于摄灵图册之中,谢茂低头查看书页上的画面,里边的魂魄也是刀翼、六腿的雌虫战斗形状。他撕下这一页图纸,贴在虫子脸上,图册倏地化作虫纹,看不出任何异状。 每只服役的雌虫都有详细体检报告存在军部,包括身上的所有标记,诸如胎记、痣、伤痕。 这只名叫翮弥十三的虫子军衔不高,基本上没有与雄虫婚配的可能,代表处子身份的虫纹很大几率会伴随一生,所以,谢茂把摄灵图册化作虫纹覆盖隐藏在虫子的脸上,是很靠谱的选择。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茂抽出刺在虫子身上的雷击桃木剑,摘下定神符,说:你好。 虫子目光冷漠地盯着他,半晌才说:你好。 名字? 翮弥十三。 身份? 帝国驻蓝星B战区749部队的少尉副连长,帝国安全部外星情报1069小组情报员。 虫子傀儡回答完毕之后,苏青松和纪阳都不禁后怕。 夷拉屠帝国的军部势力非常大,因为夷拉屠帝国本身就是个军事管制的国家,占据虫族人数95%的雌虫都在军部服役,说一句全民皆兵毫不为过。正是因为如此,翮弥十三作为基数极其庞大的低级军官,他出了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似他这样的雌虫,实在太多太多了,军部根本管不过来。 然而,他还有一层秘密身份,竟然是帝国安全部的外星情报组成员。 不管他在安全部的级别高低,他毕竟是驻外情报员,一旦出了事故,马上就会有后续调查,绝不可能被忽视。杀了翮弥十三逃离家庭,下场不再是他们想象中的九死一生,而是必死无疑。 我希望你今天做三件事。 请吩咐。 第一,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没有异星旅人,也没有家暴斗殴,你的妾室沈越死亡是因为一场意外,没有人应该为此负责,大家都很伤心。 是的,主人。 第二,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也许我能做你的家人? 是的,马上为您注册身份,夫人。 谢茂的打算确实是暂时充当虫子的妻妾。 在被虫族统治的蓝星,人类只有这个身份才能获得一丝呼吸的空间,否则就要去繁衍课不停地生蛋。可是,被虫子称为夫人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夫人,小衣还叫朕老公呢,搁你这儿朕倒成夫人了。 事急从权,小衣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谢茂很想知道衣飞石的下落,现在却没什么头绪。 纪阳上前提醒:您一定要让夫主将您注册为正妻。要不等他的军功累积到某个分值,民政局会将适龄且优质的年轻男孩分配给他,做他的正妻。正妻对所有妾室都有管辖权,我们的日子就会有麻烦了。 把虫子充作傀儡之后,他们的小家庭就有了一个致命的秘密,必须控制好家庭人员的数量。 明白了?谢茂问虫子。 是的,夫人。 第三,继续你日常的生活不许再和任何人生蛋。谢茂说。 是的,夫人。 回答完毕之后,虫子瞬间就失去了傀儡的死板,重新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他冷峻的双眸在乱糟糟地客厅里扫过,苏青松和纪阳都忍不住心惊胆战,他们甚至觉得,虫子刚才根本没有被控制,一切都是虫子做出来的陷阱,就如同上午虫子假装没看见杂物间里的谢茂,故意假装离家去上班,随后又杀一个回马枪一样 苏,你有蛋了,不要再做家务。保护蛋是你的职责。虫子说。 苏青松试探着回答:是,夫主。 虫子又板着脸,盯着纪阳:你在做什么呢?纪?屋子乱了!真是糟糕的人类!看看你们把家里弄成什么样?狗都会整理自己的窝,而人类只会把家里弄乱!低贱的种族! 纪阳下意识地单膝跪下:对不起,夫主,我马上就收拾。 我要去上班了。下个休息日会把你的身份文书带回来。好好管教他们,这是你的责任!虫子严肃地对谢茂说。 谢茂指了指被地刺穿透顶起的沙发,说:这玩意儿你让他收拾? 虫子脑子里有点打结。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家务活儿当然应该人类妻妾来做,他只要回家播种和享受就行了,可是,谢茂的命令又不能不被重视。挣扎了片刻之后,虫子脑子里的逻辑稀里糊涂地理顺了。 他一边训斥纪阳不如一条狗,一边保持着满脸冷峻的表情,用他战斗形体在家里利索地收拾残局。 不得不承认,虫族在战斗状态下,服从度和执行力都非常强悍。 谢茂非常满意。 需要我替你看看伤吗?谢茂示意了一下,苏青松胸肋处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 那太好了,麻烦您 不需要我自己有药。 纪阳和苏青松同时开口。 虫子已经把客厅一角收拾了出来,目前正在收拾被地刺伤害的重灾区。 谢茂找了张看上去还算柔软的椅子坐下来,说:我无所谓的。随便。 我在星际旅行中出了意外,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把我捡了回来。你救了我,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不过,我这人也不喜欢追着求着找人报恩。你受了伤,我可以替你疗伤,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觉得可以帮,我会帮忙。谢茂说。 纪阳连忙说:谢谢您,我们需要帮忙。 他拉住苏青松的手,诚恳地对谢茂说:我们还会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大家应该守望相助。 苏青松一直以来都显得很冷静,只是因为信仰问题,突然之间就开始脑残。纪阳连劝两次都没劝动,他始终坚持不肯让谢茂治疗,纪阳都要气疯了:我们的药根本治不好你的伤啊松哥! 这时候,曾经和谢茂一起躲在卫生间里流眼泪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试探地打招呼:嗨。 谢茂点点头。 年轻人恭敬不失讨好地冲谢茂笑了笑,鞠躬行礼,转身对苏青松说:松哥,是米神指引您救了这位先生,也是米神指引这位先生对您施救,这一切都是米神的恩慈。您应该服从米神的指引! 逻辑完美。一切荣耀归于米神,合着没我什么事儿。谢茂呵呵。 苏青松被说动了。 纪阳和刚出来的年轻人扶着他到谢茂面前,找了张椅子坐下。 纪阳替苏青松解开绷带,伤口非常平整,仿佛是利刃顺着肋骨剖开,此时用应急胶带贴着,连最基础的缝合都没有。绷带解开之后,应急胶带就拉不住这道长长的口子了,伤口狼狈地豁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谢茂也算是见多识广,见状惊呆了:你们就这么处理伤口? 他立刻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只玉瓶,想起这个世界天衡被修改,五行逆转,从前的药物也都不能用了药性对不上。顿时也有点无语。想了想,说:给我找一点儿水,最好是天然的你们可能没有井,嗯,自来水是哪里的水? 三公里外有个人工湖,湖水是从白水河里来的,是自然水。我现在去。纪阳说。 那边是军人俱乐部,你去不安全。苏青松阻止。 几个人都有些犯愁。 谢茂回头看了正在收拾地刺的虫子一眼:虫子,你去呗? 好的,夫人。我现在就去。你需要多少水?虫子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认真地说。 谢茂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一杯。 虫子很快就出门了。 纪阳还是心惊胆战:我们就这么放他出去吗?待会儿会不会就有警察上门了? 苏青松也觉得马上就让虫子出门很不理智:他的刀翼被削断了,有经验的老兵能看出来。 只有刚刚出来的年轻人单膝跪坐在谢茂身边,很崇拜也很小心地向他做自我介绍:先生,我叫粟离,粟,是沧海一粟的粟,离,是离离原上草的离。请问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谢茂。 噗 纪阳正在喝水,闻言喷了苏青松一脸,粟离也惨遭池鱼,后背湿了一坨。 这个你是从异星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们蓝星的历史。这个名字,在我们蓝星千万不能提。纪阳抱着纸巾盒连忙给苏青松擦脸,给粟离擦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抢先向谢茂科普,这是个禁忌,很不好的。就比如说,别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我叫丁丁啊,肉棒,魔鬼之类的 谢茂就不理解了,谢茂 堂堂谢茂二字,怎么就跟丁丁、肉棒、魔鬼为伍了? 你们这是欺负朕刚穿越是吧?! 第493章 两界共主(7) 在华夏文明中,遗臭万年的人物不外乎三种:奸臣、昏君、卖国贼。 人们给孩子起名时都会怀揣着美好的祝福,肯定不可能给孩子起名字叫胡亥、赵高、石敬瑭之类。 更绝的是,自从岳爷爷冤死风波亭之后,华夏人民基本上就把桧这个字从起名大全里删除了,杭市人民还喜欢吃什么油炸桧要说因人害字,秦大奸相绝对是史上第一人,实绩吊打众多耻辱柱,一骑绝尘。 你们倒是跟我说说,你们蓝星这个谢茂干什么坏事了?谢茂认真地问。 根据他的经验,这个谢茂保不齐就是处在不同时空的他,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至于成了不可说的人物? 纪阳似乎很害怕苏青松翻脸,粟离也为难地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就是魔鬼在人间的化身,不要提及那个邪恶的名字。苏青松满脸厌恶。 谢茂: 谢茂表示,朕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这话没法儿继续说了,天直接就被聊死了,三位土著有志一同对谢茂两字进行了歧视,谢茂只能从随身空间端出茶来,朕喝茶,朕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苏青松轻轻捂着自己的绷带,裸露在外的伤口让他很痛苦。 谢茂念了一个改版后的祛病咒,苏青松隐隐渗血的伤口血流骤减,纪阳和粟离都显得很高兴,唯有苏青松感觉到不属于米神的法咒,脸又有点绿。 这伤怎么弄的?谢茂看着倒像是被刀直接割开的伤痕。 夫主发现你藏在杂物间,认为松哥有包庇奸细的嫌疑,把松哥带去产房讯问。纪阳把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希望谢茂明白,苏青松为了救他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他用刀割开松哥的皮肉,露出肋骨,再用手杖击打裸露的骨头 谢茂下意识地觉得肋骨有点酸痛。 当他目光再次落在苏青松的伤口上时,纪阳简单的口述瞬间就变得具体了起来。 虫子对苏青松施加的刑罚很恐怖,这种刑罚恐吓的意味比惩罚更多,还未施刑就先弄得皮肉开裂,用利刃在肋下切开的感觉,肋骨裸露的感觉,杖杖到骨的感觉苏青松此时肋骨还没有骨折,可见虫子并没有下狠手。 就虫子的手劲儿,两根手指就能把苏青松的肋骨全部敲断。 苏青松显然也是个狠人。肋下开了两道槽,肚子里还有一个虫蛋,就敢偷枪出来反杀虫子。 你在哪里找到我的?谢茂问。 纪阳和粟离也挺好奇这个问题,都回头盯着苏青松,想听他的答案。 我负责家里的采购。昨天清晨,因为夫主要回家,所以,我去采买新鲜的食材,你掉在了停车场的角落里。苏青松回想往事也觉心惊,你运气很好,那里是监控死角。我发现你没有注册身份,又在昏迷中,如果把你留在那里,很可能会被警察或者巡逻队带走 不用他详细说,谢茂也知道被虫族发现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要么分配给一个雌虫军官做妻妾生蛋,要么留在繁衍课给无数个雌虫军人生蛋。 当然谢茂不可能真的沦落到那样悲惨的境地,但无疑苏青松的冒险相救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后来我就把你拖上了车后斗,藏在了杂物间。苏青松负责采购,归置日用品的同时,瞒住监控摄像头往杂物间藏一个人很简单。 谢谢你。谢茂诚恳地说。不管苏青松和他是否有信仰冲突,苏青松是个好人。 他不介意苏青松的信仰,苏青松很介意他的信仰。他现在说谢谢,苏青松的脸色依然是绿的。 你发现我的时候,我身边有什么东西吗?谢茂想知道,衣飞石是不是被这个好心的狂信徒扔了 苏青松久久不语。 然而,看他的表情,谁都知道他私藏了谢茂的东西。 如果是一件铠甲,我希望你还给我。谢茂一直显得轻松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作为报答。那件铠甲必须还给我。 苏青松依然不说话。 谢茂没有催促,也没有严词威逼,然而,他严肃起来的样子,气场全开,很少有人扛得住。 粟离原本一直半蹲在谢茂身边讨好,这会儿已经忍不住退开半步,不敢再挨着。纪阳也忍不住低声劝苏青松:松哥,那是他的东西,你还给他。咱爷们儿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吧? 苏青松从袖子里摸摸索索,摸出来一枚青玉简:不是铠甲。 谢茂心头狂跳! 衣飞石重建玄池之后,能打开小世界了,其实不需要青玉简空间。然而,这一枚青玉简代表着谢茂和衣飞石的信任,也是他们随身空间互相联通的途径。 所以,谢茂把青玉简还给衣飞石之后,衣飞石就一直很珍重地携在身边,从不离身。 连谢茂穿越之后想要寻找衣飞石,第一件事也是联系青玉简,想从青玉简探听衣飞石身周的情形。 哪晓得青玉简居然在苏青松手里! 怎么会他将青玉简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看,确实是他炼制的青玉简。 不过,原本色如翠玉的青玉简又变成了从前半青半白的尴尬模样,谢茂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显示【能量残余1%】。 谢茂左手拿着青玉简,右手搭在膝盖上,四根手指不自觉地轮流敲击。 青玉简最大的作用不是给衣飞石当次元口袋装东西,而是保护衣飞石,有了青玉简之后,谢茂才肯让衣飞石独自行动,他一直很信任青玉简的护身功能。 现在青玉简的能量只剩下1%。 这实际上代表着青玉简的护身功效已经全部崩溃了,仅剩的1%是青玉简存在的必须能量。 谢茂想起穿越前的那片海洋。 那不是普通的穿越。 深海神盾与夷拉印碰撞出奇异的力量与坍塌的时空裂缝发生了共鸣,偏偏在那个瞬间,谢茂被卷入了时间罅隙的召唤中,浑身上下不能动弹,时间对谢茂而言是静止的,也是加速、减速的,落入坍塌的虚无时,他很可能在一瞬间度过一万亿年,刹那间化为乌有 是衣飞石保护了他。 小衣,小衣。 谢茂无声地念叨着衣飞石,将能量石填入青玉简中。 他想通过青玉简回溯时光,试着回到青玉简离开衣飞石的那一段记忆,找到衣飞石的下落。 没有人知道谢茂在做什么,在苏青松等人看来,谢茂不过是心烦意乱地用手指在青玉简上胡乱敲击每敲击一下,青玉简的能量条就猛地减掉一大截,回溯一段时光。 所幸能量原石资源强大,一块能量石足以支撑数百次时光回溯。 他看见: 青玉简在苏青松袖子里。 苏青松把青玉简供奉在床头,顶礼膜拜。 青玉简在苏青松的口袋里。 苏青松从谢茂手里捡走了青玉简。 青玉简在无尽虚空中承受撞击 青玉简在无尽虚空中承受撞击 一片虚无之中,衣飞石紧紧抱着谢茂,白皙的面容片片皲裂,绽出洋洋金光与鬼气。 他褪出手心里的青玉简,放在谢茂的护心处。 没有离愁别绪。 没有倾诉衷肠。 生死一线的时刻,衣飞石连呼吸的力气都强撑着全给了谢茂,拼命保护着他的安全。 他只看了谢茂一眼。 和平常一样。 下一秒,衣飞石化作碎片,光点般洒向了漫天遍地。 ※ 虫子带着湖水回家,心中很不高兴。 他带着茶杯去湖边取水,一路上都被嘲笑神经病,有自来水不喝,非要去喝野鸭子的洗澡水。念着夫人的嘱托重要,他还是取了一杯水,一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回家。 哪晓得眼看家就近在咫尺,杯子突然裂开了,水洒了一地。 停在路边的悬浮车啪啪往下掉,天上飞行的悬浮列车和飞行器也撞成一团,方圆所有他能看见的屋里防弹玻璃全炸了,家里小区里的各种电器叽哩哇啦鬼哭狼嚎,警车、消防车、救护车,三分钟之内迅速就位。 虫子判断这应该是一次恐怖袭击。作为现役军人,虫子知道自己应该随时待命,听候召唤。 然而,为了夫人的嘱托,他还是暂时忘掉了自己的天职,从路边捡了一个塑料瓶,在满街乱糟糟的喧闹中,朝着湖边走去,灌了一瓶水,走回家。 没有人迎接他。 明明他是尊贵的夫主,他回家的时候,所有妻妾都要在门口跪着迎接他。 虫子生气又委屈地拎着塑料瓶,回到客厅时,他都不敢相信。在他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居然没有任何人去收拾乱糟糟的客厅,他走的时候客厅怎么样,回来时客厅还是不,回来时客厅更乱了! 他的家里也未能幸免,被恐怖袭击了! 所有的窗户玻璃都炸成了碎片,连茶杯茶碗也未能例外。 榨汁机、料理机支离破碎,清洁型机器人已经短路,正在不停地撞墙,车库里,他珍藏的老爷悬浮车启动了语音控制系统,正在不断地搜寻主人,请求指令 他的几个老婆呢?居然还坐在一起聊天! 夫人,虫子心中怒火滔天,在看见谢茂的瞬间就温驯了下来,这是您需要的湖水。 见谢茂盯着他,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虫子不理解,真奇怪,尊贵的虫族,为何要害怕卑贱的人类妻室?人类的妻室也是奴隶啊。 他不仅害怕这位人类妻子,还迅速地开始解释:因为遭遇了恐怖袭击,我带出去的茶杯破碎了,只能用塑料瓶装盛。请相信我,夫人,整个街区都找不到一只完整的茶杯了。 啪 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裂开的塑料瓶,湖水哗哗往下流。 粟离连忙用半个破烂的碗接住剩下的湖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递给谢茂。 别的人不知道,他们几个离着谢茂太近,眼睁睁地看着谢茂捏碎了青玉简,下一秒,屋子里的玻璃瓷片就炸了,电器吱哇乱叫,悬浮车刷刷下掉 那家伙,简直跟世界末日一样。 恐怖袭击? 异星旅人谢不可说茂,宣布对此负责。 ※ 先生来了。 衣飞石看着一望无际的黑骑机甲,轻轻叹息。 就算谢茂到了这个世界,他也很难和谢茂取得联系,除非,谢茂无聊到来玩这个游戏。 第494章 两界共主(8) 整个B战区都陷入了三级戒备状态,遭受恐怖袭击的重灾区B237街区更是被团团封锁。 警察控制局面不到两个小时,B战区军事委员会就成立了专案组,由伊摩图门上校担任组长,立刻赶赴现场进行全面调查。尽管此次恐袭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然而,小半个B战区都在瞬间失去了控制,所有生物电力装备全部失效,时间长达两分钟,不找到始作俑者,B战区的将军们将寝食难安。 全军事化管理的社会效率极高,整队整队的雌虫从军营中出来,对B237街区进行地毯式搜索。 还有七分钟,搜查队就会抵达。虫子飞快地收拾着地刺,神色凝重。 被谢茂削了刀翼、用武力胁迫时,虫子也没有露出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很显然,他不了解谢茂,所以不惧怕谢茂,他了解虫族社会的可怕,所以觉得无法幸免。 在虫子的认知里,家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军部的审查。 家里的秘密太多。夫人是一位异星旅人,怀着蛋的小妾苏疑似抵抗军成员,家里到处都是人类修士战斗过的痕迹,还藏着一具死于人类法术的小妾沈的尸体。他本身还失去了刀翼。 而且,众所周知,任何能量爆发都会有一个衰减距离。 只要军部把受灾情况做一个统计,灾区的中心点一定是他家妻妾坐着聊天的小客厅。就算家里没有那么多秘密,单是这一点也足够致命了。他一定会被军部重点审查。 作为一个由人类繁衍诞生、军部抚育长大的雌虫,翮弥十三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只虫。他不抱有任何侥幸,觉得自己死定了。 谢茂用本地的湖水培育了一株升灵草。 原本生得涓白可爱的小草,在新世界里长出一角幽蓝色的新芽,谢茂以生生不息经催其成长,幼嫩的小芽破土而出,长出一尺余长,结出嫩蓝色的花苞。 几个蓝星土著都看呆了,纪阳不忍地问:要吃这朵花吗? 那朵花实在太美了。含苞待放的纤细优雅,就似一位还未长成的绝世佳人,使人满心不舍。 若没有衣飞石尸解的沉痛之事牵扯,谢茂八成要赏他一句想得美,升灵草这样的珍贵灵植,也就给衣飞石吃了他不心疼,别的人也就是看一眼的命。 谢茂将变异后的升灵草缩小,藏于宝盒之中,剩下一点儿培植升灵草的琳琅玉壤,掺杂着升灵草生长时遗留的生机,他用棉签沾着涂抹在苏青松的伤口上 诶?不带这样的吧?纪阳忍不住出声阻止。 琳琅玉壤看着晶莹剔透,可它毕竟是泥土,那棵草才从里面长出来,最开始那坨泥土还吸收了一小瓶子脏兮兮的湖水,怎么能直接敷伤口?就不怕有什么细菌虫卵的? 他一句话才说完,谢茂就提起了棉签,顺势站了起来。 谢茂心情不好,没功夫和人解释这好那好,相信他就敷药疗伤,不相信拉倒。 苏青松被棉签碰触过的伤口处,已经迅速愈合了。这种效果简单直接得让人觉得荒唐,根本不像是发生在现实里的事,就仿佛苏青松的伤口是个图片文件,被人放进编辑软件里,棉签带有魔术橡皮擦功效,直接就把他的伤口擦掉了,连疤痕都没留下,直接恢复了原来健康的肌肤状态。 纪阳示意粟离替苏青松继续敷药,他自己则跟着谢茂往花房里走:我见识浅说话没谱,您千万别生气,我给您赔罪。 不生气。谢茂从不和不相干的人生气。 推门走进花房,谢茂就看见了沈越的尸体。沈越的死状很惨,胸膛被生生掏开,心脏被捏碎。 杀死沈越的是虫子,杀死沈越的又绝不仅仅是虫子,杀手还有苏青松。 当初被虫子抓住的人是苏青松,被捏碎心脏的也应该是苏青松,苏青松使用虚实他身术,将自己和沈越掉换,他自己安然无恙,在花房里的沈越死于非命。 这其实是一件挺奇怪的事。 当时屋子里的人不少,一向和苏青松关系好的纪阳、粟离不提,和苏青松有出卖之恨的周舟,也在产房因麻醉昏迷着。苏青松为什么没有选择与自己仇恨更大的周舟,反而迅速决定让沈越替死? 要知道,在使用虚实他身术时,控制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远比控制意识清醒的人容易太多,昏迷中的周舟绝对是比沈越更好的选择。难道,苏青松和沈越之间的仇恨比周舟还深重? 沈越是归人。纪阳见谢茂观尸不语,忍不住解释。 他是整个家里目前最清醒的人,从一开始就在向谢茂示好,不停地强调守望相助,仔细地留心着谢茂的反应和态度,不肯留下一丝龃龉。从他抗议谢茂给苏青松敷琳琅玉壤来看,他对谢茂戒心也很深重,并不像粟离那么一头扎下去,满心讨好亲近。 他们是第一批向虫族效忠的人类,等级比我们更高。我们的信仰也不相同。纪阳解释说。 谢茂把沈越的尸体收入随身空间,取出清洁符,花房里的血迹瞬间被清空。 经过谢茂的打扫,花房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正常状态,检查不出任何曾经仆尸的痕迹。 他从花房出来,虫子还在焦头烂额地收拾地刺。地刺毁坏了房屋地基,戳穿了各种家具,虫子把地刺拔出来扔在一边,整个客厅还是跟地震一样拆成了破烂。 谢茂估计着时间,还有三分钟,虫子口中的搜查队就要到了。 你也信仰芈神?谢茂问。 我们不归人的信仰大多数都是米神,也有极少一部分不信者。纪阳一直跟在谢茂身后,听他询问就连忙回答,想要挽回刚才不算太愉快的谈话。 谢茂站在地刺前感应了一会儿,弄明白地刺的原理之后,轻轻念咒,结起指诀 刷地一声,所有地刺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洞洞依然一片狼藉的客厅。 忙得不可开交的虫子陡然失去了工作目标,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更生气了。 夫人你既然会刷地一下就收拾好,为什么要尊贵的夫主我来打扫房间?不觉得我干得很没有效率,也很纡尊降贵吗?偏偏他刁蛮的夫人眼角余光都没瞥他一下,继续和他的妾室说话。 归人的信仰是什么?陶土之神?谢茂问。 谢茂也没空一一修补家具,他扔出一把傀儡小人,约有二三十个。小人儿们迅速飞出去,找到房屋和家具破损的地方,揣着小锤子、小螺丝刀之类的小工具,噼噼啪啪开始维修。 这批小傀儡修补家具使用的都是无中生有术,以能量石驱动,凭空生出材料,迅速修补。 纪阳惊讶地看着这一批小人儿,回答问题时都有些懵:啊?啊哦,归人和我们不归人不一样,他们大部分是不信者,像沈越这样的异教徒,多半崇拜魔鬼 除了你家的芈神,其他的神全部都是魔鬼?这天没法儿聊了。 谢茂不禁摇头。 被傀儡小人抢走工作的虫子脸色冷峻地走过来,因拥有二米多高的身材,看着谢茂难免要低头,偏偏他倨傲地斜着下巴,目光斜斜地瞥来,充满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沈信仰的是阴川夫人,人类也称之为鬼母元君。夫人。虫子认真地说。 谢茂突然之间就觉得,想要了解目前这个世界,虫子也许是比人类更好的选择。成为傀儡的虫子不会欺骗他,也没有人类那么多忌讳,他可以毫不忌惮地讨论人类的所有神。 不过,阴川夫人,鬼母元君是什么神?谢茂从来没有听说过。 检查。 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 完全军事化管理的虫族社会,居民根本没有隐私权,只要战区进入戒备状态,所有屋舍的大门自动打开,任凭军队自由出入。私闯民宅?虫族社会不存在民,所有雌虫都是军人,所谓的民,就是人族奴隶,一切权力都由虫族赐予,想收回就收回。 一队全副武装的雌虫士兵直接闯了进来,三十只雌虫打散分头搜索,没有放过一寸可疑之处。 带队的是一位戴着上尉肩章的宪兵军官,他有着冰蓝色的双眸,发色银白,容颜俊美得过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没有虫纹这代表着他已经结婚了,他有一位雄虫丈夫。 他手里拿着抗阻电子板,腰身挺直地站在客厅里,头也不抬地问:B03749012341627,少尉副连长,翮弥十三? 虫子向他敬了军礼,恭敬地回答:是,长官。 你昨天休假回家,应该在今天上午十一点之前回连队。为什么滞留?上尉问道。 惭愧,长官。我的两个妾室争风吃醋,我不得不留下来处理家务。虫子简单地说。 上尉顺手点开了虫子的相关信息,果然发现他在今天清晨向民政局提交了申请,要求回收妾室周舟,并注明周舟已经被摘除了性器。有士兵回来禀报,说在产房发现了依然处于麻醉中的周舟。 上尉微微上挑的凤眼冷冰冰地盯着虫子,看了三五秒,最终又移开。 最后一只傀儡小人悄悄地打完最后一锤子,飞快蹭到谢茂腿边,攀住他的裤子,噌地爬上去。 谢茂将它收回随身空间。 有士兵拿着执法仪,对谢茂和纪阳等人要求道:信息检查。 所谓信息检查,和新古时代查身份证一样。 不同的是,殖民星人类的身份标识注射在皮下,用专业的执法仪器扫一下,就能验明正身。 这套信息也是人类出入的重要凭证,比如苏青松出门采购,他就必须得到授权,每通过一道门,内置的门禁会验证他的出门许可,采购信息有效,他才能通过相对的门禁,如果他走错了门,去的不是采购卖场的方向,门禁就会报警,社区警察即刻出动逮捕。 纪阳和苏青松都很顺利地通过了检查,虫子在上午就更新了苏青松的信息,资料显示为有妊。 负责信息检查的宪兵原本冷着一张脸,对几个人类非常凶狠,查过苏青松的信息之后,神色松了些,准许苏青松继续在椅子上坐着。 接下来,应该检查谢茂的信息了。 谢茂曾让虫子给他注册身份,虫子还没来得及做这件事,就被差遣去收拾房子、取湖水。 幸亏他没有来得及做。否则,在恐怖袭击的当日,平常没什么人注意的系统中突然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绝对会引起调查组的重视。 谢茂在替沈越收尸时,顺便取走了沈越的身份钮,此时很冷静地让宪兵检查。 系统里的沈越和谢茂长得当然不像,宪兵刷出来消息时,发现系统卡了一下,再次刷新时,原本属于沈越的资料就全部变成了谢茂除了名字。 顺利过关。 伊摩大人,人员核对完毕。正常。宪兵上前禀报。 上尉没有搭理他,依然在盘问虫子:袭击发生时,你在做什么? 纪阳很紧张。他觉得自从变成傀儡之后,夫主就有点傻。万一夫主告诉宪兵上尉,说是谢茂让他出门打湖水给苏青松疗伤,他们这个家就算彻底完蛋了没有虫族会为人类做这些事。 上尉冰蓝色的眸子冷冷瞥向纪阳,立刻就有宪兵把纪阳押下送来。 你很紧张。你在担心什么?上尉问。 我纪阳缩着肩膀胆怯地说,我在房间里藏了蛋白罐头。 蛋白罐头是虫崽儿幼生期食用的口粮,不少雌虫和人类都迷信,如果人类服用蛋白罐头,能够提升虫蛋的质量,生出精英虫崽儿。 这当然是个谣言。如果蛋白罐头能提高精英虫崽儿的出生率,帝国早就全面配给了。 不过,蛋白罐头在虫族主星很常见,殖民星因路途太远难以运输稀少了许多,相对比较珍贵。 姬泱偷偷藏了蛋白罐头,这对很多虫族家庭来说都是很严重的错误。因为人类在虫族社会里没有任何财产权,拥有的哪怕是一把牙刷、一只袜子,都必须由丈夫赐予。蛋白罐头当然也必须由丈夫来分配,赐予丈夫认为有资格生育精英虫崽儿的妻妾。 见他这么抖抖索索又害怕的贱样儿,几个执勤中的宪兵都忍不住露出会意的笑容。 谁家里没几个心心念念想生精英虫崽儿的奴妾?人类么,总是对着虫族谄媚又讨好,必须仰仗虫族鼻息才能生存的附庸。 上尉嘴角微微上牵,在屋内检查的宪兵果然搜出几盒蛋白罐头之后,他们相信了纪阳的说辞。 一直显得冷冰冰的上尉还嘲笑了虫子一句:就几个罐头,津贴不够吃不起? 虫子脸有点绿。 闹过这一场之后,一直紧张的气氛反而松了些。 上尉依然没放弃询问虫子的日程,虫子说想用湖水养花,所以去湖里打了点水,走到门口杯子碎了,他强迫症发作了,又重新去灌了一壶。 听他说强迫症犯了,上尉嘴角又微微上牵。 屋子里上上下下检查完毕,上尉对虫子的盘问也告一段落。 准备去下一家。上尉命令道。 他带来的宪兵们迅速列队,一路小跑着往下一家集结。 上尉则缓缓关上抗阻电子板,摘下手套,和虫子握手:翮弥,好久不见。 虫子看着他失去了虫纹显得白净英俊的脸庞,眼底隐含艳羡:恭喜你,伊摩。 伊摩飒看上去很冷静矜持,嘴角的笑意透露了他此刻的得意。能够顺利婚配的雌虫是少之又少,他出身名门,哥哥伊摩图门从小就和延嗣家的雄子有婚约,他因为各方面都很出众,被选为陪媵和哥哥一起嫁入延嗣家,足以证明他自身的优秀。 翮弥十三和伊摩飒在军校里是同学,论专业成绩,翮弥十三常常力压伊摩飒。 然而,那又如何呢? 毕业从军三年,昔年专业成绩吊打伊摩飒的翮弥十三依然只是个少尉,慢慢在连队熬资历,伊摩飒已经官升两级,成了翮弥十三的长官。翮弥十三在人类妻妾堆里打滚生蛋,希望多生虫崽儿累积资历,伊摩飒已经嫁给了雄虫,但凡有升迁机会,他永远要排第一。 虫族的世界,一样是那么地不公平。 再见。伊摩飒戴上手套,竖起手指轻敲帽檐,留下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 虫子则挺胸收腹立了一个漂亮的军姿,恭恭敬敬地举手军礼:再见,长官。 伊摩飒离开之后,门禁恢复了动力。 不过,恢复动力的门禁直接上了锁,虫子也打不开,虫和人都无法出入。据虫子所说,在专案组彻底清查完街区之前,所有门禁都会处于关闭状态,这是防止可疑目标逃往被检查过的地区。 苏青松依然很担心:你使用了沈越的身份?身份钮才用生物供电,他死亡的同时就会向系统上传死亡警报,过了几个小时你重新激活他的身份钮使用,会被标记为异常。 谢茂歪在阳台椅上,望着天边即将西沉的落日,说:抹了。 他收拾沈越的尸体,逆转地刺,修理客厅和家具,都是因为他不想让苏青松等人死亡。 若单是为了自己,他已经没有那么多耐性了。 小衣尸解了。 谢茂一次次回想起回溯里的情景,想起衣飞石皲裂的面孔,化作光点倾洒的牺牲,时时刻刻都想让这个世界再爆炸一回,那是一种想让全世界都陪葬的愤怒与无助。 所幸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在他愤怒之下,炸开的全部都是房屋器皿,而非血肉生物。 他知道以衣飞石的等级,绝不可能灰飞烟灭,衣飞石必然还是存在的。 可是,他太绝望了。 时间长河那么地长,诸天那么多天,诸世界那么多世界,在时间裂缝中和衣飞石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化为劫尘,就算明知道衣飞石还能转世重生,他该去哪里寻找衣飞石? 不考虑诸天诸世界,就算衣飞石留在蓝星之上,上下几万万劫,按地球年的历法计算,时间漫长到无穷大,计算器都要死给你看,怎么去找人? 找不到的。 谢茂孤独地坐在阳台椅上,身边空无一人,难过得想哭。 他很后悔。 若当日没有托大去填补时空裂缝,没有看轻了深海神盾和夷拉印,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被动? 小衣。 朕的小衣 ※ 专案组派遣出总共四百支搜查队,在B战区各个街区搜索,其中,受袭最严重的B237街区中,就有二百二十三支搜查小队同时进行地毯式搜查。 正在搜查队气势汹汹地撒网捕捞时,队长手里拿着的抗阻电子板,检查人员手里的执法仪器,都在一瞬间失去动力,咔嚓黑屏。他们身上佩戴的高频武器也倏地失去了动力。身边的家用电器再次短路重启,智能化生物电器开始不停地请求命令,家里的玻璃窗、瓷杯茶碗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几个队长冲出门一看,戒备中的街区全部禁飞,天空由军部派遣飞行器监控。 鉴于恐袭曾经破坏反重力飞行器和悬浮列车,军部派遣来的飞行器已经切换了机械动能,结果还是没能幸免,这会儿正在刷刷地往地上掉 训练有素的雌虫们没有挤占通讯频道,这么大的阵仗,专案组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果然,不到半分钟,所有搜查队就收到了专案组组长伊摩图门上校的命令:继续任务。重复,继续任务。 ※ 衣飞石徒手打断黑骑机甲的动力杆,挑出核心动力模块,收在包裹里。 就在此时,不正常的异动,再次通过服务器和无数个连接服务器的终端漾了进来。这种动静别的人无法分辨,他实在熟悉极了。是谢茂愤怒的情绪所引发的躁动。 他坐在沙地上,拿出包裹里的清水和面包,难以下咽。 饮食是他维持自我意识的一种方式,他实际上不需要吃喝,并不会觉得饥渴。 然而,一直以来给他带来愉悦感的饮食,现在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先生就发了两次脾气了。 这让衣飞石怎么待得住?他太低估了谢茂对他的在乎程度。 然而,他也确实没有办法。他很想出去。可是,他失去了肉身,神魂也在最脆弱的时候,一缕罡风就能让他重回蒙昧。 怎么办? 衣飞石盘膝而坐,一手捧着清水,一手拿着面包,认真地考虑对策。 为了不让谢茂急得发疯,没办法衣飞石也必须想出办法来。 总会有办法的。 ※ 谢茂再次发疯,不止锅碗瓢盆,连家里的塑料桶都裂开了。 杂物间里显然是重灾区,各种囤积的洗涤剂、食用油、饮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地,纪阳和粟离都去收拾残局,连怀着蛋且刚恢复健康的苏青松也不得不去搭把手。 虫子指着家里仅有的一桶矿泉水(已开裂),委屈地说:没有水喝了。夫人。 现在是三级戒备状态,所有人都不能出门。本来家里屯了很多吃的,被你这么一搞,大家马上面临断水缺粮的窘境。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啊夫人?! 他的夫人很没规矩地把两只脚翘在阳台上,缩在椅子里,仰望着天边的夕阳。 虫子隐隐约约地觉得,夫人这样挺好看的。 他看着夫人脸上有点凉飕飕的水渍,忍不住伸出舌头想舔一下 砰! 巨大的坠物闷响。 纪阳和苏青松三步并着两步冲了上来:怎么了? 谢茂依然在阳台的躺椅上缩着,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别惹我会杀人的气势。 虫子则攀着阳台矫健地爬了回来,依然保持着他倨傲的下巴看人的表情,走到客厅里,恍若无事地坐了下来。如果他路过谢茂的时候,没有小心翼翼地偏离路线使自己离谢茂更远几十公分的话,人类们大概会相信他确实无事。 相比起人类来说,虫子皮粗肉厚,很难产生伤痕,伤口愈合速度也非常快。 苏青松和纪阳相携下楼。 纪阳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苏青松默默点头。 虫子脸上肿了好大一块,额头上还有个大包。啧啧,子弹都打不伤的虫子,居然被揍成这样。 第495章 两界共主(9) 诚如虫子所想,在两次无伤亡恐袭之后,专案组做了致害能量衰减统计,划定的中心点就在位于B237街区11栋C号楼。 翮弥十三家成为专案组的重点关注对象,进入了B战区高层视线。 翮弥十三,出身编号Y03994746,父系七等步战军类,无特殊传承。 母系蓝星三等归人。 六岁进入军区幼儿园,接受军部抚育。 军校毕业时成绩为A类甲等,入编服役即为少尉军衔,今年九月即将升迁。 延嗣清平向专案组简单讲述翮弥十三的履历。 专案组的人并不多,精英七人小组,汇集了B战区安全、技术、后勤、情报、作战五大部门的主管执事副职,另有B战区幕僚处秘书监事。 主要负责此次专案调查的则是B战区监察处办公室秘书长,伊摩图门。 伊摩图门的资历不算深厚,从军也不过区区五年。 他能坐着火箭一样飞升到上校军衔,主要是因为他嫁了个好丈夫。 他有一个担任E战区军团司令的雄虫夫主,且他的身份不是普通妾室,他是侧室之一。 众所周知,因为雄虫稀少,虫族社会根本不允许雄虫执行一夫一妻制,每位珍贵的雄虫都必须尽可能多的匹配雌虫,只要雄虫能应付得过来,一辈子娶上几十几百个老婆很正常。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然而,在虫族法律层面上,雄虫在世的正妻只能注册一位,死掉前一个,才能注册下一个。另外,还有九个侧妻的名额。其余妾室则不限制,准许无限注册。 伊摩图门的丈夫不仅是雄虫,还是雄虫中具有权利地位的当权派,那么,在升迁上给予优先级照顾,这是写入虫族宪法的条款,公然执行,没有任何虫子提出异议。 和伊摩飒一样,伊摩图门拥有着银白的发色,一双眼眸透着冰蓝色的冷峻光芒,脸上虫纹消褪,代表着他已婚的身份。他穿着宪兵部队铁灰色的军装,风纪扣贴合在他优雅的颈项上,没有一丝局促磋磨可见他早已习惯了笔挺的军姿,身体从不和军装较劲。 从履历上来看,他的父系是一个世纪以前,从主星前往蓝星执行繁殖任务的雌虫之一。 经过四代繁衍,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全都没能建立起家族,每一代都选择将虫崽儿交给军部,换取升迁积分,却没有任何一代成功踏入精英阶层。这是一支很平庸的血脉。 至于他的母族,三等归人,伊摩图门嘴角勾起冷漠地嘲笑,投降者的后裔,肮脏的血脉。 在场的专案组众虫子都静静听着,没有人觉得伊摩图门的话涉嫌歧视侮辱。 他们的想法和伊摩图门保持了一致。 雌虫也分精英阶层和普通阶层,似翮弥十三这样的底层低级军官,在殖民地混了四代都不能翻身,可见父祖平庸到了何等境地?至于在人类看来等级比较高的归人,虫族确实给了归人相对高于不归人的待遇和福利,可在上流虫族的社会里,最看不起的也是归人。 自诩有格调的上流虫族就不会让归人生蛋那会带上投降者的怯懦,污染虫族高贵的血脉。 伊摩图门羞辱完翮弥十三的出生,再翻看翮弥十三的成长履历,发现翮弥十三和弟弟伊摩飒同一学校同一年毕业,翮弥十三拿了A类甲等,伊摩图门记得,伊摩飒好像只有A类乙等,顿时觉得无语极了。 平庸者与投降者的血脉,成绩居然吊打了与自己拥有同样血脉的弟弟,伊摩图门简直不能忍。 很平庸的履历。没有任何值得推敲的地方。伊摩图门冷漠地说。 虫族不缺乏战士。 翮弥十三在军校拿到的成绩再好,没有任何派系靠山进入军队服役,最好的下场就是埋没。 如果处在战争时期,他将会是最新鲜的一批炮灰。 在军事管理的虫族社会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军权大于一切。 能够坐在专案组会议室里的七人,加上伊摩图门的副官延嗣清平,全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关心底层如翮弥十三的遭遇。如果翮弥十三没有把握住在军校的机会,抱上大腿、找上靠山,独立于系统之外,被上层社会被摒弃也是理所当然。 技术司副司长翾稞启连惭愧地说:伊摩大人,很抱歉,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进行了所有已知范畴的测试,至今没能弄清楚两次在街区内爆发的致害能量属性。我们已经动用了所有的技术手段,受灾区域内的空气、物体中依然检测不到任何残余。 伊摩图门出身监察处,目前担任监察处办公室秘书长,直接对B战区监察长负责,见官大一级。所以,哪怕他的军衔与翾稞副司长齐平,翾稞启连依然对他使用了敬称。 伊摩图门冰蓝色的眸子盯着他:也就是说,玻璃塑料为什么破碎开裂,电器为什么发疯,反重力和悬浮系统为什么失效都是未解之谜? 翾稞启连很惭愧:我已经请示了宫古司长,希望在蓝星范围内进行一个技术协助。 B战区的技术司搞不定了,要向其他几个战区征调专家和各方面意见。 作战司副司长西桐诫提议道:既然确定翮弥家有问题,我提议先控制起来,突击审查。 情报司副司长伏炼鲜则反对:目前情况不明朗,我认为可以监控一段时间。 见伊摩图门若有所思,伏炼鲜进一步阐述自己的理由:两次袭击发生得非常频密,我们至今没有确认对方袭击的目标和目的。两次袭击中,没有虫子死亡,只有交通事故中造成了两虫轻伤。那么,他们是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两次袭击都瘫痪了战区内相当一部分飞行器和高频武器,我推测这是一种测试。 安全司副司长宫古不呈发表自己的看法,抵抗军在测试他们的新武器。 伊摩图门和副官延嗣清平交换了一个眼神,暂时保持了沉默。 现在这种武器的攻击范围,控制在三个街区之内。对,这么小的范围,确实不能对我们造成威胁,但,诸君试想,如果他们有十个,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呢?宫古不呈问道,我赞同西桐司长的意见,立刻实施抓捕,突击审查。我们一定要知道这种武器的情报。 宫古不呈选择了站队。 是否测试武器,只是一种猜测。假定它是一种武器吧,我们害怕它吗?伏炼鲜反问道。 我们是宇宙中最不依赖科技的种族。没有飞行器,我们有翅膀。没有高频武器,我们有刀翼与镰爪。它所造成的伤害是可控的,情势并没有那么着急。 如果把人抓来,问不出口供,线索就断了。伏炼鲜旗帜鲜明地反对,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伊摩图门将所有人都看了一眼。 不等其余几位副司长发表看法,他已经决定了:先监看起来。 如果情势真如宫古不呈所说的那么严重,强行抓捕是最糟糕的结局。就如伏炼鲜所说,一旦实施抓捕却问不出任何口供,就目前这么个什么渣渣都检测不出来的局面,断了线索从哪方面查? 技术司抓紧时间交报告,我希望下次汇报不再是惭愧与一无所知。对翮弥家族的监看由我亲自负责。各位负责的事务皆要仔细,搜查戒严暂时不予解除。伊摩图门命令道。 B战区出了这么大的闹剧,留给他的调查时间是用小时计算的,他没有功夫慢慢磨。 立刻实施抓捕不可行,慢慢等着露马脚也不可能。他必须四面敲锣收紧口袋,逼出那个捣鬼的人来他的目光并没有仅仅放在翮弥十三一家上,一叶障目的蠢事不能干。 整个B战区封锁范围内,全都要查。 ※ 专案组一头雾水、焦头烂额之时,翮弥一家陷入了奇迹般的平静。 谢茂翘着脚在阳台上看夕阳,人类们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杂物间,用仅剩的食材做了饭,先照顾谢茂吃了,再请虫子进餐虫子更委屈了,以前都是我吃着你们站着,我吃完了你们才能去厨房里吃,今天怎么要我第二个吃? 不过,要他去谢茂跟前抢吃的,或者说,抢第一个吃饭的虫类尊严,他也不敢。 折腾完晚饭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谢茂还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边的月亮,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他要是再来一次苏青松是真的怕了,混合着洗涤剂、油和面粉的杂物间太难洗了。 纪阳踢了粟离一脚,示意他去陪谢茂说话。 粟离摇头:我不去。他现在有点他做了一个可怕的表情。 纪阳叹了口气,转身说:算了,一次两次都过去了,也不差三次四次。松哥,你说咱们晚上怎么住? 相对而言,翮弥十三对自己的人类妻妾还算不错,所有跟他交配过的对象,全都从地下室搬到了楼上的套房里居住。资历深的住单独的小套间,资历浅一些的就住二人间。纪阳住着单间,沈越和周舟住在一起,苏青松则和粟离住一间。 这其实不是谁和谁住的问题。沈越死了,纪阳也可以腾房间出来。问题是,他们住的房间,肯定没有虫子的屋子那么宽敞华丽,这位脾气很大还满脸朕不高兴的异星旅人,愿意纡尊降贵吗? 纪阳犹豫了片刻,去找变得好说话的虫子商量:夫主,夫人住哪儿合适? 虫子脑子里两套系统疯狂地打了起来。 夫人当然要和我睡呀! 夫人说以后不许和任何人生蛋! 夫人和我睡! 夫人说不许生蛋! 夫人 好吧,不管生不生蛋,夫人肯定要和我睡。 虫子微微抬起下巴,面色冷峻地吩咐:今晚夫人侍寝。 你是不是脑袋上的大包消了就忘了挨揍的疼?纪阳腹诽一声。 反正得了夫主的吩咐,闲着心里发慌的纪阳干脆就上了楼,找到虫子宽大华丽的主卧室,把虫子的寝具撤下来,换上崭新的被褥床单,连枕芯都换了个全新的。 得,这屋子归夫人了。至于夫主住哪儿?让夫人给他安排吧。 不管是虫子还是人类们,忙碌着全然无厘头的家庭琐事,心里都有一种很奇怪的稳定。 好像只要阳台上缩着正伤心的谢茂还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一切就没什么可担心的。那个奇怪的异星旅人虽然发起飙来炸杯子、掉飞行器,可他有着一种稳定人心的魔力。 一墙之隔的戒严、搜查,捂着绝对见不得人的家庭秘密,就这么轻松地被遗忘了。 苏青松累了一天早早地上了床睡觉,粟离也戴上了游戏头盔,掐着点进入《狂战》,开始宪法给予人类的自由虚拟生活,纪阳则抽空去产房给沉睡中的周舟注射了营养剂,并继续回来骚扰虫子:夫主,周已经麻醉昏迷一天了,戒严之后民政局不会来接他,请问如何处置? 虫子憋了一整天气,怒道:把他扔出去! 叮咚。 门铃居然响了。 纪阳和虫子都很意外。 现在是晚上九点,一只生活习惯良好的虫子,应该已经完成交配计划,准备休息了。 人类则被准许进入虚拟世界,获得安眠中的喘息。 苏青松和粟离都已经休息了,谢茂还在阳台上看着月亮伤春悲秋,纪阳立刻穿好衣服,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雌虫,他穿着民政局的制服,路灯下,他翠绿色的双眸中带了一点微微的猩红色,看上去血腥而美丽。和所有雌虫一样,他目中无人,纪阳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家具。 我是民政局高级官员羡莞清平,奉命前来回收人类。雌虫冷漠地说。 请进。夫主在家。纪阳几乎怀疑家里被监听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他才和虫子说起周舟的问题,民政局的官员就上门了?现在不是戒严了吗?民政局应该停止了一切优先级别靠后的任务才对。 他还有点担心。 民政局官员上门,家里那位名字很禁忌的夫人,不会还在阳台上翘脚吧? 没有人类可以在虫族面前如此无礼。 当他带着民政局雌虫走进小客厅时,心口有点堵。夫人真的翘脚在躺椅上歪着,没有起来。 延嗣清平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谢茂的身上。 他是伊摩图门的副官和心腹。 伊摩图门在专案组宣布亲自监看翮弥一家,实际上,伊摩图门关注的绝不仅仅是翮弥家,这个重点监看翮弥家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信任的延嗣清平来完成。 延嗣清平不仅仅是伊摩图门的副官,同时也是伊摩图门丈夫延嗣霆的三雌子。 这是虫族社会独有的家庭模式。 延嗣霆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他的正室夫人羡莞谆是延嗣清平的雌父,在伊摩图门嫁给延嗣霆后,延嗣霆将延嗣清平安排给刚进门的侧夫人做副官,是团结家族的一种做法。 和人类社会中出现的妻妾不和、争风吃醋的关系不同,人类社会中妻妾争宠,归根结底是因为人类妻妾没有财产权,为了守护后嗣利益,他们必须争夺夫族的资产。 虫族社会则不然。虫族社会中的雄虫非常珍贵,每一位雄虫降生之后,并不需要继承父系势力,直接接受帝国供养,所以,雌虫们也不需要贪图丈夫的家产权力,更不会为了争抢钱财勾心斗角。 他们争夺的是夫主的宠爱,或者说借种权。 雌虫们不分妻妾,都希望得到夫主的宠幸,生下雄子,为此不惜倒贴家产讨好丈夫。 能否诞下雄子是一个玄学问题,有恩宠不衰的雌虫一辈子都生不出雄子,也有一发击中的幸运雌虫,当几率降低到某种难以计算的程度之后,就算雄虫想偏心也不重要了。 没有财产纠纷,能不能生雄子完全看幸运值,搞得雄虫的家庭关系大部分都很佛系。 延嗣清平就和侧雌父伊摩图门关系很好。 他们本来就是军校同学,伊摩图门和延嗣清平在校读书时,有时候会去家中互相拜访。 伊摩家的雄子没看上延嗣清平,延嗣清平的雄父倒是看上了伊摩图门,伊摩图门的婚约即得益于这段同学关系。这是虫族社会里很寻常的一种相亲方式,因为雄虫的稀少,年轻优秀的雌虫带着丰厚的嫁妆争先恐后嫁给年迈雄虫并不罕见。 这是一种不可割舍的家族关系,除非延嗣清平有机会出嫁,否则,哪怕他娶了人类妻妾,也会一辈子辅佐伊摩图门,用这种方式效忠自己的雄父家族。 延嗣清平对家族的忠诚度毋庸置疑。 当他隔着墙从远处看见翘脚坐在阳台上懒洋洋的谢茂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 那个人类的家里,还有一只虫子存在。 区区一个卑贱的人类,居然敢当着虫子的面,那么不礼貌地翘脚坐着? 延嗣清平带了一支作战小队,埋伏在翮弥家附近,自己则化妆成民政局的官员,大张旗鼓地闯了进来。他明白伊摩图门的意图,各处戒严搜查都不撤下,搞出风声鹤唳的模样,就是为了逼这家人自乱马脚。就算他和翮弥家的人都知道他是假的,他是专案组的调查官员,那又如何? 他故意来的。 高压之下,总会有人露出破绽。只看谁更耐不住性子罢了。 你好,翮弥十三。虫子泰然自若地和延嗣清平施礼握手。 您好,我是民政局高级官员羡莞清平。您需要回收的人类在哪里?延嗣清平故意将目光落在谢茂身上久久不肯移开,是这个吗?看上去确实非常桀骜不驯。这样的人类如今已经很少了。我们会负责把他调教好,重新投入匹配池。 虫子递交回收申请时就标注过,已经将周舟摘除了性器。 被摘除了性器的人类无法再进入匹配池,只能被强制安排,且很难找到良善的家庭,为了降低折损率,民政局繁衍课很大概率会把他留下充作公用繁殖体,不再进入家庭生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延嗣清平故意指着谢茂胡说,要么是他没看虫子的回收申请,要么就是刻意刺探逼迫。 虫子好像根本没听懂他的暗指,一板一眼地在前带路:不是他。需要回收的人类在产房。这边请。 延嗣清平跟着虫子往产房走,目光从谢茂身上移开,步履稳健,胸有成竹:那可真是太奇怪了。您的这位奴妾难得一见地没有礼貌。他不需要回避,或是过来向我问好吗? 虫族家庭的产房,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所谓产房,其意义并不在于产卵生蛋。它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刑房。 在虫族社会里,雄虫要求每一位嫁入的雌虫携带刑具作为嫁妆,这些嫁妆刑具被安置在产房之中,用以□□仗着武力强大就对夫主肆意妄为的雌虫。雌虫在殖民星执行繁衍任务时,也将这一种族传统带到了殖民地,鉴于人类没有财产权,所以,雌虫会自己花费一笔钱在产房添置刑具,用以威慑妻妾。 周舟并没有怀上蛋,也没有产卵的问题,虫子为惩罚他摘除性器的手术,就在产房中完成。 纪阳不喜欢产房,远远地停下脚步。 延嗣清平还在质问,为何谢茂没有来给他问好。 在殖民地,人类是虫子们的奴隶,家庭中的人类属于虫子的财产,虫子可以选择把人类妻妾藏在家里,哪怕有客人拜访时也可以让妻妾躲起来。 但是,如果人类妻妾没有回避,在看见另一位虫子时,他就必须向虫子行礼问好。 这是不可争议地种族压制,是虫族统治殖民地的基石。 虫子推开产房的大门。 这地方有些狭窄,虫子故意卡着门,稍微一停步,延嗣清平没能及时止住向前的势头。 虫子修长如刀的手,在延嗣清平的额上轻轻一拍。 定神符。 延嗣清平很放心地走进来,是因为他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插翅难飞。 他永远也想不到,这世上有一种傀儡术,能够不声不响地控制他的灵魂,让他由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变成被奴役者。 阳台上。 谢茂看着凄清的冷月,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衣飞石化作光尘的画面。 他孤独地缩在椅子里,翻开一本摄灵图册,图册里已经多了一只陌生虫子的灵魂。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稀里糊涂地念着咒,把图册书页重新塞回延嗣清平的虫纹上,照着翮弥十三的样子做了一个傀儡。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继续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边的月轮,任凭点点水渍在脸上变得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天凉了,让所有打扰朕伤心的虫子都变成傀儡吧。 虫子:【瑟瑟发抖】 照例,记不住的名字不用记。 第496章 两界共主(10) 翮弥十三的家被严密监控着。 社区内日常监控设备在第一次袭击中就彻底崩坏了,事发后,半小时之内,搜查部队赶到,带来了便携式空天立体音视频协同监看系统,紧锣密鼓地运行了几个小时,第二次袭击突至,又全部坏了! 目前运行的是第三套备用设备。安全司派出技术虫员,用各种工具,诸如铁丝、胶片,就地取材,把原本应该浮空的监看系统固定在各种墙体和高楼上,防止再次悬浮功能失效,器材摔得粉身碎骨。 翮弥十三家是重点监控对象,除了全方位的器材监看之外,还有一个由延嗣清平亲自领导的监视作战小组,以肉眼严密地监控着。 这批小组成员无法得知屋内发生的一切。 出身名门战力强大的延嗣清平自恃甚高,进门没带任何监视监听设备,离开窗户等能够直接观察的视线范围之后,没虫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被监控小组察觉不妥的是阳台上举止异常的谢茂。 如果虫子已经休息了,人类在阳台上歪着松散片刻,这是能够理解的。很多比较胆大受宠的人类都可能这么做。 可是,当延嗣清平登门拜访时,这个人类居然还大喇喇地歪在阳台上不动,这就很奇怪了。 就算他是只虫子,家里来客虫时,也应该起身问候吧?谢茂的反应代表着他很不尊重家里的虫子,他认为自己的地位比虫子更高,且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类似于他坐着虫子就得站着,他站着虫子就得低头鞠躬的关系。 当谢茂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撕下一页纸,嘴里念念有词时,监控小组更紧张了。 他是解放者。 快,延嗣大人有危险! 埋伏在翮弥十三家附近的虫子瞬间行动,同时冲进了早已在袭击中乱七八糟的家里。 虫子们并不知道,谢茂歪在躺椅上大喇喇地念咒做术,并非心情不好漏出了破绽。 心情好有心情好的对策,心情不好也有心情不好的作战方案。谢茂在阳台上使的这一招,被华夏人民称之为,引蛇出洞。 目前在街区内搜查、勘察、抢修各军用系统的虫子,至少来自三、四个不同的军种。 谢茂采取的是一个精准打击方案在他拿出摄灵图册施术的同时,但凡发觉谢茂动作有异并迅速作出反应、采取相应行动的虫子,全都被谢茂标记了下来。 至于纯属路过的虫子,谢茂就让他们路过了。 单单控制翮弥十三不够,单单控制延嗣清平也不够,谢茂要把一线调查小组都控制住。 他深知上位者的无力。 想要得知真实的一线情报,处处放心腹是不可能的,哪儿有那么多心腹搁在一线?因此,为了一线情报的准确性,只能在纸面上对不同情报源的报告做交叉对比,互相印证。 谢茂现在做的事,就是把所有一线情报源都做成傀儡。 这将导致虫族高层拿到的情报全都是有利于他的说辞,无论怎么交叉验证,他都处于安全状态。 当然,这次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不过去,B战区高层再派另几组虫子来调查,他也可以来一组虫子傀儡一组,反正摄灵图册管够。查到最后,若虫族高层依然心存疑虑,他甚至可以把过问此事的虫族高级将领全都做成傀儡。 就如同翮弥十三奉命偷袭延嗣清平一样,被谢茂控制的傀儡完全听从他的指令。 短短二十分钟,所有翻墙冲进来试图救援延嗣清平的虫子,全都被做成了傀儡。他们纷纷对外汇报安全,回到监控小组的临时潜伏点时,如同瘟疫一般,把所有被谢茂标记过的虫子都袭击控制住。 一个小时之后,身在监控一线的十五只虫子,全都成了谢茂的傀儡。 延嗣清平作为小组长官,熟练地帮谢茂抹去了一切可疑痕迹。 ※ 翮弥一家已经关灯睡觉了。 专案组的几位成员则没能休息,全部熬在现场。 在一线监控虫子全部反水的情况下,专案组对翮弥一家的监控调查行动陷入了荒唐的泥沼。 监控组每三十分钟上报一次情况,内容都很正常,普通低等军官的普通家庭生活,没什么性格可言的人类妻妾,一切简单刻板得乏善可陈。 伊摩图门对延嗣清平毫无怀疑之心,他根据情报下了结论:翮弥一家是个幌子。 整个B战区下辖两万多个街区,被重点调查的街区就有近百个,这么大的区域,平时就有许多藏污纳垢的违规操作,突然遭遇袭击,战区派出众多兵力对整个街区进行了地毯式地搜查,许多没浮上水面的事情都在仓促间被抄了出来。 这里面涉及得最多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很多军官私下收留野人与非法人类修士的违规操作。 抵抗军本身就是野人和非法修士的大本营,突袭深挖一次,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就伊摩图门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哪一件被上报的案子都比翮弥一家的问题严重太多。 何况,他的目光从来也没有全部放在翮弥一家上,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件事逻辑不能自洽。 两次未知能量爆发很可能是意外。 随着情报的更新,安全司副司长宫古不呈也修改了自己的意见,他承认自己在考虑问题时不周全,在自己的安全控制范围内试验新武器,这不符合抵抗军一贯的做事风格。 这好像就成了一个明摆着的破绽。 你会故意在自家里的引爆能量,让警察上门抓你吗?逻辑上说不通。 如今延嗣清平亲自到一线监视,递交的报告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伊摩图门很自然就把关注重心放在了B276街区和B315街区的两个可疑事件上。 B176街区的某军户被查出来疑似抵抗军地下联络点。家主军官雌虫是否涉案还在调查中,那一家的人类妻妾已经畏罪自杀,且在现场抄出来不少实证。 B315街区的某军户性质更为严重。现已查实,其家主雌虫军官有恋母倾向,是人类同情者。他通过职务之便,资助并支持了不少人类抵抗军的地下活动。目前专案组还在突击审讯。 就算他和今天的两次袭击没有关系,整个B315街区的住户都将面临严厉的审查和惩罚。 许多在殖民星出生的雌虫其母系都是人类,然而,一旦他们被定性为人类同情者,立刻就会被剥夺一切军职,就地正法,三十天内迅速核准处死。 伊摩图门没有精力再和翮弥一家纠缠,他命令道:对翮弥一家的A级监控将持续二百四十个小时,十天之后,降为C级监控。 这代表着专案组不再把重点放在翮弥家身上。长达十天的A级监控,不过是以防万一。 至于十天之后的C级监控会坚持多久?伊摩图门没有说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战区领导虽没有强行命令几天递交报告,可专案组的执行时间是以小时计算,最迟72小时就得结案。 十天之后,专案组九成九都已经撤销了,谁还管翮弥一家的监控问题? 事实上,也不能怪虫子们太愚蠢。 类似于谢茂这种毫无目的性地随机暴发,没有动机,没有行为轨迹,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能够检测出来的能量痕迹,原本就是最难以调查的案件类型。虫子们一直将此案当作反抗军制造的恐怖袭击,根源上就把作案动机搞错了,又有谢茂的傀儡小队从中捣乱,得出的结论自然荒腔走板。 ※ 谢茂进了虫子的卧室。 虫子故作冷静地跟了进来,目光在换了崭新铺褥的大床上游移。 就在他打算委屈点自己,和夫人表示,我保证只睡三分之一的床,其他都归你时,谢茂在墙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虫子默默地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毯子,说:夫人,我来睡沙发。你很脆弱,容易生病。 他心里特别委屈。三分之一的床都不给我睡?我是夫主。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夫人,咻地一下消失了。 !!!虫子目瞪口呆。 他不认为自己看错了,虫族的视力非常好,可不像人类那样会近视弱视色盲。 可人怎么会消失呢?虫族至今都没能掌握单体空间折叠的技术,人类居然掌握了?不可能!虫子不相信地在沙发上认真地寻找,可能是缩小了?或者用了什么法术? 他把沙发翻来翻去地找了半天,差点把沙发布拆开,始终没能找到谢茂。 虫子平静地收拾好沙发,洗漱更衣,躺在宽大的床上,闭上眼睛。 他想,夫人很危险。危险消失了,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 虫子许久许久都睡不着。 夫人为什么哭呢?有虫子欺负他了吗?还是,他失去了自己的蛋? 我可以给他一个蛋。两个蛋,很多蛋。 我还可以把虫崽儿留在家里,让他亲自抚养,不交给军部换贡献点,只要夫人高兴。 夫人到底去哪儿了?他还会回来吗? ※ 被虫子默默念叨的谢茂在随身空间里。 他在随身空间里有一间小公寓,他自己不怎么愿意待,衣飞石却很喜欢。 衣飞石常常会通过青玉简空间,打开连接两个空间的小门,乘坐飞梭抵达公寓。他喜欢在公寓里穿着谢茂的睡衣,坐在谢茂的沙发里,用谢茂的杯子喝茶吃饭,翻看谢茂的书和电影。 渐渐地,他待的时间比谢茂更多,公寓里多了衣飞石的气息,谢茂也喜欢往里面跑。 现在,衣飞石不在了。 公寓里依然保持着衣飞石习惯的样子。 谢茂刚刚进门,就看见衣飞石家居时贯穿的软底鞋,茶几上的杯子、茶垫,按照衣飞石习惯的方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他们饮茶用的小茶盏是一对,谢茂的杯子上绘着甩空钩的渔翁,衣飞石的杯子上则绘着一条欢快出水、追着隔壁杯子那支空钩的鲤鱼。 愿者上钩。这对小茶盏是衣飞石第一次用三昧真火炼器的成品,送给谢茂的谢师礼。 我就是要咬你的钩。 不必香饵利诱。 进了你的鱼篓,刮鳞剖腹煎炸烹煮也罢,养在缸中嬉戏玩弄也罢,我要跟着你。 看着那对小茶盏上绘得俏皮可爱的一尾小鱼儿,谢茂红着眼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不那么平整。因为,他刚好坐下的位置,放着一条小毯子,斜着一只抱枕。那不是谢茂经常坐的位置,而是衣飞石的位置这个位置临近烹水的小炉,衣飞石常常坐在这边,替谢茂煮茶。 他们最后一次使用这个茶几,是一起整理虫族资料。 谢茂整理大摞大摞的资料,衣飞石负责审核。忙完了之后,他们在这里小坐片刻,喝了一杯茶,衣飞石伏在谢茂怀里,被谢茂解开衬衣扣子,很是温存了片刻。 所以,这里有衣飞石惯用的小毯子和抱枕。 谢茂拿起被自己坐在身下的毯子,手心轻轻抚摸,仿佛还带着衣飞石的体温。 明明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谢茂不想动。 他将脸枕在衣飞石用过的抱枕上,身上覆着衣飞石用过的小毯子,闭眼歪了下去。 有话要说:  铠铠:丑八怪!你想得很美!给君上暖床,我都没想过,轮得着你?! 老谢:?????????????? 小衣: 第497章 两界共主(11) 对翮弥十三与家中的人类来说,巨大的秘密之下,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苏青松照着从前的习惯,早上六点半起床,准备收拾屋子做早餐,往日和他作息同步的纪阳、粟离都没动静粟离戴着头盔玩了一晚上游戏,这会儿依然在游戏里奋战,纪阳则照着生物钟苏醒之后,第一次决定放纵半天,把被子罩脑袋上,翻身又睡着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往日早该苏醒的家陷入了诡秘的沉眠,苏青松站在厨房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做饭了。 虫族社会的餐食都分为两个等级,虫子吃的比较昂贵的配给,人类则吃低配营养粉。蓝星的生存压力很大,虫子又是只会杀戮掠夺不事生产的种族,人类被他们圈起来生蛋,导致很多行业都消失了。 新古时代人们吃着习以为常的各类新鲜蔬果肉类,在虫族殖民统治下都是天价,只有虫族才能享用新嫩的蔬菜与水果,人类吃的通常是各种食物残渣添加营养成分的粉餐,比较富裕的家庭会为人类妻妾准备口感类似豆腐和菌类的模拟餐,深受人类追捧。 翮弥十三作为最低级的军官,薪水并不多。家里的人类妻妾吃的都是粉餐。 往日苏青松会优先做好虫子的早餐,再准备他们自己吃的粉餐。吃粉餐很简单,做成糊糊,或是烙饼都行。虫子假装不知道妻妾们偷吃自己配额内的边角料,比如苏青松会把蔬果中切下来不要的根茎或头尾,洗干净切成丝,腌成小菜,或者剁碎了搅进糊糊里。 营养粉大部分都在昨天的袭击中和各色洗涤剂消毒水一起报废了,虫子配额内的蔬果也所剩无几。 按照原计划,虫子昨天上午就回连队,家里原本不会剩下新鲜蔬果。 昨晚已经多准备了一餐,今天上午再准备就显得很局促。一个乒乓球大的圆土豆,两截手指长的青豆,还不够一只虫子吃。这饭要怎么做? 唯一正常起床的,只有苏青松和虫子。 虫子很不高兴。 夫人不许他跟任何人生蛋,这就算了,这群无法无天的人类居然都不早唤醒了。 没有人温柔地呼唤他起床,也没有人给他递漱口水,更加没有人给他准备今天穿的干净衣服。少尉品级是不高,好歹也是个军官吧?在连队里,他也有轮流服役的勤务兵,伺候他穿衣吃饭。 穿戴整齐的虫子闻着咖啡的香气,走到了餐厅。 当他看见餐桌上的食物时,脸都黑了:你在家政学校拿的学位是假的吗? 桌面上,虫子吃的面粉和人类吃的营养粉混杂在一起,呈现出奇异的浅紫色,带着一点晶莹。苏青松用仅剩的土豆、青豆和鸡蛋调馅儿,做了混合粉包子。搭配上虫子喜欢的咖啡,很混搭的吃法。 苏青松解释说:夫主,家里食材不够用了,请您 他知道虫子是吼得厉害。从昨天开始,虫子就不会伤害人了,只会板着脸训斥。 出乎意料的是,虫子伸手把桌面上的餐盘一一摔落,盯着他的眼神冰冷异常:我的餐桌上,不允许出现营养粉。 苏青松才想说,你不吃我还要吃,虫子已捏住他的领口,将他拖向产房。 你必须接受惩罚。虫子冷漠地说。 苏青松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虫子为什么突然变得具有攻击性了? 他开始挣扎。然而,他并未做好战斗准备,人类在体能上弱于虫族太多,没了谢茂在旁边充当奥援,手里也没有武器,苏青松根本不是虫子的对手。 就在他被拖入前往产房的走廊转角时,消失了一夜的谢茂突然出现,问道:去哪儿? 虫子的手自动失去了力量,奋力挣扎的苏青松方才得以脱身,他踉跄着朝着谢茂所在的方向奔逃,脖子上一道被虫子掐红的指印虫子并没想杀了他,所以,他的脖子还好端端地长在身上。 他攻击我。苏青松惊魂未定。虫子突然发难,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做了什么?谢茂问。 苏青松反应两秒才醒过来,满脸不可置信:他攻击我,你反而问我做了什么?他是虫子,我是人,你这是什么立场? 谢茂知道苏青松是个激进派,不过,虫子已经被他做成傀儡,不能说完全没有攻击性,毕竟虫子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只是有了他的控制,虫子不应该纵着冷血天性随意动手。 你说。谢茂放弃和苏青松沟通。虫子不会撒谎,也不会和他讲立场和条件。 虫子依然盯着苏青松。 你不能伤害他。谢茂说。 他试图伤害我。虫子看着谢茂的眼神,隐隐带了一种控诉家长拉偏架的委屈,他给我吃营养粉。 苏青松差点没呕死,给你吃营养粉就是伤害你了?劳资被你们虫子喂了一辈子营养粉呢! 谢茂想了想,问苏青松:把营养粉拿给我看看。 苏青松被这一人一虫气疯了,谢茂居然怀疑他给虫子下毒吗? 他把和面用的盆子和原料都端了出来,说:你看看,我有没有试图伤害他!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毒死他,我有什么好处?我还需要他的身份庇护 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虫子纠正他。 苏青松更生气了。神经病! 谢茂没有看苏青松和面留下的痕迹,他只打开装着营养粉的袋子,用手蘸了一点。 前天晚上,你在杂物间货架后喂我喝下的汤,就是用这种营养粉所调?谢茂突然问。 苏青松点头。 以后不要再吃了。谢茂说。 一直显得不忿的苏青松闻言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谢茂的吩咐很直接,那代表着他怀疑的不是苏青松下毒害虫子,而是营养粉本身就有问题。 一种被长期面向人类供应,虫子半点不肯食用的食品,它能安全吗? 苏青松奔回餐厅,拿出紫皮晶莹可爱的小包子,问谢茂:您见多识广。这是故意的,对吗?面粉单独食用,粉餐单独食用,都不会变得半透明。只要粉餐和虫族食物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半透明的颜色,这不是某种巧合是警告虫子,这东西不能吃? 不是很严重的致害剂。如果它真的能伤害虫子,虫族不会把它们放在人类触手可及的地方。谢茂说。 那他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女人了?谢茂问。 苏青松脸色一窒,从未想过谢茂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从他出生开始,这个世界就没有女人了。作为被奴役殖民的土著人类,虫族并不教授他们历史等知识,他们从小学的就是如何讨好虫族,如何给虫族生蛋,如何给虫族家庭做服务。 人类给雌虫生蛋,诞生小虫崽儿,人类又是如何出生的呢? 苏青松不知道。 他生下来就在人类成长中心,身边只有和他一样大小的小男孩。 他也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从沉眠中睁开眼,就自动从单人床上下来,听从教养员的吩咐,去洗澡穿衣服,吃饭,上课,下课,睡觉,玩耍一切行为认知不需要培养就自动诞生了。 一直到他接触到了解放者,才知道了人类的历史,知道了人类被虫族奴役的过程,知道了那场惨烈却以失败告终的反侵略战争。 虫族和人类没有生殖隔离是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我一直认为,也许这是一种寄生。雌虫是一种单性繁殖的产物,他们把卵寄养在人类身上完成生殖过程,现在看起来, 谢茂指了指那袋剩下的营养粉,他们对人类男性的身体进行了某种改造,使人类更符合繁殖需要。不过,这种改造应该是不稳定的,导致人类必须长期摄入某种物质,才能保证繁殖的安全。 我们每天都吃粉餐,不是因为物资缺乏,而是他们需要我们吃?苏青松问。 谢茂点头。 一个科技如此发达的种族,会因为缺乏食物,不得已在社会上执行两套不同标准的食物配给制度? 这根本说不通。 苏青松常常会偷吃虫子的蔬果肉类,这是在厨房干活的福利。他并不吃独食,昧下一点新鲜的蔬果,全都拌在当天的人类饭食里,大家一起享用。那时候,他就发现了营养粉会变成晶莹色的半透明状态,那时候人类们还天真地认为,这就是营养粉的特性,代表着真的很营养。 但,实际上那是一种对虫子的警告,代表着,虫子不要碰触,那是人类改造计划的一部分。 苏青松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到了他们这一代,人类对虫族的感情已经变得很复杂。他们从小被驯养,大多数人类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苏青松接触过解放者,感情上对抵抗军有些亲近,然而,他依然对虫族没太多恶感。 他的生活就是这样。当苦难成为日常,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应该反抗。 他的虫族丈夫长相俊美、力量强大,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并不在最底层。尽管服侍丈夫很辛苦,可是丈夫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天天都在家。只要熬过夫主的休假日,把他伺候好了送去连队,日子还是能过去的他有吃有穿,有信仰,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反抗? 毕竟,人类最重要的就是家庭啊。在人类成长中心时,他们常常只能吃半饱,需要做很多活儿,名义上是家政培训,实际上就是免费做工。那时候,小小的男孩子们就在心里憧憬,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能嫁出去,只要伺候好虫族丈夫,就能有自己的家,吃饱穿暖睡足,多幸福啊。 哪怕结婚之后,可能会被丈夫惩罚虐待,可是,哪个人类不受点苦呢?虫族就是力气大啊,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不守规矩的妻妾难道不应该被丈夫教训吗?家里妻妾众多,所有人都不守规矩,只管自己高兴,那家里还能安生吗?争宠的小妖精还能不蹦跶?当然要准备好产房,随时惩罚啊。 谢茂觉得他们的人生充满了欺凌与不幸,他们自己并不那么认为。 现在,这个充斥了苏青松整个人生的谎言被戳破了。 虫族和人类的结合从来就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它就是单方面的剥削与利用。虫族处心积虑地改造了人类的身体,放出天大的谎言,逼迫哄骗人类吃加了料的粉餐一切为了繁衍。 生活近在咫尺。 要苏青松扛着枪去投奔抵抗军,他想了很久也做不到。那实在离他太远了。 现在他发现虫族对他的戕害也近在咫尺,近到了他每天所吃的每一口饭里。只要他不想饿死,他就得一口一口吃虫族喂给他、改造他的毒药。 逃避不下去了。 我要告诉所有人。苏青松说。 谢茂正在研究营养粉里的成分,闻言很意外:你以为没有人知道? 苏青松脸色一僵。 我不知道虫族在这里殖民多长时间了,不过,你算一算服用营养粉餐的人类数量。你能在偶然间发现这个秘密,别的人难道发现不了?不要小看你的同胞,他们才是宇宙中最优秀的种族。谢茂说。 那为什么秘密不曾被揭破?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虫族的大阴谋?苏青松不理解。 我觉得虫族也没有很认真的隐藏这个秘密。谢茂指了指虫子,连他都知道这是不能吃的东西,你觉得整个蓝星有多少个虫族少尉?泄密的可能性是多少? 苏青松哑口无言。 谢茂研究了半天,没有合适的道具在手,天衡也发生了改变,和他修炼习惯的五行格格不入,各种不趁手,他没什么耐心,顺手把营养粉扔下,说:你想把蛋顺利生下来,营养粉还得继续吃。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告诫。 一开始说不能再吃,转头又说,想生蛋就得继续吃。 这个抉择把原本就矛盾的苏青松推到了悬崖边上。他不能再逃避,马上就要面临抉择。 是认清楚生活的本质,不再承受虫族的阴谋,悍然断掉了粉餐供应,开始吃干净的食物?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为了把蛋生下来,和往常一样把粉餐吃下去? 是做虫族的顺民,还是不甘心的人类抵抗者? 不用扛枪和虫族厮杀那么遥远,只要选择,吃粉餐生下这个蛋,还是不吃粉餐任凭它流产。 ※ 除了营养粉,我们吃不起别的饭。粟离找到在书房里歪着的谢茂。 谢茂见粟离说着话又蹭过来,想蹲在自己身边讨好,换了个姿势,避开了他的亲近。 想吃饭,才会想办法去吃饭。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了一块巧克力,递给粟离。他在新古时代养了不少小东西,书灵爱吃巧克力,石慧也爱吃,随身空间里装了不少零食。 粟离两眼发亮,很快就剥出一块吃了,里面有榛子,嚼得嚓嚓作响。 他一边嚼着甜美的巧克力,一边问谢茂:我跟着你,你会给我饭吃吗? 谢茂心情不好,根本没心思收小弟。 粟离已暧昧地挨在他小腿边上,仰头望着他:旅人先生,带我走吧,我想去你的星球。我可以做你的侍从他的手指轻轻按住谢茂的膝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随时给您暖床泄欲。 你想得美! 突然有一道愤怒的少年声音响起。 谢茂都吃了一惊,只见一个撞凹了顶板的家务机器人挥舞着扫帚滑进来,用机械臂和粟离打架。 你这个丑八怪离君上远一点!他是我主人的!丑八怪!狐狸精!走开! 粟离一边爬起来上窜下跳躲闪,一边嗷嗷叫:机器人发疯了!AI要统治蓝星了! 谢茂则意外极了:铠铠? 丑八怪!你想得很美!给君上暖床,我都没想过,轮得着你?! 家务机器人操起扫帚,死死捍卫在谢茂身前。 第498章 两界共主(12) 铠铠的出现带给了谢茂寻找衣飞石的希望。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这种关系亲密而牢固,既生永生,有它在,就能找到衣飞石。 主子就在这里啊,我也一直在找,应该是在某个小世界,我已经铠铠附身在一个看上去很可笑的家务机器人上,说起来都是泪,我已经找了十二个小世界了,找不到。 小世界是个相对的说法。相对真实的大世界而言,小世界的种类有很多。 如同谢茂和衣飞石所拥有的小世界,里边有日月运行,山河流转,时间长河运转不歇,并不比大世界相差不多只因为需要小世界的灵气修行,所以,在小世界里感觉不到天衡,生活在小世界里的生灵也无法修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事实上,也有很多并不健全的小世界。 比如地上的一粒尘沙,杯中一滴水,很可能就存在一个小世界。 又如玻璃中倒映的虚幻镜像,或是艺术家所创作的一幅画、一曲歌、一本书,也都可能衍化成或真实或残缺的小世界。 连人的身体都自成世界。 从谢茂苏醒到现在也不过才两天时间,铠铠已经找了十二个小世界,可见其着急。 谢茂问道:他处境不好? 那必然不能好啊,肉身都碎成渣渣了,神魂也很虚弱,要不然他早就和我联系了!铠铠激动起来,机械臂控制的扫帚又开始挥舞。 见谢茂蹙眉,他突然福至心灵,滑动着滚轮小脚转到谢茂身边:君上。 那个我也碎成渣渣了,您能不能辛苦一下,给我做个身体呀?铠铠满含期盼地问。 谢茂没耐性地说:打从我见你就是一道灵体,你哪来的身体碎成渣渣? 铠铠委屈地说:你们一起去杀爹,主子就把我给你穿上了,一直也没脱呀。后来掉进那个巨大的时空裂缝,主子先变成渣渣,我第二个变成渣渣,我也是为君上流过血,为君上立过功的,您也不能太偏心了,都是铠甲,我 谢茂抬眼。 家务机器人的交互面板上瞬间浮现了一个疯狂减小的音量条。 铠铠小声地说:我一直当机器人,我主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提起衣飞石,谢茂难免就要心软退让。沉默片刻之后,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找出一个巴掌大的傀儡小人,这种傀儡小人以纯能量驱动,材料质量远比等身傀儡奢昂:先凑合用着。这地方天衡倒转,我修法不合,这会儿也没功夫给你重新炼个新傀儡做身体。 铠铠瞬间就从家务机器人里蹿了出来,跃入小傀儡中,高兴得直蹦达:这个好! 它这种出乎寻常的开心,让谢茂心中生疑:这么喜欢? 当然喜欢啦!君上炼化九个原始世界才得了九枚赤子心,公子们都不够分的,哪儿轮得到我呀!我让主子给我求一个,君上那么喜欢主子,肯定会给我。怎么说主子都不肯开口,还把我关起来! 铠铠钻进了傀儡小人,原本眉目不显的傀儡立时显露出与衣飞石肖似的少年模样,铠铠美滋滋地指着额上的殷红印记,啦啦啦啦是福不是祸,祸兮福所倚。 兴奋的铠铠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开始哔哔从前的生活细节。 谢茂很意外地把几十个傀儡小人都放了出来,发现只有其中两个傀儡小人的额头上有着殷红的印记,不注意看很难发现不同。在他的记忆里,这就是用于探索原始星球和协助种植采摘的小傀儡,并没有神奇之处,但是,铠铠应该不会说谎。 铠铠已经把另外两只傀儡小人拉到身边,那眼神,真恨不得把另外两只吃了。 也想要?谢茂指了指两只小傀儡,他觉得这东西并不稀奇。 铠铠摇摇头,说:您留着呀。主子现在没有身体,用这个炼主子的身体比什么天材地宝都好,因为我们是铠甲嘛他说话时,把两只傀儡小人拽得紧紧的,给我主子,不给什么徒弟啊侄子。 谢茂仿佛不经意地问:我以前有好东西都不给你主子? 对啊。 那我都给谁? 大公子二公子三公主他们啊,还有谢神府的这少爷那少爷。铠铠显然是积怨已久,谢茂垂问一句,他立时口出怨言。说完他才想起不大对,连忙捂住嘴,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谢茂问道:你曾说,我暗恋你的主子,对他很好,下界是为了和他谈恋爱。 铠铠无辜地看着他。 回想衣飞石恢复记忆后立刻对自己变得忌惮敬畏的态度,谢茂觉得,他和衣飞石的关系可能确实不如铠铠所说的那么好。他不认为自己对衣飞石的爱慕是假的,可人未必都能选择正常的方式爱人。 如果是暗恋,或许,他暗得太好了,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喜欢衣飞石。 谢茂目前没功夫研究从前往事,当务之急,是从无数个小世界里找到衣飞石。 相比起从前天地茫茫生死相隔的绝望,有了铠铠做定位坐标,寻找终于不再漫无目的。 你找了哪些地方?谢茂问。 我找了那辆车里的镜子,卖场里的摄像头,卖场播放的几首音乐,还有贴在卖场里的几幅广告图铠铠提起这个就想哭,小世界实在太多了,找起来简直大海捞针。 相比起谢茂从前面临的困境,知道衣飞石就在这个世界这个时空,已经是上苍恩赐了。 我会和你一起找。别的事情都不重要,先找到小衣。你把傀儡收起来。谢茂把两个额上带着印记的傀儡小人留下,其余傀儡收入随身空间,找到你主子的时候,你亲自送给他。 铠铠从虚空里摸出一个小兜兜,兴奋地把两个小人叠好塞进去:那我去找主子了。 等一等。谢茂指着他手里的小兜兜,那是什么? 主子给我的百宝囊呀。 那是一件法宝。 对呀。 你是一道灵体。 对呀。 灵体如何携带法宝?谢茂问到了重点。 铠铠和普通灵体不同,它是一道附灵,缺少最重要的识灵,所以,它一直都是残缺的,无法化人,也无法真正求得大道。如谢茂、衣飞石这样的大能穿越下界,可以用神魂携带法宝,甚至携带小世界,铠铠做不到。 铠铠很理直气壮地说:我把它放在轮回池了呀。 轮回池。谢茂终于想明白了哪个地方不对,这地方也有轮回池。 什么地方都有轮回池啊。所以,我只要把百宝囊放在轮回池,去哪里都能拿出来。铠铠得意地说。 你能去轮回池,小衣也能去。他的神魂再虚弱,轮回池也是他的养魂地。谢茂一把将巴掌大的铠铠抓了起来,我无法走阴路。你现在就去轮回池,给小衣留下讯息只要他去了,我们就能找到他了。 铠铠愣愣地想了想,说:可是,主子不知道我和您在一起呀。 只管去!谢茂命令道。 铠铠哦了一声,身形一闪,连带着傀儡小人的身躯也消失了。 谢茂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顶板被撞坏的家务机器人,觉得可笑又可爱。他满心都是即将如愿的欢喜,恨不得衣飞石一直在轮回池待着,铠铠去一趟,就能把衣飞石找回来。 虫子的书房布置得冰冷整洁,没有半点人气,谢茂却觉得处处都顺眼。 最开始的兴奋过后,谢茂开始琢磨,小衣现在没了肉身,我得给他想办法。 夺舍是最快也最不保险的办法,原因很简单,谢茂不觉得这世上有谁的躯壳配得上衣飞石。 除非,他能找到属于这个世界里的衣飞石。这就属于撞大运了。人类虽然有了轮回之说,可如衣飞石这样的大气运者,并不会一世接着一世毫无间歇地轮回。 谢茂想的是给衣飞石做一个身体。 他的随身空间经由能量原石强迫升级之后,多了许多逆天功能,他本身也存了不少天材地宝。如铠铠所说,衣飞石本来就是一件铠甲,只要给衣飞石炼一件法宝栖身,衣飞石很快就能自行化作人形。 衣飞石被炸掉的肉身,原本也不是他的本体,而是属于新古时代石一飞的身体。 说不定什么时候衣飞石和他谈好恋爱,他们俩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衣飞石直接就能恢复云上仙身,还要什么肉体凡胎? 拿定主意之后,谢茂就开始在随身空间里挑挑捡捡。 这个不好,那个不配,对对对,就用这个,这个非常地贵! 他没耐心给铠铠做身体,给衣飞石做身体那就不一样了。火烧眉毛都得靠边站,等朕先把小衣的身体弄得帅帅的! ※ 轮回池。 铠铠撅着屁股,在生出青苔的轮回池上留字。 他用一根玉簪子在石板上刻画,写着:【主子,我和君上在一起。找你很着急。隔一天我再来。】 他现在的体型只有巴掌大小,玉簪子被他抱在怀里,就像扛着一根大柱子,区区几个字写得非常艰难,额上淌出细细的汗珠。他抹了一把汗,觉得甜滋滋地带着蜜香,忍不住就吃掉了流出去的都是能量啊。 舔完了自己手上的香汗,他正费力地想把石板挪个位置,听见衣袂带风的声响,迅速回头。 主子!铠铠瞬间忘掉手里的石板,掉地上摔了个粉碎,我们心有灵犀! 这已经是衣飞石第三次来轮回池了。 他失去了身体,神魂虚弱,被困在游戏世界里,无法与外界联系。 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轮回池。 可惜,铠铠和他确实没什么默契,他隔一天就来轮回池一趟,铠铠始终不见踪影。 主子你怎么这么虚弱!铠铠看着神魂变得单薄的衣飞石,小眼睛都瞪圆了,你应该待在轮回池里休养啊!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数千年养息,恢复不了。衣飞石靠着轮回池坐下,这才注意到铠铠的身躯,突然之间就变得惊喜,你见到君上了? 衣飞石一直待在游戏世界里,就是为了找到脱身的办法,尽早寻找谢茂。 轮回池虽然能让他养魂休息,可他消耗太过,再养也就是这样了。最重要的是,谢茂目前没有走阴的能力,不可能到轮回池来寻找他。所以,他待在轮回池毫无意义。 每天回来一趟,主要是为了等待铠铠。等这个二傻子想起来和他联络。 他出不去,铠铠伤得没他那么严重,应该可以帮他联系谢茂。 主子你看,这是君上给我的新身体。铠铠美滋滋地显摆额上的印记,看!赤子心。 衣飞石心头大石放下,终于联系上了。 我说过,不许向君上求赐东西。衣飞石严肃地说。 不是我求的。君上自己给我的。我说我身体没了,他懒得给我炼,就随手给了我一个。主子你不知道,我觉得我可能是走大气运了,君上手里几十个傀儡,只有三个有赤子心,他随手就给我一个!铠铠依然沉浸在欢乐中不能自拔。 衣飞石见他乐滋滋的模样,回想从前,也觉得有些伤感。 谢茂曾有九枚赤子心。 除了赏给后辈子侄之外,并没有给他。 他其实明白谢茂的打算,他不是谢茂的后辈,虽然修法功夫都是谢茂所授,可谢茂对他和普通弟子后辈不同。那时候的他,羽翼丰满,早已经不需要赤子心这种小玩意儿了。若说恩赏,谢茂给他的全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品,九天十地独此一件儿的宝贝,谢茂说给他就随手给了,并没有任何亏待。 若他为铠铠向谢茂求一枚赤子心,谢茂必然会给他。 是他自己守着本分,从来不肯向谢茂求任何东西,谢茂给他,他就谢恩收着,谢茂不给他,他绝不会多看一眼哪怕铠铠求他几次,他也始终不允。 他其实不必那么矜持着的。铠铠那么期盼渴望的东西,他只要问一句,谢茂必然就给他了。 他却让铠铠失望了那么多年。 或许。 我也让君上失望了那么多年。 第499章 两界共主(13) 衣飞石的神魂虚弱到什么程度呢? 铠铠从百宝囊中拿出另外两个傀儡小人,让衣飞石挑一个附身,衣飞石摇头拒绝了。 我若进去,百年之内无法脱身。 为了送谢茂入轮回,衣飞石原本就消耗甚大,在新古时代被谢茂废了玄池,重建玄池不久,又遭遇意外掉入时空裂缝,为了保护谢茂,原本就近强弩之末的衣飞石情况坏到了极处。 谢茂随手给出来的小傀儡确实是好东西,可惜,衣飞石已经撑不住了。 要他变成巴掌大的小人儿,慢慢养上一百年才能再换身体,谢茂怕不得天天怄气。 衣飞石宁可在游戏时间多待一段时间。铠铠和谢茂都在外面,双方也已经取得了联系,他能调用的资源就更多了,弄个合适的皮囊穿上,只是时间问题。 衣飞石给谢茂写了一封信,让铠铠代为转交,叮嘱道:你在君上身边,说话做事都要仔细些。君上如何吩咐,你只须照做,不要多嘴向君上谏言不该说的事,也要守好。 他实在太了解铠铠的碎嘴。主观上铠铠未必想破坏他的计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说漏了。 若非神魂虚弱,衣飞石现在就想把铠铠再次封印成系统,省得它再乱叨叨。 我知道。铠铠看着他虚弱的神魂,心情也不大好了,怏怏地说。 衣飞石就在轮回池里等消息,顺便养息神魂。 轮回池是衣飞石的成圣之地,福泽深厚、绵延不绝,千秋百代诸天诸世界的魂魄都会通过轮回池,遗忘掉今生,走向来生。魂魄们进行的每一次轮回,最终都会化作一次欢喜赞叹,让衣飞石的圣光熠熠生辉,圣号长生不朽。 他坐在轮回池边,天子冠冕垂下一角璎珞,长长的冕旒在阴云中晃着淡淡的阴影。 铠铠常常抱怨君上不疼衣飞石,同是弟子,一样座前受教,一样承继道统,衣飞石还早几百几千年出师呢,替君上戍守一方,堪称栋梁。为何君上只把公子们当小心肝小宝贝,却把主子当臣子仆从? 他不知道。衣飞石看着冕旒投下阴影所携带的赫赫威仪,心想,铠铠不知道。 赤子心算什么呢? 君上赐我成圣。 衣飞石是铠甲化形,无论从哪个方向来讲,他和鬼府天生就没什么关系。 他能成为阴间天子,主宰鬼府轮回,皆因为谢茂授他拾鬼术,为他讲轮回道。诚然他自身天资也很重要,可是,他一切智慧福泽,皆来自于谢茂落在他本体上的那一捧神血,化形之后,所有道统知识,也都仰仗于谢茂一字一句讲述。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是九天十地之中,第一个开启轮回的圣人,可是,在他之前,谢茂难道做不到吗? 谢茂成圣在前。 下九幽之前,谢茂曾许诺衣飞石,若能生离九幽,余生绝不亏待。 他果然没有亏待衣飞石。他不止如承诺一样让衣飞石化形成人、修真登仙,还大方地让了一份圣人功德给衣飞石。衣飞石做器灵时就肯舍命救他,二人在九幽之地共过生死患难,谢茂就让衣飞石做了幽冥的主人,作为拯救幽冥的奖赏。 别人或许不知道谢茂的能耐,日日守在谢茂座前、聆听教诲的衣飞石,心知肚明。 他知道谢茂赐给他的是什么 成圣的力量。 成圣的机会。 圣人之位。 这其中他自身的天资和刻苦当然也很重要,然而,若谢茂不肯指点成圣之路,不教授给他成圣的力量,或者谢茂抢先一步,在衣飞石修为足够之前,自行建立轮回池,如今的阴天子之位都轮不到衣飞石来坐。 这几乎就是谢茂平白分了一个圣人之位给他。所以,衣飞石从不觉得君上对自己刻薄。 还未长大的幼鸟才需要喂食,谢茂给了他翱翔天际、肆意狩猎的力量,他怎么会惦记着谢茂偶尔带回巢里的小虫子?他非但不会争宠,反而会努力猎食,替谢茂供养巢里的小鹰。 所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衣飞石都不会认为谢茂对自己不好。 君上对我,一直很好。 若君上真的待我不好,一定是我错了。 这些天,衣飞石难免也会想,君上待我这么好,是不是早就? 搁了往日他根本不敢想。可是,新古时代发生的一切,违背了他一直战战兢兢谨守着的常识。 他对谢茂使用斩前尘必然起效了。那日被谢茂抽得险些崩溃的体罚就是明证。若非彻底断了感情,失去了同情心,谢茂绝不会那么对他。 让衣飞石意外的是,斩去前尘之后,谢茂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恢复了对他的感情。或者说,又重新培养出了对他的感情。 这一次的感情,或许不如在谢朝时那么深厚,宛如沙砾城堡,可它不被任何人操控。 衣飞石终于敢想一想了。 ※ 铠铠回到虫子家时,设下两层防御阵法的屋子里,正漂浮着九朵属性不同的火焰。 嗷!铠铠堪堪躲过一朵碧青色的火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君上您炼什么啊需要玄天九焰这么高级的手段?能不能暂时收了神通,让我过去我害怕。 君上曾经用玄天九焰炼化一个即将爆炸的宇宙,别说他这样一个刚刚穿上傀儡小衣服的器灵,圣人见了都要瑟瑟发抖。就算现在君上被迫下界,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废柴,他操控的玄天九焰也是缩水版的,铠铠还是觉得恐怖极了,那感觉类似于人类站在随时都会喷出烈焰的焚尸炉里。 谢茂正在炼制给衣飞石做身体的材料,忙得腾不开手,随便找了一片叶子飞出。 铠铠两眼一亮:天地树叶! 他兴奋地把叶子裹在身上,叶子瞬间就变成了一件绿色的小铠甲,绽放出璀璨神光。 穿着这件新制的小铠甲,铠铠从玄天九焰环绕的炼制区域里跑了出来,离着谢茂远远地很显然,他不打算把这片叶子还给谢茂了,离得远一点,表示拒绝归还。 叶子要多少有多少。找到小衣了吗?谢茂同时操控着九朵属性不同的火焰炼制造化紫气,丢不开手又惦记着衣飞石,还能分心问话。 铠铠从兜兜里找出衣飞石写的信,说:我给您念吗? 谢茂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铠铠秒怂。 他老实地把信拆开,拖着信纸走到谢茂跟前,两只小手举着比他自己还高大的信纸,呈递御览。 衣飞石在信中简单说了自己的处境,没有过分强调处境艰难,也没有直说无碍,他很恰当地把难处戳在了谢茂能够接受的临界点上。并请谢茂稍安勿躁,不必太担心在新古时代掉进时空裂缝的容舜。 衣飞石掌握着穿越时间的方法,目前欠缺的只是修为,只要修行到了,完全可以回到容舜没掉进时空裂缝的时候,甚至也可以回到毛绒绒丢失牵甲印之前。 大能修士的世界里,不存在遗憾。 因为,只要他们愿意,任何遗憾都可以被填补。 谢茂隐隐约约地觉得,衣飞石的说法不大对。可是,他的记忆是虚假的,衣飞石才是拥有完整记忆版本的圣人级别修士,他也不好反驳。 你再跑一趟。谢茂毫不客气地差遣铠铠,告诉小衣,我已经在给他炼制身体了,腾不出手给他回信。让他好好休养,不好着急。身体好了,我就去接他。 好叻。铠铠刚想跃入轮回池,突然急刹车,向谢茂比了个手势:三。 谢茂没好气地挥手,哗啦啦一沓天地树叶子,大约几十张,下雨一般砸向了铠铠。 铠铠撅着屁股乐颠颠地把叶子捡起来,全部收在自己的小兜兜里,那极度肖似衣飞石的背影小小一个,几乎都要高兴得跳起舞来了。 天地树诚然是十分珍贵的宝物,可天地树叶子大把大把地长着,有什么稀罕? 谢茂忍不住问:我从前是不是不给你主子发工资? 工资?铠铠一边捡叶子,一边想主子和君上的关系,想了半天,说,不发啊。每百年主子还要给您上贡呢,主子每次都会把收上来的宝贝都献给君上,库里光溜溜的。唉,咱们那时候可穷了。 谢茂听得满头黑线。我从前和小衣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铠铠把叶子捡完,倒是规规矩矩施礼谢恩,这才倏地掉下了地府。 刚刚显摆赤子心就被衣飞石告诫了一番,铠铠下鬼府时果断地把天地树叶化作的铠甲收进百宝囊,假装没有敲诈君上这回事若是被主子知道,我向君上要好处才肯下来传话,肯定会被拆了! 当然,他也不会主动告诉衣飞石,他又一次把从前谢茂和衣飞石的关系扯歪了。 诚然谢茂把衣飞石封在了泰山之南,可衣飞石心目中的家始终都在谢茂的身边。他在封地上收的礼物、孝敬,当然要带回家里保存。他有了好东西,当然也要先让谢茂挑一挑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待谢茂挑剩下了,其余的东西他就收在了小世界里。 谢茂也从来不会亏待他,从他手里拿了一件新奇玩意儿,必然会赏回来十件八件。 当然,这些东西,铠铠就视而不见了。 他只看见主子把封地的东西都搬回君上府里,封地的库房空荡荡的,咱们可穷了! 在谢茂面前满嘴瞎咧咧的铠铠,在衣飞石跟前乖得不行,老老实实地转告了谢茂的吩咐,又告诉衣飞石:主子,君上他用玄天九焰给您炼身体呢,我瞧见了,刚才炼的是一坨造化紫气他又是满脸垂涎,以后咱们回去了,你这个身体不要了,能不能拆了给我? 衣飞石倒是不介意,不过,他觉得谢茂肯定不会乐意。 你又向君上求东西了?衣飞石问。 铠铠简直不能相信:您怎么知道? 衣飞石也不是完全肯定。只是,铠铠一直称呼谢茂暴君,只有得了好处才会嘴甜一点儿,现在一口一个君上,八成又被谢茂塞了好处。 见衣飞石孤独地坐在轮回池畔,虚弱的神魂几乎撑不起他的衣冠,铠铠也不敢和衣飞石犟嘴狡辩,乖乖地跪下来,从百宝囊里掏天地树叶:天地树是至□□,叶子和根茎才带一点阴柔,根茎珍贵肯定弄不到啦,主子,你看,这么多叶子 他把所有的叶子都放在衣飞石的怀里,说:你仙身上那么大一个洞,这些叶子就能补好了。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 他或许贪玩,或许犯二,但是,他效忠的对象永远只有衣飞石。 他从谢茂手里敲诈天地树叶,是因为他想带回去,君上和主子都回到了那个大地流脓的末日时,他可以用这些叶子,替主子疗伤。 衣飞石心中叹息,食指在铠铠头上轻轻一点:收起来吧。 若天地树叶有用,君上岂会不赐我疗伤? 我已强弩之末。 ※ 谢茂不眠不休,整整半个月。 他给衣飞石制作的身体看上去很随便,就像是一具巨大的泥塑胚子,一坨做脑袋,一坨做躯干,再弄几坨分别堆成四肢,别说皮肤关节,连五官都没有刻绘相比起他制作的傀儡偶人,这个身体做得简直太随便了。 然而,这却是比他所制作的所有傀儡,都更加高难度且珍贵的做法,被称之为造人术。 相传,女娲造人之时,用的就是这种无比高级的法术。 以日月精魄为精,造化紫气为气,混沌神胎为神,聚成三花。再以昆仑之土为肉,黄泉之水为血,泰山之石为骨,诸天星魂下降为经络。 只要衣飞石的神魂依附上去,就能造化生人,自动印出衣飞石的模样,分毫不差。 快把小衣叫出来! 谢茂这几日强行磕能量石补充修为,终于完成这具极品身体,迫不及待想要让衣飞石神魂生肉。 出不来呀。铠铠眨眨眼。 为什谢茂突然意识到,衣飞石神魂虚弱,可能不仅仅是一种困倦的小毛病。 他目前的修为下不了地府。 你把这具身体带给他。谢茂指了指刚刚炼好的身体。 铠铠围着那具身体流了好几天口水了,全部都是神级材料,要是以后主子不用了,拆了给它,它能升好几级。不过,他这会儿在那具身体跟前转了两圈,还是摇头:带不动。 材料太逆天了,暴君! 就像你们圣人的仙身神体不能下界一样,这么珍贵的身体,我也没办法带着去鬼府。 蚂蚁再厉害,它也只能扛自身几百倍的食物,你让一只可怜的小蚂蚁去拉飞机,太过分啦! 谢茂懵逼了。 高级难题解决了,居然倒在这种低级难处上? 第500章 两界共主(14) 衣飞石虚弱的神魂出不来,谢茂炼制的逆天身体进不去。 对此谢茂想了很多办法。 比如,他打算用一截天地树枝暂时充作衣飞石的寄魂物,由铠铠下轮回池把衣飞石带回阳世。 铠铠表情甚是惊恐,脱口道:那主子岂不是要当一百年树枝?一句话就把衣飞石的底细漏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此时,谢茂才真切地意识到,此次穿越时空裂缝,给衣飞石带来了何等可怖的伤害。 铠铠并未看见谢茂懊悔。 毕竟懊悔毫无益处。 谢茂又试图把炼制好的身体一一拆开,放进空间,几次重叠,让铠铠蚂蚁搬家一般地往轮回池运送。 铠铠才送了一次,又重新把拖下轮回池的材料带回来,向谢茂汇报,衣飞石表示此计行不通谢茂能把炼制好的身体拆掉拼好,并以为十分轻松,别人可做不到。 衣飞石也做不到。 不仅因为衣飞石的神魂极度虚弱,也因为他的炼器手法驾驭不了造化紫气这种等级的材料。 谢茂和衣飞石都在想办法。 经过十多天殚精竭虑的思考,两边的结论都是,短时期内,他们无法在同一个世界维度内相见。 你让他不要着急。 谢茂把随身空间里所有能养魂的珍品神物都理了一遍,列出清单,立即能使用的药物、珍植、灵物,全都打包给了铠铠,让铠铠送去轮回池任衣飞石挑拣使用。 随身空间里的种植园还有正在成熟中的各种灵植珍材,谢茂也做了统计,准备分批催熟。 他有整个星际联邦的植物基因库做资源后盾,无论如何都要养着衣飞石的神魂尽快恢复正常。确认衣飞石的安全之后,他原本心焦如焚的情绪缓慢地稳定了下来,反而安慰衣飞石稍安勿躁。 我会每天给他录视频,陪着他。谢茂把一个录像设备交给铠铠。 两个不同维度的世界无法联网,不过,铠铠可以携带影音设备到轮回池。 二人不再和古代人一样写信,用见字如面寄托相思,而是使用彼此录好视频进行交流。 衣飞石的虚弱在视频中无法掩饰,哪怕他强撑起精神,偶尔恍惚的神色依然在无意识中展露无疑。谢茂见他一次就念他一次,录一次视频问候关怀,衣飞石就要录一次视频回答,为了让谢茂和衣飞石聊得畅快,铠铠常常一天跑二三十趟。 谢茂差遣铠铠是真的毫不心疼,铠铠累了他就直接灌能量原石,反正铠铠用着傀儡小人的身躯,有能量就能全天候运转。铠铠也喜欢给他们俩传递消息,把这个任务当作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唯有衣飞石心生不忍,借口频繁录制视频耽误修行,他请示谢茂,能否每天固定一两个时间联络?其余时间,他想好好养息神魂,争取早日离开轮回池,回到谢茂身边。 二人相伴多年,衣飞石才问一句,谢茂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这时候,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铠铠的终日劳累。他觉得铠铠用的是傀儡身体,不知疲惫,可铠铠既然有了智慧,懂得休息,纵然身体不累,灵体也会陷入疲乏又或许他不是没察觉,只是,在衣飞石跟前,所有人都不再重要了。 一日两次吧。谢茂对衣飞石的劝谏历来都要多考虑几分,总得问个早晚安。 隔着一段录好的视频,衣飞石看着谢茂淡淡的神色,一时也分不清谢茂心思深浅。 他知道谢茂不会生气,只是,原本在新古时代觉得君上学会了体恤众人的心思,但凡搁在他面前,旁人就不能算是人了,谁都要靠边站。 ※ 谢茂终于消停了下来。 他每天早晚打卡刷小衣,其余时候也没有闲着,皆在努力搜寻补魂之物。 调整随身空间里植物园里的养魂灵植珍材是一方面,同时他也在搜集这个世界的资料,试图找到本世界的天材地宝天衡被修改过,谢茂给苏青松疗伤的琳琅玉壤都发生了变异,他放在随身空间里的灵植珍材全都被强行修改五行,效果实际上不如本世界的灵物好。 做好功课之后,谢茂决定出门一趟。 我才刚刚升职。 虫子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家之主的尊严,上面想调我去戍卫星部队,我拒绝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苏青松、纪阳和粟离都默默地看着虫子,再看看毫无所觉的谢茂。 虫子这么多天来,始终对谢茂保持着相当地兴趣,每天都有点笨拙地想要讨好谢茂。 可惜,谢茂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衣飞石身上,家里的虫子和人类们只知道他天天宅书房里,很多时候连饭都不吃,若不是屋子里偶尔传来谢茂跟铠铠说话的声音,虫子和人类们都认为谢茂已经死了或者跑掉了。 对于虫子的讨好谢茂根本就没意识到那是一种讨好。 一则虫子的讨好实在太虫族风俗了,他给谢茂买蛋白罐头,买各种助孕剂,还立了一份遗嘱,表示会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他和谢茂所生的虫崽儿虽然这个虫崽儿的蛋都还不存在。 二则,谢茂也确实没心思理会虫子。有衣飞石在眼前,天王老子都得靠边站。 虫子开始恋家。 他晚出早归,增加留在家中的时间,还学会了用料理机做营养饼干,默默送到谢茂长待的书房。 曾经虫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多生蛋,多增加积分,多多地升职。 现在,他为了谢茂,拒绝了一个飞速升迁的美差目前的虫族处于和平时期,没有任何敌人,几乎没有在战场上立功的机会。在戍卫星部队执役,就是部队里升迁最快的方式了。 许多大家族的雌虫都会进入戍边部队,视为镀金,一旦调回就是可以计入履历的功绩。 毫无背景靠山的虫子能得到这个机会相当困难。他认为这是专案组对他无故怀疑的一种补偿,也或许是因为专案组的调查让他出现在了高层的眼中,高层发现了他的优秀,决定给他一个升迁的机会,只要他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能平步青云了吧? 不过,虫子还是拒绝了。 去戍卫星部队想回家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而且,一旦接受了调令,他也会自动成为签发调令的世家打手想要得到机会,总要付出代价。军中的代价很简单,就是自己。 谢茂吃完了盘子里的蔬菜,漱口擦嘴,方才指责道:你没有和我商量。 虫子心想,我还需要和你商量?魂契的存在又让他无法违背谢茂,低头道歉:是我擅专,夫人。 虽然你没有和我商量,不过,拒绝前往戍卫星的调令是正确的。 谢茂很了解上位者的想法,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尽管抵抗军宣布对两次袭击负责,伊摩图门的调查也指向了隔壁街区的某个疑似抵抗军身上,但翮弥十三的处境并不安全。杀掉一只虫子,对上位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件事甚至不比他们早餐时咖啡沾了桌布更大。 他们应该还会对你强行征调。 谢茂对此早有准备,不就是一路制作傀儡吗? 在我回来之前,尽量拖延赴任时机。戍卫星是危机也是你的契机,既然逃不掉,你就去升升官吧。 桌上所有人都听懂了谢茂的打算。 上面不会放弃杀死虫子的打算。身为军虫,虫子也无法拒绝军令,他被调入戍卫星部队势在必行。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去赴任。 带上能够制作傀儡的谢茂,升迁提拔都是分分钟的事。 谢茂不知道他和衣飞石要在虫族社会生活多长时间,正如他不知道衣飞石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神魂,离开游戏世界和轮回池,他更不知道衣飞石需要修行多少年,才能掌握穿越时空的法术。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容忍虫子太过嚣张。 至少,他不会让衣飞石生活在一个人类被肆意妻妾奴役的世界里。 他可以当虫子的夫人,不代表他能容忍衣飞石也做虫子的妻妾除了他,衣飞石不能叫任何人老公。事急从权不行,虚伪蒙骗也不行。总而言之,谢茂受得了这份委屈,他不能让衣飞石受这份委屈。 与其去寻找反虫复人一个世纪都没成功的人类抵抗军做盟友,不如直接从虫族内部下手。 傀儡虫子期期艾艾的恋爱脑被谢茂一番话杀了个七零八落,他认为自己为了家庭的牺牲,反成了他向谢茂求取庇护的方式,这让他在谢茂面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茂已经吃完了饭,起身离开: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灵魂被收摄在摄灵图册的虫子和谢茂拥有魂契关系,他随时都能找到谢茂的下落,并取得隐约的联系。 虫子问:你需要行程批示吗? 每一个离开家庭在社会上行走的人类妻妾,都必须有丈夫批准的行程,否则无法通过各地门禁。 谢茂不需要门禁。 因为,在他打开大门之时,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悬浮车以翮弥十三的财力,绝对无法负担的豪车。 悬浮车前站立着一位穿着宪兵制服的年轻中校,他身子笔挺地候在门口,手里抱着军帽,恭敬而克制地向谢茂致意。在遍布监控设备的街头,他不能对人类表现得太殷勤:你好,人类。 悬浮车车门打开,谢茂神色平静地坐了上去。 延嗣清平登上驾驶舱时,谢茂淡淡地说:你好,虫子。 你们很快就会变得很不好了。 第501章 两界共主(15) 延嗣清平驾车,离开了军户安置街区,前往野外。 这一条路上实际上有着相当繁琐的门禁检查,不过,延嗣清平是监察处办公室秘书长伊摩图门的副官,他的车驾和自身信息都有着相当高的通行权限,一路上绿灯飞卡,很快就抵达了城门闸口。 这是进出B战区最大也最初的一道关卡,所有军官出入都要接受检查,延嗣清平的权限不足以直接通行。 构建在天穹之上的巨大闸口宛如天门,所有通关车辆根据级别不同,从不同的闸口排队查验身份和授权殖民星采取军事化管理,严格限制居民流动,出城必须提前申报获得批准,否则不予放行。 延嗣清平的悬浮车停留在一千米高空的二级通道上,前面仅有一辆车正在接受检查。 稍候委屈您不要对任何检查官员对视、交谈。延嗣清平轻声恭敬地说。 谢茂已经准备好了定神符。 他是能屈能伸,新古时代都能伏低做小,为了通关装个被捕获的野人也不算委屈。但是,很多时候都会出现意外,既然不想在闸口闹出大动静来,做好万全准备是必须有的态度。 前车的检查很快就结束了。排位闸口亮起绿灯,延嗣清平正要将悬浮车向前滑入 轰隆一声巨响。 悬浮车下面距离七百米处,发生了爆炸。 谢茂不算很意外。 他对虫族社会的了解非常少,之所以选择今天出门,是因为天人感应的指引。 他有着很明确的目的,要去推算出来的方位取一件东西,天人感应让他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出门,就代表着他今天一定会遇到某些很特殊的事情。 底下的爆炸不算很惊世骇俗,至少,他遇见的不是又一次时空裂缝。 能够出城的悬浮车内基本上都有虫族,人类很少能够获准单独离开战区范围。发生爆炸之后,训练有素的虫子们立刻将悬浮车有序撤离,有救援相关军职的虫子前往爆炸点搜救,闸口则启动了应急状态。 延嗣清平得到的命令是保护谢茂出城,突然发生的事故让他比较焦虑,这无疑会影响他的任务。 延嗣清平打开了悬浮车的下视屏幕,评估下面发生的事故性质和严重程度。 虫族社会的车道可以称之为航线,驾驶时大部分时间都只能使用半自动模式,因为需要交通枢纽局在线分配车道高度和行进路线,防止因路线冲突而发生的交通事故。 通关闸口也根据等级不同,开设了近二十层高度不同的检查通道。 延嗣清平的等级使他的车停在了闸口上部的二级通道,发生事故的通道则在距离地面二百多米的低层闸口。那里密密麻麻地排了许多等待出城检查的悬浮车,爆炸发生之后,有近六个平行闸口、近六十辆车被炸毁,爆炸留下的车辆和闸口残骸四处飞溅掉落,所幸因靠近城关,地面上没有居民区,方才避免了次生伤亡。 处于爆炸核心的虫族和人类都被炸成了飞灰。 离得远一些的虫子们凭着身体强悍,顽强地活了下来,与他们同车的人类则全无幸免。 附近的雌虫们纷纷振开刀翼,恢复战斗形态,在废墟中抢救他们的战友。 失去了生命的人类被炸得支离破碎,就像是地上的垃圾,被虫子们不屑一顾。为了救援自己的同胞,虫子们可以面不改色地踩在人类残肢之上,就似踩着悬浮车掉落的残骸。大部分虫子在虫崽儿时期就被交给了军部抚养,与人类母系的感情很淡薄,而一旦成为人类同情者就会被处死,虫子们都会避免自己对人类生出同理心。 这种炸毁闸口的袭击通常都是人类抵抗军的手笔,这更加增加了虫子们对人类的恶感。 作为战区监察处高级官员的副官,延嗣清平知道人类抵抗军在战区内搞过多少事,全军事管理的社会很容易封锁消息,人类抵抗军最热衷在虫族扎堆的地方放炸弹,这次的事件并不算特别严重。 请您稍等片刻。延嗣清平声音很低。他认为事件不严重,不会影响他送谢茂出城。 延嗣清平将悬浮车驻于闸口处,通过语音系统向闸口对话:我是监察处办公室秘书长伊摩图门大人的副官延嗣清平,奉命前往野外进行安全调查。 袭击发生时,通关处官员已经锁死了工作台面,正在等待命令。 他看着悬浮在通道中的车辆,心想,副官而已,也不知道是抱哪条大腿升上来的,牛批什么? 随即这位通关处官员打开对话话筒,客气不失强硬地回复:您好,大人。目前出入闸口遭受意外事故,已经进入应急状态,所有通关服务终止。请您将车辆停入紧急停放区域,有序撤离。 延嗣清平打开车门,通过高空悬浮平台,踏上通关检查处,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他的证件上,有一枚小小的印章,绘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色小虫子。 通关处官员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手行礼:向您致敬,大人。 当他看见延嗣清平军装制服上庄严质朴的上校肩章时,脸色顿时更加严肃了,请您稍等片刻。目前在紧急状态,我必须请示上级,重新打开工作台,才能给您办理通关手续。 延嗣清平点点头,收回证件,说:谢谢。 通关处官员立刻通过内部通讯设备和上级联络,目光还悄悄地在延嗣清平的肩章上流连。 延嗣清平是伊摩图门的副官。 副官在虫族军职中是个很暧昧的存在,从级别上看,副官比他侍奉的主官永远低半级,一般情况下,副官拥有相关级别的知情权,没有决策权。但是,在得到主官授权的情况下,一旦主官发生遇刺、重病等无法视事的意外,军部也没有立刻派遣继任军官前来履职,副官就能够在短时间里代理主官下辖的一切事务。 最重要的一点是,副官的任命无须经过军部核准,也不接受军部推荐。也就是说,主官可以在路边随便找一个赏识的小兵,将其任命为副官,递交文书,上报军部备查,就完成了所有合法手续。 因此,副官的升迁方式和普通军职不一样。他们的军衔、肩章也都独立于军职之外,用以区分。 以翮弥十三举例,他目前是中尉军衔,带中尉肩章,如果他被伊摩图门上校任命为副官,他即拥有中校副官军衔,佩戴的也是独有的中校肩章,肩章上会有一圈副官级别独有的牵星草标记。 延嗣清平佩戴的是与主官伊摩图门平级的上校肩章,且他的肩章上没有牵星草标记。 这代表着他本身就有着上校军衔,是靠着资历一步步升上来的,而非借助副官级别擢拔飞升。 延嗣清平和他侍奉的主官伊摩图门是同学,资历级别相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伊摩图门能在短短数年间升任上校,靠的是他在军中极其有势力的丈夫延嗣霆,延嗣清平靠的是什么呢? 延嗣清平靠不了延嗣霆,尽管延嗣霆是他的雄父。虫族家庭没有提拔雌子的惯例,因为雌子随时可能出嫁,雄虫对雌虫的权力近乎霸道,这种情况下,一旦雌子婚配,家族往雌子身上砸资源全便宜外虫了。 为了维护家族利益,一家之主的雄虫把手里的砸资源给侧室、妾室都很常见,砸给雌子则完全不可能。 延嗣清平靠的是他自己。 他是虫族军中少数通过了极限宇宙生存训练,拥有黄金虫徽章的雌虫,是军职中的精英宠儿。 同样是军虫,通关处官员对延嗣清平所拥有的黄金虫徽章极其佩服,对这位并非超拔升迁的年轻上校充满了敬意。虫族对力量的崇拜是全方位且赤裸裸的,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任何例外。 经过沟通之后,通关处官员为难地说:大人,战区目前处于四级戒备状态,所有袭击都要上报等待调查,闸口一旦关闭,管辖权自动上交安全部,我们已经打不开了。 见延嗣清平微微蹙眉,这位年轻官员不禁低声抱怨:都怪前两个月在社区里发生的恐怖袭击,那一次南面的通关闸口掉了二十多个,悬浮装置不知道怎么的就失去了效用,现在所有闸口的安防等级都被上调,处置权已经不在我们自己手里了,安全部管得太宽 不等他抱怨完,延嗣清平已经通过魂契得到了谢茂的吩咐,转身回了悬浮车。 谢茂示意他往西南面走。 那是通关闸口紧急疏散区域。延嗣清平顺着谢茂指点察看地图,低声汇报道。 就去那里。天人感应告诉谢茂,那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延嗣清平输入了坐标,悬浮车自动规划路线,朝着通关闸口的紧急疏散区域飞抵。 紧急疏散区域的停车位采用了加固材料,也不会故意区分等级在紧急时候,把高级官员和基层军官、军虫区分开来,无疑是把高级官员当靶子竖给袭击者打。 延嗣清平将车停好。 他这辆悬浮车停在一众灰扑扑的平价悬浮车的附近,可谓鹤立鸡群,立时吸引了许多目光。 他不知道谢茂想来这里做什么。 谢茂也不知道。 第502章 两界共主(16) 紧急疏散区域的虫子们大都安静地坐在车上,等待查验之后才能离开。 尽管还没有通报,虫子们都相信闸口处刚刚发生的袭击必然是人类抵抗军所为。这种针对虫子与人类的无差别攻击令虫子极其恼怒他们坚信自己对人类的统治和奴役是正确的,正确的事业为何要被如此极端的手段反对?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袭击中几乎没有人类幸存,被救援出来的全都是身强体壮的虫子,虫子们看不见被炸得残肢四散的人类,只看见伤痕累累的同类,对人类的迁怒很难完全控制。 延嗣清平刚刚把车停下不久,距离大约二十个车位处,就有一辆普装平价悬浮车打开车门。 一个人类被扔了出来,车内的虫子随之下车。 在车内待得久了,想下车透透气,也不算很稀奇的事情。不少悬浮车的主人都这么做了待在车里视线不好,在车外更容易发现隐藏的袭击,对突袭的应对也更加灵活。 让虫子们侧目的是,这只虫子带着他的人类下车之后,突然用镰爪捏碎了人类的脑袋。 人类颅骨被硬生生捏爆,柔软的脑浆混合着鲜血迸射而出,噗哧洒出一道血线,摊在地上。 这不寻常的动静瞬间就惊动了耳聪目明的虫子们,附近的虫子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离得最近的两个车主直接就从车上下来了,询问情况:奸细?抵抗军? 杀人的虫子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变作战斗形态的镰爪,两只眼睛带了点红光:不。 随着沾血的手帕落地,他沾血的镰爪恢复了正常形态,一双手修长有力,看上去充满了美感虫族雌性几乎都有着最完美的男性形态,不止力量强悍,优美也宛如上帝造物。 养不熟的人类。杀人的虫子用脚踩着死去人类的胸膛,狠狠一用力,人类的胸膛瞬间凹陷。 于是,所有虫子都明白了。 这是迁怒。 因为闸口处发生了袭击,因为袭击疑似人类抵抗军的策划,所以,这只虫子愤怒了。 与他相邻一辆车的车门再度打开,下来一个长相俊美的人类男子,他同样不可置信且愤怒地指责:他是你的妻子!他不是奸细也不是抵抗军,他没有犯罪,就算他犯罪了,你也没有资格杀他,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 他的丈夫连忙按住他:你上车去,这里我来处理 他杀人了! 阿煦,快上车。戴帽子穿着便装的虫子沉下脸,脸色变得严肃。 然而,大约是他和他的人类关系一直不错,人类根本不害怕他的情绪。 这只虫子沉下了脸,他的人类依然在愤怒中无法自拔,朝着杀人的虫子怒吼:人类也是袭击的受害者。虫族身强体壮能够从袭击中存活下来,同样在车上的人类已经被炸成了碎片。你没有本事去找策划袭击的暴徒,拿自己的妻妾出气你算什么虫子?你这个懦夫,失败者! 突如其来的杀人,人类对虫子挑衅的争吵,使得围观的虫群越来越大,附近的虫子们都缓缓走了过来。 谢茂推开一扇窗。 因为停车距离不算太远,延嗣清平的悬浮车又比普通悬浮车体积宽大车架高,他在车内就能看清争吵现场。 人类才愤怒地反击两句话,他的虫子也爆发了,狠狠一掌,直接就把人类打倒在地上。 上车。虫子训斥他的人类。 身边已经围拢了十多只虫子,大多数都是全程目睹了事故发生的邻近车主。 人类挨了狠狠一掌,倒地时,才发现丈夫双手微微发颤,且丈夫的步伐缓缓后撤,似乎是保护着自己。 这时候他才发现已经有不少虫子围了上来。 他低着头迅速爬了起来,想要拉开车门 你冒犯了我,人类。 杀人的虫子生得高大俊美,上臂充满了力量,仅用一只手就摁住了人类想要开启的车门。 人类即刻后撤。 杀人的虫子并未阻拦他,任凭他退到了丈夫身边。 两只虫子的目光正面相碰。 夫主人类牵着虫子的胳膊,整个人都躲在了虫子背后。 你的人类说,我没有资格杀死自己的奴妾。杀人的虫子伸出一只手,慢慢变成战斗形态,我的兄弟,你告诉他,我有没有资格杀死自己的奴妾?我愿意赔给你两个。 这是逼迫面前的虫子杀了人类,用死亡告诉人类,虫子可以肆意杀死自己的奴妾,无关资格法律。 如果这个看上去比较疼爱人类的虫子不肯答应,已经变作战斗形态的杀人虫子绝不肯善罢甘休。他的一只手已经变成镰爪,胳膊逐渐披上虫甲,连刀翼都在背后将张未张。 他知道错了。戴着帽子的虫子拎住自己的人类,让人类跪在地上,我让他向您磕头赔罪。 说着,他在人类腰上狠狠踢了一脚,人类被迫匍匐在地,他厉声问:愣着做什么? 如果和杀人的虫子一对一,西桐谨绝不会如此示弱,更不会让妻子阿煦向暴徒赔罪。可是,这不是一对一的情况下。附近已经有十多名虫子围观,不远处还有一辆级别很高的悬浮车在窥视,如果他为了维护阿煦,拒绝向杀人的虫子赔罪,为了人类和另一只虫子打起来,他将被视为虫族社会的背叛者,人类同情者。 届时,现场所有的虫子都会攻击他。双拳难敌四手,强硬保不住阿煦的命,他只能示弱。 苏煦忍着腰上的疼痛,低声道歉:对不起,尊 我不接受口头道歉。杀人的虫子看出了西桐谨的胆怯,心中充满了杀戮的戏谑与残忍,你被你的丈夫宠坏了,小人类,我可以容忍你的冒犯,但是,人类发动了袭击,炸毁了我们的闸口。那些在袭击中死于非命的人类都是因为你们人类自作自受。你在替谁鸣不平?你同情袭击者吗? 我同情的是被你杀死的他!苏煦忍无可忍,指着一旁不成人形的尸体。 西桐谨狠狠一巴掌把他抽回地上,恨不得把他舌头卸了。 杀人的虫子已经露出了凶狠的笑容:这就是你的道歉?你并未觉得自己错了。你是养不熟的人类。 他盯着西桐谨的眼神中充满了玩弄的残忍和杀戮的疯狂,我的兄弟,你的同类都看着你。你要做出选择,兄弟,还是人类? 他依然在逼迫西桐谨杀了苏煦。 几个围观的虫子都盯着西桐谨。 他们并不觉得虫子杀掉自己的人类有什么问题,尽管民政局三令五申不能死刑处死人类,重大刑罚必须交还民政局毕竟人类能够繁衍后嗣,是虫族的财产然而,虫子们依然拥有着对人类的绝对处置权,因为,杀死一个人类,只需要交给民政局一份罚金,每个正常服役的雌虫都能交得起。 相比起虫子杀了自己的人类,更让他们无法容忍的是苏煦张狂嚣张的态度。人类是虫族的奴隶,就应该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虫子的发落,一个敢对着虫子怒吼的人类?必须被处死。 这是多对一的局面,对西桐谨非常不利。 他是我的妻子。西桐谨近乎哀求地说。他的目光投向围观者,试图寻找同情者。 通常而言,妻子的素质比妾室更高,连军部积分配给的妻子也比民政局随机匹配的妾室更优秀。很多雌虫如果找不到等级高的人类,宁可一辈子只纳妾不娶妻。西桐谨说苏煦是他的妻子,果然有一部分虫子松缓了眼神。 人类是财产,妻子显然是价值比较高的那一类,对不同阶层的雌虫都一样。 你的人类太不懂事了,应该好好教育。 能娶个妻子不容易,也不要赶尽杀绝,教训教训得了。 也有虫子持不同意见:这种人类根本没资格做虫族的妻子,应该杀了他。 穷屌丝只能娶这种不守规矩的妻子,杀掉了再娶一个,反正也不值钱。嘿,那个兄弟,你不是愿意赔偿他吗?赔一个积分高的人类呗? 围观虫群发表意见时也很冷静,不紧不慢地各自发言。每一只雌虫都有着捍卫自身发言的力量,所以,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西桐谨和杀人虫子权衡力量强弱的重点。 最终,一位佩戴着上尉肩章的军官站了出来,他在围观虫群中军衔最高,发言一锤定音。 虫族兄弟不要为了人类争执。 他指着杀人的虫子,说:你应该宽恕他。 又指着西桐谨,你应该惩戒他。 这是各退一步的处置,免去了两只虫子为了人类和自身的颜面厮杀起来。 西桐谨不必杀了苏煦,但是,他必须在现场,当着一众虫子尤其是那只被苏煦严重冒犯的杀人虫子的面对苏煦进行体罚。有虫子从车里拿出长长的铁棘鞭,再从附近停放的车辆里召唤出两个人类,押住苏煦,脱掉他的鞋袜,挽起裤腿,由西桐谨持鞭抽打。 团团虫子围拢的情况下,西桐谨根本无力反抗。如果他想保住苏煦的命,他就得遵从众议。 一鞭子抽下去,苏煦惨叫一声,脚心破开两个洞,鲜血汩汩淌出。 西桐谨目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 鞭刑持续执行。 在刚刚发生了一场疑似人类抵抗军策划的袭击现场附近,有虫子对人类执行鞭刑,释放了许多虫族无处发泄的愤怒。不少虫族都冷漠地看着苏煦被两个人类押在地上,痛苦得辗转流涕。 更多虫族看着车内带着的人类,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 虽没有拖下车捏碎脑袋或是暴打的极端处置,踢一脚或是抽一巴掌的不耐比比皆是。 去把人带回来。谢茂吩咐延嗣清平。 天人感应告诉谢茂,他等待的并不是被打的人类,但是,他并非一定照着天人感应行事。 延嗣清平微微躬身:是。 延嗣清平刚刚下车,突然有一道人影飞速闪过,仿佛一道狂飙的罡风。 这人飞速闯了出来,极远处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像是凭空出现。没有惊动任何虫子展露出战斗形态,他手持的短剑已刺透了沿途所有虫子的心脏 谢茂顺手朝着刚下车的延嗣清平扔了一道增加敏捷的神行符。 延嗣清平已经被他做成傀儡,就是他的工具之一,他可不想随手丢了。 咦。来人惊讶地回头多看了一眼。 延嗣清平原本就比普通军虫战斗力更强,有了谢茂的神行符加持,轻而易举躲过了来人的刺杀。 有谢茂的魂契命令,延嗣清平退到角落处隐藏身形。这不是为了伏击来人,而是谢茂不允许他攻击来人,延嗣清平必须保证自己不被其余虫子发现临战退避,否则,一旦开始事件调查,他无法解释。 那人已经把现场的虫子杀了个精光。 他穿着虫子的军装,手里握着一把雕刻着符文的短剑,一只手拎起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苏煦。 你倒是有点骨气。杀了他,我带你走。 他没有杀死西桐谨。 现场所有虫子都被他刺穿心脏、一刀毙命,唯有西桐谨,他干脆利索地削去了西桐谨的刀翼与镰爪,卸掉了西桐谨的所有关节,对付一只战斗力极其强大的虫子,对他来说就想炮制一只待宰的小鸡。 控制住西桐谨之后,他把刀子递给苏煦,要求苏煦杀了西桐谨。 苏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是陶无极。你杀了他,跟我走,我收你当徒弟。这位在虫群中肆意砍杀的人类骄傲地说。 我,我认识你,逍遥无极!苏煦痛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遮掩不住他的惊喜,你要收我做徒弟?师父我 前提是,你先杀了他。陶无极指着削翼断爪的西桐谨。 苏煦迟疑了:他和其他虫子不一样,他对我很好,他,他刚刚是保护我 我见过用鞭子保护人的,没见过用鞭打保护人。陶无极面露嘲讽之色,他来得极快,附近停车的虫子都没注意他的存在。现在他在事故现场停留这么长时间,远处的虫子们也都闻讯而至,渐至跟前。 他见多了苏煦这样的人类。对虫族的小恩小惠感恩戴德,从来没想过虫族所给予的,原本就是人类应有的。 原本是见苏煦敢怼虫子,喜欢他有点烈性。现在既然苏煦犹豫不定,陶无极转身就走。 喂,喂! 苏煦不可思议地看着陶无极远去的身影。 怎么就走了? 陶无极来得快,去得也快。 赶在调查人员来临之前,谢茂吩咐延嗣清平:追。 他已经知道了,天人感应让他等待的,正是陶无极。 延嗣清平回到悬浮车上,启动了悬浮车朝着陶无极远去的方向飞去,已然失去了陶无极的踪迹。 延嗣清平听从谢茂的吩咐,顺着天空中看不见的一条线,持续航行。 在谢茂给他加持神行符,让他躲开陶无极那致命一刀的同时,延嗣清平将一道飞神符弹在了陶无极的短剑之上。这是谢茂的吩咐。如果飞神符落在陶无极身上,很容易被察觉。落在带着新煞的短剑之上就不同了,除非陶无极杀的人能和衣飞石并肩,否则,他一定分辩不出哪一股是新煞,哪一股是飞神符。 第503章 两界共主(17) 对陶无极的追踪并不轻松随意。 他倏忽来去宛如一道风,延嗣清平则开着悬浮车,目标极大。 延嗣清平在城内进行权限内飞行不会触发任何警报,陶无极在B战区内兜了一圈,一头朝着城外飞了出去,追踪他的延嗣清平看着明晃晃的边界线,不敢越雷池一步陶无极用什么方式飞了出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他驾驶悬浮车跟着飞出城去,星外配备的高频武器会瞬间把他的车击落。 追。谢茂吩咐。 得到明确指令之后,延嗣清平没有任何迟疑,拉开制动杆,悬浮车霎时间就越过了边界线。 悬浮车平稳地飞行。 延嗣清平仔细地听着车辆内置控制平台的指令,没有发出任何非法越境警告。 原本应该轰然击落的星外高频武器也毫无动静。 他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遇见谢茂之前,延嗣清平对虫族的强大充满了自信。从小的教育告诉他,虫族是宇宙中最优秀伟大的种族,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 然而,短短几个月里见识到的一切,彻底破坏了他的认知。 曾经他认为只有星际旅人谢茂如此强悍,陶无极的出现再次摧毁了他的幻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逍遥无极是人类抵抗军中非常出名的一名悍将,相传许多针对虫族的袭击都是他的手笔。他主要在雄虫与精英雌虫的聚居地虫族主星活动。这一类传说中的人物,延嗣清平从未真正接触过。直到今天,延嗣清平才知道,原来虫族自认为严防死守的星外高频截击系统,对人类来说毫无作用 陶无极可以肆无忌惮地跨越虫族拉起的边界线,无视虫族设下的重重门禁,幽灵一般来去自如。 谢茂也能做到这一点。 拉高 谢茂突然提醒。 延嗣清平省去了思考的过程,谢茂命令他提升悬浮车高度,他下意识就选择了拉升。 凭着远胜人类的超视目力,在拉升悬浮车的同时,延嗣清平看见一道人影在天空中一闪而逝人类没有翅膀,为什么能在天空中飞翔? 下一秒,他发现原本坐在车内的谢茂消失了。 悬浮车的门窗紧闭,没有任何曾经被开启的迹象,延嗣清平不理解谢茂是怎么消失的。 谢茂依然没有掌握御剑飞行的能力,他在跃出悬浮车的瞬间挂在了陶无极的身上。陶无极整个人都不好了!刺客被人扑了背,敌人挂在自己身上想甩甩不掉,威胁就如附骨之疽,难以拔除。 谢茂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背心,问道:抵抗军? 陶无极在空中几次腾挪,想要把谢茂摔下去,谢茂扣住他的脊柱,微微使力。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陶无极恶狠狠地说,却不再动弹,似乎被谢茂掐住了要害。 挣扎中,二人已经从千米高空落到了地上。谢茂看着这片草木郁郁的荒地,总觉得有些眼熟。可记忆里又确实没有自己曾经来过的相关画面。 我猜,这里是你们抵抗军的大本营?谢茂问。 他确实没想过和人类抵抗军联手,虫族在蓝星殖民已经一个世纪了,抵抗军也没有正经做出点什么事迹来。今天在出城闸口的无差别袭击,更是让谢茂对所谓的抵抗军鄙视到了极点。 如果闸口袭击涉及到更深远的战略目的,必须让在场的人类做出牺牲,谢茂作为经常做选择题的上位者,完全能够理解。然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闸口袭击是一种恐怖威胁。不止针对虫族,也针对屈服在虫族统治下的人类,袭击者将被奴役的人类充作虫族的顺民与附庸,认为这种人类死不足惜。 天人感应让他等到了陶无极,跟着陶无极落到了野外的无人区,他想知道,陶无极究竟有何价值? 陶无极冷笑说:你认为我会带你回基地?你蠢还是我蠢? 谢茂对他的态度略感奇怪:我是人类。 陶无极露出不屑的嘲笑:人类有好人也有坏人。你是坏人,我是好人。 和虫子在一起的人类都是坏人?谢茂问。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抵抗军一直干不出大事业了。 这群中二病,完全不懂得团结一切可团结对象的道理! 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繁殖的机会,打小就在虫族的洗脑教育中长大,每个人都被切割孤独成个体,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唯一的家人,只有他们匹配出嫁之后侍奉的虫子丈夫。 这种状态下,让人类怎么摆脱虫子对自身的影响? 驯养时时刻刻每一分一秒都存在。 能从这种洗脑驯养的状态下自发挣扎清醒的人类是绝少数,可以将之称为天选。 更多人类没有打开眼界的机会,思维局限在虫族所规定营造的桎梏之中。那不是因为他们愚昧,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生命中缺少了离开囹圄的机会,虫族的强权使他们无知。 抵抗军却无法理解这一点。 抵抗军袭击时,把虫子身边的人类也当做袭击对象。陶无极逼迫苏煦亲手杀了他的保护者西桐谨。 对抵抗军来说,和虫子划清界限是底线。接受虫子蓄养的人类,都是人类叛徒! 虫子单体作战能力逆天,数量繁多。面对如此强敌,人类却团结不起来,为了分清敌我,就得内部先划清界限撕逼一波,这还怎么跟虫子干仗?人类和虫族谁是宇宙最强种族,这不好说。论起内斗内战,人类必然宇宙最强,排名第一毋庸置疑。 陶无极对谢茂的敌意十分浓重,谢茂稍微松开对他的控制,他脱手扔出一具傀儡,刀锋连闪。 论起傀儡作战,谢茂是宗师级别。 陶无极的傀儡竟然也是虫子祭炼而成,不过,谢茂做的是活虫子傀儡,陶无极的傀儡使用的是雌虫尸骨,死去的虫子被剥皮拆骨,每一丝每一寸都被重新祭炼,就如同傀儡师取珍兽灵禽的死骨,陶无极的傀儡制作思路和新古时代相差无几。 他的傀儡闭着眼,无法视物,不能思考。手中握着一把锋锐的短刀,化开一片刀光。 谢茂飞身一蹬,雷击桃木剑从银亮的刀光中切开 艹! 短刀飞了出去。 恰好砸中了准备遁地离开的陶无极。 这一刀子直接掼中了陶无极的背心,差点把他砸背气。他出了一身冷汗,待谢茂用雷击桃木剑轻轻抵住他的咽喉时,他才发现背后挨的那一刀并未刺入身体谢茂手下留情,刻意用刀柄砸中了他。 抵抗军中大名鼎鼎的逍遥无极,在虫子群里倏忽来去大杀四方的陶无极,落在谢茂手里,就像是在彪形大汉膝下玩塑料刀剑的学前儿童,惨遭碾压吊打。 和我玩七擒七纵的把戏,真当小爷不读书?《三国演义》我看了三遍!陶无极怒道。 他一把揪住谢茂抵着他咽喉的桃木剑,脸颊因愤怒和后怕微微泛红,我姓陶,陶无极!我是陶家最不成器的弟子,技不如人,我服输认死。要我跟你混,呸呸呸呸,不要妄想!陶家人就算死绝了,也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我师哥不会放过你们! 谢茂是真的惊呆了。 哇哦,原来你们人类抵抗军还分两派阵营?你们还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轰 一声闷炸声。 延嗣清平驾驶的悬浮车在空中化作一团火球。 爆炸的刹那间,延嗣清平化作战斗形体,从火球中振翅飞出,乌黑的刀翼彻底展开,长达九米。 一只完全体的虫子披上乌黑的虫甲,在天穹中滑翔,他充满了力量的刀翼从太阳底下划过,折射出令人胆寒的锋锐光芒。 谢茂心中一窒。 他脑子里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痛苦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然而,那一股残存的窒息与痛苦,依然缭绕在他心尖,让他生出似乎无法自控的愤怒。 他厌恶在天空中飞翔的虫子。 哪怕延嗣清平是他的傀儡,是完全属于他的工具,他依然想把延嗣清平的翅膀削下来,拧断那只虫子坚硬得宛如兵器的脖子,让它彻底堕入泥土,无法再次起飞。 与此同时,天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白鹤虚影。 这只白鹤挥舞着翅膀,撂起一只脚,狠狠蹬向虫子的脑袋。 鹤舞。谢茂微微蹙眉。 这只白鹤战斗的方式,他太熟悉了。 刚才白鹤蹬虫子那一脚,和他飞身一脚蹬开陶无极的傀儡,迅速进行反杀时的招式,同出一源,都被称之为鹤舞。这并不是烂大街的体术,是衣飞石所创,可他不记得衣飞石教给别人了? 延嗣清平已经朝着谢茂所在的方向滑翔而下。 他有魂契在身,感觉到谢茂极端厌恶他在天空中飞翔,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落地。 白鹤在空中已经变幻了形体,化作虎形,以虎扑之势追杀下来。谢茂信手挥剑,桃木剑挽出一朵剑花,轻轻落在了下山猛虎的下腹处若论这一套体术的弱点,天底下除了衣飞石,只有他最清楚。 追杀下来的修士在瞬间又改换了形制,猛虎即刻化作老龟,肚皮硬邦邦。 谢茂左手一挥。 ! 一个正打算把陶无极偷走的年轻人捂住脑袋。 砸中他脑袋的饮用水瓶子掉了下去,再次落在了陶无极的脑门上,陶无极都无语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 呵呵。 这个自告奋勇来救陶无极的年轻人,很明显比陶无极更年轻,修为也更稚嫩。 很精巧的傀儡。谢茂捡起地上的大乌龟,走向两个挤在一起的人类修士。 在天空中几次幻化形状的袭击者都是傀儡,操控傀儡的则是这个打算偷偷救走陶无极的少年修士。他的修为不如陶无极,操控的傀儡却比陶无极的傀儡高级无数倍,因此显得比较能战。 陶无极面对谢茂时有些紧张,这少年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昂着头说:我姓常! 见谢茂不为所动,这少年伸出手:把傀儡还给我! 谢茂一般不想和熊孩子说话,因为,说不上两句,他就忍不住想吩咐拖出去打。 你怎么说?谢茂问陶无极。 陶无极看着气咻咻的常思源,沉默片刻,态度依然很坚决:我知道你们的规矩。 我也说实话,仙道贵生,修行之人,谁不爱惜今世福报?人身难得,中土难生,下辈子就不知道在哪儿了。我也不想死。 我姓陶。 祖宗有家训,师长父兄皆立了规矩。我辈修士,长存济世之心,不生相害之念。 你有你道,我有我道。 我可以死,不能有辱家族清誉。 他看着谢茂,眼底其实存了一丝求生的哀恳,我不能答应你。 谢茂觉得这种眼神特别熟悉。 在新古时代,曾经也有一个姓陶的年轻修士,鼓起了勇气,强撑着舍命的害怕,向他索要长辈丢失的傀儡。念着当初那一点儿同在特事办共事的香火情,谢茂收回桃木剑,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拨人,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祖上法脉是否承袭蜀中? 陶无极茫然地看着他,觉得谢茂的发音很奇怪:鼠中? 看得出来,陶无极的傀儡术已经比新古时代时的陶家有了极大的提升,历史长河中失落了某一段传承来历,在修真史上也是屡见不鲜。 我想见见你家长辈。谢茂说。 陶无极十分警惕:那不可能。 谢茂转头看他身边的少年:见见他家的长辈也行。 常思源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啊! 陶无极恨不得抽常思源一下,拿眼睛拼命瞪他。 常思源则耸着肩膀,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进不进得去,就看你自己了。这少年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神依然在谢茂手里的乌龟傀儡上流连,你要把傀儡还给我。 这也简单。谢茂信手将傀儡拆成零件。 常思源脸都白了:你,你 谢茂已经把傀儡中最重要的控制中枢,一道点神符找了出来。 通常傀儡师在制作傀儡时会留下自己的一缕真元,方面彻底控制傀儡,不被傀儡反噬。如谢茂这样的大宗师,就能通过这一点真元判断傀儡师的正邪属性。普通傀儡师使用点神符寄存这点真元,只有到了谢茂这样的境界,才能直接点神入骨,不留痕迹。 谢茂摊开拿到手的点神符,略微意外。 他认识制作这具傀儡的人。 这是常燕飞的手笔。 燕飞惊天?谢茂指了指他手里的符,问常思源,你认识他? 常思源苍白着一张脸,差点都要气哭了:你你!他气得只会说你。 那是我们家的祖师爷,你直呼其名就算了,居然还问我认不认识他老人家!我姓常,我不认识我家祖师爷,你当我是什么人?数典忘祖的混账王八蛋吗?!还把祖师爷留下的傀儡拆了! 气死我了哎! 我要叫我师哥打死你!常思源憋着一口气,气哼哼地看着谢茂。 第504章 两界共主(18) 陶无极对谢茂极其忌惮,常思源在谢茂面前却很放松,很有一种有恃无恐的二代风范。 陶无极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谢茂杀死,常思源却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性命,在傀儡被拆成零件之后,他竟然还敢大喇喇地放狠话,说要找长辈来找谢茂出头。 当初常燕飞身为隐盟第一世家嫡系公子,行走江湖时,也没有常思源这么有恃无恐。 行。谢茂把点神符放回去,傀儡又被他信手拼了回去,我见见你师哥也好。 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谢茂最不怕这个。 陶无极无语至极,警告道:常思源。 怕什么?常思源拍拍膝上的泥土,满不在乎地站起来,我师哥在家。 陶无极听见师哥二字,眼神变幻,终究还是不说话了。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师哥。 常思源冲谢茂招手,看见延嗣清平时居然露出了一丝垂涎之色,意图很明显地问:你的朋友不会偷摸去报警吧?他得跟着我们。 延嗣清平心中生起一股淡淡的寒意。他能感觉得到,常思源对他不怀好意。 谢茂点点头,说:他跟着。原本也没打算让延嗣清平留下。 他知道常思源在想什么。常思源所修习的傀儡术能以虫族尸骨制作傀儡,延嗣清平是虫族中的精英,常思源显然是看中了延嗣清平的身体,想要据为己有。 不过,这少年修行还未到家,压根不知道延嗣清平已经成了谢茂的傀儡。 这边请。 常思源在前引路,满脸春风得意,已然将延嗣清平视为囊中之物。 谢茂看破也不拆穿,他见过的中二病太多了,做人有点梦想也是应该的。 他跟着常思源往荒山中跋涉,行走几分钟之后,发现这片荒山的地形并不寻常。普通山地多是岩石覆盖着泥土,这片荒山之下却有着不同寻常的五行流淌。原本这片大地属艮属坤,如今驳杂其中的炁场居然有震巽乱行,人在其中很容易迷失感官,生出荒谬之心。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走了十多分钟之后,谢茂猛地将雷击桃木剑刺入地下泥土之中,竟然有雷火飞窜而上! 他一直很奇怪,为何虫族拥有那么强大的星际舰队,彻底奴役了人类,却将蓝星划分为多个战区,中间设置了不去管制的野外。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虫族不是不想管制野外,是无力管制。 天衡乱了。 大地上的五行也乱了。 虫族将蓝星上能够拾掇平静的大片土地都管制了起来,唯有纵横蓝星的九条龙脉,因其五行错乱的力量太大,一旦强行扭转很可能导致世界毁灭,虫族无法控制,只能被迫舍弃。 换句话说,修改天衡的罪魁祸首,很可能根本就不是虫族。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谢茂没有在路上停留,拭去桃木剑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 常思源拿眼睛瞥他,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很明白:你拆了我的傀儡,还想问问题?嗤。 你们能修改天衡,不能打败虫子?这是谢茂万万不能理解的一点。 相比起普通人类,虫族的战斗能力确实很强大。然而,如果人类修士强大到能够修改天衡,那必然是比衣飞石全盛时期还更强一筹的圣人级别,收拾虫子不过是一个心念的功夫。 现在天衡都被改了,虫子居然还在统治人类,殖民蓝星,这怎么都说不通吧? 延嗣清平的身份等级都不足以接触这么高级的机密,陶无极与常思源倒是仿佛知道内情,二人却都在谢茂问话后陷入了沉默,连常思源一直神气骄傲的脸上都渗着深沉,仿佛这是一件极其难以启齿且悲痛的惨事。 谢茂在虫族统治的社会生活了几个月,通过十多名虫子傀儡接触虫族社会,依然不知道那段被他穿越过来的历史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人类没有资格读史,大多数虫子读的也是虫族战争史,与蓝星相关的记载也就是短短一个世纪,在虫族殖民蓝星之前,人类历史上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合适的书籍可供查询。 回答我的问题。谢茂用桃木剑勾住了陶无极的领子,不许他再往前走。 陶无极目无表情地停下脚步,双唇紧抿。 他的态度一直很强硬,我不想死,我惜命,但是,我绝不会妥协投降。 这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决,远比一时热血上头慷慨赴死更难以被击溃。谢茂也没打算逼迫他开口。从一开始,谢茂问供的目标就是常思源。 给你半分钟考虑。 不说,他死。 撒谎,他死。 措辞有歧义,让我听不明白,他也得死。 谢茂用桃木剑坚硬的剑尖在陶无极的后颈处点了点,威胁的对象却是常思源。 陶无极额上有一滴汗淌了下来。 谢茂说话的态度非常有说服力,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怀疑他的执行力。陶无极和常思源都深信,他说要杀人,肯定会杀人。 常思源小脸又变得煞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茂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持剑抵住陶无极后颈的手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陶无极低声说:他不是那边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常思源狠狠一咬牙,因为修改天衡的祖师爷都兵解合道了。 谢茂想了想,问道:你们知道谢茂吗? 相比起普通人类听见谢茂二字的忌讳,陶无极和常思源的态度都还算冷静,二人将谢茂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次,常思源问:你是谢宗弟子? 谢茂如今这个皮囊特别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有任何法术减龄驻颜的痕迹。 所以,陶无极和常思源都不会把他当做老鬼。 谢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常思源却把他的态度当做了默认,问道:可有凭证? 他将谢茂手里的雷击桃木剑看了好几眼,突然说:这是纯阳木剑。你真的是谢宗弟子? 谢茂看着他。 这小少年在弄心思了。不过,想骗过他,实在不容易。 什么是谢宗弟子,谢茂当然不知道。常思源说的是真是假,谢茂也不知道。 谢茂只知道常思源非常想把自己带回家,找家里长辈对付自己。陶无极和常思源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少年使劲浑身解数不惜暴露家门方位,只是为了脱身,同样也是对自家的长辈战力充满了自信。 在常思源心目中,只要把谢茂骗回家,他的师哥就能把谢茂打死了,危机顺利解除。 我不是谢宗弟子。我和谢宗弟子有些渊源。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谢茂问。 先去我家。常思源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说了不算,这事儿得问我师哥。 陶无极怒道:常思源! 你别叫了!常思源也被他几次喊炸毛了,要不是你擅自进城,我用得着出来救你吗?你们家一堆的孩子,我家三代单传!我死了事情很大的!有师哥在,你怕个呆毛! 是吊毛。陶无极下意识地纠正。 不许说脏话。 二人佯装拌嘴,谢茂只是冷静地看着。 就在二人默契地准备分开逃跑时,谢茂用剑勾住了常思源的腰带,翻身将陶无极绞摔在地上。 艹! 陶无极又骂了一句脏话。 他已经防备着谢茂用桃木剑挂住他了,哪晓得谢茂反手用桃木剑辖制住了常思源,对他悍然使用了体术,硬生生把他摔了个眼冒金星,腰都差点被绞断。 常思源怀里的傀儡都没能放出来,就被谢茂一剑挤兑在怀里,差点碎成零件。 是的,作为一位看上去就很神气的修二代,常思源和当初新古时代的常燕飞一样,身上的宝贝很多。刚被谢茂拆了一件祖师爷传下来的傀儡,他身上还有另外一件傀儡,同样也是祖师爷传下来的。 祖师爷陨落不过短短百年,留给徒子徒孙的宝贝数量不少。 感觉到桃木剑抵在自己玄池上,常思源终于害怕了,扯着嗓子喊:师哥!救命啊! 轰 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闷响。 几乎是在同时,谢茂身上涌起一股金光,迅速护住他的身体。 他依然感觉到天和地疯狂地挤压在一起,似乎要把山川万物都压成齑粉。他身处天地之间,根本无力逃脱这种浩然天地的镇压,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颤抖,仿佛只要他松掉了这一口气,整个人就会在瞬间被压成肉泥,死于非命。 延嗣清平身上的虫甲已经开始皲裂,流出紫色的血液。 谢茂抬头,寻找攻击自己的法器,意外地发现那东西居然来自天外。 最让他觉得微妙的是,他觉得那东西有点熟悉,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延嗣清平顶多坚持两分钟。 谢茂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他修行速度再快,从新古时代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年。谁知道如今蓝星上的修士都熬了多久了?他战斗能力和意识再强,也架不住对方蓝条折叠几十圈吧? 他魂魄中一直有一只元婴能够护主,当即灵识出窍,飞向天际。 他要去看看,天外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镇压住他。 谢茂灵识刚刚出窍,陶无极就察觉到了,提醒道:师哥,他走魂了。 常思源立马就想爬起来逃跑,通常人走魂之后,肉身是无意识的,敢在战斗中灵魂出窍的都是勇士,这要是被人把脑袋砍下来,直接就兵解转世了。 哪晓得他才动了一下,才闭上眼的谢茂又冷冷地睁开了眼,桃木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噗常思源想说陶无极你骗人,出口的仅有一嘴逆血。 常仔!陶无极也吃了一惊,明明走魂了,怎么还能杀人? 常思源被桃木剑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口中不住呕血,把陶无极吓得脸色如土。明知道打不过谢茂,他依然手持短剑猫着腰杀了过来,想要仗着速度把常思源救出。 谢茂目光冰冷如刀,冷静地等着陶无极闪身亲至。 待陶无极扑到他面前时,他抽出刺中常思源的剑,再次刺下 这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电影情节,分秒不差,分毫不错。陶无极扑过来,抱住地上的常思源,谢茂一剑洞穿二人身躯,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失去了意识的谢茂历来十分凶残。 连衣飞石都不幸伤在无识谢茂的手里,何况是这两个威胁谢茂安全的陌生人? 眼见二人即刻就要双双毙命,天地间恐怖的压力陡然一松,谢茂修长冰冷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谢茂飞去天外的灵识,回来了。 神魂瞬息之间就能飞纵千万里,去天外寻找镇压自己的法宝,一来一去并不用花费太长时间。 他看着地上快要被刺死的陶无极和常思源,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还真是故人之后。 陶无极抱住呼吸渐短的常思源,艰难地说:师哥,常思源要死了。他死了,事情很大。 一道人影从山川烟瘴中走出,原本扭曲不明的影子逐渐变得凝练真实。 来人一袭白衣,长发齐肩,容颜俊秀温雅。陶无极呼唤师哥,她却是个女子,年纪三十往下,嘴角渗血,襟前全是血污,她腰间缠着一道软鞭,一手轻轻按着,看着谢茂眼神凝重:你是什么人? 谢茂从天外取走了她的本命法宝,她被反噬得极其严重,几乎无法站立。 谢茂摊开手,手心里赫然放着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如意,钥匙扣大小,内侧雕着八个字,景福惟新,千秋万岁。 所以,它能够镇压谢茂,所以,谢茂能够轻而易举将它收回。 原因很简单,这只白玉如意是衣飞石献给徐以方的新年节礼,衣飞石亲手所制。 任何衣飞石祭炼的法器,都会在根源上服从谢茂的命令。经过多年炼制,它拥有了镇压谢茂的法力,却也在根本上依然遵从着绝对服从的指令。谢茂的灵识飞出天外之后,看见它的一瞬间,它就像是久别的游子见到了父亲,咻地脱离了工作岗位,直接飞入了谢茂手心。 我?谢茂看着眼前极其眼熟的女孩子,承认道,我是谢茂。 第505章 两界共主(19) 眼前的女子将信将疑。 然而,白玉如意安安静静地躺在谢茂手里,这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佐证。 常思源与陶无极都在流血而亡的生死边缘,这女子考虑再三,将手从腰间软鞭松开,上前屈膝施礼:弟子容自如,拜见祖师。 你是容舜血裔?谢茂问。 正是家祖。 他在么? 容自如摇摇头,说:爷爷已兵解合道。 她其实没有完全信任谢茂的说辞,毕竟,除了收走她的本命法宝,谢茂没有给出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凭证。之所以先施礼服软,主要还是顾及两个师弟都已经失血过多。 冒犯祖师是弟子等莽撞,愿领家法。容自如膝行一步,已经到了陶无极二人身边。 那柄沾血的桃木剑依然贯穿在陶无极与常思源的身上,陶无极勉强能说话,常思源前后被刺了两个洞,后一个伤口被凶器堵着尚且能忍,前一个伤口则汩汩淌血,几乎把身下泥土染红。 她试探地请求道:求祖师饶命。 她不是谢茂亲自教养的徒弟,自然没什么感情。 莫说此时不确认谢茂的身份,就算谢茂是货真价实的谢祖师,若他心狠手辣必要制裁两个师弟于死地,容自如也不会引颈就戮。谢茂肯不肯饶命,就成了确认彼此关系的重点。 不知者不罪。谢茂将剑提起,放两个倒霉小鬼起身。 陶无极勉强能活动,常思源已经起不来了,满嘴吐血,面色煞白。容自如以截脉手法替二人止血,这独特手法又是衣飞石的真传绝学。在新古时代,唯一被衣飞石认真教导过体术的徒弟,只有容舜。 这让谢茂很难怀疑容自如的身份。 他掏出一瓶保元丹,递给容自如:喏。 容自如将药瓶里的几枚药丸倒出来,置于手心,看了好几眼之后,说:多谢祖师。 新古时代炼制的保元丹,五行佐使与此时不同。倘若给受伤的两个师弟吃了,非但不能治伤,反而要坏事。 谢茂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给药丸的原因,主要还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来自于天衡改变之前。 任何一种丹药,能否成丹都要遵循天地间隐藏的规律。谢茂炼制的保元丹来自于天衡更改之前,因此他手里这一部分五行正常的保元丹才能顺利出炉,臻于完美。如今天衡已改,想要再炼制五行正常的保元丹已经不可能了,丹药不在炼制过程中损毁,也会在成丹的最后一刻酿化成毒丹。 容自如将药瓶珍而重之地收好,谢茂正想看她打算用何种灵药术法给师弟疗伤。 这位打扮得极其复古修士的女子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医疗箱,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个代表着目前虫族最高医疗水准的外科手术机器人 机器人主动扫描判定在场所有人的伤势轻重,随即移动到常思源身边,替他清创缝合。 谢茂无语地点点头,可以的。 虫族有着极其卓越的生物文明,外科手术机器人配合生物疗法,很快就让奄奄一息的常思源稳定了下来。容自如镇定地给他注射了两支针剂,常思源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很快两个小倒霉就恢复了行动力。 常思源和陶无极都忌惮又好奇地打量谢茂,谢茂问道:你是常家血裔? 回祖师,我祖上与阴川夫人同出一脉,高祖是常祖同胞兄弟。常思源回答道。 谢茂听得满头雾水:阴川夫人? 夫人常氏讳上宿下贞,圣号鬼母元君。她老人家是我家祖师爷的姑母。常思源道。 谢茂终于听明白了。他心中略觉感慨,这常思源是常燕飞兄弟的后裔,想来常燕飞确实一心向道,并未在尘世间留下血裔。 在一旁的容自如偏过头,用手帕捂住了呕出的鲜血。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法宝脱手造成的反噬无法用外科手术机器人治愈,容自如看着被谢茂捏在手心的白玉如意,也不好开口让谢茂还给她。 山门近在咫尺,请祖师驾临寒舍,稍作歇息。 容自如拭去嘴角鲜血,爷爷不在了,我妈妈还活着。 谢茂有些意外:你妈妈是 家母讳苏苏。听她老人家说,祖父祖母的婚礼,还是您亲自安排下的。容自如解释说。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谢茂将白玉如意还给容自如,说:我去看看她。 一直到白玉如意入手,容自如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您这边请。 容自如恭敬地在前边引路,本命法宝地回归让她受损的真元迅速补全。 交谈中,谢茂和容自如一直都在互相试探,法裔传承这事儿作不了假,谢茂交还白玉如意,大抵上就是承认了容自如的身份,对她释放了善意。 容自如在前引路,陶无极与常思源则互相扶持着跟在谢茂身后,延嗣清平缀在最后。 走进荒山之后,钻了一次山洞。洞内清凉湿滑,透着寒气。 一路蜿蜒前行,朝着地底越走越深,一条不知深浅的地下河横在面前。容自如与陶无极都掏出了一条巴掌大的小舟,释放在水中,很快就变成近三米长的小船。 请祖师上船。容自如一手拉住小船,姿态十分恭敬。 谢茂在未来时代原本很适应男女平等的节奏,在他那段虚伪的记忆里,全民修真,女人只要足够勤恳聪明,战斗力从来就不比男人弱。在谢朝生活了几辈子,他反倒不习惯让女人做粗活了。 哪怕他明知道容自如修为精深,拉住一条小船不费吹灰之力,依然觉得让女孩子干粗活不太绅士。 然而,容自如显然在众人中身份地位最高,必须由她亲自出面接待谢茂。 谢茂接过她手里的钎索,示意她先上去:去吧。 谢茂与容自如同乘,陶无极、常思源与延嗣清平同乘。两条小船在地下河中轻盈前行。 谢茂注意到掏出小船的是容自如与陶无极,常思源似乎没有渡河小船的装备。联想到先前几人的交谈,谢茂猜测,通过地下河前往的目的地,未必是常思源的家。 尽管他也称呼容自如为师哥,一口一个我家师哥,但,容自如看上去和陶无极更加亲近。 如今距离你妈妈出生的时代,有多少年了?谢茂问。 他和衣飞石掉入时空裂缝之前,容舜和童画的女儿才刚出生,以容自如的母亲作为坐标,两边都能比较轻松的计算时间。 容自如算了算,才回答说:近六千年。 如今用什么纪年?谢茂问。 新历。今年是新历104年。不过,这是我们的纪年方式。外界使用虫族历法。容自如说。 新历仅有一百多年。容自如在计算时间时停顿了片刻,如果在新历之前,人类使用的依然是公元纪年,她根本不必算那么长时间。除非,在新历之前,人类已经使用了别的纪年。 我错过了很多时间。谢茂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容自如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说起来,真的是:一言难尽。 在我那个时代,曾经推算过虫族入侵地球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万七千年之后。谢茂对此表示不解,整整提前了一万年。 容自如低头划桨,似乎很难启齿。 两边的船桨将清凉的地下河水哗哗破开,小船如同落叶般在水面上轻盈划过。 两条船离得不远,地洞里相对逼仄,前船说话,后船听得无比清晰。容自如低头不语,常思源大喇喇地接了话茬,他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洞中嗡嗡作响:如果在一千年前,地球最鼎盛的时期,虫族也不敢来地球后来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在谢茂的时代,很多盲目乐观的小年轻都会开玩笑,一部分人认为三战必然是甜党与咸党的斗争,一部分人认为三战是IOS与安卓的战争,还有一部分人认为三战是人类与AI的战争。 谢茂明白了。 这是所有世俗文明踏入修真文明的必经之痛,足以撼动社会根基的性别战争。 全民修真的时代,人类会踏入无性别的新秩序。 传统男女结合繁衍的方式,会被修真长生所取代,为了修行,很多女性将会拒绝生育,生育对她们来说也失去了意义如果我将永存,还需要后代留存我的DNA吗?我自己永远活着不就行了? 在新古时代的传统修真世家里,通常是选取优秀的子弟授以真经,鼓励踏入仙途。天资稍逊的子弟则用以繁衍后代或联姻,为家族注入源源不断地新血。全民修真的时代将会打破这种传统,世界上不再存在普通人,结婚生子不再是家族次品的退路,所有人都会抢夺资源。 原有的社会秩序在个体的强悍面前荡然无存,最激烈的矛盾终究还是集中在了性别之上。 激进的男权与女权发动了战争,最偏激的屌癌与逼癌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死亡非但没能平息战争,反而将原本的温和派都拉下了水在最初的战争中,激进派在战争中对异性发起了极其残忍的虐杀行动,性别仇视与兔死狐悲的共情战胜了异性相吸的天性,人类文明荡然无存。 这种毫无理性的战争没有任何赢家,不管战胜者还是战败者,最终都输掉了人类的未来。 三战时,所有女人都离开了。常思源说。 性别战争中,女性是战败者。 在最终战时,仅剩的所有女性都离开了地球,前往星际远行,永远与男性决裂。 地球上,只剩下一片废墟,与孤独的男性胜利者。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性别战争让地球成了神弃之地。就如与谢宗关系良好的岳王父子,华夏儿郎与妇人干起仗来,不死不休,让他们怎么办?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神具有神性。岳王父子不可能因为自己生前性别为男,就帮着男人打女人,他们只能进入沉眠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也没回来?谢茂看着身边的容自如,这不就是个女人? 常思源点头:没回来。师哥没离开,是因为她没有参战。 在谢茂那段关于未来时代的记忆里,人类全面踏入修真文明时,也发生过短暂的性别战争,不过,那是局部小规模战争,既然大家都是修士,不再拘泥于凡夫俗子的习性,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那道坎不到百年就熬过去了。 他没想过,在真实的地球史上,人类会因为踏入修真文明而发生这么严重的变故。 那如今人类是如何繁衍的?我在外面,也没有看见多少修士?谢茂问道。 男人和男人就可以繁殖,有人造子宫,还可以提取细胞进行卵细胞培育。早在三千年前,人类就拥有了完全隔绝女性也能繁衍后代的技术,否则,三战也不会打得那么赶尽杀绝。常思源提起千年前的大战,并没有多少同理心,他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说起来侃侃而谈,性别战争本质上是男权想要继续掌握对女性进行剥削的性别红利,和繁衍后代没什么关系。那时候男人已经可以用人造子宫自己生孩子了,也没多少男人愿意自己生。 谢茂彻底无语了。 他的随身空间公寓书房里,存着许多星球的资料,但凡生出文明的星球,皆有阴阳。 蓝星居然沦落到女性全部出走,仅剩下男男生子的荒谬状态,整个世界必然是出了大问题。一般人对阴阳有些误解,看着一剖两半的阴阳鱼,总认为阴阳在总量上是相当的实际上并非如此。总体而言,阴属性的总量比阳属性更多,连自然诞生的女胎也会比男胎更多一些。 现在女人走得差不多了,蓝星上只剩下男人,这个世界还能好吗? 阴阳终究会找到平衡。 如今的人类被虫族所奴役,被迫怀孕生蛋,本质上已经取代了女性的角色。 漆黑的地下河渐渐变得开阔,前方有光线透了进来,水流也逐渐变得平缓。容自如驾驶小船划出山洞,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山甜水美的风景,河滩上架着水榭,有桃李鲜花成林,几个年轻人驾着小舟在水面上嬉戏,个个身轻如燕,足尖踩过水面,不沾一丝涟漪。 见容自如驾船归来,几个正在玩耍的年轻人都飞跃而来,踩上容自如的小船:师哥! 师哥回来啦! 师哥受伤了?! 师哥谁打伤你了我们去找他算账! 容自如抬起船桨轻轻一挥,把这群年轻人全部从船上赶了下去:贵客在此,不得造次。 几个年轻人笑嘻嘻地落入水中,簇拥着她的小船,也不让她划桨,就这么推着她的小船回到了岸边最大的水榭码头,好奇地看着谢茂。容自如积威深重,几个年轻人不敢得罪她的贵客,把她推到码头之后,又到陶无极的船边趴着,七嘴八舌地问:逍遥无极,你好大本事,捉了一只黄金虫! 陶无极身上都是血,这几个年轻人又拉他的衣服:哟,逍遥无极,被虫子挠啦! 常思源作势放出傀儡:想打架是不是? 两个年轻人猛地一掀他们的船,一头扎进水里,很快就不见了。 容自如请谢茂上岸,解释道:这几个是叶家的弟子。 谢茂想起特事办里供职的那条龙,心里大概有数。 敖宓和花胶在特事办时就开始谈恋爱了,若能开花结果,这几个年轻人大约都是他们的后代人龙混血没有姓敖的资格,也不能列入龙王谱,因此容自如说他们是叶家弟子。 容自如都来不及去换一身干净衣裳,登上水榭之后,换了一辆悬浮车代步。 谢茂再次见到容自如使用虫族社会的文明产物,可见隐藏在野外的人类抵抗军并不固步自封,也没有想象中地那么古板。 家母自封天之后,一直隐居潜修,住得有些远。容自如略带歉意地说。 容苏苏是谢茂的徒孙辈,按道理说,谢茂既然来了,怎么也都该是容苏苏来拜见谢茂,哪有长辈主动去拜见晚辈的道理?可容苏苏在这个时代威名极大,辈分最高,当了一百年镇山老祖宗,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容苏苏的威严。 最重要的是,容自如没有撒谎。修改天衡时,容舜、常燕飞等人纷纷陨落,容苏苏也受了重创,这些年来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她是个虚弱的沉疴老者,容自如哪里敢让母亲劳动? 有了悬浮车之后,山路基本上都不存在了,从山底就能直接升上山巅。 谢茂看着那座不算伟岸的山头,终于想起来为何熟悉了。 这不就是他在新古时代给修真大学挑的地方吗?中间那座看上去气势煊赫的大殿,竟然还保存着六千多年前的风姿,分明就是他的手笔。 最让谢茂觉得扯淡的是,重檐之上,竟然还挂着他当日所题的培训班三个字。 六千年啊! 你们还能不能行?居然就让培训班挂了六千年! 第506章 两界共主(20) 这是藏书殿。里面收藏着各宗典籍,也是年节祭祀大典举行的地方。 容自如向谢茂介绍,顺道套了个近乎,听妈妈说,上面题字是祖师所赐。爷爷在世时,每年都要领着弟子们礼拜祭祀,祈求祖师庇佑。 呵呵。谢茂赏脸给了个笑容,腹诽不已。你们就不能拜点有出息的物件儿? 路过挂着培训班三个字的藏书大殿时,容自如习惯性地恭敬立定,躬身施礼。拜殿之后,她方才引着谢茂取道侧殿,路过一条宽敞的宫道,绕到了藏书大殿的背后。 当初谢茂替修真大学择地之时,放置大教学楼的山巅就不算很宽敞,六千年沧海桑田,这一块原本狭小的空地被历代弟子修葺加持,阵法一环套着一环,竟然扩张出偌大一片平地。 山巅之上,宫阙万千,飞檐斗拱,宛如天京。 谢茂从未想过,当初自己埋下的一颗种子,在六千年之后,竟会长成这样巍峨的参天大树。 如今山门之中,有九宗弟子。常、徐二宗迁入尘世,其他七宗一直生活在山门内。我妈妈就住在迟云殿中,祖师请慢行。容自如一边介绍,一边朝着虚空中招手。 片刻之后,便有一片白云落下。 谢茂细看原来是一块绘着符文的祥云玉板,踩上去就沿着设定好的路线缓缓虚空飞行。 到藏书殿后面的大本营时,延嗣清平就不曾再跟随,而是与陶无极、常思源一起待在外边。此时只有容自如带着谢茂蹬玉板飞行,哪怕飞得不高,穿行在宫殿群中衣袂带风,也是一股出尘绝世的仙气扑面而来。 一路上不少修士也都踩着玉板飞行,见了容自如纷纷行礼,口称师哥。 谢茂随口问道:都是年轻人? 容自如似乎很不愿意谈这个话题,简单地说:都是近年才收的弟子。 从前的弟子呢?全都战死了?谢茂觉得,容自如的表情不像是单纯的伤心。 不过,容自如打从出现就显得心事重重,提起往事满脸一言难尽,谢茂也不好逼着她知无不言。他打算见了容苏苏再详说。 容舜和童画的孩子,肯定比这个小闷葫芦可爱。 玉板在一间古旧的宫室前落下,门口养着花草,两个戴着璎珞圈儿的童儿正在侍弄,见了容自如都欢喜地上前行礼:师哥来了。老祖等好久了呢,快请进。 容自如一愣:妈妈等我? 对呀,天刚擦亮,老祖就醒了,要我和默默服侍她洗漱梳妆,还擦粉涂口红了呢。 童儿喳喳麻利地打起帘子,好奇的眼神在谢茂身上打转,我问老祖今儿是什么日子,老祖说,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可不就是等着师哥吗? 尽管未来的记忆有虚假成分,不过,谢茂连带着记忆里的经历一起算,他也没有活到六千岁。 容苏苏在新古时代是谢茂的徒孙辈,襁褓中的小婴孩,到这个时代就完全不同了。这位可是活过了六千岁的老妖怪,经历了华夏文明数千年更迭的智者。谢茂把自己玄池中浅浅一瓮真元丈量一番,嗯,他老人家修行满打满算就三年,比小人家容苏苏少了五千九百九十七年时间。 所以,谢茂只能顺着天人感应来找陶无极,顺藤摸瓜找到容自如,找到修真大学旧址。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苏苏就能算出谢茂今天必然会出现在迟云殿,与她相见。 实打实的修行岁月,拿什么都填不平。 容自如接过打帘的动作,请谢茂入内:祖师请。 谢茂口中含着定神蜜糖,指尖扣着桃木剑,看似轻惬地点头进门,实则戒备到极点。 他不曾与容苏苏相处过,不了解容苏苏的脾性,何况,六千年岁月足够改变太多事情。走进这道门,迎接他的是团圆饭还是鸿门宴,那可说不好。真要一头栽在了这个他择地建立修真大学的地方,那可真是天下第一滑稽。 屋内静悄悄的。 地上铺着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暖色木地板,四处铺着坐席坐具,摆着各色盆景。 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倚靠在凭几上,双目微合,正在打瞌睡。她年纪大了,打瞌睡时会发出鼾声,挽在脑后的小髻透着花白发色,满脸皱纹与老人斑,没有半分修士的风采。 让谢茂觉得好奇的是,她的脸都已经垮了下来,居然还是能看出几分与容舜肖似的味道。 像容舜,自然就像衣飞石。 哪怕她是个老得快要皱成一团的老太太,谢茂也下意识地觉得很亲切。 容自如想要上前把她唤醒,被谢茂示意噤声阻止。甭管什么人,和衣飞石扯上关系了,惹得谢茂爱屋及乌了,都会有几分特权。容苏苏不仅长得肖似衣飞石,谢茂抠着手指算了算,这小丫头正儿八经是衣飞石的亲侄女儿,四舍五入就是亲闺女了啊! 于是,谢茂就大喇喇地找了个地儿,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来都来了,他也不怕多等一会儿。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容自如又说她隐居不出,可见是修改天衡时伤了根本,看着就是油尽灯枯的气象,难得睡着了,把人家吵醒委实不人道。 容自如侧头看了谢茂一眼,大约没想过谢茂会这么好脾气,也只好陪着谢茂在一旁等。 老太太原本是在等人,坐着打瞌睡也辛苦,一时鼾声抽得紧了,硬生生把自己惊醒过来。她换了一口气,原本想继续打瞌睡,冷不丁发现身边多了个容自如:小如? 是我,妈。容自如接过童儿递来的热毛巾,给老太太擦擦眼角,谢祖师当面,您快醒一醒。 老太太方才惊醒,一把推开她给自己擦脸的手,老眼昏花到处瞅。 太师父。 她从凭几上坐了起来,对着竖着一边的挂衣架施礼。 大约是体弱畏寒,容苏苏寝起的屋子暖气开得很足,她老人家感觉适宜,外人就不大方便了。谢茂修行之人寒暑不侵,殷勤的童儿们仍是搬来了挂衣架子,服侍谢茂脱了风衣抻展挂上了。 容苏苏眼神不好,睡前屋子里没有这个挂衣架子,睡醒就看着多了一道人影,居然认错了。 谢茂也是哭笑不得:这边。 两个闯祸的童儿连忙上来,把挂着谢茂衣服的架子挪到旁边。 容苏苏才揉了揉眼睛,依然看不太清明,让容自如拿药水滴了眼睛,才缓慢恢复了视力,不好意思地重新施礼:这两年眼睛看不见了。太师父,我是苏苏,容舜和童画的女儿。 新古时代长大的孩子是最富有叛逆精神与不服从权威的一代,容自如谈及自己长辈时,言必称讳,容苏苏就敢理所当然地直呼父母的名字。名字,不就是用来称呼的吗?称呼父母名字,就一定不贤不孝吗?不见得吧。 不必多礼。谢茂也不挑剔礼数,你在等我? 容苏苏将滑落在膝下的毯子掖好,皱巴巴的脸上透出笑容:终于等到了。 小如,你带默默喳喳出去,守好门户。容苏苏吩咐。 容自如轻声应是,临走时,多看了谢茂一眼,缓缓拉上了大门。 我记忆里从未见过您。妈妈跟我说,其实您抱过我,那是我刚出生的时候,我不记得了。容苏苏说。 谢茂不想谈这个话题。他可没有抱过这个孩子,戳就戳过,还把她戳得哇哇大哭。 记忆里襁褓中的婴孩变成眼前垂垂老朽的妇人,岁月当真不饶人。哪怕是修为足以修改天衡的大能,也无法抵抗岁月的痕迹。谢茂在谢朝重生几次,自诩活过几百年时光,与容苏苏这样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相比,也得甘拜下风。 所幸容苏苏也没有继续尴尬地叙旧,她的谈话直入主题:我能送您回去。 爸爸和常师伯他们在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能够穿越时间的通道。不过,送了许多人回去,历史永远无法改变。容苏苏说话时嗓音带着苍老的沙哑,谈及历史,沧桑感挥之不去。 谢茂想了解的当然不是这个,他主要想知道的是,这六千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容苏苏提及的话题也太重要了,瞬间就吸引了谢茂的注意力。 送了人回去?确定是送回去了?谢茂问。 容苏苏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谢茂看得懂她的意思,大概是你懂的。 你不知道送回去的人是否回到了从前。谢茂说。 根据谢茂对容舜的了解,容舜根本不是容苏苏所形容的那种人。如果时空通道被开启了,容舜作为保护者,会身先士卒地第一个去做试验,容苏苏的回答不会这么含糊不清何况,根据他得到的情报,容舜一直活到了一百年前。 这条通道要么不存在,要么是在容舜死后被发现的。对吗?谢茂问。 容苏苏看着谢茂面前的茶盘。 刚才容苏苏在打瞌睡,谢茂坐着等她,童儿送了茶点来招待。 紫砂壶里的茶已经空了一半,茶盏里也仅有浅浅一点茶汤残留,谢茂素来爱饮茶,对容苏苏也没有戒心,就这么喝下去了? 我能送您回去。容苏苏再次强调。 谢茂当然愿意回去。 新古时代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偶像崇拜计划才刚刚开始。 正如容苏苏所说,回去的人能够改变历史。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地球完全朝着一条扭曲的道路走了下去,许多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面临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这六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要他回去改变历史,他也得知道历史的真相吧? 第二,他走可以,必须带着衣飞石。小衣不出关,一切免谈。 第507章 两界共主(21) 培训班草创之初,您在这里训话。 您说,将所有修真知识有教无类地传授给天底下所有人,是您和各宗祖师们奉献一生的事业。 您说,您能让幼儿健康正常,让老人延年益寿,让普通人强身健体,让战士专业静尖,您可以让所有人独善其身,让所有人兼济天下。您会把所有的学识留下,惠泽天下。 您有圣人之心。 容苏苏突然提起了六千年前的故事。 不过,她虽用了敬语,谢茂却没有从她这段话里听出任何感佩与敬意。 她根本不认同谢茂的做法。 谢茂端起茶盘里的杯子,将最后一点儿残余的茶汤也咽了下去。 您了解人性么?容苏苏问。 谢茂想了想,说:略懂。 您不懂。 容苏苏态度依然温和恭敬,口气中已经多了一种长辈先人才有的沧桑与感慨。 她活了六千岁,见过了地球史上人类几次重大变革与挫折,她的阅历已经比谢茂读过的华夏通史更长,所以,她能够用这种口吻教训谢茂,指责谢茂的错失她那一代长大的华夏人,原本就不迷信权威,也不会礼让长辈,你若错了,就是错了,绝不为尊者、长者讳。 当您有能力杀死一头老虎时,不杀才是仁慈。大多数人类都没有杀死老虎的能力,为了自保,为了不被老虎吃掉,为了吃老虎的肉,他们要团结合作,才有了家族,部落,王国。您让所有人都拥有了杀死老虎的能力,想想看,接下来发生的会是什么?艾苏苏问。 人类一直在朝着成神的道路上前行。蓄养,种植,也包括你所说的杀死老虎的能力新古时代的人类发明了热兵器,人手一支枪,什么动物杀不死?谢茂对艾苏苏所言嗤之以鼻,你既然说人性,应该知道不管在什么环境下,人性都是不会改变的。 饮食,睡眠,交配。谢茂掰着指头算。 想要活下去就要抢夺资源,想要活得风光就要剥削别人的资源。 同样修行,有人快有人慢,有人聪明有人蠢,有人能封圣活上六千年,有人仙途陨落身死道消手里拿的是冷兵器热兵器或是法宝飞剑,这有区别么?谢茂反问。 区别在于,热兵器不会让社会崩溃,人人修行却会。容苏苏说。 谢茂不能理解。他记忆里人类走入修真文明的过程很完整。所谓修行,和人类跨入蒸汽时代,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都是让人类生命质量更高的进步吗?怎么会让社会崩溃? 热兵器不能让一个人离群索居,热兵器也不能让人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再不回来。 容苏苏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种深沉的痛楚,从远古时代开始,人类就必须合众才能生存。最开始是为了生存,文明进步之后,社交是为了生活质量住在深山老林的农民,他也需要贩卖多余的粮食,换取布匹盐巴维持生活。 人们群居、交税、供养公职军队,维持日常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无法保证独居的安全。 一个人不可能又种地又织布又晒盐,一个人打不过老虎,打不过抢夺自己财产的恶霸。 修行会改变这一切。 谢茂听着不对,打断道:修行究竟改变了什么?造成了什么恶果? 从公元2130年开始,人类就进入了无政府状态。史书上所有伤亡都是一个数据,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当这段长达两千年的混乱结束之后,人类只剩下两亿人。两亿人,清末民初时,华夏有四亿人。您所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成功消灭了地球97%的人口,威力不逊于全球核战争。容苏苏说。 谢茂完全不理解:为什么? 您会让全球所有人都学习如何制造核弹,并发放制作核弹的装备吗?容苏苏反问。 我们对修行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谢茂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核武器这种东西是无意识的,握在好人手里它是核威慑,握在坏人手里它就能绑架全世界做人质。但修行完全不一样。所谓修行,尊道崇德,一个修者的能力大小和他对道的理解有着直接的关系,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地狱门前僧道多,就是因为礼祀神佛的修士更容易被天道所惩戒。 照着容苏苏的说法,全世界都是手提砍刀到处乱砍的丧尸,这和谢茂想象中的修真文明完全不同。 歪门邪道总是会比真传正经更早一步突破进阶。容苏苏说。 她因老迈而浑浊的双眸盯着谢茂,突然有了一时锋芒:您在立下道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人性生而贪婪畏苦,急功近利者多?您的第一批培训班成员,在您离世的不到一百年后,打着解放全世界的旗号,十有七八成了称霸一方的诸侯,成了全世界动乱的祸首? 新古时代的变乱是从全方位爆发出来的大灾难。 容苏苏年纪大了,说话没有条理,前一句和后一句很多时候都没有关系,那是因为她经历过那个时代,她见到了从上到下的崩坏,述说时反而失去了条理。 事实上,在谢茂与衣飞石消失多年之后,太子照着谢茂的安排全面培养修士,推行全民修行,意图提高全民战斗力,为抵抗虫族做准备。这阶段的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随着修行在民间风行,原本的社会秩序就开始发生了改变。 比如,从前瘦弱受欺辱的矮小男子,通过修行之后,完全可以暴揍从前不敢惹的彪形大汉。 新古时代的人们大多数都看过一路打脸采花的都市爽文,每个初初接触到修行的普通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天命之子,爽文第一男主角。从前出门遇事能忍则忍,真起了冲突也看体格和纹身评估战斗局势,能打就打,不能打迅速认怂逃跑现在不了,初学者都没练出以气场判断修为高低的能力,不爽了先斗法开战。 新秩序在建立,旧秩序不甘退场,两拨人开始了拉锯战。 底层人民的打架斗殴是藓疥之痒,心腹之患则在高层。刚开始,社会上的一些矛盾无非是菜鸟互啄,到后来BOSS们纷纷下场。从前当权者靠的是祖荫与资历,现在全民修真,各部门都有修者逆袭,尤其是维护统治的暴力部门,究竟谁才有权力为人民服务? 上位者和从前一样划分通知范围,冷不丁回头才发现,社会已经不一样了。 如容苏苏所说,人类合众而居,支付税款供养公职部队,是因为生存所带来的危机感。 失去了这种危机感,人完全可以离群索居。 比如古代看破尘世自我流放的隐者,孤独地住在深山老林之中,运气好我吃老虎,运气不好老虎吃我,没衣服穿我就裸着,没盐吃我就舔石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生活质量,当然不必合众而居。 修真时代的人类则是拥有了独居的能力。不吃不喝能辟谷,炼制法宝能穿衣入室,别说住深山,人家连海底都能打个泡泡屋,舒舒服服地住上几十年,三百六十度海景观鱼别墅,想吃鱼就打开泡泡捞一条,鲜得掉舌头。日子过得甭提多潇洒了。 什么?你说有恶霸抢劫杀人?打不过他,我还不会跑吗?再说了,一个好汉两个帮,你没有兄弟,没有大学室友,连个炮友都没有吗?现在女人也能修真,打起架来比男人还猛!实在不行,你爸你妈也能上阵啊。父母双亡?这个真没辙了,你加入黑社会当恶霸去吧。 总而言之,普通人对社会、对政府的需求,降到了最低点。 底层根基不稳,上层也发生了不可控制的变故。 修真大学第一期培训班的成员,原本都是主食组的精英,个个信仰坚定。 然而,随着太子病逝,高层发生权力更迭,这群人没有得到有力的领导,内部发生了分裂。一部分人效忠政府,一部分人依然支持太子遗留下的势力,还有一部分觉得政治真操蛋,劳资不干了,出走海外,名义上是去海外传道,实际上就是去打国外的地盘,自立为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是,谁也没有想过,这一分就是两千年。 容苏苏在责怪谢茂。 责怪谢茂把修行的种子洒遍了大地,却没有给这片大地正确的领导。 是谢茂抛却了修真世家传承数千年的门户之见,也抛却了修真世家坚持了数千年的考核授徒制度。诚然人类朝着成神路上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变革与血泪,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也太漫长了。 你觉得我回去就能改变这一切?谢茂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 容苏苏没有虚以委蛇,她坦白地说,但您必须回去。 这是您犯下的错。 两千年之后,谁取得了胜利?谢茂问。 容苏苏目光变得冷淡:宿夫人。 你不喜欢她?谢茂再次感觉到意外。在他离开之前,宿贞与容舜、童画的关系就变得很亲密了,童画生下容苏苏的时候,就是宿贞和徐以方在医院照顾,宿贞甚至亲自替童画陪床。 没有人喜欢她。容苏苏说。 为什么? 因为,是她领导了性别战争。容苏苏冷淡地说。 我并不认为性别战争一定是一场错误。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战争是最后的手段。她令我觉得不可理喻的是,战败之即,她拒绝了谈判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带着怒火,千年也未能平息的怒火,她杀死了所有支持和谈的女性,带着所有支持她的女性永远离开了地球。 谢茂敲了敲紫砂壶的盖子,将冷却的茶水斟了一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宿贞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初发生的冲突。 容舜绝不可能准许宿贞做这么疯狂的事,宿贞却能把这件事做成了,这其中必然夹杂着容舜的溃败与血泪。就宿贞那么狂暴的脾气,容舜想和她唱反调,八成被弄得很惨,容苏苏心疼亲爹讨厌宿贞,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她还活着?谢茂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活了六千年的宿贞,肯定比容苏苏靠谱。 就算宿贞被性别战争刺激得脑袋有坑,有衣飞石在,她肯定也得清醒过来。有了宿贞帮忙,衣飞石早日穿上皮囊的机会就更大一截了。 容苏苏耷拉的眼睑掩住了情绪,轻声说:不。封天之时,她也回来了。 她带走人类所有的女性,作为对男权的报复,当我们想要修改天衡时,她又回来了。曾经我不明白她回来是为了什么她淡淡地说,她把地球出卖给了虫族。她是那么地痛恨战败。 谢茂心说,你十句话里八句真两句假,全抹黑在宿贞头上了? 和宿贞相处两年时间,谢茂自认还算了解宿贞。说宿贞是个女权主义者,谢茂觉得有这么点苗头,这位在集团上班时就喜欢提拔女下属,集团范围内的资助行动也单独针对乡村女童,激烈到领导性别战争,战败时也不肯投降,甚至凶残到杀死愿意议和的女性一个女人也不留给男人。她真干得出来。 可若说她为了报复地球上的男性,故意把地球出卖给虫族,谢茂不相信。 宿贞再偏激残忍,她也是修士。一件事作出来念头不通达,境界就会崩溃,修为也会锐减。领导性别战争是因为她坚信这是正确的,她是在拯救一半人类。出卖地球算怎么回事?祸害另一半人类? 结束了两千年无政府的黑暗后,取得统治权的是宿贞,最终是什么让她领导了性别战争? 外界看起来是人类女性战败了,人类女性离开了地球,整个人类都是失败者。然而,作为上位者,谢茂看见的是一位当权者的失败,一位新掌权者的崛起。这更像是一次成功掀翻上位者的政变。 总共六千年历史,前两千年是混战,性别战争发生在不足一千年前。 那么,中间宿贞掌权的三千多年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把最后一点儿茶水饮尽,似乎是开了个玩笑:照这么看来,我回去得先杀了宿贞? 容苏苏似乎没听出他的讽刺,建议道:其实,据我们所推测,宿夫人会变得偏执不可理喻,很可能是因为您和一飞伯伯的突然失踪。她一生都没有放弃寻找一飞伯伯。如果您和一飞伯伯能够回去,她会听您二位的建议。 谢茂点点头,说:行吧,茶也喝完了。要不你带我去看看,怎么才能回去? 老态龙钟的容苏苏动作缓慢地挪开位置,她想要掀开身下的坐席,枯瘦的胳膊使不上劲。谢茂看着不落忍,上前帮了一把。坐席底下原来是一块绘着天星画盘的拉门,拉开就是一条地道,通向地下室。 太师父,您先请容苏苏费力地在拉门下摸了几次,劳烦您下去把梯子放下来。这地方怕被外人窥探,布下了隔绝法术的阵法,梯子是全机械制造,不能用法术不能用光电能以前我这么一摸就打开啦,唉,老了。 谢茂盘膝坐在拉门附近,看着下面黑洞洞的深井,含笑说:那可不行。 容苏苏还不及说话,已被谢茂一把揪住胳膊,猛地往地道里塞了进去! 被扔进地道的容苏苏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过了片刻,才有了一声坠地的闷响。 你是欺负我见识少?往茶里放散神溃灵的骤雨新荷也罢了,我当你小人家久不见师祖,深怕我是个冒牌货,祸害了你。这个预备许久的绝灵室是要闹哪样? 谢茂将容苏苏打瞌睡用过的凭几扯过来,懒洋洋地歪了上去,嘴角都是讽刺:散了我的修为,把我往绝灵室一关。就等着我饿死了?一整套配置嘛,挺熟练。除了我之外,你还弄死了多少人? 地道里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谢茂也不着急,侧耳倾听片刻,他干脆把拉门都盖上了。 容苏苏显然已经从地道离开了。 他端起已经被喝干净的茶水,心中极其感慨,朕这混得实在不咋地啊,大约就是没有调教子弟的命。从前就是被侄儿坑,这回好,侄女儿也坑什么仇什么怨呢?见面就要杀我。 不就是不小心掉进时空裂缝,没来得及建立校训校规么?我也不想的啊。 嘀咕完之后,谢茂心里也很明白。能让容苏苏铤而走险的原因,绝不是什么旧事。 杀他的风险并不小。 一切必然是为了利益。 容苏苏离开之后,屋内屋外都变得静悄悄的。 容苏苏显然还有后手。地下室里是一间使人无法汲取灵气的绝灵室,这间原本容苏苏寝起的宫殿,则是一间更大的绝灵室。从谢茂踏进这间宫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进了容苏苏的陷阱。 谢茂一直防备着容苏苏。 口中的定神蜜糖,完全解去了骤雨新荷的药性。 手里还扣着雷击桃木剑,口袋里装着两枚能量原石。 不能汲取灵气也没关系,能量原石在手,相当于VIP级别的蓝罐,用上几个月不成问题。 谢茂决定先休息一会儿,等到外面放松警惕了,再杀出去看看,这容家的臭丫头到底闹什么鬼。 一朝穿越之后,他是没办法对伺机作乱的主食组进行管束。眼前这个容苏苏,谢茂正经的嫡徒孙,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她犯下欺师灭祖的大罪,必须清理门户了。 第508章 两界共主(22) 谢茂历来沉得住气。 他想着自己已然置身虎穴,一动不如一静。 一则使外面放松警惕,二则,他也想看看,容苏苏还有什么手段? 这种心态让他身处敌营却十分佛系,懒洋洋地歪在凭几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玩个2048。 手机黑屏无反应。 整个宫室都被布置成大型绝灵室,灵气进不来,所有光能电能也都失效了。 当初朕怎么就没多戳你几下?谢茂牙根有点痒痒。 他把自己备用的能量原石掏出来,建立转换连接,用纯能量给手机供能。因为日常用手机进行虚拟修行,新古时代的普通电能已经无法负荷庞大的副本能量,谢茂用能量石给手机充能已然轻车熟路。 仗着能量原石保驾护航,手机终于被点亮,谢茂埋头玩2048。 想等他玩死一局绝不容易,闹不好能一直玩到明天早上。 游戏的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合成时还有激爽的BGM闪亮登场,谢茂就这么大喇喇地歪着,认真地低头点手机屏幕,完全不像被困在了绝境中,反而像是坐在自家客厅里一样悠闲自在。 外面负责监视谢茂的容自如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绝灵室里隔绝一切光、电能,谢茂的手机能用,就代表着这间绝灵室困不住他。 妈妈呢?容自如问在旁守着的童儿喳喳。 老祖在藏书殿见客。喳喳说。 容自如犹豫片刻,说:我去见她。你不要进门。 喳喳手里拿着一面镜子,镜中赫然是谢茂在宫室内懒散歪着玩手机的身影,他貌似天真地问:师哥不想让我知道他在玩个人终端吗?这间绝灵室困不住他。老祖已经知道了。 容自如接过他手里的镜子,青葱似的指尖往上抹了抹,镜面泛起涟漪。 这面镜子就像是一只360拍摄的摄像头,把屋内的实时画面源源不断传给容苏苏。被容自如抹了一下,信号就此中断。喳喳瞪着容自如:师哥,老祖知道会 容自如才离开镜面的指尖在他眉心一点,童儿霎时间就失去了意识,软软倒地。 容自如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摁住房门,看着失去意识的喳喳,终究还是一咬牙,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谢茂似乎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依然没心没肺地玩着2048,哪怕听见了容自如推门进来的声音也不曾抬头,手机屏幕闪亮的光影衬着他的侧脸,是一片深不可测。 绝灵室内玩手机,手机能有电,就类似于在深水中搞烧烤派对,完全违背了五行法则。 祖师恕罪。容自如屈膝施礼,尽量让自己保持在安全范围外。 谢茂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小叛徒想说什么? 弟子绝无加害之心。请祖师即刻随弟子离开。容自如说。 去哪儿? 下山。 等我打完这一局。 鉴于亲妈刚刚坑了祖师一回,容自如也不敢和谢茂顶嘴,只好默默地等着。 她并不知道,想要等谢茂打完一局2048,那将是一场多么漫长的经历。容自如沉默地跪在地上,听着谢茂手机发出欢愉地积分声,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谢祖师,我妈妈在前山接待客人,随时可能回来容自如撒了个谎。 她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只有那边的人来了,一向隐居不出的容苏苏才会亲自到藏书殿接待。 所以,根据容自如的经验,她知道容苏苏不会那么快就回来。谈判总是很艰难。 而容苏苏对那边的重视程度,也远远超过了想要谋杀谢祖师的强烈欲望。否则,她怎么会在这种紧要关头,丢下只执行了一半的谋杀计划,去接待贸然登门的不速之客? 我看起来很害怕你妈妈回来打我?谢茂没有抬头,手指头灵巧地在手机上飞舞。 容自如语塞。 是你害怕,我和你油尽灯枯的妈妈打起来,她会吃亏。谢茂不客气地戳穿她的心思。 更深一层的疑心,谢茂没有往明面上说。 容苏苏从地道离开有一段时间了,直到谢茂拿出手机玩了好一会儿2048,容自如才突然推门出现告罪,说要带他离开谁能保证她的出现不是容苏苏所安排的后手?知道这间绝灵室困不住他了,母女俩再想别的招儿对付他。带他走?这小坏蛋不定把他往哪个坑里带。 容自如说:您一路走来,见过遍地护山大阵。自您立下道统以来,各宗弟子每五十年一次大比,得天榜三人,地榜十二人,各自立阵于此,稳固山门。弟子知道您道法精深,不过,想要和六千年道门精华相抗,只怕也不容易。 谢茂点点头,承认她说得对。眼界再高,技术再好,修行时间差了几千年是硬伤。 弟子确实不愿见妈妈受伤,也不愿您与山门两败俱伤。容自如说到此也很愧疚,此前弟子并不知道妈妈已经在等您了,若早知如此,绝不会请您回山。 我妈想杀你,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带你回来。 我和你妈妈聊天的时候,你在外边听着吧?谢茂问。 容自如迟疑地点点。 她对我撒谎了吗?谢茂直视容自如双目,逼她不得不正面回答。 容自如思索了许久,才说:祖师,同样一件事,立场不同,说出来就不大一样。恕弟子不恭。以母亲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可不必对您撒谎,除了那些她认为的事情之外,大致上都没有虚假。 谢茂将容苏苏所说的话过了一遍,所有容苏苏认为的事情,实际上只有一件。 宿贞回来封天的动机。 容苏苏认为,宿贞之所以回来,是为了把地球出卖给虫族。 这让他觉得饶有兴味:她说,她能送我穿越时间,也是真的? 是真的。容自如对这个技术并不显得多惊艳,您能够回去某个时间,却不再是想象中的那个世界。我们试过很多次,一旦改变历史进程,就会衍生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副本,被改变的也是那一个平行世界,并不能解决我们这个世界的问题。 怕谢茂听不懂,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茶盘上画出坐标。 假设我们现在的世界,是A1,时间则是A1世界的新历104年。我们将您送回六千年前,她把坐标往前移,做了一个记号,A1世界的公元2020年。 您回去了。您现在在这里。她指着左边重新标记的位置,您对历史做出了改变。 说到改变时,她在坐标上方,画出完全平行的一条线,标记为A2。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您所面对的未来,就有了两个。 A1世界的新历104年,或者A2世界的六千年之后,它不一定是新历纪年,也许是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但是,您改变的只有A2世界,属于我们的世界,A1世界的六千年后,她指着最初划定的坐标,也就是她自己所在的位置,依然会照着从前已经发生的历史继续下去。 容自如看着两条平行线,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我以为她会送您回去。 这句话很短,说得却很动情。 哪怕容自如很克制自己的情绪,谢茂依然从中听出了一种沧桑与遗憾。 她以为容苏苏会送谢茂回去。尽管她们的世界经历了难以言说的创伤与苦难,谢茂回去了,依然可以改变另一个世界的结局。明明是一家人,明明是祖父、祖母最怀念感佩的谢祖师,妈妈为什么不送他回去,反而要杀了他? 这要是演的,小姑娘演技真不错。谢茂指着A1世界的公元2020年坐标,问:怎么回去? 南海有一座无人岛,血食献祭三十年,就能开启一条时空通道。不过,只有妈妈才能打开,我也不知道其中玄机。容自如说。 谢茂和衣飞石无意中穿越的地点,正是南海。 当时时空裂缝几乎洒遍了整个海面,并且不断朝着内陆蔓延侵蚀。如果没有人去修复时空裂缝,整个世界都可能被吞噬,陷入时空乱流之中,彻底分崩离析。 穿越之后,谢茂和衣飞石始终没能安稳下来,衣飞石至今都没皮囊,不得已魂体裸奔,谢茂也委实没空去关系新古时代的时空裂缝怎么样了。如今被容自如提醒了一句,他问道:你妈妈出生的那一年,地球发生了时空裂缝危机,你知道是怎么解除掉的? 这问题问得容自如满脸茫然。我妈妈刚出生的那一年发生了危机,你问我怎么解决的? 二人正聊着天,讲着古,突然有人笃笃敲窗。 这间屋子是绝灵室,容自如在里面也很难听见外面的动静,除非有人来敲门。 那窗户被敲得又轻又急,容自如朝谢茂施礼之后,起身走到窗前,吱呀一声拉开。窗外一把锋利的短刀差点就戳到她额头上陶无极正打算撬开窗户救人。 这一刀差点误伤了容自如,陶无极吓得刀子都快掉了。 我的哥也!你不是不在吗?我背着你救人,打开窗户就当面撞上了,我咋这么倒霉? 刚一照面,陶无极瞬间就撤了回去,转身就想开溜。这完全是下意识地动作。没溜出一步,理智战胜了恐惧,他又硬着头皮回来,焦急地说:师哥,您快带着祖师走。虫族的大红锤要来了! 话音刚落,轰然一阵地动山摇。 谢茂原本歪在凭几上玩手机,被护山大阵和绝灵大阵层层包裹的宫室,竟然被摇得嘎吱作响,拉扯间,被毁坏的梁柱与穹顶都有尘土簌簌而下。谢茂连忙挪了个位置,这才免去了灰头土脸的下场。 他也歪不住了,起身推窗看了一眼,原本巍峨恢弘数千间宫室,处于护山大阵外围的全都轰然倒塌,翻起遮天蔽日的烟尘,远处有粗大的红光从天外投下,就像是某种不可抵抗的武器,触地的瞬间就发出巨大的能量,摧毁了建筑,摧毁了地表,摧毁了岩层 信仰之芒! 谢茂眼皮一跳,瞬间将手机与能量石分离,人已经翻身跃出窗外。 下一秒,容自如与陶无极就看见虚空中出现了一艘小船,谢茂足尖轻点,宛如踩着一片轻舟,瞬间离开了原地。 不等他二人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茂又驾驶星舟飞了回来,问:有地方藏身么? 容自如点头,陶无极摇头。 不怕死就跟我走。谢茂伸出手。 陶无极想都不想就拉着他的手翻了上去,满眼激动:这船飞得这么快,肯定能逃出去。 你?谢茂再次问容自如。 容自如屈膝施礼,再次拒绝:谢祖师。虫族来袭,弟子要率领师弟们守护山门。 谢茂心说,虫族动用了最强大的星际作战武器,发动时能干掉一颗星球,守能守得住?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  陶无极:这船飞得这么快,肯定能逃出去。 陶无极:祖师,你是不是飞错方向了?那边是大红锤的位置啊,逃命应该往后面飞! 第509章 两界共主(23) 虫族是个生物科技极其发达的种族。 相比起雌虫们单体作战能力横扫星际的实绩,虫族真正的杀手锏是数量极其稀少的雄虫。 雄虫的幼生期极其脆弱,一旦进入成熟期,他们就会拥有非常强大可怖的精神力。这种精神力不仅仅作用于安抚雌虫,蛊惑控制有情生物的思维,它还是一种能够完全外放的力量。用纯精神力的方式摧毁另一个精神体,或是,用纯精神力的方式摧毁一个星球。 被陶无极称之为大红锤的空天武器,就是一种悬挂在星轨之上的精神频射放大器,它被用于增幅雄虫的精神攻击力,使之外放成为实质,超越精神层面,直接进行物质层面的打击。 大红锤是增幅器的别称,被释放出来的赤红色光芒,则是谢茂口中的信仰之芒。 星舟速度极快,数公里距离一瞬而至。 大红锤自大气层外激射而下的赤红光柱近在咫尺,隔着几百米距离,都能感觉到那可怖的杀伤力。被信仰之芒疯狂砸过的地面一片废墟,不少人族修士都死在了断壁残垣之下。 陶无极一口气没喘过来就到了最危险的地方,脸都青了:祖师,咱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这里是大红锤的攻击范围,咱们得往外面跑,这里危险 一句话没说完,巨大的信仰之芒再次落下,此次降落的范围距离星舟不过数十米。 轰隆一声。 不远处还算完好的建筑再成废墟。 巨大的烟尘中,谢茂在虚空中划线,确定了一个坐标。 您这真不是飞错了吗?陶无极掏出一个防风镜戴好,这才看见谢茂的动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您不会是您这就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地面上目标众多可以作为掩护,一旦离开大气层,马上就会被增幅器发觉。 谢茂抵达被信仰之芒袭击的地方,冒险与刚降下的信仰之芒近距离接触,是为了分析确认远在天外的那件空天增幅器的真正位置。若比精神力,他不惧怕任何雄虫。然而,这种虫族专用的大红锤有点犯规了,被信仰之芒正面怼一下,谢茂也扛不住。 这是个必须一击必中的强攻计划。 他必须尽量减少自己暴露在大红锤跟前的时间,也没有飞出大气层再寻找大红锤、隔着几千里奔袭的机会。所以,能在有地面众多目标掩护的情况下,浑水摸鱼找到大红锤的具体坐标,是最好的攻击策略。 实际上,这也是只有谢茂才能执行的攻击策略。 大红锤的离境高度会根据实际操作者的精神力等级进行调整,操控大红锤的雄虫精神等级低,大红锤距离地面越近,操控大红锤的雄虫精神等级高,大红锤距离地面越远。以此确保信仰之芒在进行地面打击时,不会因为攻击半径差异而发生能量衰减。 换句话说,不管大红锤从哪个角度释放出信仰之芒,它的攻击烈度都是相同的。 这导致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通过地面数据收集,从而推算出大红锤的具体位置。 谢茂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对各种能量都有着精妙入微的观察能力。曾经他以为这是未来修真大学烂大街的开眼之术,衣飞石身份曝光之后,二人有过一些道法上的沟通和切磋,他才知道这种能力是天生的,所谓开眼之术,常人不可能学会。 就如同他可以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迅速掌握海族的能量运作体系,并且修改融合使用。 对谢茂来说,这个世界仿佛没有秘密可言。他总是能明白那些玄而又玄的天道至理。哪怕是身为阴间天子、拥有圣人之位的衣飞石,也没有他这样近乎全知的逆天能力。 旁人看不出信仰之芒因攻击半径不同而发生的能量衰减,谢茂能够感觉出来。 只要他靠得够近。 远在大气层外的大红锤又一次发动了攻击。 星舟距离赤红光柱越来越近,陶无极徒劳地握着自己的短刀,防风镜也在能量剧烈的贯穿下被波及,裂开几道细口子。被大红锤增幅后的精神力带着可怖的杀气,陶无极是人类抵抗军中有名的修士,因为距离太近,竟然也被震撼了心神,在巨大的光柱中看见了雄虫的意志,一时不能动弹。 谢茂正在校正坐标,回头看见这不争气的后辈,无奈地给他嘴里塞了一颗定神蜜糖:醒醒。 陶无极如梦初醒,颈上冷汗涔涔。 你师父没教你定神诀?谢茂已经差不多确定了目标,打算上天杀虫了,放你下去? 陶无极擦了一把汗,不住摇头:不不不,我跟您上去。跟谢祖师上天还有一条活路,现在下船在地上跑?必死无疑啊。 能闭气吗?我们要上太空。谢茂忍不住问。 他原本认为陶无极修为还行,毕竟,陶无极能够在空中飞行,谢茂至今还做不到。 谢茂都能在真空失压状态下生存,陶无极应该也没问题。然而,刚刚离着那么远,陶无极居然被信仰之芒震慑,让谢茂深深怀疑这个时代的修士后辈是不是都忙着学吃翔,定静安虑,一个定字都做不到,还修什么行? 陶无极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太空服:我有装备。 好吧,科技与修真齐头并进,你们这一代修士还真想得开。谢茂没话说了。 陶无极利索地把小件的太空服放大,迅速穿戴起来。谢茂则操纵星舟,轻烟一般消失在风中。 星舟在飞离修真大学地面六千米时,位于大气层外的大红锤就已经发现了异常。 然而,星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又在瞬间触发了异次元飞行隔绝次元的飞行,能够无视所有现实中的障碍,也能摒弃大部分法术追踪。人类修士和雌虫都无法捕捉星舟在另一个次元飞行的轨迹。 不过,星舟无法逃过精神力强大且被大红锤增幅后的雄虫窥探。 在大红锤中操纵空天武器的雄虫即刻发现了异常。 他也发现了星舟飞速升空的轨迹。 可惜,星舟的速度太快了。 甘霖久任调整信仰之芒射击角度,打算把飞升的航空器击落时,星舟已经近在千米之内。 这个距离,无论甘霖久任如何攻击,星舟都能在瞬息间离开攻击范围。 甘霖久任已经失去了杀死谢茂的机会。 谢茂操纵星舟贴向巨大的大红锤大红锤仅有穿梭舰大小,为了照顾值勤的雄虫日常生活,大红锤被安放在空天堡垒之中,里面生活着大批护卫雌虫与值勤雄虫的妻妾在大红锤没有射出信仰之芒时,很难确定大红锤的具体位置。 甘霖久任果断地放弃了使用信仰之芒。 这艘来袭的航空器速度太快,信仰之芒未必能射中。 这种情况下,他不想暴露大红锤的位置。 没有大红锤,他也能杀死这不知死活的人类修士。 放出穿梭舰。甘霖久任下令。 作为值守大红锤的唯一雄虫,甘霖久任是整个空天堡垒的最高指挥官。 在此驻守的三千只精锐星战雌虫,都是他的部下,停驻在空天堡垒里的二百艘穿梭舰、十二艘巡航舰、两艘歼星舰,也全都听从他的号令。 星空堡垒中,穿梭舰接到命令之后的标准弹出时间是七秒钟。 甘霖久任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太空。 在太空值勤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初次离开母星,初见太空的辽阔静谧,却是很美丽,然而,在太空中待得久了,哪怕空天堡垒里模拟了陆地上的一切,精神力极度强大的雄虫依然会觉得寂寞。 雌虫很难发觉模拟环境的虚假,雄虫的精神力则能够完全拆穿这一切虚妄。 虫族社会本质上是相对公平的。想要掌握权力,获得更多资源,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甘霖久任的精神等级是C级,不算最高,也不算很低。 为了过得更好,他必须在远星服役。 长达八个宇宙月的工作时间,让甘霖久任觉得相当地漫长和无聊。 毕竟,虫族目前处在和平时期。 他所值守的大红锤,主要针对殖民地蓝星进行战略威慑,执役期间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今天接到命令对某个目标地点进行犁地式清洗打击,甘霖久任半点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试验新玩具的兴奋。没有雄虫不喜欢精神力被无限放大的强大感觉!他能感觉到星球地面上被摧毁的建筑在坍塌,地表的泥土与岩层在哀嚎,卑贱的人类刹那间死去! 那都是他精神力呼啸而过所造成的后果!他的能力与欲望通过大红锤被无限延伸! 那一个瞬间,他知道自己可以去蓝星的任何一个角落,他可以摧毁整个星球。 如此强大! 在他最兴奋的时候,居然还有送上门的乐子。 甘霖久任等着雌虫们乘上穿梭舰去包抄那件航空器,他自己则用膨胀的精神力探出触角,试图去描摹打量航空器里的人类人类是雌虫无法婚配时的无奈选择,人类修士则是雄虫们的高级玩具。 用精神力去穿刺人类修士的紫府灵台,对雄虫而言,那就像是一个耐揍的沙袋,非常珍贵。 毕竟,就连最强大的雌虫,也无法抵抗精神等级最低的雄虫所发动的精神攻击。雄虫之间进行同等级的精神攻击练习,又很容易两败俱伤,想要寻找合适的陪练,那是相当地困难。 不管是想要生育精英虫崽儿的雌虫,还是想要精神沙袋的雄虫,都非常喜欢人类修士。 甘霖久任有两个人类修士,已经玩得腻了。他想,这个敢上太空偷袭大红锤的人类修士,一定不会那么脆弱了吧?这让他极度兴奋,围绕在星舟附近的精神触须,甚至在微微地颤抖。 星舟的速度很快。 甘霖久任的精神触须刚刚碰到星舟时,星舟停下了。 此时,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穿梭舰都还没能弹出空天堡垒。 甘霖久任在刹那间走入了精神幻境。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堕入了幻境,漂浮在太空之中。 他只看见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船尾是一个穿着太空服的人类修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任何异状。让他觉得惊艳的是,船头站着的人类裸露在太空之中他在真空中呼吸,也不惧怕辐射,穿着很普通的风衣,看上去挺拔骄傲,比甘霖久任见过的所有雌虫都长得好看。 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立在船头的人类冲他笑了一下。 他心中咯噔一声。 尽管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甘霖久任还是完全明白了对方笑容的含义。 那个笑容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找你,你居然还敢探出精神触须? 你、完、蛋、了。 太空中,寂静无声。 在太空中炸开的精神触网更是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虫子发现异状。 谢茂看着摄灵图册中的雄虫影子,意外地发现,雌虫的灵魂是虫子形态,雄虫被摄入的魂魄竟然是完整的人形,仅有心口处多了一点虫甲,总体而言,雄虫起码95%都是人类形态。 是小衣没有告诉我?还是,这个世界的虫族变异了?谢茂合上摄灵图册,暂时没空多想。 因为,满载着雌虫星战士兵的二十艘穿梭舰,已经从空天堡垒中弹出。 呼啸而来。 你能打几个?谢茂问。 穿着太空服的陶无极想了想,举起一只手,再举起另一只手。 我能打十个。 不过,陶无极现在很好奇的是,这里是太空诶!祖师大人,您怎么克服物理法则,把声音从真空中传到我重重隔绝的耳朵里的?我居然觉得无比清晰,信号特别好! 算了,谢祖师是穿着风衣冲出大气层发型不乱的牛人,吾等凡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一艘穿梭舰标准载员四虫,极限载员八虫。考虑到这二十艘穿梭舰的弹出时间非常标准,随舰飞出的虫子必然是在舰上待命的值守士兵。 也就是说,每艘穿梭舰里,很大可能只有四只虫子,或者不足四只虫子。 就算只有四只虫子,整整二十艘穿梭舰,那也是八十只虫子。 谢茂对付精神力外放的雄虫很简单,要一一单挑这群身强体壮的雌虫,反而有点头疼。 乱拳打死老师傅是至理名言。 坐稳了。 谢茂当机立断,一个个打太费劲,朕开大红锤揍你们! 陶无极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甚至都不知道谢茂已经把大红锤里的雄虫干掉了。 听到谢茂叫他坐稳,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简陋的星舟上,下一个瞬间,星舟进入异次元飞行状态,啪地冲进了空天堡垒。 异次元飞行状态下,星舟无视所有障碍,随意穿越。 雄、雄!陶无极惊讶地指着呆呆站在指挥舱里的甘霖久任。 谢茂已解除了飞行状态,星舟瞬间显形。 在甘霖久任的指挥舱内,守护着两个挂着上校军衔的雌虫。这两只雌虫都是甘霖久任的侧夫人,战力强悍,且绝对忠心。谢茂没下船先击出一张定神符,解决掉左边战斗力比较强悍的一只虫子,雷击桃木剑倏地出鞘,下一秒就刺断了紧急安全按钮。 陶无极杀雄虫不行,杀雌虫是一把好手。紧跟着谢茂背后补刀,两只雌虫瞬间枭首。 他手持短刀守着指挥舱的大门,紧张得要死:祖师,这是雄虫背后的手不断在门前划拉,很担心甘霖久任会大喝一声,马上就有成百上千的虫子冲出来围攻他。 谢茂觉得,这倒霉孩子很可能在雄虫手里吃过亏。至于这么忌惮吗? 甘霖久任的魂魄已经被谢茂收入摄灵图册,制作傀儡需要一些时间,穿梭舰已经朝着大红锤的位置冲了过来谢茂就在指挥舱内,清楚地听见了穿梭舰向甘霖久任汇报敌踪的声音。 在人类面前不可一世的雌虫,骨子里就敬畏崇拜着雄虫。 穿梭舰奉命追击星舟,谢茂带着星舟闯入大红锤之后,穿梭舰实际上也不怎么着急。 雄虫的强大毋庸置疑。 只要不被偷袭,战场中没有另一只雄虫出现,雌虫们根本不担心甘霖久任的安危。 穿梭舰形成歼击阵型,朝着大红锤位置的指挥舱围拢。 陶无极已经把太空服摘了下来,他才杀了两只虫子,黏腻的血液握在短刀上有些打滑,无意识捏动的手指透露着他的紧张:怎么办祖师?要不我们先杀出去,空天堡垒里很多星舰,我们偷一艘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杀雌虫他很熟练,毕竟暗杀太多次了,可是,雄虫和穿梭舰,他绝对干不动。 这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这只雄虫怎么一直呆呆地站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砰一声闷响。 陶无极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他看见谢茂伸出手,拽住那只雄虫的袖子,把呆呆站着的雄虫摔一边去就像扔垃圾一样。那一声闷响,就是雄虫直挺挺摔在地上的声音。 祖师您对这只雄虫使用了什么法术?! 谢茂已经在大红锤的操作台前坐了下来。 虫族有着独有的生物科技文明,谢茂的资料里也有相关记载,不过,毕竟虫族文明也是个发展中的文明,科技水平不一样,武器的操作方式当然也不一样。 想要亲自操纵大红锤,谢茂还需要研究一下。 陶无极捂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肝,弱弱地说:祖师,大红锤只有雄虫才能操控,雌虫都不行 嘎吱 大红锤的炮口抬了起来。 我是不是看错了?陶无极揉了揉眼睛,怎么炮口真的抬起来了?不好,雄虫醒了! 陶无极拼着被精神攻击的危险,飞扑到甘霖久任身边,一刀砍向雄虫脖子。 此时,大红锤已经释放出巨大的赤红光柱,倏地射出二十光年,射击范围内的八艘穿梭舰刹那间化作宇宙尘埃。 被攻击的穿梭舰队全都懵逼了。 甘霖大人打错方向了吗?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操控大红锤的绝对不是甘霖久任。 因为,甘霖久任的精神等级是C级。他操控大红锤时,只能发出垂直攻击,一次攻击结束之后,必须暂时停下,等待精神力波回归,才能发动下一次攻击。 谢茂使用大红锤的方式和甘霖久任截然不同。 他释放出的信仰之芒将射程内的八艘穿梭舰灭成渣渣之后,完全没有力竭的感觉,旁边还有十二艘追杀他的穿梭舰,不弄死难道要留着碍眼?所以,他操控大红锤,把信仰之芒拖动,直接来了个全面扫射扇形横扫,穿梭舰全部打成渣渣。 陶无极拎着雄虫的脑袋,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一片清净的太空,我看见了什么? 谢茂一回头,朕看见了什么? 你把他脑袋割了干什么?!谢茂怒吼。 朕还没来得及把他做傀儡,一整个空天堡垒几千只虫子,没有雄虫镇压安抚,你来一个个杀啊! 这些娃不好好修行,一天天尽学着怎么吃翔了啊! 气死朕了。 第510章 两界共主(24) 陶无极被谢茂训得面色如土,赶忙把甘霖久任的脑袋放了回去。 可惜,已经被彻底切断的脑袋,哪里还能再拼回去? 自觉闯了祸的陶无极满手鲜血,在甘霖久任质地奢华的军装上擦了又擦,似乎把手上的鲜血擦干净了,把甘霖久任的脑袋拼回去了,他刚刚坑队友的行径就彻底不存在了。 见谢茂阴着脸不知道想什么,他嘴里还不迭替自己开脱:那不是大红锤突然抬起来了吗?我以为是这只雄虫醒了。只有雄虫才能操控大红锤啊!雄虫的精神攻击神出鬼没,什么道法都抵受不住,我也是怕咱们计划出岔子才马上采取了行动,我 你闭嘴。谢茂没好气地打断。 摄灵图册里收着甘霖久任的灵魂,谢茂目前为难之处在于,甘霖久任的身体不能用了。 谢茂的随身空间里有多余的傀儡偶人可供使用,调整空间的时间流速之后,他可以慢条斯理地把傀儡绘制成甘霖久任的模样。然而,雄虫的精神力是个很操蛋的东西。它不依附于雄虫的灵魂存在,身体没了,哪怕把甘霖久任的灵魂投入傀儡之中,他也无法证明自己的雄虫身份。 时间很紧迫。 穿梭舰被信仰之芒全部歼灭之后,空天堡垒里的雌虫已经迅速反应了过来。 指挥舱里不断有甘霖久任的下属在询问是否安好,门外舰桥上也传来了军靴跺地的奔跑声。 幸亏朕定神符做得多。 谢茂手里捏了一把定神符,将手垂下,袖中一队巴掌大小的傀儡偶人鱼贯而出。 这群傀儡偶人曾经帮谢茂修复翮弥十三被砸坏的家,纯能量驱动,谢茂驭使起来如臂使指。现在这群小傀儡排着队,一一在谢茂手里领取定神符,每个小人儿手里都拿上两张符,自动寻找攻击位置埋伏起来。 操控大红锤的指挥舱面积有限,就算谢茂开了门,能够进来的虫子也是极少数。 小傀儡们就位之后,谢茂上下打量,想找地方藏起来。 军用设施和普通舰船完全不同,为了防止刺客藏匿,指挥舱里一览无余,想躲都没地方躲。谢茂给自己加了个隐身符,他也不觉得隐身符会很有用,真打起来都是临机应变。 陶无极藏匿功夫倒是一级棒,见谢茂隐身,他迅速关上指挥舱里的一盏灯,走入阴影中。 门外的雌虫军官根本没有敲门询问,直接用枪械撞开了大门,一支精英卫队以标准战术单位三面攻入涉及保密工作,他们在外无法窥探指挥舱内情况,强攻进来的士兵都提着反射盾,随时准备进门就牺牲。 指挥舱电源瞬间被切断。 埋伏在四周的傀儡小人小炮弹似的飞出,动作迅速地在虫子们脑门上贴定神符。 谢茂冷静地观察全局,负责拾遗补漏。 攻入的雌虫战斗力都很高,其中又有三只雌虫尤其骁勇聪明,靠近他们的傀儡小人没得手就被高频武器射爆,或是直接被虫子的镰爪砸飞了出去。 谢茂在陡然漆黑且混乱的局面下,迅速给这三只雌虫补上定神符。 贴上安神符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祭炼控制,才能把虫子彻底做成傀儡。 现在显然没有制作傀儡的机会。 这一支强攻进入的卫队瞬息间全军覆没,下一支强攻队再次进入。 空天堡垒中唯一的雄虫与最高指挥官在这间指挥舱里,雌虫绝不可能坐视长官遭遇危险。 不断有雌虫士兵通过有限的通道强行进入指挥舱,又被神出鬼没的傀儡小人与谢茂贴上定神符,变成傀儡胚子。被谢茂吞了几波雌虫之后,外面的指挥官也意识到这么下去不行:这是典型的添油战术,死一波添一波,添一波死一波,完全可能把兵力彻底耗尽。 大红锤的指挥舱原本是个可以固守的堡垒,被谢茂抢入之后,就成了雌虫们营救长官的噩梦。 面积小,安防等级高,为了保证军事机密,外界没有任何针对指挥舱的观察通道,倒是有一个必须三位副长官授权的终极防御方案彻底摧毁大红锤的装置,然而,现在没有虫子能肯定指挥舱里的情况,谁都不敢拿甘霖久任的性命冒险。 大人,指挥舱的面积是有限的。甘霖久任的亲卫队再次请命强攻。 被拖入添油战术的深渊是所有指挥官的噩梦。今天的情况显然又是个例外。 空天堡垒里有三千多名雌虫,哪怕牺牲十分之一,都能把整个指挥舱塞满。现场的雌虫大多数都已经知道甘霖久任恐怕难以幸免如果甘霖久任活着,他早就通过精神力和外面的雌虫沟通了。 然而,没有确切的情报下,没有一只雌虫敢拿雄虫的性命冒险。 哪怕牺牲空天堡垒里三千只雌虫,也要去救很可能已经死去的雄虫。这是镌刻在雌虫DNA深处的生命符号,所有雌虫都理所当然地奉行。 星战指挥官沉默片刻,点头放行:上。 指挥舱内。 陶无极也在和谢茂讨论这个问题:为了雄虫,雌虫全都会玩儿命的!再多来几波,屋子里要塞不下了。祖师,你那条小船呢?现在外面的穿梭舰都已经被击毁了,我们赶快跑 谢茂指了指窗外。 陶无极才发现十二艘巡航舰、两艘歼星舰全都虎视眈眈地飞出了空港,把大红锤附近的星空塞得满满当当。他看着躺在地上丢了脑袋的雄虫,嘴里发苦,再次提议:要不我们穿上虫子的军装混出去?我这里有一套虫子皮,可以模拟虫子的咦?咦诶? 在这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环境里,一帮傀儡小人趁乱给虫子贴定神符绝不可能失手。 麻烦的就是指挥舱快要被塞满了。 雌虫和陶无极关切的都是这个问题,一旦僵持起来,局面对虫族有利,对人类无益。 谢茂开始把贴了定神符的虫子扔进随身空间。他的随身空间非常广阔,唯一不大好的地方在于,所有被扔进随身空间的生物都会自动被标记成他的奴隶,灵魂受控,永世难解。 所以,谢茂的随身空间从不轻易进人,连衣飞石都要走青玉简空间通道。 若是修为太强大的对手,谢茂也不敢轻易往随身空间里面扔。他记忆里,他的随身空间是个种植空间,主要负责收集星际各个星球的植物样本,设置奴隶戳印是害怕有人盗取基因库的资源。如果对手太强大了,谢茂也怕随身空间会崩溃。 被贴了定神符失去战斗力的雌虫,当然不在强大对手之列。 谢茂轻轻挥手,僵立当场的虫子们被一一扔进了随身空间。 你看着。我去去就回。谢茂说。 陶无极很想说,我怎么看着?您要去哪儿啊? 谢茂已迅速给傀儡小人们补充了定神符资源,又给陶无极留了一匣子定神符,倏地消失 喂?喂?陶无极拿着定神符有点懵,祖师您不会丢下弟子不管吧? 一句话说完不到两分钟,七八个雌虫士兵凭空出现。 陶无极吓了一跳,短刀差点就切上了几个雌虫士兵的脖子,雌虫士兵灵巧地回避,说:我奉主人之命,前来协助防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陶无极看清楚他们手里居然都拿着同样的符纸,整个人都呆滞了一瞬,突然清醒过来:你们和那只黄金虫一样,都是谢祖师的傀儡? 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几只雌虫消失不过一瞬间,是一瞬间吧?怎么就变成傀儡了? 傀儡是要炼骨锻肌的!每炼制一具虫骨傀儡,都会花费傀儡师相当长的时间和绝对的精力。怎么可能说一句话的功夫,刚刚还活生生的虫子就变成傀儡了? 几只雌虫傀儡已经加入了战斗,和傀儡小人一起,给不断添油进入指挥舱的雌虫士兵贴上定神符。 源源不断地傀儡被谢茂从随身空间里释放出来。 他调整了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制作傀儡。 当外面的指挥官发觉情况不对时,被谢茂控制的傀儡已经多达四百只。 偌大的空天堡垒,需要值守的重要岗位并不少,十二艘巡航舰、两艘歼星舰的载员也占据了一部分兵力,围在指挥舱外的雌虫士兵实际上不可能达到数千。 这群傀儡全都和翮弥十三一样,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记忆,得到谢茂的命令之后,一支傀儡小队佯作苦战溃败的模样撤了回去,向指挥官汇报情况 连人类的傀儡师都不相信会有如此开挂的傀儡术,虫族更加不会怀疑战友会在十分钟内倒戈叛变。 捏着定神符偷袭友军的虫子就像是瘟疫,很快就控制了指挥舱的局面。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 被傀儡的指挥官宣布危机解除,分派不同的官员前往各个营地,五个小时之后,空天堡垒上再没有漏网之虫,除却在穿梭舰上被信仰之芒打成渣渣的七十六只虫子,其余三千一百二十九只虫子全部成了傀儡大军的一员。 傀儡虫子们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收拾残局,并且向谢茂提议如何遮掩痕迹。 尊敬的主人,下官可以暂时拖延住军部的命令不做回应雄虫拥有特权,甘霖大人从前也不怎么在乎军部的命令,但是,明天是甘霖大人参加雄虫俱乐部线上聚会的日子,如果他不能出现,一定会引起怀疑。指挥官郄谷兰恭敬地说。 谢茂坐在甘霖久任的沙发上,喝着甘霖久任珍藏的佳酿,惬意地说:他会出现的。 线上聚会又不需要肉身出席,就甘霖久任那么稀烂的精神力,谢茂伪造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雄虫俱乐部是吧? 看看去。 第511章 两界共主(25) 空天堡垒悬于太空之中,遥遥监控着地球。 被虫族殖民之后,人类很少再拥有俯视蓝星的机会,除了少数被选中献入主星的人形宠物,其他大部分人类都被困在蓝星之上。虫族严密监控着所有升空的航天器,任何试图逃离地球的人类都会被第一时间逮捕,星际旅游更是少数贵族军官的妻妾才能享受的待遇。 吃过一顿国宴等级的虫族大餐之后,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的陶无极才开始享受他的太空之旅。 这个全蓝星知名的恐怖分子,向郄谷兰要求参观空天堡垒中的所有机密单位。 虫族驻蓝星的部队总共分为三个系统。 为了说服谢茂点头,陶无极掰着指头向谢茂讲道理,他先伸出一根手指。 一,是隶属军部综合作战指挥部的地面部队,现在蓝星上A、B、C、D、E五大战区,都属于这个系统。 二,隶属皇家监察委员会的宪兵部队。别的监察兵只管风纪和督战,虫族的宪兵部队是一线精锐作战部队,哪里有虫子哪里就有他们,屌到飞起。 三。 陶无极双臂大开,介绍式地拥抱了目前所在的空天堡垒。 就是我们现在的空天堡垒了。 空天堡垒隶属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的空天舰队,是虫族驻守蓝星的空天舰队前哨。在这里驻扎的虫子虽然很少,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的军事体系和军部、监察委的部队完全一致。现在我们拥有一个空天堡垒 不等陶无极说完,谢茂纠正他:是我拥有一个空天堡垒。 哎对,对,是您拥有一个空天堡垒。陶无极浑身上下都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根本不在乎谢茂泼下来的冷水,您有了一个空天堡垒,这是咱们了解虫族军事机密的好机会啊。祖师,弟子去打探打探他们的军事机密,了解了解他们的内部系统,以后深入敌后 谢茂口吻凉凉地讽刺:炸死同胞就方便多了对吧? 谢茂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闸口发生的那次无差别恐怖袭击。反侵略战争不可能不流血,战士的表白应该是流血今从我始,而非种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请你们快去牺牲。同样,将军在指挥战争时也会有取舍,为了更崇高伟大的战略目标,局部的牺牲难以避免。 炸个闸口有什么战略价值?除了发泄心中的愤怒,恐吓被迫屈从的同胞,还有什么意义? 虫族会因此放弃奴役人类吗?虫族会因此选择与人类谈判吗?虫族会因此作出任何改变吗? 不会。 这样的袭击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陶无极满脸的兴奋戛然而止,他示意一直在旁听候吩咐的郄谷兰暂时离开。 郄谷兰躬身请示。 谢茂点点头,这位目前空天堡垒的最高指挥官便恭敬地告退,顺手拉上了房门。 祖师,不瞒您说,陶无极无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缓解自己的焦虑,又有一种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迟疑,那不是我做的。其实,我一直很怀疑,那也不是我们做的。 他原本站在厅中夸张地向谢茂表演,这会儿凑近谢茂身边蹲下,声音很低。 声低不是为了保密,是因为他有一种不确定的焦虑,那是不自信带来的气弱低声。 我一直在虫族母星活动。我有一套太空服,我还有一身虫子皮,我知道怎么偷乘虫子的航空器,我杀了很多虫子,老师在世时告诉过我,暗杀不能改变人类的命运,打败虫族只能靠战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吃过暗杀的亏。 不是因为我失手,而是虫族针对我的暗杀行动进行了报复。 我杀死一个虫族,他们会在蓝星随机处决一百个人类。一队虫子直接上街,随机抓捕。不理会身份,不在乎对方的丈夫是什么虫子。十人一组,抓到就一排排跪下,用镰爪割掉脖子。 他们的镰爪很锋利,很有力。切掉人的脑袋就像刀切豆腐。 但他们不会那么干净利索地处决。他们用一根手指,你见过吗?手指打开,就像是一把小刀,来来回回地在人类的脖子上切割。切上十几二十下,三十下,人的脖子才会断。 杀掉十人之后,他们会换个地方,重新抓捕。全程录像,杀够一百个再收队。 他们会把处决人类的视频公示,在大街小巷上播放。 陶无极提起往事,眼睛依然会变得赤红,仿佛是悲怆又似是愤怒。 任何人都能读懂他的后悔。 他轻声说:那之后,我就不再随机暗杀虫子了。 你依然在杀暗杀虫子,不过,现在是有目标地暗杀?谢茂听出其中的门道,有目的的暗杀不会遭到报复? 陶无极干脆在谢茂身边坐了下来,就坐在地毯上,似乎很难启齿。 只有在虫族打算执行进一步侵害人类核心利益的法令时,我才会奉命暗杀提案者与执行者。 您可能不是很明白,人类已经被奴役,还有什么核心利益会被侵害?半年前,虫族母星有意签发殖民地安养法案 这个安养法案是针对目前所实行的人类养老制度。人类失去生育价值之后,很大可能会被丈夫弃养,这方面民政局有一个安养条例,顺利生育五个虫蛋的人类,可以每月领取一部分救济金,保证不会饿死。 新提案的殖民地安养法案,针对的就是这部分领取救济金的人类。法案拟规定,任何没有虫族家庭户籍或民政局繁衍课身份的人类,在确认失去生育能力之后,年满四十五岁即直接处死。以此削减针对人类的养老开支。 我去杀了这个法案的提案者,前后总共五只虫子。 谢茂点点头,明白了。 陶无极见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反问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为什么你杀了五个虫族母星的议政大臣却没有被报复?谢茂摇头道,如果我是被杀大臣的政敌,我会很喜欢你这样简单精确绝不失控的刀。 这就是陶无极最羞耻愤怒的地方。 他成了借刀杀虫的那一把刀。 想要消灭看不顺眼的政敌吗?把他送到针对蓝星殖民地的单位就行了。不用强行暗示什么,联合各个部门用各种极限指标压下来,对方逼于无奈,很自然就会走进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陷阱。 就如同被陶无极杀死的五名议政大臣,他们并非全部都支持杀死人类老人的安养法案。然而,在其位,谋其政,安养法案并非个虫提案,身为部门发言官只能被动成为提案者。 要么辞职,要么被暗杀。以此解决看不顺眼的政敌,简直不要太爽。 陶无极明知道自己成了虫族内部消灭政敌的那一把刀,可他能够停止吗?不能。停下来,不让对方如愿,针对人类的各种限制法案就可能被放行。不停下来,又一直处于被利用的状态。想要跃出这个被规定好的暗杀条件,去寻找罪魁祸首,报复瞬间就会降临。 人类抵抗军看似兴风作浪肆意暗杀虫族,可古往今来,有过以暗杀立国的例子吗? 从来都没有。 几个月前,B战区发生了一次规模很大的袭击,虫子认为是我们在试验新武器,非常紧张。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不过,为了迷惑虫子,我们出面宣布对那一次袭击负责。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被召回了蓝星。陶无极说。 那一次袭击就是谢茂弄出来的。不过,谢茂仿佛第一次听说,丝毫没有承认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有零零碎碎的针对虫族和平民的袭击,全都发生在虫族聚集的地方。交通枢纽站,军虫俱乐部,大型的卖场,还有人类成长中心。陶无极有了一丝愤怒,人类成长中心只有少量军虫负责秩序,雇员大部分是机器人和人类,生活在那里的都是人崽儿。 一开始,我认为那些袭击,是别的地方没有加入抵抗军组织的游击队干的。 人类成长中心被袭击之后,我觉得那不是。绝不是我们干的。 这是对抵抗军的栽赃。 所以,你出现在闸口,是为了调查情况?谢茂夸奖道,来得挺快。 陶无极听出他的讽刺与不信,举手指天发誓:我一直在调查这一波零散的无差别袭击,B战区发生的大型袭击是一切计划外袭击的肇端,所以我最近一直在附近探察情况。祖师在上,弟子若有一句假话,叫我道心崩裂,有死无生。 这个时代的修者赌咒发誓时,不喜欢求神拜天,他们信仰封天而陨的祖师。 陶无极发誓时顺口就来了一句祖师在上,他心里想的是昆仑祖师,却没想过谢茂才是真正传下道统的宗祖,离着他又那么地近二人距离不足一米。 普通人随便发誓一句,吐口唾沫呸呸就过去了,天道神佛都不一定注意。 修者发誓必应,纵然天道不应,神佛祖宗不应,心魔也一定潜伏窥探着,随时准备作祟。 陶无极才说一句祖师在上,谢茂心中就有了兆显。誓言结束,字字金光灿烂,印在谢茂心中,没有一丝虚伪。他看着陶无极,心想,这倒霉孩子居然承了我的道统?我居然还真的是他的祖师? 苍天在上,谢茂一直认为陶无极是跟着容自如、常思源叫着玩儿的,他和陶家真没什么交情。 有誓必应。 陶无极也感觉到了祖师的回应,那回应很近? 他突然惊吓地想起,面前的谢祖师也是祖师!天呐,我对着活生生的祖师发誓了!幸亏没有撒谎,不然现在肯定被打死了! 看着满脸震惊的陶无极,谢茂心情复杂。 你在修真大学到底学了啥啊?哪样是我教的? 我回去就把那门课撤了行不行? 第512章 两界共主(26) B战区新武器试验之后,波及人类的无差别袭击才陆续开始发生?谢茂问。 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发生在B战区的两次袭击,惊动了虫族与抵抗军两个阵营。短时间内长达两次瘫痪各种高频武器的袭击十分致命,对虫族来说,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内部推测是新武器测试,通过疯狂清查也拿到了一些人证口供,却没有虫子能拿出任何新武器相关的直接证据。 虫族唯一的怀疑对象是抵抗军。 抵抗军出于种种考虑,也宣布了对此负责,事实上,抵抗军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谢茂,翮弥十三与他家中的人类,再没有别人知道当日袭击的真相。谢茂发飙是个随机发生的事件。如果袭击是从谢茂丢了衣飞石无意识发飙之后开始发生,这一切岂不是显得很没有逻辑? 这种袭击从前也零星发生过。因为稀少,我们一直认定为虫族强权统治下自发的偶然事件。 那件很诡异的武器测试袭击之后,袭击突然增多,我调查过几件,看上去是模仿袭击。B战区的两次袭击造成了很大的震动,让一部分心存抵抗但没有付诸实际的人采取了行动,陶无极难以理解的是,但这个事情也很难以判断。袭击用的炸弹,武器,普通人很难到手,除非彼此有串联。也无法解释B战区的两次袭击。 谢茂心里嫌弃极了,说穿了这些相对变得密集的袭击,就是模仿案而已。 抵抗军唯一拿不准的袭击事件,还是他发飙的那两次。 行了,我知道了,出去吧。谢茂端茶送客,时间也不早了,他还要和衣飞石视频聊天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陶无极这么动情地讲述旧事,得到的回馈完全不严肃。他也不好指责谢祖师不心疼后辈,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去参观这里的保密单位? 谢茂和郄谷兰有魂契交流,道:已经吩咐了。你去吧。 送走陶无极之后,谢茂唤出铠铠,衣飞石早已经把今晚的问候视频录好了,这会儿直接通过甘霖久任屋内的投影设备播放。 光影交织,衣飞石的身影倏地投显在屋内。 在谢茂的淫威逼迫下,铠铠已经掌握了3D拍摄技能。 先生晚安。 小衣晚安。谢茂站在虚拟投影的衣飞石身边,含笑和他打招呼。 二人还没能在现实世界和轮回池建立即时对话通道,衣飞石的视频录影根本就没有互动功能,谢茂还是郑重其事地和衣飞石打招呼。 先生如今身在何处?出门时寻找的契机到了么?饮食香甜么?我今日养息两个时辰,行功一个时辰,饮了一盏黄泉火精茶,吃了一块先生所赐的芙蓉肉饼。闲暇时,打理了轮回池边的旧怨台。旧怨台的罅隙处长了两朵不知来历的小花 衣飞石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替他拍摄视频的铠铠,将镜头对准了轮回池一隅。 他用手指抚弄着那两朵长相单薄的黄色小花,说:先生见识广博,认识它么? 不认识。谢茂满脸含笑,哪怕看见的只有衣飞石的一只手,满眼都是温柔。 二人每天都要聊天,除了过问饮食日程,也没什么别的话可以说。偏偏衣飞石不觉得尴尬,谢茂也不觉得腻味,絮絮叨叨地把各自见到的听到的分享给对方,仿佛一直生活在一起,没有一刻分别。 衣飞石介绍完他今天认识的两朵小花,又重新坐在轮回池边,说游戏里的事。 轮回池五行不昧,谢茂所处的世界天衡却被改变了,想从现实世界架设一条和轮回池直接通话的信道,需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老是这么录视频聊天,实在不怎么方便。 二人早就想好了,可以去游戏里见面。 问题是,衣飞石和谢茂都是黑户,两人在游戏里都没有系统面板,进了游戏也联系不上。 别的用户可以从好友系统直接添加ID,马上就能即时对话,他们不具有这种功能。 最操蛋的是,这游戏很多服务器。二人约定在某个地方见面,傻兮兮地等了几个小时,铠铠来回跑着联络,二人才绝望地发现,咱俩不同服! 谢茂能在现实内活动,衣飞石被关在游戏世界里出不来,只能是谢茂换服去找衣飞石。 让谢茂借个身份换服务器简单,难题依然在于,他们无法定位衣飞石的位置。 谢茂进游戏就遇到一大堆队友,衣飞石比较倒霉,进游戏之后就直接出现在黑骑机甲的老巢里,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黑骑机甲,这么久了,愣是没有遇见一个玩家。 他只有和玩家交流,才能知道自己在什么服务器。 这段时间里,衣飞石除了在轮回池养伤,就是去游戏里跋涉。 他要离开黑骑机甲的地盘,去玩家常活动的地方。 黑骑机甲的地盘非常大,想一路打出去不大容易,衣飞石的上线时间也不长,只能慢慢地来。 衣飞石很想早一点和谢茂在游戏里见面,他已经预测到,自己可能很长时间都穿不上那件材料逆天的皮囊。不过,谢茂并不认同他的想法。谢茂认为去游戏里长途跋涉是浪费时间。 有玩游戏的时间,不如好好在轮回池休养,早一点回到现实世界。整那些没用的! 衣飞石不敢对谢茂的吩咐阳奉阴违,拉着谢茂软磨硬泡说了好几次,谢茂才给他批准了一点时间,让他修行之余放松一下。谢茂感觉自己像是在管教不务正业天天想打游戏的小学生,衣飞石也觉得这感觉有点怪怪地我明明也不是贪玩吧! 衣飞石知道谢茂不喜欢他不务正业,只在视频的最后,简单说了一句。 我今天上了游戏,遇到了一个玩家,他告诉我,我在一个叫永恒之夜的服务器里。 谢茂是不喜欢衣飞石为了玩游戏耽误休养,可不代表他讨厌去游戏里见衣飞石。得到服务器的消息之后,他连视频都来不及录了,让铠铠转告衣飞石:我去注册了,让他等着我。老地方见面。 所谓老地方,就是那个二人约定相见时折腾半天,最后发现不同服的见面地点。 谢茂匆匆交代一句,就让郄谷兰过来,给自己弄帐号。 铠铠则屁颠屁颠跑轮回池给衣飞石传消息,衣飞石听了哭笑不得:那地方在黑骑机甲的地盘,我回去要走三十六天实打实的三十六天,864个小时。 你告诉君上,我去新手村候着。衣飞石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谢茂了,录视频实在不过瘾。 送走铠铠之后,衣飞石就进了游戏世界。 他要先去新手村等着。 主人,永恒之夜属于第一大区,蓝星殖民地的身份ID无法注册。郄谷兰很为难。 谢茂兴冲冲地等着进游戏,被郄谷兰泼了一瓢冷水:什么意思? 这个大区是母星的人类专用。在母星生活的人类有更严格的安防要求,不被准许和殖民地的玩家交流。没有母星的人类身份,就无法登陆这个服务器。郄谷兰说。 你不能给我弄一个?谢茂口气有些危险。快点,小衣在等着朕。 郄谷兰被他逼得头很大。 在虫族母星生活的人类并不算很多,本质上,虫族不鼓励带人类回母星生活。一个虫族士兵结束殖民任务之后,想要返回母星定居,通常只会带走自己的虫崽儿给人类妻妾办理居住证,需要花费巨额贡献点,贵到让虫子肉痛。 不过,因为给人类入籍母星实在太贵了,反而成为一些世家纨绔虫子炫富的方式。 哪怕他们对人类不感兴趣,也会故意豢养人类,带着招摇过市,当作炫耀的资本。 总之,在母星有身份的人类很稀少,这也导致很多事情糊弄不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已经把坑占了,你怎么去浑水摸鱼?一千个萝卜看不过来,十个萝卜还能看丢? 郄谷兰也算夷拉屠帝国的中层军官了,他交往的虫子里,也没有在母星养人类的神级壕啊。 眼见谢茂要不耐烦了,他突然福至心灵,说:有个办法。甘霖大人的十二雌子甘霖泉少校,因二级战损,正在办理退伍归籍手续。您可以通过他的文件递交一份入籍申请书,付一笔贡献点就能得到母星居住身份了。 多久才能拿到居住身份?你们虫族审批手续快吗?几个工作日?谢茂问。 是即时的。只要资料齐全,贡献点到位,在线审核,不超过三分钟。郄谷兰连忙保证,见谢茂脸色好了些,他才轻声说,不过,有一个小问题。 和我说话不要大喘气,一次该说的都说了。谢茂对刚刚侍奉自己的臣下,通常比较宽容,会慢慢讲规矩。 甘霖泉少校已经回母星了。郄谷兰说。 也就是说,他不是我的傀儡,我不能要求他马上给我办事?谢茂问。 郄谷兰低头道:如果您能让甘霖大人出席明天的线上聚会,应该也能让甘霖泉少校听从您的命令甘霖泉少校并未出嫁。他在蓝星娶了人类妻妾,他完全服从家族利益,听命于甘霖大人。 朕只是想注册账号玩个游戏而已,有这么复杂吗?! 郄谷兰离开之后,谢茂看着登录游戏的舱室,找了几遍都找不到第一大区。 他能够在游戏世界里修改数据,却不能在现世界里修改游戏各种权限。正如郄谷兰所说,母星生活的人类太少了,稍微动一下,就容易引起注意。正式递交入籍申请是个好办法,可也太麻烦了 好好的不在轮回池休养生息,早点出来陪我,玩什么鬼游戏!幼稚鬼! 谢茂一边腹诽,一边模拟出甘霖久任的精神力属性,登陆了甘霖久任的个人通讯终端。 拨通甘霖泉。 【正在为您接通,请稍后。】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朕只是想注册账号玩个小衣而已,有这么复杂吗? ! 小衣: ??????? (是谁不让我去游戏的? ) 第513章 两界共主(27) 在翮弥十三家中生活的一段时间,谢茂恶补了一些虫族社会的常识。 比如,人类会在特制的游戏座舱里玩虫族策划的游戏,虫族则会在社交上使用虚拟网络。 虫族统治下的疆域极其辽阔,殖民星球多不胜数。跨星系网络的建设,拉近了帝国各星球间的距离,也确保了虫族母星对星外领土的统治顺畅。除了现实中的生活,网络中的社交生活也是虫族们日常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虫族的虚拟网络非常有趣。曾经人类建立的网络通过电缆与光纤进行连接,虫族的虚拟网络则直接与虫族的精神触须进行接驳。本质上来说,这是个精神力织成的网络。为了保证跨星系网络的正常连接,虫族有一支专门的网络部队,负责在各个星系中没有虫子的地方进行驻守,负担网络桥接任务。 这使得虫子的通讯保障十分发达,只要拥有网络终端,虫子们随时随地都能上网。 为了促使虫子们尽可能多的停留在网络中,虚拟网络允许使用自选性别、自选容貌,这使得大量自认在现实中与雄虫婚配无望的雌虫涌入网络,在其中网恋网婚,过着网络与现实双重家庭的日子。 谢茂觉得这个精神力网络非常有趣,不过,人类没有资格进入虚拟网络,谢茂久闻其名,又忙着替衣飞石弄新皮囊,因此也一直没能想办法登陆见识。 登陆甘霖久任的个人终端之后,谢茂就进入了虚拟网络,身处甘霖久任的私人空间里。 虚拟网络直接接驳精神触须,正常情况来说,每个生物个体的精神触须都有其独特性,永远不可能重复,是比数字密码、声纹瞳纹密码、生物密码等更先进安全的登录方式。 架不住谢茂是个精神力久经磨砺、强悍到近乎开挂的奇葩。 他模拟出甘霖久任的精神触须,系统自动判定他为甘霖久任本虫,于是自动拥有了甘霖久任的所有权限,自动继承了甘霖久任的自择性别与相貌。 让谢茂觉得奇怪的是,在虚拟网络里,甘霖久任居然是个身材高大俊美的雌虫。 他是为自己不高大不俊美的相貌自卑吗? 下一秒,一个只有半身高的少年倏地出现在客厅里,恭敬地屈膝施礼:雄父日安。 能够直接出现在私人空间里,要么是拥有权限,要么是得到了邀请。谢茂刚刚才让终端秘书联系甘霖泉,这个少年99%就是甘霖泉了。不过,谢茂很疑惑。据郄谷兰所说,甘霖泉因战损退伍,那他起码已经到了入伍的年龄,怎么可能才半身高? 就算甘霖久任给自己选择了一个高大的雌虫身材,因此衬得少年有些矮,可是,眼前的少年也委实显得太年轻了。他不仅仅是矮,清秀的脸上还带着一种极其青嫩的稚气。 哪怕人类和虫族成长速度不尽相同,这少年的模样也未免显得太过未成年了吧? 难道,和某些人类一样,甘霖泉在玩虚拟社交的时候,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正太? 有一件事你替我办好。谢茂没功夫打探别人的爱好,直接谈正事。 虚拟网络虽然强大,也太耽误事了。要是能直接打电话不见面,两句话就说完了。 你最近在办回母星的手续?我这里有一个人类,你替我给他办好入籍。资料即刻传给你。谢茂走到办公桌前,郄谷兰已经把刚刚做好的身份资料传到甘霖久任的终端上。他不太熟悉操作,不过,常年懵逼惯会装大尾巴狼,老神在在地摸了一阵,终于找到转发界面。 谢茂戳进去一看差点爆粗口。 甘霖久任的通讯录倒是分组很清晰,谢茂点开(现实家虫),里面分为五个组,(妻10)(妾39)(随便日日213)(雌子56)(雄子0)。于是,谢茂再点开(雌子56),下面刷地下来一排通讯名片,标记的都是什么呢?123456一直到56,根本没有名字! 这是什么畜生啊,生了56个儿子就算了,名字都懒得记,有这么当爹的? 刚刚郄谷兰说了,甘霖泉是甘霖久任排行多少的儿子来着?十二还是二十?谢茂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地点,刚才真没注意听。 好像是十二吧。谢茂一般不太怀疑自己的猜测,天人感应不是闹着玩儿的。 资料发到名片为12的个人终端之后,立刻就收到了自动回复,对方的回复署名是甘霖泉。 谢茂才抬起头来:五分钟能给我 辣眼睛。 得亏谢茂见多识广沉得住气,这时候才没有面露震惊之色。 刚才还好端端站在客厅里的少年已经脱了裤子,正在解上衣的扣子。见谢茂抬头,他露出一个腼腆又暧昧的笑容,甜美地叫:爸爸。 谢茂只想把他一根指头摁死。除了衣飞石,他不喜欢被任何裸男叫爸爸。 五分钟替我办妥。谢茂重复自己的要求,对少年的身躯毫无反应,只想发飙。 那少年似乎很惊讶,皱眉上前:雄父,我的战损只是无法长期暴露在太空中,腿伤经过治疗是可以痊愈的。我已经联络好了,回母星就会进行康复治疗,以后我还能复职我们家的势力都在空天舰队,我可以去军部,我能在军部为您效命。 他一边说话,一边攀着谢茂的胳膊,想要骑在谢茂一条大腿上蹭。 谢茂实在受不了这个,你们父子是有病么?有给爸爸效命到床上去的? 少年才刚刚黏上谢茂就被狠狠撕了下来,谢茂打色狼的狠劲儿比甘霖久任更冷漠威严,甘霖泉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忍着泪低声问:雄父,我还有价值,求您再看我一眼。 你还有四分钟时间。谢茂提醒他。 甘霖泉一咬牙,身影就从虚拟空间里消失了他直接退出了网络。 谢茂坐在办公桌前翻甘霖久任的通讯录,一边翻一边想,真是混乱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通常只有雌虫才会过着线上线下完全不同的两套家庭生活,主要是因为雌虫会在网络中寻找虚拟雄虫丈夫这一批怨夫数量实在太多,雄虫稀少得根本不够用,系统还不得不投放了一批AI雄虫给雌虫用户们充作慰藉。 甘霖久任本身是雄虫,在虚拟网络里却选择了雌虫性别,还拥有一个AI雄虫丈夫。 谢茂点开他的通讯录,选择(虚拟家虫),下面也是个分组,(丈夫1)(哥哥10)(兄弟28)(雌子2)(雄子208) 甘霖久任不止把自己当雌虫嫁给了AI,还当了AI雄虫的妾还生了十多个蛋,全部是雄子。 当然,这群被甘霖久任生下来的雄子,全部是AI扮演。 谢茂叹为观止。 就在谢茂打算关了通讯录,去摸索一下虚拟网络的其他功能时,一个即时对话框弹出。 【任,下班了?为什么不回家?马上回来。】 谢茂看了一眼发信人,是甘霖久任的网络丈夫,一个名叫向天月初的AI雄虫。 待会儿就去申请离婚。谢茂打定主意,关掉了对话框。 下一秒,对话框又弹了出来。 【一分钟之内,我要艹你。】发件人:向天月初。 我为什么要摊上这么个变态的雄虫身份?谢茂顺手把AI丈夫拉进了黑名单。 不到三十秒,又一个对话框弹出来。 谢茂都无语了,都扔进黑名单了,为什么还能骚扰?现实中雄虫对雌虫有特权,虚拟网络里的AI雄虫对假雌虫也有特权?甘霖久任好歹是个真雄虫吧? 正要再次关闭对话框,谢茂才发现这不是AI丈夫发来的对话。 发件人:延嗣霆。 对方发的是一段语音。 谢茂点了播放。 【明天提前五分钟上线,俱乐部老地方碰面。】 对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点儿磁性,虫子的声带会随着年纪增大发生细微的改变,通常是变得宽厚,声音也会变得更加低沉。这只虫子的声音就带了些很轻微的老态。 甘霖久任明天和俱乐部相关的约见,只有雄性俱乐部的那摊子事。 延嗣霆嘛,谢茂也很熟悉,蓝星殖民地E战区司令官,也是延嗣清平的雄父。 延嗣霆出身世家,甘霖久任则是普通家庭里诞生的雄虫,资源声势上二者完全不能相比。延嗣霆给甘霖久任发了私密消息,还约了老地方见面,甘霖久任不能不回复如果谢茂还想继续用甘霖久任的身份,他就不能让甘霖久任表现太反常。 谢茂想了想,在不完全了解虫族的虚拟网络之前,他没有冒险在登录状态下使用魂契。 他退出了登录。 现实中完全安全的状态下,谢茂通过魂契,和甘霖久任的灵魂聊了一会儿。 甘霖久任告诉他一件很令他震惊的事。 蓝星驻军准备自立。 切断和母星的联系,封闭银河系通往母星的跃迁通道。 我现在不要这个鬼身份了,带着小陶马上回地球,还来不来得及? 【叮咚!】 【您有一份加急私密信息。】 甘霖久任的个人终端提醒。 谢茂接驳验证了精神触须,没有选择登陆,只查收了信息。 消息是甘霖泉发来的,转发了一份母星户籍管理所核发的告知书,里面有沈越的身份号码。 谢茂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扫一眼就把身份号码记了下来,躺上游戏座舱,输入刚刚领到的身份号码,进行生物验证,登陆界面上从前使用过的大区就变成了灰色,无法再登入使用,取而代之的是唯一能够登入的第一大区。 第一大区,永恒之夜。 谢茂双眼一闭,倏地进入了游戏。 第514章 两界共主(28) 前一次谢茂进入《狂战》这个游戏,没有使用任何设备,直接灵魂穿入。 这回正儿八经地使用了虫族科技研究的游戏座舱,通过身份生物验证。进入游戏时,谢茂能清晰地感觉到游戏座舱里有某个元件截取了他紫府里一缕灵识。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种偷灵识的法本似乎与他所习所学的术法,一脉相承。 无疑这种截取灵识的小法术,能够分辨出登录玩家是普通人或是修者。 偏偏这个截取灵识的元件因与谢茂法脉相承,极其微妙玄奇,一直到被截取了灵识谢茂才觉察出来不对。不过,他奇怪这法术的来历,倒不是特别在意后果。一则雄虫养着人类修士玩儿也不稀罕,二则就算引起了虫族方面的注意,派虫前来调查,他还有大杀器傀儡术。 因为发现有问题就退出游戏?那不可能。局面没坏到那种程度。 小衣还在新手村等着朕呢。 谢茂十分光棍地站在了登录界面,为了见小衣,别的事都靠边站! 和大多数游戏一样,玩家在登录之前需要创建角色,这其中就涉及到种族、职业,角色性别、特征,确认角色名称等无数个选择,有闲心的玩家甚至还会花费大量的时间给自己捏个喜欢的脸和肌肉。 全部随机。谢茂想着许久未见的衣飞石,已然心花怒放,哪里有空捏脸。 眼前光幕一闪,系统提示:【经检测,玩家拥有特殊权限,请选择副本通道。】 原本等待挑选的各个种族职业角色特征等子目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华丽的时间轴,分别标注着咸宁十一年,太平元年,长安元年,公元2018年,新历3956年。 这是谢茂神色变得凝重。 咸宁十一年是他在谢朝出生的年份,太平元年是他这辈子登基的年份,长安元年则是前面几世当皇帝的日子他在不同的几世里,使用的年号也不一样。前几世登基时,大多是在谢芝祸害谢朝十多年、打得天下满目疮痍的情况下,使用长安为年号以祈愿。这辈子放飞自我反而春风得意,御极后则以太平为号。 公元2018年,是他和衣飞石穿越到新古时代的日子。 新历3956年,这一个新历,也不是目前虫族殖民时使用的纪年。因为,在他已经被推测为虚假的未来记忆里,新历3956年是他在未来时代出生的日子。 仅仅是游戏座舱某个小元件在玩家登录时截取一点儿灵识,顶多判断出登录玩家是否为修真者,绝不可能读取记忆。 眼前的一切又那么地难以解释。 一时之间,见多识广如谢茂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仔细端详,发现自己所身处的游戏环境里,除了这几个看上去很巨大的选择框之外,光幕底下还有一个很小的按钮,标注着【高级】二字。 他试探着点了一下高级。 原本大块的选择框立刻变成极其漫长的三条时间轴,分别是谢朝相关的时间轴,新古时代相关的时间轴,以及他记忆中未来的时间轴。每个时间轴都长长地拖拉着上下,上面详细标注着坐标年份往前往后的每一个年份。 谢茂试着挥手将几个时间轴都调整了一番,上面爬满的时间,前后都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读取他的记忆?还是能够重播他在这几年里见过的画面?如果仅仅是以他记忆设置出来的东西,时间轴上那些他根本没有经历过的年份数字又代表着什么? 谢茂隐隐觉得,这时间轴不是闹着玩儿的。 天人感应告诉他,这肯定不会是个单纯的视频播放器,给他播放《谢茂之旅的上下五千年》。 考虑到从新古时代穿越来六千年后的惨烈过程,谢茂压根儿就不想去尝试这个诡秘的东西。 朕现在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能和毛头小伙子一样好奇作死吗?朕若是把自己作死了,小衣怎么办?小衣该多伤心? 明(贪)哲(生)保(怕)身(死)的谢茂开始用意识、灵识、语音口令、模拟触摸等方法,努力试图退出这个界面。 朕谢谢你们了,快让朕去新手村!朕要通知小衣赶快离开这个鬼游戏! 系统突然提示。 【已确认穿行年份,祝您旅途愉快!】 谢茂根本找不到任何退出按钮,眼前一花,身边的景色就发生了改变。 他在进入高级界面之后,把三个世界的时间轴都拉了一遍查看,选取年份的光标最终停留在了最后拖拉过的新历4280年上。谢茂很肯定,他没有进行确认。 坑爹的是,系统在选取光标停留三十秒之后,自动进行了确认。 谢茂迷糊的双眼逐渐清晰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记忆中的新历4280年! 这一年,他三百多岁具体几岁,他已经记不清了,得算一下。反正这一年他已经毕业很久,在联邦远行舰队上担任文职研究员也已经差不多有一百年之久。 因种植系的专业技术人才极其稀少,谢茂在远行者队伍里非常抢手,哪怕让他出任务的津贴很高,他的任务依然是一个接一个,前来游说他加入队伍的大佬们络绎不绝,还有试图抢先把他预约下的被谢茂拒绝了。 穿越前的谢茂刚刚拒绝了一个想要预定他下下次任务的大佬。 这位大佬看起来很眼熟不就是刘奕的亲爹,九爷吗?谢茂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未来时代见过这个人了,时间太漫长,这人也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这位和九爷长得一模一样的大佬被拒之后没有恼怒,含笑不语,他身边的狗头军师则不满地冲谢茂嚷嚷:我们战阁下提前预约是看得起你!你现在是12级文职研究员,再升级的几率很小,目前的任务强度导致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旦失败,你的信用评级就会下调 如果谢茂不是穿越来的谢茂,可能会和他解释一句,我是种植系修者,任务失败可能性很小。 在谢茂的记忆里,他的任务几乎没有失败过,每出一次任务回来,星际联邦就会上调他的信用评级,联邦给他的雇佣津贴也会随之增长。 狗头军师的说法对旁人来说成立,对谢茂而言毫无价值。他不可能被下调评级。 然而,现在负责交涉的是莫名其妙被穿越的谢茂。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哪有心思管什么工作预约? 居然真的就穿越了? 这么轻轻松松的穿越,没有昏迷,没有失去意识,没有任何不适,直接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是个幻阵?也许我还身在游戏中? 为了确认穿越的真假,谢茂的第一个反应是寻找天衡。 每个世界的天衡都不相同,连本世界中时间坐标不同,天衡的状态也会有细微差异。 而在他的记忆里,未来世界的天衡已经倒了。已经倒掉的天衡也会残留下遗骸,反而是一种无法伪装的状态小世界的主人可以屏蔽掉天衡,让身在其中的修者感觉不到天衡的存在,可绝没有任何一个小世界的主人能够把平衡的天衡倾倒,那是天道自然生成的结局,无法用外力控制。 他突然散发出强大的真元,把面前两位客人都惊住了。 狗头军师退了一步,只差没躲到大佬背后去,心中为自己先前的无礼后怕不已:大家都是文职人员,为什么你这个种植系的文职人员这么强?这么强还当什么文职人员?求求你别耽误别人混饭吃行吗? 天衡果然倒了! 确认了本世界的真实性,谢茂脑子里嗡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似是裂开了。 他无意识地将拇指捏紧,澎湃的真元在指尖滚过,他也不大习惯如此浑厚的真元修为。 谢茂在谢朝完全不能修行,在新古时代修行时间太短,真元使用起来的感觉真是穷得叮当响,几百年来习惯了贫瘠,下意识地使尽全力去找天衡,释放出来的动静有点惊人。 长得和九爷一模一样的战阁下眼神更炙热了些:谢先生,您再考虑一下。 战阁下对谢茂用了敬语。 谢茂则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是去游戏里见小衣,怎么会突然穿越到被证明是虚构的未来时代? 他明明就是小衣的君上,为了追求小衣才来了下界,他的记忆是虚构的,是假的,不是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么才能回去? 要他回到孤零零的未来时代,等着重新穿越到谢朝吗? 谢茂受不了这个。 如果没有这辈子和衣飞石的相处,他或许可以一次次重复谢朝的人生,现在他已经和衣飞石定情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还能再去爱一个毫无记忆的衣飞石?又将被留在虫族殖民地游戏里的衣飞石置于何地? 就在谢茂疯狂想着回去,想见衣飞石的时候 系统提示:【玩家是否结束时空旅行?】 是。 随着谢茂一声不遮掩的回答,战阁下与狗头军师都不解地看着他,谢茂则眼前一花 和穿越到未来时代一样轻松简单,谢茂又回到了游戏登录界面。 一切就这么回归了正常。 仿佛他突然进入穿越界面是个错觉,眼前选择种族、职业等子目按钮,才是真正一直候着他的大环境。可是,谢茂绝不会弄错。 他是以魂穿的方式,进入了未来时代谢茂的皮囊。 他的随身空间属于灵魂绑定。 临走之时,谢茂带走了那个时代的一根吸管。 当时,未来谢茂正在接待战阁下和狗头军师,谢茂不可能当面带走目标太大的东西,顺手抓了一根吸管,塞入了随身空间。 退出登录界面。谢茂冷静地说。 双目睁开,谢茂从自己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他摊开手掌,那根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的吸管,带着使用过的痕迹。 吸管中残留的一点儿水渍,还带着联邦独有的果汁香气。 不是假的。 他真的穿越到了未来时代。 他记忆中的未来是存在的,是真实的,并非虚构。 谢茂缓缓将吸管再度收回了随身空间,不属于这个世界和时代的东西,他不能将之留下。 这种直接把人的灵魂带着随意穿越的技术太玄奇了,谢茂至今都想不懂那个游戏中的穿越选项是怎么回事是根据穿越过的记忆所确定的吗?虫族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那真的是虫族的手笔吗?让人可以随便穿越的东西或者说装置、机制为什么会出现在虫族制作给人类奴隶的游戏界面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种完全超出了谢茂理解范畴的东西让他觉得危险。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生命之危,他害怕的是,这种东西能够让他和衣飞石失散。 衣飞石目前在游戏的新手村里等待。 铠铠只能去寻找轮回池里的衣飞石,不能进游戏通知衣飞石退出。 谢茂不敢拿衣飞石冒险,再次用沈越的身份号码登录,生物验证之后,又一次进入登录界面。 和上次的经历一模一样。 不等他开始创建角色,系统就发布了提示:【玩家拥有特殊权限,请选择副本通道。】 这一次,连检测的程序都省略了。 进入穿越时空的界面之后,不做选择就无法退出。谢茂拖动光标到公元2018年,选择确认。 【已确认穿行年份,祝您旅途愉快!】 谢茂回到了他穿越到新古时代的第一天。 他睁开眼睛,在顶呱呱食品厂监控室的小床上醒了过来。 为了验证整个穿越的真实性,他再次选择寻找天衡。如今的皮囊毫无修行根基,寻找天衡也没什么大动静,和他当初的感觉一样,天衡一切正常,灵气充沛,这是个无比健康的世界。 如此真实的感觉,没有一丝虚伪。 这种真实使得这个难以理解的游戏变得越发恐怖起来,谢茂不愿耽搁,立刻指令。 退出。 【玩家是否结束时空旅行?】 是。 谢茂重新回到了游戏登录界面。 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时空穿越,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回来之后,谢茂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精神上的疲惫。他在登录界面里随便设置了角色细节,创建好角色,旁边的登入按钮终于亮了起来。 登入。 游戏开始放漫长的CG,谢茂的角色被裹挟在剧情之中,他干脆利索地喊停。 停止播放。 新手村是一个风光秀丽的乡下村庄,阳光被渲染得极其明艳,风中还弥漫着泥土、庄稼与动物粪便的味道,十分逼真。 用玩家身份登录的谢茂正在关闭新手指导,转头就看见一身混搭风,戴着斗笠,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衣飞石。衣飞石是魂体进入游戏,身姿模样都和穿越前一模一样,谢茂对他何等熟悉?当然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何况,新手村的玩家非常稀少。除了谢茂和衣飞石,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别的人。 先生。 衣飞石等了快两个小时,丝毫没有焦躁不耐的情绪,上前施礼。 他凑得很近,近到谢茂伸手就能把他抱在怀里。 谢茂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衣飞石这是想他了,想抱抱。 如今这个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和从前谢朝与他相伴的衣飞石不同,许多时候都下意识地带着恭敬与客气,阔别多日,若谢茂伸手,他肯定会主动抱上来,谢茂没有示意,他就不能随便伸手。 谢茂不愿在被虫族监控的游戏里说太多,本想即刻叫衣飞石下线,见状也忍不住伸手,习惯地将衣飞石抱在怀里。游戏里的细节做得十分逼真,二人接触的感觉与现实中一般无二,将人抱在怀里,熟悉的踏实感浮了起来,谢茂方才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过得多么空虚。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抱在一起,片刻之后,都觉得该谈正事了。 先生,我在这里找了间小屋子,这边来。衣飞石说。 下线。谢茂说。 如果仅仅用人类玩家的身份登入服务器,和衣飞石正常相处,很大概率不会引起虫族的重视,二人完全可以浑水摸鱼。现在谢茂登录时就被截取了灵识,还出现了随便穿越时间轴的恐怖事件,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谢茂绝不会冒险在游戏里多说什么。 衣飞石带着请示不解的目光看着谢茂。 谢茂给了他一个眼神。 二人的默契无须多说话,眼神足以交流。衣飞石依然拉着他的手,说:先生跟我来。 衣飞石也不是没成算的人。他约谢茂在游戏里见面,当然会有自保的办法。 谢茂犹豫片刻,不知道衣飞石是否知道穿越时间轴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信任。 他一向信任衣飞石的判断力和实力,也很少反驳衣飞石的提议。 新手村里很多空置的屋舍,衣飞石选了一间没有NPC的空屋子,推开房门,谢茂操控角色走了进去。进门的刹那间,角色的皮囊褪得干干净净,恢复了谢茂本身的模样。谢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外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游戏内的景色,也找不到来路。 衣飞石解释道:这里是我的小世界,先生可以放心说话。 谢茂看着这间熟悉的宫殿,伸手抚摸木质细腻坚硬的条案,说:太极殿。 衣飞石的小世界很大,他安排给谢茂休息的屋舍却被布置成太极殿的格局。 一模一样的复刻,没有丝毫差异,很能说明衣飞石的心意。 他的记忆远比谢茂漫长,有在未来相伴的千万年时光,可是,对他来说,只有和谢茂共同起居坐卧数十年的太极殿,才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家。哪怕那段甜蜜时光是他偷来的。 在新古时代生活的时间太短了,发生的事情也不算很愉快,衣飞石也不喜欢在新古时代的日子。 他觉得,比起才生活了两三年的新古时代,先生也应该更习惯谢朝的岁月吧? 被谢茂看穿自己的心思,衣飞石有些窘迫,不过,只要谢茂不给直接吩咐或是表现出不适应,他不会改变这里的格局。他怀念在谢朝无知不罪,一心一意钟爱着陛下的日子。 谢茂在太极殿里穿行,找到自己熟悉的榻上坐下,衣飞石也习惯地上前服侍他脱了鞋子。 有件事和你商量。 谢茂原本很认真地要说事,只是习惯地将手放在了衣飞石的腰上,顺着衣襟,那只不老实的手就贴上了肉。这完全是老夫老夫之间的下意识动作。 真摸着温软发热的身躯,谢茂也惊了:你不是魂体么? 衣飞石垂头歪在他怀里,小腿轻轻绞了上去:这是我的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道理。 我想有肉身,就有肉身。 刚刚甘霖泉想往谢茂身上蹭,差点被谢茂一脚踹死,如今衣飞石就这么带了点撩拨地暗示了一下,谢茂心都突突跃动起来,分明是经验丰富的老流氓,这会儿竟像是从未尝试过云雨的毛头小子一般心慌情急,嘴里还有些渴:等,等会儿,咱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谈 衣飞石很拎得清轻重,闻言便和衣坐了起来:先生,您吩咐。 谢茂看着他,憋了一会儿,相当没骨气地说:还是边那什么边聊吧!他那只不安分的手,已经按在了衣飞石的腰上,轻车熟路地替人宽衣解带。 才刚刚坐起来的衣飞石哭笑不得,只得又配合地歪了下去。 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明明只有几个月时间,为什么感觉比从前的千万年还要漫长? 第515章 两界共主(29) 谢茂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二人黏着一直滚到了天之将暮,终于才有空歇下来谈那件很重要的事。 此地竟有昼夜?谢茂赤脚走到窗边,将这扇封闭的宫窗一手推开。 他原本是觉得有些气闷,也从未设想过窗外的景色。衣飞石在小世界里铺设了一间太极殿,难道还能把整个谢朝都搬来?随手推了一扇窗,意外地发现外边居然是很熟悉的廊殿。 抬眼望得再远一些,天边垂下火红色的晚霞,地上宫阙连绵。 衣飞石居然把整个未央宫都铺了出来。 熟悉的宫殿静悄悄地,曾经遍地羽林、宫奴,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终究不是旧时。 衣飞石穿衣起身,端来一杯茶,说:日夜四时皆有。 谢茂顺势倚在窗边,眼前是故旧的景色,吹着属于小世界的晚风,喝着衣飞石端来的清茶,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你是想从前的日子了? 衣飞石手里也捧着一只茶盏,与谢茂相对而立。久别重逢的亲昵之后,他颈上还残留着一丝细汗,脸颊潮红,春情未褪。谢茂的这句话就像是从窗外灌入的风,刹那间就让衣飞石镇静了下来。 他修长有力的指尖沿着杯盏抹了抹,声音低稳:从前有分寸。 不等谢茂品味这句话的意思,他已问道:先生说有要事与我商量? 你所在的永恒之夜服务器,只允许在虫族母星居住的人类登入。我花了一点儿时间,弄到了虫族母星的居住身份。不过,在进入游戏之前,我找到了三个时间轴。谢茂把自己穿越两个世界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他关注的重点在于这个游戏不安全。 衣飞石的表情却很复杂:谢朝的世界也存在? 谢朝不应该存在?谢茂反问。 衣飞石低头沉默了许久,突然转身走出寝殿,将茶盏随手放在了案上。 谢茂以为他要去拿什么东西,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衣飞石回来,心下奇怪,跟着追了出去。隔着一道帷幄,远远见衣飞石孤独地坐在离殿之中,一只手撑着矮几,看上去十分虚弱。 这动静吓着谢茂了,连忙上前:小衣,是我闹着你了么?怎么了,我看看。 衣飞石不住摇头,哽了片刻,才说:君上,臣这一生皆受君上恩遇关怀,原本应该事事顺从君上,一字一句不得违逆。是臣未能虔诚事君,是臣见识浅薄,臣有骄恣之心他说着,竟然有眼泪从脸上滑了下来。 谢茂被他哭懵了。 什么情况?!小衣居然哭了?! 小衣,咱们有话能慢慢说么?都一起到现在了,咱们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一直都说自己不对不好,我就这么喜欢你,可见是我眼光很差了?谢茂满头雾水,依然尽量温柔地安抚衣飞石。 衣飞石刚开始流的是泪,此时眼角淌出的是带着紫光的神血,那是他本源在崩溃的预兆。 谢茂又惊又吓,摆了满桌子的药丸与能量石他记忆里有治疗修士的药物,可没有治疗圣人的药物。原因也很简单,圣人岂会受伤?受伤也会自愈。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谢茂慌得大吼。 衣飞石擦去脸上的血泪,就这么盯着谢茂。 谢茂满眼都是慌张。 他牵住谢茂的手,低声说:我们离开谢朝的时候,谢朝小世界就崩溃了。 谢朝是个属于衣飞石的小世界,这样的完美小世界,衣飞石有好几个。因此,铠铠才能在谢朝呼风唤雨,扮演系统大神,给谢茂许诺种种大礼包,让谢茂一次次重生。 然而,谢茂是个绝大的BUG。 前几世里,第一世,谢茂没有爱上衣飞石,后面几世,谢茂也都死在了衣飞石前头。 他经历过死别,却一直都是转身离开的那个人,几次分别,被留下的始终是不知深情的衣飞石。这一世,衣飞石被他带入了情海,深情殉死,谢茂亲眼目睹了衣飞石在地宫饿死的过程。 他的心痛与愤怒崩坏了系统,逼得铠铠不得不从他识海飞出,整个谢朝小世界也随之崩毁。 这世上修习时间术的大能不算很多,能做到用时间轴随意带人穿越时空的大能,不能说遍地皆是,也有寥寥数人。但是,谈及这个话题时,衣飞石似乎不能直视谢茂的双眼,不得已低下头,谢朝是我的小世界,除了我自己,九天十地之中,只有一个人能随意往那里穿越。 谢茂很认真地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立时就有了结论:我? 那三个时间轴,是君上的法器。衣飞石声音不低,话里话外都是痛悔。 谢茂不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内情,说:好,时间轴是我的法器。那也就是说,这个让我很紧张的东西是安全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衣飞石不担心什么。他已经肯定了,谢茂对下界之事另有安排。 前有太一镜,瀚海星河舟,生死册,现在连谢茂的本命法器时间轴都出现了。作为伴随了谢茂许多年、陪着谢茂逃亡时间罅隙的一件小衣,衣飞石知道谢茂的所有秘密。 大多数修士都认为君上是稷神,护佑天下农谷,君上也确实很喜欢种东西。 可是,君上并非稷神。 君上掌握着天地间最玄妙无情的东西,时间。 时间能摧毁一切,宇宙万物,神仙圣人。 在谢茂未能成圣之时,深谙打不过就跑的真理,经常会一头扎进时间罅隙,休养生息。 谢茂成圣之后,衣飞石就没见他跑过了。同样都是圣人,衣飞石亲眼见过谢茂一挑九,轻松惬意干翻了远古九大圣人,以己身独尊于天地间。衣飞石不曾和谢茂真正打过,不过,他觉得自己不是君上的对手,毕竟,他遇见干不过的敌人时,终究还得请谢茂出山收拾残局。 时间轴是谢茂的本命法器。 衣飞石见过谢茂对着时间轴悟道冥思,谢茂也曾告诉他,时间轴是最后的杀手锏。 当你回溯了时间,就会得到一个新世界。 未来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谢茂也始终不曾动用时间轴。 衣飞石不知道谢茂出于何种考虑,他曾经求过谢茂,如果实在无法挽回,求君上放弃这个世界,回溯时光,去另一个平行世界寻找新的道路,也许就能避免末世的一切。 谢茂不肯答应。他坚持要灭世。 现在时间轴用一种如此轻易的方式,出现在了谢茂跟前,这会是意外吗? 绝不是。 时间轴不仅出现了,还能够肆意穿越已经毁灭的谢朝小世界,这只能说明谢茂另有安排。哪怕他现在没有解除力量和记忆的封印,可是,他必然提前在时间轴里隐藏别的力量转动谢朝时间轴的瞬间,已经毁灭的谢朝小世界就会复生。 这是何等恐怖庞大的力量?衣飞石全盛时期也做不到这一步,其他圣人也都做不到。 除了谢茂。 除了掌握着时间奥妙的谢茂。 太一镜的出现是巧合,瀚海星河舟的出现是巧合,生死册的出现也是巧合。时间轴呢?它的出现不可能是巧合。因为,除了谢茂,没有人能够转动这件玄妙无比的神器,也没有人能够安排这等神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不可能再自欺欺人。 他错了。 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君上尽忠,事实上,是他坏了君上的计划。 谢茂刚刚才问他,是否怀念谢朝的日子,是,他很怀念。不仅仅因为在谢朝时,他茫然无知地得到了享用了陛下所有的爱护,也因为他所说的那三个字,知分寸。 人有知人之智,再有自知之明,才能知分寸。 恢复了记忆的他之所以犯下一切莽撞过错,都是因为他不了解君上,也没有自知之明。 他所做的一切,看上去冠冕堂皇,其实,方寸大乱。 那日清晨,君上一夜未眠。 臣照例晨谒。臣服侍君上早膳。君上喝了半碗雪莲羹。衣飞石沉浸在回忆中,一切都是那么地鲜明真切,第一口少,第二口多,三口四口就开始敷衍。君上已经很久都没心思吃东西了。 用罢早膳,君上在宣室传见臣下。 许多家臣都告假,不曾前来拜谒。不来也罢了,事态不好,您是不生气的。 释传灯来迟了。 您发了脾气,将释传灯剥去仙骨,贬为凡人。 衣飞石说到这里,谢茂眼皮抖了抖。 上班迟到,就剥去仙骨,贬为凡人?这个老板当得是不是凶残了一点? 衣飞石只说了释传灯被贬下凡,没有一一说谢茂生活中实打实的暴行。 处理完政务之后,君上重回古木堂,因释传灯之事,君上极其暴躁,一路行色匆匆,他走得太快,途中一个仙奴闪避不及,挡了君上的路,被君上喝令拖下去若非衣飞石私下关照,就被杖毙了。 那时候的君上浑身上下都是刺,见谁都想来一下。衣飞石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臣问君上,若异血之患终不能平,君上可否转动时间轴,去往新的世界。 君上说,不去。 衣飞石没有说的是,因为他几次劝说谢茂回溯时光独自逃生,原本就暴躁的谢茂也会对他发脾气。 当然,再是暴戾的谢茂,也不会训斥他,不会责打他。谢茂歪在坐席的凭几上,信手拿起茶几上的笛子,轻轻在衣飞石腋窝下戳了两下,还冲衣飞石翻了个白眼,对他说,滚滚滚。 臣退至廊殿,在茶房里,烹了一盏君上最喜欢的滟湖春茶。 臣在茶里放了一颗九转迷心种子。 臣捧着茶,走进古木堂,跪在君上身边。 臣对君上说,君上恕罪,臣知错了。求君上不要和臣一般见识,饶了臣。 衣飞石已然擦干的眼角,又有血泪啪嗒啪嗒落下。 神血带着璀璨的紫光,划过脸颊,有着触目惊心的色泽,落到地上又变得透明。 衣飞石一直低着头,分明知道谢茂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他依然很忌惮。他本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不想被谢茂看见的痛苦与后悔。 君上待臣素来恩遇。 臣才说错了话,被君上轰出去,臣捧着茶来赔罪,君上岂会拒绝? 臣将泡着九转迷心种子的茶递给君上。 君上喝了。 君上对臣没有一丝戒心。 一口茶饮尽,君上才察觉不妥,问臣,你做什么? 衣飞石至今都不能忘记那一幕。 九转迷心种子威力很强大,能够麻痹圣人。君上同样很强大,没能被第一时间迷晕过去。 衣飞石准备好了对君上动手,除了迷药,也有法宝。就在他悄悄扣住法宝,准备迎接君上昏迷前的最后一击时,君上只是愣愣地问他,你做什么?在确认被暗算的时候,谢茂也没有即刻反击自救,而是问他,你要干什么? 谢茂一直都在很认真地听。 衣飞石很伤心后悔。他说的是自己暗算君上的过程,字字句句都带着痛悔。 谢茂不得不慎重,不得不认真。 唯一能宽恕拯救衣飞石,让衣飞石不这么痛苦的人,只有他。 他不是很明白衣飞石痛苦的点,不过,他能对衣飞石的苦楚感同身受。见衣飞石都要崩溃了,他缓缓抱住衣飞石,也不逼着衣飞石抬头,就这么深深地抱住二人耳鬓厮磨几十年,旁的没有,这份拥抱的默契根本不必理智来指挥,身体自动就会找到合适的角度位置。 谢茂两只手在衣飞石背心缓慢地摩挲,试图安抚他:不管你做了什么,我还活着。 他没有安抚到点子上。 让衣飞石后悔的根本不是暗算谢茂,而是他的计划破坏了谢茂的计划。 臣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臣以为能够阻止君上灭世。 臣做错了。 好好好,错了就错了,人活着岂有不出错的?如今你活着,我也活着,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有什么事情错了,咱们一起去纠正它。你这样哭,对局势也没什么好处。 谢茂一边揉他的背心,还要给他擦眼泪,一直在流血泪,你到底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养了点回来,全被你哭崩了你还出不出去了?我那么辛苦给你炼了个新皮囊 谢茂突然想起来了,他把新皮囊放随身空间了,这会儿不正好给衣飞石穿上? 臣用不上了。衣飞石说。 谢茂听着不祥:不许胡说!你一向硬朗,今天怎么一直哭 不是哭。 而是流泪。 衣飞石在未来受了重创,以伤体强行封印君上,送君上入小世界轮回,消耗过甚,已是强弩之末。 一直以来,支持着他强撑着勉强维持局面的,不是谢茂对他的爱,也不是他对谢茂的爱。 是他自认为正确的信念。 他宁可冒死暗算君上,宁可承担君上归来后被制裁的下场,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做得对。 时间轴的出现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强撑着的信念刹那间崩塌,他自认为的拯救变成了暗害,他付出健康、修为,逼着谢茂几次重生,受尽轮回之苦,沉沦万劫无法出脱,非但没有拯救谢茂,反而坏了谢茂的事。 他知道错了。 他撑不住了。 他无法面对谢茂,他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所以,他会一直流泪。 他的心告诉他,这一次,将会是永别。 再也见不到君上了。 怎么忍得住不流泪? 臣对不起君上。 臣错了。 求君上宽恕,此时此刻,臣已力竭,解不开君上的封禁。 时间轴已现世,君上很快就能恢复记忆,自然不会再以臣为念。 君上待臣恩遇深重,仁至义尽,臣无知狂妄,坏了君上大事。臣的身体藏在云海神殿,若君上归去时,臣的神体还不曾腐朽愿受鞭尸挫骨之刑。臣尸蜕之中,炼有九胫白玉骨,若君上不弃,臣献予君上,炼器入药皆可。 臣行此事与门下弟子皆无干系,不敢求君上宽仁,臣两个弟子皆已战陨,只剩一个徒孙。求君上饶他一命,废去修为,也算断绝臣之道统,世间再无祭祀。 君上,臣知错了。 衣飞石低着头,被谢茂抱在怀里。 二人原本有一个彼此都舒适的角度,谢茂突然觉得衣飞石变得有些沉。 当他意识到不好时,怀里的衣飞石已经变得轻若无物衣飞石失去了肉身,变成了完全的魂体。 谢茂被惊得魂飞魄散。 窗外已然漆黑的天一块块坍塌下来,大地剧烈颤抖。 小世界要崩溃了。 小世界为什么会崩溃? 因为,它的主人要陨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 老谢:谁能告诉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516章 两界共主(30) 衣飞石的魂体极其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化作飞灰,与小世界一齐崩溃。 当日谢茂用青玉简回溯时光,见到衣飞石片片皲裂化作光点散向四面八方的情景,平素无梦的人,几个月都忍不住做噩梦。哪怕他知道衣飞石在轮回池里好端端地待着,还是时常半夜惊醒,摸着身边一床冰凉。 如今这噩梦即刻就要变成现实,谢茂满脑子慌乱,反而冷静了下来,迅速思考对策。 衣飞石的虚弱早有肇显,只因他心有盼望,强撑着一口气,一时半会衰败不了。谢茂此时细想,小衣已经虚弱到无法离开游戏世界,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自己竟然妄想,小衣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了。 衣飞石神魂上的虚弱,症结都在那次匆促掉入时空裂缝的消耗上。 为了保护谢茂不受伤,衣飞石几乎耗尽了自己。 这世上有能够救治圣人的药么? 没有。 圣人若受伤生病,要么耗尽至死,要么徐徐自愈,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 只要留住小衣,不让他的魂体全部溃散,他就能自愈。 理清楚思路之后,谢茂开始疯狂搜索能够让衣飞石寄魂的东西。他随身空间里无数奇珍异宝,被他飞速清点,却没有一件合适! 品阶低的物件,养不住圣人之魂。 品阶高的物件,气行太旺,谢茂又怕伤着了如今虚弱至极的衣飞石。 衣飞石已然彻底失去了意识,魂体在将灭未灭的边缘。 这他妈谢茂再是强行冷静,见状也有些急了,草! 衣飞石惯会报喜不报忧,他又见不着真人,一直由铠铠代传视频。若是早一步知道衣飞石虚弱至此,他也不会闹得这么被动。就不说别的,若他早知道衣飞石弱成这样,绝不会收集天材地宝炼那一具逆了天的皮囊身强神弱,衣飞石附身上去非但不能自养,反而会被耗尽。 现在眼看衣飞石就要消散了,他居然一个能养住衣飞石魂魄的物件都没有! 藏着一堆天材地宝,仓促之间,不加工都不能用! 焦急慌乱中,谢茂紧紧咬牙,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的神魂一点点毁朽。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东西。 他要一个品阶高到能够养圣人魂,又能控制好自身的本源气息,不能纯阳,不能纯阴,不能至刚,不能至柔,不能五行欠缺,也不能五行太盛,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还要不生贪婪之心,绝不会贪图衣飞石的圣人之魂,故意消耗衣飞石的神魂,吞噬掉他才行! 这世上存在这样的东西吗?天生天养的绝对没有! 除非谢茂现场加工。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了。 哪怕随身空间可以调整时间流速,也做不到一瞬万年。 等等。 谢茂突然福至心灵。 他倏地抽出雷击桃木剑,朝着左手手臂斩落。 木剑稳稳当当地搁在了臂弯上,肌肤血肉没有一丝伤痕。看不见的神魂在瞬间剥去了偌大一截,谢茂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如纸。 他用失去了神魂的左手牵住衣飞石的手,原本虚弱的衣飞石霎时间化作飞灰。 谢茂眼神一空,眼底露出一刹那恐惧。 他害怕。 太害怕了。 不过,他只害怕了那么短短地一瞬间。他没有时间去品味恐惧。 脑中两句真诀随之出现,清晰得宛如天赐。 谢茂此前对此毫无印象。在想到它的同时,他就随之明白,一旦动用这句真诀,必然元气大伤。 元气?这时候莫说元气,命都要给了! 旧事祭轮回,生死拜时间。 谢茂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冲天金光,恰好十个字,分别镇压天地八方。 原本天崩地裂、摇摇欲坠的小世界在真诀镇压十方时稳定下来,在空中渐渐散去的衣飞石也化作一道金虹,顺着谢茂的左手指尖,沙沙流泻而下。 谢茂满脸煞白靠在宫柱上,看着完完整整留在自己手臂之内的衣飞石魂体,终于松了口气。 万幸,朕还养得住他。 衣飞石是圣人,谢茂自认八成也是个圣人。 用他谢圣人的皮囊养着衣飞石虚弱的神魂,他能够控制好所有属性,不会无意中伤害衣飞石。他更不会有意吞噬衣飞石的神魂,主动伤害衣飞石。 一心一意去找什么天材地宝合适的寄魂物件,谢茂都忘了,他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旁人害怕被夺舍,觉得共用身体不方便,他和衣飞石何等亲密关系?两心一体几十年了,再没有什么可避讳之处。 只是 谢茂顺着宫柱,缓缓瘫坐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左臂,心中苦笑,还真是元气大伤啊。 为了给衣飞石的神魂腾地儿,谢茂本就斩了自己一部分神魂,念动真诀强行拢住了衣飞石溃散的神魂,又被那两句真诀疯狂吸走了大部分真元。 这所谓的元气大伤,并不是真元被清空,休养两日或是嗑个能量石就能恢复。 如今谢茂是实打实地被砍了修为,吸走多少就少了多少,想要恢复,只能重新修行。从新古时代到现在,谢茂辛辛苦苦修行近三年,被这两句真诀闹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寄居在手臂中的衣飞石仅有一缕沉睡的意识,谢茂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虚弱,哪怕这会儿恨不得把衣飞石摇醒了作言情剧状咆哮几句,到底还是舍不得折腾。 眼前小衣差一点就碎成渣渣了,还去摇他吼他,心肝也太黑了吧!肯定不是亲老公。 谢茂苦中作乐地想了想,继续瘫着。 起不来了。 你说咱俩是不是亲两口子?你虚弱成渣渣,我也爬不起来,倒霉都搁一起了。 谢茂抚摸着自己的左臂,满眼温柔。他知道自己在摸衣飞石,然而,如此情深地盯着自己的手臂摸来摸去,活脱脱就是精神分裂的症状,看着无比变态。 谢茂在小世界里待了快十八个小时,好歹养了些元气,慢腾腾地爬了起来。 他想出去也不容易。 必须先想辙离开衣飞石的小世界,回到游戏中,退出游戏之后,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循着来时的方向,谢茂去找那道通往游戏新手村的门,心里其实不抱多大希望。小世界的门通常不会固定下来,随着主人心意,随便往哪儿都能开。如今衣飞石差一点就没了,小世界也经历了崩溃风波,那扇不固定的门很可能已经消失。 若谢茂没有被真诀吸取修为,离开小世界也不难。这不是人算不如天算么? 衣飞石涣散之前,也根本没想过谢茂可能被困在小世界里,他哪儿知道谢茂会被真诀吸去修为? 谢茂心情也不算特别坏。 有衣飞石在身边,哪怕衣飞石已经变成了他的左手,他的心还是很稳定。小衣还活着,我也活着,事情能坏到哪里去?神魂么,养养就好了,身体么,炼炼就有了,修为么,不就是多打几次消消乐么? 他在太极殿内寻找那扇门。 门就在那儿。 还真是谢茂看着被固定好的门,只能是衣飞石的准备,打算在这儿过日子了。 谢茂心情很复杂。 门上刻绘着简单的符文,皆是衣飞石亲笔。 这代表着衣飞石早就打算好了,想要在小世界里,和谢茂长久地生活。 衣飞石早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他穿不上谢茂给他准备的皮囊,也无法离开游戏世界。所以,哪怕谢茂责怪他不务正业,他也要花时间在游戏里寻找玩家,确定自己的服务器,他在小世界里铺设了太极殿,铺设了整个未央宫,将门固定在游戏之中,都是为了和谢茂在一起。 他也曾告诉过谢茂,他受了伤,有些不好。 不过,他一直没有告诉谢茂,他已经不好到了这样的地步。 为什么不告诉我?谢茂站在门前,回望熟悉又陌生的太极殿。如果是谢朝的小衣,如果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小衣,一定会告诉我,一定会和我一起商量对策。 这个恢复了记忆披着圣人光环的小衣,更矜持,更客气。谢茂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说。 衣飞石虚弱到无法离开游戏世界,很大程度是因为在穿越过程中的消耗,他只能说得点到即止,他怕说得太严重了,谢茂会内疚难过。 谢茂还知道,衣飞石原本不会这么快衰败下来。 他太了解衣飞石了。 一直以来,衣飞石对他的态度都是那么地坚决不改。 哪怕二人最纠结为难的时候,衣飞石也没有半点迟疑犹豫。我不说,就是不能说。若没有极其坚定的信念,怎么能在爱人面前如此坚持? 换了别的事情,谢茂稍微放软态度问一句,衣飞石都要立马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然而,为了他的计划,无论谢茂来软的来硬的,他都守住了。 昨天说了时间轴的事情,原本还能在床上与他寻欢作乐的衣飞石,立刻就虚弱下去,从前一个字不肯透露的未来,被轻而易举吐了个干净,字字都是悔痛,句句都是血泪。差一点就死透了。 曾经衣飞石所有的坚持,信念,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都是因为时间轴。 你但凡自私无耻一些,也不至于把自己逼成这样。谢茂又对着手臂感慨。 他一边说话,一边穿过那道门。 小世界与游戏的时间流速不同,在小世界里待了二十多个小时,游戏里不过短短二十几分钟。 空旷无人的新手村里依然只有NPC在走来走去,谢茂原本也没有心思玩游戏,现在虚弱得不行,立马选择退出游戏。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衣飞石差一点就溃散了,他又找不到衣飞石,着急得不行。 想要把游戏座舱里的谢茂闹醒,哪晓得谢茂就跟死了一样,也没一点儿反应。 好不容易等到谢茂从游戏座舱里睁开眼,铠铠立刻就往谢茂身上跳:君 他打算跳到谢茂胳膊上,催促谢茂去救主子。毕竟这个新得的身体比较小,站得矮了容易被无视,说话也没气势不是? 哪晓得以前谢茂都让他跳,今天还没沾着谢茂的袖子,就被呼地一巴掌抹到了地上。 铠铠被摔得七荤八素,两眼发直。 什么情况?我可是主子的弟弟,暴君你搞搞清楚! 他就看见谢茂对着自己的手臂,变态兮兮地说:不过,那样可能我就不是很喜欢你了。你脑子轴是轴了点嗯,也不能说你脑子轴,你对其他人其他事都挺聪明,就是对着我犯蠢。算啦,你就对着我犯蠢吧,我也不嫌弃你。说着,居然还嘴角上翘,显然就是想笑了。 君上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铠铠的表情就像是被雷劈了,就算移情别恋也别现在啊,主子出事了!你先帮我救诶? 巴掌大的铠铠奋力抱住谢茂的裤腿,试图往上爬:我主子是不是在你胳膊里?! 不等谢茂回答,铠铠已经感慨地念了半首诗:独坐书斋手作妻,此情不与外人知。若将左手换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①。您可真变态呀!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笑林广记》,作者不详。 第517章 两界共主(31) 谢茂被铠铠闹得好气又好笑,把他从腿上拎了起来,放在桌面上,说:你在也好。 适才你哥哥和我说得不猜不楚的,从前是出了什么事?什么异血之祸? 衣飞石没有详说从前的事,是因为他认为时间轴现世,谢茂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与其说得一知半解,不如等谢茂自己想起来。 他把自己如何下药迷倒谢茂的过程都说了,一则确实心存愧悔难以面对,二则是希望谢茂知道自己从前犯下的恶行,在自己溃散之后,谢茂又不曾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里,不至于那么痛苦。 他自认为了解谢茂。 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君上还是陛下,谢茂都容不得背叛。 以臣谋君、茶里下药,如此作为,莫说君上难以忍耐,就是爱了他几十年的陛下也无法原谅。 等到君上恢复记忆,想明白他在轮回中设置寻找殉死之人的龌龊心思,在君上的心目中,他也完全够得上死不足惜四个字了。 衣飞石在弥留之际,尽量试图将自己的换散给谢茂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铠铠满脸纯真,困惑地仰头:哈?您说什么? 想诈我的话?门也没有! 谢茂将在小世界里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指着自己的左臂,试图取信这小东西:你哥哥现在正在我手里躺着,也不知道他具体情祝如何。他已经向我坦诚一切,只是时间紧迫,没来得及说太多,你是他的附灵,随他下界,应该知道前因后果? 铠铠跪在桌面上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就是君上喜欢主子,偷偷吩咐我,封了主子的记忆。 这是我和他的事,不问你。谢茂被这个一心护主的小东西气笑了。 在轮回小世界这件事上,铠铠一口咬定谢茂早就知情,且是谢茂主动暗算了衣飞石,一口锅结结实实地按在谢茂身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谢茂不认为衣飞石刚才撒了谎。何况,他思前想后,觉得以自己的性子,也不该是铠铠描述的那样 在铠铠的记忆里,他看得出身为君上的自己也喜欢着衣飞石。可是,喜欢绝不该是算计与欺骗。 若因种种原因无祛开口,那就在旁守口如瓶。若打定主意要表白,哪怕知道自己会失败,也可以留在身边慢慢示好、慢慢磨,确认水到渠成那一刻,再主动追求,皆大欢喜。 趁人之危封人记忆,这与欺负懵董孩童有什么两样? 谢茂骨子里并不喜欢这种作派。 如今有衣飞石实名作证,承认是他给谢茂下了药,谢茂当然相信衣飞石而不是满口跑火车的铠铠。 当然,不管轮回这口锅是谁的,谢茂现在都没功夫去计较。现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同体了,要背锅也是他和衣飞石一起背,难不成为了这事儿还能闹离婚?把衣飞石从胳膊里赶出来? 你就说说异血之患。谢茂耐着性子问。 铠铠嘿嘿憨笑一声,身上穿上一件迷你版小铠甲,无辜地说:我就是件不懂事的小铠甲, 我知道什么呀?君上,我主子还好吧?他睡得挺香的,您看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也早点休息? 铠铠得了衣飞石的封口令,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未来的事情。有时候他满嘴跑火车不小心就蹦出来一星半点儿,但是,像如今这样正儿八经地询问,他早有准备,绝不会开口泄漏一个字。 哪怕衣飞石确实在小世界里向谢茂谢罪坦诚了一切,铠铠却没有得到命令,自然不肯说。 他这样死话不开口、坚决不透露的形状,让谢茂想起了从前的衣飞石。 想起了从前的衣飞石,难免就会想起伏在他怀里,抱着他,眼角不断淌出血泪,不迭请罪道歉,告诉他遗蜕在何处,说愿受鞭戶挫骨之刑,要把尸骨留给他炼器入药,求他废了门下弟子修为,断去世间仅余道统、断绝香火祭祀的衣飞石。 在衣飞石的心目中,他做错了事,犯下大罪,不仅要被处死,还要鞭尸挫骨、断绝祭祀才能赎罪。 明明就在谢茂的怀里,刚刚才颠鸾倒凤甜蜜纠缠过,他却认为谢茂会那么残忍地对待他。 这一段回忆让谢茂怔忡片刻,终究对铠铠抬了抬手。 衣飞石那么戒备着他,铠铠身为衣飞石的附灵,它又岂会信任君上? 一直在装无辜的铠铠得到宽赦,连睡在君上胳膊里不知死活的主子都顾不上了,咻地一声钻回了轮回池,小心肝噗噗地跳。吓死人了!万一君上威胁人家,要把人家拆成零件,人家到底说不说呢! 哼,当然不能说!. 反正拆零件不疼。 在小世界里养了十多个小时,修为大损的谢茂才能起身离开,可见此时虚弱。 事实上,因衣飞石早在未来就受了重创,几个属于衣飞石的小世界都把灵气供养给了主人。不管是从前的谢朝,还是将门开在游戏中的小世界,里面都没什么灵气。谢茂回到了大世界之后,有天衡左右五行阴阳以补益,恢复的速度远比小世界更快。 他目前面临的问题在于,明天要以甘霖久任的身份去线上出席雄虫俱乐部的活动,想要伪装成甘霖久任则需要强大精神力若本身精力不济,精神力自然要打折扣。 精神力和修为不一样。 历世越久,精神力越是强悍。哪怕换了新皮囊也不必从头再来。 谢茂如今惨的是被真诀吸去了真元,精气神都随之耗损,无法长久地维持精神力。 换句话说,让他继续冒充甘霖久任不难,难在长久地冒充下去。 上线五分钟,休息两小时。 为了让上线时间变得更长一些,谢茂不得不窝在沙发里尽力嗑药。都这地步了,能补一点是一点,真元修为补不上来,精气神补上来啊。朕这样的老流氓突然化身秒射男,简直是侮辱联的能力! 祖师,您这是吃什么呢? 陶无极参观一圈军事基地回来,发现谢祖师的修为又掉了一大截。 他心目中的谢祖师高深莫测。修为嘛,看上去真的不高,要是不注意,简直以为祖师是个刚入门三五年的小菜鸟。可是,看着修行只有三五年的祖师干起仗来半点不矜持,孤身闯太空,独自砍雄虫,一己之力占领一个空天堡垒,这战力啧啧。修为?肯定是故意弄得那么低,扮猪吃老虎。 以前看着像入门三五年的小菜鸟,现在干脆三五年都没了,直接就是个懵新! 谢祖师的心肝也太黑了,不知道又要去骗谁? 谢茂也不理他。 陶无极就在谢茂身边晃荡,小声念叨:祖师您吃的什么呀,这么香甜?弟子给您斟茶。祖师,今天天气可好,温度很适宜全家茶叙,要不咱们在外面小露台上坐一坐?弟子给您点个香,剥个果子。祖师,您吃的这个看上去很补哦 谢茂被他烦得不行,顺手扔了一堆药丸子给他瞎吃:仔细吃死了。 陶无极满脸惊喜地捧着走了。 不到半分钟,陶无极又蹿了回来,眼神中充满了错愕: 谢祖师,不能吃啊! 你有完役完了?谢茂嗑药磕得郁闷。 人靠药物的补益是有限的,吃了一丸济元丹,想要继续吃,就得先把药物补齐的真元捎耗掉。偏偏谢茂现在修为大损,玄池动不动就满溢,逼得他不得不疯狂念诀消耗,这动静能不折腾吗? 陶无极这不着调的熊孩子,还跟在他身边要不着糖吃似的,不依不饶。 见谢茂满脸不耐,陶无极激动地说:祖师, 您这药丸子是封天之前所炼制,吃了五行崩坏,要坏事的!万一谢祖师嗑药丸子嗑爆了,三千虫族暴动,他在太空里,想逃都没地儿逃! 谢茂指着门。 陶无极激动地比划了半天,突然间明白了。 他吃了坏事,谢祖师吃了不坏事哇。 谢祖师赏药丸的时候就已警告过他,让他仔细别吃死了。 陶无极只觉得满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惊,拿着药丸子悻悻地离去。固然这药丸子不能吃了,留着下毒害人也不错!这是陶无极作为人类抵抗军专职暗杀者的专业素养。 谢茂一直嗑药嗑到了次日,磕得精神百倍,满心憔悴。 郄谷兰前来提醒,应该上线去活动了。 他来时顺便向谢茂汇报,说熊先生昨天参观敏感单位时,记录了许多详细参数,顺便还插手了几处空天堡垒的安全运作,颇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 熊先生?谢茂拿起个人通讯终端,准备上网。 郄谷兰恭敬地示意了一下,暗指住在隔壁房间的陶无极: 您昨天吩咐下官带'xionghaizi' 先生在空天堡垒内游览。下官根据人类的命名方式称呼贵客,是下官弄错了吗?让主人见笑了。 你没弄错,他就是姓熊。 他想看什么让他看,不准许听从他的命令进行任何改动。 现如今,敌友未明。 相比起来历不明、心性未知的陶无极,谢茂更信任被自己操控的虫子们。 他吩咐郄谷兰退下,确认登入网络。 刚上线,就被甘霖泉发来的消息轰炸了满屏。 谢茂点开通讯录一看,那变态变态的小虫子发了999条消息,图文并茂,带语音,带视频,无非是爸爸你不能这么对我,爸爸我还有利用价值,爸爸你抛弃我一定会后悔的,爸爸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倘若不是甘霖久任开启了紧急号码过滤系统,个人终端早就被戳爆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干净利索地把甘霖泉拉进了黑名单。 甭看甘霖泉发消息那么狠,隐带疯狂报复之意,虫族社会里一个雌子想要报复自己的雄父,基本不可能成功。甘霖泉看着也不是能成大事的虫子,只敢在网上发发消息,都不敢通过紧急号码直接拨通甘霖久任质问一句,类似于新古时代只敢发微信,不敢打电话,胆怯至此。 一个金光灿灿的弹窗出现。 [雄虫俱乐部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小组邀请您加入宴会,加入/拒绝? ] 谢茂点了加入。 身边环境瞬间发生了改变,平静的精神力场也复杂了起来。 虚拟环境中的各类奢华装饰不值钱,值钱的是空间。整个网络以精神力构建,想要在狭小的空间里容纳无数个强大的雄虫,使之不互相伤害、彼此影响,考验的就是虚拟精神建造师的构建能力。 所以,在现实之中,越是宽敞高大的建筑,装修得越是富丽堂皇,越代表着其使用者的身份尊 在虚拟网络中,一间宴会厅里能够容纳的高级精神力雄虫越多,这间宴会厅越高级。 看着这间一眼就能望到头,转个身就碰墙的小宴会厅,再看看身边椅子沙发上都坐满了的虫子,谢茂也是深深地无语了。 虫子们是不是脑子都有坑? 为了炫富美滋滋地折腾自己,你们还真是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一朝暴发的气质啊! 甘霖,你迟到了。 一个宛如人类四十多岁,鬓边有一丝白发,看上去就上了年纪的雄虫,满脸含笑地说。 感谢虚拟网络。谢茂有条不紊地调出此人的资料,察看他和自己的关系。 此虫ID延嗣霆。 哦,糟糕。忘了去赴他那个想造反的约了。谢茂毫无诚意地想。 他左右看了一圈,实在没找到可以坐的位置。 甘霖久任在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的地位显然不高,他来参加宴会,除了属于军部的外虫延嗣霆,属于本单位的虫子居然没有任何一只理会他。至于让个座之类的事情?想都不用想。 在空天堡垒里,甘霖久任被雌虫们当神一般供着,在全是雄虫的小宴会厅里,他几无立锥之地。 延嗣霆风度翩翩地起身走来,含笑道:要不,去我那边坐坐? 旁边有个戴着眼镜的雄虫闻言抬起头来,嘴角勾起嘲讽:是啊,军部那边的俱乐部地方大,宽敞,甘霖最近在蓝星驻扎吧?和军部挺亲?是不是要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享受享受宽敞的沙发? 甘霖久任任职的空天舰队隶属于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这是一个仅有雄虫才能任职的单位,里面的雄虫精神力等级都非常高。延嗣霆所在的军部则是雌虫遍地的地方。两大势力之间,自然形成了一个鄙视链条,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的虫子们相当地瞧不起在军部和雌虫们厮混的雄虫们。 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原本就是主攻精神力开发与运用,在构建空间的技术上堪称霸主,他们的宴会厅自然能够多小就多小,倘若不是与会虫数太多,他们甚至能在一个衣柜里塞进全部雄虫技术就是这么牛批。 军部里精神力顶级大能不少,不过,大多是战斗系。论及一流、二流的精神力大能,军部比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少了无数个,团战完全不行。 雄性竞争激烈的地方,多一个雄虫都是挑衅,何祝两边本来就不怎么对付? 延嗣霆跑研究中心宴会厅串门已经惹来不少冷眼,现在他还想把甘霖久任带走,在座的雄虫们就不乐意了,不乐意就要开嘲讽,张嘴就讽刺军部技术不行。 谢茂咂摸一下, 这就类似于别人请客,有隔壁家来撬客人,被嘲讽你家寒门小户吃得差的意思? 他其实不想跟延嗣霆走。 醒一醒,朕小衣都睡朕胳膊里了,朕还有空陪你造反? 架不住身边的同事火气太大,役等谢茂作出表态,他身边的驳杂的精神力就全部消失了。 [您已被雄虫俱乐部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小组管理员{亭湖顺利}移出宴会厅。] 神经病啊!谢茂彻底无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朕第一次被踢出群!甘霖久任:嚶嚶嚶。 第518章 两界共主(32) [您的好友{延嗣霆}邀请您进入{雄虫俱乐部军部小组}宴会,加入/拒绝? ] 谢茂想都不想就点了拒绝。 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不带他玩,不代表他就要赌气跟军部的人混在一起,尤其是延嗣霆还有一个愚蠢的造反计划。蓝星驻军想要划地自治,不再接受母星统管,必须和空天舰队达成共识。 也就是说,延嗣霆必须把掌管空天堡垒的甘霖久任买通。甘霖久任既然早知道延嗣霆的计划,谢茂想不掺和这件事的概率已经无限趋近于无。 但是,谢茂并不想大张旗鼓地代表甘霖久任和延嗣霆交往。 延嗣霆故意和甘霖久任表现得很亲密,是为了凿实这份同盟关系,甘霖久任完全役必要配合。 [您的好友{延嗣霆}请求会面,接受/拒绝? ] 接受。 延嗣霆下一秒就出现在甘霖久任的会客厅里。 甘霖,你还想回去?延嗣霆问。 甘霖久任是个这样的怂包?被同事踢出来,他还要腆着脸巴巴地回去? 谢茂隐约觉得不是这么个道理,如今身在精神力网之中,又不能翻开摄灵图册找甘霖久任询问,便保持缄默,做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装大尾巴狼么,谢茂精熟。 我在军部也认识两个从事精神力构建研究的大师,可以引荐你们认识。绰静大师,他是我在精神学院的直系学长,我有他的名片,延嗣霆说着, 似乎做了个什么操作,谢茂面前倏地出现弹窗。 [您的好友{延嗣霆}将您引荐给{绰静香},是否确认加入好友? ] 谢茂是真的服气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延嗣霍走到他面前,诚恳地说:放心吧, 我的考核设计就是绰静大师亲自指点生成,每次都能拿到优秀评价。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和绰静大师谈妥,你只要等着拿设计交稿就行了。 这好像是个请高手捉刀的苟合现场?谢茂彻底懵了。 这事儿甘霖久任完全没有提及,郄谷兰也没有事先告知,他真以为雄虫俱乐部的活动,大概就是一帮子雄虫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玩玩雌虫原来你们虫子这么上进的吗?!朕真是错看你们了! 甘霖,我知道你是个有上进心也有理想的精神力者。 但,雄虫存在的意义,并非仅在于使用精神力。你的天生精神力等级是C级,这是无法后天改变的事实。研究中心的虫子们有几个是C级?他们皓首穷经研究精神力,对社会有任何贡献吗? 带兵在星际征战、替帝国打下殖民地、替帝国繁衍后代的,是我们军部。 守卫帝国疆士、维护帝国尊严与荣耀的,也是我们军部。 ......你这样为了帝国艰苦戍守星外的空天舰队军官,居然是被他们排挤、轻蔑的一员,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为国征战的战士不被尊重,反而要被舒舒服服生活在母星搞文职工作的虫子们嘲讽排挤,这样的社会真的正常吗?不应该被推翻吗? 甘霖,接受我的邀请吧。来我们军部的宴会厅,你烦恼的一切都会被摆平。 延嗣霆动情地邀请。 谢茂心里暗暗地想,你可扯淡吧,甘霖久任总共在蓝星服役也投多久。再者说了,住着这么大的空天堡垒,被一群军雌当神明一般供着,还有一堆妻妾伺候着,天天都过着醉生梦死的贵族生活,他怎么就艰苦戍守星外了? 我目前不适合和你走得太近。 谢茂矜持地说。 延嗣霆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马上就是二十年一度的精神力考核了,你要交考核设计,研究中心的虫子不带你,不想给你做指导,你不找外援,难道想自己做? 我想想吧。 谢茂心想,你都要造反了,切断和母星的联系,我还考核个屁? 延嗣霆看着他的眼神略高深,显然是怀疑他还想巴巴地找关系回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服,再说下去就太咄咄逼人,反而惹虫厌烦了。 那好,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给你发一封军部的邀请函。 延 嗣霆颔首告辞。 延嗣霆离开之后,谢茂也很快就下线了。 他翻开摄灵图册找甘霖久任询问:设计考核什么情况? 甘霖久任对这个杀死自己并囚禁自己灵魂的恶霸人类感观极其恶劣,只因碍于魂契控制,他不得不对谢茂驯服坦诚,这会儿也是强忍着心底的厌恶,不由自主地对谢茂解释:这是由皇家监察委员会主理、军部和精神中心协理的全军考核,所有担任军职的雄虫都要参与,每二十年举行一次。 其主要目的是考察军雄的精神力水准,考核成绩不及格的军雄会被强制退伍。 所以你精神力水平那么差?不找人不找虫子作弊,就会被清退?谢茂也算开眼界了, 敢情虫子的精神力水平是被动的,从前弱的以后不可能更强,从前强的倒是可能变弱,所以需要强制考核。 甘霖久任差点被他气死,硬邦邦地说:我的精神力是C级 ! 谢茂将摄灵图册合上,笑道: 你还挺有脾气。 甘霖久任的魂体瞬间就趴在了地上,原本凝视的魂体仿佛被泰山挤压,显出崩溃的征兆。 衣飞石差一点就溃散了,谢茂耗尽修为才把爱人留住,这种情况下,他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搁往日谢茂未必会和甘霖久任一般见识,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在发泄。心情不好砸个杯子怎么了? 压了甘霖久任近十分钟,甘霖久任的魂体凄惨地溃散了六分之一,眼看就要彻底崩溃了,谢茂才移开了看不见的泰山。 如今脾气能好些了?谢茂问。 甘霖久任虚弱地点头:主人, 我脾气一向很好。 雄虫。 谢茂点点头,雄虫实在被虫族社会太过娇宠,一句服软的话都能说出骨头来, 据我所了解,虫族社会的管理制度很严谨。既然是全军考核,被准许这么公然作弊吗? 这不是作弊,而是在合理范围内利用规则。甘霖久任声音很纤细,干脆使用魂契和谢茂沟 雄虫的精神力总共分为ABCDE五个等级,分别对应考核的精神、优秀、良好、普通、及格。甘霖久任在前一次毕业考核时拿到了良好的评价,因此他的精神力水准被官方核定为C级。 考核制度要求递交的是构建设计,但,事实上并非所有雄虫都是技术岗。 许多能用精神力作战的雄虫就是仗着天生力量强悍,对于什么设计啊原理啊技巧啊,一窍不通。 因此,考核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官方设计稿,一种是自设计稿。 待考核的雄虫可以自主选择各种构建模型,选择了模型之后,他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进行真实构建,固化模型之后,递交主办方进行考核。 考核方会根据递交模型的设计难度、构建难度、固化难度等几个方面进行评审,最终给予评价。 官方所给出的设计稿通常都是四平八稳的状态,一个天生精神力C级的雄虫,如果在某个方面微操不行,很可能拿不到良好的评价,短板严重的虫子甚至会直接掉到及格线,也就是E级评价。 寻找构建设计大师捉刀的意义,就在于请大师给自己量身定制一个自设计稿,主要突出自己的得分项,弱化短板的存在感,使自己的精神力得到充分的运用,使评分收益最大化。 这是被允许的规范操作。 考核方甚至鼓励军雄们寻找适合自己的自设计模型,多多练习,保持水平。 只有偷偷把大师的设计署名为自己,联合骗取精神构建设计这部分的分值,才是被严厉禁止的违规做法,会被监察委员会查处考核的主办方就掌控着宪兵部队。精神力这东西也没办法作假,见面打一架就知道对方大概的高低了,所以,基本上投虫子会恶意犯规。 我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延嗣霆联络你,是为了取得空天堡垒的支持,蓝星驻军想要切断和母星的联系划地自治,他为什么还支持你的精神考核? 谢茂不解的问。 甘霖久任依然通过魂契回答:彻底封闭跃迁通道需要很强大的能量支持,他的行动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我的精神考核掉出C级,就会被调离空天舰队。 因为是魂契沟通,除了甘霖久任想说的话之外,谢茂还能感觉到甘霖久任的思想。 尽管甘霖久任不想承认,但是,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下属的空天舰队中,真的没有比甘霖久任精神等级更低的战斗力者了。买通毫无根基的甘霖久任容易,买通其他世家出身的空天舰队指挥官,延嗣家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延嗣霆绝不希望甘霖久任被迫卸任。 将甘霖久任扔回摄灵图册之后,谢茂歪在沙发里,思忖片刻。 他目前有三个选择。 第一,扔下空天堡垒,让甘霖久任神秘失踪。 第二,配合延嗣霆,帮蓝星驻军脱离虫族母星的控制。 第三,背叛延嗣霆,向虫族母星报告延嗣霆准备造反,准备加官进爵走向虫生巅峰。 按说他如今爱人还在沉睡,选择一好像是最浪子的潇洒作为,你们的破事朕不管但, 谢茂早已习惯了当家作主肩负苍生,人类如今境遇惨谈,谢茂面上看着谈淡地不想裹事,其实相当地看不惯。 没有任何种族能够奴役人类。 这是不被准许的! 他在第二和第三选择中考虑了很短时间,决定先执行第二个选择。 此时背叛延嗣霆是个釜底抽薪的选择,不说延嗣霆绝对会对他严防死守,他如果想背叛延嗣霆,延嗣霆的计划必然会失败。可是,延嗣霆失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人类有什么好处? 同样,延嗣霆成功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人类有什么好处? 谢茂希望延嗣霆既不成功,也不失败。 如果蓝星驻军能和虫族母星的军队开战,打个十年八载的,疯狂消耗虫族有生力量,那最完美。 所以,他会帮助延嗣霆切断蓝星和虫族母星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不能永远被切断。 在坐实了蓝星驻军叛乱的同时,虫族母星就可以重新找到前来蓝星的路径了。 对于虫族的未来,谢茂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 内战吧,虫子!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第519章 两界共主(33) 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执行,谢茂开始查阅精神考核的相关资料,认真准备考试。 花了三个小时研究皇家监察委员会发布的官方设计稿,谢茂从E级模型开始着手固化,短短十五分钟就做到了A级模型,不费吹灰之力。对于甘霖久任而言无比艰难的操作,对他来说真不算个事儿。 谢茂也不打算出风头,考核的时候递交一个C级模型的固化作品就行了,确保甘霖久任不掉级。 毕竟,虫族的精神力好像没有后天升级的渠道, 一个C级 虫子突然完成B级模 型极其不正常。 解决掉考核问题,谢茂需要解决的就是身份问题。 他可以伪造甘霖久任的精神力,但是,为了和延嗣霆等蓝星驻军交往,他还需要一个与甘霖久任极其相似的皮囊,近距离接触时不能有任何破绽。 谢茂开始勤勤恳恳地做傀儡偶人。 他是个有备无患的性子,当初陶无极割了甘霖久任的脑袋,他就顺道取了一瓶子甘 霖久任的鲜血。 事实上,如果没有人类修士在场,哪怕不使用鲜血,虫子们也很难发现傀儡的破绽。一旦将鲜血放入傀儡体内,绑定替身祛术,就连与甘霖久任有血缘关系的修士也不会发现破绽。 甘霖久任的魂体被拘在室内,被谢茂一寸寸描摹,所以细节特征都被刻绘在傀儡身上。 陶无极对此叹为观止。 原本陶无极花了很多时间去空天堡垒内参观军事单位,见到谢茂炼制傀儡的手法之后,顿时惊为天人,什么军事单位也懒得去看了,天天扒门缝。 谢茂干脆打开门让他近距离围观。 他激动得抱住谢茂的大腿磕头: 谢祖师,您是我亲祖师! 接下来几天,陶无极就乖乖地守在谢茂身边,端茶倒水,服侍得极为周到。 谢茂不让他上前,他就在不耽误谢茂动作的最近处乖乖蹲着,也不张嘴瞎叨叨,睁大眼晴认真观察,遇到太复杂的问题,还会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半夜三更想得不住挠头。 谢茂制作傀儡时手法极其精妙细致,态度也很专注,很少分心其他。 这日,陶无极正沉浸在谢茂行云流水的炼制手法之中,谢茂却意外地停了手,怔怔呆立片刻,从遍布零件的屋内走了出去。这一出闹得陶无极莫名其妙,思前想后不得其解,祖师的炼制过程出问题了吗?我怎么看都没问题啊?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我见识浅薄没有发现根源上的缺陷? 他偷偷往门外看,只见虚拟阳台上,谢茂坐在躺椅上,举着左手,右手在左手上轻抚。 什么情祝? 祖师的左手在炼制过程中受伤了? 那也不用做出那暖昧的动作吧?正常人会用抚摸爱人的姿态去摸自己吗? 谢茂是想起了往事。 在新古时代,他准备去刺杀谢润秋的时候,也制作了一具很逼 真的傀儡。那日他在傀儡上刻绘金痕时,衣飞石回来了。那时候的衣飞石多好啊,会固执地坚持己见,一心一意认为自己没有错,哪怕他吃了很多苦,浑身上下也都充满着向上的坚持和活力。 和如今这个沉沉睡着的小衣不一样。 如今的小衣不仅仅是虚弱,还有失去了信念的软弱,他失去了咬牙坚持活下去的勇气。 加上在小世界度过的时间,衣飞石躺在谢茂的胳膊里已经有整整四天了,谢茂能感觉到他彻底溃散的魂体被滋养了起来,不再将散未散谢茂养衣 飞石完全不吝惜资源,他有一口气,就要给衣飞石半口,他有一点儿滋养,就要给衣飞石八成。 然而,衣飞石还是沉沉地睡着 ,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 二人神魂相接,共用同一个皮囊,谢茂就像是紧紧地贴在衣飞石的心上,二人融合在一起。 所以,谢茂能感觉到衣飞石的状态。 衣飞石的魂体在恢复中,欣欣向荣,日益良好。可是,衣飞石的信念彻底死了。 谢茂至今都忘不掉,衣飞石伏在他怀里,抱着他,一句句说出的对不起。 是不是只要我一日投有恢复记忆,对你来说,我给你的所有宽恕和谅解都是假的? 谢茂轻轻抚摩着自己的左臂。 在阳台上,他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傀儡制作完成之后,谢茂开始寻求使衣飞石苏醒的办法。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能够信任的对象非常少。思来想去,谢茂和铠铠简单聊了两句。 铠铠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照本宣科地告诉他:您可以去别的地方问问呀。 谢茂方才想起了隐藏在游戏里的时间轴。 他觉得铠铠背后还有什么人在进行指点,不过,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很奇怪地就消失了。 你了解时间轴?谢茂问。 铠铠心说,您的祛器,我一件小小的铠甲,那也是我配了解的? 不过,阔别已久的风控专门出现找他商量对策,铠铠也不好拒绝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小伙伴。大家都是为了帮助主子顺利睡到君上的床上,相亲相爱不吵架。为了主子早日苏醒痊愈,铠铠要努力撒谎。 一点点?铠铠用手指比了个黄豆大的距离。 你认为我的本命法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虫族的游戏里?谢茂问。 铠铠摇头:这是很多点了。 如果我用时间轴去了别的时空,时间流速是一致的吗? 您可以选择回来的时间啊。比如您12点去别的时空,就选择12点回来。您也可以11点回来。去年的11点回来,明年的11点回来。铠铠一脸天哪,君上你咋变得这么笨的表情。 容苏苏告诉我,一旦穿越时空改了历史,原本的世界就会独立出来,形成不同的平行世界。我回来的时候还是这个世界吗?谢茂问。 您可以选择不改变历史啊。铠铠嘴快,下意识地叭叭了一句,这句话才是铠铠的真实水准。 谢茂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忙补充道:您有坐标的啊, 您可以选择回到原本世界还是平行世界,别的人分不清楚哪个世界在什么地方,您可是君上啊,您肯定能分得清楚! 风控是这么说的,应该役错吧?至于具体怎么区分,铠铠才不知道。 见谢茂若有所思,铠铠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 那个.....是您的本命法器。 谢茂抬头。 它肯定听您的话。铠铠佯作不在乎地咳嗽一声。谢茂听懂了铠铠的潜台词。 您有什么不明白的,折腾我一件小铠甲做什么?您问时间轴去。 谢茂认为,铠铠这回说得对。 他登上游戏座舱,进入游戏登录界面,系统自动给他切换到了时间轴。 谢茂直接用真元强行去碰触时间轴从前他不知道时间轴的来历,担心被虫族的技术人员发现掌握自己的行踪和属性,并不敢直接动用真元去探知。如今衣飞石和铠铠双重保证,时间轴只能是他的祛器,他也没感觉到极度危险,折腾起来就放肆多了 。 真元与时间轴碰撞的瞬间,原本像是巨大光幕竖立在谢茂跟前的时间轴倏地消失,直接映入了谢茂的紫府之中。 这使得谢茂直接回到了游戏的登录界面。 这游戏对谢茂而言已经役什么价值了,他果断退出登录。 时间轴被从游戏里取了出来,留在了谢茂的紫府之中,诸多奥妙自然浮现在谢茂脑海中。 唯一让谢茂觉得很意外的是,衣飞石坚信时间轴现世,他很快就会恢复记忆,现在时间轴已经被取回脑中,谢茂自动明白了使用时间轴的一切奥秘,却依然没有恢复任何记忆。 不止没有恢复记忆,连铠铠提醒他取用时间轴时露出的些许破绽,也都被谢茂瞬间遗忘了。 谢茂原本想通过时间轴回到新古时代。岳王父子是神魂专家,人品贵重值得信任,衣飞石的属性又与岳王信仰之力相合,他想去找岳王爷商量救治衣飞石的办法。 如今时间轴本命法器入体,谢茂明白了许多关窍,他看着自己的左臂,叹了口气。 找谁也没有用。世上唯一能救衣飞石的人,只有衣飞石自己。 他唯能做的事,就是供给尽量多的真元修为好好地养着衣飞石,让衣飞石尽快地恢复 健康。 只有确保了神魂的强大稳定,衣飞石才有苏醒过来的资本,否则,衣飞石如今醒来, 反而更加消耗原本能量就所剩无几的神魂。 换句话说,衣飞石如今沉沉地睡着,反而是一件好事。 郄谷兰前来回禀。 主人,甘霖久任有一个会面申请。 谁发来的?谢茂问。 延嗣家族邀请您参加在B战区举行的酒会,为表示诚意,延嗣家侧夫人伊摩图门将亲自前来空天堡垒递送请帖。 郄谷兰说。 伊摩图门也算是谢茂的老熟人了,尽管双方从未见面。 他想了想,询问道:这种情况正常吗? 由侧夫人递送请帖是非常礼貌重视的表现,不过,此前没有战区司令派遣监察官员往空天舰队递送请帖的记录。郄谷兰含蓄地指出,你们仨完全属于三个不同的军事单位。 谢茂想的却是,延嗣霆在蓝星驻军的势力确实很强大。 想想看,全世界都知道军部、皇家监察委员会和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各自为政,彼此不对付。 延嗣霆是军部驻E战区的司令官,他能把侧夫人安插在B战区的监察部门当小头目,证明他和驻扎蓝星的监察部队关系相当不错至少买通了其中几个重要官员。他还和监控着蓝星的空天舰队指挥官甘霖久任取得了默契。 让伊摩图门亲自登上空天堡垒送请帖,是表示敬意,也是一种敲打示威,这是在彰显实力。 谢茂觉得,延嗣霆此举,还有这么一点试探虚实的意思。 空天堡垒遭遇袭击的战报已经发回母星了,毕竟被谢茂轰灭了那么多穿梭舰,甘霖久任的两位高官侧妻也死了,这种事情遮掩不了。延嗣霆作为战区司令,得知这份战报的详情世不算太困难。 延嗣霆未必能想象有人可以冒充甘霖久任,但是,他的计划太重大,为了确保安全,他肯定会派人来确认同盟的忠诚度。如果甘霖久任有问题,谢茂毫不怀疑,延嗣霆还可能杀甘霖久任灭口。 一旦甘霖久任离开空天堡垒,前往蓝星的E战区参加酒会,延嗣霆想杀他就太容易了。 蓝星之上,可没有大红锤。 这货还真是有点不好搞。谢茂吩咐郄谷兰:给他一个通行名额。 伊摩图门是个已婚雌虫,脸上的虫纹已经消失了,谢茂得考虑考虑,要把魂契放在什么地方。 好好演戏欺骗来访者?谢茂真役这么辛苦地打算。他打算把延嗣霆的枕边虫做成傀儡,以后对付延嗣霆就简单多了。到时候整个虫族反叛军都是他的傀儡,和母星虫族打起来自然更加卖力。 郄谷兰脸色有点古怪。 有什么问题?谢茂问。 郄谷兰说:主人, 延嗣家申请了七个名额。根据虫族的社会风俗,除了主使之外,另有两位副使,还有四只雌虫是延嗣家族送给您的礼物。 也就是说,人家很有诚意地来送礼,你不能这么小气地只批一一个名额。 给三个吧。礼物就不用进来了。 次日。 谢茂操控着傀儡,接见了前来拜访兼送邀请函的伊摩图门。 伊摩图门没有穿军装,穿着虫族的贵族礼服,还戴了一顶假发,假发上挂满了名贵宝石,谢茂发现居然还意外地挺好看。虫族的主流审美挺在线么。 双方见面寒暄,谢茂等着伊摩图门介绍两位副使。 哪晓得伊摩图门客气地说: 妾此来传达老爷的友好祝福与慰问。听说您的两位侧夫都在袭击中牺牲,实在太令虫感佩动容。老爷在家族中遴选了年轻美貌的雌子,赠予大人,希望能聊以安慰大人的丧妻之痛。 两个站在他身边的年轻雌虫上前屈膝施礼,温顺地说: 拜见雄主。 谢茂: 朕给你三个名额的意思,就是让你带着副使进来。 你还真是聪明机智啊,单单把礼物带进来是几个意思?!你们虫族的风俗呢?副使呢? 第520章 两界共主 (34) 所有靠近谢茂的雌虫,其本质都和肉包子打狗差不多,能无恙回归的基本上没有。 伊摩图门仅仅带了两只雌虫前来拜访,不说雄虫精神力对雌虫的天然压制,空天堡垒里兵力充足的雌虫傀儡就足够把这三只雌虫收拾得服服帖帖。定神符控制住之后,谢茂慢条斯理地将之制作成傀儡。 考虑到伊摩图门己婚的身份,脸上虫纹都已消失,魂契被谢茂放在了他的刀翼之下,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阴影,不注意绝看不出来。 至于其他两只雌虫,谢茂照旧把魂契放在了虫纹下。 谢茂始终操控着与甘霖久任模样一般无二的傀儡会客,陶无极则以人类身份大喇喇地出现,提醒说:祖师, 这两只魂契放在虫纹上只怕不好。 伊摩图门等三只雌虫都惊讶地看着他。 作为B战区情报部门小头目,伊摩图门见过陶无极的情报资料,他知道这就是人类抵抗军里赫赫有名的逍遥无极,在母星暗杀了无数要害部门的官员。 甘霖大人,危险。伊摩图门下意识地维护谢茂。 此人是人类抵抗军的暗杀者,常年乔装改扮潜伏在母星,伺机杀害重要官员。不管他用什么身份接近您,都是假的!他是刺客! 陶无极则继续对谢茂侃侃而谈:雄虫都是淫棍。这两个送上门的雌虫长得如此英俊美貌,甘霖久任哪有不享用的道理?您让他们脸上一直挂着虫纹,这是天大的破绽。 谢茂示意伊摩图门稍安勿躁,没好气地让陶无极退下:我在会客, 你还有规矩吗? 陶无极举手道:祖师, 为了掩护身份,我建议,我们再捉一只雄虫。 偌大的会客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场的虫子全都是谢茂的傀儡,仅有谢茂与陶无极两个人类。 虫子傀儡并非没有自我意识,只是自我意识屈从于谢茂的意识之下,魂契强行将谢茂的利益作为虫子的第一目标进行思考判断。空天堡垒里所有虫子都知道甘霖久任已经遇难,对此也并非不悲痛,然而,悲痛的同时,他们依然将谢茂的利益当作至高目标考虑,保证了无懈可击的忠诚度。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提议捕捉第二只雄虫的不是谢茂,而是陶无极。 陶无极并非契主。 拥有自我意识的虫族傀蠲,也不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丝毫不知思考的低级傀儡。 你要挑起战争吗?郄谷兰冷漠地质问。 陶无极从来就不害怕雌虫,短刀在指尖翻飞,同样挑衅地看着郄谷兰。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招惹他。谢茂说。 陶无极这才发现谢茂居然是在对自己说话,他眨眨眼,试图向谢茂寻求支持:祖师, 他们是傀儡,竟然向着虫子说话,您就不管一管? 他们是我 的傀儡。谢茂微一点头。 郄谷兰迅速指挥两个雌虫上前,守在陶无极身边,只待谢茂一声令下,立刻将陶无极押下。 你现在老实一点滚出去安安静静地待着,我对你的狂妄无礼既往不咎。 否则如何,谢茂没有说。 他也不需要说。 陶无极很识时务,只思考了两秒,他就顺从地跟着两个雌虫退了出去。 伊摩图门并不知道谢茂的人类身份。 他从头到尾看见的仅是与甘霖久任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他不知道谢茂出于何种考虑不愿意接受延嗣霆送来的礼物,这会儿也只能下意识地替谢茂分忧:甘霖大人, 逍遥无极说得有道理。如果您出于某些顾虑不能宠幸他们请将他们即刻处死。 未婚的雌虫拥有完整的公民权力,一旦缔结婚约,权力就彻底转移到雄虫手里。 这两个被延嗣霆送给甘霖久任作为礼物的雌虫,就算被杀死了,甘霖久任也不过支付一笔罚金,完全不必坐牢,也不算触犯任何祛律。 谢茂觉得他们的考虑都很舍本逐末。 任何与谢茂接触过的虫子都变成了傀儡,变成了他的心腹,谁会出卖他呢?空天堡垒防守严密,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他难道还担心有虫子怀疑他的身份? 退一万步说,就算传出他不拆礼物的消息,难道还不许甘霖久任性无能吗? 伊摩图门一直显得硬朗俊美的脸上稍微有些红: 不允许的。 雄主的繁衍能力与精神力相等。如果一位雄虫无法再繁行后代, 通常也会失去精神力,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郄谷兰解释说。 是吗?谢茂觉得,这和他记忆中的虫族社会不太一样,是不是有点太动物世界了? 动物界的雄性很大可能在失去战斗力后被放逐,甚至会被杀死。可是,虫族已经拥有了完善的社会制度,处于社会顶端的雄性怎么会准许自己在失去力量后晚景凄凉?老去的雄性必然会通过制度保障失去力量,后的老年生活,处于权力巅峰的青壮年雄性也会主动维护这制度, 确保自己老年无忧。 谢茂越来越觉得,如今这个时代的虫族社会,真是处处都充斥着诡异的违和感。 这件事我会处理。 谢茂依然不打算对两个身为礼物的雌虫做什么。 不说他没有雄虫傀儡,无法让两只虫子褪去虫纹,就算他有雄虫傀儡,也不可能命令雄虫傀儡去拆礼物。他更不会如陶无极所想,去捉一只雄虫制成傀儡充当淫棍,也不会如伊摩图门建议的那样,杀死两只小雌虫,将之伪装成激情中发生的意外。 两军交战,杀个你死我活很正常,要谢茂去欺负两只已经被制作成傀儡彻底臣服的小虫子,这与他的脾性不合。 会客厅里全都是谢茂的傀儡,他做了决定,所有虫子都保持缄默,不再建议。 行了,帖子我已经收到了。你先回去吧。谢茂手指在帖子上点了点,也没具体说会不会去。 伊摩图门如今要担心的依然是如何向延嗣霆交代:老爷邀您赏光 谢茂重新拿起帖子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正执役期间。 那日若是闲暇无事,我自然去凑个热闹。若防务吃紧不太方便,你就替我请延嗣大人海涵一二。 伊摩图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若他不是傀儡,当然要负担起游说的职责,务必请甘霖久任赏光出席延嗣家举办的酒会,现在被谢茂三下五除二更换了立场,根本不能违背谢茂的意志,只得再次点头:是。妾明白了。 谢茂突然在帖子上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意外地问:延嗣清平跟你来了? 虫族的请帖很繁琐讲究,落款除了发帖子的主人家,通常还有携夫人某某的句子。在帖子的封底上,还要写好递送帖子的主使与副使,分别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最尊贵的客人通常是由侧妻亲自登门送帖,代表着两家关系亲厚我的亲老婆主动给你送帖子,我多信任你啊! 伊摩图门点头称是:清平是妾的副官,也是妾在延嗣家的臂助。 我想要延嗣清平。 谢茂改了主意。 延嗣霆送礼来是一种试探,谢茂也不打算一直被延嗣霆牵着鼻子走。 态度太过软弱也不正常。 何祝,他也确有几分心思,想要延嗣清平随侍身旁。 当初谢茂让延嗣清平带自己离境,遇到袭击事件,一人一虫都上了山。谢茂被容苏苏算计时,延嗣清平和常思源在一起。直到大红锤发威,谢茂仓促间升入太空,就失去了延嗣清平的消息。 对谢茂而言,延嗣清平不过是诸多傀儡中的一具,顶多资质稍微好一点,毕竟,他是只黄金虫。 傀儡本质上就是消耗工具,随时可能折损。 有价值的傀儡就修一修,没价值就随手丢弃。 然而,对延嗣清平而言,谢茂是唯一的主人。 他在信仰之芒的袭击中侥幸存活下来,伺机逃出了常思源的控制,随后想尽一切办法追查谢茂的下落。如果谢茂安然无恙,他要回到谢茂的身边。如果谢茂身陷囹圄,他就必须救谢茂脱险。如果谢茂不幸身故,他会不惜一切替谢茂报仇。 能在大红锤的袭击混乱中活下来,能从人类抵抗军的大本营里逃出来,还能找机会跟到了空天堡垒打算查问谢茂的下落,延嗣清平的能力韧性都显得可圈可点。 虫族傀儡都是具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其能力很大程度上受限于自身资质,后天培养固然也能些微提升,也得有空去培养不是?现如今遇到延嗣清平这样的宝贝,谢茂那里舍得轻易放手? 伊摩图门不大明白谢茂的意图,本能让他不愿意交出延嗣清平。 延嗣清平是他在夫家的助力和臂膀。如延嗣清平那么优秀的雌子,很多时候,家族也不会愿意他随便出嫁。嫁给别人家,就是别人家死心塌地的助力,损己而肥他,极其不划算。 然而,魂契控制一切。 伊摩图门不得不温顺地请示:主人, 您是要迎娶清平吗? 谢茂一直使用甘霖久任的傀儡主持会见,伊摩图门变成傀儡都不知道自己的契主是个人类。 你回去问问延嗣霆,看他怎么说。 谢茂看似没主意,口吻很轻快, 先把清平留下。 要娶延嗣家的雌子,应该和延嗣霆商量婚事,双方达成共识。议定婚期之后,再由延嗣家送嫁结亲。通常情况下,延嗣家说不得还会多送几个没对象的雌子作为陪媵。 一边叫伊摩图门回家问延嗣霆的意见,一边把延嗣清平留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管你家许不许婚,反正把虫子留下,我要先睡了。其实就是不想给任何名分的意思。 伊摩图门觉得甘霖久任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敢这么挑衅延嗣家? 偏偏他又无法拒绝谢茂的命令。 是,妾回去便请示老爷。 伊摩图门写了一道手令,让郄谷兰把延嗣清平带了进来。 * 郄谷兰遵照吩咐,准备了几份礼物,让伊摩图门带着充作回礼,客客气气地把伊摩图门送到蓝星。 抵达大陆之后,伊摩图门离开星舰,改乘悬浮车,返回延嗣家在蓝星的大宅。延嗣家大宅位于E战区中央官邸,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军雌站岗守卫。他穿着礼服带着假发,内心充满了荒诞与矛盾。 他是军校毕业最优秀的军虫,从小勤恳优异,意志坚定。他忠诚于帝国,忠诚于雄主。 可是,不过是去空天堡垒送一趟帖子,他的虫生就被彻底改变了。 他效忠的对象,突然就变成了主人。 哥你回来了!伊摩飒一边在大厅里快步疾走,一边整理着腰带, 羡莞谆又找事儿! 羡莞谆是延嗣霆的正妻,伊摩图门仅是侧妻之一。 你现在应该在单位。 伊摩图门毫不客气地指责弟弟, 不想被找事就不要随便往家里跑。你是有工作的虫子,和常年在家养尊处优生蛋的虫子不一样。不许反驳不许哭诉,马上离开跑步! 伊摩飒才被正室大哥捉住揍了一顿,状没告完就被亲哥哥撵出家门,咧嘴做了个鬼脸:反正我不亏。我睡着雄主了!走了! 雌虫们都挺想得开,只要能睡到雄主,谁稀罕在家待着?嫖完就跑呗!挨一顿打就当嫖资了。 伊摩飒理着腰带,啪嗒啪嗒朝着大门跑了出去。 伊摩飒才刚刚跑出门,一个穿着绣文极其繁复华丽日礼服的年长雌虫,在几个年轻侍虫的簇拥下追了出来,这位雌虫脸上徐着白/粉,肤色显出异常的白,除此之外,他长相非常英俊,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潇洒。 伊摩图门上前施礼: 妾伊摩图门拜见哥哥。 羡莞谆的雌子延嗣清平在伊摩图门身边做副官,伊摩图门未嫁入延嗣家之前,也常常以延嗣清平同学的身份前来拜见羡莞谆,二人关系一直很温和。羡莞谆无奈地叹气:伊摩,飒又无故缺勤了。你知道我不是嫉妒他往雄主身边凑,这孩子太不上进。 伊摩图门温顺地低头跪着,说道:妾明白哥哥慈心。都是飒不争气。辛苦您多管教。 妻妾之间才说了两句话,就听见延嗣霆的声音从三楼走廊上传来:伊摩回来了?上来。 伊摩图门应了一声是,再次向羡莞谆施礼:哥哥,妾先告退。 羡莞谆只能点头放他离开。 眼见两个侍虫扶着伊摩图门离开,羡莞谆抬头,刚刚还站在走廊上的丈夫也已经回了书房。他只能难堪地站在大厅里,身边一堆尽量低头假装不存在的侍虫,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伊摩图门在嫁入之后,一直显得很低调恭敬,问题是,伊摩图门根本不必亲自去争。 延嗣霆很自然地维护着年轻的小侧妻,羡莞谆一句重话役说出来,延嗣霆就把伊摩图门支走了。他以正室的权力棒打伊摩飒没什么问题,若是想动伊摩图门一根指头,延嗣霆就要发脾气。正妻想要处置侧妻,需要理由。丈夫想要收拾妻室,哪里还需要理由?高兴就行。 羡莞谆也已经想明白了,他根本没打算对伊摩图门如何。可是,延嗣霆还是救场如此及时。 生生把羡莞谆闹得下不来台,气得差点吐血。 羡莞谆所不知道的是,伊摩图门此时的处境并不太好。 他跪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印着重重一道瘀痕。 那不是巴掌打的。雄虫不会用裸手去抽身强体壮的雌虫,那也太蠢了些。 延嗣霆的书房里有一根二指粗的合金硬鞭,伊摩图门转述了谢茂的回答之后,延嗣霆就用合金硬鞭在伊摩图门脸上狠狠抽了一下。牙齿撞破口腔,鲜血瞬间顺着嘴角滑落,脸颊上也留下重重的瘀痕。 伊摩图门目无表情地垂睑跪着。 他原本应该劝说甘霖久任答应前来酒会,也不应该直接把延嗣清平留在空天堡垒。 因为魂契的控制,他应该做的努力全都被主动放弃了。在延嗣霆看来,他只能是办事不力。 看出什么异常了吗?延嗣霆倚在书桌前,口吻严肃。 伊摩图门和延嗣霆的儿子延嗣清平是同学,他嫁给延嗣霆之后,夫妻之间也很少有旖旎温馨的氛围,大部分情祝都更像是上下级关系。伊摩图门虔诚忠心地侍奉着丈夫,也从来不会撒娇。 夫妻间都很习惯这种公事公办的气氛,伊摩图门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答道:妾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甘霖大人似乎不大喜欢妾的到访,以妾看来,他应该也不会出席酒会。 延嗣霆沉吟片刻,说:他倒是有点脾气了。 妾以为,甘霖大人若对夫主一无所求,必不会如此不客气。他既然敢对延嗣家摆脸色,应是有恃无恐。伊摩图门说。有所求,就是准备吃你的好吃。无所求,反而需要虚以委蛇。 延嗣霆不禁摇头:可惜清平废 了。 伊摩图门沉默不语。 虫族家庭里父亲溺爱雌子的情祝非常普遍,尤其是家里有了极其优秀的雌子,雄父不愿将之外嫁,损己肥他,就会仗着自己在家中的权威,非常夸张地宠爱雌子,把雌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习惯了在家中的优越生活,根本不希望出嫁。 生杀予夺的精神控制下,雌子很难反抗这种宠爱,其雌父也没有任何保护孩子的能力。 谢茂所冒充的甘霖久任就和他的雌子甘霖泉关系不清不楚。 延嗣霆在这方面还算有些节操,他对延嗣清平的资质相当垂涎。不过,忍了这么久,终究没下手。 夹在延嗣霆与延嗣清平父子之间,伊摩图门心知肚明。他知道延嗣霆迟早会对延嗣清平下手。 正因如此,得知延嗣清平被甘霖久任强行留在空天堡垒之后,延嗣霆才会显得那么气急败坏,甚至动手殴打了伊摩图门。 他怨恨伊摩图门没能把延嗣清平带回来。 延嗣猜平是他早就看中的肥肉,却被甘霖久任半路截胡!如何不恼恨? 伊摩图门只能低声道:夫主,大局为重。 延嗣霆杀心已起,冷笑着说:哼。大局为重。 一旦封掉跃迁通道,使蓝星坐标随机飘摇,让母星再也找不到蓝星,他必要杀了甘霖久任,夺得空天堡垒,夺得大红锤,夺回猜平。 一个精神力等级仅有C的渣渣,也敢肖想清平,也想与延嗣家联姻。你配吗?! 他什么时候来送婚书?延嗣霆强忍着 杀气,问道。 伊摩图门觉得自己很大可能又要挨揍了:甘霖大人让妾回来问问夫主的意思。 人、家、根、本、不、想、来、送婚书! 延嗣霆怒极反笑,合掌吐气:好。 有想法!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合金硬鞭就抽在了伊摩图门额上,怒道: 他如此羞辱家族,你身为庶父,就是这么维护家中雌子的?你是不是早就希望清平被个无赖雄虫看中夺走,你好毒的心肠! 伊摩图门坚硬的颅骨硬生生被敲塌了一块, 血肉模糊处立时有鲜血淌下。 延嗣霆不住抽打,伊摩图门也不吭声,闭眼不动。 一直到延嗣霆一口气发泄完了,方才扔掉合金硬鞭,站在伊摩图门身边喘气。 延嗣霆其实很清楚,伊摩图门仅带了几个人去送帖子,想要在防卫森严的空天堡垒里违抗甘霖久任的命令,根本不可能。不说空天堡垒里几千个军雌,甘霖久任本身就是雄虫,对雌虫有着天然压制否则,为什么在虫族风俗里,让妻室亲自送帖子代表着尊敬呢?最开始,这原本就是共妻的一种暗示。 延嗣清平被留难不能怪罪伊摩图门保护不力,归根结底,是甘霖久任对延嗣霆不敬。 这是甘霖久任对延嗣家的挑衅。 可是,延嗣霆还是痛打了伊摩图门一顿。 雄主打雌虫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只要雄虫高兴,想打就可以打。 打得痛快舒服了,延嗣霆将满头是血的伊摩图门推倒在地上,合上压了上去。 伊摩图门只得艰难地拭去眼皮上模糊视线的鲜血,驯服地配合动作。他仰头看着飘着白云的天空,很意外地想起甘霖久任半点不英俊潇洒的模样。 真奇怪呢。为什么会想起甘霖久任呢? 因为自己请求他处死两个小雌虫的时候,他拒绝时,脸上露出的那一股神气么? 延嗣清平羡慕了伊摩图门许多年,因为伊摩图门顺利嫁了出去,延嗣清平却无虫问津,被迫留在了家中。现在伊摩图门恍恍惚惚地觉得,也许,他就要羡慕延嗣清平了。 甘霖大人,是不一样的。 第521章 两界共主(35) 延嗣霆的邀请酒会安排在十一月中旬,据说那是虫族彻底击溃人类军队之后的胜利日。 每年的胜利日,虫族都会举行大型庆贺活动,战区司令官在辖区内举办胜利日酒会也是常例,不过,此前从没有地面部队举行酒会却邀请空天舰队赴宴的先例两支不对分属不同的单位,空天舰队隐隐还有监察地面战区的职能,平时交往也就是保持个面子情。 在此之前,谢茂必须先把甘霖久任的考核问题搞定。 虫族在宇宙范围内有许多殖民星球,母星制定年度计划时不可能避开每一个殖民星的胜利日,否则一整年都不需要干活了。法定的考核日在新历十一月一、二、三日,时间还算宽裕,考试完就可以准备参加酒会了。 谢茂如今修为废了大截,去哪儿都不方便,在三千只雌虫傀儡重重保卫下的空天堡垒最安全。 他很老实低调地待在堡垒中,每天去游戏里刷刷分,重新修炼,陪沉睡中的衣飞石说说话。 比较不安分的是陶无极。 在参观了空天堡垒中所有机密军事单位之后,谢茂也不再炼制傀儡,每天吃饭睡觉修炼陪小衣,根本没有施舍一分钟给他。他待得无聊至极,便向谢茂请求,派一架穿梭舰给他。 他想回蓝星。 空天堡垒是一座能够完全自给的太空堡垒,有相对完整的食物、轻工业供给线,还有兵工厂对武器设备进行维修。因无须依靠大陆配送给养,空天堡垒没有日常连接蓝星的航线,平时悬于天外,有任务才会临时派遣穿梭舰降落。 谢茂拒绝了。 这熊孩子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了?目睹了谢茂冒充甘霖久任的全部过程,却还指望随时离队? 那只虫子说师哥受了重伤,我要回去看她。陶无极眼眶有些红。 你回去看一眼她就能恢复健康了?谢茂也没发现陶无极有治愈系的道法潜能。 据延嗣清平所说,容自如没有在大红锤的扫射下受伤,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波疯狂攻击,离得稍远的山门宿舍里死了不少年轻弟子,容自如与谢茂离开宫室之后,大红锤造成的伤害很有限。 谢茂的动作很快,判断出大红锤的位置之后,直接升空干掉了甘霖久任。 容自如是在大红锤的攻击结束之后,被愤怒的容苏苏一掌打伤了心肺。 母女二人为谢祖师的安排发生了分歧。容苏苏责怪容自如助谢茂逃跑,容自如则反问,是保护门中弟子、守护山门重要,还是杀死祖师重要?容苏苏直接就把重伤的容自如软禁了。 常思源见势不妙,拉着延嗣清平就跑。他是有些眼馋黄金虫的资质,哪晓得跟着谢茂看上去乖乖的傀儡偶人居然还会使诈,两个逃出山门不久,延嗣清平就招来了无数巡逻队找麻烦,常思源自顾不暇,延嗣清平趁乱逃窜,回家想辙寻找谢茂。 师哥现在很危险。陶无极固执地想要走,您也是她的祖师,为何不能救救她。 容自如修为是不是比你高?谢茂问。 陶无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高一点。 容苏苏修为是不是比容自如高? 是。陶无极不知道这两个问题怎么能放一起问,老太太的修为比师哥那是高很多。 好,你承认这两点。现在问题来了,她俩在一起,没一个发现躲在外边看了母女吵架全程的常思源和延嗣清平?她们能准许常思源和清平溜出山门,大摇大摆地消失?谢茂问。 陶无极脑子转得不慢,又反驳道:那她们也不能肯定,那只虫子一定能找到您吧? 重点是虫子吗?谢茂觉得这娃真心带不动,挥挥手,滚滚。 陶无极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犯了一个典型的结果倒推原由的错误。因为延嗣清平回到了谢茂身边,他就下意识地认为,容苏苏放走常思源和延嗣清平是为了寻找谢茂。 但是,事实上,容苏苏的目的是为了放走常思源。 虫子是谁?容苏苏根本不认识。 陶无极沉默地退了下去。 他知道容苏苏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他没有颜面和谢茂讨论。 在虫族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已经妥协太多。同胞被肆意凌辱,同门倒戈共荣,连宗派里现存辈分最大、参与过所有抵抗战争的老祖,也要向叛徒示好,换取宗门传承苟延残喘的机会。 就如同他这样有着偌大威名、被无数人类认为抵抗者的虫族刺客,其实,也不过是虫族控制下的一把刀。心怀期盼的人类们,包括他自己,都假惺惺地认为他有自择对象杀戮的资格。 可是,他没有。他对虫族重要官员举起的每一次刀锋,都来自于虫族体系的默许。 唯有此次跟着谢祖师,杀上空天堡垒,占领空天舰队,才感觉到一丝酣畅淋漓地爽快! 讨厌的虫子,杀! 源源不断对抗的虫子,全都变成傀儡! 坚固的空天堡垒,成为人类肆意徜徉漫步的后花园! 这他吗才是人类该过的日子啊!陶无极原本闷头从舰桥上走过,越想越觉得兴奋。 突然之间,他就彻底想通了。既然跟着老祖混得那么憋屈,那还不如跟谢祖师混呢,对吧? 只要谢祖师多控制几只傀儡,给人类圈一块完全隐秘的地方修行传承,完全不是问题!如果蓝星不安全,那就寻找太空里的空天舰队、空天堡垒。星外飞土,能攻能守,打下一个堡垒,就是一个独立王国。 不过,当务之急,是得准备一份投名状,让谢祖师真心诚意让我入伙。 陶无极摸了摸下巴,杀个谁,显得比较有诚意呢? ※ 郄谷兰和延嗣清平之间,隐隐有那么一点不对付。 延嗣清平是谢茂亲自点名留下来的雌虫,本身在空天舰队没有职位,所以,他每天都很清闲。 因是有魂契的傀儡,谢茂对他很放心,准许他在寝起之地随意出入。对谢茂而言,傀儡就是傀儡,他在昆仑万神宫居住的那段时间,也做了几个傀儡伺候起居。大概意思就和机器人差不多。 延嗣清平是出身世家名门的雌子,从小就为嫁雄虫做了准备,那是相当会伺候。若不是身材太过高大,立在一旁存在感太强,谢茂几乎要觉得,这虫子服侍人的素质可以和谢朝的朱雨银雷媲美了。 因为服侍得特别到位,谢茂也喜欢让他近身伺候,端个茶倒个水,有时候还服侍盥洗。 这让郄谷兰十分失落。 延嗣清平没有来之前,他借口每天来汇报空天堡垒事务,也会趁机亲近谢茂片刻。 比如说,早上替谢茂端早餐,顺势帮谢茂布菜分餐,介绍一下虫族美食。又或是上午茶、下午茶的时候,借机前来说句话,帮谢茂整理虫族历史资料,解答几句谢茂不理解的风俗细节。 现在,这些让他每天都充满期待的小活儿,全都被延嗣清平代劳了! 这日郄谷兰照例到谢茂房中做晨间汇报,谢茂客气地请他一起吃饭,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他是有魂契的傀儡,一切都以谢茂的利益为最高考量。哪怕他真的很想陪谢茂一起吃饭,但,做汇报要用嘴,吃饭也要用嘴,是向主人汇报工作重要,还是自己开心吃饭重要?郄谷兰只能拒绝。 谢茂从前打理整个谢朝都不费功夫,治理一个全部由傀儡维护的空天堡垒有什么难处? 一顿饭才吃了一半,郄谷兰汇报完毕,他也已经逐条给了处理意见。 那下官先告退了。郄谷兰恭敬地躬身。 清平,送送兰大人。桌上那篮果子给兰大人提上。谢茂习惯性开启了礼遇下臣模式。 您太客气了。谢谢主人。郄谷兰心情+10,爱慕+10。 延嗣清平正在桌边服侍用早餐,闻言取毛巾擦了擦手,摘下口罩和袖套,将谢茂指点的玻璃篮子提了起来,客气地送郄谷兰出门。 两只虫子在谢茂跟前显得特别温和有礼貌,走出房门,二虫依然保持着春风和煦的微笑。 一直到两只虫子走出了长长的廊道,越过一间宽大的会客厅之后,郄谷兰才口吻凉飕飕地问:昨夜又没能侍寝吗?是否需要医务室提供帮助? 延嗣清平停下脚步。 郄谷兰似乎早就等着他停步,即刻转身望着他,说:你不用守得那么紧。我们可以结盟。 延嗣清平目无表情地看着他。 主人是人类,不是虫尽可妻的雄虫。人类穿上衣服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自己的欲望。 郄谷兰看着延嗣清平手中提篮里的果子,很奇异的果子,白如玉脂,香甜诱人,郄谷兰此前从未见过,却出乎意料地好吃,让虫子垂涎欲滴:看见鲜血淋漓的猎物,不能扑上去撕咬,看见幼儿手里的食物,不能抢夺据为己有,看见美丽诱人的异性,不能冲上去就睡。 对人类来说,这是文明的肇端,是他们和禽兽不同的分界线。 郄谷兰从提篮里拿了一只果子,如果你不了解这一点,就永远上不了主人的床。 延嗣清平冷漠地说:和主人上床不能生蛋。 那你不想给主人侍寝?郄谷兰反问。 延嗣清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和不知天高地厚的翮弥十三不同,延嗣清平从未想过让谢茂生蛋。 他想的是自己无法给谢茂生蛋,哪怕雌虫拥有让人类生蛋的能力。下意识里,延嗣清平认为谢茂的属性是雄虫,大概是因为谢茂最近总是模拟甘霖久任的精神力的缘故? 不能繁衍的交配毫无意义。 何况,他服侍谢茂这么多天,谢茂也没有丝毫想和他交配的意思。 正常男性只要不是虚亏得不举,身边没有伴侣的情况下,每天都会有点小麻烦。 近身服侍是个很私密的概念,主人的一切身体状况,诸如什么时候有需要了,近身都能一清二楚。这也是古代贴身侍婢或者小书童,总是和男主人有点不清不楚关系的原因。彼此实在太亲密了。 谢茂作为正常男性人类,精力旺盛、龙精虎猛,衣飞石又在他胳膊里沉沉睡着,他的麻烦也不小。不过,新古时代被胖小衣折腾惯了,谢茂也算是轻车熟路,有点小麻烦就让延嗣清平出去,自己慢慢收拾。 凭你自己的本事既然吃不到,不如跟我合作,你给我机会,不要守得那么严实,我若如愿为主人侍寝,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你也明白,有一就有二,人类一旦脱下那身衣服,就和他们认为的禽兽没什么两样了。 郄谷兰提走了延嗣清平手中的水果篮,把先前拿在手里的果子,塞回延嗣清平掌心。 你想一想。我等你消息。 郄谷兰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转身离开。 他的身材挺拔宛如玉树,哪怕拎着一篮子水果,背影也极其潇洒。 第522章 两界共主(36) 谢茂沉浸在修炼与沉睡的衣飞石身上,从没想过自己已经成为了虫子们垂涎的目标。 试图交投名状的陶无极很快就找上了外援。想要搞一票大的,就得综合各方面能借助的资源,一辈子单打独斗能有什么出息?最重要的是,他干这活儿也不能真的瞒着谢茂。所以,他找了郄谷兰。 郄谷兰是一只运气超级好的虫子。 在他头上,实际上还有四只军衔职位更高的指挥官,然而,在那日营救甘霖久任的行动中,他的四位长官都先一步扑进了指挥室,被谢茂制成了傀儡。待谢茂指挥傀儡们杀出去时,郄谷兰恰好坐在指挥官的位置上谢茂也没多寻思,郄谷兰就顺理成章成了整个空天堡垒的最高指挥官。 陶无极觉得郄谷兰洪福齐天,运气好到爆表。一命二运三风水,跟着运气好的人混,绝对不亏。 郄谷兰果然毫不犹豫地把他的私下行动回报给谢茂。 谢茂在沉睡。 延嗣清平目无表情地说:主人暂时休养。 何时能拜见主人?郄谷兰问道。他觉得陶无极的想法很危险,而且,他不赞成陶无极的做法。 延嗣清平摇头:很难说。 这几日谢茂显得很焦虑。 和往日笑吟吟抱着左臂说俏皮话的情况不同,这些天谢茂经常陷入失神状态,有几次还爆了粗口。 谢茂避讳着陶无极,不会避讳他亲手制作的傀儡。延嗣清平看见了巴掌大的铠铠出现,也听见了铠铠和谢茂商量衣飞石如今的近况,他才知道,原来主人有一位陷入沉睡的爱人,就住在主人的胳膊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今日谢茂陷入沉睡前没有交代任何。不过,延嗣清平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谢茂不会很快醒来。 因为在此前之前,谢茂已经睡了两个下午了。 一次从下午一点到傍晚七点,一次从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九点。 他隐隐知道,谢茂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有要事请示主人,若主人有暇,烦请通知我。郄谷兰微微躬身,凑近延嗣清平低声道,想好了吗? 延嗣清平目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郄谷兰原本就不赞同陶无极的计划,一次没见着谢茂,他就严厉回绝了陶无极。 郄谷兰不敢假传谢茂的意思,态度明确告诉陶无极,主人目前无暇他顾,你不要妄想惹事。 陶无极寻找外援失败,心情很不好。 不过,就算没有外援,投名状也必须要交。这么多年来,凡虫子支持的都反对,凡虫子反对的都支持,这是陶无极身为人类抵抗军的基本素质。郄谷兰这么反对他的计划,他必须把这件事做了。 在没遇到谢茂之前,陶无极就经常披着虫子皮,到处蹭虫子们的星舰进行太空旅行。 这回他趁着虫子们不备,换上自己的虫子皮,混上了延嗣家前来给延嗣清平送衣物日用品的星舰。 延嗣霆作为地面部队的司令官,被禁止使用私有星舰,他想来空天堡垒给雌子送(探)东(消)西(息),也只得租用一艘民航的星舰。 这种星舰的管理也很严格,但和空天舰队的严厉程度无法相提并论,陶无极很有经验。 此次负责来送东西的使者,是伊摩图门的弟弟,伊摩飒。 伊摩飒已经往来空天堡垒许多趟了,谢茂强索延嗣清平,还不肯给名分,惹延嗣家主发了大脾气,两家又不好失去了往来。伊摩图门身份尊贵,不能再来热脸贴冷屁股,伊摩飒登门之时,就说哥哥回去就怀上了虫蛋,目前正在保胎,所以,只好弟弟我来咯。 谢茂见了伊摩飒一次,此后两次他都在休养,借口不见。 延嗣霆略觉不妥,傀儡伊摩图门则替丈夫分析,甘霖大人很可能是故意交恶,以此来掩虫耳目。 伊摩飒跑的是第三趟了。延嗣家送来空天堡垒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 陶无极伪装成蹭星舰回蓝星探亲的空天舰队士兵,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延嗣家的星舰中。 他听见了伊摩飒和翮弥十三的通讯。 伊摩飒是翮弥十三的同学。 这一段时间,军部几次征调翮弥十三去戍卫星部队,翮弥十三都遵照谢茂的吩咐,在谢茂回来之前,尽量拖延不肯赴任。任何体制中的军队都拥有对下级不容置疑的权威性,翮弥十三拒绝了两次协商式的征调,再后来的强制征调他就逃不过了。 这件事对翮弥十三来说原本是条绝路,就算伊摩飒是他的同学,二虫关系不好,他也不能找伊摩飒想办法。 翮弥十三和家里的人类,都知道延嗣清平是谢茂的傀儡。 他当然知道。 当初就是翮弥十三出手偷袭了延嗣清平,延嗣清平猝不及防之下,轻松地被制伏,成为傀儡。 他的人类妻妾们怂恿他,找延嗣清平帮忙。 说不定延嗣清平还知道谢茂的下落呢?当初谢茂离家之时,乘坐的不就是延嗣清平的车吗? 自从谢茂离开之后,人类们实在太想念他了。 主要是因为夫主虫子太神经病,虽然谢茂不准许他再跟人类生蛋,但是,毕竟是雌虫,他憋久了就会发狂,见不到谢茂更加情绪暴躁,天天在家里一边板着脸训人,一边摔盆打碗,人类们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都不知道虫子什么时候憋不住变成杀人狂魔。 让虫子去戍卫星部队因公殉职也不行。虫子死了,根据虫子遗嘱,有过失的人类妻妾处死,没过失的人类妻妾则记入民政局繁衍课程序,重新分配新丈夫,人类们可不希望去新的家庭。 所以,快点让不可说名字的那位回来吧!管管这只疯掉的虫子! 翮弥十三试图联系延嗣清平。 当然联系不上。不过,他顺利和延嗣清平的上司,刚刚变成傀儡不久的伊摩图门勾搭上了。 大家都是谢茂的傀儡,既然彼此心知肚明,总得顺手帮一把吧?尤其是翮弥十三得到过命令,在主人回归之前,要找办法拖延不去上任。伊摩图门认为自己应该尊重谢茂的意志,帮翮弥十三完成任务。 伊摩图门不能主动帮助翮弥十三,这件事就落在了伊摩飒身上。 他俩是同学。 翮弥十三找老同学帮忙,为了保命借机向延嗣家投诚,都是很说得过去的理由。 伊摩飒不是谢茂的傀儡,和他通话的翮弥十三是啊。相对于生性警惕的郄谷兰、延嗣清平,甚至段位更高的伊摩图门而言,身在底层,思维方式比较屌丝的翮弥十三,反而是比较好忽悠的对象。 陶无极咂咂嘴,心想,行,就他了。 反正谢祖师远在星外,假传一下谢祖师的命令,这只叫十三的虫子应该也分辨不出来。 这不是我坑他。等我拿到了投名状,也有他一份功劳嘛。 ※ 谢茂在衣飞石的神魂之中茫然搜寻。 他走得很辛苦,找得很辛苦。除了辛苦之外,他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急迫。 衣飞石的神魂原本好好地养在他左臂之中,被他温柔地滋养着,一天天稳固,一天天恢复。 谢茂不怕等待的时间漫长,衣飞石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愿意等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哪怕成千上万年,只要衣飞石在他身边,没有消失,没有失去方向,他都可以等。 都是修士,时间算什么呢?等待又算什么?夫夫间的小情趣罢了。 情势急转直下。 胳膊里养得好好的衣飞石,突然开始变得虚弱。 一天比一天虚弱。 谢茂都懵逼了。 你不是好好地睡着养伤吗?怎么开始恶化了?发生什么事了? 找了铠铠来询问,铠铠也是满脸懵逼,比他还着急,天天拽着他的裤脚哀嚎,君上你要救救我主子,我主子可喜欢你了,他要是死了,九天十地你就只剩下孤家寡人,日子是很清冷难过的哟! 谢茂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的神魂投入衣飞石的神魂之中,开始漫长地寻找。 他知道衣飞石的神魂是什么样子,他细细地找,总能找出症结所在。 圣人的神魂看似与常人一般大小,实则博大宽广得不可思议。传说中总有神仙显出法身,大如群山沧海,震慑鬼祟外道,使信徒膜拜不止。衣飞石的神魂之大,又何止山海般巍峨壮阔? 谢茂一头扎了进去,想要找到衣飞石情势变坏的症结,腿都跑细了。 他不怕辛苦,怕的是找到问题不够及时,衣飞石一点点虚弱下去,神魂直接崩了。 前几次初略的寻找,他已经大概确定了方向。 衣飞石的神魂状态原本已经稳固了。在神魂稳固的情况下,外力很难让圣人神魂再次崩溃,谢茂前几次进来排查了衣飞石原本的伤处,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让衣飞石崩溃的原因,只能是内因。 这也是九天十地诸神众佛乃至众生修士之中,最可怕的一种原因,心魔。 谢茂能卜会算,行走下界时却坚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叩问天机,正是害怕破境心魔。让天不怕地不怕实在不行还能悍然耍赖的谢茂如此忌惮,可见心魔的难缠可怕之处。 衣飞石的心魔还能是什么? 谢茂不用多想都知道了。 他现在痛苦的是,找不到衣飞石的心魔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衣飞石陷在哪里。 可算是知道有个圣人爱人多痛苦了。你的神魂都那么虚弱了,就不能缩小一点儿吗?浓缩就是精华啊!虚有规模大得迷路完全是坑害你老公我! 谢茂看了看虚拟手表,这是他设置的计时器,和外界的时间同步。 他已经在衣飞石的神魂里,找了五十二个小时。 两天半。 ※ 衣飞石跟随父帅回京述职,驻扎在青梅山大营。 这日天气很热,衣尚予在行辕中看战报,处置机宜,衣飞石则贪凉去旁边的小溪涧里刷马,顺便玩了一回凉水。刚刚晒干了头发,将马牵回马厩,衣飞石去父帅帐中晃了一圈。 正在看战报的衣尚予眼皮子都没抬,哼了一声,问他:又贪玩。 衣飞石上前跪下说知错,衣尚予终于抬起眼皮,见他满脸粉嫩稚气,说:去喝碗凉茶。到底还是心疼儿子,这天气委实太热了。 衣飞石磕头领命,出了帐,果然喝了一碗凉茶,施施然从行辕中走出。 一行人逶迤轻快地骑着高头大马小跑着奔来,为首一人玉容银冠,璎珞垂下,骑在马上肆意奔驰,就有一种从容潇洒的风度,衣飞石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 刚重生的谢茂在大将军行辕前驻马,正春风得意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衣飞石已上前施礼:拜见殿下。 年轻的谢茂眯着眼看着他,满眼含笑:你是衣飞石。 衣飞石还没说完,马背上的谢茂已经用带了点腥臭的马鞭子绞住他的脖子,将他扯近马前,俯身低笑道:天天想着爬床的衣飞石,为了爬床坏了朕好大事的衣飞石。原来你就长着这样丑的一张脸?你也不瞧一瞧,你这样的货色,也配给朕侍寝? 衣飞石脸色骤变! 他想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敢。 他说不出来。 满心的羞耻与愧悔在瞬间就控制了衣飞石,他轻轻捂着绞住脖子的马鞭,急得眼泪差一点就落下,还得小心翼翼地哀求:君上,父帅就在帐内,求您暂时放开臣。臣随您回帝陵,任凭处置。 周围狐疑的士兵军官都围了上来,衣飞石怕他们攻击谢茂,更着急了:君上,求您先饶了臣。 谢茂绞着他脖子的马鞭却更紧了。 衣飞石又痛又急,还不能呼吸,憋得满脸通红。 谢茂却用冰冷如铁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让他回头看着围上来的人,说:你放心,没人帮你。 衣飞石这才发现离得自己最近的,竟然就是父帅!刚刚还满脸嫌弃隐带宠溺的父帅,叫他去喝凉茶的父帅,这会儿正用无比鄙夷厌恶的目光盯着他,好似他是个什么脏东西,让人多看一眼都恶心。 他想叫父帅,我不是那样的,我不是故意想控制轮回,不是故意想上君上的床,我没有 他说不出口。 百口莫辩。 细短的马鞭越来越紧,衣飞石难以呼吸,颈骨也有一种断裂的恐怖痛楚。 马氏走上前来,厌恶地说:你怎么还不死? 衣琉璃蹙着好看的柳眉,劝说道:二哥,你既然错了,就快些死了赎罪吧。 衣飞金没好气地说:想不到你是这样下贱的种子! 谢朝相识的各人都围上来逼着他快些死了。 到最后,连容舜都走了过来,叹气道:师叔,你真不该以臣谋君,算计师父。 宿贞干脆拿冰雪长鞭狠狠地抽他,骂他:没见过这样不知自重的人。你也配做宿贞的儿子? 衣飞石不住流泪,却坚持着,不,我不能死。 一直到谢茂眼含戏谑地将马鞭子狠狠一扣,衣飞石颈骨折断,满脸泪痕死去。 ※ 哎呀呀!不好了,暴君怎么还不醒?主子又虚弱了! 铠铠蹲在谢茂身边,守着已经昏睡了三天的谢茂,当然,主要是守着养在谢茂胳膊里的衣飞石。 限于心魔中的衣飞石每死亡一次,衣飞石的神魂就虚弱一分。作为衣飞石的附灵,铠铠很容易就感觉到了衣飞石的虚弱状态,在谢茂身边不住地嚷嚷正因为他是衣飞石的附灵,所以,一头扎进衣飞石神魂中的谢茂能听见他的声音。 暴君你找到了没有啊!这么下去我主子要变成渣渣了,你到底行不行?要不让我去找!铠铠急得小眼圈通红,带了点哭腔。 谢茂不理他。 谢茂也快疯了。 小衣,你和心魔到底藏在哪里?! 第523章 两界共主(37) 随着铠铠一次次的惊叫,谢茂寻找衣飞石的过程变得凄厉漫长,透着难言的心慌。 谢茂一边在衣飞石庞大广阔的神魂中漫无目的地搜寻着,一边不可抑止地想,心魔之中,小衣遭遇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绝望地一次次虚弱? 我又打他了。 一定是我打他了。 那不公平。 如果小衣没有斩去我对他的感情,我绝不会那么对他。 如今我们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好,明明没有了斩前尘的遗患,明明我重新恢复了对他的爱意,他不该那么想,他凭什么那么想?就算是心魔,无法自控的心魔,他那么想我,也对我不公平。 谢茂一次次从心内反驳,是因为他后悔。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冷漠与洞彻。 当他失去了爱情,当衣飞石成了陌生人,当他想要对付衣飞石这个陌生人时,他太会寻找弱点。 他打了衣飞石最不能言说的地方,也是最能让衣飞石刺痛的地方。 那种痛苦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恐惧难耐,还给衣飞石的心理上、情感上造成了鲜血淋漓的后果,也确实最准确有效地达成了谢茂当时的意图。 那是谢茂记忆中,他对衣飞石伤害最深的一回。 那之后,他竟然还不止一次对衣飞石说,我不爱你了。 如果一个人爱你爱到甘愿化身铠甲、为你皲裂成灰,他该有多想得到你的爱?你给他的就是羞辱到骨子里的体罚,和一次次冷漠地我不爱你了。 面对这一切,他得用多少爱才能腆着脸、含着耻辱全都忍了下来? 他当然不会相信你爱他。 莽货才记吃不记打呢,小衣多聪明啊。 谢茂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生不息诀宛然流转,倘若没有心法加持,他怕自己要暴躁了。 衣飞石的神魂大如群山沧海,事实上,神魂中当然不会有天地山川。这里只有井然有序地五行与互相调和的阴阳。在神魂中行走,是一段无比枯燥寂寞的过程,若非谢茂持心坚定,整整四天时间,已经足够让他陷入迷失,堕入魔障之中。 衣飞石可能堕入心魔之中,谢茂也有心魔。 何谓心魔? 摇摆不定,即是心魔。 如果一个人一心一意坚持自己做得没有半点错处,哪怕他是个天大的坏人,弑亲杀子叛国背道屠戮十万百万,他也未必会有心魔产生。反而一个积德行善的好人,偶然怀疑自己办坏了一件事,心魔就穷追不舍,直至末路。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一生善起一念恶,一生恶起一念善,但凡有半点怀疑自我,心魔都会不期而至。 这世上有大善大恶之人,几无纯善纯恶之人,心魔才能成为修士最忌惮的魔障之一。 谢茂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被斩前尘之后,他对衣飞石下了狠手。 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是被斩了前尘,衣飞石种因,衣飞石得果,只因为他心爱衣飞石,这件事就成了他不可回忆的错误,成了他心魔肇生的根源。 他不能准许自己在此时堕入魔障。 谢茂不断念动生生不息诀,驱除心内杂念。 直到他看见了衣飞石神魂中的山水,看见了那个七月流火的夏末。 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文帝陵前往青梅山大营的途中山林,树木枝繁叶肥,艳阳高照的天气,让行人热得汗流浃背。打头马背上的身影隽秀嚣张,一身亲王常服,不是刚刚重生的谢茂是谁?! 我还是堕入心魔之中了么?谢茂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无法挪步。 那一切显得太不堪了。 他记得很清楚。 那一日他送卢真去青梅山大营,顺道拐了小衣回行宫。 回去的途中,他用驰风哄着小衣,还故意当着老叔徐屈的面,对小衣意图不轨他小心翼翼地将小衣捧在手心,因为他深爱小衣,也因为那时候的将门虎子当真惹不起。人家的爹想造反就能反手干翻谢家,实在太牛批! 如今他看见的是什么呢? 才十五岁的衣飞石身量未长、满脸稚气,狼狈地跟在驰风的马屁股后边,脸上身上都是鞭痕。 那是马鞭子抽出来的伤痕! 同样年轻的谢茂一手握着缰绳,控马小跑,速度倒也不快。 衣飞石轻功不弱,就这么勉强跟着,一路吃灰。 吃灰也罢了,谢茂打马时常常虚晃一鞭他骑的是旷世神驹,哪里舍得抽?意思一下,驰风就知道该跑了轮到抽衣飞石时,鞭子就实实在在地落在了皮肉上,刷地一道翻开的血痕。 事实上,那可恨的谢茂抽衣飞石时,也不怎么经心。 他抽马儿的鞭子轻,抽衣飞石的鞭子重,跟在马屁股背后的衣飞石还得自己判断局势,若是抽马儿的,衣飞石就跟着跑,不必动。若是抽衣飞石的,衣飞石还得判断鞭梢的走向,让自己赶紧上前接住。 若是哪一次判断错了,让谢茂抽了个空,事情就难以善了了。 就像现在 谢茂眼睁睁地看着,马背上的谢茂倏地驻马,似是很不耐烦地看着手里的银柄马鞭子。 随行的朱雨连忙捧出暖壶,斟上一盏冰镇葡萄汁奉上。谢茂满心毛躁地喝了一口,被抽得遍体鳞伤的衣飞石已经走到他马前,垂头道:殿下,卑职知错了 死了无数次,衣飞石终于找到了多活片刻的方法。 他不能在这里呼唤君上,也不能自称臣。不管君上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要假扮成谢朝的衣飞石就不会死去。看,他已经顺利撑过了辕门初见,也跟着谢茂一起见了衣尚予,还踏上了回行宫的路。 所以,明明知道这是君上,明明知道君上对自己心怀恶意,衣飞石还是佯作不知。 谢茂手里的马鞭子就像是雨点子,朝着衣飞石当头狠狠惯了下来。 衣飞石只觉得满头满脸都是火辣辣的痛苦,可是,他不能躲避。 他对付这样的体罚有一整套经验,其实只要来请罪时跪下,谢茂想要抽他就得弯腰或是下马。 以谢茂懒得费事的脾性,很可能抽两三下就停手不想动了。但是,那也很可能让君上不耐烦地用鞭子绞死他。 衣飞石不大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死了还会重生。 不过,他还本能地知道,他不能死。 就好像忍着一切刁难羞辱责罚,活到寿终正寝那一日,他就能结束重生的噩梦,得知真相。 一次次死亡,重生,让衣飞石慢慢地学会了在暴君高压下生存的技巧,他很清楚自己要活到进地宫那一天。那好象是个漫长得难以承受的过程,不过初见的短短半天,就耗费了衣飞石大部分精力。 谢茂看了许久,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他的心魔。 那是衣飞石的心魔。 我以为你的心魔在新古时代,在那间酒店里。原来,最让你痛苦的一切,都发生在谢朝? 这让谢茂措手不及。 所谓心魔,归根结底是人心内难以驱除的邪念。 这种邪,不一定代表邪恶,而是相对于正念,也即正常、正轨而言。 譬如一个人十年如一日的吃米饭,突然有一天改吃馒头,并觉得我前十年都吃错了饭,好后悔从前没有一天馒头一天米掺着吃。这也是一种心魔,人若耿耿于怀甚至可能得精神病。但是,它完全称不上邪恶。 想要将人从心魔中唤醒,也不是如修真小说里一样,找到堕入魔境之人,大喝一声,这是心魔,你不要被骗了!梦境中人倏地惊醒,心魔溃败。或是放出一个法宝,贴上一道符,心魔嗷地一声惨叫,夹着尾巴逃走。 心魔生于自身,它大概率是个心理问题。只因修士念头太强,增幅了心理问题带来的伤害值。 谢茂弄错了衣飞石心内症结,先前思考好的策略就完全用不上了。他现在非但不能出现唤醒衣飞石,还得默默地跟着,仔细观察。只有明白衣飞石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事实上,谢茂离得很近。 他一头撞见这片属于谢朝的山林,谢茂和衣飞石就朝着他越走越近。 现如今二人就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他能听见马鞭子划破空气与衣飞石脸上肌肤的声响,也能嗅见四周的臭气这是古代难以避免的问题。马可不会找厕所,身边的马多了,难免就有随地大小便的家伙。 没有人看见他。 谢茂看不见他,近侍侍卫看不见他,连衣飞石都没看见他,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 终于,恣意嚣张的谢茂抽软了胳膊,满脸不爽地收了手。 衣飞石脸上已是血痕斑斑。 谢茂卷起马鞭子,沾了满手的血,嫌恶得不行,顺手就把马鞭子撂在马下。朱雨连忙递来湿毛巾给他擦手,他擦了手,伸手要茶。朱雨正要重新准备,谢茂说:不还剩半盏? 刚才谢茂喝了两口葡萄汁,还剩下半盏。 朱雨小心翼翼地奉上。 唰 被榨得细细地、甜得沾手的葡萄汁,就这么劈头盖脸浇在了衣飞石脸上。 他满脸都是鞭伤! 谢茂气得脸都黑了,只差一点点,就伸手把马背上的谢茂掀下来痛打一顿,起码也要打断两根肋骨!阻止他的,是衣飞石逆来顺受的恭顺驯服。 葡萄汁扑了满脸,滋味不比浓盐水温和。 衣飞石左边眼皮被鞭梢扫过,肿得几乎睁不开,他满脸的烂皮都颤抖了两下,狠狠镇压了下来。 谢茂气得吐血时,衣飞石恭敬地屈膝跪下,双手撑地,声音充满了柔顺:谢殿下教训。 我从来没有这么对你。 你这是污蔑我。 骑在马上不可一世还嚣张得不知死活的谢茂,眼皮子一抬,问道:跟得上了? 衣飞石脸上的血滴在地上,口吻依然柔软得没有一丝戾气对抗:卑职尽力跟上。若是力有不逮,请殿下再教训。 谢茂哼了一声,朝朱雨伸手:鞭子呢? 朱雨只得把一根备用的玉柄马鞭子取来,小声说:主子,这鞭子厉害,您仔细伤着驰风。 谢茂居然在接鞭子的时候,伸手捏了一下朱雨俊美的脸颊,笑道:小东西,你倒好心。 谢茂简直难以置信! 这货不仅欺负小衣,还调戏朱雨?!神马情况?! 小衣,你这个心魔太过分了啊!你吃周琦的醋就算了,朱雨?这算哪门子的飞醋? 谢茂控马从又气又恨的谢茂跟前擦身而过,根本没发现谢茂存在的衣飞石也迅速爬了起来,继续跟在谢茂的马屁股后面吃着灰,战战兢兢地接着他不知道何时落下来的马鞭子。 看着谢茂的王驾越来越远,衣飞石还时不时迎上去挨一鞭子,谢茂真心气得肝疼,嘴唇抖了半天都镇定不下来。 这都是什么鬼! 啊啊啊啊啊!气死朕了! 冷静,朕要冷静。 妈哒冷静个屁! 衣飞石你给劳资等着,等你醒了,等你有了身体,劳资不揍你,劳资跟你姓衣! 作者有话要说:  苏醒前。 老谢:衣飞石你给劳资等着,等你醒了,等你有了身体,劳资不揍你,劳资跟你姓衣! 苏醒后。 老谢:心肝宝贝儿小肉肉,你终于醒了,亲亲抱抱舔舔(づ ̄3 ̄)づ╭?~ 第524章 两界共主(38) 谢茂在原地冷静了许久,才能耐着性子忍着暴怒,追上正演渣攻贱受戏码的谢茂和衣飞石。 一辈子确实很漫长。 和衣飞石从十五六岁的少年活到知天命之年,中间有很多细节,谢茂都记不清了。 重生之初的相逢太欢喜甜蜜,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求之不得的珍爱,这一段初次相见的美好时光,许多年后都能让谢茂流连再三、啧啧不忘。 谢茂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去青梅山大营拐了小衣,顺带白蹭了一个单眼飞将徐屈,还假惺惺地想要和衣飞石抵足而眠。 在徐屈的提醒下,衣飞石借口睡相不好,坚辞与亲王同睡的荣幸。谢茂夜里提灯去了问水书斋,偷听了衣飞石与徐屈的谈话。他还记得当初那一丝闷热的滋味,从夹墙里出来之后,夜风一吹,浑身松快。 在神魂中行走的谢茂脚程很快,青梅山大营到行宫的距离似乎也没有现实中的那么远。 谢茂赶到行宫时,谢茂和衣飞石已经商量好住处了。 衣飞石住在了谢茂的寝宫内室。 徐屈在这个幻境里根本不曾跟随前来,谢茂单独拐了衣飞石,以至于衣飞石孤立无援。 朱雨和银雷都安静地守在寝宫门外,是了,这时候的谢茂还未登基,并没有帝王不独居的规矩,下人们不必总要留守一人在宫室之内。宫室内传来不太正常的声响。朱雨微微蹙眉,银雷年纪也小,偶尔抬眼往内看一眼,实际上门窗紧闭,他也看不见什么。 mmp最好不是朕想的那样,小衣还是未成年!你个狗日的谢茂敢碰小衣一根手指,朕打死你! 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谢茂阴着脸直接闯进寝宫,一路熟悉地掀帘子进了内室。 啪 帘子被掀开,又落下,砸得门框清脆一声响。 榻上的谢茂和衣飞石都被惊动了。 谢茂看着被谢茂压着不能动的衣飞石,眼眶倏地红了,这时候,什么神智冷静都变成了渣滓,他的身体根本不必脑子指挥,饿狼一般愤怒地扑上去,一只手掐住谢茂的脖子,拳头直接砸向谢茂的眉心若是砸得实在了,这个不管是什么东西的灵体,都要消散。 刹那间,视觉陡然转换。 谢茂俯身凶残扑杀的角度变得低了,他看不见谢茂,身下仅有呼吸低弱的衣飞石。 他看见自己身上绣文精细的阔袖,头皮往上被发髻束缚着,腰间还挂着小印与香囊。这是变成谢茂了?谢茂对心魔的了解不算太多,在衣飞石的神魂里发生了这么奇妙的事,他也无法理解。 衣飞石正略带疑惑审视地看着他。 两个谢茂看着衣飞石的眼神截然不同,谢茂并非时时刻刻都会显露情绪,专注时才会显出温柔与爱慕,心魔谢茂的眼神就不同了,随时随地都是一副嫌恶到死的模样,仿佛衣飞石是个什么脏东西。 谢茂一边觉得坑爹一边觉得欣慰。 欣慰的自然是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谢茂消失了,小衣再也不用演渣贱戏码。坑爹的则是,他突然变成了渣贱戏码里的那个渣,这戏他有点不会演啊! 甭管脑子里想着什么,多年相伴,谢茂对衣飞石的照顾已经深入了骨髓。 理清楚思绪之前,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撑起身子,不再压着衣飞石遍是鞭痕的伤体。感觉到自己下裳穿戴整齐,谢茂也松了一口气。幸亏劳资来得及时。狗日的死东西,刚才在路上就该揍你了!mmp! 他才刚刚挪开身子,衣飞石已迅速下床,仓促捡了一件外袍披上,屈膝跪在榻边。 卑职粗手粗脚不堪侍奉,殿下恕罪。 此时文帝驾崩不久,谢茂在行宫守陵,居丧期间,穿戴使用都很简朴素净。 榻上的垫子都换上了银白二色织物,衣飞石离榻之后,银色粟锦上留下好几摊鲜红血迹,倏地刺入谢茂眼帘。谢茂再是少见鲜血,也知道榻上的血迹散布得不寻常。 榻上有几处擦痕看着是鞭伤擦过留下的痕迹,那几处浓浓晕染的大滩鲜血,哪里会是鞭伤? 朱雨。谢茂提高嗓音呼喊。 门外待命的朱雨即刻躬身进来:主子,奴婢在。 打盆清水来,替二公子裹伤。谢茂已经对这个荒诞的世界绝望了,若不亲自盯着衣飞石疗伤,说不定这个朱雨就黑化了,往衣飞石伤口上撒盐呢? 衣飞石眼底多了一丝迷茫与困惑,又多看了谢茂一眼。 谢茂这会儿也很烦。他不知道衣飞石的心魔究竟是什么,没法儿对症下药。不能切实地铲除心魔,衣飞石就只能深陷其中一次次地重复过去的一切,所谓的清醒,对衣飞石没有半点益处。 现在心魔被打飞了,谢茂自己成了心魔,他都不知道心魔的套路,接下来该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知道心魔的套路,他能接着对衣飞石演渣攻戏码吗?天天殴打虐待小受,再睡遍身边的美男,对小受虐身虐心?难道小衣的心结是渣攻回头,幡然醒悟痛哭流涕?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朕就算有点渣,也不是那种过分的渣法吧?!谢茂想着谢茂的作派,仍旧有点气不顺。 七月天气还不算太凉快,宫室内门窗紧闭,朱雨认认真真地替衣飞石清洗伤口裹上药,药香与血腥气掺杂在一起,味道有些不太好。谢茂没有吩咐,也没人敢去开窗。 尤其是谢茂这会儿脸色阴沉无比,看着随时都要捉人杖毙。 行宫里前一天才死了两个和殿下关系亲厚的近侍,底下人谁不战战兢兢心理阴影无穷大? 衣飞石照例是不出声的。因怕伤处感染,别处用清水擦洗,大伤口都用烈酒泼过,朱雨都害怕衣飞石会痛叫出声,又惹殿下不快,被殿下责罚,哪晓得衣飞石只是低垂眼睑看着地面,身上皮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痉挛片刻,渐渐地就安静了下来。 相比起被君上直接言辞羞辱折磨的痛苦,疗伤时的一点儿小动静,对衣飞石而言真不算什么。 身上伤口抹上药膏,朱雨小声询问:您 因坐榻染了鲜血,银雷正带着侍人拆换,谢茂换了一张坐榻歪在引枕上,目光幽幽地盯着朱雨给衣飞石换药。衣飞石目光与他碰了一下,不敢多看。 犹豫片刻之后,衣飞石想了想被绞死的苦楚,再想想还有数十年漫长的一生,终究还是选择忍耐。 他翻身跪在小榻上,双手撑住榻沿雕着君子图的靠山,让朱雨看身后的伤。 谢茂倏地坐直了身子。 卧槽尼玛! 狗日的对朕小衣做了什么?! 朱雨这会儿也还是个小年轻,见状脸都白了一瞬。 他硬着头皮对衣飞石的伤处伸了伸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回过头来朝谢茂跪下:殿下,请御医来瞧瞧吧,奴婢看着不大好。倘或耽误了二公子的伤,大将军跟前也不好交代。陛下和娘娘也也必是不许的。 谢芝对谢茂称得上宠爱,淑太妃打发儿子到行宫守陵,皇帝拨了不少侍人随行,其中就有常常给信王请平安脉、照顾脉案的陈太医。 谢茂挥挥手,示意朱雨赶快去请大夫来看,他自己则捂了捂双眼。 这就是小衣的心魔吗? 他宁愿毁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还是,他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个错误?他觉得我应该离他远一点? 最让谢茂痛苦羞愤的是,衣飞石的心魔竟然用了这么残忍的方式割裂他和衣飞石的关系。明明二人的关系很和谐,在谢朝时,念念不忘要吃肉的是衣飞石,被罚禁欲就忍不住要求饶的也是衣飞石,怎么到了心魔障中,夫妻之间最理所应当的人伦大礼就成了衣飞石如此厌恶的禁忌? 这太打击谢茂的男性自尊心了,哪怕明知道衣飞石忌惮的别有因由,谢茂还是很丧气。 被利刃划开的伤处很难处理,陈太医忙得满头大汗,一直从傍晚忙到了次日凌晨,才算勉强处理好衣飞石的伤处。饶是如此,碍于医疗条件,陈太医支支吾吾地回禀中也说了,伤势暂时稳定了,不确定是否会恶化,随时准备施针抢救,就算顺利活下来了,以后生活也不大方便 治疗过程中消耗了很多体力,然而,衣飞石侧卧在榻上,一直不曾睡着,陈太医给他喂了几碗麻沸散都没效用,唬得陈太医深怕谢茂骂他医术不精籍贯蒙古。 衣飞石很虚弱,神志清醒,鲜血流了一榻。 谢茂走近时,衣飞石望着谢茂的眼神就带了一丝哀求:求您别杀了我。 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他想活下去,不想再重来一遍。 这才过去了短短一天。直到谢茂寿终正寝那一日,还有三十多年。苦难让岁月漫长得绝望。 谢茂很少有小动作。 看着虚弱却清醒的衣飞石,他第一次咬住了自己的指尖。 他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很整齐,没有多余的指甲突出,他慢慢咬住指尖,上齿叩着硬的指甲,下齿勒进柔软的指腹。一根手指也有阴阳。齿间阴阳相应,能帮他暂时稳定情绪。 对你来说,一切错误的根源,都在于我们在谢朝的相遇。 我不该在谢朝遇见你,不该在谢朝爱上你,不该在谢朝睡了你。 谢朝是你的小世界。你如此后悔,是因为你控制了小世界里的一切,还是因为你控制不了小世界的一切? 许多事情都不能细想。 谢茂还记得在自己脑中几次刷屏呱噪的系统,那自然是衣飞石意志的体现。 系统为什么要他寻找殉死之人? 为什么他前世那么认真地寻找殉死之人,最终都失败了? 是不是只有衣飞石替他殉死,他才能完成任务? 现在你后悔了。你后悔了,我经历的那一切,我暗中守了你两世,爱了你那么多年,与你相处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呢?都是应该被修正的错误吗? 你让谢茂用鞭子抽你,你让谢茂调戏朱雨,这都罢了。你竟然让谢茂用利刃毁掉你的身体?!这是你害怕的事?不,这明明就是你希望我对你做的事。 衣飞石。 你将我,置于何地?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朕真的伤心了。让朕静静。 第525章 两界共主(39) 难过归难过,谢茂总不能顶着心魔的身份和衣飞石吵架。 心魔障中,衣飞石分不清真假。心魔是他潜在心结所化,他会有一种本能地直觉,能够判断心魔显化的一切是否与潜意识相符,一旦谢茂的行事方式和心魔产生差异,衣飞石就会变得困惑。这导致的最严重后果是,真正的心结无法解开,心魔就无法消失。 衣飞石已经在心魔障中吃了这么多苦,谢茂心中就算有一千种愤怒,也舍不得惊动衣飞石。 他不能让衣飞石从魔障中惊醒,让衣飞石重历苦难,一遍遍重复心魔所幻化的一切。 一天时间就把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衣飞石接下来还能做什么?他总不能把自己虐杀了吧?这是谢茂捏着花梨木凭几上的蝠纹扶手,龇着牙,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之后的愤怒想法。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谢茂正式开启了自己扮演心魔的生涯。 最开始就漫长的养伤。 心魔再狠,把人玩到差点残废,也得让人安安生生地养伤不是? 衣飞石睡在萱堂宫的憩室殿内。谢茂倒是不介意让衣飞石睡内殿,太极殿的内殿都睡了几十年,区区一个萱堂宫内殿哪里就睡不得了?不过,这明显不符合心魔的行事气质,也会耽误衣飞石养息。 时时刻刻和变着法儿折磨你的大坏蛋待在一起,你不紧张? 憩室殿一般都是小隔间,布置好坐席坐榻,有时候主人自用,大多是招待比较亲近、见面时能够歪着懒散聊天,又不适合进内室的客人,有时候也会拨给得宠的近侍,用以候差、办差,再一种就是衣飞石这样的用途了,豢养娇宠。 萱堂宫原本是奉养太后的宫室,老人睡觉要藏风聚气。整个宫室厅堂广阔,用于休息的内殿、憩室殿则相对精巧。衣飞石睡在憩室殿里,实际上离着谢茂也就一道门,宫室小,于是二人离得更近。 谢茂也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眼皮底下,防着朱雨黑化了,也得防着陈太医黑化! 心魔障里的整个世界都是没道理的,衣飞石怎么想,世界就怎么幻化。他这么会自虐,谢茂觉得,除了行宫里的下人,自己恐怕还得防着各方面NPC来搞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整个世界的NPC都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出幺蛾子。 衣飞石养伤时掰着指头算日子,把谢茂都惊呆了:我去,你要在这个鬼地方过一辈子? 他变成心魔之后,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消失了。这也很正常,本来进来的就是神魂,显化的衣服也都是假的。唯有他亲自标记的时间手表,还戴在宽袍大袖之中。除了他自己,别的人都看不见这只手表,服侍他穿衣盥洗的朱雨银雷就看不见。 至于衣飞石是否看得见,谢茂没试验过。 这玩意儿太出戏,他怕万一衣飞石能看见,把衣飞石惊动了,衣飞石还得重新来一次。 心魔能狠到废了衣飞石的身子,他可做不到,所以,他和衣飞石的目标很一致,绝不能重来一遍! 谢茂看了看时间,他进来寻找衣飞石已经整整七天了。 距离他找到衣飞石,变成心魔,也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他的身体就这么撂在外边,不吃不喝陷入沉眠,一切机能降至最低。 仗着修为,他能够在里面支撑至少一千天。也就是不到三年时间。 但是,这是个理论时间。 现实生活并不可能准许他安然沉睡两年半。马上面临的精神力考核,涉及到甘霖久任是否能够继续持有空天堡垒的指挥权,延嗣霆举办的胜利日酒会紧随其后,在一年到两年之内,蓝星驻军必然会发动分裂战争,直接让蓝星脱离虫族母星的统治 谢茂推开窗户,坐在临窗的榻上,怀里抱着一具琵琶,拨弦调音。 从前初遇衣飞石时,他也弹了一夜琵琶,有做戏的成分在,那时候也是真的很高兴。他弹凤求凰,唱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松风院离萱堂宫不远,衣飞石就听他闹了一夜。 如今谢茂看着憩室殿的方向,心知衣飞石还睁着眼睛。 衣飞石从来没有睡过哪怕一分钟。任何人受了他那么严重的伤和折磨,体力不支都应该沉沉睡去了,何况陈太医还灌了他几碗麻沸散。他却始终保持着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谢茂调好琵琶弦,揉动许久不响的手指,切切错错的琵琶声霎时间流彻宫室。 他弹了一曲《春眠》。 春主生发,眠养精神。 衣飞石熬了几天疲惫到了极处,偏偏神志无比清醒,一刻不得安歇。 谢茂调琵琶时,他就听见了零散的拨弦声,心想,君上要弹琵琶了么?从前他也弹了,他还唱了歌,君上弹琴唱歌真好听。从前谢茂唱凤求凰,衣飞石卧在床上,气鼓鼓地想把谢茂暴打一顿,还想若谢茂真意图不轨,必要手起刀落给信王个厉害的这段回忆让衣飞石不禁莞尔。 随后,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痛了起来,没有伤的地方也痛得彻骨。 谢茂娴熟温柔的琵琶声响起,雪化春开,枯枝新芽,冻得光秃秃的地上生出茵茵绿草,冰冷的积雪化作泉水潺潺流遍大地,大地复苏,阳光和暖 直至艳阳高照,莺飞草长,一只蜂沉醉花蕊中央,蝴蝶落在美人肩膀。 衣飞石怔怔地听着,心想着那美人是谁呢?为何如此熟悉?却总也想不起。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就彻底堕入了梦乡。 谢茂将《春眠》反反复复弹了半个时辰,脱下玳瑁,放下琵琶,让朱雨掀开门帘,隔得远远地看了沉睡中的衣飞石一眼,方才松了一口气:可算睡着了。 可惜,这一口气没能松懈太久。 心魔障中的世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谢茂才把衣飞石哄睡着一分钟,窗外的天就亮了。 他眼皮子一抖。刚刚天黑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在旁服侍的下人完全没有任何察觉,例行公事服侍谢茂洗漱更衣早膳。 谢茂满头雾水吃今晚的第二顿饭,银雷还挺忧愁的,主子今儿早膳用得不香!谢茂差点翻白眼,我谢谢你啊,昨儿晚饭才吃了不久,搁你你用得香?怕不是饭桶! 正和银雷互相腹诽,朱雨在外边催促衣飞石:二公子,快些醒一醒,主子都起了! 卧槽你敢吵小衣!朕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谢茂阴着脸上前要阻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最让谢茂无语的是,刚才还看着病容可怜的衣飞石,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他也似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了,身下的被褥换了,连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朱雨在榻边催促,谢茂阴着脸站在门口,连忙下床赤脚站了,想要施礼:卑 先吃饭。谢茂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的心魔障你做主,看你还有什么花头。 衣飞石在憩室殿里穿戴,谢茂则避回内殿,看了看手表。 依然是七天。 合着小衣的世界流速还带快进的? 可是,这样一来,谢茂也弄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时间了。 能让衣飞石身体恢复,起码也要几十天时间。这期间他没有去京城见龙幼株,也没有遇见杨家庶子,更没有去杀了杨家世子,钱氏没理由找杨皇后进馋,谢芝也不会杀杨皇后灭口,他也不用去太极殿罚跪,淑太妃也不会一怒之下弄死谢芝 等等,那秦州不是要丢了?衣家岂不是也危险了? 怎么还不来?谢茂等得有些不耐烦,起身催促。 他和衣飞石关系太过亲密,若是旁人更衣,谢茂得避讳一二,和衣飞石根本生不起这种意识。 打帘子进了憩室殿,发现衣飞石已经在吃了。 一大瓮清粥,两碟子青菜,还有一块嫩水豆腐。除此之外,竟然再没有别的菜。 谢茂近前看了一眼,这样素的菜里,只放了一点儿油,一点肉糜充作调味,葱姜蒜荽一应皆无。 这是养奴婢的作派。何况,奴婢只是不吃葱姜蒜荽,白肉猪油总还是尽够的,太极殿最低等的宫人也不至于只吃青菜豆腐。衣飞石,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可是,看着衣飞石也略带迷茫的眼神,谢茂也骂不出来。 饭,是朱雨给上的。 朱雨,是衣飞石的心魔幻化而成。 衣飞石的心魔起于自身,可他本身并不知道心魔会对自己做什么,骂他有什么用? 吃你的青菜豆腐去! 谢茂阴着脸来,看了一眼衣飞石的饭菜,阴着脸离开。 衣飞石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谢茂离开之后,他有些不自在地问朱雨:殿下不许我吃菜么?你把这几碗撤下去,我吃些粥就行了。 朱雨纠正他:二公子,先帝龙驭宾天,传位主子的遗诏已经颁行天下,您可得改口了。 衣飞石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说:是,是我失言。请陛下恕罪。 内殿里的谢茂也是如被雷劈,问身边服侍的银雷:先帝驾崩是什么时候的事?传位遗诏都颁行天下了,怎么没人带我回宫?奔丧这事儿总得意思一下吧? 银雷回禀道:圣人这几日过得恍惚了。先帝在半个月前崩逝,这会子在奉安殿呢。 他说奉安殿的时候,稍微示意了一下方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绝不是京城的方向,也不是未央宫的方向,而是文帝陵奉安殿的方向。 我勒个去啊,把谢芝和文帝埋在一起?哪个天才的主意?!衣飞石,我还不知道你反骨长了这么几根,早就想把谢芝弄死了吧?死后都要羞辱他! 第526章 两界共主(40) 所谓天无二日,一个帝陵就是一个小世界,只能有一个主人。 史上皇帝父子合陵的先例不是没有,一种情况是开国太祖追封泥腿子亲爹亲爷爷亲祖宗,祖坟直接圈起来,合称祖陵,另一种情况则是皇子早夭,皇帝心疼儿子,准许祔葬在自己的陵园中。 两个皇帝合葬同一个陵墓的情况也有,相当罕见。若非王朝走向末路,权臣专横,肆意废立,就是某任皇帝在位时间短,新上任的君主懒得花钱给他修陵,又或者如谢茂这样的情况。 皇家家礼祭祀讲究父子昭穆,太庙供奉神牌时,爹在昭位,子在穆位,孙在昭位,曾孙在穆位父死子继,昭穆有序。有大功德的皇帝则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庙号,不与祖宗合祀,而是自己拥有一座独自的神庙,单独接受供奉,称之为百世不祧。 前古时候的皇帝并非个个皆有庙号,嗣国数百年,上了庙号的皇帝也就寥寥两三人。 后来皇权膨胀,庙号烂了大街,是个皇帝都要建庙祭祀百世不祧,建立在神牌供奉上的昭穆制度就成了神庙昭穆制度,神庙该排在什么方位,取决于皇帝跟先帝和高祖的辈分。一旦涉及到兄终弟及的同辈继承,就会让礼仪大臣抠破脑袋尼玛,父死子继是祖制,兄终弟及是野蛮民族不修家礼酿出的恶果啊! 前世怎么安排谢芝的庙序就让大臣们抠过脑袋,谢茂对谢芝没什么好感,但更前面几世谢芝治世近十年,把人庙序抹了,这说不过去。他照着前几世的旧址给谢芝挑了陵地,上庙号中宗。 当时身为首辅的林附殷耍了个滑头,没有替谢芝建庙,而是直接把神牌供奉在了奉先宫中。 太平十五年,谢茂下旨将谢芝的神牌挪去了太庙,上册合祧。因此,谢芝是标准的空有庙号之名却无神庙之实。在排得规规矩矩的昭穆次序中,谢芝的神庙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谢茂的神庙。 衣飞石的心魔障中处理得显然更凶残,直接把谢芝葬在了文帝陵中。 帝陵之中,群星拱月的主宫室就那么一间,是供皇帝、皇后停梓所用。若是皇后多了,还得看哪一位得皇帝宠幸,才能登堂入室。其余人等,后妃祔葬妃园,官员祔葬贤良园。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皇帝,是文帝的儿子,是文帝的嗣皇帝,要跟文帝葬在一起,敢问准备把他塞哪儿?! 没有自己的陵地,还指望有属于自己的神庙?还指望有自己的庙号? 谢茂深深地觉得,谢芝死后有没有谥号都得两说。若有谥号,只怕也不是什么美谥。 这剧变让谢茂消化了好一阵子才算囫囵过去,衣飞石吃了饭前来近身服侍,谢茂端着茶,看着有些忐忑的衣飞石,心里也在嘀咕。你都惨成这样儿了,你的心魔还打算干啥?赐茶烫死你不成? 两人面面相觑挺尴尬,就这么无语地尴尬相对,消磨了一上午,直到赵从贵赶来。 小主子,周公子来了。赵从贵笑得见牙不见眼,丝毫没有刚死了个皇帝的悲伤。 谢茂差点呛着。周公子?周琦?!不会吧! 衣飞石眼底有一丝疑问,不过,他很老实地垂手侍立在侧,一言不发。 他来做什么?谢茂坚决不想让姓周的进来,万一是周琦呢?他直觉十之七八是周琦没跑了。这家伙可别来添乱了!国丧呢,让他回去。 赵从贵似乎也没觉得怪异,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出去把周公子打发了。 谢茂松了口气。 这么待着可真是又累又尴尬。衣飞石固然是等着心魔来袭,可谢茂真演不来渣攻戏码他能对别人渣,对着衣飞石哪里渣得下去?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渣,渣着渣着就想舔衣飞石几口,暴露身份了怎么办? 终于熬到了午后,二人分开吃午膳。 谢茂烦得头发都要掉几把,衣飞石也心生奇怪,君上怎么变得如此温柔了?一个上午相处,没有受罚,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不,是一句话都没有。 这是君上给我的新惩罚吗?以后再不对我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衣飞石竟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楚,比一日之间被绞死几次的痛苦更深切。 吃了饭,谢茂实在不想再和衣飞石相对无聊,便吩咐朱雨,他要歪一会儿。 朱雨带着侍人服侍他宽衣,银雷在内寝准备床榻,都是服侍惯的下人,许久没享受这么细致默契的伺候,谢茂还觉得挺怀念。习惯这种东西,就是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不自觉。谢茂褪了外袍,朱雨跪下替他解开腰带时,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妥贴身衣物也都是朱雨帮他穿。 直到朱雨的手指头和舌头都开始不安分,谢茂才惊醒过来,一脚将朱雨踹了出去。 两米外的屏风哐当倒地,朱雨摔在地上满脸惊恐不解,谢茂也快疯了。 你他吗仗着是近身就乱摸乱舔,别以为朕脾气好就不会剐了你!谢茂浑身上下都难受,亵裤上还有一坨朱雨留下的口水,恶心死了! 谢茂想把这脏兮兮的裤子脱了,又看见满屋子心魔幻化的NPC,觉得自己完全处于衣飞石的YY之中,又气又恼,还有几分被羞辱的愤怒,忍不住厉声吼道:衣飞石! 这动静早就惊动了外边的人,银雷领着一帮子侍人跪了一地,衣飞石在门外听着,只不敢进来。 被谢茂怒喝一声,衣飞石也不敢迟疑,连忙掀开帘子一道缝钻进来,屈膝磕头:陛下。 你干的好事!谢茂现在觉得下边凉飕飕的,恶心得想打人,滚过来! 衣飞石颈后皮肉都绷紧了,强忍着警惕惊恐,朝着谢茂身边爬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好端端地在外边跪着,怎么就惹着了君上,但是,这个世界有道理可讲吗?没有。君上见面就用鞭子绞死了他,也没有任何道理。君上厌恶他,就可以绞死他。 谢茂气得捏住他的耳朵,掐了一下又一下,很想喷他,你狗脑子里想的什么乱糟糟的黄色废料? 可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谢茂看着衣飞石被自己掐得发红的耳朵,你伺候朕沐浴! 你弄脏的,你给朕洗干净!狗日的坏东西! 谢茂一直愤怒地重复狗日的坏东西,狗日的没良心,狗日的气死朕了,一直到他躺在浴桶里,衣飞石小心翼翼替他掬水擦身时,他才想起,哎哟我去,好像骂到自己了?顿时更憋气了。 狗东西,你是不是属狗?谢茂依然不能消气,我当了狗,你也别跑,咱们狗公狗婆! 衣飞石完全不能理解他憋屈的脑回路,低声道:陛下,臣属羊。 你属狗。谢茂在浴桶里挪了个方位,盯着衣飞石,替朕把前面洗干净了。 谢茂再不高兴朱雨的作为,再讨厌衣飞石心魔中的幻相,心内把衣飞石骂了几百遍,其实,他也没有真的和衣飞石生气。衣飞石这些年始终认为他有另觅新欢的可能,也从来不阻止他另觅新欢,心魔中会有朱雨这样的幻象,一点儿都不奇怪。 谢茂愤怒地一脚踹飞了朱雨,对着衣飞石却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撑死了掐掐耳朵,见衣飞石被掐得疼了,他手指就松开了,对衣飞石说的最重一句话,也不过是你属狗。 他和衣飞石关系亲密,亲昵时什么事没做过?衣飞石替他擦身洗漱也早习惯了。 这会儿逼着衣飞石替他擦洗,与其说是发作,更像是诉苦与指控:你居然让心魔把我弄脏了,那么大一坨口水,恶心死了,知道吗?不洗干净跟你没完。 在他看来,让衣飞石替自己洗澡,这是很夫妻私情的一件事,你闯的祸,你快解决了。 衣飞石捏着沾水毛巾,穿着小衣,立在浴桶前,久久不能动。 谢茂催促他,他才硬着头皮,垫着毛巾,在谢茂的胸膛上力道适宜地揉搓。 他知道谢茂喜欢搓哪个地方,喜欢什么力度,也知道谢茂身上什么地方容易出泥,更知道搓到什么地方,谢茂就会伸手抱住他,亲吻他亲昵相伴数十年,他们实在太熟悉彼此。 衣飞石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挑逗谢茂情绪的地方,老老实实地替谢茂搓澡。 谢茂有些不耐烦地捂住他的手,缓缓往下。 衣飞石的手稍微强挣了片刻,被谢茂扣住,二人目光一碰,衣飞石便失了力道,顺从往下。 不过搓洗了两三次,谢茂刚刚抽手,衣飞石也趁势收手,屈膝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臣不能臣不配侍奉陛下。 谢茂气得脸色发青,问道:是吗?你不配,谁配?朱雨吗? 朱雨被君上一脚踹飞摔个四仰八叉的惨状近在眼前,衣飞石当然不会再提朱雨。 他只知道,谁都可以,他不行。君上厌恶自己,上一回顺从地上了君上的床,利刃加身下场惨烈,可见君上最恨的就是自己控制轮回,贪图情爱。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明明到了这种时候了,看见君上赤裸矫健的身躯,还是忍不住想亲近,手指隔着毛巾碰触君上的身体,竟然也会有一种销魂蚀骨的电流刺遍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叫嚣着的都是想念与渴望。 这种难以自控的感情让衣飞石羞耻到了极处,他握着湿毛巾的指节紧得泛白,低声道:臣不敢了,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开恩。 求君上开恩,饶了我吧。真的不敢再妄想以卑鄙粗陋之身亲近您了,再也不敢了。 他的痛苦如此强烈。 谢茂与衣飞石近在咫尺,人心仿佛不再隔着皮肉,俯身可拾。 这让谢茂的猜测有了一丝动摇。他曾以为衣飞石后悔二人在谢朝经历的一切,所以心魔幻化,一次次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断去他和衣飞石的姻缘。 可是,衣飞石现在表现得如此痛苦。那是一种掺杂着渴念、羞耻、难以压抑的懊悔的情愫。 谢茂从浴桶里翻身出来,赤脚走到衣飞石身边,弯腰蹲下。 衣飞石想要回避。 谢茂强势地按住他的肩膀,命令道:不动。 衣飞石浑身颤抖。 谢茂刚刚从暖水桶里出来,指尖还带着热汤的温暖,搭在衣飞石冰凉的颈项上。 衣飞石血脉突突跃动,心跳急促,气血下涌。 这是为什么,谢茂和衣飞石都心知肚明。衣飞石脸色煞白,低声求道:陛下,臣知错了,求您责罚臣,臣臣愿意他害怕谢茂又要翻脸杀他。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过不去这一道坎,不管怎么控制自己,君上在他面前袒胸露体,他还要亲近擦拭,他绝不可能毫无反应。 他知道犯了讳应该被杀死,应该重生一回,重新吃苦受磋磨,可是,他过不去的啊。 若不能哀求君上宽恕,每次重生到今天都要被杀,岂不是永远活不到陛下寿终正寝那一日了? 谢茂一只手按着他的颈项脉搏,一只手缓缓向下,裹住他犯孽的祸根。 衣飞石深深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这就是他最大的罪。 当他仰望着君上的背影,原本清静柔软之处变得凶戾时,他就成了罪人。 因这一丝不该有的变化,他做了太多不该做的错事。一双两好是善念,损人肥己是恶念。他满足了自己的愿望,伤害了君上,所以,他遭报应了,他应该受到惩罚。 衣飞石不再求饶,他微微仰头,露出自己的颈项,任凭谢茂捏碎。 谢茂则心花怒放。 狗日的,这不是还对着朕硬邦邦的吗?!叫你装!差点把朕伤心死。 那你这心魔到底怎么回事?小衣的心思很难猜啊! 第527章 两界共主(41) 心魔障中自然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谢茂分明满心欢喜,恨不得抱住衣飞石亲两口,衣飞石的颈骨却依然碎了。 骨骼碎裂的声响包裹在薄薄的皮肉中,轻微而沉闷。谢茂一只手的指尖还摸着衣飞石颈项上的脉搏,近在咫尺间,他听见了衣飞石骨骼碎裂的声响,指尖也摸到了那一处折断的残忍。 衣飞石一贯健康灵活的脖子,就在谢茂的眼前,硬生生地折断。 他用一种不正常的方式歪着头,短促地翕动鼻翼,瞬间失去了意识。 死得很快,也不算很痛苦。 谢茂懵了。 一瞬间,他甚至误认为是自己手下没轻重,一根指头戳死了衣飞石。 他不敢去看衣飞石的伤。 眼前的衣飞石呼吸断绝,了无生机,从活人变成了死物。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衣飞石。 可他必须看。他不确认是不是自己掐死了衣飞石。他知道那不会是真的,他更害怕那是真的。这里是心魔障中,衣飞石想象中的谢茂已经杀死了他无数次了。 谢茂犹豫了两秒,强行逼迫自己去察看衣飞石断折的脖子。 颈骨碎成了渣滓。 无论如何,那不是一根手指能造成的伤害。 不是我杀了小衣。 是他自己。 那是他的心魔。他解不开的心结。 谢茂痛苦地闭上眼。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死去。可是,他被迫目睹了衣飞石的死亡。 化身心魔又如何?这是衣飞石的心魔障中,天是心魔所化,地是心魔所化,所有NPC是心魔所化,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心魔所化,心魔要衣飞石横死,谢茂不肯动手,衣飞石依然必死无疑。 谢茂已经勉强摸到了一点心魔的雏形。 衣飞石痛苦的大抵是欲求不可求,他渴念谢朝遭遇的一切,又认为自己不该得到谢朝的一切。 所以他才会活得如此挣扎难堪。 联系到谢朝出现的系统,寻找殉奴的任务,失败的任务对象,中途夭折的人生再有衣飞石神魂溃散之前,仓促谢罪时坦诚的暗算,谢茂自认为完全掌握了衣飞石藏得极深的秘密和愧疚。 衣飞石暗算君上,喂君上吃了九转迷心种子,把君上投入了小世界轮回。 这个小世界就是谢朝。 君上就是谢茂。 衣飞石设定了轮回条件,谢茂必须找到特定的殉奴,才能离开小世界,去下一个世界。 名义上寻找殉奴只需要找到心甘情愿殉死之人,实际上,这个人选是特定的,它还有一条由系统也即衣飞石所控制的隐性条件,此心甘情愿殉死之人,必须是衣飞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以,谢茂找到周琦相伴一生,且顺遂地实现殉死之后,系统判定不成功。 所以,谢茂找到卢真之后,系统当机立断,让原本由谢茂一手扶持上储位的太子骤然发难,莫名其妙构陷追杀谢茂,让谢茂溃败得猝不及防。 直到谢茂放飞自我去和衣飞石谈了恋爱,衣飞石才坚定地替他殉死,完成任务,同赴轮回。 整个就是一大圈套! 唯一让谢茂想不通的是,你有胆子设计这么大的局,怎么没胆子面对后果? 如今心魔丛生,折腾得欲生欲死,早干嘛去了? 只是,想起衣飞石伏在他怀里说对不起,说仙身神蜕在何处,说断绝道统,谢茂又哪里忍心去责怪?谢茂平生最恨被摆弄,最恨背叛,如今知道衣飞石让自己重生几次,折腾几回,前世五马分尸之苦,利刃枭首之恨,让衣飞石伏在怀里说一句对不起,他就想,自家小衣惹的祸,还能怎么办? 若是衣飞石不知悔改大咧咧不认,他或许还要找衣飞石辩个明白,气急了捉住衣飞石痛打一顿,现在衣飞石后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会儿神魂溃散,一会儿在心魔障中死去活来受折磨,谢茂心里嘀咕一句,看着衣飞石断了颈子的尸体,到底还是心疼比愤怒更多。 坑爹就坑爹呗,谁让朕是你爸爸。甭管你怎么设计,看中你,想要追你,终归是朕自己的想法。至于前几世把朕坑得下场凄惨肯定是系统干的,小衣才舍不得这么对朕。看把小衣心疼得 谢茂轻轻搂着衣飞石的尸体,想如何安置,这是小衣,又不是小衣,小衣都重生去了 坏了! 谢茂突然清醒了过来。 这是衣飞石的心魔障,衣飞石一旦死了,幻境就该消失了。 因为,衣飞石一旦死去,就会重生,形成新的心魔障幻境。就如同刚才自带快进的场景,一分钟内自然转换,日月星辰各类NPC包括家居摆设,全都自动更新,无缝衔接,没有一丝破绽。 衣飞石已经死了至少五分钟了。 他的尸体依然安安稳稳地留在谢茂眼前,宫室内的一切也不曾变幻消失。 这不是衣飞石的心魔障。 或者说,现在展露在谢茂跟前的一切,不是衣飞石的心魔障。 这是谢茂的心魔障。 看着彻底失去了生机,死物一般平躺在地面上的衣飞石,谢茂心中涌起不可思议的荒谬。 他害怕的事情有很多,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心魔作祟。在衣飞石的神魂中搜寻时,为了避免堕入心魔的控制,谢茂一直都很小心地念诀镇压邪祟、持正心灵,使自己不堕迷思。 然而,长久行走在圣人辽阔如山海的神魂中,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堕入了心魔障。 让谢茂难以理解的是,他的心魔,竟然是衣飞石之死。 这完全说不通。 在堕入心魔障之前,谢茂从未目睹过衣飞石的死亡。 唯一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谢茂从青玉简回溯时光时,看见衣飞石化作光点的场景。 那时候他也清楚的明白,衣飞石不是真正的死亡,他绝望的是无法找到衣飞石,而不是心痛衣飞石之死他知道衣飞石不会死。 衣飞石之死为何会成为谢茂的心魔?谢茂不知根源。 他现在头痛的是,他想要赶着去解除衣飞石的心魔障时,自己先堕入了心魔障。 怎么才能破障而出? 坑了个爹的。 ※ 空天舰队赤金星驻点。 指挥官溪湖宥的待客室内传出激烈的动静,门口的雌虫侍卫兵见怪不怪,保持军容严肃。 延嗣家刚刚来了一艘送礼的星舰,主使是延嗣霆的雌子延嗣清平,副使则由妾室伊摩飒充任,带来的礼物除了一些蓝星特产之外,最珍贵的则是一位蓝星赫赫有名的修士,据说就是在母星杀人无数的抵抗军暗杀者逍遥无极当然,延嗣家也拿不出证明其身份的证据,只是据说而已。 玩腻了雌虫的雄虫们都有些猎奇的心理,何况,人类修者又是雄虫练习精神力的最佳沙袋,延嗣家送的这份礼物就像是人类古代属国敬献给宗主国的奇珍异兽,落在极其喜欢禽兽的皇帝手里,那就是极其符合心意的礼物,能够换取许多赏赐。 溪湖宥就是对人类修士极其感兴趣的那一类猎奇款雄虫。 和出身平庸的甘霖久任不同,溪湖家是母星世家大族之一,溪湖宥三代血亲内就有七名雄虫,家中枝叶繁盛,势力非常大。他是溪湖家最小的雄子,精神力高达A级,本来应该在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当研究员,只因生性好战,非要驻扎星外,哭着喊着到空天舰队任职。 在母星的研究所里,能玩弄几个人类修士?当然要到离蓝星更近的地方才好下手啊! 溪湖宥本来是蓝星空天堡垒的指挥官,负责掌控大红锤,在八个宇宙月之前,溪湖宥因故调离,甘霖久任才走马上任,成为溪湖宥的继任指挥官。 溪湖宥这个因故调离的故,名义上是他能力卓越,帝国需要他驻守赤金星,实际上就是因为他在蓝星搜刮人类修士太狠了,引起了人类抵抗军的强烈反弹最直接的原因是,他只差一点就掳到常思源这位真正了不得的修二代,常思源回家哭了一场,溪湖宥就被调离了。 离开蓝星之后,溪湖宥依然和蓝星驻军积极联络,关系很亲密,延嗣家也经常给他送礼。 溪湖宥每个月都要享用新的人类修士,越劲爆强悍的越喜欢,那种刚入门禁不起磋磨的假修士,溪湖宥已经玩得腻味了。 他很喜欢逍遥无极。 他的这种喜欢很直观露骨地表现了出来,替他守门的雌虫侍从兵都很清楚。 所以,当翮弥十三仗着速度力量往他脑门上贴了一张定神符,陶无极将偷师学来的傀儡术如法炮制时,猝不及防的溪湖宥开始疯狂地挣扎。 他试图用精神力攻击,定神符将他的精神力减幅到小范围。 翮弥十三以魂契抵挡。陶无极则默念:心如浮土生枝蔓,千花万叶爪尘连,谢祖师在上,保佑弟子心智清明,打爆虫子,回家吃饭! 这么简单粗暴的祷法,很显然是谢茂所授。 陶无极对雄虫的精神攻击极其忌惮,据他所说,几乎所有人类修士都很难抵抗雄虫的精神攻击。 这让谢茂相当不解且不满。 这个时代的修士都不修定心术的吗?若是因为天衡不对,传承出了问题,定神蜜糖不了解一下? 面对全人类缺陷的重大问题,谢茂不可能存有门户之见,何况,陶无极不还是他正儿八经的徒子徒孙么?都不是外人。于是,谢茂手录定心术三篇,祷法一篇,定神蜜糖丹方一张,授予陶无极。准许陶无极择人教授,不限门户,括弧,择人教授,不许教给虫子。 定心术无法速成,定神蜜糖也需要找专门的丹师炼制,自从封天之后,五行错乱,从前的丹师传承都断了大半,如今还能炼药的丹师非常少,这一部分丹师能炼制的丹药种类也非常有限,顶多是最初级的止血药,金疮药什么的,陶无极拿着这份【定神蜜糖改】的丹方无比激动,太珍贵了! 陶无极如今能够用来对付雄虫精神力攻击的,也就只剩下这一份祷法了。 所谓祷法,就是同气相求,找祖师爷挎刀出马,帮忙打怪。 谢祖师在神魂之中堕入了心魔障,陶无极在几个光年之外祝祷,一缕神光依然熠熠生辉。 信我者,必得护佑。 不信我者,出此门去,不必回头。 陶无极是信者。 翮弥十三是笃信者。 陶无极以祷法相求,翮弥十三以魂契相抗。 就在溪湖宥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陶无极身上,试图对他全力攻击时,被忽视的翮弥十三迅速挣脱了精神力的控制,以镰爪切开了溪湖宥的咽喉。 不要啊!陶无极惊恐地冲上去,把给自己预备的急救包掏出来,疯狂扑救。 翮弥十三不解:你不是要攻击他吗? 我要做傀儡啊!虫死了祖师都做不了傀儡,你以为我是祖师的祖师吗?没有傀儡我们怎么咦。陶无极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在空天堡垒,没有雄虫我们也好端端地活着嘛?只要把整个空天舰队都变成傀儡不就行了? 翮弥十三砰地一拳把面如金纸翻着白眼的溪湖宥砸晕过去,说:别想了,你做不到。 陶无极也觉得太异想天开了,那么多虫子,全部做成傀儡,哪有祖师那种手速和精力? 还是加油抢救这一个吧!控制雄虫就等于控制整个空天舰队了! 陶无极干脆利索地给溪湖宥缝合伤口,虫族入侵之前,人类的修真文明就已经很发达了,只因封天改变了五行流转的顺序,原本的修真文明毁于一旦,人类开始使用虫族文明。虫族的生物再生技术非常发达,只要及时救治,外伤很难致命,陶无极此时使用的急救包就是从延嗣家顺来的虫族军备。 给溪湖宥注射再生药剂之后,陶无极拿出一张符纸,准备学着谢茂的手法炼制傀儡。 翮弥十三帮谢茂控制过不少傀儡,见状颇为狐疑:这不是夫人的魂契纸。 当然不是!这是我的魂契。陶无极倒是很想弄几张谢茂的摄灵图册来做傀儡,奈何谢茂别的都肯赏给他玩儿,摄灵图册的渣渣都不给他摸一下。 为了做傀儡,陶无极软磨硬泡地求问。 衣飞石的神魂没出问题之前,谢茂脾气还算不错,指点陶无极做了几张魂契。 这种魂契不具备摄灵图册的功效,只能用于存放傀儡生魂,且只能作用于虫族。 谢茂并不想教给任何人类拘魂之法。拘魂之法其实并不鲜见,在新古时代,谢茂就见过别的修士使用拘魂术。不过,别人会不会是别人家的事,谢茂的拘魂术倘若要传授于人,也只会教给正经拜入门下,受他教导、受门规约束的嫡传弟子。 毕竟,一旦弟子以异法作恶,师长有义务承担责任,清理门户并补偿受害者,牵连甚大。 陶无极开始念念有词。 翮弥十三等了一会儿,再等一会儿,问:你是不是不会?若是夫人炼制傀儡,现在大概已经做了八个了。 陶无极百忙之中抽空瞪了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我出去吃饭。翮弥十三打了个招呼,理了理风纪扣,准备出门。 他丝毫没有在一支星舰部队中干翻了人家指挥官的紧张感,一切都被安排得很稳妥,合理的身份,被欢迎的礼物,让军雌们习以为常的风流指挥官,何况,雄虫反击之前就被贴了定神符,精神力减幅之后,根本没能跃出房门,没有惊动任何虫子。 雄虫和人类修士玩游戏,他一个送礼物来的大油灯,老盯着算怎么回事? 如果他没有出去吃饭,反而会惹来虫子的怀疑吧? 所以,我去吃饭了。翮弥十三冷静地出门。 两天之后。 翮弥十三应溪湖宥之邀,前往指挥室用晚餐。 进了指挥室之后,溪湖宥阴着脸吩咐军雌退下,屋内只剩下他与陶无极、翮弥十三。 看着满脸阴沉坐着轮椅的溪湖宥,翮弥十三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陶无极只差没跳上桌子,热烈地向他邀功:当当当当!看,我的傀儡!小宥,笑一个! 溪湖宥勉强扯起脸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翮弥十三差点被丑哭了:他怎么有点不正常? 陶无极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我们庆功吧,明天就回去向祖师汇报好消息。如果我让小宥跟我们一起回空天堡垒,是不是很惊动外界?这也不太好对吧?我看我们可以录一个视频,比如小宥向祖师宣誓效忠之类的我跟你说,十三,这是我的投名状,以后我跟着祖师飞黄腾达了,我不会忘记你的!你也是人类解放的功臣! 翮弥十三看了他一眼,心想,谁关心你怎么样?这是夫人的命令,我只听夫人的话。 哎,马上就要看见夫人了。不知道夫人还记得我吗?他都有一个空天堡垒了,我的财产有点拿不出手,以后也要努力升职才行啊!想到这里,翮弥十三更加苦恼了。升职,真的很难啊! 他瞅了溪湖宥一眼。 要不,我也给夫人送一只雄虫傀儡当礼物? 不会做傀儡呀。 第528章 两界共主(42) 想让谢茂清醒入局并不容易。 他的心魔是衣飞石之死,必须同时满足衣飞石和死亡两个条件。 一旦他明白衣飞石不会真的死去,或他知道目睹的死亡仅是心魔幻象,那么心魔对他根本无法产生影响。 心魔永远知道何时作祟才有奇效。 当谢茂的心魔与衣飞石的心魔交织在一起,衣飞石的死亡就变得真实了。 哪怕谢茂明知道衣飞石死亡之后就是重生,明知道衣飞石是在心魔障中历劫,他依然无法回避亲眼目睹衣飞石死亡的痛苦。 衣飞石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衣飞石面临死亡时的痛苦是真的,迎接死亡时所承受的痛苦还是真的。 就在谢茂对着衣飞石的尸体不知如何是好时,衣飞石已经在他自己的心魔障中再次苏醒。他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去溪边玩水刷马,去帐中拜见父帅,见到谢茂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一切。 二人的心魔障时间流速不一样。 衣飞石经历了从前的一切,他心魔中幻化出的谢茂竟然也模拟了谢茂做过的一切。 直到两个心魔重新连接。 谢茂面前的幻象倏地消失了,他重新变作了衣飞石的心魔,衣飞石也变成了他的心魔。 谢茂很想大喊,不,不要。我不杀你。你别那么笃定非死不可 衣飞石的脖子依然在他指尖的抚弄下,咔嚓一声,折断了。 衣飞石死去。 衣飞石重生了,开始了他新一场心魔轮回。 谢茂则愣愣地看着失去了生命的衣飞石,毛骨悚然。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认为,这是一个针对他设立的心魔局。 这个局让衣飞石的一次次死亡变成了必然,变得那么地合理,又那么让谢茂难受。 他明知道这是心魔作祟,幻象虚伪,却因为有了衣飞石的真实参与,使一切都变得残酷至极。 时间流速的不同,导致谢茂与衣飞石承受着截然不同的折磨。衣飞石一次次被鞭挞、刀割,谢茂则一次次目睹衣飞石折颈而逝。衣飞石的心魔轮回时间是四天,谢茂的心魔轮回时间是十分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很努力地想要活过这一场劫数,可是,他做不到,他终究要死在谢茂面前。 谢茂知道,他只有两个方法可以脱出心魔障。 其一,他救下衣飞石,不让衣飞石死在面前。 其二,亲手杀死衣飞石。 这是上古先贤们思考了许多年的终极解决方案,没有第三种出路。 说穿了,很简单。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问题本身。 就像凡人问佛陀,我想升官发财娶美女,一直做不到很痛苦,佛陀啊,你说我该咋办?佛陀说,你境界太低了,不去追寻那些虚伪的东西,你就自在了。 凡人的欲望一直都在。要么努力提升自己满足欲望,要么消灭那些不在能力范围内的欲望。 谢茂与衣飞石的心魔障交织在一起,想要救衣飞石,就得先解决谢茂的心魔障。然而,想要解决谢茂的心魔障,就得不让衣飞石死在他面前,可衣飞石的心魔障又必然导致衣飞石死在谢茂面前。 这是个无法互相妥协的死结。 谢茂唯一的出路,只有第二选择。 以杀止惧。 不是害怕衣飞石死掉吗?你多杀他几次,不在乎他的死亡了,心魔自然消亡。 道理倒是很简单。如果他能那么容易地杀了衣飞石,衣飞石的死亡又怎么会变成他的心魔? 怎么办?主子越来越虚弱了。 铠铠趴在谢茂的左手胳膊上,满脸忧虑。他如今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像个小玩具。 在他的身边不远处,同样是一个巴掌大的傀儡偶人。和铠铠五官清秀极具辨识度的模样不同,这只小傀儡和无数眉目不清的小傀儡一样,看上去就是个批量生产的路人甲,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紧绷着小脸,看着沉睡中的谢茂,不管铠铠怎么牢骚,始终一言不发。 谢茂在神魂之中自认为度过了七天,实际上,他陷入沉眠仅有七个小时。 直到他堕入心魔障之后,他的时间更是彻底停滞了。 换句话说,对于铠铠而言,谢茂目前依然处在刚刚看见衣飞石颈骨折断的瞬间。 也导致铠铠目前接收到的后果,就是衣飞石的神魂瞬间虚弱,疯狂虚弱。 因为,外界的时间停滞了,心魔障中的谢茂和衣飞石依然在不断地轮回。谢茂的心魔不会损伤他自己的神魂,衣飞石死亡一次神魂就虚弱一分,这疯狂地削弱几乎把衣飞石拖垮。 你不是风险把控程序吗?现在很危险了,你倒是想个办法把控一下啊!铠铠急得眼眶泛红,我怎么觉得从地宫崩溃你就一直在忽悠我!合着我主子死了倒霉的不是你啵?! 小傀儡默默吐了一口血。 铠铠惊住了:现在不流行气吐血了吧?我也没说什么呀。 他嘴上没把门,身体倒是很关切地凑了上去,从小兜兜里掏出一堆药丸子,关心地问小傀儡:你怎么了啊?我有药,你吃啵? 我用白骨笛暂时封住了你主子的神魂,再等一等。小傀儡不吃铠铠递来的药,用铠铠的袖子擦嘴。 铠铠有点嫌弃他,想想还是算了,就这么让他用自己袖子擦去嘴角的血。 两个巴掌大的小人儿相对而立,站了一会儿,铠铠智商突然上线:什么叫再等一等?风控小儿,你丫是不是又使坏?我主子神魂虚弱是你捣鬼不?!你给我说清楚! 当然不是我。你看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小傀儡小脸煞白,看着挺无辜。 铠铠满脸狐疑:你当然有。 小傀儡哭笑不得,说:你主子是什么身份?我能在他神魂上做手脚,起码是大半个圣人了吧?还需要做个小程序吗? 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肯定是知情者。铠铠一口咬定。 小傀儡不说话。 这么多年来,他只和铠铠相伴,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因他说过,一旦身份暴露就会死亡,大咧咧的铠铠始终对他的存在守口如瓶,连衣飞石面前都没有泄露半句。 饶是如此,许多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不能告诉铠铠。 他没有倾诉的欲望。 何况,许多事情,一旦说出来了,就会使温情脉脉的一切都变得残忍。 他是一道风险把控程序,是谢茂留下的终极保险。 他的任务是,确保谢茂在彻底控制住戾气之前,绝不恢复记忆。 如他所说,他确实不能对衣飞石的神魂做任何手脚,换句话说,他也无法阻止衣飞石的神魂崩溃。 目前能够救衣飞石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衣飞石自己,另一个则是恢复了记忆的谢茂。 他是风险把控程序,明白自己的职责。他既要确保谢茂的记忆状态,也要保证衣飞石不出意外。照着君上目前对衣飞石的重视程度,倘若衣飞石出了意外,所有人的下场都很难说。 谢茂目前面临的心魔障,就是风控设置的一道测试关卡。 只有他顺利通过了心魔测试,风控才敢让他恢复记忆。 如果谢茂选择杀衣飞石破除心魔,那么,他的记忆还远远不到可以恢复的时候。 衣飞石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果谢茂不选择杀衣飞石,这倒是通过了风控的测验,问题是,不杀衣飞石,谢茂根本不可能从心魔障中脱出。所以,这需要风控来把握其中的程度。 风控需要判断,谢茂能够在心魔障中耗费多久?他是否永远都不会选择伤害衣飞石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确认这一点之后,风控才能做出评估,选择是否松开谢茂的记忆封印。 这将是个很艰难的判断过程。 艰难之处不在于判断的难度,而是一旦判断失误,后果将不堪设想。 陷入心魔障之后,谢茂的时间已经停滞。风控不得不耗费大量的心血精元,在停滞的心魔轮回中监看着两边的进程。期间他还得强行压制衣飞石的神魂损耗,恐防出现时间停滞后,衣飞石神魂不断轮回削弱瞬间崩溃的恶果。 让风控很意外的是,他没能拿到最终的评估结果。 因为,君上之所以是君上,总有办法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谢茂当然没有用杀死衣飞石的方式来破除心魔。 负责监控谢茂与衣飞石两边心魔进程的风控深陷无语困境,终于理解了铠铠身为系统时的无奈。 君上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众所周知,心魔障之所以难搞,是因为它是潜藏在修士内心中的缺憾与执念,是人摇摆不定的苦难,一旦显化,它既扎人心肝又完全不讲道理。强悍如衣飞石都被它折磨得没了脾气。 你对着自己心中的痛处和缺憾怎么讲道理?必然是自己知道有毛病了,才会心魔丛生。 但是,人对自己的心魔讲不了道理,因为对手是自己。 谢茂对衣飞石可以讲道理啊。 就在无数次二人心魔无缝衔接的瞬间,谢茂抓紧机会抱住衣飞石:小衣,救我! 衣飞石愣住了。什么情况? 你在心魔障中无法自拔,我循着神魂来寻你,被你拖入了心魔障中。如今我也出不去了。你要救我。谢茂知道衣飞石的弱点在何处。 衣飞石喜欢他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他只要稍微示弱,衣飞石就心痛得不行,立马举手投降。 这会儿谢茂一口一个救我,望着衣飞石的眼神还有些可怜的湿润,衣飞石脸色都变了。 先生莫急,我在。衣飞石下意识地握住谢茂伸来的手,嗓音沙哑却稳定。 什么心魔?什么愧疚羞耻?陛下安危跟前,统统都要靠边站。 别说断了颈骨,就算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断成渣滓,他爬也要爬起来替陛下一战。 咦,我怎么觉得铠铠丢下小傀儡,重新跳上谢茂的胳膊,主子好像稳定下来了? 风控无语地擦了擦口鼻处的鲜血,叮嘱说:不要说我来过。 哦哦,你去吧。铠铠是标准的主子安全了,风控你随便哪儿凉快去哪儿吧,看都没回头看风控一眼,只瞅着谢茂的胳膊不住嘀咕,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待会儿不会再恶化吧? 那可能是,情之所至,天下无敌吧。 风控心中默默吐了个槽。 至于恢复记忆,他苦心设计的心魔障就被谢茂顺手破了,只能推迟处置。 风控设计的心魔障厉害之处,就在于用真实的衣飞石凿实了谢茂面对心魔的痛苦。这是个很天才的设计,也如愿把谢茂逼得快炸毛了。偏偏谢茂破局的关键,也正是利用了衣飞石的真实。 风控知道自己必须深藏一段时间。就算心魔伎俩难以捉摸,设局的痕迹也不算很明显,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依然要尽量少出现,恐防谢茂疑心。 当藏在君上背后的风险把控程序,真的很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被捉出来! 第529章 两界共主(43) 谢茂说,他的心魔是目睹衣飞石之死。衣飞石的心魔障就瞬间就破碎了。 谢朝的一切化作虚无,谢茂眼前仅剩下衣飞石大如山川浩海的神魂,下一秒,神魂剧烈收缩,化作一个与谢茂同样等身的尺寸,站在谢茂跟前。 二人脚下是一片虚无。 所谓虚无,其实也不是彻底没有。他们都在谢茂的身体里。 人身有五行阴阳,自成世界。浮于世界之表,幻入肉身之里,混混沌沌,仿佛虚无。 先生。 衣飞石的表情相当羞耻,还有一种无法面对的难堪。 心魔这种东西原本是杀死大修大能的终极劫数,许多与天不朽的大修士很难被打败,却最终死于自身心魔。衣飞石陷入心魔障中,原本也很惊险,若非风控强行用白骨笛封禁,他的神魂也已然崩溃然而,他和谢茂都不知道这一点。 衣飞石所知道的是,他的心魔被谢茂一句话就给破了。 闹着玩儿一样。 就好像这个很严重的局面全是他矫情拿势,明明屁事儿没有,非要作,非要闹。 谢茂看着他。 谢茂的眼神中带着审视,绝不是一贯柔软的宠溺与爱慕。 这代表着谢茂在琢磨他的立场,思考他的动机,不再是毫不迟疑地信任。 不再是爱侣的关系。 明白这一点之后,衣飞石不敢再与谢茂对视,他垂下眼睑,低头屈膝想跪下。 没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谢茂已伸手抱住他,手掌在他背心轻抚:小衣,若我的记忆常识没有错,修士堕入心魔障中,陨落者十之七八。这不是儿戏。你告诉我,何谓心魔? 摇摆不定,即是心魔。衣飞石的修真教材是谢茂所写,标准答案也不会有误差。 心魔是对自身的怀疑。你想救我,你把我看得比你关心的任何东西包括你的善恶,你认知中的正确错误,你立身处世认同不认同的一切都重要,这是毋庸置疑也绝不会摇摆不定的事。 谢茂捧住他的脸,看着他始终不敢面对自己的双眼,温柔肯定地说,你爱我。 衣飞石满嘴苦涩,低声道:臣有罪。 爱不是罪。谢茂安慰他。 如果臣如从前千万年一样,将爱他提起这个字,就有一种负罪的嘲弄与耻辱,藏在心中,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它确实不是罪。但是,臣没有守住分寸。因为爱,狂妄自持,谋害君上,强辱君上这就是臣不能被宽恕的罪。 自新古时代衣飞石恢复记忆以来,谢茂很难得听他倾诉一回。人的心内藏了秘密,如何坦然面对? 爱是甜蜜欢欣,爱是信任倚靠,爱是互相扶持,爱是臣与君上相遇那一日的艳阳轻风,是臣守在君上身畔的日日夜夜,爱是好的,是让人高兴的。衣飞石低头,声音颤抖,不是背后的沉默与猜忌,不是放在茶内的九转迷心种子,不是偷来的宠爱与追逐 臣爱了君上千万年。 打从臣偷偷盘算着,如何才能放倒君上,将君上送入轮回起,臣对陛下的感情就不再是爱了。 衣飞石很难面对这样的自己,他剖开自己的心,越看越觉得黑暗,那是臣的私欲。 谢茂给他揉着背心,想了想,说:这么做肯定不对。 衣飞石被谢茂这被迫主持家务事的口吻噎住了。 都说不爱发脾气的人,一旦被惹爆了,气势很惊人,君上从前就是那么个脾气。轻易不会生气,生气了非常可怕。到最后谢茂被异血之患惹得心浮气躁,天天都在暴雷,天天都很可怕。 但是,谢茂确实不是那种笑眯眯杀人的脾气秉性。 他不会一边温声细语和你讲道理,一边含笑慈爱地往你腰上插一刀。 衣飞石被谢茂揉得心里发毛,谢茂还絮絮地跟他说:我都八成听明白了。你喜欢我,暗算我,逼着我只能跟你捆绑轮回,对不对? 这其中当然还有很多别的考量,衣飞石的初心用意绝不是将谢茂据为己有,但是,谢茂非要这么说,衣飞石四舍五入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他低头认罪:臣有罪。 对不对?谢茂开始训诫他。 对。 我第一世被五马分尸,是你设计的么? 不衣飞石下意识就想否认,然而,这事到现在已经扯不清楚了。 铠铠设定了寻找殉奴的轮回条件,这账算他头上不冤枉,但是,铠铠不可能设定所有小世界人数的思维方式和行事细节。那么,在谢茂穿越的第一世里,将他处以五马分尸刑罚的决定,究竟是铠铠单独施以影响形成的结果,还是人物自然形成的思维结果,只有铠铠才知道答案。 衣飞石不能对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做保证,只能含糊其辞:臣绝不愿见君上受伤。 谢茂心想,听听这狗屁倒灶的话甭管你是不是受伤了,反正我心里是不希望你受伤的也就是朕脾气好,你这心虚胆战低级白莲婊的回答,搁别人不把你掐死? 我找了周琦替我殉死,你是不是很不高兴?故意不许我过关?谢茂又问。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铠铠潜伏在谢茂的灵台中假扮系统,他和铠铠的交流全都发生在虚无之中,衣飞石一直被封印没有恢复记忆,不可能参与谢茂的轮回之事,哪里知道铠铠具体和谢茂干了什么? 不高兴是肯定没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周琦的存在。故意不许过关,却是很可能的。 衣飞石也不能说,都是铠铠干的,跟我没关系,你去弄死铠铠吧铠铠是他的附灵,一心一意效忠于他,他不可能弃车保帅,这会儿也只能认下:臣有罪。 前一世,我弄翻了谢琰,弄死了谢深,扶立谢浈做太子,眼看着天下太平。好端端的,谢浈突然弄我,诬指我谋反,我百思不得其解,还被系统嘲笑没有识人之明,也是你干的?谢茂问。 这指责就太凶残了。 前一世谢茂是怎么死的?受盟友背叛,末路逃亡,最终被侍卫长卢真枭首横死。 这不仅仅是在一世结束后,判定过关条件上做手脚,而是直接插手了谢茂的轮回过程。似乎谢茂的轮回一旦脱出设定好的轨迹,系统马上就会插手,让他死于非命,重新轮回。 臣有罪。衣飞石依然只能认罪。 具体执行者是铠铠,以铠铠的脑回路,一切皆有可能。 谢茂的复杂身世,衣飞石的凶残渣妈,全都被铠铠弄得一言难尽。 谢茂一连几次问罪,问得衣飞石情绪低落,半句话不敢辩驳。 这是罪。谢茂说。言下之意,当然还有功。 谢茂抱着衣飞石,柔声说:你让我这么喜欢你,陪我度过了这么多舒心惬意的好日子,都是你的功劳。人活着始终找不到心爱之人,不识情爱滋味,那多可怜?你觉得功过能不能相抵? 衣飞石被他哄得心里一阵苦一阵甜,然而,这句话,谢茂说了没用,只有君上才能宽恕他。 他不能拂逆谢茂的好意,低声道:多谢先生宽恕。 我说饶了你,你还担心君上要杀你。要不你等一等,等我恢复记忆了,谢茂轻轻抚摩衣飞石的颈项,你再看我是亲你这里,还是嗯? 衣飞石在心魔障中被绞死无数次,下意识地觉得浑身僵硬。 你要顺从些。如果他我是说,那个恢复了记忆的我,想要掐死你,你也得活着才能死一次,对不对?留个遗蜕出气算怎么回事?把你尸体拆了,你是会哭还是会疼?谢茂这番话说得让人分不清楚真假,分不清善意恶意。 衣飞石被挤兑得难堪至极,低声辩解道:臣不是畏罪自裁神魂崩了,控制不住啊! 我最怕你死。谢茂将额头与他抵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死了,我看见你的神蜕,陷入心魔障,那时候也没有你来救我了。我会死在你的神蜕边。那也挺好,别人看见咱们,就知道我给你殉情了。 衣飞石被他描述的下场唬得面色如土,比他说恢复记忆之后,要亲手掐死自己还可怕。 谢茂还继续絮叨:你仙骨能炼药,我的身体应该也不差吧?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大气运的小东西,把我的胳膊啊腿的骨头卸下来,炼把刀啊剑的,再把我的颅骨做个法器,肋骨磨成灰,也能入药 衣飞石泛白的脸色随着他的描述都涨青了,明知道谢茂是恐吓自己,可是,这并非不可能! 他与谢茂确实堕入了互为要害的双心魔障。 谢茂确实害怕目睹他的死亡! 衣飞石在此时才痛苦地意识到一个艰难的问题,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到未来! 就算顺利回去了,也幸运地没有被君上制裁致死,他在未来所受的伤害,也不足以让他再陪伴谢茂千秋万世。他终究要死在谢茂跟前。 谢茂柔声安慰他:打起精神活下去。我会救你。 可 相信我。谢茂轻轻咬住他冰凉的嘴唇,只要你不出岔子,不给我捣乱,不要总是让我担心后院失火,你就好好地陪着我,我一定会救你。你也要救我,好不好? 衣飞石没有第二种选择。 当他的死亡成为了足以促使谢茂陨落的心魔,他就必须让自己长生不死。 求先生衣飞石将紧绷的身躯靠近谢茂,拥抱在一起,救我。 求你救我。 我绝不能死。 ※ 终于安抚好衣飞石的神魂,谢茂从沉睡中醒来。 堕入心魔障的消耗太过巨大,谢茂睁眼时天旋地转,浑身上下都似被透支了,涌出疯狂的饥渴。 他掏出一枚能量石,一口气就吸入了三分之一,方才缓了过来。 恍惚间,他看见铠铠在自己身上蹦达,想来是衣飞石不断死亡消耗的神魂吓着它了。共同关心一个人,为同一个人牵心,这种感情其实很难形容。比如谢茂担心衣飞石的安危,陶无极哪怕知道衣飞石的存在,也不可能像铠铠一样,跟谢茂一起牵肠挂肚,这就划分了亲疏。 哪怕有一段时间里,铠铠一直在谢茂耳边魔音传脑,谢茂还是觉得算了,挺可爱的。 你身上谢茂很意外,怎么有我的血? 铠铠吓了一跳,突然想起风控刚才拉着他袖子擦口鼻的动作,恨不得打死风控。 因为你流鼻血了啊!我给你擦了一下好吓人!铠铠一边下车,一边抱住谢茂的左手胳膊,在他的左手食指上蹭,泪眼汪汪,我主子没事了吧?呜呜。 流鼻血?听上去有点怪异。不过,刚才发生的一切确实对他损害极大,七窍流血也是可能的。 谢茂很嫌弃地把铠铠撂开,说:没事了。 他看了看时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神魂中的时间标记发生了错位,其实,他只睡了不到一天。 奇妙的时间。 苏醒之后,谢茂一直在休养生息,顺便研究时间轴。 时间轴是一件很强大的法器,衣飞石的神魂不足以支撑着和谢茂闲聊故事,谢茂也不需要他来讲解,很容易就沉浸其中,参悟其中玄妙。 沉浸其中仅有一瞬,妙用无穷。稍微有了一点所得,谢茂睁开眼,已是十八日之后。 陶无极带着翮弥十三回到了空天堡垒,第一时间向他献上视频报喜:祖师,这是我的投名状!我把赤金星、天草星、夜莺星外营地的空天舰队全部给你搞来了! 谢茂正想出恭放个水,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您没有听错哇。虫族驻扎在整个银河系的空天舰队都归我们了!陶无极拿出三个播放器,分别播放着三只雄虫的效忠视频,满脸快夸我,快迎接我入伙的骄傲。 谢茂无语了。 我不就是闭关研究个时间轴吗?我错过了神马?! 第530章 两界共主(44) 谢茂所掌握的傀儡术,绝对是堪称BUG的神级金手指。 这种完全保留自身记忆和判断力却又对傀儡师完全效忠的傀儡,运用在敌我势力之上,造成的效果是地狱级别。敌方对这类型的金手指闻所未闻,毫无提防,更谈不上破解。 在遭遇傀儡术之前,每一只虫子,包括人类修士,都不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傀儡术。 让一只雄虫完全俯首帖耳、叫剁腿不敢剁爪子,这可能吗?那可是精神力无比强大的雄虫! 只听说过雄虫用精神力影响别的生物,什么时候见过雄虫被别的生物控制? 唯一能驾驭征服控制雄虫的,只有另一只更强大的雄虫! 偏偏陶无极就拿下了溪湖宥。当陶无极手中掌握了一只雄虫,这只雄虫还指挥着一支空天舰队时,拿下剩下两支空天舰队就彻底没悬念了。 一则,傀儡术逆天。 二则,溪湖宥帮着出谋划策。 这简直是手里握着保险箱钥匙,还有家贼带你进门,顺便告诉你,家主人喜欢用生日当密码。 原本陶无极的目的只是捉一只雄虫当投名状,翮弥十三觉得没带伴手礼不大好意思见夫人,提议要不咱们再去捉一只傀儡把陶无极都吓着了。你不是雌虫吗?雌虫不是都维护雄虫的吗?上次我说再捉一只雄虫,差点被郄谷兰胖揍一顿呢! 总体来说,从年轻时就热衷搞暗杀的陶无极是个重度中二病患者,人生如戏台,给什么本子他就敢给你演什么戏。单枪匹马就敢策划捕捉雄虫计划,到处忽悠同盟,最终居然还给他捉到手了,甭管怎么坑蒙拐骗的吧,事儿办成了,这就是本事。 翮弥十三提议再捉一只雄虫,陶无极一拍大腿,捉! 捕捉溪湖宥,利用的是溪湖宥对人类修士的贪婪与身为雄虫的狂妄。最重要的,其实是整个虫族社会对谢氏傀儡术的无知。如果全世界都知道有一种傀儡术能让虫子瞬间定神且言听计从,陶无极绝没那么容易得手。 这种致命技术上的情报缺失,坑了溪湖宥,同样也坑了天一缯和平簇燎音。 溪湖宥坐上一艘飞梭,只带了几个随从,赶到天草星空天舰队驻点,直接进入预警范围才给天一缯发了个私密讯息,说老子有事找你。 兄弟部队的指挥官,同一体系内的袍泽兄弟,就坐了一艘飞梭来,天一缯能起什么疑心? 他还以为溪湖宥是来通报什么秘密军令的。 两位指挥官在旗舰上碰面,密室商谈,屏退众虫之后,溪湖宥一张定神符贴天一缯脑门儿上。 天一缯和溪湖宥的精神力等级都是B级,定神符自带精神力99%的负面效果,天一缯若用仅剩下1%的精神力收拾雌虫和没学过定神诀的人类修士容易,面对溪湖宥那就是婴儿爆捶筋肉男大腿。 溪湖宥轻而易举就用精神力镇压住天一缯,披着虫子皮假扮随从的陶无极出面,开始制作傀儡。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十四个小时,翮弥十三才知道,原来陶无极是真的不怎么会做傀儡。 做第一个傀儡溪湖宥时,他几次都差点失败了,此时的溪湖宥也是半成品,被陶无极征服的意识无法彻底控制身体,下半身就不听使唤。 这要是当初失败了翮弥十三一贯冷静也冒了一点儿白毛汗。一艘星舰的虫子都得跟着陶无极陪葬,藏在延嗣家的伊摩图门也无法脱身,还会暴露谢氏傀儡术的存在,引起虫族社会的重点戒备。 夫人怎么会让这么个坑货出来执行任务?翮弥十三始终没想过,陶无极是矫诏行事。 把天一缯做成傀儡之后,天一缯再次露面,命令心腹守好门户,说,我跟溪湖出门一趟。 于是,两位空天舰队指挥官坐上一艘飞梭,带着几个随从,又飞抵了夜莺星外营地。 和溪湖宥坑天一缯的流程一模一样,都不带修改的,二位雄虫给平簇燎音发了私密讯息,神神秘秘地说,我们俩有事找你。 赤金星和天草星两支舰队指挥官,暗搓搓地坐上一艘小飞梭来找,这事儿不严重吗? 平簇燎音以为出了大事,见溪湖宥和天一缯搞得这么神秘,他也不敢声张,居然还傻逼兮兮地穿上了副官制服,悄悄溜出驻地,一艘飞梭飘出去和两只预备坑他的虫子接头结果当然没有任何疑问。 就在那艘平凡拥挤的飞梭之上,三只雄虫指挥官在陶无极的命令下,向谢茂录了效忠视频。 行。你行的。谢茂不得不给陶无极竖起大拇指,再给他写一个服字。 谢茂传授定心术、定心祷法和定神蜜糖丹方时,衣飞石还没有出意外,谢茂教得还算细致。 到后来陶无极观摩傀儡术时,谢茂做的是甘霖久任的傀儡,衣飞石在他左手胳膊里躺着,哪有心思奶孩子?不过是准许陶无极在旁观摩,并没有从头到尾指点。 陶无极会做魂契不奇怪,谢茂在空天堡垒收拾了三千多个傀儡,缠着谢茂问摄灵图册,谢茂被他烦得不行,教过他如何做魂契纸。但是,他能顺利把魂契做出了,再顺顺利利地用魂契和傀儡术控制三只雄虫,这凭借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这熊孩子是一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傀儡术天才! 这样逆天的资质,谢茂只在衣飞石身上见过,当然,衣飞石是全才,陶无极只擅傀儡术。 陶无极被夸得满脸红光,居然还有点小腼腆,客气地说:只做了一点微末的工作,不足道的,不足道的这个,祖师爷,为了安全考虑,我认为您还是尽快启程,咱们把胜利果实凿实在手里,更加放心。当然,这是弟子的一点浅见,一切都听从您的吩咐。 什么叫把胜利果实凿实在手里呢? 陶无极认为,只控制雄虫是不保险的。万一被人发现雄虫指挥官行动反常呢?万一雄虫在执行人类的命令时,触犯了虫族的利益,被雌虫们越级上报之类的呢?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也不是没有啊! 为了安全,为了万无一失,咱们得像空天堡垒一样,把所有驻扎在空天舰队的雌虫都做成傀儡。 三支空天舰队,总共一万三千名军雌。 陶无极表示,工作量太大了,弟子搞不定,求支援! 谢茂原本没想过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主要的战略目标都搁在虫族内战上,做那么多虫子傀儡有意思吗?是做一只傀儡快还是杀死一只虫子快?有脑子都知道是后者啊! 银河系内总共四支空天舰队,分别驻守三个跃迁点与蓝星,握着空天堡垒就行了。 陶无极已率先出手,一口气又弄出三个雄虫傀儡来,他不得不赶着去收拾烂摊子 要做一万三千个傀儡,谢茂想想都想把陶无极捶死。 这是要累死朕啊! ※ 翮弥十三跟着陶无极归来之后,谢茂身边的气氛变得更微妙了。 延嗣清平没有实职,跟在谢茂身边伺候起居,翮弥十三同样没有实职,既然没什么事儿干,也跟着延嗣清平端盘子削水果呗。在谢朝,谢茂过着动辄出入几十人簇拥的封建帝王生活,两个傀儡伺候算什么呀?两个傀儡各自领着二十个小奴服侍才是正常规格。 问题在于,翮弥十三是一只草根出生的虫子,他接受的教育,和延嗣清平、郄谷兰都不一样。 延嗣清平能够很快摆正自己的心态,把自己当做弱者去侍奉谢茂这样的强者,翮弥十三被谢茂削了刀翼、揍得满脸血也始终没转过弯来在翮弥十三的心目中,他自己始终是雌虫夫主,谢茂再牛批也是人类妻室。 谢茂坐着,他也要坐着,他还要翘着脚坐着,用眼睛瞥谢茂的动静。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有时候延嗣清平不在总得洗澡上厕所干点不好见人的事谢茂顺口要点什么东西,翮弥十三也会马上爬起来给他准备,不过,延嗣清平习惯躬身,轻柔礼貌地呈递,翮弥十三就是我给你好大的面子帮你做事了哟看我对你多好想不想跟我生蛋啊的表情。 谢茂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实在是太忙了。 熊孩子给他弄了这么大一摊子事,谢茂就跟赶场一样奔赴三大空天舰队,一个个制作傀儡。 陶无极还挺疑惑地嘀咕:祖师,您这是做得更精细了吗?我怎么觉得您动作比以前慢啊? 谢茂差点被他气吐血,终于忍不住上手就捶:滚! 上回要不是你个熊娃隔了甘霖久任的脑袋,我用得着短时期内做三千个傀儡吗?我偷偷在随身空间调整时间流速做傀儡,我快累挂了揍你了吗?你不知道我现在修为条拖到底,比上次少了一大截吗? 妈蛋的,侄男侄女坑我就算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徒孙也坑我?我上辈子造什么孽了! 揍得陶无极抱头鼠窜,出门就看见延嗣清平挂断了通讯终端,匆促地结束了谈话。 哟,虫子,通话还瞒着我,搞什么秘密? 延嗣清平微微颔首致意,与陶无极擦身而过,推门而入。 他凑近谢茂身边,低声汇报:上钩了。 上钩了?什么东西上钩了?谢祖师有什么计划?陶无极扒着门缝,很关心谢茂会怎么回答。 哪晓得谢茂连头都没有点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有条不紊地做着傀儡。 他目前身在天草星驻地,由天一缯配合着做傀儡,天一缯作为最高指挥官,下达紧急命令,说星外巡逻时防疫工作没做好,导致高烈度感染元素入侵,所有驻军就地隔离,等待医疗队排查感染源。 于是,谢茂就穿上医疗队的军服,坐在小隔间里,等着虫子们一排一排走进隔离室,等待排(做)查(成)体(傀)检(儡)。 天一缯是陶无极的傀儡,只听从陶无极的命令,事实上就等于陶无极掌控着整个空天舰队。 陶无极二归二,熊归熊,政治智商基本在线,他捉天一缯是为了交投名状,向谢茂表明忠心,拽着雄虫平白惹谢茂疑心互相提防这没必要,所以,进入驻地之前,他直接就把天一缯的魂契交给了谢茂。 当然,他也是挺鸡贼,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祖师您要是有本事把魂契易主,这傀儡就归您了,我还能开(偷)开(偷)眼(学)界(习),您要是压根儿就没法儿改变魂契的主人身份,我就单纯卖个好,这傀儡还是我的呀哈哈哈。 肚皮里那声狂笑还没完,谢茂顺手就把魂契的主人身份抹了,换上了他自己的一缕真元。 真比橡皮泥擦掉铅笔印儿,提笔重新签名的全过程还快捷迅速简单。 陶无极眨眨眼,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等,我没看清啊! 谢茂知道他想学这一招。 谢茂也打算教陶无极这一招。 碰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傀儡术天才,谢茂这种教程分享达人哪里按捺得住? 不过,熊孩子欠收拾。不把陶无极这二杆子熊劲儿治服帖了,什么教程都没他的份儿。 这他妈还有两千多个。什么时候才能干完?谢茂目无表情。 陶无极在门口等了半天,到底还是憋不住,又扒门蹿了进来:谢祖师,什么上钩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您吩咐弟子,一定给您办妥。 谢茂一边撕着摄灵图册,一边冷笑:你容老祖上钩了。 陶无极脸色一僵。 他以为自己跟谢祖师混了,以后都不必再和山门搅合了。 哪晓得谢祖师居然主动去招惹老太太?! 咱打不过吧?陶无极问。 陶无极关注的重点一直都很歪。不过,第一个反应是咱,这是真把自己当谢茂的自己人了。 打不打得过那得两说。以谢茂目前的修为,看上去也打不过陶无极。事实呢?真打起来,十八个陶无极也不是谢茂的对手。 不过,谢茂这回并不打算找容苏苏打架。 他要去拿容苏苏手里的一件东西。 第531章 两界共主(45) 不计算陶无极弄出来的这么大一堆,谢茂在空天堡垒控制着三千多傀儡,在蓝星也有二十多只雌虫傀儡,很多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吩咐傀儡去办就行了唯一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傀儡对任务的执行度取决于傀儡本身的智商能力,太蠢木的傀儡就不适合执行机变任务。 钓容苏苏的任务被谢茂分配给蓝星的傀儡执行,这批傀儡是监察部队特勤,卧底侦查套情报专业能力很强,又直接接受延嗣清平指挥,配合默契、知根知底,是最适合的选择。 谢茂没有管具体执行,等他把手里天草星剩下的两千个傀儡做完之后,延嗣清平就把东西送来了。 容自如的本命法器。 衣飞石亲手雕琢的小号白玉如意,当年献给徐以方的新年贺礼。 仅只钥匙扣大小的白玉如意被擦得很干净,谢茂依然能嗅见它散发出来的血腥。为了得到这枚白玉如意,六只傀儡做饵,钓走了容苏苏,八只傀儡潜入山门,五只傀儡战死,剩下三只傀儡艰难地摸到了容自如被软禁的密地,一番抢夺之后,只有一只傀儡带着重伤,把这枚如意艰难地带了出来。 如何哄骗容苏苏,如何诱使容苏苏对软禁中的容自如施加禁制,确保容自如战力毁损,如何策划入侵撤退路线,付出了多少努力牺牲延嗣清平一概没有上报。 他只是把这枚谢茂想要的白玉如意擦洗干净,放进锦盒,送到谢茂跟前。 此时,谢茂正在前往赤金星驻地的途中。 低调的飞梭在静谧无声的太空中航行,有虫族空天舰队驻扎,整个银河系星域都很消停,没有不经申报随意游荡的星舰,没有潜伏在陨石带伺机打劫的星际海盗,偶尔有自动航行的运输舰沿着设定轨道飞过,也不会注意一艘拥有合法身份的飞梭。 最开始,谢茂所乘坐的飞梭来自空天堡垒,抵达夜莺星外营地之后,更换了身份编码,以夜莺星外营地飞梭的身份抵达天草星,在天草星擦完屁股之后,再次更换身份编码,现在他们这艘飞往赤金星的飞梭,合法身份注册在天草星空天舰队。 太空中的飞行很平稳,锦盒里的白玉如意稳稳当当地放着,没有一丝颠簸。 谢茂把它拿在手里,还记得衣飞石雕琢此物时的认真给长辈准备礼物,衣飞石一向认真。 当然,长辈之间也有亲疏远近。初到新古时代时,谢茂与衣飞石仓促之间决定跟随容舜进京拜访,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礼物,衣飞石拆了桌子雕了个摆件做礼物,那就绝不能和他给徐以方准备的新年礼物相提并论。 容自如怎么说?谢茂的拇指轻轻在白玉如意上摩挲,一点点拆断了容自如与白玉如意的关系。 远在蓝星的容自如狂喷出一口逆血,与本命法宝那股若有若无的联系,彻底断了。 她原本极其焦虑。不知道潜入山门抢夺白玉如意的虫子来自哪方面,她甚至怀疑是自己母亲容苏苏的手笔母女之间分歧越来越大,容自如在母亲眼里已看不到一丝温柔。 她遭遇袭击时,刚刚被容苏苏压制了修为,她传讯求救,容苏苏也没有赶来。 那几只前来抢夺的虫子带着符纸,强行剥离了她的本命法宝,还掩去了法宝与她的联系。 这一切都很像是容苏苏在背后主使。 然而,现在她和本命法宝的联系彻底断了,她却没有随之重伤。 这让容自如心念陡转,想起了谢祖师。容苏苏无法彻底切断她和本命法宝的联系,更做不到在切断联系之后,保她安然无恙。反倒是照面就收走了白玉如意的谢祖师,他才有这种能力。 延嗣清平在答话之前,将当时情况重新过了一遍,确定地说:她曾传讯求救,没有别的说辞。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只琉璃盒,揭开盖子,白玉如意就无视了飞梭的重力系统,朝着琉璃盒飘了进去。扣上盖子后,整个琉璃盒都隔绝了重力,白玉如意悬浮其中,被安然收藏。 任务前期,延嗣清平随侍谢茂身畔,遥控指挥。到下手抢夺白玉如意时,惟恐同僚战力不足、机变不够,延嗣清平独自回了蓝星他就是那个身负重伤、唯一逃出山门的傀儡。 经过再生治疗,延嗣清平折断的刀翼镰爪都已恢复,他绝不会告诉谢茂,他曾经受过重伤。 刀疤从来就不是虫族的功勋荣誉,而是耻辱。强大的虫族不会受伤!强大的虫族只会让对方受伤! 对于延嗣清平的隐瞒,翮弥十三心知肚明,连熟知虫族秉性的陶无极也假装不知道。明知道刚刚恢复的延嗣清平体力不济,也没有谁去慰问他,关怀他。大家都好像不知道延嗣清平受过重伤。 只有谢茂不了解这种风俗,他收好白玉如意之后,问道:还有多久到赤金星? 宇宙时一小时四十三分。翮弥十三在驾驶舱执役,太空航行不会堵车也不存在会车减速,定速巡航能够将航行时间精确到秒。 你去疗养舱躺一会儿。谢茂突然说。 飞梭狭窄的空间里顿时一片死寂,所有虫子都对被点名的延嗣清平心生同情。 为了不暴露自己执行任务时身受重伤的秘密,延嗣清平使用了烈度最大的再生治疗,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谢茂身边。都以为谢茂忙着做傀儡无暇他顾,虫子们也都理解延嗣清平,对他的受伤闭口不谈,现在可好,谢茂一眼就看出来了。 延嗣清平难堪极了,偏偏谢茂态度温和,让他去休养并非责怪他能力不足,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默默低头,惭愧地答应:是。 陶无极泡好咖啡端来,问谢茂:您要几份奶几份糖? 谢茂累得不想说话,将垫在身下的毯子扯开,往身上一覆,闭眼睡了过去。 陶无极讪讪地给自己泡好咖啡。 飞梭是小型战舰,武器装备和弹药库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装载战斗虫子的地方就比较小了。这艘飞梭被谢茂征来旅行,运兵仓进行了改造,有沙发茶桌和小厨台,毕竟空间狭小。 怕挤着谢茂睡觉,陶无极喝完咖啡就缩到了地上,背靠着谢茂休息的沙发,认真琢磨魂契纸。 他觉得自己的傀儡做得不如谢祖师那么完美,原因都在魂契纸上。 正琢磨时,谢茂一巴掌怕他后脑勺:叨叨个屁,闭嘴! 陶无极委屈极了:我没有 他拉着身边坐得笔直的虫子甲作证:你说我刚才出声没?要不然我们调监控! 作战指挥需要,战舰的每个舱室都有摄像头,这艘被谢茂征用的飞梭当然切断了和指挥部的信号交换,但是,本地视频信号都保存在了硬盘上,飞梭指挥台能够调出。 谢茂闭着眼睛是因为身体太过疲惫,实际上,他也没有睡着,而是在研究时间轴。 听见陶无极一直在耳边叨叨,忍无可忍拍了他一下。谢茂睁眼,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的陶无极委屈极了,虫子甲的表情也佐证了他的委屈怕挤着祖师睡觉,宁可坐在凉冰冰的地上,怎么会不知分寸地在祖师身边叨叨? 这是真的没出声。 脑海之中,时间轴缓缓旋动自身。 刹那间,谢茂福至心灵,他意识到这是时间轴的妙用。 刚才他在研究时间轴,精神力穿透时间轴的时候,他就能够读取身边人的心思。 不说话。谢茂吩咐。 陶无极很委屈地闭上嘴。 谢茂将精神力重新贯穿时间轴,果然就听见陶无极的腹诽:祖师爷脾气真怪,算了,体谅他工作强度大,咦?祖师爷怎么看着我?我没有吵他啊,他就是找茬儿想揍我吧?揍两下也罢了,希望他不记仇,我这么辛辛苦苦地入了伙,啥时候才能当我是自己人唉 更远一些的,还有随行虫子们的心声。 虫子甲:主人要揍熊先生了吗?揍得好。待会到了赤金星,中午能吃赤金星的特色菜吧?好吃。 虫子乙:肚子有点痛,好想上厕所。我现在起身,会不会显得动静太大?等主人把熊孩子先生揍完了,我再去上厕所吧。快点揍吧,肚子越来越痛了 虫子丙:枪,长枪,长枪坚如钢,不敌青丝一缕霜(这位在心内哼歌) 翮弥十三:夫人辛苦了,夫人累得脸都白了,不许夫人睡觉的都要死。 窥探人心,这玩意儿要逆天了。 谢茂从听心状态中退出,越发觉得时间轴属性凶残。 修士中有不少家族都有窥探人心的法术传承,但若用法术探知,修为低的容易被修为高的发觉,修为高的想要对修为低的进行碾压也非常困难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擅自窥探人心,很容易陷入迷失、堕入陷阱。 时间轴对人心的窥探波澜不惊、不带任何侵略性,轻轻松松就能刺探所有人心中所想。 唯一的缺点,是它的有效范围,离得越近越清晰准确,十米之外就听不见了。 恰在此时,陶无极的通讯器响了。 溪湖宥传来消息,母星有特派专员抵达赤金星巡视,让陶无极仔细规避路线。 马上就到了你才给我发消息?小宥,你这样不行哦,要打屁屁。陶无极似笑非笑地威胁自己的傀儡。 视讯中,溪湖宥脸色凝重:主人,是紧急特派员。 见谢茂和陶无极都不大理解,翮弥十三解释说:紧急特派员一般不提前通知到访时间,对巡查点进行突击审查,应该是上面有确凿证据,走最后一道程序了。 陶无极走到飞梭的驾驶舱,一手将变速杆推倒底,飞梭倏地加速,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明显的推力。 他对视讯中的溪湖宥说:等着吧。主人来救你了。 谢氏傀儡术,专治各种一线调查。 你就是板上钉钉的犯罪证据,一线调查员全部傀儡化,争先恐后帮忙抹去证据遮掩事实,上面还能怎么办?必须从无数清白一致的调查报告上交叉对比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啊。 陶无极并不打算规避路线。 路上撞上那位特派专员的星舰更好,抵达赤金星之前,就把收买调查员这事儿给办了! 谢茂隐隐地觉得,事态有些诡秘。虫族母星来的特派专员究竟是来调查什么的?溪湖宥的家世很硬朗,倘若坏了事,溪湖家应该早就接到了消息,溪湖宥绝不会如此被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事有蹊跷。谢茂说。 正在通讯中,观察员虫子丁汇报:前方发现自行星舰,官方编号37429730,身份核实。 翮弥十三到驾驶舱看了一眼,说:应该就是特派专员的坐舰。不过。他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请延嗣大人来一趟。 延嗣清平才躺进疗养舱不到十分钟就被唤醒,匆忙赶到驾驶舱,对方的星舰已经擦身而过。 这不合理。延嗣清平见惯了母星特派员的骄横,正常情况下,他会要求我们停舰致敬。 这是基本巡航礼仪。 就像低级士兵必须向高级军官敬礼问好一样,军队中有着严格的上下关系。 从母星下来的特派专员通常来自总部,遇上大级别的星舰不好说,飞梭这样最低级的作战单位,不可能有等级比专员更高的士兵。目前虫族处于和平时期,星途中很难遇见外巡的星舰,飞梭突然出现在太空中是不正常的特派专员就算不过问,他也应该等着飞梭明码发出致敬信息,才能离开。 这其实很好理解。将军在路上看见一个不向自己敬礼的士兵,他第一个反应不该是这士兵太狂妄,而是怀疑这士兵是不是潜入的奸细?否则,一个正常的士兵怎么会不向将军敬礼? 拦下它。谢茂下令。 虫子们都无语了。 拦下它? 我们是一艘巴掌大的飞梭,它是一艘能够进行长途跃迁的天安级星舰,用什么拦? 哭给它看吗? 对的,就是哭给他看。 延嗣清平果断向对方发出了暗码求救信号。 在明码问候中,暗码显示自身被挟持,请求上官营救。 【请求支援。】 【无回应。】 【请求支援。】 【无回应。】 【请求支援。】 拦不下来。 延嗣清平刚刚被主人点名去休息,正在自尊受损的时候,坚决请战,请求太空殖装。 事实上,雌虫都有太空作战的能力。他们有刀翼能在太空中飞翔,虫甲也能抵抗太空辐射与极度严寒,甚至有内呼吸系统,保证他们在真空状态下存活。所谓的太空殖装,是一种作战增强系统。 延嗣清平决定单枪匹马去撬开对方星舰的装甲,执行潜入任务。 翮弥十三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不等谢茂准许,他已经打开了殖装装备库,给延嗣清平弄了一套,他自己也穿上一套,说:夫人放心,我们马上去把那只雄虫给您捉来。 谢茂指了指对面。 偌大的指挥舱观察屏幕前,那艘来自虫族母星的天安级星舰又飞了回来,静静停泊在原地。 轮不着你们去撬人家星舰装甲了。谢茂说。 因为,对方先一步派出了太空战士,距离飞梭已经不到三百米。 飞梭前面有高频射击口,对付几只完全没遮掩行踪的雌虫,花费的也就是一个按钮的功夫。 可是,如果飞梭把堂而皇之飞出来的太空战士射落,前面停泊的天安级星舰也必然会升起主武器口,直接把飞梭击落和飞梭相比,天安级别的星舰堪称庞然巨物。 主人?延嗣清平请求谢茂的命令。 谢茂问陶无极:准备好了吗? 陶无极两只手上都拽着定神符,满脸兴奋:好了! 派虫子来对付谢祖师,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陶无极:派虫子来对付谢祖师,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啊! 谢祖师:劳资听得见你心里在想什么! 第532章 两界共主(46) 都是夷拉屠帝国的星舰,归属空天舰队统管,那边级别高的特派专员要求登舰,谢茂这边小小的一艘飞梭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对面天安级星舰派出的几只太空战士堂而皇之地飞到飞梭面前,对面星舰也放出明码联络,命令飞梭打开舱门,接受检查,还能怎么办? 翮弥十三拉开闸门,漂浮在飞梭之外的太空战士鱼贯登舰。 通过真空闸口之后,舱门封闭,充氧释放重力系统。登舰的太空战士收起刀翼。 人类个头原本就比雌虫矮小,陶无极还故意佝偻着身子猫在闸门口,手里拽着定神符,外门封锁开启重力系统的瞬间,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冲了上去,刷刷刷贴上定神符。 如此窄小的空间里,逍遥无极手速无敌。 每个太空战士的殖装上都装备着摄像头,方便指挥舰了解掌控现场情况。 因此,为了保证飞梭不被对面的天安级星舰瞬间击落,在陶无极行动的瞬间,延嗣清平开启了信号干扰程序,殖装探头向舰桥传送画面的信号通路倏地被切断了。 留给谢茂的时间非常短。 时间轴这种神器作用逆天,不过,谢茂还没有完全掌握,并不敢在紧要关头试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陶无极控制太空战士之后,谢茂就把他们直接带入了随身空间。 为了抢时间做傀儡,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前不久才被修改过,一直没有调整回正常流速。 有时间流速调整这种大杀器,把六人组的太空战士瞬间做成傀儡很简单。 让谢茂错愕的是,他带着六只雌虫进入随身空间,准备制作傀儡时,摄灵图册中被拘的魂魄又不对了。那不是虫子的形状,而是虫子与某种兽类的结合体,非常稳固,六只虫子的魂魄都是半虫半兽,并未出现千奇百怪的组合。 解除殖装。谢茂命令。 他还没有把虫子制作成傀儡,按理说虫子不会服从他的命令,但是,这是在他的随身空间里面。 他的随身空间有一个很严厉的禁制,所有出入的生物都会被打上奴隶烙印,自动成为他的奴隶,且这种为奴的烙印镌刻于灵魂之上,投入轮回也无法洗去。除非必要,谢茂很少把活物往随身空间里扔,强行奴役生灵生生世世,这是比制成傀儡更恶毒的事魂契能解脱,随身空间的奴隶烙印解不脱。 六只雌虫都在瞬间解除了太空殖装,他们依然是虫子的模样,和谢茂印象中有差别的是,他们刀翼与镰爪上细细的绒毛呈现出柔软的状态,类似兽态。如果不是这几日被迫做了几千只傀儡,看虫子看得都想吐了,谢茂也很难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差别。 你们的母族来自什么星球?谢茂指了指站在中间的虫子,你说。 赤焰星系白向星。虫子回答。 他同样将母族称之为人类,不过,据谢茂推测,虫族语言中的人类,大概泛指一切与虫族没有生殖隔离、能够和雌虫生蛋的种族,并不特指地球人。 和谢茂记忆中龟缩一隅的虫族不同,目前的虫族非常强盛,他们自诩为宇宙中最高贵的种族,并非没有道理,虫族的单体作战能力太强了,繁殖能力也很恐怖,在雌虫的繁衍上,跨种族生殖给了虫族四处殖民扩张的欲望与能力。 除了蓝星之外,虫族在辽阔的宇宙中还有数不清的殖民星球,银河系只是他们辽阔版图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地球人也只是他们被殖民种族的其中之一。 白向星人是一种由类似地球犼兽的物种所进化而成,被虫族殖民时,他们的文明还很初级,很容易就被虫族所征服,他们将虫族视为神族,心甘情愿地接纳虫族进入生殖体系,并自诩为神裔。 谢茂没功夫询问更多,事实上,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问的。 虫族的基因太强大了。哪怕母族的特征强烈到影响了灵魂,在生物基因上居然完全无法打破虫族基因的平衡,除了刀翼镰爪上那一点儿绒毛的软硬程度,母系来自地球或是白向星的雌虫,竟然可以完全没有差别! 谢茂一边嗑药,一边吭哧吭哧做傀儡。 拜陶无极所赐,他如今做傀儡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来一个,何况,随身空间直接就有作用于灵魂上的奴隶烙印,哪怕做得敷衍一些,也不影响魂契的使用。随身空间里不拘时间,做好就带了出去。 在外界,看上去谢茂只离开了不到十秒钟。 谢茂与陶无极同时撤离,太空殖装上的探头又恢复了通讯信号。 对方星舰立刻询问:【汇报情况。】 刚刚被制作成傀儡的太空战士回答道:【目标舰只已关闭干扰程序,通讯恢复。安全。】 【安全。】 六只虫子接连汇报安全。 如果有一只虫子没有恢复通讯,没有汇报安全,指挥室都会产生怀疑。 但是,一组六只虫子都报了平安,看上去没有任何虫子受伤,就好像只是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就像太空战士解释的就是因为飞梭忘记关掉信号干扰程序了,现在这群小兵已经在我们的命令下关掉了程序,信号不就恢复了?只是一个意外,不要紧张,一切安全。 谢茂和陶无极都是人类形象,往疗养舱一躲,被控制的傀儡也不会故意去疗养舱搜查。 延嗣清平和翮弥十三出面应酬,故意漏了一点说不清楚的破绽,整艘飞梭就被勒令飞回星舰停机坪,全部虫员接受审查。 整艘飞梭里的虫子都挺无奈的你们这么容易上钩,那就只好跟我们做傀儡兄弟了。 飞梭被登舰的太空战士接手,直接飞回天安级星舰的停机坪。 最稳妥的方式,当然是一路贴定神符、制作傀儡过去,然而,谢茂做傀儡做得都快吐了,赤金星还有几千只傀儡等着开工,他不肯配合,虫子们就只能一秒变戏精 已经消停下来的太空战士莫名其妙去打开了疗养舱的大门,突然发现里面藏着两个地球人,立马向指挥室汇报:【发现外星人!】 陶无极心里念着mmp,放慢速度,握着小刀子朝太空战士扎去。 经过一番艰(儿)难(戏)的搏斗之后,陶无极被太空战士制伏在地,娇弱地喊了一声人类万岁。 谢茂全程冷漠脸。 就这么拿到了面见高层的入场券。 十分钟之后,延嗣清平、翮弥十三等虫子们都被上了光联镣铐,陶无极与谢茂因为是娇弱的人类,体质太过脆弱,害怕上光联镣铐直接把他们勒死了,因此,登舰之后,这两个战斗力最强大的杀神就这么放着被押在虫子之间,一起送进了审查室。 赤金星空天舰队的指挥官是一位雄虫,母星派来调查他的特派专员也必须是雄虫。 雌虫天然会被雄虫压制,派雌虫来调查雄虫,完全就是送菜。 星舰之上,这位雄虫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唯一显得不太一样的是,他的发色是地球人很少见的白绒色,质地也很柔软。很显然,他也有一部分基因来自白向星。 隔着摄像头,这只雄虫完全没看出谢茂和陶无极的可怕。 但是,当谢茂、陶无极与一帮子虫子被送进审查室,与他隔着薄薄一层单向可视幕墙时,他脸色变了,立刻命令道:真空毒雾! 隔离审查室里有瞬间杀死一切生物的防护措施,主要是防止危险目标潜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六只登舰的太空战士前来复命,离得最近的小组长在雄虫额上贴上定神符,谢茂的精神力已经肆无忌惮地碰到了这只雄虫的精神触须,将他控制了起来。 其他几只被傀儡的太空战士用定神符控制住小屋子在这间屋内的虫子并不多,为了保证安全的可控性,几乎每个安防主任都会控制高层官员身边的侍从数量,服侍在高官身边的侍从越少越好,重点防御圈都在相对外围。 因此,打算前来问话时,雄虫只带了一个侍卫长,一个秘书,包括他的安防主任都在门外。 谢茂用精神力控制住雄虫,定神符足够控制住两只雌虫,太空战士落下幕墙,谢茂很利索地把傀儡给做好了,外边还以为雄虫在认真查问这艘来历不明的飞梭。 名字? 恺灵井。 来赤金星做什么? 调查溪湖宥过度摧折人类修士案件。 卷宗调给我看。 这只叫恺灵井的雄虫打开自己的信息终端,就这么开启了绝密文件,投影在工作台上。 谢茂就坐在审查室里的椅子上,看一页翻一页。他阅读速度不算慢,看卷宗的时候还能分心继续询问:你打算怎么调查? 带走他所有的人类宠物。恺灵井看了谢茂一眼,终究没有撒谎,他的后院失火了。 谢茂也已经看见了卷宗里的相关记载。 此次调查展开得很诡异,雄虫在虫族的地位是很高的,虐杀几个人类修士算什么?虐杀雌虫都可以支付罚金免罪,何况是人类?人类在虫族社会根本谈不上价值,死掉了,虫族可惜的仅只是他们的繁衍能力这对低级雌虫来说比较值钱,高级雌虫都不在乎人类的繁殖能力了,更不必根本不和人类生蛋的雄虫。 溪湖宥也不是第一次虐杀人类修士了,前次惹上不该惹的人,下场也不过调离蓝星势力。 从空天堡垒指挥官升任空天舰队指挥官,他在职位上实际上可以称得上是高升。 卷宗里还记载了一条,有身为他妾侍的人类举报他,违反殖民条例,在驻扎空天堡垒期间擅离职守,非公务私下降临大陆,捕捉人类修士,带回空天堡垒饲养折磨杀害。 所以,虐杀人类不是重点,重点是擅离职守。 谢茂点了点这个举报者的名字:沈越。 开玩笑,沈越已经死了,谢茂顶替了沈越的身份,为了进入衣飞石所在的游戏服务器,又被甘霖泉登记在名下,成为了甘霖泉的妾室。 他怎么会成为溪湖宥的妾侍?又怎么会用溪湖宥妾侍的名义去举报溪湖宥? 见谢茂对沈越感兴趣,恺灵井顺手将沈越的资料点开。 所有虫子都被吓了一跳。 连恺灵井都惊呆了,如果他对人类多一些关注,查阅卷宗时,也顺手点开沈越的资料看一眼,今天绝不会如此大意,被谢茂轻轻松松做成傀儡。 这份沈越的身份资料里,出现的是属于谢茂的半身像。 谢茂侧头看了半晌,说道:有意思。 谢茂在冒用沈越的身份时,曾经修改过相关资料。比如生物信息等。然而,这一张照片,不是他放上去的,也不是他来这个时代之后被抓拍的它来自于新古时代。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或者说,它是一张被保存了六千年的影像资料。 在新古时代,谢茂的照片并不是秘密。他长得很好看,上街很容易被花痴的小姑娘偷拍,只要不涉及他和衣飞石的亲密照片,他也不会随便去抹掉小姑娘手机里的图像。何况,他还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岳云传》上映时,他正儿八经跑过不少见面会,还有访谈资料留下。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照片能够被保留六千年的理由。 他之所以会有照片传世,大抵是因为他谢祖师的身份。而根据这些天的遭遇,谢茂也敢肯定,这张照片的流传范围并不广。至少,在这个时代,没多少人能够把他的长相和不可说的谢茂联系起来。 这是一张小范围传播的照片。 握有这张照片的人知道谢茂的存在,甚至还可能和谢茂交过手。 让他用沈越的身份去举报溪湖宥,这操作可不显得善意。简直是给他找事儿! 绝对是认识他的人。 第533章 两界共主(47) 自谢茂立下道统至今六千余年,容苏苏能活下来,别人能不能活下来? 活下来的容苏苏推算星盘命局,准确地预知了谢茂的到来,准备好绝灵室,打算送谢茂去死。活下来的其他人呢?对方是否也拥有推算命局的能力,是否也预知了谢茂的穿越,甚至算到了谢茂的行踪? 作为特事办主任,专门负责非自然力量相关事务,谢茂对新古时代的大部分修士都能心里有数。 然而,他也无法推算,有谁能和容苏苏一样稳稳当当地活到六千年后。 修仙这事儿是最没谱的,人一旦踏入仙途,命数在己不在天,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多少惊才绝艳的神仙种子意外陨落,不起眼的小废柴反而一飞冲天。 你知道当日参与修改天衡的都有谁?谢茂询问陶无极。 陶无极有点懵。 封天。谢茂换 了个说法。 容祖师,常祖师,叶祖师,刘祖师,封祖师, 陶无极神色变得谈漠,还有我爷爷。 谢茂想了想,问道: 封范? 陶无极点头。 封范是粢饭团的真名。谢茂以为主食组在最初二千年的混乱时期就死光了,没想到粢饭团活了下来,还活到了性别战争的后期,参与了封天。 叶家是谁?叶萍青? 谢茂又问。 叶娇祖师。 谢茂想起那个在特事办打杂的二了吧唧的小姑娘,也是很无语。 叶家最有潜质的修士是叶萍青,偏偏活到封天之时的,是叶萍青几个女儿中毫不起眼的叶娇娇。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至于陶无极的爷爷是谁,谢茂没有再问。他和陶家不太熟悉,问多了容易打脸。 陶家封天的大能是谁啊? 陶XX。 哦,不认识。 这就很尴尬了不是? 有人选了吗?谢茂问。 陶无极愣了两秒,发现所有虫子都看着自己,才愕然问:哈? 您问我? 谢茂不得不承认这熊孩子智商有点低,高工带学徒有点累,然而,这里就他和陶无极是修士,只能自己慢慢带了:封天时修改了天衡五行,具体修改了哪一部分,只有参与封天的几位大能才知道。 见陶无极还是听不懂,谢茂只能问: 你知道封天之前的五行如何轮转吗? 陶无极当然不知道。 他是出生在封天之后的修士,今年才七十多岁,年轻着呢。 假设一个活在封天之前的修士,封天对他的影响是什么? 谢茂问。 失去修为。如果不废掉修为,他会五行错乱而死。 陶无极下意识地回答,这是标准答案。 谢茂指了指沈越档案里的半身像,说:拥有这张照片的人,能够窥探天机,知道我的行踪,那代表什么? 很厉害! 对,这么一个很厉害的修士,可能是封天之后出生的吗? 陶无极又被问迷茫了。不能吗? 谢茂不得不告诉他真相: 想要捕捉我的命局,他起码得活得和容苏苏一样长。 一旁的延嗣清平都忍不住替陶无极着急。主人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居然还没想通?他就看着陶无极扣了扣脑袋,磕磕巴巴地分析:就这个活了时间很长的人,他怎么了呢? 妈哒带不动!谢茂往椅子上一靠,两脚翘在审讯室的台面上,指了指延嗣清平。 延嗣猜平解释说: 制作这份档案的人,能够窥探天机,知道主人的行踪,证明他活了很长时间,出生在封天之前。如果他想在封天之后保存自己的修为,就必须知道封天的真相比如说,封天时,修改了哪些具体的东西,用于调整自己的功法。 陶无极终于明白了:谢祖师的意思是,这个人和参与封天的几位祖师关系亲密! 封天自然是极其疯狂的一件事,谢茂至今都不明白,这群人怎么就完成了如此壮举? 它所造成的后果对修士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类似于有人把海洋变成了陆地,陆地变成了梅洋,导致生活在悔洋里的生物全部脱水,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全部淹死。 挂逼如谢茂,初到这个时代都差点被尿憋死,遑论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修士? 谢茂能在短时间内感应到天衡的变动,瞬间将自己的功法随意切换属性,那是因为他对世间一切力量都有着圣人层次的理解力。这种天赋没有任何人能够比拟。他做得轻而易举,不代表这件事很容易。 参与封天的圣人大部分陨落,容苏苏活了下来,并保持着超人一等的修为,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封天的参与者。她知道被改动的天衡是沿着什么流转运行的,她也知道如何让自身小世界随着大世界运行,将功法修改运转。 没有参与封天的其他修士就没有这样的知情福利,大多数修士都在封天之后荒废了修行。 所以,谢茂在山门时见到的弟子,全都是年轻轻的小菜鸟全都是封天之后才开始修行,怎么可能不菜鸟? 知道是谁了吗? 谢茂问。这个范围应该很小。 陶无极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一会儿,说:鬼母。鬼母元君,宿夫人。她参与了封天,她应还活着。 再想一个。谢茂想踹他。 就冲着衣飞石的面子,宿贞也不可能这么捉弄谢茂。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溪湖宥陶无极说了一个很多虫族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在蓝星空天堡垒担任指挥官时,曾经派人在蓝星捕捉人类修士,有一次,抓到了常思源那小子。老太太带人把常思源接了回来,投多久,溪湖宥就被调到赤金星了。 这个秘密让在场所有虫族都生起了一种愤怒,唯有恺灵井,他在胆边幽幽泛起一丝凉意。 人类抵抗军大本营的容老祖,能从空天堡垒指挥官的手里,轻而易举带走一个被捕捉的人类修士。没多久,这位指挥官就被调离了。 这代表着什么? 前者可以说溪湖宥和人类抵抗军有苟且,后者呢? 人类抵抗军居然可以左右空天舰队的指挥官任免调用?! 细思恐极! 常家还有人活着?谢茂问。 陶无极用不是废话吗的表情看着他,常家若没有顶门立户的大能活着,常思源怎么做牛批哄哄的修二代?连容老祖都要多看顾常思源几分,就是因为常家还有老大人活着。 容苏苏告诉我,常燕飞已经死了。谢茂说。 常老祖宗还在。他老人家是常祖师的祖父。怕谢茂搞不清楚谁是谁,陶无极小声提醒说,讳上居下雷。 谢茂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常燕飞都死了,常居雷居然还活着。 常燕飞都厉害得封天了,竟然也没有报得了仇?还是说,这个常居雷就是常燕飞的亲爷爷,不是使用阝多术一代代夺取后嗣皮囊谋求永生不死的常老祖? 谢茂拿出三枚硬币,本想卜,上一卦,哪晓得三枚硬币都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得,每次想窥探天机,天机都告诉他,你看个屁! 不看就不看。谢茂收起硬币,拿出一只精巧的星盘。 他看了一眼手表,再看星舰上的宇宙时,取了两者后四位,总共八个数,录入星盘,在浮针上轻轻一点,浮针疯狂转动起来,最终落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 从此时起,再没有人能够从星盘上推算出谢茂的行踪和状态,他的命数已经被星盘绝对屏蔽。 陶无极满眼冒星星:谢祖师, 这是星盘欺天术吧?能够屏蔽天机,不让所有人窥探!好俊的法术啊,失传很久很久了,我很想就此写一个研究论文什么的,您看能不能给我一份参考资料 虫子们纷纷腹诽,你想学就想学,要什么参考资料,虚伪。 这个人迟早会找上门来。谢茂并不想被人破坏自己的虫族内战计划,先去赤金星。 计划赶不上变化。 谢茂原本不想炮制恺灵井星舰上的雌虫,现在不做成傀儡是不行了。 星舰朝着赤金星飞速前进,谢茂在星舰上就开始了制作傀儡的工作,为了不显出任何异样,恺灵井和往常工作一样,趾高气昂地登录了赤金星舰队旗舰,要求对溪湖宥的相关问题进行突击审查。 两只雄虫在数千雌虫面前打机锋唇枪舌剑时,谢茂接过了陶无极递来的魂契纸,更换了溪湖宥傀儡主人的灵识一瞬间,溪湖宥与恺灵井就有了一种很奇妙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很微弱,但是,两只雄虫都知道自己是傀儡,这么一点点的微弱感觉,就足够让他们明白,二人效忠于同一位主人。 接下来的几天,恺灵井装腔作势地在赤金星驻地进行调查,各种约谈。 谢茂则没日没夜地做傀儡。 您该休息了。延嗣清平犹豫着,上前提醒一句。 谢茂想翻花名册没找到,问道:还有几个? 还有三百多只雌虫,您太辛苦了,其实,每支舰队都有合理范围的伤亡指标,赤金星邻近小星离散带星爆区域,巡逻队伍折损一些雌虫也是很正常的减员。 延嗣清平轻声建议道。 雌虫对雄虫有着天生的呵护和崇拜心理,对同样性别的雌虫就不一样了。契主的利益凌驾一切之上,为了谢茂能好好休息,延嗣清平认为那三百只雌虫不做成傀儡,直接处死也可以。 也就一会儿半会儿的事。谢茂嗑了半颗能量石,让下一波贴了定神符的雌虫进来。 延嗣清平只能驯服地退去。 * 半夜三点半,星港关闭了照明,寂静的太空给了星舰无边无尽黑暗。 谢茂做完最后一具傀儡,当初做了几十本摄灵图册,为了给陶无极擦屁股,这回都全部用光了。在他的记忆力,做摄灵图册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过,这会儿真心累瘫了,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延嗣清平服侍他洗漱更衣,低声问道:下官替您捏一捏? 谢茂翻过身:嗯。 讲道理地说,延嗣清平捏得还算不错,不过,谢茂总觉得不得劲。哪有小衣捏得舒服? 行了,不用你了。去休息吧。谢茂又翻身躺了回去,疲惫地搓了搓脸,想起衣飞石就在左手胳膊里躺着,心里又有些痒痒。他想去神魂里见见衣飞石,又怕打扰衣飞石休养。 算了吧。待会儿又弄出毛病来。谢茂被衣飞石的意外弄怕了,竟有些不敢相见。 听见延嗣清平出门,星舰舱门无声合拢,谢茂将装在琉璃盒里的白玉如意拿了出来。 取回这枚如意,是因为他在研究时间轴之后,有了一个想法。 他要试试,这想祛是否行得通。 衣飞石向他求救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无论如何,谢茂都不能让衣飞石陨落。 陶无极惹出这么一大串事来,谢茂始终没有翻脸,除了彻底掌握银河系的空天舰队这份大礼太诱人之外,也是因为谢茂不想停下来。如果停下来,就像现在这样,他会忍不住去想衣飞石,想衣飞石所面临遭遇的一切,想未来是何等模样除了焦虑,什么都得不到。 连着几天几夜做了一万多具傀儡,放空的时候就参悟时间轴,终于有了些进展。 将白玉如意放在面前,谢茂在脑海中推动时间轴。 他选择了新古时代的2020年农历新年前夕。 和游戏中穿越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眼前光影闪烁,没有任何痛苦不适,人就换了个世界时空。 时间,新古时代2020年1月22日。 地点,机场别墅卧室。 谢茂正准备起床,床头开了一盏小灯,被窝里暖意融融。 他侧头一看,衣飞石睡得正香这时候,衣飞石玄池才废了第二次不久,难免精力不济,夜里若是睡得晚一些,早上就没法儿更早一步起床服侍谢茂起居了。 谢茂也很体谅心疼他,总是会哄着他多睡一会儿, 有人来约饭局,通常都订在十二点半。 看着身边的衣飞石,谢茂正懵圈呢。 我左手胳膊里一个小衣,身边还躺着一个小衣, 两个小衣,这帐有点算不过来? 心念刚动,胳膊里沉睡的神魂倏地飞入身边石一飞的皮囊,两道神魂被澜不惊地重叠在一起, 衣飞石就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谢茂,眼神有些复杂,半晌才微微低头:先生,是我。 谢茂不禁乐了:你这就算是有皮囊了 ? 是。 我能带你走? 衣飞石有点错愕:您还要回去? 谢茂指了他一下,迟疑地说:你是不是出不来了? 衣飞石默默点头。 谢茂也只能默默地骂了一声娘。 第534章 两界共主(48) 谢茂至今没弄懂时间轴的原理。 当初他从游戏进入时间轴,身体撂在游戏舱中,穿越到未来时,意识直接进入了未来谢茂的身体,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时间轴被从游戏中剥离出来,存于谢茂的紫府之中,他再次穿越回新古时代,这回是连魂魄与肉身一起回来的肉身哪儿去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的两条神魂可以重叠,谢茂的两个肉身也能重叠?合二为一? 为什么不能呢?衣飞石不能理解谢茂的困惑。 对啊,为什么不能呢?什么时候也落入凡夫俗子的偏见之中了呢?因为神魂看不见,就默认神魂没有质量,可以肆意往身体里重叠,塞上几个也不以为怪。怎么两具身体重叠在一起就觉得不行了呢? 事实上,如衣飞石这样的圣人,他神魂的能量远比石一飞肉身的能量强大得多。 既然连神魂都能重叠,远不到飞升境界的肉体凡胎为什么不能重叠? 谢茂感受了一下自己合体之后的新身体,修为条依然在见底状态,并没有因为重叠了新古时代谢茂的身体,就把两个身体的修为和健康水准拉了个平均值,对此颇觉遗憾。 他有些心痒痒地翻身抱住衣飞石,才亲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我也走不了了? 您的情况和我不一样。我太虚弱了,无法离开身体。您在离开这个时空时,是可以把身体分离的。具体怎么做,衣飞石想了想也不得要领,低声道,我不知道。不过,君上能做到。 谢茂拢了拢被子,一副绝不肯起床的姿态,胳膊揽着衣飞石半个身子,腿也蹭进了衣飞石的双腿之间,一边抱着,还要用另一只手在人家腰上抚弄。 衣飞石明显有些紧张,被他撩了一会儿,身上发热,脸也渐渐地红了。 容自如告诉我,如果我回到现在,做了些改变未来的事,世界会衍生出另一条平行线,并不能改变我们刚才经历过的那个世界。我觉得她这个说法是有问题的,你觉得呢?谢茂问。 衣飞石这会儿想入非非,脑子里已经把从谢朝到新古时代和谢茂做过的所有姿势都过了一遍。 他正琢磨着,君上如果这样,我怎么反应,君上那样,我该怎么办哪晓得谢茂抱着他聊天成了习惯,一只手在他腰身上下无意识地摸了许久,非但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反而正经聊上了。 他只能强压着自己的各种小念头,答道:君上掌握时间,一切皆在君上一念之间。 被窝里一团燥热,暖气是不是太热了些? 如果改变未来就会形成新的平行世界,你和我皆从后世而来,今天所做的一切,如果改变了未来,岂不是也形成了新的平行世界?这对未来有什么用处呢?是这个道理吧? 谢茂说这几句话时,搂着衣飞石的胳膊紧了紧,让他滚进自己怀里。 他这么做是想亲吻安抚,以免衣飞石再为九转迷心种子的事低头喏喏,哪晓得怀里一团火热。 衣飞石连忙往后退了两寸,尴尬困窘的模样倒像是自己犯了错。 谢茂顿时就不乐意了。当日在心魔障中,我和你说不明白,现在你脑子清醒着呢,睡我被窝里还这样儿,我是怎么你了?你对我斩前尘的那段时间,我也没忘了喂你吃肉吧?大家都是肉食动物,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吃素? 记不清昨夜是几点睡了,你这是怎么了?没睡够么?精神不好?谢茂关切地摁住了往后撤的衣飞石,顺势一把捏住了某人要害。 衣飞石噎了一下,脸憋得通红:先生。他看得出来谢茂口蜜腹剑,这是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觉得不该谢茂示意了一下,这样? 衣飞石被他捏着要害,哪里还敢犟嘴,连忙认输:没有。 你以前就这么往我身上蹭,谢茂又示意了一下,两人紧贴在一起,确是从前经常有的亲昵。衣飞石在谢朝就是新晋车神,跟着谢茂飙得技术娴熟,早就解锁了全部成就。 如今谢茂稍微示意一下,衣飞石就想起了旧日时光,燥热的心头滋生出一丝苦意。 今天谢茂捏住衣飞石的后颈,让他贴着自己的脸,往哪儿跑呢? 这当然是心魔障后遗症。在心魔中被绞死了无数次,对君上生出想法就要死,死了多少次呢?衣飞石已经记不清了。总不会是十次二十次,数百次总该是有的吧? 衣飞石觉得自己对着君上还能硬起来,也算得上是色胆包天了。 他顺从地抱住谢茂,带了一丝求助的可怜:心魔障中次次都要受罚,太害怕了。 衣飞石神魂崩溃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无非就是觉得谢朝的恩爱是算计来的,为此心魔丛生差点折了,谢茂还有什么可问的?二人都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可是,这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否则也不会刁钻成心魔作祟。 可二人想要相处下去,态度总要端正吧?躺一个被窝里还要遮遮掩掩,这日子怎么过? 别人过不过谢茂不知道,反正他过不了! 衣飞石若是嘴硬,自觉受了委屈的谢茂必然又要和他干仗,现在衣飞石低头说害怕,谢茂哪里还顾得上和他拌嘴,连忙轻轻拍他背心,在他脸上额上不住亲吻,柔声哄说:不怕不怕,你如今好好养着神魂,我也看着你呢,不会再让你堕入心魔障。 衣飞石的态度端正了,谢茂心里就舒爽了,他觉得这才是正常夫妻该有的日子。 你有难处,就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总是背着我自己鼓捣算怎么回事?还常常把我气得吐血,简直没把我当自己人吧? 衣飞石八爪鱼似的趴在他怀里,二人抱在一起,彼此安抚。 正温情脉脉的时候,谢茂突然按住衣飞石揍了两下屁股,衣飞石都懵了:什么情况? 在未来时,君上从来不动他一根手指,最生气的时候也就是看他一眼,拿扇子、笛子戳他一下,这就能让衣飞石诚惶诚恐地难过许久。在谢朝时衣飞石脑子有些乱,谢朝的经历倒是非常多,不过,那能和现在的情况一样么?拍拍揉揉都是闺阁情趣。 在谢朝正经被陛下揍屁股,那是他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年轻不知事,被陛下教做人。 刚刚还抱着腻歪,突然就翻脸揍人,衣飞石自认了解谢茂,也被他此时的喜怒无常弄懵圈了。 没弄清楚情况的衣飞石不敢乱动他也没法儿动,谢茂现在很霸道不尊重地骑在他身上,他若想起身就得把谢茂掀翻,这计划根本不具备可执行性不管为什么,动了手,总是要训话的吧?谢茂也没有你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想明白了我们再谈话的坏毛病,很注重沟通效率。 不过,终究还是有些担心谢茂发飙,衣飞石稍微回头,想偷看谢茂的脸色。 被谢茂捉了个正着。 谢茂正俯身歪着脑袋盯着他。 衣飞石一时失语。 你今天是很乖的。谢茂表扬。 衣飞石老老实实听着自己挨揍的理由,虽然揍得并不痛,但,这代表着先生的不满。 必须要改。 衬得以前极其地不乖。 谢茂往后挪了一截,骑在衣飞石腿上,露出他纤薄的睡裤。 以前的衣飞石那是真的太不乖了。往日二人抻着敷衍着也罢了,现在衣飞石坦诚了心事,知道在谢茂跟前低头示弱,越发衬得以前的作派嚣张自任、目中无人。我把你当丈夫,你把我当外人! 牙痒痒,手痒痒。 谢茂抬手又想揍,不过,想起刚才才揍过,又忍不住给揉了两下。 衣飞石正哭笑不得时,又被谢茂摁住狠狠揍了两下! 您真不用这么使劲儿摁着我,别说您骑在我身上,就算没有,我也不敢跑。 谢茂揍得再狠也有分寸,事实上也不可能有多狠,臀上稍微有些热,很快又被熟悉的大掌轻揉数次,反倒是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衣飞石干脆抱住身边叠起的薄被,就这么舒服地躺下了。 揍吧揍吧,我错了,给你揍。 谢茂真生气了,当然不会是这么个气势。衣飞石也不敢这么放肆。 你还躺下了?谢茂起身站在床上,踢了踢躺得舒服的衣飞石,你起来! 衣飞石老实地坐起来。 谢茂胡乱在床边捡了个靠枕,在衣飞石刚才趴下的位置躺好,哼道:换你了。 换我了?衣飞石左右看了一眼,他当然不觉得谢茂是想挨揍,人家稳稳当当躺着呢,满脸要享受的表情。看了两眼也不得要领,只好去看谢茂:求陛下明示。 谢茂翘着脚,目光从衣飞石的脸上缓缓挪到自己的腰带上,明示了,懂不懂? 懂。 衣飞石熟练又带了些生疏地上前,来自未来的记忆与心魔中的残余交织,手指微微发颤。 谢茂原本舒服躺着,见状坐了起来,拢住他半边身体,轻轻握住他的手。 不看你的手。谢茂偏过他的脸颊,让他与自己对视,看着我。 衣飞石能看见的,只有谢茂眼神中的无限专注与耐心,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深情。 他原本总有一丝胆怯与心虚,明知道君上喜欢自己抬眼平视,却总也不敢去看君上的眼睛。他怕看见厌恶,看见不耐,看见被冒犯的愤怒。事实上,他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君上的眼神里,只有温柔与欢迎小衣,你永远是受欢迎的,我热切地期待着你。 稀里糊涂地,他就被谢茂抱在了怀里,看着谢茂的双眼,看着谢茂又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老老实实辛苦了一上午。 ※ 临近中午十二点,容舜发了短信来,问是否需要接送。 谢茂安排日程又不爱写备忘录,随便找个春节前的日子回来了,主要是为了修改白玉如意上的文字,测试一下是否能改变未来,这会儿根本就不记得今天有什么安排过去那么久了,春节前事情又多,哪可能记得清楚? 衣飞石飞快把手机通话记录翻了一遍,说:今天安排和第二电影的值班员工吃饭。 谢茂见他精赤上身坐在床边,忍不住又把人狠狠抱住,往床上一压:小衣 床边乱七八糟扔了一地抱枕、靠枕、软枕,可见昨夜战况就很激烈,今天睡醒,穿越来的两口子干柴烈火,谢茂又哄着衣飞石伺候了自己半天,他两个身体重叠起来自认为精力充沛,衣飞石是真有点扛不住了,腰酸PP疼。 偏偏谢茂这么一伸手,被压住的衣飞石就懵圈了,低头埋在谢茂的体温里,根本想不起拒绝。 拒绝? 这是他宁愿被绞死都戒不掉的欲望。 怎么可能拒绝? ※ 石董、谢总有事赶不及,我代表公司,感谢各位的辛勤付出和贡献。 收到衣飞石发来的短信之后,吴悠不得不举着酒杯上了小舞台,代为致辞并宣布开宴。 没人敢打听两位老板的私事,二人摊子铺得多,年前应酬多也很正常。不过,通常老板都会在年前最后一顿饭上发值班福利,等着红包的小职员们都挺失望。 没多久,昆仑就拎着钱箱子来了。 和尾牙宴上的年终福利不同,公司员工不分级别,所有人的值班福利红包都是一样的。 昆仑拿着早就分好的红包一一分发,红纸里包着新钞,一包一百二十张,一桌十个包,金色缎带扎出花来,包得整整齐齐。 原本衣飞石和谢茂要一桌桌赐酒发红包,这规矩是衣家领兵时就有的,和一朝发达就眼高于顶的暴发户不同,谢茂待臣下,衣飞石待士卒,都是客客气气,十足用心,年节时尤其仔细。昆仑一边发红包,一边解释,说石董和谢总有事脱不开身,大家辛苦了,新年快乐。 第二电影的值班员工拿了红包自然春风满面,个个围着昆仑敬酒,昆仑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吴悠带着酒杯子来解围,自己倒喝了个微醺,昆仑扶她在一边喝水,她忍不住问: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以她对谢茂的了解,如果不是出事了,轻易不会爽约。 没事。昆仑心说,那两位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呀。 ※ 衣飞石被谢茂抱进了按摩浴缸。 认输了?他将调得半暖的七果茶喂衣飞石喝了一口,终究有些得意。 衣飞石咽了茶,整个人都浸入了水底,柔软的短发在翻滚的水花中舒展,谢茂温柔地替他按揉头皮,嬉笑道:也没用脑袋吧?怎么是脑袋晕乎乎呢? 宽大的按摩浴缸里盛着一汪水,自带的浮力让衣飞石更放心地纠缠着谢茂,抱着谢茂腰身,仰头乞视:缺氧。 谢茂哈哈笑骂道:你个流氓。 衣飞石湿漉漉的脑袋往他怀里一靠,心想,我怎么就流氓了?我说的是真话。 谢茂非把他从怀里捧出来,对嘴度了一口清气,说:不缺氧了吧? 疲惫的身体再带着疲惫的神魂,都被这一口气蕴含着精纯真元的清气纾解了,衣飞石怔怔地看着谢茂,突然起身抱住他,两颗心隔着一层皮肉,仿佛就咚咚地跃动在了一起。 小衣?谢茂被他突如其来的动情镇住了,怎么回事? 用时间轴偷窥小衣心思,当然很不道德,很不符合谢茂的行事准则。 但是,小衣干嘛这样啊? 谢茂实在太想知道了。他悄悄运动精神力,穿透时间轴,很容易就听见了衣飞石的心声。 衣飞石:君上太迷人了。 衣飞石:从前我受伤时,君上也是这么吹了一口清气,替我治伤。 衣飞石:好想亲君上的嘴。 谢茂:我可以满足你! 于是,衣飞石抱着谢茂,正温情脉脉地感怀从前领受的来自君上的温柔,突然就被谢茂从怀里撕了下来,捧住脸,狠狠亲了下去。 衣飞石: 作者有话要说:  衣飞石: 谢茂:是什么意思? 衣飞石:*¥#%¥#%的意思。 谢茂:???????? 衣飞石突然抱住谢茂MUA了一个。 谢茂: 衣飞石:君上明白了吗? 谢茂:明白了。再来一个。 第535章 两界共主(49) 折腾到下午四点,衣飞石泡浴缸里迷糊着,饥肠辘辘的谢茂趿着拖鞋下楼找吃的。 随身空间里行军盒饭倒是挺多,不过,小衣才穿上皮囊,许久不食人间烟火,谢茂想给他找点爱吃的。他记得徐以方每天都会让厨师熬上羊肉汤搁厨房里囤着,衣飞石上辈子属狼,这不是馋羊了么?行军饭盒再是大补,抵不住一碗心爱的羊肉汤。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厨房和记忆里没有丝毫差别,巨大的电炖锅里果然炊着一大锅羊汤,谢茂打开冰箱,里面还有宿贞送来的鲜面两位妈妈的厨子也很心累,徐以方叫送羊汤,宿贞就叫送汤饼,爱子之心谁也不肯落下,明里暗里还有一点儿小较劲。 切好的鲜面拿出来,就着羊汤羊肉几样半成品烩在一起,出锅时撒上小葱香菜,两碗热腾腾的羊汤面就做好了。 谢茂正准备把面碗放进托盘,想起衣飞石迷迷糊糊累得打瞌睡的模样就忍俊不禁。 笑容在谢茂眼角只停留了一瞬,久不见示弱的小衣当然觉得可爱,细想想,哪里又笑得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在谢朝,二人折腾一天,多半是谢茂猫着,衣飞石精力充沛得还能上山打虎,而今衣飞石身体神魂皆孱弱难支,才会迷迷糊糊地连谢茂下楼找吃的都顾及不着。 谢茂是常常弄些吃的喝的投喂衣飞石,衣飞石次次都随在谢茂身边,从不会坐享其成。 端了汤面上楼,衣飞石还在浴室里泡着。 谢茂将托盘放在起居室的小桌上,走进浴室,暖洋洋的湿气扑面而来。他走时衣飞石躺在浴缸里,脑后枕着一条毛巾,如今换了个姿势,侧身趴在浴缸里很显然是试图起来,太困了没爬动,干脆就趴着闭眼睡了。 谢茂见他睡得太香,哪里舍得生生唤醒?顾忌着水里睡着生湿寒,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水里捞出来的小衣自然湿嗒嗒的,谢茂抱孩子似的抱住他,下一瞬,夹在二人之间的水渍就倏地变得干爽清净,衣飞石被惊醒,谢茂已经抱着他回了卧室。 我想下来。一没受伤二非求欢,衣飞石并不习惯让谢茂抱着。 或者说,他不习惯成为谢茂的负担。 谢茂抱着他就像抱了个布娃娃,一百多斤的体重,一边胳膊就能抱起从浴室出来还是两手举着,这会儿谢茂要伸手把脏床单掀开,不得不一只手支应了一下,闹得衣飞石更囧了这是比公主抱更耻的姿势,纯爸爸抱儿子。 去吧去吧。谢茂还敷衍小孩儿似的松了手,把衣飞石放在了床上。 衣飞石想起了四岁前给自己洗澡的奶娘,搓完澡也是这么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再让丫鬟擦身穿衣。 简直不能好了。 怎么?谢茂轻轻坐在他身边,捡起睡袍给他披上,口气十分温柔,吵醒了睡不着了?缸里有水,你如今身体不好,再生湿气要难受。我陪你歪一会儿?闭眼就睡着了。 衣飞石已经闻见了羊肉汤的香味,肉体凡胎饿了十多个小时,运动量又那么巨大,没看见吃食就算了,这都闻见香气了,哪里还睡得着? 他伸手套上谢茂递来的睡袍,微微低头,不大好意思地说:想吃先生做的点心。 就如同接茶时两指叩桌一样,他想吃谢茂做的东西,就得低下头,为自己的冒昧造次谢罪。 太客气了。谢茂看着他微微低下的头,心想,这个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和我的小衣,终究还是不一样。谢朝的小衣是谢茂的自己人,是谢茂的爱侣,这个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不是。 谢茂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了。他努力去习惯情人间的一切。 换了几个月前,只怕谢茂哄他睡觉,他就真的闭上眼睡了,睡不着也要强行睡。至少,今天已经敢撒娇说要吃东西了。这就是努力之下的进步吧? 在外面。谢茂起身,非得站住等着,直到衣飞石系好睡袍,他就拉住衣飞石的手,来。 衣飞石又想起孩提时,自己被乳母牵着去吃饭的往事。 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衣飞石改变侍奉谢茂的态度,多半是因为未来的记忆太漫长,身为君上下属的烙印太鲜明深刻,以至于镇压住了谢朝襄国公的短暂生平,其实,属于襄国公的记忆清清楚楚地保留着,没有一丝淡忘。 也因此,衣飞石能看出来谢茂的反常。 从前谢茂对他也没有今天这么腻歪,喜欢归喜欢,敬重归敬重,心血来潮也会把他当儿子照顾,可二人就是正正经经谈恋爱,绝没有像今天这样小心翼翼捧着哄着的姿态。 最初定情时,谢茂对二人感情不算太自信,可他的脾性就是惯会装大尾巴狼,越不自信越显得自矜,装得人模狗样,衣飞石都看不出来他一直战战兢兢怕自己后悔。到后来二人相处得久了,谢茂也咂摸出来滋味了,知道衣飞石离不得他,尾巴翘得老高,心里踏实得很,相处时都很轻松。 谢茂拉着他在起居室的餐椅上坐下,把托盘里的面碗端出来,一举一动都很仔细:快吃,再搁一会儿要糊了。 起居室的餐桌摆在临窗的纱帘前,是张不大的六人桌,平时也只摆了四把椅子。 衣飞石在餐桌侧位坐下,谢茂将对面的椅子拖出来,坐在他身边。 往日谢茂不会这么坐。他会坐在衣飞石的对面,直视衣飞石的情绪。两口子吃饭,喜欢的人近在眼前,看一眼,再看一眼,饭都能多吃一碗。 现在他突然不这么坐了,当然不会是突然不想看衣飞石了。 他是怕衣飞石不敢抬头,吃得不香。 情人之间的不谐,不必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眼神一碰,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衣飞石在努力找回谢朝的襄国公,谢茂也在努力配合他,尽量不催促逼迫他,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能慢慢地找到二人相处的平衡点。 谢茂不知道衣飞石和君上相处了多少年,想来,是比谢朝那几十年漫长无数的日子吧? 孩子才会尖叫着我不管我不管你快变回来,人活得长久些,总会多体谅对方的艰难之处。 既然是最心爱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忍让?都还活着,依然相爱,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衣飞石吃得很香。 谢茂也不是不饿,他就是太想念衣飞石了。许久不见,衣飞石做什么动作他都觉得好看,低头吃面好看,鼻翼上细细的汗珠好看,颊边淡淡的晕红好看,喝汤时浮动的喉结都好看 美色误事啊!衣飞石一碗汤面风卷残云渣渣都没剩下,谢茂碗里还有大半。 闹得衣飞石还很担心:先生进得不香。 我也不会告诉你,有个词叫秀色可餐啊。 一碗羊汤下肚,衣飞石的战斗力就飙升起来了。 见谢茂吃得不香,他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搜罗出半条山麂子肉,麻利地腌上,送进烤箱。 谢茂想说我没有厌食的毛病,就是开了个小差,吃得慢了点。不过,衣飞石那么殷勤伺候,他就美滋滋地享受咯。 衣飞石不大习惯用烤箱,还把PAD拿出来,查了一下烤箱食谱。 结果二人烤一点吃一点,吃一点再烤一点,冰箱里两个妈妈给他们囤的肉菜都差不多扫空了。 谢茂历来惜福养身,饮食上很老人家作派,一般七分饱,年节时八分饱。这回被衣飞石喂了个肚儿溜圆,掀起T恤鼓了一口气,原本结实的腹肌就鼓了一块出来,他阴着脸说:你就是带坏我。 衣飞石从烤箱里拿出刚烤好的玉米棒子,满脸无辜:那你还吃不吃了? 谢茂考虑了一会儿:给我咬一口。小衣给我做的,我总得知道是啥味儿吧? 于是,二人又坐下来,各人啃了半根玉米。 穿越回来十多个小时,谢茂终于被衣飞石彻底喂饱了。 食,饱了,色,也饱了。 人类最本能的两种欲望都被塞满之后,谢茂才懒洋洋地啜了一口茶,深深吐出一口气。 舒坦。 好久都没这么轻松了。 吃个香香抱个软软,这他妈才是生活!以前朕过的都是什么狗屁日子?太欺负人了! 唔,对了,我这次回来是想干啥来着? 白玉如意! 给妈的正旦贺仪做好了吗?谢茂也不是很认真地问。 他再认真也没用。 两个谢茂的身体重叠在一起,衣飞石说君上能分开,谢茂这会儿还不是君上,他就没弄明白分开的原理是什么。身体分不开,他也不敢随便推动时间轴离开。万一他走了,这个时空的谢茂也消失了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把身体分开了,他也不敢走。 他走了,留下另一个谢茂,和衣飞石在一起?就算那个谢茂就是他,他也不能忍! 2020年的谢茂只能睡2020年的小衣,现在的小衣是跟着他从六千年后回来的,只许和经历过六千年后的谢茂在一起。想起自己离开了,小衣就要和以前那个嚣张跋扈傻逼兮兮的谢茂在一起,谢茂就想打人!是的,我连自己的醋都要吃!没有相同经历的昨天的我,根本就不是我! 已经做好了。衣飞石从抽屉里拿出那枚小小的白玉如意,没有问为什么。 在六千年后,这枚白玉如意是容自如的法器,贵重无比。 如今它就是一个把件,没什么法术属性。 谢茂左手拿着白玉如意,右手倏地多了一支刻刀,在白玉如意的云纹之下,细细地描绘了一根极其微小的玉米棒子刚刚和衣飞石分吃了一根玉米,那是甜蜜的定情,一时想不好做个什么记号,得,就玉米了! 这个记号非常小,凡人用肉眼很难看清,除非使用放大镜,修士也要运极目力。 时间轴穿越时空都有详细坐标,我能确保回去的一定是曾经经历过的世界。 现在我把这东西做了个微小的改变,如果未来的那只白玉如意也改变了,那证明容自如的想法并不正确。谢茂想要测试的就是这个。 如果穿越改变未来就会变成平行世界,那衣飞石为什么要算计君上下界? 新古时代在衣飞石的时代之前,他和衣飞石在新古时代一通乱搞,未来只怕要衍生出几百上千上万个平行世界。如果容自如的说法成立,衣飞石送他回来的意义在哪里?穿越的同时就抛弃了未来。 谢茂觉得,衣飞石不会办这么愚蠢的事。 而且,时间轴给他的感觉,是贯穿始终,唯我独一。 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但谢茂对其适应良好。总结出来一句话,大概就是,也许你们穿越会弄出很多平行世界吧?但我不会,我的心在哪儿,我的念头在哪儿,哪儿就是真实与唯一。 以我为轴,轮转世界。 念头刚刚闪过,眼前光华流转,人已穿越时空。 谢茂嘴唇微张,看着面前悬浮在琉璃盒里的白玉如意。 就这么回来了? 所谓分开重叠的身体,就是直接穿越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念咒行诀? 至于为什么没推动时间轴也回到了六千年后,谢茂倒是不太奇怪。本命法器么,要是真的蠢到必须用意念去推动读数,那也未免太不智能了。 为了不让没有穿越记忆的谢茂牵衣飞石的小手,谢茂火速拆开白玉如意查看。 一丝极其细小的镌痕留在云纹之下,六千年光阴呼啸而过,它裂了一点小口子。 但是,它确实是谢茂亲手刻下的刀痕! 谢茂再次回到2020年时,选择了自己刚刚穿越的时间,无缝穿越。 他离开了,又回来。 时间上却没有缝隙,就好像他从未离开,更谈不上归来。 衣飞石毕竟是圣人生魂、圣人修为、圣人眼界,略带狐疑地看着谢茂,心中能感觉到一丝怪异。然而,时间轴是谢茂的本命法器,堪称逆天神挂,谢茂故意不告诉他,他也无法肯定,也就忽略了过去。 谢茂想,若是小衣,必然就要问我了。 罢了,这个小衣也是小衣,他不肯问我,要这么客气,我就劳动些主动告诉他好了。 我刚才回去看了。谢茂一刀将手里的白玉如意切成两半,确实变了。 一个玉米纹记不打眼,或许不能影响未来太多。 那么,容自如的本命法器直接存不在了呢? 蝴蝶的翅膀狠狠扇了一下,六千年后的未来,又将会是怎样? 谢茂不着急。 反正,去和来,都可以无缝穿越,根本不耽误任何事。 第536章 两界共主(50) 刚穿越回来第一天,谢茂腻着衣飞石在家宅了整日,晚上徐以方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 自从徐以方某次来送东西撞见俩儿子亲热,被谢茂兜头给了一顿闭门羹之后,她轻易不往谢茂这边跑。有事就打电话问。若是儿子不肯接电话,那就是不方便,她也不会再折腾。 掐着饭点儿打电话来问,就是关心俩儿子是不是生病了受伤了,年前都忙,谢茂曾说过这几天饭局排得紧张,突然在家待了一天,徐以方很关心。宿贞下班回来,两位妈妈一合计,打电话问问! 谢茂被衣飞石喂得肚皮都鼓了起来,电话里安慰了徐以方几句,到底还是没去吃饭。 两人在暖房里坐了一会儿,剪剪花枝,给盆栽浇浇水。 谢茂种植技能点满,看见土不种点东西就难受,别墅底层有间太阳房,谢茂闲来无事把宿贞布置的玫瑰、芍药、山茶都打理了一遍,砂水合宜长得特别好。自从和衣飞石闹别扭之后,有一阵子没闲心管这些花花草草了,宿贞安排了园丁来侍弄,到底不如谢茂照顾得好。 往六千年后穿越了一回,衣飞石也不抱着秘密闹别扭了,谢茂心中那根弦松了下来,很难形容此时的松快惬意人之所以着急,多半都是害怕来不及。 未来太变幻莫测,来不及准备应对怎么办? 他就不着急。 因为,时间对他失去了意义。 他可以漫无目的地浪费时间,只要衣飞石陪着他,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所以,他有闲心蹲在地上弄花草。 衣飞石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他自身强弩之末只能慢慢养,神魂穿上皮囊都脱不出了,还能挣扎什么水花?干脆就当病号了。能这么安安稳稳地陪着君上度过一段只有彼此的时光, 这是梦里的日子。 不过,谢茂蹲地上玩泥巴玩得开心,衣飞石眨眨眼睛,捂嘴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呵欠。 特别困。 想和君上一起睡觉。 他看了看时间,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也才八点过。 改明儿跟你妈说,雇的什么人来?好好一株白茶给我养得根都烂了。谢茂一边抢救自己心爱的白茶,一边跟衣飞石抱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完。 衣飞石揉了揉穴位醒神,还得探过头去表示关心: 沤烂的? 我调的灵壤怎么会沤烂根系?谢茂用小刷子把烂掉的根系清洗干净,直接换了一盆士,也不知道给我放了多少肥不会是宿妈妈雇了个人来养花,徐妈妈也雇了个人来养花吧? 二人目光一碰,面面相觑。大概真的是这样? 那也太不靠谱了。不会看看长势再松肥么? 谢茂抱怨着重新理好砂土,把白茶窝了进去,还往盆子里灌了一些黄泉水。 黄泉水虽生于阴界,听着阴气森森,其实阴生万物,女性属阴,地也属阴,若无太阴,何生太阳?身为种植系大佬,谢茂眼馋黄泉水很久了,可惜一直下不去鬼府。 拾掇好这一盆白茶,谢茂擦了擦手,问道:小衣, 你是不是去轮回池养着更好? 这会儿抬头才看见衣飞石眼角有些湿,明显满脸倦容,大约是困得不行了。 还有几株种在土槽里的芍药,谢茂也懒得管了。天大地大,小衣最大。他当即撂下这花那花,提起放在桌面上的小灯,说: 上楼吧。 衣飞石很想把这个问题混过去,不过,涉及养息之事,谢茂不可能上他含糊其辞。 上楼之后,谢茂进裕室洗手,衣飞石咬了个凉果清洁牙齿,说道: 去轮回池养着也不是三五年的事。我如今和先生有些说不清的事,不想离先生太久。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被他藏在心底不肯明说的是,他现在也回不去轮回池了。 说到底,石一飞这个身体能有几分能耐?他从前能在轮回池来去自由,主要是靠着神魂强大。现在神魂虚弱到无法脱身,本就是肉体凡胎的身体还被破了玄池削了三花,哪有能力再下鬼府? 谢茂洗手的动作顿了顿,慢慢看着水花冲去手上残留的沙粒。 他和衣飞石都知道二人之间有问题,也都很有默契地彼此努力,想要改变这种状态。 据谢茂观察,如今这个小衣是很客气的,客气到生疏。衣飞石主动表示他在乎这份感情,害怕离别会破坏二人本就不稳固的感情状态,这让谢茂挺意外。 他实在太了解衣飞石了。衣飞石稍微的一点反常,他就明白了衣飞石想隐瞒的真相。 去不了了吧? 谢茂洗好了手,取毛巾慢慢擦拭自己的胳膊,墙.上的镜面突然皲裂! 衣飞石挨在床边又快睡着了,心中陡然一揪,遍体生寒。那一个瞬间,所有的瞌睡都惊醒了,他能感觉到石一飞的肾上腺分泌出了激素,靠近脊柱的肌骨更是猛烈收缩了一瞬。 圣人发脾气,绝不是阴着脸,摔个杯子,骂一声娘。 普通人发脾气要怒形于色,或是做出某些举动,比如叱骂,动手,反常地不理睬别人外人才能知道,哦,这个人他生气了。 圣人不一样。 衣飞石生气的时候, 地府所有的大鬼小鬼都会吓得哭泣。 衣飞石的徒弟刘帝君且不到圣人位分,生气的时候照样动静大,方圆百里都会打暴雷,专劈各种阴私猥亵之人。 圣人的力量太庞大了,喘一口粗气就能倒平山川,生气时的动静非常吓人。 谢茂这样的圣人很善于自控,发脾气时不至于移山填海,不过,衣飞石离他总是很近。 离得近了,难免就会正面感觉到那股怒气的神击。凡人的怒气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势,圣人的怒气那就是一种完全能够杀人的实质伤害怒气一冲,同为圣人的衣飞石都常常觉得扛不住,这还是谢茂刻意控制着,绝不愿真的伤害他的情况下。 难道君上恢复记忆了?衣飞石迅速起身,准备上前跪下。 他不可能不害怕,可是,害怕没有用。先生不可能永远是先生,他终究是要面对的。可惜,这梦境般美好的日子,他才过了不到十二个时辰。 衣飞石赶到浴室门口,恰好看见墙上的镜面残留了一丝裂缝, 抬眼间就恢复了原状。 谢茂的怒气崩裂了镜面,他又迅速施法,让镜面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君上。 君上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崩个镜子算什么?大地崩出一道深沟他都懒得收拾残局。 谢茂拧上水龙头。 少了哗哗流淌的水声,屋子里瞬间变得很安静。 我脾气有些大。 谢茂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自认不是好人,可脾气一向不怎么坏,对喜欢的人舍不得发脾气,对不喜欢的人发个屁的脾气啊? 想起衣飞石神魂虚弱下不了轮回池,他竟然气得崩了一面镜子。 这很不谢茂吧? 吓着你了?谢茂尽量弱化此事的影响,安抚地问。 衣飞石神色有些复杂。 谢茂伸手,衣飞石就上前抱住他,解释说: 时间轴是君上的本命祛器。 你的意思是,这才是我的本性?我和时间轴接触得越多,性格脾气就越和你的君上接近?谢茂问。 我的君上......衣飞石低声道,就是你啊。 一个你字,没有用尊称,亲昵中还有一丝犯上的无奈。 想起衣飞石对着自己就战战兢兢的反应,谢茂从前很愤怒不解,你怕个什么劲儿? 今天反常的怒气泄露出来,当他亲眼看见墙上裂开的镜面时,他终于明白了。 如果操控着你生杀予夺的人又那么喜欢发脾气,你不害怕吗?你不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么?他要是发脾气一不小心把你崩死了,可能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谢茂不喜欢这种霸气侧漏,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这样的,这是有问题的。 二人回卧室, 歪在床上说话。 衣飞石解释说:您从前不这样的。 他想起最初的君.上,孤身一人闯荡天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路见不平就要管闲事,见惯了人心险恶也从不生气,被人以怨报德也只是哈哈一笑,爸爸就知道你是个坏蛋!不过,行侠为己不为人,你受害时我救你,你作恶时我揍你,你是谁?爸爸才不在乎。 他最爱的君上总是很快乐,每天都能自得其乐,每天都热爱着这个世界,热爱着一切。 谢茂听衣飞石很怀念地说起二人初识的过程,那是谢茂单枪匹马闯荡天下的最后期了因为,从九幽取了天地树种子之后,他身边就多了件小铠甲,从那以后,孤清客舍有了闲聊的笑声,杀人越货有了探哨的耳报,刚化人的衣飞石呆是呆了点,架不住人家呆萌啊,谢茂逗他可开心了。 那我后来为什么又变得爱发脾气了?谢茂不解地问。 圣人心肠岂能轻易改变?既然最开始的君上是个自在唯我的乐天派,怎么就变成暴君了? 衣飞石莫名其妙地说:您发脾气, 当然是因为有人惹您发脾气啊。 都是别人的错! 他们要是不惹你,你怎么会发脾气? 第537章 两界共主(51) 谢茂都给衣飞石逗笑了,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竟无法反驳! 衣石知道未来有末日之难,大地流脓,苍生灭绝,谢茂不知道。 他只听衣飞石在神魂崩溃前仓促提了一句, 知道未来的二人都在为异血之患发愁。事后找铠铠询问,铠铠装傻,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难道还能折腾衣飞石的附灵不依不饶? 如今二人看着相处得还行,谁也没戳谁心窝子,谢茂觉得,问问衣飞石倒也便宜。不过,他到底还是被衣飞石弄怕了,这才旁敲侧击地问了句,为何改变性情。 其实谢茂心中已经预设好了答案,一向好脾气的君上为什么变得爱发脾气了?不就是因为异血之患嘛,两大圣人都犯愁的大麻烦。若是衣飞石不避讳谈这个话题,二人睡前叨叨两句,事情不就说明白了? 哪晓得衣飞石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在维护君上这件事上,衣飞石认了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的时间轴上只有三个选项。谢朝,新古时代,还有我记忆里的那个未来。照你的说法,你成圣在几万年之后,我和你相识也在几万年之后谢茂搂着衣飞石,无意识地捏着他的耳垂,指腹将那一点儿软肉揉来揉去,怎么也不嫌腻味,我推哪一个时间轴, 才能去未来看看? 这句话竟然把衣飞石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拉住他的手,千万不要! 我 提起故事,总有几分难以面对的惭愧,衣飞石生生将那个我字改了,臣狂妄无知,君上下界时,被臣以前尘禁法封印。您现在还未解开禁法,记忆不在,修为也不在,贸然回到数万年后,纵然时间轴在手,臣只怕也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不管谢茂穿越回君上下界前或是下界后,结果都会让衣飞石吓得魂飞魄散。 时间轴这个大杀器的奇妙之处,在于轴,以何为轴? 现在的谢茂拥有时间轴,穿越到未来的那位圣人谢茂也有时间轴,且是全盛时候。 可他们今早穿越的遭遇说明,君上再强大也役用。 在谢茂的这条时间线上,今天的谢茂走得更远,未来的君上反而成了从前,所以,谢茂一旦穿越回去,他这个肉体凡胎就会和圣人身躯重叠,他被封禁的神魂也会取代君上的神魂。 就如衣飞石神魂虚弱如此,依然把2020年神魂强大的衣飞石给吃了。 未来那是连圣人都险些玩不转的时代。谢茂如今被封印成战五渣,穿越回去再把圣人谢茂吃了,那还玩屁啊?直接举手投降算了。当然,若是谢茂无缝穿越,去看一眼就回来也罢了,衣飞石担心的是谢茂会在未来盘桓,哪怕待上一分钟,都有陨落的危险。 就谢茂这么个兴致勃勃的模样,他看上去是存着穿越了又瞬间穿回来的念头吗? 他就是很好奇未来的自己是怎样,衣飞石是怎样,打算亲自去看看! 怀里蓦然空了,手里玩的耳朵肉也役了,衣飞石表现得这么紧张,谢茂很不习惯。平素都是他训衣飞石熊孩子,这会儿倒像是他熊了起来。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衣飞石再躺回来 这不是和你商量么?我不去,等我恢复了修为再去,行不?谢茂觉得时间轴没有未来的相关选项,很可能就是自己当初设置的保险,怕自己懵懵懂懂地穿越回去,给异血送菜。 谢茂一直伸着胳膊等自家软软躺回来,衣飞石重新躺了回去,轻声道歉:是我想岔了。先生处事自有道理,我他想说,我不该这样对君上说话,太冒犯了。 我做事不管有没有道理你都能问。谢茂凑近他耳边,咬着他的耳朵, 你都不问我,谁问我?前世哄了你多少年,终于不做孤家寡人,大至天下苍生,微如一饮一食,你都替我上心问着。如今我还得从头再哄你一遍? 衣飞石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谢朝的衣飞石确实很霸道,皇帝贪凉少穿一件衣裳,他得知之后,都敢领着秦筝去内阁堵皇帝,不加上衣裳就别想跟大臣们说话当然, 襄国公也不会和皇帝顶嘴作闹,就领着人直挺挺地守在门口,不饮不食不休息,皇帝你穿还是不穿吧? 大臣们都以为宫禁出了什么大问题,惊动襄国公亲自给皇帝守门,到后来谢茂出去一趟,单衣换成夹袍,几个大臣才恍然大悟,哦,送衣裳啊,劳动公爷了,真是悉心忠诚啊。 外人看着衣飞石侍奉谢茂始终战战兢兢、谨守本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侍奉有多霸道细致。 不过,谢茂也是信口瞎说。襄国公并不是事事都管。若皇帝祸害自己,他就肯定要管,不是那种硬碰硬地劝谏,而是变着法儿地哄。若是皇帝祸害别人,衣飞石只会默默递刀。 谢茂就他靠在自己怀里,眼皮眨眨,大约是又困了。 睡吧。谢茂拍拍衣飞石,示意他起身脱了睡袍,他自己则转身调暗灯光,准备睡觉。 他觉得衣飞石大约是不想说异血相关的事。二人感情不谐归不谐,默契总是有的。刚才他旁敲侧击问了两次,衣飞石一次都没有配合接住他的话题。 不就是嫌弃我现在修为低微么?我修为低是谁干的坏事啊?小屁股欠教育的! 二人都解了衣裳,一个被窝里躺好。 谢茂仰躺着叹了口气:明天你就知道重新读档多痛苦了。 黑暗中,衣飞石默默闭上眼,缩在被窝里的手轻轻勾住谢茂的尾指。 谢茂没有拒绝,也没有热情地反握回来。这种任凭他随便拉扯的感觉很好,他拉住谢茂的手,就像是拉住了自己的手,不需要给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应酬想牵着就牵着了。 他是没有像谢茂一样重生几世,不过,心魔障里,他也算是读了几百次档吧? 先生说得对。重新读档确实很痛苦。 * 人生不是游戏,不能按ESC跳过CG,也没有快速播放按钮。 穿越第一天,二人宅在家里不问世事,第二天就不能继续宅着了。谢茂要去老巢开安抚人心的中层会议,他记性还算可以,大事不会差今天容锦华会来找他谈话,他要说服容锦华去轮回。 谢茂正在餐厅里喝豆浆。 昨天和徐以方通过电话,两个妈知道他们把冰箱里國的粮食扫空之后,早上宿贞的助理就推着小车来补充了存粮。豆浆是现熬的,石慧的补习班也结束了,她爱吃炸豆皮,徐以方专门让豆腐作坊的老匠人来点豆腐,顺便给谢茂衣飞石送了豆浆和鲜豆花。 衣飞石不吃甜豆花也不吃咸豆花,他吃加醋和辣油的。 睡了一夜恢复了精力,衣飞石起得早些,下厨揉面给谢茂做了羊油煎饼,顺手给自己拌了豆花。 谢茂觉得自己是老年人了,实在遭不住大清早吃辣油的重口味,衣飞石就只能自己吃。 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聊今天的安排,衣飞石拿着的勺子顿了顿,说:我如今用不了斩前尘。 衣飞石用不了斩前尘,拈染俗世因果的容锦华就没法儿去投胎。 好消息。谢茂点点头。 太好了,不用去劝容锦华轮回了。 他的反应如此平淡,甚至还有点儿欢乐。衣飞石则心情略复杂。 容锦华轮回投胎与继续以鬼修的身份存世,对未来而言,是远比毁坏白玉如意更重大的影响。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未来的六千年里,领导性别战争的宿贞就实实在在地主宰了世间数千年。如果容锦华没有去投胎,宿贞的未来还会沿着当初的轨迹行走吗?她还会是未来蓝星人口中的鬼母元君吗?未来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不管宿贞是否承认,容锦华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能抛下容锦华,难道还能抛下自己? 她人生的某一个重要时间段,就是和容锦华紧紧捆绑在一起,否认容锦华,就是否认自己。 那日容锦华对宿贞道一声再见,解脱了自己,也释放了宿贞。 现在,容锦华不能去轮回了。 衣飞石都替宿贞发愁。 最糟糕的是,容舜已经找容锦华谈过轮回的事了。 谢茂把最后一块煎得焦香的羊油煎饼吃完,取纸巾擦擦嘴,说:我要说你不打算送他去轮回,他可能会把容舜打死。 容舜去劝容锦华轮回,衣飞石说没有啊,您去不了。容锦华能怎么想? 以他对石一飞的偏心,绝对会认为容舜在挑拨离间,故意破坏他和宿贞亲儿子的感情。 容舜和衣飞石之间,隔着的远远不是同父异母四个字,还有整个容氏的继承权。容舜和衣飞石彼此不猜忌不在乎,亲爸亲妈眼里看着满不是那么回事。人性逐利,谁能免俗? 这事儿谁去解释都没用,只能衣飞石去找容锦华说清楚,要不容舜就等着被亲爹穿小鞋吧。 吃罢早饭,二人一起去了老巢。 谢茂去老巢开中层安抚会,衣飞石则在外等着。待会儿容锦华找谢茂谈心时,谢茂就会把他带出来,给接不上的游戏进程开支线。 昨夜太困了。衣飞石旧事重提,今夜若无事, 我和您说异血的真相。 谢茂笑了笑,说:好。 什么太困了,谢茂是不信的。 衣飞石考虑了一整夜加一个清晨, 现在才决定告诉他真相,当然就是在斟酌。 谢茂是有时间轴的人。 他倒不是故意用时间轴窥探衣飞石的心思,二人相处相伴,一边总用法宝窥探另一边的想法算怎么回事?若是有一天直到衣飞石知道时间轴开了这么大个挂,他还敢安安稳稳地待在谢茂身边吗? 圣人也是会开小差的,心里稍微想得不对,就被枕边人听了个明明白白,这日子还怎么过? 二人躺下睡觉时才九点过。 谢茂闭上眼就在琢磨参悟自己的新法宝,时间轴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件新玩具,还是玩得不太明白的新玩具,躺下就忍不住琢磨一下玩法。 想要参悟时间轴的妙用, 灵识就得往时间轴里窥探,一旦精神力穿透了时间轴,窥探人心的外挂就自动上线了。 衣飞石就睡在他的枕边。 同样没睡着的衣飞石一直在犹豫:君上的时间轴没有未来线,这是君上的安排。 我该不该告诉君上未来的一切? 君上没在时间轴上安排未来线。 我说不说? ... ... 这是衣飞石翻来覆去倒腾的犹豫。 中间还夹杂着诸如:我若又坏了君上的安排,受君上责罚倒也认了,万一害君上涉险呢? 君上待我总是很好。 又回想了一次君上厉容斩杀妖孽叛臣的凶狠, 再回想了一下被君上拿笛子戳自己的无奈温柔 谢茂越听越来精神,好你个小衣,面上假装困了,其实躺在床上肖想我! 不是他污蔑衣飞石。 衣飞石神魂虚弱,最显著的表征就是念头混乱,心志不如从前纯净坚强。换句话说,衣飞石如今想事情的思维是发散的,能从一件事想到很远的地方,从前立刻就会猜醒过来,专注一件事,现在却很难醒悟过来发现自己跑偏了,任凭思绪跑马无疆。 谢茂在人群中往老巢的路上走,一只手插在兜里给衣飞石发短信,眼角含笑。 昨夜衣飞石想到君上,想到温柔,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什么陛下真好看。 什么先生真好看。 另外把二人开过的车都东拼西凑地想了几次,都是他印象最深刻、也最喜欢的。 谢茂能不精神吗?可恨这是在脑子里观想时间轴听见的心声,轻易不能给衣飞石知道,否则他肯定要拿小本本把衣飞石的喜好都记下来了。 原来小衣真的是很喜欢这样那样啊!这几个地方, 这几个动作,划重点。 鉴于二人都想得太过认真,谢茂假装起床喝水,衣飞石也没有装睡,谢茂不好真的掏出小本本做笔记,为了加深印象,干脆拉着衣飞石划了半晚上重点。 谢茂的身影从人群中消失,衣飞石准备开车找酒店等候,手机响了。 发信人:茂茂 短信内容:爱你。 大约是谢朝养成的习惯,片纸不漏,衣飞石在新古时代也不喜欢留下线索,定期清空聊天记录,短信更是收过就删除了。谢茂发来的短信是新信息,手机屏幕很大,显得字量很少。 爱你。 短短两个字。 平静地躺在雪白的短信界面上。 那么小。 那么醒目。 衣飞石看完就关上了屏幕,又忍不住唤醒界面,重新看了一遍,再看一遍。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应该给谢茂回短信。 可是,回什么呢? 也爱你? 更爱你? 显得太轻狂了。 爱这个字,谢茂可以说,他好像役什么资格说。 他试着编了几条短信,长的,短的,都觉得不合适。犹豫了片刻,拨通了谢茂的电话。 [有事? ]谢茂快进老巢了,信号会被屏蔽。 您给我发了短信。衣飞石说。 [哦,我发错了。]谢茂故意说。 承蒙先生垂爱。 上下有别,我不能回您这条短信。 衣飞石说完这句话又耽搁了 一会儿, 似是考虑了很久,才说,您想爱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这大概是衣飞石能给君上最大尺度的告白了。 如果你想爱我,想要我陪着,我一定在。 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爱了,我犯下的错不可原谅,随时都可以和我结束。 甚至你抛开我一段时间,无聊时又想起我了,想要重新爱我,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您,愿意永远陪着您。 谢茂想起昨夜裕室裂开的镜面。 如果君上的脾气永远那么不受控,衣飞石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给他这么一份回应? 他喉头紧了紧,故意低声和衣飞石调笑: [这话是不是有点流氓? ] 衣飞石一时无语。 他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最近稍微想点不规矩的事情,先生不是直接亲上来了,就是直接戳穿他的心思? 我最近和开车犯冲吗? 作者有话要说: 衣飞石:我最近和开车犯冲吗? 藕:呵呵哒,藕才和开车犯冲。 第538章 两界共主(52) 读档重来这回事吧, 谢茂怎么也算是熟练工。抵达老巢之后,他在专门召开的中层会议上,很富有职业道德地真情实感地发表了讲话,并没有因为这是再次经历而敷衍了事。 会议结束之后, 容锦华果然来请谢茂喝茶。 谢茂也不想请他去自己办公室喝常燕飞准备的果汁奶茶, 打个哈哈就把人请到了外边。 小衣等着呢。 不仅容锦华受宠若惊,目睹二人一同离去的特事办众人都很意外。 谢茂和容锦华在特事办是天然同盟,可谢茂跟容锦华不怎么对付, 导致二人私下交往非常少。有人猜他俩是为了避嫌,也有人直接看出来二人面和心不合,总之,没事儿绝不会私下聊天。 容锦华找谢茂谈事,两人去办公室坐一坐,算是正常的公务往来。 说说笑笑一起往外走算怎么回事? 谢茂面上含笑,腹诽不止:难道我还非得黑着脸跟他出门不成?好歹也是小衣的生理学父亲吧? 衣飞石已经在老巢附近的酒店订好了位置, 谢茂陪着父子二人说说话, 吃了午饭, 借口有事先走一步,实际上也没有走远, 就在隔壁房间的休息室里等着。 当初谢茂跟容锦华扯了半天轮回投胎做人的好处, 容锦华最关心的一点,并不是去不去轮回, 而是是不是衣飞石要求他去轮回他感觉被儿子嫌弃背叛了。 如今换了衣飞石前来应酬容锦华, 一切就变得非常简单。 衣飞石眼也不眨地撒谎, 告诉容锦华,他为了尝试送容锦华去投胎的法术,神魂受伤,现在非常虚弱,总而言之,送爸爸去轮回这回事,暂时做不了了,请爸爸原谅。 把容锦华感动得差点流出两行阴森森的鬼泪,不迭关心儿子,你现在怎么办?找妈妈想办法了吗? 衣飞石说,受伤之后还没有见过妈妈,怕妈妈担心。 容锦华又责怪他不知父母心肠,要他快去找宿贞帮忙,自己投不投胎真不要紧。 父子俩聊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衣飞石睁眼瞎说,哄得容锦华变整一个傻爸爸,连保证在特事办照顾谢茂和容舜等种种奇葩条约都巴巴地儿子签了字,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店。 在隔壁房间里听了全程的谢茂不由叹息。 此衣飞石已非彼衣飞石。从前衣飞石不肯搭理容锦华,反而是一种尊重。他承认容锦华的父亲身份,感念容锦华对这个皮囊的血缘付出,不喜欢就离远些,不会愚弄欺骗容锦华。 死过一回的人,想法总是会改变的。 二人开车回家的路上,衣飞石突然问:您是不是觉得 没有。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谢茂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衣飞石将车停在红灯亮起的停止线前,解释说:我从前不太关心别人的感受。 不需要开时间轴外挂,谢茂也能理解衣飞石此时的不自信。 时间轴的出现给衣飞石的打击太大了,他曾经自认为正确的一切都在时间轴前碎成渣滓,他自己更因此信仰崩溃差点魂飞魄散。这影响了他思考问题和观察世界的方式。 他开始怀疑从前的自己。 他开始反省,他认为,我做事的方法是有问题的。 衣飞石从前有一种很固执的洁癖道德观,自成逻辑不接受任何改造。因为他不希望别人对自己虚以委蛇,所以,他也不会对容锦华虚应故事,并将之认为是自己能给予容锦华的最起码的尊重。 事实上,容锦华需要这种尊重吗?只怕他更喜欢今天这个肯撒谎骗他的好儿子吧? 今天衣飞石选择了一种迎合欺哄的方式解决问题。就像他从前在谢朝对付敌国、政敌一样,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取舍之间根本不需要考虑,几乎是本能。 好像只要不把容锦华的身份考虑进去,娴熟地利用这份亲缘,反而能够皆大欢喜。 今天出门没有带司机,衣飞石开车,谢茂就坐在副驾驶位上。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靠住衣飞石的座椅靠背,几乎贴着衣飞石的脸,低声说:不是不关心别人的感受。有时候是太关心别人的感受了。推己及人这四个字,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比如谢茂,他就是个大写的双标狗。 我总是这样。衣飞石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世间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没有具体说哪一件事,不过,二人都心知肚明,今天的话题重点根本不是容锦华,而是谢茂。 不管是谢朝找六王通风报信,还是未来那一枚九转迷心种子,都是衣飞石自以为是强行灌给谢茂的滚水。喝凉水不健康哦,喝点热水吧。也不管谢茂是不是受得了,一杯沸水就灌了下去。 小衣,自省是个好习惯,胡思乱想是坏习惯。谢茂提醒绿灯亮了。 车辆重新起步之后,谢茂重新系好安全带,坐回去不再骚扰小衣服开车:有时候只是判断失误。没有人会永远正确,你要准许自己犯错。害怕失误就放弃对爱人的关怀,小衣,这是因噎废食,我岂不是很可怜? 衣飞石一直说得很隐晦克制,没有直接提具体的事。哪晓得谢茂根本不接招,噼里啪啦就把一切都挑在明面上晾着,顺带还撒了个娇,衣飞石被他噎得顿了顿,这话怎么接? 容锦华不了解你。其实,他想要的也不是你,而是一个三口之家中儿子的扮演者。只要你是宿贞的儿子,你是胖是瘦,是贤是愚,是好人是坏人,他根本就不在乎。只要是宿贞和他的儿子就行了说到这里,谢茂笑了笑,说,女儿也行。你看,他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的扮演者是谁。 我和他不一样。 我喜欢你。 人的出身际遇、幼年所受的教养,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我在那个世界里重生好几次,每一世的你,性格都不相同。最初认识你的那一世,你不爱说话,很少交朋友,很多大臣都在我跟前进馋,说你孤僻桀骜,迟早要杀朕自立。 第二世吧,第二世你也不怎么爱说话,是那种不爱理人,看谁谁都是傻逼的孤傲。你有几个朋友,关系很好,平时也会找朋友钓鱼赏花,我还听说过你酒后与人争抢风尘名妓的闲话。 谢茂回忆往事说得津津有味,好像也不怎么吃醋。 衣飞石则有点一言难尽:我那酒量?能去跟人喝酒?肯定是谣传! 那不是要紧事。谢茂也不至于去吃几辈子前的飞醋,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衣飞石,说:这一世你不曾少年家灭,会撒娇会讨好,活得比前几世快活多了。我也曾经想过,到后来你也没有长成从前我所爱的那个沉默忠诚的衣大将军,为何我半点都不觉得遗憾,反而心生欢喜呢? 这绝对是甜话。 衣飞石听着却不觉得甜蜜,反而有一种苦涩。为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因为我喜欢的不是你所遭受的苦难,也不是你经历苦难之后的性格。一个人因为经历不同,会长成无数种不可预测的模样,但他总有一些本性,天生的特质,绝不会改变。不管你喜不喜欢说话,能不能和所有人交朋友,御下严苛或是宽仁,面对陈朝时,你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面对苍生时,你不会只关心自己的际遇,这都是出身经历教养都无法改变的东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是只有谢茂才能说的话。 只有重生几次的他才见识过经历各不相同的衣飞石,见过因经历变得性格各异的衣飞石。至于说教养,衣尚予亲自教养了两个儿子,衣飞金和衣飞石面对同样问题所作出的选择,也是截然不同。可见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教养,都不是左右人类本性的东西。 就像一个好人,无论他在顺境或是逆境,受过多少欺辱背叛,他也永远不会黑化犯罪。 不会因为被父母遗弃就报复社会,也不会因为贫穷就去抢劫 谢茂喜欢的不是衣大将军的沉默寡言,也不是衣大将军所经历的苦难,他喜欢的是藏在更深处的那一层特质或者说,衣飞石如今自以为不合时宜的固执。 这些固然当然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 比如被衣飞石掐灭了谋反野心的老将们,幻想着从龙之功的军师谋士们。 谢氏灭了你全家,如今你手握重兵,为什么不弑君自立?好想打爆衣大傻子的狗头! 因为不想内战。 因为不会治世。 因为想卸甲回家养狗遛马吃闲饭。 再轮回一百世,衣飞石性格变幻一百种,他在做出选择时,首先考虑的依然会是这么个次序:少杀伤,多富庶,小日子。 谢茂喜欢他这种固执,喜欢他所遵循的道德洁癖,所以,他会包容衣飞石的强行灌开水。 如谢茂所说,那只是判断失误。 衣飞石对他所做的关心,可不仅有失误。只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谢茂问。 容锦华不关心你是什么人,你在他面前装乖儿子是皆大欢喜,我和他不一样。 我喜欢的就是你想改掉的那部分东西。喜欢了几辈子,你从来不曾改过。今天糊弄容锦华可以,不许以后也学着糊弄我。以前怎么对我,现在还得怎么对我。 我喜欢你用推你及我的方式想问题。不要因为害怕失误就变得缩手缩脚。 我若是觉得你这事儿办得不好,谢茂顿了顿,我会告诉你。是,我有时候脾气不好,气急了对你动过手,那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改。 谢茂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好像拿着一份家暴男的忏悔台词,剧本是不是有点不对? 衣飞石见他久不说话,想来是训示结束了,恭顺地答道:明白。 这态度打消了谢茂拿错剧本的尴尬,他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我要稍微给你提一提意见。 谨领训。 叫爸爸! 两口子聊天你弄得这么严肃地干什么?谨领训,你把车停下,找个地方跪下,我慢慢训。 衣飞石居然还认真看了谢茂的脸色,确认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谢茂阴着脸。 衣飞石只得举手投降:爸爸。 你是不是二?谢茂指着自己,我,谁? 先生。衣飞石也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为什么会真的叫爸爸?老公。 一连叫了几声老公,谢茂也没听出甜蜜来,这老公和君上陛下的感觉没啥两样,简直是个职务称呼。倒是衣飞石轻声唤先生时,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他敬畏君上,总觉得恢复了记忆的谢茂会惩戒他。先生就不同了,先生独属于这个没有从前记忆的谢茂,会宠着他的谢茂。 我给你的意见是,谢茂本想说,把你不能以臣谋君的想法改一改,我喜欢被你谋,这会儿换了一种说法,茂茂、老谢和先生,你挑一个称呼,以后就不能换了。 衣飞石不是很懂。什么意思?以后? 当他看见谢茂眼神中隐含的一丝不虞时,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谢茂不喜欢被他称呼为君上。 从此以后,君上不能出现在二人的生活里。 衣飞石觉得您这不是故意坑我么?不许称呼君上,待会儿怎么跟您说未来的异血之患?君上必须出场啊! 第539章 两界共主(53) 二人回家之后,先去主宅打卡。 衣飞石都想好怎么应付宿贞的盘问了,哪晓得宿贞不在家宿贞目前总裁整个容氏,平时就忙,年前更忙。家中只有徐以方张罗过年,照顾孩子。 这时候石慧已经结束了补习班课程,刘奕也还没有回家,他还有一具傀儡跟着跑前跑后,家里三个小孩吃喝玩耍,看上去特别热闹,徐以方也乐呵呵地做大家长,悉心照顾孩子们起居饮食。 见谢茂和衣飞石回来,刘奕乖乖来问好,石慧也捧着果盘过来,给谢哥哥剥橙子。 哥,石慧这么殷勤地讨好谢茂,主要是为了哄自己哥哥, 天美约我明天去城郊玩儿。 衣飞石不记得从前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不禁着石慧和容天美来往,容家的天美小姐是一位非常得体可爱的豪门千金,年纪比石慧大一些,教了石慧很多道理不管石慧自己怎么想, 她既然是衣飞石承认的妹子,往后的交际圈就不可能落回石家的层次,有容天美带着进社交圈会容易很多。 容天美那一帮小姐妹喜欢往郊外跑,是因为家里不常用的别墅、庄园都在郊外,这才轮得到她们这群小孩子使用。城里的地方自然也有,也不是不许她们用,就是怕玩疯了碰见长辈,挨捶挨骂也罢了,碰见点不方便的事多尴尬?不如在郊外自由自在。 衣飞石还没答应,谢茂已经问道:去哪里玩儿?是给我弄腌菜的地方么?一副很想让小姑娘再弄点腌菜回来的嘴馋模样。 现在谢宗宝还在城郊的四合院里住着,谢润秋也还好端端地活着。虽说有岳云坐镇,谢茂还是担心这帮小姑娘搅和进去,万一出意外呢?弄明白她们的目的地就好了。 是啊,听说他们庄子里过年都要腌大白菜和心里美,我一准儿给您带! 石慧打包票。 那行,去吧。待会儿让昆仑哥哥陪你去买些东西,也给小姐妹带些小礼物。 谢茂接了石慧递来的橙子,吃了一瓣,真甜。顺手就喂给了衣飞石。 石慧欢呼一声,说:谢谢哥哥! 她从来不会肆无忌惮地花谢茂和衣飞石的钱,也不和容天美那一帮小姐妹攀比吃穿用度,出去玩儿她也不会空手出门,多半是家里厨子做的卤肉糕点,或是她自己做的手工。肯接她礼物的,下一回她就继续送,嘲讽她的,她就不和人家玩了她是喜欢容天美,才和容天美一起玩, 并不想拍谁马屁。 至于谢茂让昆仑带她去买东西,她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小心翼翼。按着衣飞石给零花钱的比例,买点零食挂件,或者自己欣赏的轻奢品。这是她力所能及的礼物,容天美通常也会很珍视地收下。 石慧完全不知道哥哥们干的什么危险工作,顶多知道涉及点灵异事件,毕竟她和岳云住了一段时间,关系好到插一炷香就能把岳世子请来聊天说心事的程度。 刘奕这脑子属于进化级别,石慧察觉不到的东西,他都门儿清。 既然先生和师父担心石慧的安全,他就跟着去好了。这孩子目前处于刚刚拿到驾照,天天想飚车的阶段,真要是遇见什么危险,他就有用武之地了。 我也去。刘奕说。 他的傀儡也乖乖站在他身边,冲石慧露出求带的表情。 好哇。石慧挺开心地答应下来。 她也想带这个帅弟弟出门,长得可爱又酷酷的,出身名门家教好,早就想带出去炫耀一下了。 容天美的小聚会不严格限制人数,朋友同学都能带着去蹭吃蹭喝,至于能不能玩到一起,完全看相性,核心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进。 谢茂觉得,刘奕不去为好。他这个能捉鬼、喜欢捉鬼的体质,去郊外容易出事。 现在石慧已经答应了,他找个借口拒绝倒也不难,可孩子明显是为家长分忧,准备去当小护花使者,拂逆了这一份孝心反倒不美。斟酌片刻之后,谢茂说:去吧。又叮嘱刘奕,有事打电话。 刘奕点点头。 徐以方叫吃饭,石慧连忙跑过去,想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在家被岑秀娥差遣惯了,总觉得厨房是女人的事,哪怕家里有厨师助理,石慧还是经常会帮着摆碗筷拉椅子,有时候还会去厨房剥蒜洗菜,弄得两班厨师都很无奈,大小姐,我们两帮人马挤一个厨房已经水火不容了,你还来添什么乱?人手很足够! 石慧一跑,刘奕只能跟着施礼离开。家里谁是大长辈,这点儿他还是弄得清楚的。 俩孩子一傀儡乌泱泱跑开,谢茂招来昆仑低声吩咐: 你明天跟着去。别让小孩不自在。 昆仑道:明白。 就是偷偷跟着,不许被发现的意思呗。 谢茂和衣飞石去了六千年后近半年,搁徐以方这里,前天才见过儿子,真不算太久。 设什么久别重逢,互诉离愁别绪,一顿饭吃得温罄平淡。 石慧汇报明天要带弟弟出去玩,晚上要跟昆仑哥哥出去买东西,徐以方就让她穿暖和些。石慧去房间找自己的大衣,刘奕也默默地给自己和小傀儡穿好羽绒服,石慧惊讶地说:你也要出门呀? 我也要买礼物。刘奕表示, 咱不差钱,不当拖袖瓶。 石慧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蹬蹬蹬上楼,把自己存着零花钱的卡也带上:走吧。 可怜石慧小姐姐并不知道,她这弟弟是位幼年版霸道总裁,给小姑娘买点礼物根本不需要动用她的零花钱。全家上下,除了厨子助理园丁司机,最穷的就属她和谢茂了。 送走了几个小孩,家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衣飞石神魂虚弱,看着就比从前憔悴些,徐以方也不让他俩耽搁,说: 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我在家等着孩子们。 您不必给她们等门。昆仑照顾着,您放心。天凉夜长,您也早些安置。谢茂说。 徐以方神衣飞石笑了笑,顺手把谢茂带到隔壁,低声道:不是说飞儿才受了伤吗?你别可劲儿折腾人家,今夜早点睡了!要不叫他今夜住这边。 谢茂差点喷出来,你是我亲妈吗?我和他小时候抱错了吧? 知道了,我们先走了。您早些安置。谢茂出门拉着衣飞石赶紧走,待会儿被婆婆扣下来! 出门离了暖气,天寒地冻的感觉瞬间侵袭而至。 谢茂身强体健倒还好,衣飞石神魂身体俱在虚弱状态,脖子就缩进了大衣里。 春节前后温度都在零下,再年轻抗冻的小伙儿在室外也要穿上羽绒服,谢茂和衣飞石仗着修行时冷暖不侵,平素都是穿着羊绒大衣出门。看着像是在过冬了,不至于惹人注目,也不至于太臃肿。 谢茂突然从手里拿出一枚玉佩,塞在衣飞石手里,出手生温,仿佛一团暖流,流遍全身。 这感觉太熟悉了。 衣飞石在路灯下看了看手里的玉佩,胭脂暖玉,他在谢朝随身多年的东西。 先生,这是?谢朝小世界已经毁灭了,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他很确信,离开谢朝时,除了铠铠,他什么都没带出来。皇帝赏了他许多东西,最喜欢的几件信物,全都没能带出来,非常遗憾。 谢茂刚刚推动了一次时间轴,回到了谢朝,时间坐标定在了衣飞石进入地宫之后。 衣飞石进地官时什么都没有带,最珍爱的遗物存在襄国公府,谢茂熟知他藏东西的习惯,去拿东西还真费了一番功夫那时候皇帝谢茂已经死了,躺在梓宫里,时间轴倒没有坑到让他去变死人,他就这么一副新古时代的装扮就去了谢朝。 襄国公府那是什么地方?密道能直通皇城,守卫严密无比。 谢茂连忙用了个身份X的法术物品,更换了身份,再幻化了一套衣服,仗着修真者的身份强行偷渡了进去,把衣飞石珍藏在宝盒里的几样东西一扫而空。 谢朝小世界没有天衡,无法补充灵气,谢茂蓝条见底,啃了一点能量石才顺利穿越回来。 因是无缝穿越,衣飞石根本就没察觉到他穿越了一次,离开了小半天。 谢茂又拿出一枚小瓷扣。里面装着夏日生寒的千年冰魄珠。 都是衣飞石最珍爱的东西,见了自然带了几分怀念与惊喜,谢茂看见他眼底的欢喜就高兴,不管谢朝的记忆只在你生命中占据多少份量,至少,它对你而言是具有意义的。 衣飞石小心翼翼地收好装着冰魄珠的瓷扣,这玩意儿现在可不能打开。又将暖玉贴身带着,原本的寒冷都消失了,整个人就似泡在温水中,说不出的温暖惬意:您去了前世? 嗯。 谢茂牵着他的手,二人一边走,他一边掏东西,这回掏出来一枚铜钱。 太平钱!衣 飞石欣喜地接过来。 这枚铜钱打了络子,更似挂件。皇帝动用皇权给他所铸的天下独有一枚的太平钱。 怕你暑热,怕你严寒,怕你征战四方不康健。 谢茂又掏,掏出来一把剑。 长涓! 这是谢茂送给衣飞石的第一件礼物,从谢芝内库里撬出来的名剑长絹。 这是陛下给我折的小船。 青草所折的小船,草早已枯黄,衣飞石让匠人想办法保存,匠人也不住地抠脑袋。后来想辙熬了树胶,将之滴成一块巨大的琥珀,这才完好的珍藏了下来。 这就不必拿出来了吧! 衣飞石连忙将那只假屁股抱住,想要收起来。 哪晓得谢茂不肯放手,说:这个不给你, 就给你看一看,我要留着的! 先生,饶了我吧。衣飞石脸都有些红了,第一回 固执地牵着那个假屁股不肯放手。 偏偏一向好说话的谢茂也不肯放手,指尖一滑,假屁股就重新回到了谢茂的随身空间。他有点得意还有点不满地说: 那些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留着是该当的。这个屁股是你送给我的,你还想要回去?你属土匪么?送给别人的定情信物都要抢回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它可不能算是定情信物吧? 衣飞石几乎忍不住想要捶自己脑袋。 前世年少不懂事才会脑抽给您送那玩意儿!谁能想到,这噩梦居然还能撵到这辈子来? 谢朝的旧物出现之后,很大程度上安抚了衣飞石恢复记忆后的焦虑,脖子上挂着胭脂暖玉,兜里揣着太平钱与冰魄珠,属于襄国公的记忆很真切地恢复成了实质。回家之后,衣飞石将久不见的长捐抽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大约是藏得久了,也投人敢动他的东西,看着是许久没保养了。 谢茂回来通常都要歇一会儿,喝一碗茶,衣飞石先烧水沏茶,服侍谢茂坐下,这回没有陪着谢茂喝茶说话,忍不住溜到一边,拿出棉布和剑袖将长涓细细擦了一遍,轻盈地挽了一朵剑花。 谢茂见他如此爱不释手的模样,倒也颇为遗憾:定襄弓没找见。 我留给长宁了。衣飞石说。 他突然想起谢茂那无缝穿越的本事,连忙又说,就给他了。 别去拿回来! 谢茂笑得茶水都在杯中漾了漾,说:你留给人的东西,我去抢回来?你当我跟你一样士匪? 衣飞石想了想,觉得谢茂好像也确实没那么不讲道理。 他将剑晾着,洗了手过来坐下,说:我和先生说说未来之事。 谢茂把身边的抱枕扔地上,示意他坐过来。二人也没有搂着抱着,同坐在一张沙发上,谢茂翘着脚,舒服地歪着,衣飞石则盘膝靠在抱枕里,同样很放松这是比较无礼的坐姿。 谢茂觉得,小衣肯当面这么无礼放肆地坐着,七成是刚才那一堆定情信物的功劳。 我所了解的,只是我知道的这部分。并不一定是真相。衣飞石事先声明,恐防误导。 就算他日日夜夜守在君上身边,也不知道君上的一切。何况,他也不是日日夜夜都能守着君上。 一切的起源,要从虫族说起。 虫族在宇宙中游荡了许多年,一直在寻求各种各样的生物繁殖后代,当他们找到人类时,并不知道人类有修真文明,有神明存在。在修界的主导下,虫族很快就从人类社会中消失了。 但是,他们的入侵,给人类留下了另一种进化方向。 追求强大是人类的本能。想要眼睛看得更远,耳朵听得更清楚,跑得更快,力气更大,在天空上飞翔,不怕水火,刀枪不入 早在数千年前,华夏修士就发现了,人类的进化方式不外乎两种。 要么内丹,要么外丹。 所谓内丹,就是强化人体自身的能量,进化成更完善的人类,或者是超人类神明。 所谓外丹,则是炼制各种外挂,包括人类文明中发现的一切真理与运用真理发明的一切科技,全都可以纳入修士理解的外丹范畴。 两个选择,要么强化自己,要么武装自己。 强化自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修内丹可以达到最巅峰,变成神明,但因为操作难度太大,普适性不强,99. 99%的人都做不到。 所以,这99. 99%的人都去修外丹(搞科技)了。 人多力量大,人类的科技树爬得非常快,尽管没有任何人因为修外丹而飞升成神明,但是它改善了大多数人的生活质量,实用性非常强,因此成为人类进化史上的最主流。 虫族的入侵给人类带来了另一种进化方向。 属于内、外丹结合的超级进化,虫基因。 这种独特的基因只存在于由雄虫授精、雌虫排卵的虫蛋之中,通过特殊方式提取,与人类的受精卵结合,就能孕育出具有虫族超强能力的新人类。 这种新人类通常具有雌虫的各系高数值,五感增强,速度变快,力量变大,耐力更强等,也有一小部分能够继承雄虫的特质,拥有强大的精神力,甚至能够操控水火雷电之类的自然存在的物质。 人类不需要去寻找隐居的修真世家苦苦哀求,也不需要谨守各种清规戒律道德标准,轻轻松松就能达成许多修士苦修数十年才能有的超能力。通过这远比修真门槛更低、效率更高的虫基因,人类完成了第二次进化,他们变成了新人类。 衣飞石说到这里,谢茂就明白了。 这就像一个人躺着就能减肥, 他又怎么会去辛辛苦苦地跑步吃草? 效果还没躺着好! 这种进化方式完全足够断绝修真道统,毕竟没有多少人见过神仙的模样,虫基因确实不能让人飞升成仙,可大部分人想的也不是成仙,抓紧眼前能够变强大的契机就足够了。别人都用虫基因生超级人类子女,我不去生一个?我家就沦落了,我以后也会被欺负啊。 一旦没有人再信仰神衹,传承道统,神明就会陷入沉睡。没有人再修真,仙人的数量也不会再增加,只会逐渐减少岳飞岳云这样的祀神算是神明,谢茂与衣飞石这样的则是仙人,只是他们的等级更高,成圣之后极少会陨落,仙人则依然有陨落的风险。 可以说这是一种急功近利,反过来也可以说是一种脚踏实地。毕竟,哪有可能人人都成仙? 这就是异血之患?谢茂觉得应该不是吧? 他自己挺想得开的,衣飞石也不像是钻牛角尖的人。 人类进化有其方向,既然人类最终选择,用虫族的基因进化成新人类,那也是人类的选择。圣人为何要发愁发怒?圣人和神明不一样,他们不靠人类的信仰吃饭。神明一旦彻底失去信仰就要被迫沉睡,圣人:爱信信,不信滚! 衣飞石果然摇摇头,说:不是。 人类用虫族的受精卵提取虫基因结合人类的受精卵,能够生育出新人类,但是,这种新人类的基因构成并不稳定。比如一个力量者和一个速度者结婚,他们的基因无法匹配,要么无法怀孕,怀孕之后坯胎开始发育不久也会迅速流产。 为了继续生育新人类,人类需要源源不断地虫族受精卵,他们开始豢养虫族。 衣飞石说得很轻描谈写,但,谢茂了解其中的野蛮与残酷。 虫族蓄养人类繁殖后代,人类就已经过得那样悲惨不堪了,未来人类只需要虫族的受精卵提取基因,作为生育新人类的药品,虫族将面临的待遇可想而知。 人类之所以能驱赶战胜虫族,凭借的是人类的修士,是人类供奉了数万年的神明。 这些神明所代表的,是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美德与功勋,他们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是人类的瑰宝。 人类不再信仰那些道德,一部分神明已经被迫沉睡。 当人类打算永生永世豢养另一种智慧生物强迫他们交配授精强行取卵时,又一部分神明愤怒了。 神明阵营发生了分裂,一部分依然守护人类,一部分居然直接站了虫族 谢茂依然不觉得问题很大。 人类众神之间斗法,也不是没有先例。 华夏人信奉的神明绝不会对子民赶尽杀绝,善神才能活下来,恶神早就被人民群众干掉了。 什么神要惩罚子民,这样那样,信民还得求饶之类的在华夏根本不存在。你敢来收拾劳资?劳资就敢把神灭了。 正义总是能战胜邪恶?谢茂杯里茶凉了,重新炊水,再沏了一壶。 衣飞石默认了他的猜测。 这件事是设什么悬念的,帮助虫族的神明大部分被流放,不再建祠供奉,反过来取得胜利的神明们也不准许人类继续豢养虫族背叛人类是错的, 豢养智慧种族也是错的,它们都必须被纠正。 人类不可能放弃那条更快捷效率的超级进化之路。衣飞石说。 我们干了什么?谢茂问。 这句话让衣飞石愣了愣。 谢茂说的是我们不是他们或者人类、未来人类。 在谢茂心目中,他就是华夏人,就是那群犯蠢的人类。 明明那群人类犯蠢的时候,谢茂和衣飞石都还没有出生。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衣飞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群人称之为我们,哪怕有谢茂强行背锅也不行,和虫族交配,吃虫族的食物,去虫族的母星生活,吃虫族的遗体后来他们发现了一种最有效的方式。 谢茂觉得那群人也算是疯了吧?最开始还懂得提取基因,被神明干涉之后都退化到吃尸体了? 什么方式? 他们把自己身上一半的血液注入虫族体内,再从虫族的心尖取一口血注入自己体内。 谢茂觉得这有点耳熟:吸血鬼初拥? 逆向初拥。吸血鬼选定子嗣,决定初拥。他们选择虫族,强行继承虫族的力量。被取血的虫族有概率死亡,活下来的也会失去大部分力量,进入衰老期。衣飞石说。 谢茂想起自己虚假记忆里的冬暖纱织,那种能够杀光一系吸血鬼的大杀器。 冬暖纱织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谢茂问。 衣飞石低头抿了抿嘴,低声道:是您育种出生的新物种。曾经用来对付异血,失败了。 哦,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茂心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原来我也会失败啊? 第540章 两界共主(54) 这种奇怪的心绪引起了谢茂的警惕。 什么叫原来我也会失败? 谢茂的记忆构成导致他一直处于普通文职人员的心态。他一直认为自己资质平平地上了大学,资质平平地毕业,资质平平地工作生活。因为自己的专业很少人报考,也因为热爱自己的专业所以态度认真,导致他在事业上比较抢手珍稀,可他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多 了不起。 在谢朝做殉奴任务也是一连失败几次,被系统嘲得都不想玩了,还安慰自己,失败是成功他妈。 我失败不是很正常吗?时间轴又影响我的心志了? 谢茂在紫府中将时间轴转了转,并没有察觉到即将恢复记忆的端倪。 他想,从前的我,那个君上,这么骄矜傲慢的么?竟然觉得自己从不应该失败? 茶台上的水响了,谢茂端着杯子想事,衣飞石便顺手提起水壶,替谢茂斟茶。谢茂已经喝了两泡乌龙,他换了两勺宁神花,询问:夜了, 先生吃些宁神饮吧? 谢茂对此无可无不可,微一点头。 衣飞石便将宁神花晾水冲开,调成谢茂最喜欢的温度,提壶待斟。 人类对虫族进行逆向初拥,这就是异血之患?谢茂问。 这是异血之患的起源。 神战结束之后,豢养虫族成为非法,原来花钱和一些居民福利点就能购买到虫族的受精卵基因,到人类发现逆向初拥的时候,已经是小部分权贵的特权。很多新人类自己拥有了超能力,并不甘愿让后嗣变得平庸 你曾说过,能力者很难受孕。谢茂打断他, 哪儿有那么多新人类拥有后嗣? 新人类之间很难生育后代,但新人类和旧人类,也就是能力者和没经过虫基因进化的普通人之间,不存在进化之后的不稳定基因矛盾。很多能力者选择与没有资源进化的普通人婚配,那时候他们并没有意料到神明会阻止人类豢养虫族,也没想过成为商品的虫基因会被禁止售买。衣飞石解释道。 他们推翻了统治?弄死了诸神?谢茂不意外,华夏刁民干死神仙是有传统的。 他们离开地球,成了捕虫者。衣飞石说。 被人类豢养的虫族在神战之后得到了智慧生物应有的人权,一部分虫族很聪明地选择了在地球居住,至少地球上有人类正直善良的神明保护,人类不敢大张旗鼓地捕杀豢养虫族。 一部分虫族则选择返回母星,觉得母星不再安全的虫族则开始在星际流浪。 任何制度都不存在完美,任何法律都不能约束犯罪者。 神战之后,人类被迫释放了虫族,也不是所有人类都心甘情愿放弃这种超级进化方式。 在人类高层中,有一部分人利用职权,很残忍隐晦地故意逼迫自己看中的虫族离开地球开始流浪,随后派遣秘密部队去捕捉提取虫基因这是无法避难的犯罪。 捕虫者则是底层新人类的新选择。他们离开地球,以捕捉虫族为生,为后代捕猎虫族,也将捕猎到的虫族贩卖给地球上的权贵,在黑市上进行流通。这种小规模的捕猎和统治性地全社会豢养性质完全不同,偶尔也有捕虫者死在虫族手中,智慧生物中的互相残杀时时皆有,神明对此无动于衷。 物种的进化是极其残忍的过程,在漫长的岁月中,强大的基因必然会淘汰孱弱的基因。 捕虫者一代代流浪,一代代将虫族通过黑市流向地球,生活在地球上的虫族也逐渐和人类通婚联姻,两血交合之下,地球上的人类虽然没有全都进化成和虫族一样单手撕机甲的人形兵器,整体素质也在疯狂提升,他们渐渐成为真正的新人类,几乎所有人的身上都携带着虫族的基因。 你的意思是,其实我身上也携带着虫族的基因? 谢茂错愕地问。 衣飞石想了想,说:时间对您没有太大的意义,您经常在时间罅隙里漂流。其实,因为您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虫基因 他说得很为难,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能不能说。 这话题是个禁忌。 我被怀疑不是亲生的?谢茂见衣飞石流露出那样艰难的表情, 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谢朝,衣飞石和家里人处不好时,就会偶尔露出这样的表情。担心谢茂和太后闹翻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衣飞石默默给谢茂添宁神饮,默认了谢茂的说法。 谢茂出生在人类发现逆向初拥朝着新人类进化的中期,那时候仅有一部分人拥有虫基因,谢茂的爸爸是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能力者,总共娶了四个老婆,谢茂是四太太所生的小儿子,虫基因是强势基因,必然会在下一代中继承显现,可谢茂生下来就不携带任何虫基因,四太太直接被认定为背夫偷汉。 因此谢茂很小的时候就离家流浪,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是孤儿,直到谢茂封神之后,谢家的父兄族亲找上门来分享谢氏荣光,被谢茂一个个收拾干净,衣飞石才逐渐知情。 不过,谢茂不爱诉苦,不服就干,对从前的事说得不多,衣飞石也只能知道个大概。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对君上没有丝毫代入感,对君上的身世也没什么兴趣,打了个岔就回正题:现在人类变成了都携带虫基因的新人类,异血之患出现了? 您知道祀神诞生的规则。衣 飞石说。 虫族拥有了他们自己的神? 那部分选择留在地球的虫族和人类通婚,他们的第一种选择是当权者,第二种选择 衣飞石还没有说完,谢茂已经了然,修真者。 通过修真飞升成仙的千不足一,万不足一,华夏有许多修真世家,史上留名板上钉钉飞升成仙的有几个?相比起枯守道心去寻那虚无缥缈的神道仙途,不如和虫族联姻,搞点暗箱操作更快。 虫族为了融入地球的当权家族,非常狠心付出代价。他们联姻时通常都会带上陪媵,正夫正妻正当联姻,带去的陪媵则任凭夫家妻家进行逆向初拥,咬着牙流着血跪着一步步将血脉带入了人类后嗣中。 人类之恶,超乎想象。人类之善,同样超乎想象。 虫族的委曲求全打动了许多心存仁善的人类,他们接纳了虫族,甚至愿意把虫族当自己人。 他们和虫族生儿育女,给虫族和人类同样的尊重,看见聪慧善良的虫族小崽儿,也愿意收入门下,传授华夏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真诀秘本。 虫族不敢在地球上诞生祀神,不敢在地球上飞升成仙,但是,他们在宇宙之中,流浪着无数同胞。 当虫族的神仙带着乌怏泱的虫族重新杀回地球时,那才是异血之患。 我们打不过虫族?谢茂有点愣住。 他不意外虫族能诞生祀神,也不意外虫族能出修真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道眼中,人类并不比虫族高贵,人类能修真虫族不能?没这道理。 他比较意外的是,人类还行不行了?教会徒弟打死师父,华夏人民好歹比虫族抢跑那么多年,灿烂的道德史上诞生了无数神明,怎么就打不过虫族了?就虫族那以杀为乐、拿残忍当有趣的秉性,出几个祀神也必然是个渣渣吧? 人类取用虫基因,想的是融合。取其精华,强壮己身。人类社会上一直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呼声,但是,大部分人类融合虫基因之后,对虫族的态度都比较温和。 虫族不一样。 虫族从未忘记仇恨,他们的修士,他们的神明,他们的生物学家,分分秒秒都在想如何利用融入人类血脉的虫基因灭绝人类。 他们做好准备回到地球时,带来了针对人类的基因武器,基因法术。 他们重置了初拥关系。@无限好文, 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类猝不及防。 人类一败涂地。 许多祖上通过逆向初拥获得超级进化的人类都成了虫族的奴隶,他们被迫服从自己所继承的虫基因携带者,听从虫族的命令。他们不承认自己人类的身份,认为自己是高贵的虫族。 他们成批成批地投向虫族的阵营,接受整编,成为虫族的炮灰、间谍,在大地上流窜破坏。 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被破坏,大地开始流脓,植物枯萎生毒,海洋枯竭,风中流出辛辣灼烧的火苗,当谢茂下界时,人类已然不是他所守护的人类,他们信奉虫族的祀神,为虫族战斗。 虫血让我能餐风饮露,翱翔在太空之中,刀枪不入,你们这些神能给我什么? 我们辛辛苦苦建起寺庙道观,塑上法相金身,你们还不许我们吃这个,不许我们干那个,天掉下来的时候,你替我们挡了吗?坏人欺负我的时候,你管过我吗?我不就是想升官发财,给你烧了那么多香,提了那么多供品香油,你保佑我了吗?呸,你有屁用! 我就要当虫族。虫族最强大,虫族最牛批,垃圾人类杀杀杀。 谢茂能理顺被毒血侵染的大地,能止住风中腥热的毒气,能找出被变态进化前的鲜花绿草五谷六稷,让整个世界恢复正常。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新人类对虫族的信仰就是从心灵中流淌出的剧毒那剧毒对人类而言是致死物,对虫族来说,遍地流脓的地球不过是另一种装修风格。 谢茂修复好地球一次,新人类对虫族的信仰就能毁掉地球一次。 难怪我想灭世。 谢茂搓了搓嘴角,到底没有说心里这句话。 他还记得衣飞石喂他吃九转迷心种子的初衷,就是不想让他灭世。 不过,这群脑子全部有病,屁股全部坐歪的精神虫族,留着有什么屁用啊?把他们全部干掉了,我还能好好儿地种个菜,过过小日子,不然清理一次地球他们感染一次,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肯定也试着切断他们和虫族的联系?谢茂问。 您斩杀了虫族所有的神明、仙人,杀死了天地间最后一只虫子。衣飞石说。 那我还真低估了自己的战斗力。谢茂以为自己打不过虫族呢,哪晓得直接把虫族都灭了。 可您去除不了新人类和虫族的联系。哪怕您毁灭了虫族的文明,抹去了虫族存在的历史,剔除了所有新人类体内所携带的虫基因人类的进化方向是有惯性的。两千年后,在毫无前例的研究中,人类再次找到了另一种类似虫基因的提取物,他们走上了同一条进化之路。 所以人类进化的方向就是给地球换个不适合我种地的装修风格?谢茂无语至极,我可以换个地方住? 前者是虫族复仇,意图灭绝人类,毁灭地球。 后者是人类自主进化,全体进化,把地球改变成适合新人类生存的环境。 尽管看上去都是新人类背叛了旧人类和旧信仰,可是,谢茂和衣飞石都是圣人,他们并不靠信仰存在,诸天诸世界无数个空间可以生存,也不是非在元世界生活不可。挪个地方不就行了?尤其是新人类都不信奉他们了,以后也不用管这群不肖子孙,,上天下地随处逍遥不好吗? 衣飞石竟然笑了。 他殷切地往谢茂身边挪了一个膝盖的距离,微微倾身,眼带讨好: 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这反应让谢茂顿生疑窦: 那我为什么没有这么想? 为什么? 衣飞石知道谢茂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可在这种事上说谎毫无意义。 他轻声提醒:岳云。 一旦新人类完全背叛了旧人类的信仰,否认了从前的文明,祀神们将不是沉睡,而是彻底消失。 谢茂是为了岳云才不依不饶非要纠正新人类的进化错误吗? 是,也不算是。岳云是个独立的灵体,拥有自我意识,能够自主思考行事,但他同时也是华夏先民所信奉遗留的美德化身。无数华夏忠勇之士前仆后继,他们借用岳云的力量,同时也壮大岳云的力量。 这样一位强大的战神,和谢茂一起阻止了虫族的入侵,灭绝了虫族的文明,却死于遗忘。 谢茂可以远走他乡。 可是,那片孕育他的文明,将会彻底消失。那些成就他强大的道德力量,将会彻底消失。 那一位位代表着华夏先民璀璨美德的祀神们,全都会在遗忘中风流云散,那片造就了天地间数位圣人的文明体系,从此消失,永不复存。 不是这样。谢茂否认这个说法。 或许有那么一些因素在,但因为舍不得已经逝去的文明,非要强求人类不许进化,这不是修者该有的想法。人类进化自有其方向,圣人神佛也不该强行掐断。 其实,在谢茂看来,神明插手人类豢养虫族一事,已经违背了天道规则。 人有人道,仙有仙道。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衣飞石给了谢茂答案,谢茂反口就说不是,这让衣飞石有些忐忑。 普通两口子聊天,随口瞎扯也没问题,他们俩关系不一样。何况,衣飞石还有前面段时间有心隐瞒不肯吐实的先例。他有些害怕谢茂生气,指责他撒谎欺骗。 先生,衣飞石小心翼翼地解释,臣不敢妄揣圣意。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肯说,我也不敢问。若是说错了,真不是故意撒谎骗你。 你说你受伤了。谢茂说。 是。 圣人受伤无药可医,你只能慢慢恢复。 是。 所以,你伤好之前,轮回池不能消失。 !!! 衣飞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轮回池连通诸世界,为阴界生魂寻了一条出路,衣飞石因此大功德封圣。 轮回池的时间线和所有地方都不一样。它是今在永在的。衣飞石在未来建立轮回池,处在未来时间线之前的新古时代也有轮回池的存在,只是没有大判和阴天子坐镇,沾染了因果的人魂无法投胎。 也就是说,轮回池不管在什么时候建立,每个时间线上都能找到轮回池。 然而,轮回池里有人死了去投胎,猫狗死了去投胎,花花草草死了去投胎,石头死了去投胎....没见过恐龙死了去投胎吧? 衣飞石是圣人,不是圣恐龙。 他所有的功德都建立在人族修真文明之上,一旦人族文明消失,轮回池也会失去作用。 如果衣飞石没有受伤, 他完全可以在新人类的世界里重新再建轮回池, 从圣人过度到圣 新人。然而,他受伤了。他必须依靠轮回池养伤。 谢茂认为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什么新人类,想也不要想。朕不准许你们进化,先憋着! 衣飞石觉得,先生想得可能不太对? 可是,看着谢茂这么笃定的脸色,他也不能说不对。君上是怎么想的,先生更有发言权吧? 如他所说,他不能妄揣圣意。谢茂从前不肯说的原因,他就不可能知道。 所以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让不让人类进化?谢茂依然有些不理解,衣飞石表现出来的状态是,情况非常危急了,徒弟都死了几个。虫族都被打死了,现在轮到打人类了?打人类很难? 非常难。 衣飞石肯定地说, 人心所向,天命所归。 谢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和人民群众作对。可以的。他感觉自己拿到了反派剧本。 作者有话要说: 藕先提示一下,谢茂对君上的心理判断是基于他目前对衣飞石的感情深度,但君上考虑的不仅仅是文明也不仅仅是衣飞石,也算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君上不是恋爱脑。 第541章 两界共主(55) 虫族归来复仇时,谢茂以救世主的姿态力挽狂澜,赢得了上界一片膜拜赞颂。 到后来人类再次踏上超级进化的老路子时,谢茂再次出现想要阻止人类走向新纪元,诸神众仙之中就多了不同的声音。很多神明仙圣都不能理解谢茂,为何要阻止人类进化?旧的神衹消亡了,新的神衹会诞生,甚至新的人类不再膜拜信仰,一步步进化成新的神明,那又有何不可? 对华夏祀神而言,人类就像是自己的子女。如果有人强行闯进家门逼着孩子们改姓,他们肯定会出手把强盗赶出去。现在孩子们自己长大了,想要分家另过,觉得以前的姓氏不好听,要换个姓氏,重新开宗立谱,不再祭祀先人,祀神们觉得,那又为何不可呢? 父母爱子女,希望他们过得更好,并不强求子女回报自己什么,必须继承自己的郡望姓氏。 子女固然显得有些无情不孝,可生命的意义在于进化,一代更比一代好,父母慈心所在,绝不会苛求子女,强求回馈。祀神视凡人信众为子女,他们宁愿在新人类取代旧人类的过程中逐渐消亡。 前救世主谢茂就拿到了一个地狱级别的反派剧本。 凡人们不解愤怒,组织起各种力量对抗,立誓封天杀神。 上界的祀神、仙人,一部分圣人,也明确表示反对谢茂的旨意,建立了不臣阵营。 谢茂倒也不至于孤家寡人,依然追随他的仙神大军不在少数,然而,这仗打起来就很艰难了。 我们是在内战?这简直惊掉了谢茂的下巴。 他开始怀疑,衣飞石口中的君上是不是个傻子? 如衣飞石所说,君上绝对是握有决定性战力的大圣人,在他宣布阻止人类进化之前,所有神明仙人都在君上的统治之下,连不受束缚的圣人也对君上保持着最起码的礼遇,名义上也服从他的统管。 当然,君上也不会没事儿把别位圣人当孙子训,彼此保持着上慈下敬的分寸。 这种大好局面之下,想要达成目的,稍微用些手段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正面刚?居然愣到直接激化矛盾,导致统治局面彻底分裂,上界全面开战。这不是二逼傻子是什么? 谢茂喝着宁神饮都觉得没味儿,瞅了衣飞石一眼,心想,你把我撂谢朝,是为了让我学习妥协的艺术?当然这话不能说。提起谢朝,提起以臣谋君的过往,衣飞石又要低头不吭气了。 大约是谢茂嫌弃与难以置信的眼神太露骨了,衣飞石连忙解释,说本来双方大多都是同僚,初期也没打起来,还在谈判阶段。人类哄着不臣阵营一个莽货杀了谢神府的嫡系弟子,这就无法善了了。 谢茂护短。 什么时候都护短。 不臣阵营也吓傻了,知道君上必然震怒,一边寻找仙人再生之法,边将杀人的莽货交出来谢罪。 谢茂让衣飞石亲自去提人,对方却趁机重伤了衣飞石的幼徒徐莲帝君。 徐莲是衣飞石收入门下才五年的小徒弟,出事时年仅十三,搁人类年纪也是个小孩,在上界简直和毫无战力的婴儿没什么两样,衣飞石把小徒弟放在自己的洞府云海神殿里抚养,哪晓得会有人欺负孩子?若非谢茂抢救及时,这倒霉孩子直接就被打死了。 在衣飞石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谢茂背着奄奄一息的徐莲帝君, 砍了不臣阵营八方洞府。 具体死了多少仙人,衣飞石没有说。谢茂觉得,那不会是个小数目。 从此以后,内战就开始了。 双方都知道有人类勾结了一部分主战派在搞事情,然而,名义上的两方势力,实际上是三方。 不臣阵营中的谈判派和主战派必须合力才能和谢茂对抗,谢茂本身对谈判派役什么恶感,只想搞死主战派,可是,谈判派也很清楚,一旦谢茂搞死了主战派,谈判派就会失去谈判的筹码,因此,他们必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茂搞死主战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再有人类哭哭啼啼游说哭诉,偷偷制造双方矛盾事件,局面就成了烂泥潭,且打且谈,两败俱伤。 谢茂简直想给君上的执政能力一个大写的差评。 一手好牌俩王炸能打出如今左右为难深陷泥潭的局面,那也是一种本事。 普通人绝对做不到! 还有别的故事么?谢茂问。 衣飞石摇摇头,说完了大背景,还得说下界前的细节:君上想灭世. 这说不通吧?若我 想灭世,人类消失了,祀神,轮回池,也都会随之消失。这和人类进化成新人类有什么两样?谢茂提出疑问。 衣飞石原本盘膝坐着,谢茂谈及这个话题时,他就不太自然地换了个坐姿。 此时折膝侧身伴在谢茂身边,随时都能离坐起身。 那是我的误解。衣飞石说。 我曲解了君上的意思。我一心认为君上想灭世,擅自做主,在君上茶里下了九转迷心种子。 您还没有恢复记忆,我应该和您坦诚内情,不过,先生,我说的也仅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据我目前所知,您应该是有准备要下界的,您伪造了很完整的记忆,带回了整套的修行知识,在您的小世界.也就是随身空间里,有瀚海星河舟,生死册,混沌石,您还带来了时间轴。 我先一步对您施行了暗算,您的计划没来得及执行,就被我拖入了小世界。 衣飞石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屈膝在沙发前跪下:我坏了您的计划。 不等谢茂扶他,他已自己先说了,我知道先生要说事己至此,无谓请罪请罚您没有君上的记忆,您也不知道君上的计划,我和您都不知道那颗九转迷心种子究竟酿成了怎样的后果。 谢茂说,君上不可能灭世。因为君上的目的就是阻止人类进化,阻止人类变成新人类。 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谢茂根本不曾亲历过那场将人拖入深渊的内战。仇恨是会叠加和累积的,当对方杀死一个谢神府的嫡系弟子,双方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善后事宜,若是对方杀了十个,百个呢?到后期谁不是心头一股怒火,恨不得对方魂飞魄散? 若非灭世会导致君上随之湮灭,衣飞石并不会那么强烈地反对灭世。 在衣飞石看来,那个世界已经不值得守护了。 他希望谢茂离开,不再理会那群蝼蚁,不再于泥潭中挣扎,可谢茂和他想得不一样。 铠铠一直称呼谢茂为暴君,因为谢茂一直在杀人斩神。 君上护短,不臣阵营的莽货却总是照着君上的短处砍,君上能不愤怒吗? 也正是因为谢茂不曾亲历过那场让人疲于奔命的内战,所以,他不能理解衣飞石的惶恐。 如果君上的原计划能够结束那个烂泥潭的局面,却被衣飞石自以为是地破坏了,衣飞石认为自己死一千次也不能赎罪。 谢茂放下手里已经冷却的宁神饮,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了,折不折你的脖子,我管不了。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君上。你如今对着我纠结过去有意义么?还是你想的是,让我回溯时光,再穿越回去,不喝你递给我的那一杯加了九转迷心种子的茶? 您不能回去,您还没有恢复记忆衣飞石下意识地阻止。 那我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回去了对吧?谢茂声音突然提了起来,带了一丝愤怒。 那似乎是最理想的计划。 君上恢复记忆,穿越回服下九转迷心种子那一日,将衣飞石端来的加料茶摔在地上,如常执行他原本策划好的一切。至于这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一切,就让它彻底留在时间罅隙之中,永远静止。 衣飞石不关心自己的遭遇。 未来那个衣飞石也许会被惩罚,也许会被赦免,全凭君上处置。 至于他,他是圣人。他不会在时间长河中朽烂。如果有幸不死于虚弱,他愿意被永远地囚禁在静止的时间罅隙中,用无尽的寂寞和湮灭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也或许不会那么惨。因为,君上恢复记忆的时候,可能就先一步把他捏死了。 先生当然会愤怒。 先生喜欢我。 衣飞石弯腰抱住谢茂的胳膊,伏在他怀里:若先生恢复了记忆还愿意容我,求先生带我一起回去。我一定听先生吩咐,再不自作主张。 谢茂满肚子怒气都被他踏实的拥抱压住了。 他从来不怕衣飞石撒娇放肆,就怕衣飞石犟着防着,丝毫不肯对他讲理妥协。衣飞石还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两分可怜地说:只要先生还肯留我一条命,如何严刑苛责也愿意领受。 谢茂被他蹭得一颗心都酥了,觉得小衣从来没这么可怜过。 不就是坑了君上一回么?都已经知错了,那什么君上难道还能舍得训斥责罚他?未免心太狠。 当然,沉浸在肉麻情绪中的谢茂也知道衣飞石是故意示弱。衣飞石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心魔这玩儿又不是同人替换文,难不成恢复了记忆,他的心魔还能全文查找替换掉个对象?不是扯淡么? 不过,他喜欢衣飞石这样的示弱和表白。 这代表衣飞石并非不在乎这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一切。 衣飞石喜欢谢朝的陛下,喜欢新古时代的先生,喜欢他。 别的都是虚的。只要衣飞石表示喜欢他,离不开他,谢茂心里就舒坦了。 那行吧,你今日的哀恳我都记住了。他日恢复了记忆,肯定也不会忘。我再给你递个招儿吧,你这样搂着我蹭来蹭去的,特别可怜可爱,万一他日我恢复了记忆变得面目可憎凶神恶煞,你再这么上来抱着我蹭一蹭,我肯定对你心软。谢茂一本正经地调戏衣飞石。 就在衣飞石感觉有点一言难尽的时候,谢茂莞尔一笑,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问道:茶呢? 衣飞石连忙将温着的宁神饮斟出一盏。原来谢茂也不是替自己要茶,他一手搂着衣飞石,一手端着杯子,悉心喂衣飞石喝了两口。衣飞石心内有些焦躁,微带暖意的宁神饮两口下去就安稳了许多。 我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也说不好,既然那个原计划 不知内容,倒也不必费心去想了。 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让你先养好身子。 谢茂一只手掌探入衣飞石的衬衣里,在他背心上有条理地一次次抚摩,这也是安抚。 不管衣飞石表现得如何镇定,还会抱着谢茂示弱撒娇,他本性中对君上的敬畏依然在紧绷着他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害怕。他不肯表露,谢茂却未必感觉不到。劝说没有作用,谢茂就上手了。 你这个破身子 谢茂摸着摸着就将衣飞石抱在了怀里,解了人家裤头的纽扣,你丈母娘今天还拽着我,告诫我夜里不许闹你,她可是偏心眼。到底谁是亲生的? 谢茂说话时很讲究。 他心里吐槽时,徐以方是衣飞石的婆婆,和衣飞石说话时,那就是丈母娘。 谢朝时不提,毕竟皇帝不能算人。到了新古时代之后,谢茂和人介绍衣飞石的身份,那就是男朋友,未婚夫,丈夫。从来不肯说,这是我妻子,这是我老婆。他一直很避讳衣飞石误会他的想法,既然我和小衣在一起了,就不想妇人,就是想要丈夫而己。 衣飞石反倒没有他这么敏感。 家长里短让人放松,衣飞石配合地褪去一点衣裳, 搂着谢茂肩膀:都是亲的吧。那是您的亲妈,也是我亲婆婆。 我给你捏捏。谢茂两手往上,从颈项慢慢按摩衣飞石的脑袋。 容家人脑袋都不算大,石一飞虽不像容舜那么显得脸小,相较普通人而言,脑袋也算是长得比较秀气的,谢茂两只手在衣飞石的脑袋上轻轻抚摩,几乎把他整个头皮都覆盖住了。 衣飞石被揉得窍穴通畅神清气爽,有点忐忑,还有点说不出的欢喜。 不过揉了三五分钟,衣飞石就不肯再劳动谢茂动手,先生赏了一口糖,含着甜甜嘴也就是了。谢茂能理直气壮地差遣他,他可舍不得让谢茂辛苦服侍自己。 当天夜里,二人休息时,谢茂还低下头,贴着皮肉亲吻衣飞石碎过两次的玄池,轻轻叹气。 衣飞石有一种本能地颤栗。 这是来自身体的潜意识本能,对伤害的畏惧。 这些事为何不能说呢?谢茂一路亲吻上来,搂住衣飞石,贴上去耳鬓厮磨,你要斩我前尘。 衣飞石靠着他的脸,听着他熟悉的心跳声,心知这是先生,是爱了自己一辈子的陛下,一颗心终究是安定的。他享受着被谢茂撩拨的悸动,声音轻柔温顺地解释:是怕说了前事牵动记忆,会让前尘禁法失效。我那时候不知道先生另有安排,怕先生一旦恢复记忆,就要回去灭世。 他一边说话,谢茂一边亲他,说着说着就亲到了脸前,含住嘴唇。 谢茂心里有点什么想说的,又实在放不下近在咫尺的小衣。唔,什么事都得等我亲完再说。 二人娴熟地拥吻在一起,深吻结束之后,衣飞石眼底多了一丝潋滟春被,谢茂看着他被啃得锁微肿起的嘴,又忍不住低头吮吸。 ...... 半夜十二点,衣飞石伏在枕边只想闭眼睡了,突然听谢茂说:我没感 觉记忆松动了。 他倏地睁开眼。 谢茂坐在床边,脚下踩着满地抱枕,说:你说时间轴出现之后,我的记忆很快就会恢复。我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候你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吐露,是因为封住我记忆的前尘禁法松动了吧? 衣飞石随之坐起,皱眉道:先生, 我如今看不了。可否让铠铠来检查一二? 明天吧。谢茂对此无可无不可。 他吐露此事的目的也不是急欲恢复记忆,而是想让衣飞石过得更安心些。 未来如何,君上如何,对他来说好像都很陌生和遥远,他甚至有些抗拒恢复记忆。 他也有些害怕。 如果恢复了记忆的他,真的捏断了衣飞石的脖子那该怎么办? 第542章 两界共主(56) 说明白未来故事之后,衣飞石明显安稳了许多,唯一挂心的是谢茂所受的前尘禁法。 次日一早,衣飞石起床梳洗,将铠铠唤出来,叮嘱道:未来之事我已经都上禀君上。以后你也不必再对君上隐瞒。只一件事千万要记住不管你在谢朝小世界对君上做了何等安排,不要承认自作主张,只说是我的吩咐。 和谢茂相处了这么多年,衣飞石岂会不了解谢茂的微表情?在谢朝被暗算重生了几次,辛辛苦苦做任务永远不许完成,几辈子当皇帝劳心劳力也罢了,第一世被五马分尸,再前一世被一剑枭首,谢茂心中就没有一丝怨气么?必然是有的。 只是他误以为这一切都是衣飞石的手笔,舍不得对衣飞石发作报复罢了。 若是被谢茂知道一切都是铠铠的自作主张,衣飞石全然不知情,他能饶得过衣飞石,可不代表他也能容忍铠铠肆意摆弄自己。衣飞石只怪自己没能在下界之前安排妥当,宁愿自己来扛这份罪过。 若君上恢复了记忆,问罪此事,他可能会死,可能不会,铠铠则必死无疑。 铠铠听得懵懵的,我对君上做什么安排了?我没有私下安排什么啊,不都是主子你吩咐的么? 谢茂已经醒了,趴在床上赖皮:小衣! 你随我来看看先生的前尘禁法是否松动。衣飞石只叮嘱了一句,也无暇说太多。 铠铠就看见自家主子脚步轻盈眉眼含笑地抛下自己回到卧室,温柔地坐在床边,询问大半个胳膊都露在被子外边,趴着明显赖床的暴君:我在。 先生还眯一会儿么? 还是这就起来了? 谢茂勾勾手指。 衣飞石俯首帖耳。 下一秒,被谢茂搂住不放咬住嘴唇深深地亲了许久。 跟进来的铠铠顿时没眼看地捂住双眼,又把手指头咧开一道小缝偷瞄:这么早喊我来干什么! 谢茂翻身将衣飞石压在身下,准确地床底下掏出一只抱枕砸了出去 可怜铠铠如今只有巴掌大小,那抱枕对它来说宛如庞然大物,砸一下顿时头晕眼花,他气咻咻地迈着小腿儿捂着脸跑了出去。好过分!暴君欺负铠铠!主子把他榨干! 一直折腾到上午快十点,被召来检查封印的铠铠才终于上场。 请君上准许我进入灵台。铠铠说。 谢茂的灵台可不是那么好进去的。 铠铠第一次能潜伏在谢茂的灵台中伪装系统,完全是九转迷心种子的功效,谢茂被暗算失去了意识,又被衣飞石强行封印,在衣飞石的帮助之下,铠铠才溜了进去。 自从谢朝小世界崩溃之后,铠铠被弹了出来,被迫回到衣飞石身上,他就没机会再进去了。 原本想趁着射茂还役恢复记忆强行进去,衣飞石也不准许委实害怕直接把前尘禁法震破了。 现在谢茂有了防备,铠铠想偷偷潜进去已经不可能,只能请求通行许可。 谢茂想起那个一直在自己脑海里刷屏的系统,瞥了铠铠一眼,原来是你。 进来吧。 铠铠霎时间化为一道璀璨光晕,飞入谢茂眉心。 下一秒。 哎哟! 铠铠一道光进去,小人儿形状摔出来,明显眼冒金星。 我让你进去了。谢茂很肯定自己放开了灵台的门户,准许铠铠入内察看。 铠铠揉着自己差点撞瘪的鼻子,晕陶陶地坐在茶几上:我进去了, 撞在禁法大门上。那门那么那么高可能有一个天那么高! 禁法这个东西是没有实质的,每个修士对能量的感应方式不同,观察到的形态也就不同。 铠铠认为禁法应该是一道阻止进出的大门,他看见的禁法就自然以大门的形式存在。如果禁法松动了,铠铠看见的就会是一道开启的门,或是摇摇欲坠的门,腐朽的门。现在他一头撞进去,说那道门高耸似天,那就代表着他所看见的禁法很稳固,轻易不会被解开。 衣飞石想和谢茂解释,谢茂已点点头,表示他能够理解。 你慢慢进去,仔细别撞上。再确认一次。 谢茂吩咐铠铠,给我一个大概的数字,这道门大约能撑多久?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哦。铠铠把自己可怜的小鼻子捏好,再次化作一道光晕,飞入谢茂眉心。 这一次他进去得比较久,待了大概有五秒钟,一道光又飞了出来。 现实世界的五秒钟,在灵台中很难计算多长时间,但肯定是段很漫长的时光。 铠铠背着小手在茶几上走了两步,表情很严肃:如果没有外力刺激, 我觉得这个禁法起码能支撑五百年。 这说不通。衣飞石面色凝重,前次禁法就已摇摇欲坠 五百年。 谢茂放下心中大石,掏了几个能量石给铠铠,让他自己找地方玩儿。 铠铠冲他扮个鬼脸,用完就扔,您还真是,我才不稀罕跟你们玩。他把得到的能量石挑出最小的一个揣进小兜兜里,其他的全部塞给衣飞石,说:主子, 我去玩儿了。 衣飞石把能量石都给他揣上:别去小世界。别又联络不上。 铠铠才屁颠屁颠地跑了。 谢茂在旁看了全程,觉得这小东西烦人是烦人了点,对小衣倒是忠心耿耿。 衣飞石对突然加固的前尘禁法深觉不解。 他和铠铠都没有对前尘禁法动过手脚,前尘禁法怎么可能自动恢复?如果还有人能对谢茂的记忆动手,那会是谁?衣飞石把所有的可能人选都过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 原因很简单,有嫌疑的人不少,有能力执行的却不多。他一直跟在谢茂身边,谁能瞒着他对谢茂的记忆动手? ! 除了他神魂崩溃的那时候。 衣飞石对谢茂说了自己的担心和猜测,谢茂却给了他另一种思路:也许是我自己呢? 衣飞石愣住。 你认为时间轴现世之后,我的记忆就会恢复,可是,就我的感觉而言 谢茂是亲历者。不管风控做得如何天衣无缝,他在漫长的经历中是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差异。 比如说,衣飞石最紧张恐惧,宁可和他翻脸,宁可被他责罚,也绝不肯透露一个字的时候,谢茂心里其实也有一种恍恍惚惚的知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然而,那种感觉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时间轴出现之后,他性情有了些改变,心念也更稳固。 往日他会想知道衣飞石瞒着他什么,未来是怎样,现在却总是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他想陪衣飞石好好地养伤。 不管是在新古时代,还是那个惊鸿一瞥的六千年后, 包括谢朝,哪里都行。 时间轴出现之后,以前有些恍惚知道的东西,现在都消失了。谢茂说。 如果前尘禁法是君上自己加固的,那代表着什么?他不想恢复记忆?他知道衣飞石会暗算自己?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想想都会让人毛骨悚然。衣飞石如坐针毡。 谢茂走到他身前,将他抱入怀中,轻声说:不要再想了。 如今你解不开前尘禁法,我在短时间也不会恢复记忆。铠铠说,我们还有起码五百年。谢茂双手夹着衣飞石的腰背,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五百年呢,人家说百年好合,若是凡人相守一世就是一百年,咱们还有五辈子的时间可以相守 衣飞石被他的算法逗乐了,五百年,和从前千万年的相伴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可是,这五百年会是彼此爱重、抵死缠绵的五百年。白日相随,黑夜相拥,不是君上高踞席上,臣规规矩矩地守在三尺之外他可以牵着先生的手,可以亲吻先生的唇,可以和先生做私密亲呢的狎戏恩爱,可以独得先生的恩宠。 就算前尘禁法失效,铠铠看见的那道大门打开,有了这一段恩爱的岁月,死亦无憾。 衣飞石将脸靠在谢茂肩上,轻声答应:嗯。 这五百年,你要乖一些,多讨好我,知道吗?谢茂突然说。 这说法倒是很新鲜。若说是敲打吧?谢茂的口气里也没有敲打的意思啊?衣飞石自认已经足够讨好先生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把谢茂放在心尖尖,什么人碰到谢茂都得靠边站,他还能怎么地多讨好? 至于说不乖 那确实不怎么乖。 衣飞石想起自己恢复记忆后对谢茂种种欺瞒忤逆,认错道:我以后都听先生吩咐。 谢茂咬了咬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小衣,你这么好,又这么喜欢我,我们生活在一起,只要不出岔子,我一定会更喜欢你,更爱慕你 谢茂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他习惯未雨绸缪。 他不知道恢复了记忆的君上会是怎样,但,如果那个君上可能伤害衣飞石,他就不会再让君上现身。 滚你妈的蛋吧!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君上了,只有先生! 当然,谢茂不可能拿衣飞石的命去做赌注。他可能永远封住记忆,也可能会失败。 资质平平的谢茂没有所向披靡的狂妄自信,在筹谋一件事的时候,他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让自己更喜欢衣飞石,是他给衣飞石的另一份保险。这一份喜欢和爱慕会变成筹码,加重衣飞石的份量,让衣飞石在君上的愤怒下博取更多活命的机会。 就像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依然有着谢朝的记忆和感情,所不同的是,孰重孰轻罢了。 当然,这五百年里,谢茂也会寻找更多的办法,把那个让衣飞石无比敬畏害怕的君上,彻底封印在那道大门之中,永远都不要出来了。 衣飞石这才察觉到谢茂隐藏得极深的不安。 他一直把谢茂当君上,战战兢兢心怀愧疚,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和谢茂在同一阵线。 或者说,谢茂比他更紧张。 他能坦然领受君上赐予的责罚,自认罪有应得,先生呢?先生舍不得,先生会伤心的。 当谢茂恢复记忆的一刻,先生消失了,君上现身,先生自认是谈不上伤心与否。可是,现在先生还在,先生被他吓坏了,先生被他的战战兢兢影响了,先生开始恐惧恢复记忆的那一日。 衣飞石深知君上心深似悔、心如磐石,区区五百年恩爱绝不能撼动君上的心志。 但,先生被惊动了。先生被我吓坏了。衣飞石故作无知地点头答应,配合谢茂的宠爱添筹码计划,说:我会让先生更喜欢我的。 * 深谈之后,谢茂和衣飞石制定了一个五百年计划。 主要目标是刷恩爱值,达成彼此更加爱慕对方,达到舍不得一指相加的地步。 谢茂深切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历数从前自己所犯下的家暴罪行,并表示一定会悔改。在发言结束之后,他要求衣飞石督促自己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以后揍你的时候,你不能跪下说打得好! 衣飞石无奈极了。 他和谢茂的关系不能简单当作情侣来看,普通情侣生活在一起, 就是搭伙过日子,他不一样。 他和谢茂是上下级关系,需要共事。有些时候他办错了事,被训斥责罚,和情侣关系无关,属于工作关系。而且,他是谢茂教养长大的,为人处世哪里不妥当,被家长教训一句,他难道也能顶嘴说,我们现在是情侣了,是平等的,你不许教我?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情侣关系,谢茂说得对,他说得不对,不也应该听从谢茂的吩咐么? 谁正确听谁的,这没有错。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听我的,我犯浑揍你的时候,你不能顺着我谢茂坚持这一点。 我既然听先生的吩咐,先生为什么会责打我呢?衣飞石不能理解这一点,先生既然会责打我,必然是我哪里犯浑不肯听先生吩咐了。我会犯浑,就是因为我不知道先生是对的,我是错的,所 以我才不肯听先生的话。这时候先生不应该纠正我的错误,让我走回正途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好像不能反驳?谢茂摸了摸下巴。 我脾气有时候也挺犟,先生说不听我,对我略施薄惩,自然也是爱护我。衣飞石说。 不是,你怎么肯定我一定就是对的呢?也许你不肯听我的话,是因为我错了呢?谢茂被衣飞石捧得迷迷糊糊,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衣飞石理所当然地反驳:先生怎么会错? 现在你就不肯听我的。 谢茂说。 衣飞石也愣住了。 谢茂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说:我是不是应该对你略施薄惩? 让你知道自己错了? 衣飞石完败! 第543章 两界共主(57) 谢茂以无缝穿越的方式,返回了六千年后,那个被虫族统治的世界。 他想知道,失去了白玉如意,那个世界会有什么变化?蝴蝶效应通过电影成为新古时代广泛认知的一个概念,谢茂在研究时间轴的时候也查阅了一些当时的时间理论,对蝴蝶效应印象颇深。 时间是个让人类无法确切理解的概念,没有人真正回溯过时光, 它仅仅是种认知。 所有和时间相关的理论,都停留在猜想阶段,因为没有人可以验证这些猜想是否正确。 谢茂也曾经想过,白玉如意的消失,是否会给六千年后的时间造成巨大的影响?比如说,时间线完全被改变了,陶无极不存在了,被陶无极控制下来的傀儡仍是自由身,他就这么回到六千年后,出现在赤金星营地的高级舱室,会不会被大惊失色地虫子们包围? 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多了。 他重新出现在那间舱室中,面前依然放着一只琉璃盒子。 所不同的是,盒子里失重悬浮的并非被他毁去的白玉如意,而是一把小剑。 他毁掉了白玉如意,容自如的本命法宝就换成了这一把小剑。它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怎么流入容自如手中,谢茂不知道。他只知道,在穿越到这个被经过微调的世界之后,他的记忆也有了一丝微妙的恍惚。 清平。谢茂可不管延嗣清平此刻是否在休息,直接就把虫子挖了起来。 延嗣清平出门才不到五分钟。 他近日贴身伺候谢茂,就住在谢茂隔壁的舱室里,随时听候传唤。 谢茂习惯被伺候,但也不会轻易折腾人。从前在谢朝半夜要喝茶,那是因为谢朝感觉不到天衡,无法修行,也打不开随身空间打得开也不大好自己随便掏吃的喝的。如今夜里延嗣清平去休息了,他要起夜喝茶,就是自己随手解决,并不需要延嗣清平守夜睡在床边。 延嗣清平知道他的习惯,从他屋内辞出之后,结束了一天的执役,正在脱身上的军装,准备休息。 他是个一丝不苟的军雌,军装外套脱下来要挂起,衬衣准备放进干衣机清洗,事情比较多,五分钟时间还不够他坐下来歇一会儿谢茂又通过魂契唤他了。 这让延嗣清平非常意外。 他连忙从衣柜里找出新衬衣,穿上干净袜子,换了一双军靴,一边往外走一边扣上风纪扣。 一路小跑到谢茂的舱门前,他才匆忙把腰带扣紧,理了理衣襟,轻轻敲门两下:主人。 门没有锁。 得到了魂契的准许,延嗣清平推门而入。 这是你从培训班带回来的?谢茂指着琉璃盒里悬浮的法器小剑,问。 延嗣清平被他问懵了。 是谢茂下令去找这枚小剑,这是容自如的本命法器,为了顺利得到它,他和谢茂定计离间了容苏苏和容自如母女,调虎离山之后,他亲自去蓝星执行最后一道任务,为此前后死了十三只虫子,才把这件主人指名要的东西取了回来。 主人很情楚这一切。那么,主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延嗣清平陡然间面色如土,上前一步,看了琉璃盒中的小剑一眼。 是。 他确认了那东西就是自己拼死带回来的,没有被掉包。 可主人为什么心存疑问?除非是他弄错了目标,这根本不是主人想要的东西!延嗣清平低头屈膝跪下:是属下找错目标了么?属下该死。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即刻去寻真正的法器。 没有。你没有找错。谢茂看 着那枚小剑,就是它。 现在是半夜三点,谢茂就算想确认别的人事局面,这时候把人一一招来询问也太反常了。 有无缝穿越的大外挂在,谢茂也不在乎在这个时空多待一段时间。 那边准备杀谢润秋了,他现在蓝条还短得过分,虽说手里筹码巨多, 还有时间轴这样的大杀器,谢茂依然不欲冒险谢润秋身边的修士不少,一个疏漏就会酿出大乱子。在这边练练级增长切实的实力握在手里也是一种更妥帖的选择。 准一不好的是,两个世界天衡属性不同,穿越一次就要适应一次,感觉颇为销魂。要不,谢茂还真想这边待一天,下班了就回去找小衣聊聊天,过过练级恋爱两不误的滋润日子。 谢茂心想,我在六千年后上班,回家就找小衣睡觉,他是不是要烦死我了哈哈哈。 他在这边待多长时间,衣飞石那边都毫无所觉,上一秒谢茂才去六千年后上班,下一秒又下班回来了,好久不见啊小衣好想你衣飞石不得分分秒秒被他烦死? 抹去自己不正经的想法,谢茂见延嗣清平还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听训,吩咐道:没什么事,你起来吧,先去休息。吩咐下去,明天我们回空天堡垒。 延嗣清平能通过魂契知道主人并未生气。他对自己带回来的法器依然略有些疑惑,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找对了目标,还是主人敷衍自己,不想让他再去寻找真正的法器了? 毕竟他身负重伤归来。 在虫族的认知里,重伤归来和英雄、奉献、牺牲等词语没有半点关系,它代表的是执行者的能力有限,这是一种软弱与耻辱。 不过,既然谢茂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延嗣清平也不能再追问。 他微微躬身谢罪,方才起身:是。 延嗣清平离开之后,谢茂也没有睡觉,他在新古时代才睡醒,现在精神得很。 收好容自如的法器之后,谢茂披上外套,在赤金星的营地里随意走动。这里的虫子全部都被他制成了傀儡,没有一只例外,这地方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危险。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恺灵井携带着母星的调查令来找溪湖宥的麻烦,背后还有一个认识谢茂的故人在弄鬼。 谢茂很想知道那是谁 毁了一只白玉如意,会自动出现一把法器小剑。 若是他回到2020年杀了这位装神弄鬼的故人,又是怎样的局面呢? 谢茂对时间轴仍处于摸素研究的阶段,他需要慢慢尝试,才能知道时间的威能。 恺灵井一直住在星舰之上。 作为特派调查员,他在理论上应该提防被调查对象被逼得狗急跳墙,所以,夜里宿在赤金星营地就变得很不明智了。虽说现在大家都是谢茂的傀儡,不存在谁暗算谁的问题,可为了掩住母星的耳目,面上还是得做足了安排。 谢茂一路走到了星港,乘飞梭登舰,守卫都是傀儡,听他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 恺灵井也没有休息。 确切地说,自从前来赤金星营地的途中遇见了谢茂,被制成傀儡之后,他就没安稳躺下过。 虫族傀儡绝对服从契主的命令,但他们都有着完整的自我意识,在服从忠诚谢茂的同时,他们同样会有喜怒哀乐忧思恐惧。突然被卷入这么一场能致命的调查事件里,恺灵井很担心自己的未来。 雄虫和雌虫是不一样的。 雌虫的基因里就带着随时战损的牺牲本能,死亡对雌虫而言,不过是一种规避风险的战斗本能。 雄虫则没有这种基因。雄虫长期处于一个养尊处优的状态,哪怕精神力等级再低下的雄虫,他也有宝贵的生育价值,混吃等死的雄虫也能居住在帝国提供的大庄园里,享受着无数雌虫的供养讨好,醉生梦死地过完一生。 愿意出身社会服役工作的雄虫,大多数都有着各色各样的野心。 雄虫确实生来不愁吃喝,然而,雄虫之中也是分等级的。高等级的雄虫把持帝国大权,享受着一言九鼎的生活,睡着最强壮英俊的雌虫,低等雄虫在雌虫面前耀武扬威,在高级雄虫面前依然得俯首帖耳帝国有针对雄虫的法律,犯罪的雄虫在经过皇室审核之后,也可能被强行征召,进入繁衍课。 是的,不止人类会被判入繁衍课强行配种,雌虫或是宝贵的雄虫,也可能被罚入繁衍课。 名义上,这是一切为了伟大的繁衍。实际上呢?虫族可是帝制国家。皇室掌控之下,想让谁去教坊司,谁就得老老实实去做皮肉生意。只不过虫族的教坊司披着民政局的外衣,称之为繁衍课罢了。 恺灵井也谋求着更高的社会地位,他想的是向上爬,从军是最好的选择。 他丝毫没有为了帝国牺牲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权力和地位而已。 现在突然卷入这么一件复杂的事件当中,还被做成了傀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这位很少受挫败的雄虫心态失衡了。他焦虑,烦恼,直接导致他睡不着。 听报谢茂登舰时,恺灵井正在找他的副官排解忧愁。 他在执行短期任务,没有携带妻妾,但是,这没有关系,整艘星舰上都是热情期盼着雄虫临幸抚慰的军雌。没有雌虫妄想成为恺大人的妾室,只要能被恺大人用一回就心满意足了大部分雌虫都没有和雄虫交配的机会,一辈子能有一次已非常难得。 然而,恺灵井也不敢在谢茂的眼皮底下大肆选妃,他最终找了自己最熟悉的副官发泄情绪。 有傀儡士卒的指引,谢茂登舰途中没有做任何停留谁敢让他稍等一下? 他无心刺探傀儡的私生活,然而,恺灵井并没有选择很私密的场所办事。 对雄虫而言,这一艘星舰都是他的私密场所,这里所有的军雌都是恺灵井的待选妻妾,他很不必避讳任何虫子。可是,谁又能想得到,累了一天的谢茂不睡觉,半夜突然登舰来找恺灵井聊天呢? 一路长驱直入走到舰桥之上,谢茂就看见了洞开的指挥室大门,以及正在家暴的恺灵井和被家暴的可怜副官他停了一下脚步, 在不问私事和不许家暴二者之间犹豫了半秒钟 恺灵井嗷地一声惨叫了起来:疼、 疼疼疼! 可怜恺灵井这时候才听见汇报:恺大人,主人即刻驾临。 副官冷静地帮恺灵井拉上裤子,询问他是否需要医疗设备,恺灵井依然瘫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雌虫作为宇宙内丹提作战最强的人形兵器,他们的外表和人类一般无二,裤裆里的区别其实不小在平常,雌虫的外生殖器是缩起来的,被牢牢地保护在体腔里,需要交配时才释放出来。 雄虫则和人类男性一样,最脆弱的地方都露在外边。 谢茂隔着老远略施薄惩,恺灵井只觉得两个蛋蛋都要爆炸了,痛得想在地上打滚。 谢茂不看恺灵井,目光落在他的副官身上:是你。 这个被恺灵井用以泄愤的副官,曾带队突袭谢茂所乘坐的飞梭,因时间紧迫,谢茂把他带进了随身空间,制作傀儡时发现了他灵魂的异状,曾询问过他的身世来历。 谢茂还记得他。是个很精神的军雌,下 巴总是微微扬起,很骄傲。 在恺灵井跟前,他所有的骄傲都褪去了,漂亮的下巴带着几道血痕,赤裸的身体上也有着纵横交割的平整伤痕很显然是利刃所致。 因为体质差异,雄虫很难徒手在雌虫身上留下伤痕。为了达到见血刺激的目的,很多雄虫就会选择道具他们所认为的情趣道具,实际上就是兵器。 谢茂往地上看了一眼,这刚刚被恺灵井折磨过的雌虫,脚下正不着痕迹地踩着一把匕首。 当然,这是在他发觉谢茂低头之前。现在谢茂发现了他藏着的东西,向谢茂效忠的念头压住了保护雄虫的意识,他低头把匕首捡了起来,上前屈膝呈上,方便谢茂察看。 谢茂没有看那把匕首,凶器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突然很想问这个军雌的名字。 没有和天人感应对抗,谢茂顺口就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徐莲。 徐莲,有点耳熟。谢茂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在哪里听过。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谢茂听着恺灵井嗷了快十分钟,问道:你还得喊多久? 魂契的控制无比强大。 恺灵井分明嗷得停不下来,谢茂略带不悦地问了一句,他就从灵魂深处涌起一股颤栗,竟然用自己的精神力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强行让自己停止嚎叫坐了起来雄虫毕竟体弱, 他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坐在原地。 谢茂看着他涕泗横流的嘴脸,只觉得这世上的雄虫不管白日里打扮得如何人模狗样,撕下面皮都一样丑陋难看。 把你的加密帐号给我用一用。 谢茂说。 这才是谢茂登舰的目的。 恺灵井的加密账号,必须在他自己的星舰上使用才正常。 第544章 两界共主(58) 虫族所有联网终端都使用精神力属性加密,理论上来说,所有虫子或人类的精神力都是独一无二的,且无法仿造模拟,被视为最安全的登录方式。而虫族使用的网络也是精神力网,网络上的一切传输方式都以精神力传输,使得破译截获信息变得极其高难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把谢茂这个大BUG排除在外。 恺灵井交出自己的加密账号,又交出来一段加密精神波动,这是一重加密帐号。 精神触须曲折波动。谢茂很容易就从载体里读取了加密信号,分析出其中的细节。 这让谢茂颇觉感慨。 虫族的主体是雌虫,雌虫占据了虫族总数量的95%,负担着虫族社会运转的重要工作。 然而,掌握着虫族大权的是仅仅不到5%的雄虫。雄虫用精神力强权统治着所有雌虫,这种控制和欺凌深入了社会的每一个层面。 每个生物个体都有精神力,精神力的本质属性是不变的。加密使用的精神波动则通过精神触须曲折释放而成,谢茂将加密载体捏在指尖,这个小玩意儿承载了雄虫对雌虫的严苛镇压,你们虫族的官方加密程序是登录属性外带加密波动,只有掌握了精神力使用方法的雄虫才能选用这种加密方式。 换句话说,一只雌虫再是勤奋努力想要往上攀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也永远无法登顶。 因为,雄虫所掌握的社会制度在硬件上就彻底隔绝了雌虫们提高保密等级的可能。雌虫只有基本的精神力属性可以使用,他们无法操纵精神力进行曲折波动。连加密程序都进不去,怎么进入机密核心? 他说了这番话没有虫子敢接。 恺灵井瘫坐在地上浑身冒冷汗,副官徐莲则垂手站在一边,把自己视为家具。 雌虫对雄虫的服从是镌刻在基因上的,这是虫族的生存模式。不管外人看来如何荒谬,虫族遵循这套社会体系统治了大半个宇宙,谁又能指责这个体制低级荒谬不可行? 谢茂打开指挥台上的信息终端,用恺灵井的加密账号登入。 他没有使用恺灵井递来的加密载体,直接模拟了恺灵井的精神波动,顺利登入。 加密界面很简单,一个信息接收窗口,一个信息反馈窗口。 恺灵井是皇家监察委员会派遣下来的调查专员,和空天舰队直隶的中央精神力研究中心不是一个系统,他登入的专用界面和甘霖久任常用的加密系统完全不一样。 有钩子吗?谢茂问。 有。您看左下角的系统标准时间,如果母星时间在前,本地时间在后,接收回馈窗口正常使用。如果本地时间在前,母星时间在后,在接收窗口进行任务汇报,在回馈窗口接受总部命令。如果出现误操作,马上就会锁定帐号,进入审查程序。恺灵井丝毫不敢隐瞒。 谢茂看了一眼,目前系统的左下角是非正常状态,也就是本地时间在前,母星时间在后。 按照规范操作,他应该在接收窗口进行任务汇报。 谢茂点开回馈窗口,问恺灵井任务报告格式? 可能是下官没有说明白。恺灵井同样受魂契所控制,必须绝对服从谢茂的利益,哪怕他现在两个蛋蛋还有着浓浓的悲伤,依然淌着冷汗憋着苦楚向谢茂解释,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在接收窗口进行任务汇报。 我耳朵很健康,脑子也役问题。谢茂点头肯定他的说法。 赤金星营地的雌虫已经全部被制作成傀儡,后方稳定之后,谢茂此举是故意打草惊蛇。 他想知道,那个调换了沈越资料半身像的故人,究竟是谁。 恺灵井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想起身又浑身脱力,在旁侍立的徐莲即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在请示谢茂之后,恺灵井得到界面操作的权限,他很快就做了一个大概的书面汇报格市,最后附上自己的独特精神印记。 雄虫的精神印记就和华夏古人使用的私印公章一样, 不同的印记用于不同的场合。 恺灵井的任务汇报使用的精神印记就是独有的,上传书面汇报时没有这枚精神印记,同样被视为非法汇报,会被记入异常调查。 谢茂在恺灵井的汇报上大开眼界,雄虫对精神力的运用侵入了方方面面。然而,这一部分掌握核心的小圈层,彻底把雌虫和殖民地的土著排除在外。如果不能熟练地运用精神力,根本不可能进入虫族社会的权力阶层。 谢茂将恺灵井写好的任务报告略微修改了几个字,大概意思是,对溪湖宥的控告查无实证。 主人,如果要提交最后的调查结果,必须附上详细汇报。恺灵井不得不再次提醒。 监察委派遣调查专员亲临现场,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一句话就想证明溪湖宥无罪?那不可能。必须有海量证言证词做背书,详细到时间地点查证现场人员询问方式,一样都不能少。 谢茂已经点击了[发送]。 三秒钟之后,接收窗口就收到了一封回函,用词古板客气,大概意思是任务报告已收悉。 好吧,反正您也是故意的。恺灵井叹了口气。真正的规范回函不会这么快回来。 他此行调查任务直接向坛洛监察长负责,给他回函的将是一秘翾稞步。翾稞步是坛洛监察长的首席秘书,日常事务非常忙,处理任务报告的时间被固定在每天下午的三点半,看母星时间,离现在还有六个小时。 这道回函的真正意思是,非正常操作,帐号已锁定,进入审查程序,三级响应启动。 整个监察委的系统都进入三级戒备状态,所有数据资料全部提升保密等级。 明天谢茂看了看时间,纠正说,今天上午,我会启程返回空天堡垒。 恺灵井心说,您这是给我捅了篓子就跑?母星的监察队马上就会出发,对今天发生在星舰里的奇怪报告进行彻底调查。我怎么给他们解释?说我是在梦游状态下发了这么一封从头错到尾的任务汇报书吗?我还得告诉他们,被调查的溪湖宥是无罪的。 心里嘀咕归嘀咕,恺灵井对谢茂升不起丝毫顶撞厌恶的情绪,道:是。下官愿主人星程顺遂。 你知道该怎么应付吗? 谢茂问。 恺灵井不知道。 谢茂这一通骚操作,正常虫子理解不了,傀儡虫子也理解不了。 不知道就对了。 谢茂收起那个携着恺灵井精神波动的载体,这我带走了。 恭送主人。 谢茂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你也跟我走。 他指着徐莲。 徐莲很意外。魂契让他必须服从谢茂,雄虫的意见也不再重要。他捡起自己仍在地上的军装上衣,迅速穿戴整齐,走到谢茂身边:是。 他去哪儿了?谢茂和恺灵井对口供。 恺灵井试探着谢茂的眼神:不知道? 还算带得动。 谢茂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雌虫副官离开。 带走徐莲纯属临时起意,引蛇出洞的计划里带走加密载体就足够了,带不带徐莲无关紧要。至于为什么突然回头天人感应而已。他觉得徐莲应该有什么用处,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用在哪儿。 回营地舱室的路上,谢茂和沉默恭顺的徐莲聊天。 你和恺灵井都来自白向星?谢茂问。 卑职出生在白向星殖民地,恺大人出生在母星。徐莲的答 案简单而准确,没有任何废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艘船的虫子的灵魂都和你一样,是白向星的土著模样, 监察委在招募你们的时候有籍贯要求么?除了蓝星人和白向星人,虫族还有多少殖民星?谢茂突击过虫族的资料,知道虫族的殖民地非常多,但是,他一直认为虫族的殖民地土著全部是人类。 否则,复刻星球是怎么回事?惊鹤枝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虫族不是非人族不可,他们为什么要复刻地球上的一切,花漫长的时间去等待地球成熟? 谢茂在四处都是傀儡的状态下非常放松,对徐莲的询问也没有任何保留。 徐莲告诉他,大部分情况下,虫族不会因为自身的出生地而包团行动,单在战队整编时,为了保证战斗力,会把能力相近的虫子放在一起。蓝星出生的雌虫是最优秀的虫子,整体素质最强,白向星的虫子比蓝星虫子弱一些,相对而言比较适合太空作战,所以,在星际旅行的任务多半由他们执行。 至于谢茂所说的复刻星球,徐莲惭愧地说:卑职密级低微, 无法接触这方面情报。 换句话说,徐莲根本不知道有复刻星球这么一回事! * 延嗣清平一觉醒来, 愕然发现主人房中多了一只虫子。 这只雌虫英俊清癯的脸上没有虫纹,穿着主人的衬衣,趿着主人的拖鞋,端着主人的茶杯,把主人的个人终端调成了静音状态,正在看新闻。 这场景让延嗣猜平觉得非常熟悉。 是的,每位副官在上班前的生活,基本上都大同小异。 吃早餐,看主官的个人终端,整理日程。等待主官起床,自己则开始上班。 所不同的是,训练有素的副官可不会像这只虫子一样,肆无忌惮地用主人的物品。 延嗣清平走向徐莲。 徐莲连忙放下茶杯,放下手里的个人终端,退让一步,躬身施礼。 延嗣清平的军衔比他高。 而且,延嗣清平是拥有黄金虫徽章的精英。 延嗣清平给了他一张钥匙卡。 穿主人的衣服鞋子是事急从权,总不能真的一直穿下去吧?而且,人类的身材相较雌虫比较小,徐莲穿着谢茂的衬衣就像是金刚芭比硬塞蕾丝围裙,看上的效果真挺辣眼睛。 两位副官之间不需要言语交流,徐莲拿着钥匙卡,施礼之后就退出去了。 他去延嗣清平的房间里找衣服穿。 延嗣清平则站在谢茂的寝室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谢茂起床。 谢茂起居时间大体上是有数的,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上午八点到九点之间必然会醒来。 醒了要喝茶,吃早饭,没事的话,就会看看资讯,接下来翻看虫族的相关资料。 延嗣清平要负责煮茶,准备早饭,整理床铺,收拾换洗过的衣服织物,为谢茂的卧室补充日用。随后陪在谢茂身边,为他解答一些文本上不会记载的虫族风俗小问题。延嗣清平默默地做着侍人的工作,对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徐莲的出现让延嗣清平很紧张。 不同于忙于公务的郄谷兰,也不同于不擅长侍奉的翮弥十三,徐莲和延嗣清平一样,都是副官出身,他们很擅长辅佐类的工作,不仅仅可以在公务上襄助主人,也可以在生活上提供服侍。 昨夜突兀的传召之后,谢茂就悄无声息地领回了徐莲。 延嗣清平担心,徐莲将是他的继任者。 他办事不力,没能带回真正的法器小剑,很可能会被主人处决。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徐莲已经失去了虫纹,证明已经和雄虫交配过了。他却依然是只处子虫,至死都带着虫纹。 在他的虫纹里,藏着谢茂把他做成傀儡的魂契。轻轻一摸,就有一种心神晃荡的晕眩。 卧室里的谢茂根本就没有睡觉,他躺在床上研究藏在紫府里的时间轴。 如今恢复了全部记忆的君上已经成了谢茂严防死守的大敌,他再不能指望恢复记忆就知道如何操控时间轴了,因此,他必须在不恢复记忆的情况下,把时间轴玩转。 徐莲在外边的时候还好,这只雌虫脑子很简单,看新闻就看新闻,顺手做个笔记。 延嗣清平出现之后,往他卧室门口一站,没多久,谢茂就听见了延嗣清平的心声。 [我还没有和雄虫交配过。] [这样死去太可悲了。] [那个副官已经交配过了。] [他的旧主临幸过他,还是主人也临幸过他呢? ] [交配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呢? ] [心情不好。] [他可能会取代我的位置。] [我还没有交配] 五秒钟就会出现一次延嗣清平对交配的强烈怨念,简直如同魔音穿脑。 谢茂实在躺不下去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再研究时间轴,翻身起床。 这动静惊动了门外的延嗣清平,立刻轻轻敲门:主人, 清平。 进来。谢茂坐在床边喝了一杯从随身空间端出来的茶,看着延嗣清平打开衣柜,帮他找今天要穿的衣服,心想,虫子就是虫子,和人不一样。虫子对繁殖的渴望是人类无法理解的。 鉴于延嗣清平的助理工作做得非常优秀,谢茂不希望天天魔音穿脑,也不希望把他隔离开。 那么,给延嗣清平解决一下婚姻大事, 就是很必要的安排了。 把手里的雄虫摊开来数了数,谢茂觉得吧,配得上清平的雄虫,那是一个都没有。不过,他觉得延嗣清平应该也不想婚嫁,只是想交配吧?交配而己,这就简单多了。 延嗣清平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取出浴巾,调整裕室温度:主人, 我服侍您沐裕。 谢茂欲趿上鞋子,延嗣清平即刻上前屈膝跪下,俯身服侍他穿鞋。 溪湖宥,天一缯,平簇燎音,恺灵井。谢茂把手里控制的雄虫傀儡数了一遍,你喜欢哪个? 延嗣清平脖子一僵。喜欢哪个? 谢茂已经褪下寝衣,赤身进了浴室,打开了淋浴程序。 交错水流很快就洒遍全身,快速清洁程序启动,十秒之后,连控干程序都完成了。 谢茂出来拿裕巾,延嗣清平才惊醒过来,低声道:属下不明白。 你不是想交配到快疯了吗?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硬着头皮装傻的延嗣清平已经跪下。 他保持着双膝落地,额头碰触地面的姿势,整个身子都要贴向地面,无比卑微:主人恕罪。属下不是不明白,属下明白。主人真的不想要我了,他要驱逐我。 装傻是没有用的。而且,延嗣清平的自尊也不准许他装傻。 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延嗣清平低声哀求。 再给一次机会?谢茂惊讶地看着他。莫不是这只雌虫难道被我带歪了?一个雄虫不够,居然还想挑两个?不得了啊,延嗣清平你是第一个敢在虫族搞一雌多雄的虫子吧! 执行任务的虫子都已战损,属下是唯一在世且熟悉任务细节的虫子。主人重新定计也需要一线执行者,属下愿为死士,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此次属下一定将真正的法器带回来交给主人。延嗣清平向谢茂保证,法器与属下的虫心,一起交给主人。 他向谢茂保证,他请求的机会是把未完成的任务做完,而非请求赦免。 只要带回那枚不知道为什么不妥当的祛器小剑,他将把性命和任务一起上交。 谢茂穿好衬衫长裤,正在扣扣子。 他想,呃,朕好像和虫子想得不一样? 我是让你挑一只雄虫交配。谢茂轻轻踢了跪在地上不起来的延嗣清平一脚,你的任务没什么问题,东西很妥当。我以为昨晚我们就说明白了?你不是很想交配吗? 延嗣清平的脸刷地一下就变得涨红,半晌才说: 属下不想交配。 在门口看了半天戏的翮弥十三端着洗干净的甜果进来,说: 飞梭准备好了。 延嗣猜平很害怕谢茂非要逼他挑一只雄虫交配,头一回硬着头皮起身,找借口离开:主人,我去准备行程。 谢茂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去吧。 延嗣清平才走到门口,就听见翮弥十三说:他是想和夫人你交配。 延嗣猜平第一次想捏死翮弥十三。然而,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缓慢下来,想知道主人对此的反应。 谢茂只说了一句话:他是虫子。 人和虫子,是不能交配的。 什么不喜欢你,我家里已经有宝宝了,我要堂堂正正,白璧无瑕这些理由根本没必要和虫子多扯淡,他也不需要和任何外人提及自己放在心尖的小衣。 人只能和人在一起。谢茂从未考虑过和异类交配的可能,太奇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人只能和人在一起。和异类交配?朕没有那么变态! 小衣: 老谢:小衣你不一样,你是朕的小宝贝! 小衣: 第545章 两界共主(59) 衣飞石服侍谢茂起床时,谢茂还是个蓝条见底的状态。 徐以方发短信告诉衣飞石,楼下茶室里有新做的白茶冻点心,衣飞石便下楼去茶室取点心,准备伺候谢茂吃早茶。冷柜里的白茶冻封在瓷盅里,看上去晶莹素净,卖相倒是极好,大约很讨石慧喜欢。 等衣飞石取好点心,顺便煮了一包梅子汤,端着吃食上楼时,他发现谢茂离开过。 用无缝穿越的方式,离开了这个时空,在未知的时间里不知道停留了多久,又再次回来。 他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 因为如今的谢茂蓝条已经很长了,完整朝着B0SS方向发展,类似于打掉一条还有一条的状态。 谢茂自然不是虚荣炫耀热衷招摇的脾性,往日修行有成也都深藏内敛,看上去和普通人别无二致。这回之所以被衣飞石一眼看出来修为暴涨,原因很简单,两个世界的天衡存在差异,五行运转顺逆不同,若谢茂蓝条短,迅速调整过来就行了,现在他修为雄浑无比,折腾起来简直是场灾难。 先生。衣飞石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抢上前去,我 你别动别动!谢茂浑身上下都有风雷酝酿,衣飞石如今是个弱鸡,他又暂时控制不了自己,就怕靠得近了,一道电光把衣飞石电死那也未免太冤枉了。 您先用混沌石把修为贮存起来。衣飞石冷静地递招。 他其实心中很意外,不解谢茂为何要离开那么长时间。 似谢茂这种修为暴涨的情况,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上百年,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无缝穿越是个大BUG,他感觉不到谢茂的离开,可谢茂毕竟离开了。想着谢茂的生命中突然间就多了那么长一段自己未曾参与的日子,衣飞石隐隐有些失落,说好了要带着我呢? 谢茂已经走了,又回来了。这是已经无祛改变的事实。衣飞石不可能为已经发生的事纠结。 他迅速接受了谢茂的决断,一如既往地选择服从,没有任何异议。 不不,你先站着,不要走。 谢茂勉强控制着浑身失控的真元与玄池里的真炁,强行梳理五行,使之倒回正途。 衣飞石也不可能离开。他虽然虚弱无比,可谢茂没有恢复记忆,他就是世上掌握着最多天道奥秘的圣人,修为烂归烂,眼界奇高无比。倘若谢茂再出岔子,他至少知道针对各种意外的抢救方法。 他冷静地站在谢茂跟前三尺处,看着谢茂梳理出的每一道真炁,跟随着每一寸走向,这种状态下,他连呼吸都随着谢茂一起吐纳,就怕一个不慎出纰漏。 谢茂此时的动作,就和当初强行将劫雷引入体内一样,行差踏错一步,身体就会化为齑粉。 人身以五行神炁而生,辨以阴阳,乃主神明。 两个世界的天衡发生改变,五行乱了,人身何以为凭? 谢茂能在两个世界里肆意穿行,调整自己的五行,强行扭转修为,这在衣飞石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觉得,大概只有谢茂才能做到这一点。 正小心翼翼地随着谢茂的真炁运转监察安全,衣飞石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怎么朝着我来了? 小衣,来。谢茂的招呼下一秒就随之而来。 服从谢茂的命令已成本能,衣飞石不可能去考虑对错或是安全与否,谢茂让他过去,他脑子还没有开始思考,身体就已经跨前一步,贴近了谢茂面前。 谢茂双掌之间扶带着一股汹涌可怖的真元,宛如泰山一般压了下来。 衣飞石微咬牙。若谢茂扛不住了,要他帮忙顶着,粉身碎骨也不能躲啊。 他甚至在感觉到那股泰山压顶之势袭来时,倾身的速度更快了一步君上从不会找他顶缸,倒是谢朝的陛下比较弱鸡无赖,又养得身娇体弱,衣飞石本能中就有一种替谢茂扛住一切伤害的冲动。 哪晓得泰山冲到面前,扑面而来仅是徐徐春风。 谢茂将那股看上去很恐怖的真元牢牢地兜在手里,指掌之间赫然形成一个小世界,五行在其中宛然流转,冲盈不绝。这不可思议的小世界里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有精纯无比的真炁流淌出来,涓滴珍贵地朝着衣飞石眉心滴滴答答。 衣飞石神魂身体皆虚弱无比,神魂上的虚弱无药可救,身体上的虚弱则靠着岳云带来的信仰金光一点点养着。毕竟两次凿破玄池,伤及根本,神魂也那么虚弱,身体养起来很缓慢。 谢茂如今在真炁和衣飞石之间充当了提纯的漏斗,大约就等于把果子榨成汁,再把汁浓缩成膏,掰碎了一点点喂给衣飞石吃。省去了修行之苦,也绝不会被汹涌澎湃的真气所冲伤。 真炁原本是五行冲盈而生的气场,被谢茂弄出涓滴细流的方式,一点点落入衣飞石紫府。 空虚的紫府被滋养,贪婪地吞噬着珍贵的修元,气行往下,被修复之后依然隐隐作痛的玄池发出欢快的吐纳,原本带着细小裂纹的玄池慢慢地变得完整,就仿佛从来没有破损过。 真炁落在玄池之中。 一滴,两滴。 滴答,滴答。 衣飞石的玄池很宽广,谢茂赐予的修元很精纯。 一滴修元汇入玄池,玄池就似将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滴滴答答的修元不停落下,玄池却始终将满未满。 先生衣飞石心知肚明,他的玄池是不可能被注满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毕竟是圣人格局。 谢茂拿眼睛瞪他。朕现在没功夫说话! 谢茂手里擒着的那一股汹涌真炁还有一多半,若是不给衣飞石全部吃下去,他拿着怎么办? 这玩意儿又不是积木,想要的时候拿出来,想拼哪儿拼哪儿。它既然被谢茂控了出来,要么全部给衣飞石吃了,要么炸开个什么东西比如谢茂的身体,总不可能再服服帖帖地回到谢茂的体内。 从谢茂决定把它弄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衣飞石必须全部吃下去。 谢茂不担心衣飞石。好歹也是阴天子,有他慢慢往里喂,不可能撑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 衣飞石毕竟神魂虚弱,专注力不足够,时间长了就开始恍惚。 谢茂则始终牢牢地控制着双手中酝酿的五行真炁,看着那团看上去气势汹汹能炸掉大半个京市的汹涌真炁,一点点变得孱弱,一点点变得微小,最终全部化作涓涓细流,淌入衣飞石的身体。 你不是端早饭吗?谢茂累得够呛,坐回椅子上,敲着茶桌要饭吃。 想要执手相看热泪盈眶感谢君恩这剧本是演不上的。谢茂早就过了花前月下送定情信物的阶段,他和衣飞石的日子过得比较接地气。他确实花了很多功夫,现在也确实很疲惫,可是,你见过爸爸给妈妈干点活儿,妈妈就感动得不行不行的吗?老夫老妻了,两口子不讲那些虚的。 谢茂如此理所当然,衣飞石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现在劈头盖脸被问早饭,他都顾不上问候谢恩,连忙转身去看自己端上来的梅子汤和白茶冻。 得,杨凉了,白茶冻也稀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先生稍等,我去衣飞石了解谢茂,大约是行军饭盒吃腻了,否则不会问他要饭吃。 他想说去楼下做一点,若是谢茂等不及,他打电话让主宅那边马上送来。今天是除夕夜了,徐以方张罗年夜饭,离着晚上也就几个小时,许多大菜昨天就开始吊汤加工,马上就能弄一桌菜来。 就这么一转身半句话的功夫,不到十秒钟,谢茂已经趴在茶桌上睡着了。 因是在家里,谢茂很放松地歪在椅子上,半个身子靠着茶桌,把茶杯抻着了也不知觉他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很疲惫。被他挤歪的茶杯保持着倾斜不到的角度,茶汤淌了出来。 衣飞石连忙上前收起茶杯,惟恐冰凉的茶汤沾湿谢茂的短发和脸颊。 茶杯被取走,谢茂也没有被惊醒。 衣飞石就在身边,谢茂睡得很放心。 然而,一旦取走茶杯,谢茂的脸就要彻底贴在茶桌上了。 衣飞石犹豫片刻,放下茶杯和擦去茶汤的毛巾,将手心呵暖,轻轻垫在谢茂脸上。 他可以扶谢茂去床上睡。他也可以找个薄薄的小枕头,让谢茂枕着睡。然而,当他站在茶桌边,看着谢茂睡得乱七八糟的睡姿,看着谢茂回家之后无比安心的睡颜,他走不动了。 他丢不开手。 他舍不得唤醒谢茂,也舍不得让谢茂歪着头蹩在茶桌上。 他用了最笨的一种方式,守在谢茂身边。 衣飞石保持不动的姿势,在茶桌边站了四个小时,那只手稳稳地托着,没有半分挪动。 这样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当然很辛苦,胳膊也很僵硬,然而,衣飞石丝毫不觉得难受,他喜欢这么守在谢茂身边,莫说手里托着的是君上英俊神气的脸庞,就算让他捧着几块烧红的炭,他也愿意千百年不动。 不过,五点了。 今天是除夕夜,要去主宅吃年夜饭的。 这次穿越回来没了送容锦华去轮回的事,宿贞按照原计划回了容家老宅,容舜带着童画也去老宅给爷爷奶奶拜年。甭管宿贞在哪儿过年,徐以方还在主宅。总没有让徐以方自己吃年夜饭的道理。 衣飞石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想,让先生再睡五分钟。 再睡五分钟。 反正都五点十分了,睡到五点半也可以吧? 五点半。 衣飞石还是在犹豫。 歪在茶桌上都能睡着的谢茂看上去太累了,他实在舍不得把谢茂吵醒。 电话响了。 衣飞石的手机一直在静音状态,谢茂的手机声音敞亮。 被惊醒的谢茂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夕,一手抓起手机,一手抓着垫着自己脸的肉垫子他才发现是衣飞石。 怪道梦里那床凹凸不平睡得我腰酸背痛,只有那个枕头让人沉醉其中根本不想起来呢,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谢茂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抱我上床? 抱,抱您上床。衣飞石从没想过,哪怕这事儿在谢朝他干过不止一次。 手机还在响。 谢茂一边接电话:妈妈,是我。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马上就过来。 一边揉着自己的腰,瞪着衣飞石。 这和衣飞石设想的不一样。 他觉得这明明是很甜蜜的事,先生从梦中醒来,夕阳落在先生的脸上,皆是荣光。 然而,先生翻脸瞪他。你是不是傻?歪在茶桌上睡觉能有床上舒服吗?要不是你拿手给我垫着,让我沉醉梦中醒不来,只想枕着你的手呼呼大睡,我早就被这个别扭的姿势膈应醒了! 都是你的错! 谢茂接完电话,役好气地瞪着也。 衣飞石犹豫片刻,上前深深抱住谢茂,双手上臂在谢茂背后压实: 我给您揉揉,别生气了。 谢茂被他一抱就憋不住笑了,二人抱在一起在茶室里转了两步,谢茂也深深抱住衣飞石,将头埋在他肩_:小衣,我好想你。 他抚摸衣飞石的肩背,看着衣飞石熟悉的年轻脸庞,真好。 衣飞石明白,这个真好,表扬的是他上前灭火的态度。 这一回,他没有跪下,说臣知罪。 可是,谢茂明显就是假装生气,真耍花枪,衣飞石脑子又没有病,怎么可能给他跪下? 这样谢茂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示意一下,忍着笑又有些忍不住笑地问,是在为我们的五百年计划添砖加瓦吗?是不是故意讨好我? 衣飞石诚实地摇头。 心疼我了。谢茂熟悉衣飞石这种眼神,在谢朝时,早期他身体没养好,畏寒怕热,深闺里的娇小姐都比他强上几分,偶尔吃了寒难受,衣飞石低头抱着他凉沁沁的双脚,就是这种眼神。 胳膊疼不疼?谢茂问。 衣飞石岔开话题:我服侍先生更衣去吃饭吧, 时候不早了。 你降智商还不许我说了?谢茂笑吟吟地跟着他上楼换衣服, 我起码得笑十年。 衣飞石头疼地想,没完了。 嗯,幸亏这个,没有实物把柄。以后先生把手贴在脸上作势时,可以假装看不懂。 衣飞石不在乎谢茂离开了多久,他关心的是,谢茂离开之后,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吃腻了行军饭盒,为什么显得那么疲倦?为什么修为暴涨? 受过伤吗?经历过危险吗? 我却不能随在先生身边。 第546章 两界共主(60) 前往主宅的路上挂满了灯笼,园林中的地灯也调整成喜庆色彩,看上去很热闹。 这是徐以方第一次和儿子团圆过春节。她很认真地筹备了年饭,用年货把家里堆得满满的,看上去到处都是零食水果鲜花各种没拆封的礼物大年初一时,她准备把这些礼物全部发给留在家里值班的厨师保姆助理。 谢茂走路也不老实,拽着衣飞石的手,拉拉扯扯地敲门,昆仑连忙开门请他们进屋。 太太着急了。昆仑提醒说。 大年三十的好日子,两口子又蹲在隔壁栋别墅里不出门,徐以方能不着急吗?她深怕这两人又出什么岔子,打个架吵个嘴也罢了,万一跟前年那样捅刀子呢? 谢茂看上去办事靠谱,徐以方总觉得他在衣飞石的问题上脑子不大好,始终悬着心。 宿贞和容舜、童画都在家吃了午饭,本想一家团圆, 哪晓得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出现。宿贞远远地瞥了一眼,知道谢茂给儿子喂好东西,便让所有人都不要去打扰,下午就带着容舜和童画去了容家老宅。 留下徐以方特别担心,连带着岳云此次也没能顺利脱身谢茂才是他的老板,他把谢约翰送到家里来,谢茂不出现,他怎么好走?必须得跟谢茂亲自交代了才能离开。 这会儿家里也算很热闹。徐以方和石慧在家,岳云谢约翰也在,昆仑守在门边。 谢茂和衣飞石上前打招呼,冷菜都已经上桌了,徐以方关心的是生活问题:睡实在了么? 怎么的又缺觉了?她想说,你不必为了挣钱那么辛苦,咱们家不缺钱的呀,又不好对谢茂的生活指手画脚,只能叫保姆送来毛巾,快擦擦脸。 岳云的目光一直落在衣飞石身上,眼底充满了惊奇。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各人入席落座,徐以方吩咐厨师上菜,石慧还给谢茂沏了一盏浓茶来。 谢谢。谢茂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很不乐意岳云把衣飞石当稀奇看,应祥不回庙里? 怎么说话的?徐以方觉得谢茂是真睡昏头了。 她其实早给岳云准备好了大包小包的年礼,可也不能催着人家回去吧? 这就是穿越的坏处了,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用己知的结果得罪人。穿越前岳云中午陪着喝了两杯酒就匆匆忙忙走了,岳王庙那边也等着他过节。现在谢茂重生回来,这都晚上了,他估摸着岳王爷是要等急了吧?随口就问了一句,还自以为是在体恤岳云,旁人听着他就是在赶人。 岳云对衣飞石暴涨的修为非常有兴趣,这会儿也不好拖着问,把谢约翰交给谢茂之后,就拎着徐以方准备的大包小包回杭市岳王庙去了,石慧和上次一样给他送了一副手套。 衣飞石没有多少重新经历的经验,穿越回来重新过一次年, 他过得还挺认真,上回他和谢茂去了容家老宅吃饭,守岁之后才回来给两位妈妈拜年,这次剧情已经不一样了。 谢茂不一样。 读档重生他有一整套经验, 对于过去已经跑过的剧情,再应对起来就略显敷衍。 吃着饭聊着天,徐以方还念叨想容舜和童画回家来住,往日谢茂都会很捧场地陪徐以方说话。衣飞石倒也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习惯了在谢茂跟前不出声,被问及时才回答两句。今天谢茂一反常态,吃饭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衣飞石便接过了他的陪聊工作,顺着徐以方的话茬一句接一句。 衣飞石想要讨好人的时候,说话总是很好听,让人不知不觉沉沦春风,觉得和他聊天非常开心。 石慧看着把徐以方逗得满脸红光的衣飞石,心里暗搓搓地想,原来我哥只是表面冷酷,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个马屁精! 她是个聪明孩子,被衣飞石带着逃离了那个危险的家庭,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然而,她也能感觉到哥哥的变化。 以前的哥哥对自家人尖酸刻薄,对母亲不耐烦,对妹妹充满恶意,可他对外人就显得太过圆滑讨好了,若是碰上有钱人大明星,石一飞那讨好的嘴脸简直像是能去给人舔翔,以前在片场拍戏给人当戏托,半夜两点还骑个三轮车去给十八线小明星买麻辣兔头,回来人家都睡了,他能守在门口,等人家早上起来,再腆着脸给人家递上去。 衣飞石不可能那样。衣飞石对谁的态度都很客气,也很疏离,不卑不亢,不远不近。哪怕是对着谢茂,他眼里敬着,心里敬着,也不会腆着脸去说无耻的话忽悠讨好。 认识了岳云那样非人非鬼的神仙,石慧偶尔也会想想,哥哥是不是被魂穿夺舍了?或者妖怪变的? 她对石一飞的感情大多数都是负面的,这种猜想倒也不会让她对衣飞石离心,但是,现在衣飞石刻意陪着徐以方说话妙趣横生的模样,让石慧又想起了从前那个爱说大话的肥石。 她松了口气。 哥哥还是哥哥,不是什么妖怪,这个消息终究还是让凡人妹妹觉得心安。 谢哥哥。石慧给谢茂剥蒸熟的花生,那天我和小奕去庄子玩,撞见鬼了。 谢茂一直在想未来发生的事,突然被小姑娘凑近说心事,一时没晃过神,什么? 天美家那个在京郊的小庄子,有个大池塘,专门养着鱼,平时去玩就可以钓鱼,现吃现钓。天冷不是都上冻了么?找专人检查过冰面,那天我们去滑冰我以前没有滑过真的冰,小奕也不会滑冰,我们俩就在边上吃烤山药。我听见有人说,你们烤什么?快给我一个。 石慧捏着嗓子,模仿了一个尖尖的小孩儿音调,我心想,这谁带来的孩子啊,忒霸道了。你要吃的也得好好地问我呀。我辛辛苦苦烤的山药,凭什么就得给你一个? 小奕不让我回头,说见鬼了。他就带着他的跟班转身去,抓了一只鬼来。 石慧的口吻充满了赞叹。 谢茂状若无意地抬头,看了昆仑一眼。没听你汇报? 昆仑摇摇头。没什么危险。 饭桌上就这么几个人,石慧跟谢茂说话,徐以方和衣飞石就不说话了,二人心中最看重的都是谢茂,谢茂心不在焉,他们都不想打扰谢茂,现在谢茂和石慧聊上了,他俩也都静静地听着。 现在谢茂和昆仑打眉眼官司,徐以方连忙说:那天回来耽误得晚了,容家的天美专门送小慧回来,晚上她妈妈就是舜哥儿的三婶,沈涤尘沈教授,亲自打电话来问过了。 容家各房都很会做人,小孩子出去玩儿,遇到点不算危险的事,家长就得亲自打电话来解释交代。 石慧和刘奕撞鬼的事,宿贞和徐以方都知道。只有最近又变得神神秘秘的谢茂和衣飞石不知道。石慧活灵活现地说了刘奕捉鬼的过程,徐以方则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无非是个冤死的小鬼恋栈不去,刘奕怪它吓到了毫无惧色的石慧,非要把它打散,最终却问出一桩被埋在乡下水塘里的陈年旧案,被爽气的容家千金强行报案的故事。 五岁的小孩子,被后妈打成重伤,眼看救不活了,亲爸爸凿开冰塘把孩子挖坑埋了进去 ,假惺惺地找着,冰化了才发现孩子尸体。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也没人报案,现在就凭着鬼说话就要公安部门立案调查,这事儿怎么查?徐以方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心说,怎么就不能查了?亲爹杀孩子有道理了? 哪晓得徐以方下一句是:那两口子七八年前都死了, 听说也是个冬天,半夜三更两人脱得精光去凿湖,拉都拉不住,非得往坑里跳。村里人组织起来去救,捞上来已经断气了。 能把孩子打成重伤再挖冰窟窿活埋的狗男女,能指望他们良心发现惭愧得自杀吗? 过失杀人的犯罪者可能会后悔,会良心不安。故意杀人犯从来就不可能对被害人感觉到抱歉,他们所有的忏悔,都来自于被捕之后失去自由和生命的恐惧。 那这两口子为什么会突发精神病,半夜三更凿冰自杀呢? 若说被害小孩的冤魂作祟,那也不可能。大凡怨鬼皆血食,那小鬼想吃的是烤山药,且连个烤山药都要找石慧讨要,可见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 谢茂听着这故事有点耳熟,看了衣飞石一眼:白? 衣飞石也考虑了片刻,点点头。 半夜三更杀人,替妇孺报仇,很像白小青的手笔,现场很可能有白小青的招牌邪物。 须知道特事办也不是吃干饭的,若是别的山野精怪害人,特事办只怕早就前往调查了。能把现场做得那么干净,不引起任何注意,至今只有一个白小青白小青一直在阳世游走,暗中杀了很多人,可如果不是她杀人的对象和特事办的重要任务目标产生了重叠,她依然不会进入特事办的视线之中。 这是白小青的本事。毕竟是鬼府孟婆,别的不说,给人灌忘魂汤那是她的看家本事。 谢茂曾下令成立专案组,重点调查白小青的犯罪心理和作案习惯,在全国各地可能引得白小青犯案的地方布控监察,打算找到白小青。当然,当时是为了调查谢茂那个不存在的敌人,后来白小青也一直没出现,谢茂渐渐地也顾不上找她了已经知道衣飞石的身份,还找白小青干嘛? 衣飞石这会儿面上不显,心里是真有点尴尬。 白小青被他锁在了小世界。主要是不愿她出现,在谢茂跟前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呢? 他把白小青彻底给忘了。 有了石慧的坏榜样,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讲了一晚上鬼故事。 衣石讲鬼故事自然活灵活现,阴天子么,什么样的鬼没见过?不过,他并不说真正的鬼故事,东拉西扯随便加工,一个假故事说得跌宕起伏,石慧听得入迷,徐以方只是微笑。 谢茂讲故事的能力有数十年谢朝刑案打底,他一说故事,徐以方叹息,石慧却连说不可能。 谢茂摸摸她的脑袋,说:小妹妹,做数学题才讲逻辑,人活着是没有逻辑的。 过了十二点,不一会儿,宿贞就带着容舜、童画回来了,常燕飞这个拖油瓶也美滋滋地跟在后边。 他跟着姑姑去容家老宅吃饭,嘴甜混了四个大红包。容老爷子和宋老太太的红包,还有容家二老爷子和谢太太的红包。钱对常燕飞来说没什么用,但他打开红包数了数,心里还是特别高兴。 家里顿时更热闹了。 徐以方连忙问要不要吃点什么?怕这几个在容家吃得不自在。 童画和常燕飞立马就围着徐以方转,这个说阿姨我想吃顶呱呱捎来的果子做的果酱包子,那个说太太我想吃酱牛肉,石慧就去给哥哥姐姐们找吃的了。 宿贞脸色也很好。 年夜饭历来是容氏交割权力的重要场合,她的容氏地位稳固,容舜跟着水涨船高。 有了容锦华的镇压,容老爷子和宋老太太都支持长子(长媳),涉及到政治考量,宿贞身边又有徐家交好,容锦城夫妇不服气不行。把容锦城夫妇彻底赶出容氏财团不现实,这两口子办事能力是极其强悍的,如今肯低头服输,全力辅佐长房,宿贞也投桃报李,把容锦城的大儿子容尧帝放在身边培养。 毕竟容舜目前太忙了,盛世安全集团全部归他总裁,还有容氏集团内部事务,还得应付特事办。 席间,容家也试探着向宿贞询问,能不能让衣飞石回集团工作?容氏产业铺得太大了,外人再优秀也不如自己人可靠,如今荣氏总裁尘埃落定,各人也都不再避讳,自家人能安插进去都安插进去,衣飞石虽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不姓容,但他毕竟是容锦华和宿贞的儿子,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宿贞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这么辛辛苦苦工作,不就是为了儿子不用工作吗? 再者说了,这群狗东西都是居心不良。宿贞和容锦城之争才刚刚尘埃落定,他们马上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站队站容舜还是宿贞的亲儿子?来来来,买定离手,新一轮的从龙之功就指望它啦! 宿贞依然心情很好。为什么呢?因为这代表着容锦城彻底出局了。 吃着夜宵聊着天,互相说着吉祥话,众人又给宿贞和徐以方拜年。 上回只有谢茂和衣飞石两人,磕头之后献上了正旦贺仪,今天就不大方便了。 在普通人家里,新年时,小辈给长辈磕头拜年,长辈赠压岁钱,没有小辈给长辈送礼的规矩。皇帝是天下之主,身份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在正旦之日,皇帝会亲自给太后拜年,送上贺仪,表示以天下供养太后。 恰好衣飞石做好的白玉如意也被谢茂毁了,谢茂都没来得及问衣飞石准备了什么,得,刚好省了。 宿贞和徐以方给的红包和上次没什么区别,这回晚辈多,徐以方也没催着谢茂和衣飞石拆红包她把资产恐怖的一家太子私产股份分给谢茂和衣飞石,给容舜、童画、常燕飞的红包就很普通了,一些钱和几幅拍下来的名画,虽说亲疏有别,摆在明面上也不好看。 童画是孕妇,困了就打呵欠,容舜硬着头皮去和宿贞商量:妈妈, 童童累了,我让她 房间准备好了。宿贞指了指二楼,你如今是大人了,住小屋子也不方便。后面的小楼过些日子就清理出来,若是不觉得拘束,随时住回来。 容舜还没想好怎么拒绝,童画和上回一样满脸惊喜,瞌睡都没了:谢谢妈! 谢茂看着她的肚子,眼神略复杂。 如今揣在童画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六千年后的容苏苏。 安排好容舜和童画,宿贞回来,看着谢茂:什么时候聊? 您慧眼如炬。谢茂想了想,借一步说话? 四人谈话。 主讲人谢茂,主要约谈人宿贞、衣飞石,纯列席徐以方。 原本徐以方根本不必参与此次谈话,出于礼貌,谢茂对徐以方做了邀请,徐以方压根儿就不知道要谈什么,真以为谢茂和衣飞石又闹矛盾了。她知道儿子厉害,贞贞打不过,坚持要旁听。 我去了六千年后一趟。谢茂把自己和衣飞石穿越的经历说了遍。 他没有说穿越的具体细节,南海的时空裂缝提了嘴,时间轴压根儿就不能有姓名,他和衣飞石的前世今生、神魂心魔通通没有说。只说到六千年后,发现虫族殖民了地球,人类被欺压得很惨。 当然,宿贞在未来六千年里扮演的角色,他依然没有提。这是不能提的。 如果不是宿贞眼睛太毒,一眼看穿衣飞石吸纳的修元来自何人,他也不打算告诉宿贞未来的事。 因为,宿贞是未来的参与者。容舜和常燕飞这两个很得谢茂看重的小弟,就因此被排除在此次谈话之外,他们俩同样是很重要的未来参与者。 那孩子参与了封天。谢茂说。 宿贞秒懂。 徐以方的理解能力不能说不好,可她不是修行者,接受能力差一点, 正在努力消化谁? 童童肚子里的孩子。宿贞说。 你是说,童童的孩子活到了六千年后? 徐以方想了想六千年的长度,实在太长了,不太好具体理解。她把自己目前所在的时代往前推六千年,想起一堆脸上抹血、插尾羽跳舞祈天的华夏先民 六千年啊!顿生敬畏之心。 这孩子如此不凡,怕不是要怀三年! 封天之后,五行混乱。她数千年修为无法逆转,若要保命,必须散功。 宿贞是真正的内行,谢茂将事情讲述一遍,她就知道了原委,她应该是找到了将修为贮藏的方法,把几千年的功法都存起来了你把这几千年的功力都带回来了? 徐以方开始放卫星:这样也行? 那你回六千年带回来这么多功力,再回5999年带回来这么多,一次次带,是不是很快就能成仙了? 这还真把宿贞和谢茂都问倒了。 对啊,理论上来说,假设谢茂在未来6000年拿走了容苏苏储存的修为,6001年再去拿, 肯定是没有了。但是,5999年必然还有!他完全可以再去5999年拿次,5998年拿一次这是以年为单位计算,实际上他可以按秒算。在前次取走修为的前一秒去拿,肯定还是有的。 衣圣人飞石不得不阻止他们的妄想:修元不是单纯的能量,会叠加覆盖。 谢茂和宿贞一听就明白了,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徐以方听不懂: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我从5999年再拿一份修为回来,放回小衣身上,就会和他已经有的5999年修为重叠,合二为一,没有增减。他还是6000年拿回来的那一份修为。如果我从6001年再拿一份修为回来,他增加的修为也不是6001年,而是1年,其他6000年都被己有的6000年重叠覆盖了。谢茂解释说。 往日总听前辈说,修行只是慢慢磨,修行需要岁月,修行需要时间,以为是口鸡汤。宿贞也算是跟着儿子之后大开眼界,原来是正经道理。不是哄人的鸡汤。 天衡错乱之后,她将一身修为封在玉珠里。封天之时,她也受了重伤。谢茂说。 宿贞没有问那个孩子的结局,徐以方也隐隐知道只怕不太好。 她是个好孩子。谢茂说。 到后来,谢茂才知道在修真大学里约见他的老太婆,并不是真正的容苏苏。 那是个常家所控制的傀儡冒牌货。 没有人知道在封天之役结束之后,处于最虚弱状态的容苏苏被暗算了。那场以人抗天的壮举中,容苏苏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失去了最信任的师长,她努力想要庇护活下来的同胞,却被同胞施以暗算。 她被囚禁在地下河,由两条龙裔弟子看管着。 就是谢茂进入山门时路过的那条河。最深最幽暗的地方,那就是容苏苏的被囚之地。 没有人知道容苏苏被暗算了,所有人都认为隐居在山上垂垂老矣的冒牌货就是真正的容老祖。亲近如容自如都不知道,那个对着常家一再妥协的冒牌货并不是她的母亲。 没有人知道容苏苏被暗算了,所有人都认为隐居在山上垂垂老矣的冒牌货就是真正的容老祖。亲近如容自如都不知道,那个对着常家一再妥协的冒牌货并不是她的母亲。 容苏苏一直在河底昏睡着,直到那一日,大红锤在山门中狂轰滥炸。 她睁开眼,惊喜地发现,祖师降临。 她很虚弱。 可是,她不能纵容任何人追杀祖师,她辛苦地残存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待祖师降临。 为了摆脱封印和束缚,容苏苏花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谢茂为了试探穿越之后是否存在平行世界,曾命延嗣清平调走假容苏苏,强取容自如手中的白玉如意容苏苏趁机脱困而出。 后面的事就完全失控了。 一个活了六千年、经历了世界大战、参与封天、惨遭同胞背叛,最终为了保护祖师,竭尽最后一口气脱困而出的狂暴修士,她造成的后果,堪称举世瞩目。 她一个人,一把剑,把虫族母星硬生生砍成了宇宙渣滓。 谢茂都被她弄懵逼了。 别啊,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傀儡,我还复习通过了甘霖久任的精神力考核,我马上已经快要接近虫族核心,马上就要掀起虫族的内战了,你突然跑出来,说,我很生气,马上就掀了桌子。姑娘,你这是闹哪样啊? ! 最可气的是,谢茂想揍这丫头两巴掌都不行。 人家干脆利索地死在了谢茂面前,遗言说,对不起太师父,没能守好您的世界。 太师父谢谢你啊,你都六千岁的人了,别这么中二行不行? 不行。 六千岁的中二少女容苏苏,拼尽最后一口气,砍碎了虫族母星,死在了谢茂面前。 临死前,她给了谢茂一颗珠子。 那颗珠子贮存着她封天之前将近五千多年的修为,晶莹透彻,璀璨光明。 是的,漂亮,又好用。 如果没有容苏苏留下的这颗珠子,谢茂大概很早就被迫用时间轴逃回来了。 毕竟,能够征服人类、彻底搞死人类的,永远只有人类。相比起被容苏苏一剑砍碎的虫族母星,真正的危险来自地球。 这也是让谢茂滞留时空之外,久久不归,回来之后,也始终心不在焉的原因。 解决虫族不难,如何解决人类自身的问题? 与其穿越到六千年后去修改那个积重难返的世界,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改变更彻底有效? 历史会不断轮回吗? 谢茂不知道。 他至今还记得延嗣霆战败之后,跪在战火中泣血的模样。 那只虫子哭泣着仰望天际,不甘地怒吼:我非叛逆!我乃忠臣! 谢茂是人类,不是虫族,他依然同情延嗣霆。 延嗣霆是当之无愧的虫族忠臣。虽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可他是虫族第一个奋起反抗的觉醒者。 人类呢? 人类根本没发现真正的敌人是谁,多么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故事不是不写,但是先写遍,再让茂茂回来改变,之后再写一遍,没有必要。 现在茂茂去经历了,他回到新古时代,就开始安排未来的事。以后会写地此次穿越的经历。藕描述的时候留了些线索,其实很明显了,但是呢,看不懂也不要着急,以后会写。 茂茂在新古时代还要当隐盟盟主,小衣还要拍戏赚信仰,另外地府的事情也要交代,白小青和赵爵伟岑皖的事也设说完 其实藕知道很多读者喜欢一个情节解决了再去下一个情节,跟副本一样刷。 有爽点也不用记太多东西,确实阅读体验很好。不过,人生是没有逻辑的。 意外永远都在,主角和你我一样,很可能顾此失彼。 被遗忘在小世界的白小青(气成河豚) : 姓藕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徐以方:孩子为什么叫苏苏啊? 童画:她爸爸,杰克苏!她妈妈,玛丽苏!她,容苏苏! 容舜: .... 常燕飞:表弟,我看见你老婆上班玩古剑奇谭了,给娃起什么名字不好,叫苏苏,这娃命能好吗?不吉利! 童画:我娃活了六千岁,比你命长! 容舜: 第547章 两界共主(61) 在扭转未来的计划中,谢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宿贞当盟友。 和瞬息间穿越数千年的谢茂、衣飞石不同,宿贞是真正的未来经历者,她切实地影响着未来的每一个走向。 未来宿贞所拥有的成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如果谢茂想要在此刻就打下修真大学的根基,也必须借助宿贞的力量。 从世俗层面上而言,宿贞目前掌握着容氏财团大权,几乎人类衣食住行的产业都被涉及,整合调用资源时有容氏相助一二,计划就能变得很顺利。 从修真层面而言,宿贞曾经是隐盟中百年不出的绝世天才,声望至今高不可攀,她在青盟中有许多至交好友,人面熟,路子宽,谢茂和衣飞石都属于没有根基的外来者,依附在宿贞膝下,以后辈的身份进入隐盟,能消弭许多人遭遇强权下意识反抗的敌意。 谢茂初步制订的计划涵盖两个大方向,第一,修真大学要建起来,全民修真是必然为之。第二,祀神不能沉睡消失,偶像计划最好能继续。 从前修真大学的建立是在提请太子之后,直接由特事办下辖,背景太官方。 修真大学由政府主导,这事情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么,执行力强,上下级分明不存在异议,初期建设快,推广也容易。坏处,谢茂掰了个手指,向众人解释,官面上的事,咱们只能去协调,最终结果如何,自己说了不算。 如今太子算是支持我们的,下一代,两代,这事情不好说,决定权不在咱们手里。 说穿了,如今的政体不是家天下,就算是家天下,父子理念相悖酿成的惨剧也遍载史册。 谢茂又掰第二根手指:一旦失去强权镇压,修真大学又会滑入分崩自立的混乱。 一个修真世家可以存世数千年,史上又何曾见过千年不灭的政权? 如果修真大学始终由官方建立管理,一旦社会进入无政府状态,修真大学很可能踏上分裂的旧路,再次使地球陷入长达两千年的混乱时期。 我的计划里,修真大学可以完全由民间筹办,隐盟诸世家重点参与,共享秘本真诀,对外招募平民学生。谢茂和宿贞商量得很客气。 他的这个计划涉及到隐盟,需要宿贞做跳板将他引荐进真正的圈子,必须征得宿贞的同意和意见。 谢茂说得很简单,点到即止。 然而,哪怕是徐以方,也听懂了他计划中的勃勃野心。 我和小衣要开宗立派。谢茂坦承。 谢茂不可能去和徐家争夺世俗政权,也根本没必要去争夺世俗政权。 他要建立的是修真社会。堂堂正正开宗立派,使修真大学成为修真社会的第一势力,彻底占据修真社会的主导地位,掌握全部主动权。 想想未来的走向,谢茂也是很想吐血。 在后世白捡了个祖师的名号,嫡传弟子全是昆仑教出来的,亲传弟子更是一个都没有。 特事办那群主食和隐盟世家存活下来的几个祸患,全都打着他的名义祸祸,谢茂也是冤屈死了,合着朕是白担了个虚名?若是没有意外穿越,好好地口口几个徒弟,传下道统,未来也不至于乱成那样。 宿贞没有不支持谢茂的道理。 纵然没有六千年后的穿越经历,谢茂想要整合隐盟资源,她能看着衣飞石辛苦忙活不帮忙吗? 今年惊蛰,青城山有个隐盟聚会。宿贞决定空出日程,专程带俩儿子去一趟。 庚子年的惊蛰在农历二月十二,也就是2020年的3月5日。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半月时间。 谢茂算了算日子,勉强够得上,便点点头谢谢妈。 第一个建立修真大学的大计划就初步定调了,走隐盟路线,借壳上市,最终开宗立派。 说到第二个偶像崇拜计划,谢茂倒是言之凿凿。什么祀神不能消失,没有祀神就等于没有信仰,掌握逆天力量的人类没有束缚内心的樊笼,毫无底线怎么能行? ! 他说的义正辞严,徐以方觉得吧,儿子这番话也不能说不对,就是那态度怎么看怎么有点假惺惺。 宿贞也不大理解谢茂的做法,祀神是存在或是消失,随其自然,强行留住祀神算怎么回事? 只有衣飞石知道谢茂的想法。 谢茂非要强调偶像崇拜计划,为的并非祀神,而是神魂虚弱的衣飞石。 衣飞石以功德封圣,可见功德是个好东西。 普通人积善功能得荫庇,神仙积善功能抵衰溃,功德对圣人好似没什么作用,那完全是因为封圣时需要的功德太可怖了。 盘古开天地,封圣。 女娲造人,封圣。 阴天子立轮回,封圣。 仓颉造字,封圣。 与这种至高无上的功德相比,什么救苍生于倒悬、解万民于水火,什么开国开疆,守土安民,什么救好人杀坏人这类在普通人看来万家生佛的功德,搁人类史上也不算什么,份量微乎其微。因此,这类功德就算供养回圣人身上,也显不出什么明显作用来。 打个比方就是,世界首富已经有数不清的钱了,地球上所有人一人给他一块钱,他也没什么感觉。但,若是世界的每个人都给乞丐一块钱,这名乞丐马上就会跻身上流。 衣飞石目前的状态就是世界首富破产了,以他的眼界人脉,再混一段时间,肯定还是能重回巅峰,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非常穷,身上也就一毛两毛钱揣着。如果世界上人人都给他一块钱,让他做个启动资金,他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谢茂不想让衣飞石过苦日子。 他的偶像崇拜计划,就是打算弄点小功德信仰,帮衣飞石把那一块钱从每个人的手里掏出来。 让衣飞石马上重回圣人巅峰不可能,让他当个小神小仙,神魂迅速强壮起来,这倒是不难。 提及偶象崇拜计划时,谢茂的用词是最好能继续。 衣飞石将戏子视为贱役,出任务时偶尔乔装扮演无所谓,让他长期混娱乐圈,谢茂怕他不乐意。 和强行灌开水的衣飞石不同,谢茂很重视衣飞石的想法,如果衣飞石认为没必要为了尽快稳固神魂去操持贱役,谢茂也不能勉强他。他知道自己对衣飞石拥有绝对的权力,衣飞石就算不乐意,很多时候也不会顶嘴抗议,所以,谢茂在这方面尤其注意,不想委屈了衣飞石。 过几天吧。等开年上班了,我和盛世娱乐的金总约个时间,你去见见他。宿贞从未想过这个计划和衣飞石有什么关系,她理解的是,谢茂多拍几个岳云传这样的电影,也不可能都让衣飞石去拍吧? 容氏财团十多个产业,每个产业的分管大总裁都掌握实权,宿贞想让人家配合谢茂的计划,就不能太颐指气使。当然,她亲自出面约时间,让谢茂登门拜访,盛世娱乐的大总裁金斯文也不敢太拿乔宿贞目前登基不久,处于磨刀霍霍到处扫射的阶段,谁敢在她跟前炸刺,很可能被她拿来立威。 不管是前一个修真大学计划,还是后一个偶像崇拜计划,都离不开宿贞的帮忙。 徐以方见宿贞答应得干脆,全力以赴配合儿子的工作,对宿贞那是十足感激。 她从不将宿贞的支持视作理所当然,在她看来,儿子老欺负小一,小一还把儿子的起居饮食照顾得那么好,现在儿子还吃软饭吃到岳母头上了。虽说都是一家人,小一和贞贞都不介意,但这个不介意不能由她和谢茂来说,作为承惠方,她得念着这母子俩的好。 明天给贞贞熬燕窝吃。贞贞辛苦了。徐以方盘算着。 谢茂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留了个含糊不清的话口:这是我的初步打算,偶像崇拜计划具体怎么实施,咱们从惊蛰的聚会回来再详谈。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跟衣飞石商量。 只是宿贞既然问了打算,他就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初略说了一下。 若衣飞石根本不同意,那就完全没必要去折腾容家的娱乐产业,第二电影尽够用了。 谢茂没有在现场即刻追问衣飞石的意见。这时候问,衣飞石还能有什么意见?就为了不折损谢茂的权威颜面,衣飞石也只能同意。 谢茂留下的话口让宿贞顿生疑窦,刚才还言之凿凿,现在又要再商量了? 她觉得谢茂和衣飞石可能没商量好。然而,衣飞石神色正常,看不出半点异色。就好像他知道谢茂的计划,也支持谢茂的计划,谢茂说等从青城山回来再商议的话也是出于真心考虑,并非托词。 谢茂对衣飞石藏得极深的尊重和维护,外人很难看得懂。 宿贞就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虽说谢茂和儿子共历患难穿越了一次, 谢茂还把珍贵的数千年修为给了儿子,可是,就谢茂那个嚣张霸道尽欺负人的脾气,怎么可能顾及儿子的想法?谢茂若是想要办一件事,衣飞石不同意,那活土匪能当着两个妈妈的面强行逼着她儿子同意吧! 这番话谈完,已经是次日清晨近六点了。 冬日夜长,窗外还黑沉沉的,徐以方见聊得差不多了,说:都去睡一会儿吧。 中午吃饭吗? 谢茂坐着没动。 他是赖上宿贞了:妈,我如今修为不深,小衣才刚刚接了修元,都不方便动手。 宿贞不是很理解,问道:你要对谁动手? 谢润秋。 徐以方呛了茶。 衣飞石也无语了。 宿贞简直无法理解地看了谢茂许久,谢茂依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打算。 他也不是非得让宿贞出手。谢润秋手里握着一枚至高海印,倘若他潜入美国弑父,势必惊动牵甲印,牵扯甚广。谢润秋作为开门技术的第三方提供商,在美国和华夏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既然此次打算走低调民间路线,不开启太子势力,谢茂也不想去和太子解释虫族入侵的事。 所以,为了不惊动外人,他不会亲自去美国杀人。 他会选择咒术。 隔着沧海之远,无视海印之御,以咒杀之。 这世上擅长诅咒、且能干脆利索咒死重重包围之下的谢润秋的人,基本上不存在。 如果要调查谢润秋的死因,宿贞绝对是第一嫌疑人。 没有什么太充分的理由,道理很简单,宿贞会咒术,宿贞是众所周知的天才,既然庸人做不到那些不可思议的事,人们首先怀疑的就是天才宿贞首当其冲。 反正谢润秋被咒死之后,宿贞也会被列入重点嫌疑对象,谢茂觉得,不如就让她去杀算了。 宿贞出身常家,有着很鲜明的隐盟背景,这件事很容易被理解为修真界的恩怨,和国家利益无关。 当然,最重要的理由是,杀爹的过程又不能快进,谢茂不喜欢重新走剧情。 衣飞石低声商量:先生,此事我来办。 你们都去睡觉。宿贞将手一挥,不用操心。 谢茂果然就带着衣飞石回隔壁去睡觉了,徐以方欲言又止地看着宿贞,真心觉得儿子是个棒槌,前两天都好好儿的,这两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哦,对,他穿越了嘛。真是糟心。 从小书房里出来,宿贞轻轻拍着徐以方的背:他已经杀过一 一次了。毕竟是生父。 徐以方轻叹无语。 不麻烦,很快就完事了。宿贞哪有空亲自飞美国去杀人?她确实打算咒杀。 如果是一年前的宿贞,单靠诅咒,绝对杀不了被众多修士保护的谢润秋。有了谢茂这个大BUG在,宿贞从修行方式到修行理念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眼界豁然开朗,法术仅是雕虫小技。 何祝,谢茂从常家咒术领悟出的山川咒术,很早以前就已经反哺给宿贞和常燕飞。常燕飞修雷法,诅咒系窍不通,宿贞却是咒系大行家,闻一知十,进展飞快。 把徐以方哄回房间休息之后,宿贞去了客房,割破谢约翰的手腕,取了一碗血。 睡得迷迷糊糊被挖起来放血的谢约翰委屈死了,他觉得这家人都好偏心,大家都是谢润秋的儿子,凭什么要放他的血,不放谢茂的血?行行好,他现在虚弱得皮包骨了,谢茂还白白胖胖的呢! 算了,那么大一碗血,割依叠的手腕,依叠哪里受得了?谢约翰马上就找回了弟控的自我修养。 宿贞端着那碗子血,回到书房中的密室,取出几件法器,闭目念咒。 宿贞曾经随口一句咒文,就让容舜生出胃癌。 如今拿着谢润秋的亲生血脉,再以法器加持,配上今非昔比的修为,这个死咒威力突破了界限。 谢茂和衣飞石才刚刚回到隔壁家中,二人正准备洗漱上床,躺在床上沟通偶像崇拜计划是否需要施行的问题,一股狂啸而过的阴冷杀机直上云霄,飞入天外。 衣飞石挤牙膏的手都停了一下,她突破了。 谢茂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黑沉沉的夜空漾开一片亮蓝的黎明,刹那间涌动的光亮覆盖了深层的天际。 为了抵抗宿贞咒死谢润秋的这股汹涌诅咒,2020年正旦的太阳,提前升空了。 紫气千里,东方大明。 第548章 两界共主(62) 宿贞诅咒谢润秋之后,谢约翰身上的残魂瞬间挣扎起来。 谢约翰此次住在了主宅别墅里,为了看守他,昆仑也在主宅客房歇下。 主宅里住了两位妈妈,她二人的书房、画室、治疗室,另有助理、保姆的屋子,早就塞得满满当当,一间卧室雷打不动地留给衣飞石和谢茂,谁也不能占用,容舜和童画也占了一间,客房有限,谢约翰和昆仑只能委屈挤在一起。 昆仑作为神器器灵,并不需要睡眠。他拿了一本世界通史,坐在门口翻看。 倒霉的谢约翰才被挖起来放了一碗血,昆仑才帮他包扎好伤口,他才躺下没一会儿,谢润秋的残魂又作祟了。 在免疫咒术的纯阳水出世之前,咒术一直是任何修士都不想招惹的强大BUG之一,其被称之为外道、邪道,正道修士很难有确切的破解之法。因为修为体系完全不同,许多正道修士根本不了解它的仇恨方式,遇到被咒术纠缠的受害者,大多数修士也是眼皮一搭,表示自作孽,我不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斩杀谢润秋魂魄时,还要昆仑将残存在谢约翰体内的残魂带到,方才能一起斩灭。 诅咒就不同了。 宿贞并不知道谢润秋身在何处,她诅咒的就是谢润秋本人。 远在大洋彼岸的谢润秋正在书房喝茶,突然之间露出一丝微笑,心跳骤停,呼吸消失。 躺在宿贞眼皮底下的谢约翰则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昆仑察觉到不对,才起身将书本合上,走到床前时,属于谢润秋的那一缕残魂已经同样死于咒术之下,消失得毫无痕迹。 谢约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汗流浃背满脸晦气。 昆仑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沉默不语。 没落已久的咒术,再次崛起了。 与此同时。 他在大哥身上留了一道欲魂衣飞石提醒道。 他不知道谢茂在未来世界度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几百年,万一先生忘记了呢? 谢茂揉揉头发上了床,半个身子已经埋进了软枕之中,半天才懒洋洋地说:嗯,我知道呢。 这一副粘着床就不想起身的疲倦模样,让衣飞石也舍不得再打扰。 他跟着轻手轻脚上了床,还怕吵着了沾枕即眠的谢茂。哪晓得谢茂根本没睡着,胳膊倏地横过来,将他搂在怀里,找了个彼此都舒适的姿势,这才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 * 谢茂在家里睡了三天。 这期间不吃不喝不起床,偶尔翻身换个姿势,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没了至高海印的惊动,谢润秋之死怎么也牵扯不到谢茂头上,从前登门拜访的军官也都没再来惹事,太子也没有再召见谢茂。反倒是谢约翰和从前一样,在谢润秋死亡之后,他就回了美国。 南海的时空裂缝也很好解决。 衣飞石放出书灵,让她去南海寻找毛绒绒。 他亲自去南海寻找毛绒绒,当然比书灵更快更保险,不过,谢茂在沉睡,衣飞石哪里肯走? 书灵去南海花了点时间,所幸毛绒绒还没来得及遇上龙王,先遇上了千里跋涉的书灵妹妹,听说爸爸和胖爸爸给他准备了大餐,毛绒绒丝毫没有怀疑,屁颠屁颠地驮着书灵妹妹飞奔而回。 回来之后,大餐是没有了,牵甲印也被胖爸爸没收,目前就在衣飞石手里。 毛绒绒很想发脾气,骗子!我的大餐! 衣飞石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封在了书灵的天赋禁阵之中。 谢茂不怪罪毛绒绒丢了牵甲印,衣飞石却有些生气。这贪吃的东西,差一点就害先生在时空裂缝中受伤了!衣飞石不可能怪罪谢茂托大,怪罪谢茂贸然行动,他只能怪毛绒绒和自己。 等谢茂睡饱了睁开眼时,衣飞石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梳理修元,书灵小女娃依然满地爬。 先生醒了。 衣飞石随之睁眼,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送到谢茂身前。 这几天他不管做任何事情,总有一缕精神牵挂着谢茂,哪怕修行时也没放下,随时都能起身伺候。 三天三夜没进饮食,身体有些轻微的脱水,谢茂正觉得渴。衣飞石将软枕垫在他身后,喂他喝水。谢茂又不是残废重病,并不需要这么细微的照顾,不过,衣飞石坐在身边,他顺势抱住,喝了半杯水,翻身就把衣飞石摁在了床上。 废话少说温存了片刻,心满意足的谢茂才赤脚钻进了卫生间,将积攒三天的水放出来。 衣飞石给他准备好更换的衣物。 谢茂洗漱之后才从裕室里出来,任衣飞石伺候更衣,问道:有事么? 大哥回美国了。书灵把毛绒绒和牵甲印带了回来。衣飞石说。 除此之外,没什么事。 谢茂换好衣服,拉开紧闭的窗帘,明媚的阳光霎时间倾洒地。 大年初四的上午,天气特别好,阳光普照。 谢茂看着窗外熟悉的草木,远处熟悉的风景,还有机场来来去去起降的飞机。直到此时,他才仿佛真的从六千年后的荒唐世界里穿越归来。 这个世界,没有虫族,没有生蛋的男人,还有各色各样鲜活可爱的女人。 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先生,先吃饭吧?衣飞石问。 嗯,吃饭。家里有吃的吗?谢茂暂时不想去主宅,他有事要和小衣单独说。 有。衣飞石一直预备着吃食,他还记得谢茂已经吃腻行军饭盒了。 和往常一样,二人一起进了厨房。 衣飞石把主宅厨师准备好的半成品菜肴取出来,该蒸的蒸上,该煮的煮上,没多会儿就拼了半桌子。谢茂就坐在厨房的料理台前,一边吃饭,一边晒着冬日暖洋洋的太阳,阳光下的一切都显得无比清晰可爱。 你偷偷瞧我好几次了,谢茂将酸汤鸭头拆开,啃里边的鸭脑,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衣飞石正埋头替谢茂裹春卷,真没有偷看谢茂。他也犯不上偷看,正大光明就能看。闻言有点懵,我什么时候偷瞧了? 谢茂说的却不是现在。 我知道你心里嘀咕什么。我在未来没待很久,谢茂给了个准确地数字,十三个月。 十三个月,一年一个月。这当然不能算很短的时间,普通人一辈子又有多少十三个月?不过,和衣飞石设想中的几年、几十年相比,这段时间就确实不算很长了。 衣飞石把包好的春卷放在小瓷碟里。谢茂顺手捡了一个吃,觉得味道恰到好处。 春卷这东西口味比较独,蘸多少酱,裹几样菜,全凭自己高兴。往日谢茂就只吃衣飞石包的春卷,别人包出来他总觉得味儿不对。 谢茂只吃两个春卷,衣飞石包好就去洗手了,他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 我是有些担心。衣飞石承认了自己的偷瞧。 容苏苏把虫族母星砍没了之后,局势一直很紧张。我身上带着她几千年的修为,回来一趟要重新整理五行顺序谢茂向衣飞石解释。 先生做事自有考量,不必向我解释。衣飞石回来坐下,给谢茂盛汤,我只是担心,您独自在外没人随侍。行军饭盒都吃腻了, 您是吃了多少苦? 我也想你。 谢茂说。 衣飞石还能怎么办?只能帮着谢茂拆鸭头,给他找脑子吃。 我打算谋划一下隐盟盟主的位置,不过,你看,你和我看着都挺年轻,自己出面去打架,又显得挺不尊重谢茂指了指衣飞石。衣飞石现在有容苏苏几千年的修元,吊打隐盟不在话下,可也显得太过欺负人了。 我原本还挺头疼,常燕飞是常家人,容舜修炼上总不开窍,刘奕倒是年纪修为都挺合适,不过,他是鬼修,隐盟里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容易揪这个篓子。 这孩子怎么样?谢茂指了指依然在地下爬的书灵小女娃。 书灵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长,一直是不到三岁的模样,相比起走路,她更喜欢在地上爬。 您让个三岁的孩子去吊打世家弟子,好像也不是很尊重吧?衣飞石眼也不眨地说:先生说得有理。不过,她是灵体,若要以门下弟子行走,得给她做个身体才行。 书灵听他们议论自己,爬过来抱住椅子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巧克力。 她爱吃巧克力。 谢茂笑道:待会儿去奶奶家吃。 书灵偷偷看了衣飞石一眼,又往谢茂腿边拱:毛毛。 衣飞石对毛绒绒生了气,把毛绒绒关起来,书灵不能违背衣飞石的命令,但是,她知道衣飞石听谢茂的话。想要把小伙伴毛绒绒放出来,就得找谢茂帮忙。 谢茂掏出一块巧克力,书灵马上就把毛绒绒抛诸脑后,认真地开始拆糖纸。 心智究竟幼弱了些。谢茂也挺头疼,身边没个合适的弟子,也不好带着去打江山。 衣飞石明白谢茂此时的难处。容舜自然是极其被看重的首徒,可容舜修行还没入门,年纪看上去也不合适。谢茂需要一个顶好只有 十岁左右的小徒弟,不能太蠢,修为不能太低, 能让外人觉得,谢氏传承确有非凡之处,以此打动众多二流、三流的隐盟家族。 先生,您觉得,铠铠如何?衣飞石问。 书灵没有身体,铠铠也没有身体。然而,论心智,铠铠比书灵成熟太多。 您曾替我做了一具身体,我如今也用不上了,可否请您赐予铠铠?衣飞石试探地问。 铠铠没了实体,衣飞石一直觉得很对不住它。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厚着脸皮向谢茂要东西。 谢茂在未来时代给衣飞石所做的那具身体,用材无比珍贵,若是多养几年,只怕都能生出灵慧来。正是因其珍贵,衣飞石乞求时也带了两分不好意思。他现在穿上了石一飞的皮囊,若有朝一日回到云上,云海神殿里也有他的仙身圣体,根本用不上谢茂做的躯体。 察觉到衣飞石这一分小心翼翼,谢茂还能拒绝吗?他一句不问,答应道:当然可以。 于是,失去身体多年的铠铠,终于重新得到了一具新身体。 那具身体没有具体的五官形状,铠铠被唤出之后,两眼冒精光地朝着那具身体扑了上去,随着铠铠自身的意识一点点强盛,原本成人模样的身躯一点点缩水,最终定格在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上。 铠铠的面目就和他当初现身哄骗谢茂时一样,少年英俊,带着几分与衣飞石的肖似。 他幻化出的衣裳来自天外,长衫箭袖,顶戴小冠。 错眼一看,谢茂竟恍惚见到了少年小衣的模样铠铠是附灵, 和衣飞石相似是理所当然。 嘶。谢茂有点牙疼了。 长得和小衣这么像,带出去容易出事啊。 果不其然,不等他把铠铠带出门,下午带去主宅,徐以方就愣住了。 宿贞更是毫不客气,皱眉道:容锦华? 的又一个私生子? 是小衣的器灵。和小衣亲近,化人时就朝着小衣的模样长了。谢茂含含糊糊说了几分真几分假,他总不能说这是小衣的附灵,要让宿贞知道衣飞石是一件衣服,这妈可能得疯了。 不过,谢茂很自得于自己炼制躯壳的本事。 铠铠的灵体投入炼制的身体之中,以宿贞如此毒辣的眼光,也没看出来他不是真人。带出去骗那群没什么见识的隐盟世家,应该是足够了。 惊蛰那日,我和小衣带他去青城山。 谢茂说。 铠铠收起自己的顽皮性子,乖乖地向宿贞和徐以方行礼太太好。 按道理说,铠铠是衣飞石的弟弟,非要说是弟子,就得矮一辈儿了。 拿了两位太太给的红包,铠铠就跑到了昆仑身边,一口一个大兄,昆仑也很意外,这孩子自来熟么?不过,同是器灵,到底存了几分亲近之意,铠铠非要在他跟前转悠,他也不嫌烦。 谢茂把自己想培养的几个人数了数,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童画身上。 想好了吗?什么时候搬回来养胎?谢茂问。 容舜和童画都很意外。谢先生怎么对他们的小日子这么关心了? 唯有参与了四人谈话的徐以方、宿贞和衣飞石知道,谢茂关心的不是他们的小日子,而是童画肚子里的容苏苏。就冲着容苏苏留下的那一枚玉珠,强健了衣飞石虚弱的身体,谢茂就绝不会亏待她。 第549章 两界共主(63) 初略制定计划之后,谢茂就等着惊蛰那日跟着宿贞去青城山见世面了。 和前次忙忙碌碌准备虫族资料、预备筹建特事办下属的修真大学不同,这一回, 谢茂的日子过得相对清闲。铠铠的出现给他省了很多事,闲下来有空,谢茂还能跟衣飞石牵手约会培养感情。 铠铠只是偶尔脑抽,正经智商不低。他穿上谢茂炼制的皮囊,也不需要谢茂怎么管教,自己去把灵体和身躯的关系处理好了,衣飞石提点两句要害,他就明白自己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别的不说,角色扮演这活儿他干得真心不错,装了几辈子系统都没被谢茂看出破绽来。 真正说到养孩子,谢茂操心得更多的是容舜,连算搭头的常燕飞随便指点一二,也不怎么费心。 容舜于山川咒术一道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惹急了谢茂,差点被狠揍一顿。 然而,揍能有用吗?不是容舜不肯学,也不是容舜学得不认真,就是学不会。道理我都懂,细节也做得一丝不苟,偏偏就是咒不起效,您说咋办吧? 眼见容舜被逼急了,揣着宝宝的童画也跟着上火,两口子半夜睡不着,开着灯一起研究咒术。 这日,徐以方才起床不久,下楼预备吃饭,家里的助理李女士就来汇报太太,出事了。 怎么了呢?徐以方不是宿贞那样风风火火的个性,李女士来汇报的事情,肯定和儿子们没关系,既然和儿子们都没关系,能有什么大事? 她慢条斯理地扶着栏杆下楼,步态优雅轻缓,发夹上坠着的一粒珍珠都没晃一下。 门外草都枯了。李女士似是强忍着惊吓,尽量镇定地说。 徐以方想了想,觉得起床时是觉得哪里不对,好像窗外景致有些不同。不过,她没顾得上欣赏风景,因此也没有太留意。这会儿听李女士说得古怪,也不着急去餐厅了,先往客厅看了一眼。 客厅里有大扇的观景窗户,窗外的草木绿植都是容氏旗下的一流景观设计团队布置。 原本宿贞独居时,因常常出差,家里长时间没人也不怕折腾,所以四季换景,春夏秋冬从客厅看出去的景色都不相同。徐以方搬进来以后,她常年在家,出门一趟撑死了三两天,再换景观挖树填坑实在嫌吵闹麻烦,整个园林的景观画稿就用上了长期设计,窗景有大半年没换过了。 现在隔着巨幅窗扇往外一瞧,那可不得了了,屋子外边就跟世界末日一样,草木全都枯萎了! 她立刻意识到,这事儿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宿贞昨天出国了,家里能解决这事儿的就是几个孩子,她想给儿子打电话作为一个妈妈,遇事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找儿子。 我手机呢?徐以方问。 助理连忙递上手机,徐以方在拨通谢茂电话之前,看了一眼时间。 上午八点十一分。 儿子就算睡醒了,这会儿大概也没起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单身狗睡醒了在床上玩手机,谢茂他用得着玩手机吗? ! 常先生呢?徐以方又问。 李女士说:常先生昨晚没回来。 给昆仑先生打电话,请他过来一趟。徐以方说。 常燕飞住在主宅,昆仑则一直跟着谢茂、衣飞石住在隔壁,若非必要,徐以方尽量不找昆仑,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五分钟后,昆仑就到了。 太太,这件事您不必担心,是咱们自己做的。 昆仑在外边看了一圈,整个园子的草木都废了,死得透透的,连土壤里的肥力都席卷一空。 这是诅咒。他不太喜欢这种力量,万物生而有灵,不止胎卵湿化,大地山川也有生命。这诅咒的邪恶之处,在于把所有的生命力都抽光了,草木死了,泥土死了,连与之连接的大地灵脉都死了一片。 昆仑印是法则神器,携天地钧旨,钤万物以神威,主要力量在于封禁。他本身没有再造生息之力,面对这一片被诅咒过的惨像,昆仑也是束手无策。 这地方没留下什么遗患,枯萎的草木和地下土壤都能碰触,太太使人来整理就是,不需要特别处置。昆仑安慰道。 谢茂正习惯地粘着衣飞石赖床时,听见了哗啦啦枯木倒地的声响。 他摁开窗帘,这才发现满地都是工人。大约是被刻意关照过,他和衣飞石寝室附近没什么人,但是,窗外草木枯萎,泥土中生机断绝,远处还有麻利地清理着园子的工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谢茂不禁摇头:真没救了。 衣飞石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拿走谢茂手里的遥控器,嗓子因缺水略沙哑: 咒术的修行很挑剔心性,便是学不会也不能怪罪阿舜。我主修拾鬼术,别的功诀法门,先生也不曾少教给我。他如今学不会山川咒术,先生教他一些别的功夫,也是两不耽误? 咒术确实是容舜主修的功法,衣飞石有来自未来的经验,谢茂也知道六千年后容舜的成就。 无一例外,容舜皆以咒术封神 衣飞石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情势所迫,到了那个临界点自然就学会了。与其纠结主业不习的问题,不如先把选修课上起来。作为谢茂认定的首席弟子,容舜若是打不过师弟们,这日子怎么过? 谢茂在被窝里抱住衣飞石,扶着他的腰身慢慢磨蹭,算了,懒得想了,专心小衣。 二人埋头温存了片刻,衣飞石正享受时,抱着他的谢茂到底还是想不通,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边怼他一边嘀咕:这添香的红袖都会写诗了,少爷还懵逼呢!什么玩意儿! 把衣飞石弄得哭笑不得,有点气氛都毁没了。 接下来的温存也没见谢茂多用心,二人第一次草草了事下了床,谢茂在浴室洗漱时还不怎么爽快地吩咐衣飞石:给容舜打电话, 叫他过来。不许带着童画。 这一副要找事儿的样子。 衣飞石没有打电话。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走近浴室,说:先生,在未来,阿舜是咒术的唯一承继者。 君上所统治的诸天诸世界里,咒术没有太大的生存空间, 因为,君用惊蛰春雷枝酿出了一种能够免疫咒术的大杀器纯阳水。任何人服下纯阳水之后,就对诅咒彻底免疫。 容舜在未来当然不叫容舜,他姓姚,舜是他祖上某位老祖的谥号,姚家的咒术传承非常古老。 纯阳水出世,无数咒术世家纷纷没落,容舜所在的姚家遭遇最为惨烈他们的仇家服下纯阳水之后杀上门去,咒术失去威慑力,姚家满门尽殁,只有容舜游学在外逃过一劫。 容舜花了四年时间,将仇家一一杀光, 他最终找上了谢茂。 他也要找谢茂报仇。 结果也没什么悬念,黑化的容舜并非真黑化,他讲道理。那时候的君上还不是君上,脾气还挺好,轻而易举捉住容舜之后,也没有顺手捏断容舜的脑袋,坐下来好好跟人家聊。 两人聊了半个晚上,容舜抱着原打算刺死谢茂的匕首哭得稀里哗啦,擦擦眼泪就要离开。 君上问他去哪儿? 哭懵逼的容舜无处可去。 于是,他就成了谢茂的大徒弟。 容舜算是谢神府唯一一个带艺投师的弟子,还深得君上喜欢。 君上教了他很多东西,他也学得很认真,进境非常快。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没落的家族,将君上教授给他的一切知识,都用于反哺自己家古老的传承。 在世上所有咒术世家都逐渐消失的数千年后,容舜成了唯的咒术承继者。 他的坚持也并非毫无希望。 在师徒二人彼此深入了解之后,君上信任他的品性,把纯阳水的配方和制作原理都教给了他。 他成为了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无视纯阳水、依旧能咒死人的咒术师。 毕竟,若纯阳水是君上给所有咒术师的口口,被咒者的解药,容舜近水楼台弄到了纯阳水的配方和制作原理,想要绕过这道屏障就很简单了。 谢茂从未来带了许多修真知识下界,唯独没有带来咒术,因为谢茂确实不大会。 他正儿八经是在宿贞咒杀容舜的时候,跟着常燕飞反推现学的。 衣飞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谢茂也没有找到重点:你是说, 我不是咒术师的祖宗,容舜才是?别的不提,就咒术修行上而言,轮不着我教他? 这是故意说怪话了,还是对容舜学不会咒术的时耿耿于怀。 衣飞石无奈地说:心思纯善之人,学不会咒术。 真的不想跟先生这么说,可是,这是咒术界的常识,先生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谢茂刷牙的动作顿了顿,慢慢吐出一口水,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长出来的胡茬,拿剃须刀剃干净之后,才说:知道了。 这反应真不能算太正常,衣飞石上前抱住谢茂:先生。 谢茂拍拍他的屁股:去洗澡。 洗手台的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水。 衣飞石从背后抱着谢茂,哗哗冲起的水流突然漾起一片水花,在半空中凝固。 柔软的水流彻底违背了物理法则,在空中凝聚成阴阳鱼的模样,阴中一点阳,阳中一点阴,抱阴负阳,冲炁而生万物。 这是世间的真理。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这世上,完全的善,完全的恶,都是不正常的,不可能长久地存在。 谢茂和宿贞能学会咒术,不代表他们是坏人。 容舜从学不会咒术到后来心态改变成咒术大家,也未见得一定是坏事。 道理谢茂都懂,衣飞石也不敢对先生进行说教,他只能玩个小花样,希望谢茂能放弃那片执念。谢茂伸手,指尖在水花凝成的阴阳鱼里搅和了一下,原本界限分明的阴阳鱼霎时间混混沌沌,化成一片。 我毁掉白玉如意之后,回到六千年后,盒子里出现一枚剑形法器。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谢茂轻轻握住那片悬浮的水花,原本凝聚的水瞬间崩碎,淅淅沥沥淌了手。 这代表着历史的惯性无比强大,想要改变未来的走向非常困难。 毁掉了白玉如意,它会自动出现一把剑形法器进行填补。我回来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和结局,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可是,就算我在今天杀掉了他他目前所存在的意义,也不过和那枚被我毁掉的白玉如意一样。杀了他,未来世界随时都可以自动填补出另一个他。 这种改变对大局无关紧要。 但是,对身处局中的相关者来说,一些细微的改变,就能挽救他悲剧的一生。 衣飞石静静听着,相信谢茂不会无的放矢。 让容舜尽快学会山川咒术,这对容舜一定很重要。只是,他也不明白,人心是世上最伟大的东西,哪怕圣人也无法改变人心,谢茂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让容舜纯善的心灵变得有瑕疵? 我去给阿舜打电话。衣飞石不再劝说。他原本就该尊重谢茂教训徒弟的方式和意图。 另一边。 挂断电话之后,容舜还没怎么样,童画急得都要哭了:叫你去老师那边?不是妈妈那儿吗? 没事的,你一夜之间把花草都杀光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先生和老师要问问也是正理。 容舜说着便起身换衣服。他从小就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跟童画在一起之后,终于还是被带跑偏了些,在家窝着就穿着背心,怎么舒服怎么来。 搁往日两分钟就能出门,现在还得更衣打理,稍微花费些时间。 童画紧张地围在他身边,给他出馊主意:那要不然,你就说外边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你咒死的!反正咱俩住一个屋,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对吧? 你也别说死了,就说你这个咒术时灵时不灵,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 这样先生要是查问你,让你再咒一遍试试,你就说太紧张不灵了!必须不紧张的时候才能成功。咱不怕,咱俩谁跟谁呀?以后我也可以帮你作弊,专门当你的枪手。 舜哥,舜哥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事急丛权,这也总比一直学不会老被训斥好吧? 容舜已经穿好衬衣,吹好头发,回屋里取手表戴上。 他对童画一向耐心,一反常态始终不搭腔,就是不同意童画的意见。 童画更着急了,说:谢先生这些天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眼看就是午饭的时候,不去妈妈和阿姨那边,专门叫你去那边问话,是不是要揍你?前天他还说你太笨了,要给你开窍。我看见了,客厅里那么长一根手杖,可不得打坏你? 容舜绷着的脸色终于破功了,被她的臆测逗得想笑。 先生开玩笑呢。那根手杖是他送给爷爷的礼物,不是用来打人的。容舜捏捏童画都急得红起来的小鼻子,柔声道,放心吧。 先生脾性好着呢。再说,就算先生要揍我,老师不还在么? 童画被他点一下就有点晕陶陶的,等到容舜再低头亲她一下,她就更晕了。 那边容舜趁机出门,人都走出去二十米远了,童画才醒过神来,气得踢门:你骗谁呢! 先生要是揍你,老师不给他加油助威才是见鬼了!反过来如果是老师生气了,先生说一句话,大概率能劝得住。童画气咻咻地,油盐不进,死脑筋,被先生打死了活该!我才不给你收尸! 容舜回头冲她做个鬼脸,一溜小跑朝着谢茂和衣飞石的别墅奔去。 在园子里干活的工人们都面面相觑,这是咱们高冷优雅的小容总裁?不能吧?可能是小容总裁的亲戚?堂兄弟什么的?反正肯定不是小容总裁! 第550章 两界共主(64) ... 书房总共有两间,原本是预备谢茂和衣飞石各人一间, 忙碌公务时互不打扰。然而二人之间没什么秘密可避讳, 很多时候窝在卧室外边的起居室里就把事情办了, 很少专门使用书房。 容舜过来的机会也很少, 大多数时候在主宅那边就把事情沟通了,就算来也只在客厅里坐坐。 书房布置得很简单,因使用痕迹少, 看上去没什么人气, 像个样板房。 唯独谢茂所在的那一角, 温馨清静,充满了烟火气。 和想象中谢先生坐在书桌一边, 满脸严肃等着训斥自己的场景不同, 谢茂坐在靠近书柜那一侧的阅读沙发上, 边几上放着茶水点心,谢茂右手拿着阅读器, 左手还在碟子里找核桃吃。 衣飞石将容舜带进门, 请他在谢茂面前的沙发坐下。 容舜不敢坐。 先生, 我来了。容舜乖乖地站着, 躬身施礼。 来了, 坐吧。谢茂再次邀请。 师长吩咐了两次, 再不坐就是失礼了。容舜在谢茂下首的沙发坐下, 尽量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先生恕罪。园子里草木凋零是童童的咒术所致。我很惭愧。 这不怪你。你老师说,心思纯善之人学不会咒术。你知道,我这一点咒术也是现学现卖, 那日在正定医院照着常燕飞给的法本反推而出,这细节我不曾顾及,这些天始终督促你修行,为难你了。谢茂说得很诚恳。 容舜曾向咒术大师宿贞请教,咒术挑心性的常识,他也早就知道。 只是,这件事真的不太好说。如宿贞这样早就知道的也罢了,谢茂是半路出家,用山川咒术咒死了两个海族王者,你跟他说,他就是心思邪恶才能学会咒术,他能怎么想? 别说容舜不敢提,连衣飞石几次看着谢茂催促训斥容舜都没有主动解释。直到今天谢茂被气坏了,眼看真要对容舜下狠手责罚,衣飞石才硬着头皮细说此事。 这话题容舜不止不敢主动开口提,他连接都不好接,怎么接?跟谢茂说,对啊,正是这个道理。我主要就是太善良了,为了学会您教我的咒术,以后我努力坏一点? 他只能起身微微躬身,表示领会到先生的关怀了。 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咒术的事。你最近手里事忙么?谢茂问。 忙也说不上特别忙,一直也没闲着。 特事办一摊子事甩不开手,容氏那边也要配合着宿贞的安排。 自从童画怀孕之后,容舜就很少再出盛世安全集团的安保任务了,只负责处理一些决策上的工作。然而,小容总裁是盛世安全集团的金字招牌,他的团队一直是最好的团队,有一些连容氏都要客气三分的客户点名要容舜去服务,容舜也只能换装备去出个短差。 容舜是整个家里当之无愧最忙碌的人,父亲的工作,母亲的工作,自己的工作,还有怀孕的老婆,年迈的爷爷奶奶,外带总是追着他学怎么也学不会的咒术的老师们 有时候,他都恨不得一天有72个小时。 是的,48小时也不够花! 容舜将所有繁杂劳累的工作,都归纳为四个字:都是常务。 谢茂也考虑到了容舜的难处。长房嫡子不好当,架得起势管得了事的总裁更不好当。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特事办这边给你放三个月假,暂时不要履职了。宿妈妈那边你也请假。其他工作拨得开吗?这个其他工作,主要是问有没有指定让容舜去当保镖的大客户。 通常这些无法拒绝的大客户都带着官方背景,徐先生主政之后,太子重斥贪腐,原本许多退下来的老领导给家里上下都配了保镖,以前直接从现役调人,现在不行了,只能找退伍的,这势必有了巨大的落差,原因很简单,现役有后勤保障,退役之后就没有后勤装备了,很多管制器械的使用需要证件,没有单位资质拿不到,弄个保镖容易,弄个带枪的保镖那是得真花功夫。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舜入主盛世安全集团也是赶上了这么个好时机,往前十年,各位领导在现役士兵随便挑的年代,他也就赚点大商人的保镖钱,压根儿搞不出什么价值几千万的安保服务。 容舜接的单子都是短差,他不提供长期安保服务,他的长期安保服务也没人享受得起。 初到新古时代的谢茂除外。 宣先生下星期要去华府,初二就打电话来预约了。容舜顿了顿,我让张伟强带队也行。 有个重要客户,预定安保服务的时间很凑巧,根据他的身份背景判断,他下周去美国可能和谢润秋的死有关系。当然,不管什么重要客户,我都可以推了他的预约。是否推掉这个预约,主要取决于您吩咐给我的差事是什么,两者相较,哪个更有价值。 容舜没有一口咬定行或者不行。 倘若谢茂吩咐他必须拨空,他二话不说必然照办。现在不是在商量么? 谢茂听得懂他话里委婉的意思,解释道:我认为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工作上能放的暂时放下,不能放的,我把昆仑借给你。别的事不敢说,昆仑印当保镖是尽够用了。 是,谢谢先生。工作上安排得开,就不必劳烦昆仑了。容舜说。 谈妥了容舜的假期,谢茂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一个人名。 你去找这个人,不要惊动,最好能和他一起生活几天。谢茂说。 容舜拿到纸条看了一眼,单从地址上看,那人所生活的地方很荒僻贫穷。容舜自幼锦衣玉食,不代表他不食人间疾苦,他的工作使他去过世界上最贫穷混乱的地区。谢茂给的地址在国内。这些年来政府的精准扶贫力度很大,国内穷困地区再贫穷也是有限度的,容舜也没有想太多。 是。容舜继续等着谢茂吩咐。 谢茂让他准备三个月假期,却只让他和目标人物生活几天,可见此次任务只是个开端。 谢茂已经挥挥手:你先去吧,回来再说。 容舜一头雾水,架起那么大的势来谈话,他还真的有些担心被揍一顿,哪晓得两句话说完就结束了,他从别墅里出来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兜里多揣着一张纸。 强哥,帮我查个人。容舜把目标信息发给了张伟强。 远在千里之外的目标,想查起来并不容易。张伟强查到了容舜发来的地址,位置在桂省西北的某个乡下小镇,户籍记载有姓兰的一家四口,但是,没有容舜想要查的兰小何这个人。 那地方实在太偏僻了,想要派人去核实情况,来回也得大半天功夫。 当天中午,容舜就登上了前往桂省的飞机。他决定亲自去看,谢茂不可能故意耍他。 飞抵桂省首府机场之后,容舜换乘动车,下车之后,又坐上了张伟强安排来的汽车,晃晃悠悠开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开到了乡下,司机把车锁好,竟然还跑去租了两个摩托,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带着容舜蹦达了快一个小时。 容总,前面那家就是了。司机摘下头盔,指着一间年深日久的砖房。 容舜知道乡下地方条件艰苦,出门时特意换了双好走路的鞋,穿得也很低调。 不过,像他这样肤白脸俊身材挺拔的年轻人,不说乡下,在城里都很少见,站在天气灰蒙蒙仿佛快要下雨的夜色中,衬得夜色都明亮了起来。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摩托突突的声响在空旷的乡下十分刺耳,惊动了不少看门狗狂吠。 听见敲门声,农家小院主人来开了门。 本有几分不耐烦,看见门口站着容舜这么一个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小帅哥,抱着孙子的小阿姨想要翻的白眼硬生生憋了回去:你找谁? 请问是兰家吗?容舜问。 这一片都姓兰。小阿姨习惯了直来直去的语气,不会客气也不会用敬语,为了表达自己对陌生来客的欢迎,她用谈话内容来表达自己的热情,我们这里是汉人村子,起先是两兄弟来这里讨生活,开枝散叶,慢慢地就有了这个村子,后来日本鬼子来了,果党抽壮丁 这么说下去,可能要说到天亮。容舜礼貌地笑了笑,小阿姨被他笑得心跳加速,滔滔不绝的诉说终于停了半句,容舜趁机问:请问您知道兰小何这个人吗? 小阿姨欢愉的表情顿时就多了几分尴尬,这代表着兰小何这个人,让她感觉到不愉快。 你找她?小阿姨指了指院墙另一边,那儿。 谢谢阿姐。容舜客气地说。 一句阿姐,让小阿姨又高兴了起来。她今年四十三岁,已经抱孙子了,被小帅哥感情诚挚地叫一声阿姐,是这辈子都没感受到的尊重。她一辈子能听见的招呼,是父母呼喝的丫头,丈夫不耐烦的婆娘,儿子暴躁地那声妈,儿媳妇都横着眉毛挑剔她,叫婆婆去看孩子 容舜已经转身去找兰小何了,小阿姨二话不说,把门一带,趿着拖鞋抱着孙子就跟了上去。 村里人看热闹都这样,有外人来找你家,我看看怎么了? 院墙外,是个彻底不同的世界。 小阿姨家的砖房已经显得老旧,和沿海城市新农村修建的三层小洋楼完全不能比。 容舜在司机指点时,看见小阿姨家的砖房,已经感觉到贫穷。他完全没有想过,小阿姨的旧砖房隔壁,那一片看上去根本不能住人的断壁残垣,居然也能算个家? 那是一栋年久失修直接坍塌了大半的房子,两家宅基地在一起,砖房也应该是一起修建的。 所不同的是,小阿姨家的砖房一直有人打理维护,旧砖杂着新砖,看着有些破,毕竟是人住的地方。隔壁那间砖房则塌了大半,到处都是散乱的砖石泥土和垃圾,还有杂草。 小阿姨说这里住着人,容舜仔细在黑暗中寻找,才从黑漆漆的角落里,找到容人栖身之所。 那是仅有的半片屋檐,斜搭在墙角。底下用板凳和拼凑的木材撑着几块废弃的门板,上面铺着烂席子和两床脏得打结的烂棉被。这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足半米之外,用废弃的红砖搭了个临时灶台,一口摔烂了半个耳朵的铁锅架在上边,烧得烂朽黢黑。 最让容舜诧异的是,这样窘迫的环境里,竟然还有几个孩子在无处下脚的垃圾院子里玩耍。 背后小阿姨一手抱着孙子,扯着嗓子喊:易老二,有人找你们家小何! 一个穿着旧棉袄头发乱糟糟的妇人走了出来,警惕地说:薛桂娟你少管闲事!二娃,三娃! 两个半大孩子应声而至,冲到小阿姨身边,也不管她是否抱着孩子,推搡着让她快滚。 小阿姨自然是经验娴熟,一手稳稳地抱着孙子,一手揪住两个半大小子狂揍。 容舜看得目瞪口呆。 被易老二召唤出来的二娃大约十四五岁,三娃也有十岁往上,这年纪的少年人战斗力已经很强悍了,小阿姨毕竟只有一只手,打了一会儿打不过,干脆把孙子往地上一撂,一把揪住二娃的蛋蛋,狂扇三娃耳光,嘴里还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雷莉,雷莉!快点来哟,妈要被打死了 她下手也太黑了,容舜看着二娃失力惨叫,连忙上前:阿姐,阿姐松手。 邻居吵架,万一把人家孩子蛋蛋捏碎了,这算怎么回事? 有了容舜上前拉架,三人瞬间就被拆成两方,容舜还有空把扔在地上的孩子抱起来,那孩子也皮实,睁着好奇地眼睛四处看,鼻孔下淌着两道浓鼻涕。 小阿姨叫了半天,她的儿媳妇也没有出来帮忙,好像根本没听见。 反倒是易老二这一家的孩子全部冲了出来,大大小小四五个,最小的大约才刚会走路,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哥哥姐姐冲上前,她也跟着冲,半途绊了一跤摔得哇哇大哭。 容舜才把两家拆开没多久,两边又撕上了,小阿姨大战二三四五六娃,七娃在地上哭。 这一片混乱让处理过无数棘手局势的容舜都惊呆了,他简直是大开眼界。 好不容易再次把两家拆开劝和,容舜把孩子还给小阿姨,小阿姨才理了理头发,冲那片烂房子里翻了个白眼,说:易老二,等我们老兰回来了,你等着。 易老二没有参与战斗,是因为她看不见。 她是个瞎子,白天只能看见一点儿微光,晚上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小何不会通灵,你不要听别人瞎说。易老二警惕地拒绝容舜进一步接触。 容舜看着这一群穿着脏棉服凉拖鞋,脚趾和脸上生着冻疮,时不时吸着鼻涕的孩子,说:我是萌豆基金的调查员,主要负责一线核实资料。易女士,你们家他努力看了看,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乱糟糟地穿着打扮,根本分不清楚男女,不是只有四口人吗? 宿贞主持的萌豆计划是针对乡下女童的助学就业项目,暂时还没能铺设到桂省西北的偏远小村来。不过,国家的精准扶贫计划一直都有,易老二对此是比较熟悉的,她把容舜当作政府公务员了。 我们不去镇上住。这里还能种点土豆吃,镇上吃什么?易老二没好气地说。 去了镇上,政府安排上工,一天到黑上班,咋个照顾孩子?她是个瞎子,又看不见东西。政府说可以安排她去学盲人按摩,一个月起码五六千,她才不信,钱那么好赚?就是想把她一家哄到镇上,等她们不是贫困户了,政府就不管了,以后饿死都跟政府没关系。 现在乡下住着,种点土豆,每年政府都要发钱发种子,实在没吃的了,去村干部家里打滚,政府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饿死。 不是让你们去镇上住。就是如果你让女孩子去上学,每年都可以领钱,如果你家的女孩子成绩好,修够学分,到年龄了,我们也可以安排工作,定向培养。容舜借用了这个身份,不厌其烦地解释,否则,他用什么理由接近这家人?还要和兰小何一起生活几天。 易老二吃惊地说:为啥女娃上学领钱?男娃不能领钱吗? 容舜知道和她没法儿讲道理,说:这是规定。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上学太远了。易老二念叨,又问,能领多少钱? 容舜对萌豆计划了解得不多,这会儿也能耐着性子跟易老二瞎扯。他荷包是鼓的,福利随便瞎开也无所谓,撑死了这个村、这个镇的女孩儿读书就业花费他全包了,能花他多少钱? 聊着聊着,容舜肚子咕咕叫了。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快九点了,容舜中午在飞机上吃了点,接下来都没吃上东西。 二娃!易老二喊。 三娃吸着鼻涕过来:二娃鸡儿痛。被小阿姨捏了蛋蛋! 这都过去快半小时了,还不舒服?容舜连忙说:我去看看。不行赶紧送医院。 跟着三娃找到二娃时,那孩子正在地里扒土豆,哪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二娃看见容舜有点讪讪,三娃则对容舜抱以崇拜之心:叔叔你也吃点。我们用灰焖土豆,我去给你要点盐。 二娃是个老实个性,三娃明显比较活泼。 容舜蹲下来跟他们一起刨土豆,问:兰小何是你们谁? 她就是。三娃把一边擦鼻涕一边挖土豆的四娃拖了出来,他对妹妹毫不客气,直接揪衣领,仿佛这样能在容舜跟前彰显他的权威和本事。 容舜知道兰小何是易老二的孩子之一,他本以为是还未出现的大娃。 哪晓得谢茂让他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瘦弱难看的小姑娘。兰小何个头不大,头发稀疏发黄,脏成一绺一绺,脸上挂着冻疮,颧骨高耸,完全没有孩子应该有的婴儿肥,也就比难民看着好一线。 你几岁了?容舜问。 兰小何低头不语,鼻涕流出来了,她就吸一下鼻涕。 容舜已经快要被这此起彼伏的吸鼻涕弄疯了,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现在全都是鼻涕。 你去镇上买点感冒药,吃穿用的也稍买一点。容舜吩咐司机。 他要资助这家人很容易,但是,谢茂的要求是和兰小何在一起生活几天,显然是要他近距离接触兰小何的生活,而不是让兰小何接触他的生活。何况,救急不救穷。政府都救不了这家人,他怎么救?一辈子养着? 司机离开之后,容舜继续和兰小何套近乎,兰小何始终不说话。 没多久,易老二又在院子里大叫三娃,三娃跳起来,说:叔叔,我去拿盐! 兰小何这边油盐不进,一时半会儿不会有进展,容舜也不好背着家长长时间和孩子私下接触。再则,他也得去交代一句,说二娃没事。 他跟着三娃一起回去,说明了情况,又说天色晚了,他可能要借住。 易老二正在给容舜煮吃的。 黑漆漆的屋子里依然没有点灯,这里没有电,他们家也交不起电费。 易老二是瞎子,她做活儿都是摸着做,也不需要点灯。灶台上有个发黑的不锈钢浅口碟,里面放着两个鸡蛋。那是她刚才去小阿姨家里借的。她和薛桂娟合不来,同样和薛桂娟合不来的邻家儿媳就成了她的盟友,刚才打死不出门的雷莉听见易老二去借鸡蛋,马上就来开了门。 鸡蛋在兰家是很珍贵的东西,孩子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一个。 易老二打算给容舜煮两个。 司机一直没说话,易老二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司机在。 那你吃了蛋汤走。我给你放红糖。易老二把蛋打进锅里。 正经说,就面前的卫生条件,容舜真有点吃不下去:阿姐,我要借住,我今天不走了。 易老二摸着铁勺子在锅里小心翼翼地搅了一下,她听不懂。政府来扶贫的干部要住村里是没错,她知道这件事,不过,那不都是去村干部家住吗?找她说借住是怎么回事?难道要住她家? 这让易老二十分慌张,她说:啊?这啊,你住我家?我们家条件不好,你住不惯。 我找个地方靠一会儿就行。容舜出重要任务时,熬上两三天是常事。 易老二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默许。 蛋已经煮好了,她把红糖卧蛋舀起来,给容舜找了个断了半截把儿的长瓷勺子,怕勺子不干净,还用自己的衣角擦了一下。 不等容舜对这碗卫生条件堪忧的卧蛋产生想法,身边就传来三娃咽口水的声音。 如今也才二月底,桂省西北临近贵省,这地方气候并不温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寒风呼啸的冬夜里,一碗散发着甜香热气的蛋汤,对饥寒交迫的孩子来说是个绝大的诱惑。 容舜把汤碗递给三娃,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他拿去给妹妹们一起分吃了。 让容舜意外的是,三娃接过碗就利索地咽了一个鸡蛋,另一个则分给二娃,二娃干脆连汤都喝了个精光,一口都没留给妹妹们。几个妹妹也不哭不闹,只眼巴巴地看着。等二娃喝完了汤,最小的六娃和七娃竟然还抢着舔碗底残留的那一丝甜味儿。 容舜不知道该说什么,摸摸含着手指的五娃的头,一边掏出手机,让张伟强安排桂省分部明天就送一批物资来。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他当然懂。可是,当人看见贫穷时,还是忍不住恻隐之心。 至少,让这群孩子能吃鸡蛋喝牛奶,不用去渴望碗底残留的那一丝甜味儿吧? 等待司机带着感冒药和吃喝日用回来的这段时间,容舜和易老二一家聊天。得知户籍上登记的一家四口,户主是易老二前夫所生的儿子兰小久,第二页是易老二,剩下的就是二娃和三娃。 易老二对此很得意:他们说是超生,要罚款,我哪里有钱?来扒我的房子嘛! 她的房子不用扒已经快倒了,谁还敢去碰一下?易老二能带着一堆孩子去你家安营扎寨。你说把她关起来?她更得意了。拘留所条件比她家里还好,去拘留所简直当走富家亲戚。 村里原本也想整治一下这个刁民,不交罚款就不给上户口。 然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易老二一不要脸二不要命,你把她咋办? 而且,易老二看着嘴笨,其实特别会闹,闹事也不需要多口齿伶俐,会打滚就行了!镇上不管就去县政府打滚,缠着办事员哭,还敢去拦县委书记的车,就跟电视剧里拦青天大老爷的轿子一样,冷不丁地从斜道里窜出来,把司机都吓一跳,尼玛哟,差点撞死人! 这是易老二的得意之战,因为这差点撞死人的一滚,她把三娃的户口解决了。 有了户口之后,三娃就能和二娃一样,去读书,吃免费午餐。 至于剩下几个丫头,易老二就不怎么费心了,女孩子养大了嫁出去,夫家会张罗办户口,不用她去打滚。她一个瞎子,去一趟县城坐车就要十几块钱,打滚起来成本太高。 容舜冷静地从中寻找自己想了解的情报,可是,易老二并不怎么谈论女儿们。 她说去南省打工就不回来的前夫,跟着前夫离开的大娃,说命苦的第二任丈夫,她第二个丈夫是个瘫子,在城里从事乞讨行业,半年才回来一趟,也赚不到什么钱。最奇葩的是,原来她还有个八娃,刚出生五个月,被孩子爸爸抱走了,在城里一起当乞丐 据容舜所知,乞讨是个暴利行业,因为太赚钱了,所以被地下社团所控制。 易老二说她丈夫赚不到什么钱,这是个很存疑的事情。 如果说易老二的丈夫被地下社团所控制,赚不到钱很正常,可是,她丈夫来去自由,还能每半年回家一趟,这就说不太过去了。不管易老二的丈夫能赚多少钱,哪怕一个月寄回家一千块,五百块,这家人守着地都不至于过得这么不像样。 易老二说话没有条理,颠三倒四,还喜欢重复地强调,拉拉杂杂聊着非常繁琐。 司机骑着摩托从镇上采购回来,三大包东西,除了感冒药止疼片之类的常用药,还有米面油蛋,一些孩子爱吃的零食,另外还贴心地给容总准备了毛巾牙刷洗脸盆保温杯饭盒能被安排来接待容舜的司机,必须懂眼色且周到。 容舜把粮食给易老二收好,再把零食给几个孩子分了,除了牙刷,其他毛巾保温杯什么的,见几个孩子喜欢,也都全部分给他们钢铁直男容舜表示,我有把牙刷尽够了。 司机专门给容舜带了一个羊绒小毯子,并且和他商量:容总,要不咱们回镇上住。 镇上虽然条件也不好,好歹有个小宾馆,能躺下睡一觉。 容舜年轻轻一个小伙子,怎么可能自己披着毯子,让孩子们发抖? 他把毯子扑在简陋的床上,让最小的两个小女娃躺了上去。因为毯子不够大,再多也裹不住了。 三娃有点眼热,那张小毯子摸着又软又滑又干净,比家里的烂棉被高级多了,他下意识地就想抢妹妹的东西家里二哥最大,他第二,妈妈都要排后边,几个赔钱货有个地方窝着就不错了,好东西都得供着他。 容舜想让他们烧热水洗脸洗脚再睡觉,看了看没剩下几根的木柴,最终还是没吭声。 想要暖和干净地睡觉,就得辛苦地去捡柴。对这群孩子们来说,宁可脏兮兮地握着自己冰凉的手脚去睡觉。反正人多,挤在一起,睡着了就暖和了。 你回镇上去。明天带几床被子来。容舜吩咐司机。 司机又劝了一次,见容舜主意坚决,骑着摩托车又回镇上去了。 易老二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躺在破旧的烂席子上,盖着几床烂棉被,她要把羊绒毯子还给坐在灶边的容舜,容舜又悄悄递给几个孩子他是真的不冷,谢茂手里漏出来的好东西,除了衣飞石就他啃得最多,哪怕修行还没入门,体质早已远超常人。 几个孩子上了床照例要闹一会儿,叽叽喳喳说话吵架聊天,有时候还要互踹几脚。 兰小何睡在最边上。 她是家里最大的女孩子,今年九岁。 二娃三娃睡一床被子,他们还抢走了容舜给两个小女娃的羊绒毯子,易老二则抱着两个最小的女儿,年纪小的孩子容易生病,小病就算了,大病要花钱。她用体温暖着,就是省钱。 五娃挨着兰小何,兰小何则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边被子不够睡。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艰苦条件,没有任何人抱怨哭泣。 容舜看着这苟且活着的一家人,嗅着空中弥漫的湿气,希望今晚不要下雨。 阖眼休息之前,容舜掐着点儿和童画视频聊天,怕打扰这家人休息,他没聊两句就挂断了。 乡村的冬夜实在太安静了,没有车声,人声,连狗都懒得吠一声。 容舜闭目养神,潜入冥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兰小何突然发出尖细地哭声:我才是岑皖!我才是岑皖!冤枉!冤枉!你们要遭报应!我不会放过你们! 容舜倏地惊醒。 兰小何的声音不似梦呓,那就是非常清晰地控诉,仿佛在她睡着之后,另一道灵魂醒来。 床上几个小孩子白天玩得太皮了,这么大声的尖叫声也没把他们吵醒,易老二倒是一骨碌坐了起来,操起床边一根篾条那显然是早就预备好的隔着好几个孩子,狠狠抽打睡在床板最边上的四娃:快滚,快滚!不许再来缠着四娃! 兰小何闭着眼睛,仿佛依然在梦中,眉心皱成一团:我是岑皖,歙县上丰人,我爸爸叫岑威,妈妈叫张秀兰,姐姐叫岑秀娥,1978年7月9号上午十点出生,95年参军,98年聘入特事办,我是特事办四级科员,我的上司是齐秋娴,我一辈子没有干过坏事,我是好人,我是岑皖,歙县上丰人 她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背岑皖的出身籍贯家庭关系和履历,无论易老二怎么抽打她,她都仿佛没感觉,也不会停下。 容舜低头看了看手表,午夜十二点。 子时。 兰小何也没有闹太久,十五分钟之后,她就不念叨了,仿佛睡着了。 容舜走近,发现她眼角淌出两行泪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入发际,沉睡中的兰小何却毫无所觉。 易老二听见容舜走过来的动作,最终也没说什么,沉默地把篾条放回床边,又抱着孩子睡了下去。 容舜知道岑皖是谁。 谢茂和衣飞石不关心当初换子的经过,那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然而,容舜是关心的。包括宿贞也很在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谢茂和衣飞石不知情的背后,容舜做了许多调查。 在换子一事上,羲和派出赵爵伟抢夺石一飞,是为了用借命术欺骗天机,为石一飞续命之后,借此换取宿贞不杀之恩。一直让人想不透的,则是齐秋娴为什么会派人来换孩子。 就算丁仪和容锦华有一万个生子的理由,也不需要去把宿贞的孩子换掉吧? 宿贞的孩子是否早夭命格,跟特事办有一毛钱关系? 特事办却依然派了人去换孩子,容家还默许且高度配合了这种做法。 这件事容舜在特事办调查不到什么情报,保密权限太高了,谢茂看着都费劲,何况是刚进组织没多久的容舜?他查不明白这件事,直接去找容老爷子问,到底为什么? 容毅不肯说。 你妈妈是什么脾气?容毅问。 容舜就不敢再查下去了。 如今容家和特事办给宿贞的官方说法,是怕宿贞死了丈夫又养个早夭的儿子会伤心,所以才把丁仪的孩子赶紧剖出来换给她。 容舜是个聪明孩子,爷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真相并非如此呢? 宿贞发起飙来,那是真的可能会死人的。 至于岑皖。 岑皖只是个小角色。 哪怕他的一生坦坦荡荡毫无错失,然而,被上司出卖的他,死得毫无价值。 现在,他的一生在这个偏远贫困的乡下农化女孩口中重新现世,这到底代表着什么?他阴魂不散附体在兰小何的身上吗?还是,兰小何是他的轮回转世?他如此不甘痛苦,心中充满愤怒,是为了什么? 先生想让我知道什么?容舜掏出手帕,擦去兰小何脸上的泪痕。 这样寒冷的天气,泪水落在脸上,皮肤很容易皲裂。然而,容舜低头,发现这孩子脸上都是冻疮。 如果你是岑皖的转世,上辈子为国尽忠,应该有许多福慧资粮吧? 为何过得这么苦呢? 第551章 两界共主(65) 事实上,没有等到次日上午,天还没亮时,就有张伟强协调来的物资运到了小村。 司机汇报说,小容总裁艰苦得只能坐着过夜,浑身上下的卫生用品只剩下一根牙刷,这让家里人哪里坐得住?如今容氏财团里宿贞当家,底下小企业都一窝蜂地想要拜码头找靠山,盛世安全集团只在桂省几个重要城市有分部,资源只能找当地的零售商协调。 这边盛世服务集团的门还没找着,那边盛世交通集团的下属单位已经闻风而至,旗下的天安物流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协调好路线和车辆,直接在本地搬空了一家大型卖场, 浩浩荡荡地来送物资来了我的确不是零售商,我就不能给小容总裁送东西了吗?你们送东西不都得找物流? 进村的路不好走,最终全是农用拖拉机载进来的,黎明时就听见突突突地柴油发动机轰鸣,惊动了晨鸟宿犬,还有一些瞌睡少的老年人。 容舜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也是很无奈了。这当然不会是张伟强的主意,底下人自作聪明。 他的本意是让张伟强送些吃穿日用的东西来,至于是否资助这个村庄,后期可以安排专业人士来调研安排。谢茂的交代很明白,要他和兰小何一起生活几天,如果他来的第二天就彻底改变了兰小何的生活,谢茂的吩咐还有何意义? 黎明是一夜之中最寒冷的时候。 容舜看着破日院落里紧紧抱在一起的孩子们,终究还是没阻止这批浩浩荡荡的物资队伍。 司机带着物资队先一步过来,见了容舜就递来一个保温杯,说:我猜您还没休息呢。热豆浆。 容舜也确实饿了,就着滚烫的豆浆吃了两个小面包,空虚的胃袋被满足的感觉特别好。 司机就给他说这次是哪家的企业哪位老总亲自来送东西,容舜听着也没吭声。这是底下人的殷切讨好,往小村送东西的举动,根本不至于惊动容氏交通集团的大总裁这点屁事。 容氏交通集团大总裁是端木秋,容舜倒是认识他。 去年衣飞石和谢茂闹矛盾,辞了主演,差点害谢茂拍摄的《岳云传》开天窗,容舜居中协调,才帮忙把盛世娱乐的王牌小生端木奕一天之内打包送去救场,端木奕就是端木秋的亲儿子。 至于这位天安物流在本地的黄副总,大约是位承包商,平时连容氏交通集团总部的大门都进不去。不是端木大总裁瞧不起人,实在是业务关系靠不上。容氏交通的核心业务是空天运输技术及三栖路网运营,光说物流企业也有业内最大的大小件快递物流公司。 今天来送东西的天安物流在容氏交通集团里根本挂不上号,就算容舜打电话去给端木叔叔说感谢,端木秋大概也要懵逼:去查查,天安物流的老总是谁来着? 天上掉馅饼遇见容家的长房嫡孙小容总裁在小村里落难,黄副总为了蹭过来露个脸,这不就用力过猛了吗? 容舜打小就在这种无穷无尽的恭维与殷勤中长大,他已经习惯了。 黄副总出场时特别优秀,他脱了外套,带着搬运手套,从农用拖拉机上跳下来,和几个随车的搬运工一起扛车上的大米。二十公斤一袋的大米,他扛上五袋,稳稳当当地背了过来,放在物资堆放点。 这位黄副总看着年纪也不大,三十岁出头,一身腱子肉,体格非常好。 他和几个搬运工把拖拉机上的大米都搬下来之后,有人戳了戳他,指向容舜,他才连忙把嘴里的烟掐了,挂上满脸谄媚的笑容迎上来您好您好容总,小姓黄,黄军。 几个坐在大米堆上的年轻搬运工就憋着笑,老大这低头哈腰叫皇军的样子,是有点像汉奸哈? 容舜和他握手,辛苦兄弟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容总您看看还缺点什么,我马上给送来。黄军殷勤地说。 他本是个高大的男人,个头和容舜差不多高,看着比容舜还健壮,这会儿却哈着腰守在容舜身边,脸上的讨好与谄媚几乎要淌下来。意外的是,他这种小意夹杂着热情的讨好,并不让人讨厌。 因工作关系,容舜和退伍军人接触得非常多,一看就知道黄军当过兵。当过兵的人,能吃苦,有韧劲,他觉得扛米袋这事儿不像是故作姿态,这位黄副总很可能在日常工作中也帮着底下员工扛东西。 你先忙,有空喝茶。容舜轻易不会约人喝茶,有这句话就是记住黄军了。 恰好村里的老人会和村委会也都派了人来查看,年轻的村官很激动,拉着容舜要说自己的脱贫计划,希望爱心企业能够给予帮助。 容舜出于礼貌地听着。 他的态度很简单,捐款可以,合作则需要考察调研,他做不了主,让专业人士来拍板。 容舜并非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他在容氏工作做了很多实务,哪怕他确实没见过乡下妇孺撕逼的混乱场面,但是,他见多了扶贫不成反被坑的爱心企业家吐槽诉苦。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教农民种水果,种经济作物,企业负责销售。运气好,农民拿着种子款就挥霍一空了,顶多亏一笔钱。运气不好,遇上不去上课瞎种乱种的刁民,收成时交上来的全是歪瓜裂枣,你还得负责给他卖掉按照市场价正常好东西的价格去卖,卖不掉就骂你黑心企业家假慈善。 得,这种农种企销的路子品控不行,实在运作不下去了,那换个方式吧,企业在村里建立农庄,雇佣农民来工作,上岗培训也给工资,这行不行呢?不行!农民在村委会打滚撕逼,你们这群官商勾结的黑心肝哟,把我们的地贱卖了,我们吃什么?村支书受贿了,我亲眼看见的,起码收了二百万! 近十五年来,仗着互联网与四通八达的交通、蓬勃发展的物流,该脱贫的地方早都脱了,村子里种上几亩地瓜,拍上一双沾着泥土的老茧双手,也能卖得风生水起。 政府有专人到乡下开电脑课,实在学不会的,还有项目组专门对接,帮着卖东西。 这种情况下,依然穷得叮当响的地方,总是有理由的。 多少爱心企业家凭着对乡士的热爱,想要反哺家乡,反哺勤劳辛苦的农民伯伯阿姨,运气好的花钱买个好名声,运气不好的,那真是赔钱又被污,一颗心被伤得哇凉哇凉的。 年轻的村官看不懂容舜礼貌背后的拒绝,拉着容舜滔滔不绝说自己的雄伟规划,最终还是黄军打岔,说让村里去分物资,村官高高兴兴地去了物资堆放点,这才把容舜解放出来。 易老二家的孩子都跟过年一样高兴,比过年更高兴。 过年时也没有今天这么丰厚的礼物,工人帮易老二家加固了屋顶,在平整处搭上帐篷,帐篷里铺着防潮垫和厚厚的褥子,套着干净的枕头和蚕丝被。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脱掉鞋子,在温暖的帐篷里打滚,嘴里不住嚷嚷:我要睡觉,我睡了! 易老二则催促儿子们去上学几点了? 上不上学了? 三娃从帐篷里探出头来:不上了!妈,叔叔带来好多好吃的,我今天中午要吃方便面! 在城里被吃得腻味,被白领们视为底层垃圾食品的方便面,是贫家小儿们最热衷嘴馋的高档食物。如果谁能天天在家吃方便面,那就是富裕人家。如果出门抱着个桶面大户啊。 三娃是儿子,敢理直气壮地说要吃方便面,五娃啜啜手指,跟姐姐兰小何说:我也想吃。 兰小何低头不说话。 孩子们心里都清楚,容舜是来找四娃的。他们认为,容舜带来的这些东西也都是给四娃的。如果四娃去告诉容舜,给女孩子们也分方便面,容舜肯定会答应妈妈就不能反对了。 容舜原本不想给孩子们分泡面,这东西不营养,好好地吃点牛奶面包鸡蛋不好吗? 他现在改变主意了。如果城里人人嫌弃的东西是孩子们心中的美味,为什么非要强行剥夺孩子们这一点乐趣呢?这群孩子长到这么大,又尝过多少梦寐以求的好滋味呢? 司机给孩子们分泡面,容舜也拿了一包,走到兰小何身边:小何,四娃,这个给你。 这是兰小何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紧紧地拿着那包泡面,长了冻疮的手指头脏兮兮的。 容舜觉得,不能怪她脏。水太凉了。打开水龙头就有热水哗哗淌出的卫生条件,并非人人皆有。 你跟哥哥聊聊天好不好? 容舜蹲在帐篷外边,尽量温柔地问。 兰小何始终不说话。 和兰小何的沟通一直都是失败的,几个孩子都偷偷看着容舜和兰小何说话,见容舜无论怎么说,四娃都低头不语,三娃在一旁气得捶地。 到中午时,黄军送来的物资还在源源不断地用拖拉机送来,村里已经开始发东西了,隔壁小阿姨家也去领了米面油肉,还有些书包本子文具,孩子吃的小零食。 老人会和村官来请容舜去吃饭,说是在村长家里摆了席,务必得去。 容舜自然不会去吃这种充满了烟气酒臭和传统习俗的宴席,碰上村里屌炸天的老汉非要灌他喝两杯,他是当场翻脸还是捏着鼻子喝下去?倒不是应付不来,只是,他也不必要去应酬。 最终是司机和黄副总一起去吃席了,容舜就在易老二家里,用新买来的水壶和泡面碗,吃泡面。 家里六个孩子,连最小的七娃也得到了一个崭新的泡面碗,等着吃泡面。 几个孩子都小心翼翼地挤着泡面里的酱料包,一点儿都不肯浪费。挤不出来就用舌头舔,最后把酱包塑料纸一起放进泡面碗用开水泡着,希望能把残留的一点儿酱香都留在碗里。 容舜看着心酸,给孩子们拆卤蛋。 五娃卖好地说:哥哥吃大的,我们吃小的。她手里拿了一个小包的鹌鹑蛋。 仿佛把鸡蛋给哥哥吃,她只吃鹌鹑蛋,这种对男孩子的谦让,能让她得到容舜的夸奖和赞扬。 容舜给所有孩子都剥了鸡蛋和鹌鹑蛋,说:都有。 他不会说男女平等,你是妹妹不需要让着哥哥。这个家庭,这个村子,都是重男轻女的想法,他撑死了停留三五天,能改变什么?他只能身体力行地告诉五娃,在外面那个世界,哥哥有的,你也会有。 如果你想吃鸡蛋,也想吃鹌鹑蛋,那就走出来。 易老二煮了一碗白水面,加了一点盐巴, 这就是她的午饭了。 孩子们热火朝天地吃着泡面时,她端着碗跟容舜诉苦:都不去上学了,浪费钱。学校有营养午餐,每顿都有肉,还有鸡蛋,这个方便面留着晚上吃多好,浪费一顿饭 闻着容舜碗里泡面的香气,她也咽了口口水。 容舜把泡面换给她,她连忙说不要,实在忍不住想吃的欲望,又说:那我喝口汤。 最终两碗面都被易老吃了,她先吃了泡面,又用泡面汤泡着自己的白水面条,吃得很香。看着易老二吃饱之后松开的眉眼,容舜觉得,这可怜的妇人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容舜打着推广萌豆计划的名义来找兰小何,这理由能瞒得过没什么见识的易老二,瞒不过黄军和村委老人会的人。因容舜家世太过显赫,又是个小年轻,谁都把不住他的脾性,这群人怕得罪了他也不敢主动来问,只能自己闷着瞎猜。 兰小何半夜三更说鬼话的事,在十里八乡都不是秘密,村里人更是门儿清。 容舜一来就点名要找兰小何,大家都猜则和兰小何说的鬼话有关系。 年轻的村官直斥无稽之谈:你们听说过特事办这个单位吗?我口口有四级科员这个设置吗?我看是美剧看多了!以为自己拍神盾局呢! 一桌子土老帽哪里知道什么美剧神盾局?就是跟着容舜从外面来的司机和黄军也都不看美剧。 这个村子里有智能手机的人都是极少数,和外界沟通并不便捷。这村子里作为掌握着经济大权的老男人都不知道的事,兰小何一个毫无与外界沟通渠道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什么美剧? 但是,特事办的存在是个秘密,四级科员也确实不存在于普通行政体系中。 兰小何半夜三更说的话,就更像是狗屁不通的鬼话了。 这一天捐赠的物资都发放之后,黄军还代表天安物流给村里的老人会捐了两万块钱,他倒是想跟着容舜一起挤帐篷鞍前马后,被司机客气地送走了张伟强已经把司机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前线做的什么屁事,送东西就送东西吧,居然还要舜哥亲自去应酬。 司机磕磕巴巴地去找容舜道歉。 这件事他确实对接得不好,不过,容舜觉得黄军倒是不错,认识一番也不碍,也就没说什么。 您还在村子里待么?司机关切地问。 目前情势已经和容舜的计划完全不同了,深入兰小何生活的任务恐怕极难实现。可就这么转身离开,容舜觉得,回去可能真的会挨捶。先生送给爷爷的手杖,应该还在客厅里竖着吧? 我再待两天。你回去吧,有事我给你电话。容舜说。 镇上来村里也不慢,骑摩托一小时。 司机离开之后,容舜去邻家借厕所。 别的条件艰苦一点都能凑合 ,在野外拉屎真突破小容总裁的底线了。 所幸与易老二家毗邻的小阿姨家条件还算工整,洗手间砌着干净的瓷砖,就是水压不太好,上完厕所得舀水冲。小阿姨家人口也很简单,男人们都在城里打工,儿媳妇刚生了孩子,就在老家和婆婆一起住,等孩子能走路了,儿媳妇就会带着孩子去城里,只留下小阿姨照顾家里几亩地和读初中的小儿子。 小阿姨和儿媳妇关系不好,不过,两个守活寡的大小女人都喜欢和容舜说话,对他特别欢迎。 如果不是儿媳妇的眼神陷在容舜身上差点拔不出来,小阿姨都想把小儿子的房间收拾一下, 让容舜住下来反正小儿子周末才回来一趟,帐篷住着哪有家里舒服? 让容舜意想不到的是,在易老二家毫无进展的情报工作,在小阿姨家得到了突破。 乡下各家各户都沾亲带故,八卦能力能甩愚蠢的城里人千百倍。 小阿姨家和易老二家宅基地连在一起,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彼此的眼睛, 易老二还经常来找儿媳妇借点东西,偶尔也会找儿媳妇诉说苦闷。没有网络树洞,可不得找邻居亲戚诉苦吗? 容舜从小阿姨处听了堆易老的八卦,说易老二跟前夫去城里打工照顾前夫生活起居,结果她勾搭上了某个工友,被前夫发现了,刚好前夫也跟同厂某个女工搞上了,夫妻两个就一拍两散。 悲剧的是,前夫跟女工友结婚了,还带走了儿子,易老二的情夫却不肯离婚家里婆娘虽然脾气不好,好歹是个正常人,两口子还有子女。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离婚娶个瞎子。 没了丈夫儿子的易老二只能抓住情夫这根稻草,情夫被她缠怕了,连夜收拾行李跑得无影无踪,连压在厂里的一个月工资都没领。还是厂里老板看她可怜,把情夫没结算的工资算给她,帮她买了一 张车票,送她回家。 易老二求着工厂老板要情夫的身份证资料,要去找情夫。 工厂老板说,你去找他有什么用呢?他不肯娶你,你还能逼着他跟你领证不成?到了他家里,两公婆一起打你, 还有他们的儿女助威,你亏不亏? 何祝,那年月去打工的工人,很多都用口口,甚至借用别人的身份证。工厂老板也不能肯定人事登记的身份证一定是真的。 小阿姨对此总结:不守妇道的骚婆娘,瞎着眼睛浪啊浪,回来房子也塌了,报应! 容舜不想听这种乡村艳情八卦。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看着不起眼的人,她的故事可能比你想象中的精彩无数倍。 话题总是峰回路转,小阿姨在铺垫了一大堆诸如易老二风骚浪荡贱女人的特质之后,开始说她的心狠手辣他们家老二也不知道是谁的种,肚子大了生下来,是个儿子。村西头的瘫子就想生儿子续个香火,跟她结了婚,才有了三娃。 难怪二娃沉默寡言, 性格不如三娃活泼。没有亲爹的孩子, 日子当然难过些。容舜想。 四娃生下来不满月就跟着她爸爸去城里讨口,两岁时才送回来。就是因为她说鬼话! 村里神婆说她是被恶鬼附身,要夹舌子 所谓夹舌子,就是用剪刀将舌系带也即俗称的舍筋,剪掉一部分。 一些说话不利索的孩子也可能使用这种原始的小手术治疗。 把个四娃夹得满口血,受了伤,晚上确实不说鬼话了。伤养好了,又开始了。 她那个瘫子丈夫吓得受不了,干脆就不回家了。 她怕瘫子又跟她离婚,想再生个儿子留住瘫子,哪晓得一连几个都是赔钱货,全部是闺女。瘫子不回家也不给她钱用,说四娃是恶鬼。她就到处找神婆给四娃驱鬼。你说说,找神婆不给钱,到我们家借几个鸡蛋包一包红糖,就叫神婆驱鬼,哪个有本事的神婆理睬她? 说到这里,小阿姨就开始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后来她就去找神汉了。 找神汉不用钱! 容舜默默不语。 找神汉不用钱,那用什么?还能用什么? 小阿姨一直数落易老二口口风骚下贱,说她活该被丈夫抛弃,言辞间对她的 贫穷倒霉幸灾乐祸,容舜看见的却只是一个残疾女人的悲情艰难。 同样是出轨,前夫另觅新欢是升级配置,易老二出轨就是不守妇道活该被抛弃。她错在哪里?错在她是个瞎子,错在她身在农村,那些赚钱的专业活儿轮不到女人来学,都是父传子,叔带侄。 后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个神汉,说有办法给四娃驱鬼。小阿姨说到这里,满脸讥诮还带了些看热闹的愤怒,这是种很矛盾的情绪,她面对别人的苦难有着报复性的幸灾乐祸,又有一些无法排遣的同病相怜。 容舜不知道易老二和小阿姨哪个更可怜,她们在物质层面上有差异,精神上一样贫瘠悲惨。 小阿姨压低声音,告诉容舜:那神汉要亲自给四娃驱鬼。易老二个傻逼婆娘,四娃那年才六岁,抱回来满口口的血,全村的人都知道她被神汉口口了。 这种愚昧邪恶的犯罪击穿了容舜的底线,他为之动容您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两年前啊。小阿姨被他的反应吓着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容舜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县公安局的警察和京市来的心理咨询团队同时抵达。 易老二被警察传讯,兰小何则被和蔼温柔的张博士抱走。通过不太合法的渠道得到易老二的口供之后,寻找神汉的工作被容舜拜托给自己的小仙女。童画闲在家里正无聊,一边抱出笔记本找人,一边挂着语音和容舜聊天,得知兰小何的遭遇之后,她感性得快哭了。 自从怀孕之后,童画就特别爱孩子,最看不得孩子受苦。尤其是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揣着个小姑娘,平时最爱看小女孩活泼搞怪的视频,看到女童走失或是被虐待欺负的新闻都要气哭。 舜爸爸,我们收养她吧。童画抽纸巾擦去眼泪,向容舜乞求。 兰小何有父有母,根本不符合被收养条件。容舜和童画有孩子且这么年轻,也不符合收养条件。 不过,小仙女既然许愿了,容舜又怎么会让她失望?总会有办法的。 嗯,我带她回来。她可能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这两天,我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已经安排专家来看了,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好。 容舜安慰道。 童画手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说:舜哥,我进容家的大数据库了。 容家涉及的产业非常多,一个人要生活在现代社会里,要用电用水打电话坐车吃饭,只要不是在深山老林里没有电的地方,最起码都得有个老人机吧?童画找人就是从这方面的大数据库里综合算法权重去搜索,黑进别人家的大数据库是常事,进容家的数据库,她意思意思报告给容舜一声。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并不难找。 这个在乡下走街窜巷起家的神汉大师,早几年就通过网络算命等撒网寻找受害者,当年之所以被易老二找到,是他恰好到隔壁镇上给某个和丈夫闹离婚的村妇聚桃花。 那村妇和易老二一样,都是生儿子捆丈夫教的坚定教徒。 丈夫为什么在外面花不肯回家?因为你没有生儿子。 我有儿子了啊。 因为你儿子不够多,如果你有五六七八个儿子,丈夫他敢不回家,敢抛弃你吗? 那村妇一连生了六个女儿都没个带把儿的,丈夫在外打工,跟洗头妹睡着,每天火锅烤鱼吃着,不回家也不打钱,老婆孩子死活不管,家里敢闹他就说,走,去离婚。村妇在家急得哭,求助神汉大师,想要聚桃花,挽回丈夫的心,让丈夫关心自己,关心孩子打钱回来。 神汉收了村妇的八千块钱,给村妇做了法,给村妇的桃花源开了光,心满意足准备走。 易老二就打听着找来了。 这神汉对年老色衰还眼瞎的易老没什么兴趣,但是,他是个恋童癖。 听说四娃只有六岁,需要驱鬼,立刻大包大揽,说这个鬼他能治。把四娃骗来欺负之后,他还收了易老二三百七十六块钱那是易老二的全部积蓄。 两年时间过去了,这神汉依然在网络上滋润地过着骗财骗色的日子。 被他欺骗的女人要么是蠢到不可救药,深信他就是真正的大师,自己没能心想事成,只是因为自己祈求的心还不够诚,心诚则灵,不灵就是心不诚。要么则是真的走投无路,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根本不愿相信他是骗子,他必须不能是骗子。 不敢相信自己被骗,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被骗。本来就害怕跟丈夫离婚,要是被丈夫知道自己的桃花源被神汉开过光了,还被骗了几千几万块钱,丈夫能饶了她吗?报警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这神汉能一直顺顺利利地滋润活着。 这神汉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混混,也没什么背景靠山,一旦把人找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容舜安排了专业团队跟进此事,接下来的审讯审判就不必他亲自跟着了。他比较在乎的是兰小何的心理问题。根据张博士的说法,情况还算好,不很严重。兰小何之所以不跟容舜说话,主要是因为紧张和害羞容舜生得太好了, 兰小何也到了知好色慕少艾的年龄。 我们通常在受害者身上会见到很遗感的人生悲剧,她们不能亲近男性,终生惧怕男性,这些孩子可能会一辈子单身,不能正常地结婚生子。您的出现对小何来说是个很好的治愈契机,她可以知道,这世上的男性不一定都是令人惧怕和厌恶的,也有像您这样英俊温和善良的男士,这对她的人生观建设和修补有很良性的作用。张博 士说。 不过,我不建议您收养兰小何。长期和您这样的男士生活在一起,会让治疗期的小何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对她的成长是不利的。张博士提出了自己的专业建议。 被救助者很容易对救助者产生崇拜依赖的心理,这种心理在长期生活中会日益加深,严重影响被救助者的独立人格塑造,甚至可能导致被救助者失去自我。在社会援助中,救助者和收养家庭往往不会重叠,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 容舜和童画都不是专业的救助者,他们没考虑这方面的心理问题,张博士的提醒很及时。 我会考虑她的未来安排。这段时间要麻烦您照顾她了。容舜说。 张博士含笑:不麻烦,应该的。钱给得很足够。 除了兰小何,容舜资助村里所有孩子都去县医院做了体检,并在村里捐建了小学和篮球场。 村官心心念念的合作也没有被忽视,容舜联络了容氏旗下企业,派来了工作组,专门进行商业调研,评估是否有合作的资质和条件。至于行不行吧,容舜没有特意关照。生意就是生意,慈善就是慈善,如果没有做生意的条件,他宁愿私人掏腰包捐钱,也不会强行去扶贫赚钱就该让专业的来。 前前后,后在桂省西北的小村里待了五天,容舜赶在谢茂离京的前一夜,飞抵京市。 先生,恕我愚钝。容舜至今不知道谢茂让他去见兰小何的原因。 谢茂仍旧是在书房见他。 书房里点着香。 容舜没闻出来是什么香的味道,不似古方,清远宁静,带了点深涧的凛列,很醒神。 你心性好。是天生的,也是后天捧着包着养出来的。但凡遇见什么事,你不着急,也不愤怒,反而能体谅所有人的难处,你是个保护者。你从小习武,打熬得好筋骨,养得好脾性,这很好。谢茂每一句话都是在夸容舜,说容舜好。 不得不承认,容家家世的强大确实极好地保全了容舜的心灵,从小到大他很少遇见陷入谷底不得不拼命的情况,哪怕宿贞冷待他,他也有慈爱的爷爷奶奶兜底,给足了他关怀和疼爱。 这让容舜在物质和精神上都有着极其丰硕的关爱,他自信、强大,所以他有余力宽仁。 若一个人活得局促窘迫,他如何去宽? 有余裕时,才能宽待。 你记得赵爵伟吗?他跟过你几天。谢茂问。 容舜当然记得。 那个躺在床_上不喘气的室友,对谢茂端出来的智慧瓜垂涎三尺,让他印象极其深刻。 他原本就是个普通的命数,帮着羲和办了点不算十恶不赦的坏事,死了被镇压在尸骨之上,永世不得超生。容锦华归来之后,齐秋娴怕这事儿曝光,又把他放了出来,为了封口,作为交换,他得到了另一个人的功德,被阴司认定为德配有司,所以,他成了鬼差。谢茂说。 容舜知道这件事。他还知道,赵爵伟得到的就是岑皖的功德。当赵爵伟逍遥气派地当着鬼差时,岑皖投胎成了桂省西北小村里的兰小何,尝尽了贫穷与愚昧的罪恶。 兰小何今年几岁了?谢茂问。 八岁。 这答案让谢茂发出一声嗤笑。八岁。 宿贞在石一飞上幼儿园时发现了儿子的下落,换句话说,岑皖十五年前就被癌症死了,兰小何今年八岁,赵爵伟去年才走马上任成为鬼差。这时间对得上吗?没一个对得上! 容舜至此才发现这其中确实有些说不通,如果说赵爵伟用的是岑皖的功德,岑皖不是八年前就轮回了吗?那时候赵爵伟并没有用他的功德,他为何也和普通人一样辛辛苦苦地种植福慧资粮,最终却依然投生到贫穷村落里? 他们能够把人生前的功德积攒起来?随时取用? 容舜试探地问。 阿舜,你很聪明,也有本事。背靠的容氏给了你极高的眼界和丰沛的资源。你人生中遇见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去处置包括我和你老师,我们有许多不便之处,也得劳烦你帮忙处置。你蛮可以大度地说一句,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谢茂说。 容舜当然不至于这么狂妄,他的人生中依然有很多遗憾。 不过,正如谢茂所说,他对这个世界心存敬畏却绝不害怕,他有自信也有能力去对抗一切危险。 他对山川咒术的渴求度,并没有那么强烈。起码没有强烈到逼迫自己一定要学会的地步。 如果你遇到的是换命术呢?谢茂问。 就如岑皖和赵爵伟这样,死后被人夺去一切,齐秋娴不想让岑皖投胎,岑皖就投不了胎,蹉跎数年之后,丢掉了活着时对国对家对人的一切奉献功德,出生在贫穷愚昧的家庭,被哥哥抢饭抢被子,被愚昧的母亲送到恋童癖手里。 他很可怜。夺了他功德的赵爵伟呢? 倘若没有容锦华意外归家,齐秋娴担心有人追查换子之事,急匆匆找赵爵伟封口,现在赵爵伟还被禁锢在他腐烂的白骨上,等着百年之后与泥土同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一寸一寸、一丝一丝变成烂泥,思维清晰却无法解脱,永世无祛解脱。 这些身后之事,你能用容家的势力去解决吗?你能用你的聪明,你的拳头解决吗?谢茂问。 谢茂没有告诉容舜未来发生的悲剧。 但是,他的告诫已经很露骨了。与其等到有你无法对付的敌人给予你无法承受的伤害,你才失了纯善之心学会了山川咒术,不如掉个个儿吧。先学会山川咒术,再遭遇你的敌人。 到时候,你给他无法承受的伤害,保全你的心爱之人。 那是你的宿命。想要挣破它,只能你自己去面对,去努力。 师父能够给你的,只有未雨绸缪。 爹有娘有师父有,全都不如自己有。毕竟,父母会死去,师父只能时刻跟着师娘。 阿舜,你加油。 第552章 两界共主(66) 这样容舜就能学会山川咒术了?当然不能。 他回家待了一夜,满以为童画很舍不得自己,哪晓得童画正在家里给他收拾行李。 老师没告诉你吗?妈妈要带你一起去青城山。 童画一边评估当地气候,一边给容舜准备衣服,跟着先生和老师出门, 我觉得你不要穿得太正式了,这件休闲款的大衣怎么样?山里早晚都冷,我给你准备了件羽绒服,你别怕丑不肯穿,你穿什么都很帅哒! 因为不知道要出门几天,童画给容舜收拾了七个大行李箱,看得容舜差点晕过去。 你都知道跟先生、老师出门不能穿得太高调,拎七个箱子,我是不是还得带八个助理?好说歹说,童画才同意把箱子精简了一下。容舜见她腆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忙碌,连忙把她扶着坐一边,自己三两下收拾好行李,一个箱子尽够了。 童画就在一边痴痴地看着他,满眼欣赏沉迷:以前出任务一一个小皮箱就出门啦。 结婚了,知道过日子了?容舜顺口接话。他不会让童画觉得被冷待。 结婚了,要给舜爸爸收拾行李了。我自己糙女汉子随便穿穿就行了呀,舜爸爸这么帅,好想天天给舜爸爸买衣服。童画毫不客气地花痴丈夫。 容舜看着衣帽间里那一堆还没拆封的礼品袋,他不在的这几天,小仙女又跟徐阿姨出门买东西了。 其实,容舜的衣服大多数都是家里裁缝做的,很少在外买。童画非要给他买,他也没有说其中的细节和讲究,随便让童画打理他结婚了,童画才是小家的女主人。 收好行李之后,容舜和童画坐在一起,给肚子里的小公主做胎教。 容舜拿出《权威胎教一百天》准备开始,哪晓得童画把他的书一合,说:不用! 爸爸,你给宝宝念咒术总纲。 容舜: 你准备让女儿刚出生就秒杀我这个学不会咒术的亲爹吗? 胎教刚结束,容舜想抱着小仙女睡一会儿,手机响了。 他有两个手机,这会儿响的是私人手机,童画跟他恋爱结婚这几个月,光听铃声就知道是谁。 容锦华发来的短信。 童画背着容舜露出个厌恶的表情,相比起不是亲妈的宿贞,她更讨厌容舜的亲爸爸。 因为不是亲母子,宿贞对容舜的任何差遣都是有分寸的,尽管容舜为宿贞办事不求任何回报,但宿贞从不会亏待容舜。替她做了一件事,就会得到另一种形式的奖赏,双方有来有往,从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这种交换并不一定是利益。有时候宿贞多给童画看看胎,对容舜笑一笑,夸奖一句,任何能让容舜觉得心情愉悦的行为,都能称之为奖赏。当然,在利益上,宿贞也从没有亏待过容舜。 容锦华就不一样了。他是亲爸爸,他有种老子用你是看得起你的权威。 就像现在这样,下班回家都要睡觉了,冷不丁地发一条短信来,说有什么什么事,你有空马上处理一下,没空明天交差也行。看上去是很宽裕的,时间机动,你自己安排。 但是,那是相对于普通上司对职员。 容舜是个极其自律恭敬的人,收到这样的短信还能怎么办?如果真的明天交差也行,那何必今晚就发短信呢?那是亲爹,又是直属上司,但凡他还有一口气,接到短信就得马上出门。 旁人都不知道容舜的工作习惯,常年给容舜打工的童画知道。 容舜做事有计划有条理,工作上很厌恶意外,从前在盛世安全集团任职时,他的工作日程会提前安排五天,除非爷爷奶奶妈妈动问,轻易不准更改谁改他日程,谁就要倒霉。 被容锦华逼进特事办之后,容舜经常被容锦华临时叫出门,这让习惯预先工作安排的容舜很暴躁。 他没地方控诉,也不能建议反驳,只能默默地受着。 容舜从来不对容锦华露出一丝不满, 任何场合都很恭敬顺从,可是,童画是和他最亲近的人,她能感觉到容舜的烦躁,大概还有一丝对父爱求之不得的苦楚容舜越是隐忍,童画就越讨厌容锦华。 她觉得,这种欺负,比宿妈妈打小仙子哥哥一巴掌还过分!你是亲的了不起哦? ! 童画气鼓鼓地背身翻白眼,容舜看了短信之后,果然翻身下床,说:童童,我出去一下,你早点睡。我要是回来晚了就在客房睡,不用等我。怕吵着孕妇休息。 童画翻完白眼还是得起床,给他找了个暖宝宝贴在衬衣里:暖宝宝冷掉之前要回家。 容舜亲了亲她,将匕首揣入短靴,提起外套出门:晚安。 * 徐以方敷着面膜,听见外边汽车引擎的声响,掀起窗帘看了看。 是容舜的车出去了。 这孩子真是劳碌命。她摇摇头,十分感慨,没娘的孩子, 可怜。 看看那两个有亲娘护着的,每天屁事不干就黏在别墅里睡大觉,吃饭都要妈妈操心。有妈的孩子才是宝,没妈的孩子,啧,草都不如。 * 容舜接到的短信很紧急,没有宽限到明天的说法,容锦华要他马上到家里。 容锦华在靠近容家老宅的地方置办了一处宅子,他是鬼修,去哪儿都方便,不会和人一样被京市交通整崩溃,安家的位置和老巢距离没什么干碍。靠近容家老宅安家,主要是方便容老爷子和宋老太太去看他他毕竟是鬼修,长期出入容家老宅不合适,老两口想念大儿子,山不就我我就山。 晚上十点半,京市交通很顺畅,容舜在路上又接到一次短信,也不顾超速罚单踩上了油门。 匆匆忙忙赶到容锦华家中,扑面而来的阴森就让容舜抖了抖。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锦华装得再像人,他也是个鬼修。在他长期待着的地方,炁场会自然转向幽冷,哪怕他这会儿家里开着灯,那灯光都仿佛带着一点儿青莹莹的幽森冷沁。 爸爸容舜手里还拎着车钥匙,正要进门问候。 容锦华站在客厅里,转身看他,脸色紧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毕竟是亲父子。容锦华绷着脸酝酿着怒气的模样,像极了爷爷容毅。容毅在家中是极有权威的,他疼爱容舜,教养却严格,容舜很认同爷爷的权威,若是容毅板着脸要发脾气,容舜心里会有敬畏。 这一丝父子间的肖似,让容舜有了移情,他感觉到一点紧张:爸爸,您找我? 容锦华突然抬手,容舜就觉得脸上一疼,脖子偏了过去。 他有点懵。怎么了? 没等他懵完,容锦华又抽了他一下,脸上火辣辣一片,牙齿都仿佛有些松了。 爸 又是一耳光。 容舜心中也有了一丝怒气,我怎么了就要打我?问一句都不许,只管打?他长这么大很少接受体罚,撑死了也就这两年被宿贞和谢茂抽过。可那两位揍人都是讲道理的,为什么挨揍总得吱一声吧? 亲爹竟然还不如没血缘的外人爱惜自己,这让容舜很难受。 他就不问了,梗着脖子杵在原地,任凭容锦华狂抽耳光。 容舜心底已存了几分凉意,容锦华却认为这是他的顺服,见他默不吭声挨捶,压了满肚子的火气才稍微泄了出来,他一把揪住容舜的后颈,将容舜摔向茶几茶几上有一个摊开的文件夹。 满以为容舜会可怜地摔跪在茶几上,恰好看见文件夹里的东西,哪晓得这个儿子身手不差。 容舜被他摔出去,踉跄两步,只差一点就磕在茶几上,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缓缓站直。没有如容锦华所愿地扑在茶几上,容舜维持住自己的体面,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 这是一份特事办执行处的调查报告。 执行处是特事办的二次情报筛查部门,特事办有一套完整的运行程序,采集组收集华夏范围内的各种可疑事件,初步筛选后转交执行处,只有被执行处确认为非正常力量事件之后,各处案子才会分发到特事办的处理科室,由专门的成员去处理。 执行处的工作举足重轻、权力极大,容锦华进入特事办的初期就被齐秋娴安排在执行处做主任,齐秋娴去世之后,谢茂也没有调整内部职务,容锦华便任职至今。 这份报告里,记录的是桂省西北某小县城警察局的一份笔录,里面提到了鬼话,特事办四级科员,岑皖。 采集组审核这份笔录之后,交叉对比内部资料,觉得事情非常反常可疑严重,立刻提交执行处。执行处的一线审核人员接报后也觉得事态严重,马上就走绿色通道递交给主任也就是容锦华。 容舜合上文件夹,问道您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你去问过你爷爷为什么,我也知道你爷爷给你的答复。容锦华不喜欢儿子此时丝毫不顺服的姿态,一向恭顺的容舜竟然在质疑他!你想做什么? 太平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找点事你不高兴? 我查问的这件事和妈妈没关容舜知道容锦华想岔了,连忙解释。 她不是你妈妈容锦华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突然怒吼。 宿贞确实不是容舜的妈妈。可是,容舜叫了宿贞二十年妈妈,宿贞也认了容舜这个儿子,还照顾着童画这个儿媳妇,容锦华却横眉竖目地发飙,相当没有道理。 可容舜没法儿反驳容锦华。 他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查特事办掉换我和哥哥的事,我只是去看看兰小何 你为什么要去看兰小何?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敢说,你去看她就没有半点私心谋划? 容锦华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容舜,仿佛被叛逆的儿子伤透了心,容舜,我固然不在家,家里的事我是知道的。贞儿对你不好吗?她那样心高气傲的女人,带着你的小妻子出席社交场合,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算你有什么怨言不忿,那是我对不起你,和贞儿没关系! 容舜很想说,妈妈对我好,对童童好,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和妈妈之间的事。 可是,这事儿和容锦华说不通。容锦华固执地认为,宿贞就是爱屋及鸟,对他爱得死去活来,才肯帮他照顾容舜因为容舜是他容锦华的儿子嘛! 容舜不想解释了,容锦华非要认为他心怀不轨,他连呼吸都是在搞阴谋。 对,我去找兰小何,是因为我有私心。您认为我想做什么?容舜反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当初妈妈我是说,我的亲妈,丁仪妈妈,她为什么非要和你生下我? 怀胎十月又不是十天,她怀着我的时候,明明知道宿妈妈怀孕了,为什么还坚持把我生下来?您已经有血脉存世了,她肚子里的我还有什么用处?她明明可以打掉我。为什么不打掉我? 她坚持把我生下来,特事办再把我和哥哥换掉。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换宿妈妈的孩子? 宿妈妈对我好,她对你不好吗?她那么爱你。她为你荒废天道,堕入凡尘,做一个普通人,你死了十多年,她一直思念你,爱慕你,把你的旧物留了十几年,想你的时候就会哭。为了你,她留在家里,忍受叔叔婶婶的挤兑数落,她凭什么受这些羞辱? 她那么想念哥哥,她还得看着我我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在她面前健健康康地长大。 我曾经很不解伤心,妈妈为什么那么对我,为什么不理我。我努力去学坏了,妈妈都不管教我。她怎么那么坏?她坏吗?她一点儿都不坏,坏的是我。我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要安排我出生,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存在羞辱她? 你们既然那么害怕妈妈翻脸,当初就不要惹她啊!你们换她的孩子做什么? !容舜怒问。 下一秒,容舜就飞了出去。 他身手再好,修行还未入门,远远不是入了鬼修的容锦华的对手。 横着飞出去的容舜肋骨断了两根,一连撞坏了屋内隔断的多宝阁与隔壁餐厅的屏扇,一直撞到了分量沉重的玉石圆桌,才沉闷地倒地。他昏沉沉地摸着自己肋骨的断茬,希望不要扎破内脏。 真讽刺,平生所受最严重的伤,竟然来自最崇拜敬重且死了十多年的父亲。 恍惚间,容舜看见了一道很熟悉的冰雪长鞭。 是,妈妈吗? 宿贞冷着脸一鞭子抽向容锦华,她这冰雪长鞭威力惊人,肉体凡胎直接冻成晶体死成渣渣。 容锦华的身体是造影术所致,实际没有实体,见着呼啸而来的长鞭也是浑身一寒,瞬间化实为虚,长鞭抽在大理石打磨得光滑的地板上,地毯和半个客厅的地板都冻成了冰晶。 贞儿,贞儿有话好说。容锦华已经钻进了养魂木里,弹出个脑袋做可怜状。 宿贞横着一鞭子甩出去! 容锦华骇得魂飞魄散,再次逃窜,养魂木咔嚓一声,冻成冰晶。 宿贞已来到容舜身边,拉开他的手我看看。 被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妈妈察看自己伤势的动作,容舜突然就有了一丝委屈妈。 没事,伤得不重。宿贞得了谢茂不少孝敬,伤筋动骨就不算什么大症候了,她从手包里拿出保元丹,用小瓶清水化开,喂容舜服下。 药效发作时,容舜吐出不少淤血,宿贞还帮着他调整了一下肋骨的位置:别长歪了。 容舜咧着嘴,有点难受,还有点哭笑不得。 稍微能起身之后,宿贞就不肯抱他了。儿大避母,何况不是亲母子。 容锦华,你死了十多年了,别在儿子跟前摆长辈架子。别说他没做错什么,就算他做错了,他有爷爷奶奶还有我,轮不到你手贱!你是不是觉得她妈死了,你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他亲妈死了,我还活着呢!宿贞对别人还存着几分客气,揍容锦华那是半点不带手软的。 她收起冰霜长鞭,容锦华也不跑了,被宿贞掐着脖子摁在地上打,容舜看着都有点不落忍。 一阵胖揍之后,容锦华还想趁机跟宿贞说几句好话,宿贞直接把他封在冰碎的养魂木里,招呼容舜:走! 母子二人摁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刚好碰见出警的警察。 家里打得那么凶,邻居报警了。 容舜没看见宿贞的车,他小心翼翼地问:妈,您坐我的车回去么? 宿贞不客气地坐了副驾驶。 她就没开车来。 容锦华收到容舜调查兰小何的消息,宿贞这边消息也不闭塞,当然也知道了。 若是往天,容舜住在老宅,她也不会来得这么及时这不是住一起么?夜里安静,徐以方都听见容舜出门的声音,宿贞岂会听不见? 只是宿贞手里有事,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容舜车开得又快,宿贞跑过去还是晚了步。 她如今修为通玄,半夜没人直接缩地成寸,比开车速度还快。 宿贞也根本没想到容锦华会打人。 就容锦华对着衣飞石那个二十四孝老爸的模样,衣飞石打他,他可能都会叫打得好。 可男人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玩意儿,心爱之人生的儿子,那就是心肝宝贝,随便播种得来的孩子,就是被自己血脉控制的工具。说到底,男人生孩子只出个精子,没有十月怀胎的辛苦,哪里会有什么天生的感情? 寂静的冬夜,车厢里开着暖气,有一种很奇妙的温馨。 容舜从没想过宿贞会赶来替自己解围,他觉得,先生和老师来都不奇怪,可是,妈妈来了。 宿贞这会儿还拿着手机给秘书安排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她熄灭手机屏幕,说:不管当年的事真相如何,那和你没有关系。你的出生不是错误,我也不认为你的存在是我对我的羞辱。我和你爸爸有问题,那也是我和他的问题,和你无关,和你的丁仪妈妈无关。你不要对此负疚。 曾经宿贞确实认为容锦华用私生子羞辱了她,然而,人都是有感情的,容舜做到了一个儿子该做的极致。就连宿贞也不得不承认,相比起衣飞石,容舜对她的感情更真挚依恋,更像是她的儿子。 不要为了我去和容锦华争辩质问,孩子,那不值得。 你现在也打不过他。说到这里,宿贞就有点生气。仗着修为高打孩子算怎么回事? 容舜把着方向盘默默听训。 他觉得很奇怪的是,宿贞全程没有提最该提的重点:当初特事办为什么要换孩子。 如果说她没有听见容舜对容锦华的质问?那不可能。宿贞对容舜的劝告很明白,她听了后边大部分,至少从容舜质问丁仪为什么不流产的时候,她就听见了。 可她既然听见了,难道不起疑吗?容锦华对容舜下手的态度几乎是恼羞成怒。 妈妈,我不问他。但我会查清楚的。容舜眼角有一丝湿润,您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受委屈和欺负。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会查出来,告诉您。 宿贞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带泪,显然是又动真感情了。 家人永远是容舜的软肋,这个外人看来很高冷的冰山总裁,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道工作讯息传来。 宿贞一边回信息,一边淡谈地说:不用查了,我都知道。 容舜惊讶之余,深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是啊,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她不知道,她又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生活? 别的人可以不在乎当年换子之事,宿贞为此煎熬了近二十年,痛苦无比,她会放弃寻找真相吗?如果不知道真相,她怎么能如此安稳地生活?如果不知道真相,她怎么会放心地待在容家? 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的秘密必然在特事办,也只能在特事办寻找到真相,真如此吗? 对石一飞使用换命术的羲和,是宿贞的老朋友。他之所以带走石一飞,就是为了讨好宿贞,希望在被宿贞杀死的宿命来临之时,以此换取一线生机。 如今羲和入境,在华夏取得了合法身份,宿贞约他见面,问他点儿事,他于情于理都要答应。 齐秋娴是军队背景,本身不是修士。她想要换岑皖和赵爵伟的命,想要把赵爵伟封在白骨之上永世不得超生,就必须借助隐盟世家的力量。宿贞作为当年的青盟首席,在修界人脉极广,找从前的小伙伴打听打听消息,人家难道板着脸说,我不告诉你? 从前宿贞隐忍不发,是因为她没弄清楚敌在何方,她怕自己行动会导致石一飞有危险。 如今衣飞石身边有个屌炸天的保镖,宿贞自己也得益不少,修为一飞冲天,她还怕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敢查的? 回完了这条信息,宿贞好笑地看着容舜:你很想知道? 容舜连忙说:没有。 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客气了。以前还敢闯进我的房子,说我是个坏人。宿贞说。 容舜被她说得有点讪讪。他其实一直对宿贞都很礼貌,至于那次闯进宿贞家里指责宿贞的事,倘若搁了现在,他还是会这么做,还是会登门指责宿贞做错了那次是宿贞公开了二房谢太太的不雅照。 哪怕是到了现在,容舜也认为宿贞做得非常不对,非常过分。 现在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宿贞又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容舜根本左右不了她,再谈这件事也没意思。 赵崇,这个人,你知道吧?宿贞说。 知道。容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名字在华夏政坛可谓举足重轻,当年的实权派大佬之一,门生故旧满天下。 我怀孕的前两年,他已经八十二岁了,还想再活二十年,当个百岁老人。隐盟里有人给他出主意,说前青盟首席常宿贞天纵之资,可惜人傻非要去生孩子,她的头胎凝结修元精血,最滋补延寿,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先天道胎。 宿贞一边说,一边露出嘲讽的笑容,这道胎要在七天之内, 魂魄未稳之前,剥去凡骨俗肉,取其萃精之血,从谷道注入,三日不泄,方能大功告成。得此道胎,可增寿一甲子六十年。别说百岁老人,活一个半世纪都有可能。 赵崇太想要我这个孩子了,他找了两个人。宿贞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舜听得心都寒了:爷爷? 那倒不是。宿贞对容毅还有几分敬重,他当年是不同意的,特事办换孩子的时候,他也不知情,事后还和运作此事的容冲打了一架,始终不肯罢休直到后来我的爸爸告诉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早天命格,本来就活不长久。 宿贞话里话外的意思太可怕了。 赵崇要吃宿贞的孩子,在宿贞还没怀孕时就盯上了。 容家二老爷子本来就在政界钻营,赵崇找到他一说,他有什么不乐意的?把侄媳妇的儿子献给老领导,反正也不是他亲孙子。不过,为了安抚亲大哥,他提出必须拿一个孩子来换也是怕宿贞发疯。 这个孩子必须和宿贞的孩子差不多大,还必须是容家的血脉,最好就是大侄子的。 要不然,容老爷子那个过不去啊! 所以,不管有没有容锦华伦敦藏书事件,特事办都会拿到容锦华的精子,代孕出一个孩子。也不管宿贞的孩子是否早天的命格,一旦她生产,特事办就会把代孕的孩子剖腹取出,马上送去掉包。 宿贞的孩子太珍贵了,他在出生之前,就被预定送去充作延寿的礼物。 让容舜觉得浑身发冷的是,常居雷居然也参与了此事。 宿贞说过,赵崇谋算她未出生的孩子时,找了两个人。 一个是容家二房老爷子,另一个呢? 宿贞在提及我的爸爸时那刻意加重的语气,答案呼之欲出。 石一飞可是常居雷的亲外孙!他居然也默许了?在石一飞身份被揭开的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常家同意换子,是因为心疼宿贞,怕宿贞把这个早天命格的孩子养出感情了孩子却天折了。现在宿贞查实的真相却是,常居雷同意把外孙子献给别人吃掉延寿! 容舜并不清楚其中涉及 陊术和常老祖寻找皮囊的事情,他只觉得这件事很没人伦很没下限。 难怪这些年妈妈始终不和家里联系,哪怕事情说开了,妈妈也从来不理睬常家人。 反倒是爷爷那边,妈妈原本对他心怀戒备,这段时间却温和了许多。 至于容家老二房,宿贞很早就得罪人家了,哪怕有容舜的面子撑着,容策对大房这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任谁来劝都没用。现在查清楚当年的故事,两家就更加解不开了。 容舜难过地看着宿贞:妈妈。都过去了。 如今赵崇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想报仇都找不着对象,宿贞还能怎么办? 你且等着吧。宿贞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谢茂突然让容舜去探望兰小何,难道是闹着玩儿的? 当初谢茂和宿贞商谈整合隐盟势力、建立修真大学的时候,就谈到这里边必然涉及到一个拉谁打谁的问题。拉一边打一边,才能真正将不属于自己的势力凿成铁板一片。 那群曾经暗算过宿贞的人,自然不可能在此次势力整合中幸存,就算宿贞不出手,对方也会出手。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虚。 当年种因,今日结果。 * 第二天,容舜提着行李,随谢茂、衣飞石,一起登上了前往成省的专机。 宿贞要带他们这群小朋友,去见识见识隐盟在青城山举办的茶话会。 第553章 两界共主(67) 原本谢茂是打算带着铠铠去亮相等着立威的,徐以方的出现将此行变成了大型郊游活动。 石慧在念书,刘奕和他的傀儡偶人要跟着师父去青城山,宿贞和容舜也要走。见徐以方略带点期盼的眼神,宿贞就把好闺蜜打包一起带走了。至于童画?阿姨你去玩儿吧没关系我会照顾小慧的!家里没人管我,又可以吃垃圾食品了哈哈哈哈! 徐以方出门和普通人不一样,她有太子安排的内卫保护,还有专门的医疗团队跟着,一个人出门就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飞机还没在成省降落就惊动了当地,再三关照之后,还是有很低调的一行人轻车简从地前来机场接待。地方接待原本想安排接风,被徐以方拒绝之后,客客气气地把徐以方一行人送到了青城山。 酒店住下之后,徐以方说:我累了。你们该办什么事去办,我有空在附近散散步就行。 她很多助理,根本不需要照顾。谢茂依然亲自提着她的行李,和衣飞石一起送她回房间。衣飞石检查各处是否安全,谢茂则拿出自带的茶具烹水煮汤,铠铠在一边乖乖地帮太太整理休息用的床铺。 徐以方原本不必来这一趟。她之所以眼巴巴地跟着来,也不是为了玩耍凑热闹。 这是一种政治姿态。 太子的姑姑和太子的表弟,这是两个轻重截然不同的身份。 她来了之后就在酒店住下,根本不打算去掺和自己不了解的事,单纯就是为了给儿子加码而己。 谢茂和她坐在一起,陪她喝一杯茶,也没有说谢谢。 自己亲妈,谢什么? 昆仑,你照顾太太。走出房间之后,谢茂吩咐道。 昆仑印这种大杀器,没必要现在就出现在隐盟众人面前,恰好留在酒店守护徐以方最妥当。 转身到宿贞房间时,里面已经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人穿着很修身的风衣,长腿细腰,看上去那是相当帅气的漫画风了。 怪异的是,这个男人胳膊以下是彻彻底底的男人身体,架在脖子上的脑袋却玲珑纤小,尖下巴,大眼睛,修得细细的眉,徐着薄薄的胭脂,一张小脸粉口口白,就是个小姑娘面容。 宿贞正背身和他说话,他一眼瞥见走进门的谢茂和衣飞石,霎时间眉开眼笑,这是我们小老大吧?长得真好。下巴像你,这边脸也像你! 老大,生这个儿子,你不亏呀! 衣飞石上前见礼,宿贞便介绍:飞儿,这是龙叔叔。 别别,龙咎,喊我老龙也行,你妈是我们老大,你就是我们小老大,可不敢叫叔叔。龙咎很热情地跟衣飞石握手,衣飞石将手一摊,手心里多了一条金灿灿肥滚滚的小虫。 宿贞皱眉道:你疯了? 传家保命的东西也乱给,快收回去。 不等龙咎说话,宿贞已再次说:你和我是什么交情?犯不着交投名状这一套。 她撤开一步,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眉眼间就是一股桀骜当年我就喜欢和你们这群歪门邪道混在一起,你怕我洗脚上岸就装假正经?龙咎,你也太错看我常宿贞了。邪人行正术,正术也邪。正人行邪术,邪术也正。只要你家上不干天和,我保你全家位升一流。 龙咎偷偷看了 旁边的谢茂一眼。 他一来就和衣飞石套交情,不是他不懂事,不和谢茂打招呼真的是不敢。 谢茂走在衣飞石身边,不言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屋内的一切,身上就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这种千里之外不是指横向距离,它是竖着的啊!龙咎看着谢茂,就觉得自己豁然之间比谢茂矮了一千里,有一种高山仰止的仰视晕眩。 特事办谢主任的传说,早一年前就传得沸沸扬扬,隐盟之中好大的名气。 不过,谢茂虽在特事办任职,其实很少管隐盟的事,除了最早传出来阎罗幻阵解法,几个家族的真传秘本之外,他在修真界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听说他在京市二代圈里卖玉符、法器,还被几个大世家偷偷嘲笑过。 在特事办任职的几大世家都有心与谢茂交好,想学着常燕飞的样子,多派年纪相当的弟子去套近乎,压根儿就没找着机会想进谢茂的社交圈,那是真的不容易。 谢茂活得太独了,喜欢就跟你好,不喜欢你可闪边吧。 他不必给任何人面子。 龙家身处南疆,这地方多巫蛊化外之术,历来就是被正道鄙夷的地方。 龙家本身是中原正朔,玉代时避祸边陲,传承与本地巫呪蛊毒糅杂,因为常常玩毒弄蛊,咒术又极其强大,渐渐地被隐盟视为化外邪道。抗战时,隐盟各家有出世者皆摒弃前嫌,为御外侮,心腹相接,龙家靠着家族前辈战死六十余人,才得到了重回中原怀抱的机会。 龙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青盟大比,因其资质惊人,一跃上榜。 当然,还是被年轻的宿贞打成了渣渣。 作为宿贞的众小弟之一,龙咎认识了不少当年的青盟中坚,现在那群小伙伴都已经成为家族精英,属于说得上话的阶层。这极大地宽裕了龙家的生存环境,龙家的孩子出门游历交友,至少不会被追着打了。不过,龙家的修法确实有其邪异之处,龙家如今虽不至于过街老鼠,依然是被歧视的南疆蛮人。 为了抱紧宿贞和谢茂的这一条大腿,龙咎才肯把自家的大金蚕蛊献出来。 宿贞是自己人,不用送礼套近乎,谢茂呢?谢茂看上去可不好糊弄! 礼多人不怪。 龙家的大金蚕蛊在衣飞石的手心里懒洋洋地躺着,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谢茂用手指头戳了一下,胖虫子缩了缩,金灿灿的小豆子眼居然露出了一丝委屈和痛苦。 这引起了谢茂的注意,他将手摊开,不用衣飞石动作,那只胖虫子就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朝着他手心蠕动。衣飞石看着它蠕动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透明的口口,低头嗅了嗅,告诉谢茂:它要解体。 这句话把龙咎吓了一跳它很健康啊,怎么就要解体了?我 想说我看看,那条大金蚕蛊已经爬到了谢茂的手心里,蜷缩成一团。 谢茂轻轻抚摩它弓起的背,金灿灿的背脊处多了一丝溶液,似乎皮肉在裂开。 谢茂解释说:不是坏事。解体,你也可以理解为,它要分裂了。 这只大金蚕蛊在龙家传承了六百年,始终好端端地健康无比,龙咎完全没有经历过什么解体分裂。谢茂和衣飞石说的词语,龙咎一概不懂。龙家的传承也是有瑕疵的。 谢茂帮着大金蚕蛊慢慢抚摸脊背,很快那条胖虫子就褪出张完整的皮,另外还有两条缩水了一号的金灿灿的小胖虫子。一而二,是为解体。 两只小胖虫子都是粉嫩的黄金色,张牙舞爪十分活泼。 那只大胖虫子则只剩下一张皮,带着一滩粘液。两只小胖虫子想要把大虫子皮吃掉,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张流溢着神光的天地树叶,两只小虫子立马抛弃了虫子皮,开始抱着天地树叶嚓嚓啃噬。 谢茂用琉璃瓶收起那张大虫子皮,对龙咎说:叶子换皮。 天地树叶绝对比虫子皮珍贵。谢茂有很多旁人求之不得的天地树叶,却没有虫子皮。 龙咎看着那两只新生的大金蚕蛊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哪怕已经送出去了,能亲眼看见虫子解体,也是前所未有的幸事。哪晓得谢茂将两只金蚕蛊都还给他,说:留着吧。 好意心领了。 莫说小衣不缺这东西,就算小衣缺了什么,我不会给他吗?需要你来送?负分滚粗! 衣飞石接过谢茂手里的两只小虫子,还给龙咎:您是长辈,不要太客气了。妈妈,您和龙叔叔说一说,实在没必要这样见外。 大金蚕蛊是很珍贵的东西,相传可以保护人的灵魂,也据说可以在危难时替人一死。 但是,这玩意儿对旁人来说珍贵无比,谢茂等人拿着就是浪费。能伤害他们的危险,大金蚕蛊挡不住。不能伤害他们的危险,让大金蚕蛊去替死,那不是无辜造孽么? 见谢茂二人确实不肯收,宿贞眼看要抽人了,龙咎忙小心翼翼把两个小东西收起来。 要不,先去市里转转?龙咎问道。 不着急。我们家孩子第一次来,不懂规矩。你当叔叔的给讲一讲。宿贞说。 龙咎看着谢茂和衣飞石,心说,你还真把这两位当孩子养? 谢茂那是天生的气场摄人,衣飞石就不一样了,乍一看平平无奇,其实怎么看都看不出深浅。诸邪辟易、百无禁忌。随便往哪里一站,就有一种悠长岁月的浓厚在积蕴,让人不得不正视。 衣飞石去开了门,铠铠和带着鬼儡的刘奕也钻了进来,乖乖地和宿贞打招呼:太太好。 两真一假三个小孩排排坐好,等着龙咎说规矩。 这才是需要科普的真小孩。 今年惊蛰在青城山举办的茶话会,其实是个小型的交流会。 交流什么呢?互通有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小市场,不过,市面上流通的都是修界的东西。 龙咎所说的市里转转,不是说要离开景区回市区,而是去这个隐盟的小市场上看看。 明天才是惊蛰开市的正日子,不过,很多隐盟弟子都会提前来踩盘子,看看别人的货物,也给别人看看自己的货物,若是有抢手亟需的,也有时间去周转资源用于交换。 最有趣的是,这个市场是匿名交易。每个人进去都要戴上特质的面具,隔绝气息、统一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龙咎习惯地反问一句,正要自问自答。 怕熟人砍价。铠铠说。 销赃。刘奕说。 傀儡张张嘴巴,假装自己也抢答了。 好吧,你们都说完了,我就不说了。龙咎跳过这个话题。 那边在上课,谢茂则拿着虫子皮,随手炼化。 他炼器的手法出神入化,从随身空间取用材料也没什么禁忌,常常是手心里突地出现一样材料,下一秒就完成了炼化过程,一般人根本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偶尔遇到难啃的骨头,他就顺手递给衣飞石。 衣飞石是君上一手教出来的,二人传承一致,炼器手法严丝合缝,根本不必谢茂叮嘱讲述,衣飞石接到手里就知道该做什么。粗坯加工成零件之后,再转手还给谢茂。 光华一闪,零件就炼入法器中了,没有一丝半毫错失。 他俩这动作不止龙咎看不懂,连在一旁喝茶看手机的宿贞都看不懂,手法太过高深玄妙。 龙咎把准备好的面具一一发放给孩子们,因为知道刘奕未来的道侣是具傀儡,家里的傀儡也一直拥有人权,龙咎给傀儡也发了面具。几个孩子戴上面具之后,统一被拔高拉低到一米五的身高,声音也变成了统的雌雄莫辨的少年声线。 铠铠一会儿戴上面具,一会儿摘下面具,享受着变身和变声的乐趣,玩得乐此不疲。 另外两个黑影少年看着他。 刘奕:傻逼。 傀儡:幼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容舜接过面具,先送给宿贞,自己拿着在手里,说:咱们现在去市里看看么? 坐在沙发上的宿贞已经把面具戴上了。 这让容舜有些错愕。 戴上面具之后,所有人都是长袍黑影的模样,看上去跟摄魂怪似的。 偶尔一个人走出去也罢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不得引人注目吗?这里可是在酒店里。外面还有照顾徐以方的内卫。真要这么走出去,马上就会被内卫扑倒。 龙咎发出一阵娇笑:老大可是青盟首席。 宿贞问谢茂:我曾给你一块令牌,青盟甲。 谢茂暂时停下炼器的手法,在随身空间里找了找,把宿贞给他的那枚青盟首座令牌拿出来。 两指宽、三寸长,黄金铸成,金灿灿一片。上面镌刻着青盟甲三个字。正是青盟首座令牌。所谓青盟甲,就是青盟排名第一。 宿贞拿着这块令牌,用曲起的指节轻轻敲,空中仿佛荡起涟漪,揭开了层画。 酒店宽大的落地窗外,景色倏地变了。 原本是烟雨笼罩的一丛绿植花草,现在却成了一条横道蜿蜒的石级。 石级左高右低,右手边是来时道路,左手边则有几个人守住门户,检查面具。这个小市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分发面具的渠道很多,想隐蕆身份很容易,但不被欢迎的人也甭妄想自己做个面具混进来,门口会检查面具是否来自隐盟。 而且,进入市场要交入场费。门口检查面具的几个人,顺便也把入场费收了。 铠铠试着去推了落地窗一下,打算从窗户里爬出去。 龙咎说:小少爷,你可以直接走出去。说着,他示范地穿过了那道玻璃窗。 三个小孩先进去了,容舜赶着照看孩子,跟了上去。 谢茂和衣飞石则落在了后面。原因很简单,这面具对谢茂有用,对衣飞石没用他有了容苏苏的几千年修元,一个粗制滥造的小面具,遮不住他的本来面容。 在窗户这一边能看见市内的场景,跨出那一道窗户之后,就无法看回酒店了。 这是一个单向的通道。 龙咎回头,只看见凄静的林子,宿贞和谢茂、衣飞石并未跟来。 哪怕是宿贞见多识广也没遇见这么个破事当今华夏修真界,还真没有衣飞石这么修为深厚的老妖怪,差不多六千年呐!六千年前,轩辕黄帝都还没出生。 正挠头的时候,就看见衣飞石平静地拆了面具,和谢茂商量了两句。 三秒之后,衣飞石也不必戴上面具,整个人就自然变成了长袍黑影的模样。宿贞想说这面具内带有不同的精神烙印,用以辨别真伪。后来想一想,儿子那么聪明,岂会看不出来? 就算真的在门口被拦下来了,常宿贞的面子还进不去惊蛰小市么? 稍微耽搁了两分钟,几人才离开酒店。 容舜正在门口排队,等着交入场费。 前来惊蛰小市的人不算少,这是新年之后的第一个交易市场,不少过年时得了长辈给的好东西的隐盟弟子都想来交易。但,人再多,也不至于排队几分钟吧?隐盟毕竟是个小圈子。 主要是因为前面排队的人正在和守门的人吵架。 吵架的核心矛盾是,进场人表示,今天不是正日子,大家都是随便逛逛,凭什么要入场费?就算要收入场费,去年一个人一千块,今年居然要一万,你娃抢钱嗦? ! 这个入场费把容舜都弄得有点懵。 他是带了些现金,也不过两三万,因为他听说这里不是货币交易,而是以物易物。修真界的法器都很珍贵,如果真的要用货币交易,起码得六位数起价,谁会扛着一堆钱来买东西? 点一点人头,加上龙咎,他们得买八张入场券,容舜也没有拎着八万现金出门]啊。 出门在外,谢茂和衣飞石是不管俗务的,也不可能让宿贞操心此事,容舜连忙打电话,想让助理送钱来。问题是,这地方倒是有信号,电话打出去了,助理也进不来? 衣飞石见他懵圈,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两块金条。小朋友,这就不懂了吧? 谢茂则看着那个死要钱的守门人忍不住笑。他还记得这个人,陶家的年轻人,陶亭。守在门口看上去浩浩荡荡一堆人,其实只有陶亭一个活人,其他几个都是陶亭带来镇场子的傀儡。 陶家啊,整个隐盟世家里最穷的家族,也是隐盟世家里最有骨气的家族。 他们的坚韧和骨气,善良与忠诚,一直延续到了六千年之后。这是个伟大的家族。 龙咎见谢茂盯着陶亭看,则和他简单说了一下陶家的情况,谢茂作为特事办主任,岂有不了解陶家的道理?不过,陶家会积极地前来维持惊蛰小市秩序,据龙咎所说,主要是为了赚外快入场费。 陶亭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坚持地说:现在物价飞涨,钱都不值钱了!去年八块钱可以吃一碗面,今年只能喝汤!不好意思,这是市委会规定的入场费价格!一个人头一万,要进去就交钱,不交钱不许进去! 前面又吵又闹差点打起来,宿贞在青盟横行霸道惯了,几时受过这样的冷待?居然要她蹲在背后等前面吵架交钱入场,简直不能忍! 她大步上前,没有亮冰霜长鞭,腰间一松,一条镶着钻石的小皮带被她解下来。 修士之间,气场一碰,便知道彼此强弱。宿贞往前这么一冲,许多修为不够的小朋友马上就退避三舍,不敢和她抢道。插队?这么强的人,插队你能怎样啊?你去打她呀!反正我不去! 至于犟着不肯让道的,被宿贞刷地一鞭子抽开,也不得已让到了一边。 宿贞没有伤人,皮带抽出一道柔风,把人轻轻搬开。这手段反倒比把人抽得乱跑更吓人了。 吵吵什么?今明两天所有人的入场费都记在我账上,你,查验身份登记造册,每天结市之后找我算账。宿贞一锤定音。 一个惊蛰小市,与会人数撑死了一千余。 哪怕算_上几次进出,今明两天,也不过是几千万的入场费。这对宿贞而言,根本不算钱。 所有人都被她风风火火的气焰镇住了。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财大气粗。 事实上,隐盟世家里缺钱的不少,豪富也很多。能通阴阳懂风水知道趋吉避凶的家族,怎么可能真的很穷?陶家之所以穷酸得不成样子,主要是因为他们制作傀儡的材料太贵了。 而是,这种匿名小市讲究的就是一个低调。 这种场合,大家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等着前面吵完了,我再交钱进去。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气焰嚣张地说,我包场了,大家随便进我去,你谁啊?有几个隐盟弟子就很不服气,刚才被宿贞一鞭子挪了个位置,在女朋友面前相当没面子。 真是好笑了,我没有钱吗?要你帮我交?莫家英没好气地说。 你戴着面具来包场,人家找谁结账啊? 莫家宝给倒霉的哥哥帮腔。哥哥好可怜,带未来嫂嫂来逛惊蛰小市,居然就被一鞭子抽边上去了,脸被抽得哐哐的。 宿贞揭下面具,四下看了一眼。 倒霉催的,这群小毛毛,全都是小字辈,听过她的威名,真没有见过她。不认识啊! 只有莫家英的女朋友,来自东都花家的花栩栩小嘴微张,连忙拉住莫家英的手:快快快! 她拉着莫家英往前走,莫家英还以为她气不过要去打架,虽然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那个妇女,但是,女朋友面前绝对不能怂!他给弟弟使了个眼色,走,打架去! 哪晓得花栩栩走到宿贞跟前,满脸通红地鞠躬: 常姑姑,侄女花栩栩拜见。我,我爸爸是花孤竹,妈妈是连璇。 背后一群小毛毛都发出轰然议论。 花孤竹,东都花家的二当家,当年青盟排名第四的天才修士。连璇,山阴上清派嫡传弟子,青盟排名第五的猛女这两位联姻曾经惊动了整个隐盟,毕竟,连璇这样的女修,结婚生子何等可惜? 结果呢?这两位也是与时俱进。他们结婚了,也生子了孩子是代孕出来的。 连璇依然是一代猛女,修为吊打无数男修。 莫家英被女朋友揪得手掌都快裂开了,他还犯懵呢,莫家宝已经醒悟过来,常姑姑啊! 弟子拜见首座!莫家宝也不管宿贞是不是早就过了青盟规定的年纪,屈膝就拜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啊!他家那个混世魔王姑姑莫潇潇是宿贞的铁杆小妹,要是被姑姑知道他在外边和宿贞别苗头,回去肯定会被打死!难怪近年来闭关潜修的姑姑突然出关,还风急火燎地收拾行李要来惊蛰小市,应该就是来见常首座的吧? 宿贞把那枚金灿灿的首座令牌给陶亭看了一眼,报上名号:常宿贞。 陶亭咽了口口水:哎。 * 过了入口之后,宿贞再次戴上面具,混迹人群之中,很快就分不出来了。 龙咎带着孩子们逛小市,这里的市场并非地摊,有一间一间的小铺位空着,想要买货就进去把东西放下,等着客人来询价。这里也不需要交纳铺位费,铺位很多,想卖货的肯定都能找到位置。 衣飞石给刘奕发了个小小的乾坤袋,里面装着黄金、宝石,还有一些奇珍异材。 真要说起来,这个小市上的东西,很少有能比他给刘奕的东西更好的。但,他不怕孩子吃亏,叫刘奕去换着玩儿玩得高兴就行。又叮嘱铠铠:你不要去忽悠人,骗人家东西。缺什么我给你。 谢茂依然在炼化手里的金蚕蛊皮,好笑地看着市里的陶家人。 陶家人真的是太穷了,别人都在交换东西,陶家人全体出动,连带着他们的傀晶,分散在市场各处卖煮好的腊肉、香肠、玉米、烤丸子。为了推销吃食,他们还背着泡面四处游走,傀儡拎着开水壶,身上挂着牌子:泡面一碗五十元。 指尖金光一闪,金蚕脱壳炼制完成,谢茂唤来容舜:阿舜。 容舜修为没入门,衣飞石给他乾坤囊他也用不了,因此,衣飞石给了他一个小包。小包袱里也装了不少奇珍异宝,都是修行上能用的东西,衣飞石也打算让容舜去开开眼界。 容舜这会儿正在看包袱里的东西,闻言连忙过来先生。 这个你先带着,回去给童画。 谢茂把刚刚炼制好的金蚕脱壳给他。这已经是谢茂第二次给童画护符了,第一次是防止赃物侵染,这次的金蚕脱壳则有替死之效。 二人正在说话,一道阴森的灵力锁定了容舜手心里的金蚕脱壳。 背后传来和所有人都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个我要了。开个价。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口吻。 第554章 两界共主(68) 作为修行界的新一任王语嫣,容舜完全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御敌手段。 对方用一道灵力锁定了容舜摊在手心的金蚕脱壳,容舜下意识就想合掌收起,手指竟然动不了。 这可是强买强卖欺负人了。 当着谢茂的面,欺负他的大徒弟,这事能善了? 对方确实实力强大,谢茂评估了敌我强弱,倏地抽剑,雷击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风雷,那一道锁定了金蚕脱壳、压得容舜无法动弹的灵力才骤然散开。 谢茂已不动声色地将容舜护在了身后。 他很意外,按照龙咎的说法,惊蛰小市是个小交易市场,通常是小辈弟子来晃荡。 惊蛰这个时间很玄妙,常有春雷降世,很多老鬼老怪都不喜欢在这个日子里出门。所以,小孩子出来玩,安全。反倒是重量级别的交易会放在正邪两道都舒适的日子里。说穿了,这种交流市场别称销赃大会,没有赃物,销什么赃? 眼前这人戴着面具,长袍黑影,看不出任何代表身份的特征,除了他那道阴森的灵气。 这是个强大的邪修。 谢茂手中的雷击桃木剑蕴含雷炁,至纯至阳,剑尖酝酿着一股风雷 。 这动静已经把周围人都惊动了,全都远远地看着热闹。 谢茂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对方已经发出了冷笑,小辈人,你年纪轻轻寿数长着,拿着这东西有什么用?若是被人一掌拍碎了脑袋,拿着这宝贝又有什么用? 他的威胁不仅仅来自于言辞。 谢茂手中的桃木剑蕴含雷炁,专克阴祟,让这人相当不爽。 话音刚落,一道精纯雄浑的鬼气就朝着谢茂面抨击而至,确确实实想拍碎谢茂的脑袋。 谢茂心中纳罕,听口吻也是个老鬼,怎么这么莽?这一着来得厉害,不过,谢茂也不担心,他还有随身空间这个大杀器,可以抵御伤害。 下一秒,当着谢茂大杀四方的那位本座,就像动画片的大反派一样飞了出去。 衣飞石出手了。 若他修为不及也罢了,现在养着几千岁的真元,哪里受得了有人对谢茂不敬? 敢在陛下驾前放肆,这是真作死。 瞬间将人轰上天,替谢茂解围之后,衣飞石也没闲着。众人只看见一道长袍黑影随之窜入云霄,又将那位状若动画片大反派飞出天外的闹事者揪了回来,半空中削去三花,一掌劈飞神魂。二人一起落地时,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本座,就像滩烂泥般软在地上。 千万不要惹谢茂。惹了谢茂,谢茂可能不会杀你,衣飞石会。 连衣飞石都知道谢茂宽仁的脾气,怕谢茂怪罪自己出手太狠,还上前解释了一句:不曾杀他。 在一边带孩子的龙咎和宿贞也都赶了过来,二人见瘫软在地上的黑影,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他吧? 是他。 好么,只能假装不认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后辈小子摔成重伤,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衣飞石解决这件事的速度太快了,这是他侍奉陛下多年养成的本能。 谢朝的陛下是个毫无战斗力的弱鸡,身份又太过贵重,衣飞石常年侍奉在谢茂身边,最怕的就是出意外。任何有可能伤害到谢茂的不可控苗头都会被迅速掐死在萌芽之中。 这人已经对谢茂出了手,衣飞石和他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把人打到再无出手之力,谢茂安全了,衣飞石才有心思问其他的比如说,你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先生无碍么?衣飞石先问候谢茂。 确认谢茂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问题比如, 怪罪他出手太重,出手太快衣飞石才有闲心转过身来,研究被自己打瘫在地上的黑影。 眼见衣飞石要去揭对方的面具,龙咎连忙说:买卖争端也是常事,凡事留一线,留一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不这么想。 谢茂的雷击桃木剑是天下独一份,今日和对方结仇了,对付能通过雷击桃木剑认出谢茂,他们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谁知道哪天被暗算? 直到宿贞也出面劝说:时候差不多了。 既然宿贞出面劝说,衣飞石得给面子。 这里所有的成人都戴着面具,长袍黑影,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想要分辩陌生人的身份是很难的,对自己人也只能通过行为举止和说话的习惯语气来判断。 衣飞石在这方面是专家,他认人很少只看脸,就算宿贞打了个岔,反正这人在他跟前挂上号了,躲得过今日,躲不过他日。 是。衣飞石抽身欲回谢茂身边。 谢茂是跟着宿贞来见人的,带孩子们来惊蛰小市见见世面是一回事, 宿贞的主要目的是把他引荐给自己在青盟的故交旧友。这群人跟宿贞是好朋友,同样也有利益纠葛,当初宿贞还道嫁人,几乎可以算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不干,她一帮子小弟都只能重新找靠山,对她未必没有怨由。 如今想要在隐盟中寻找盟友,谢茂能借着宿贞的人脉,同样也得自己开条件,另立炉灶。 这边孩子们在惊蛰小市逛着,谢茂、衣飞石得跟宿贞去参加茶话会。 龙咎给宿贞指了路,他自己则预备留在市内,照顾几个小孩子万一遇上不长眼的欺负上了,总不至于连个做主的都没有。 衣飞石和谢茂倒是不担心几个孩子的安全,铠铠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谁能欺负他? 哪晓得衣飞石已然高抬贵手不打算计较了,地上那滩烂泥依然不肯罢休。 他直呼宿贞名讳:常宿贞。 宿贞停下脚步。 你欠我一个鬼子,今日要还给我。那人艰难地站起来。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清癯的脸庞,仿佛久不见天日,又似病体缠绵。 宿贞前不久才在入场口露面,不少年轻弟子都还在议论她的往事。 说到底,宿贞再拉风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问题是花栩栩上前拜见且自报了家门。 宿贞不在修界日久,花栩栩的爸妈那是实打实的修界传奇,年轻弟子都听说过东都花家和山阴上清派的威名,热议起来顿时有了参照物,想着宿贞年轻时居然能吊打这两位传奇,小毛毛们必须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刺激。 这边打架抢东西,刷拉一下就结束了,热闹没看着,正打算走呢,当事人居然又是宿贞。 这个被打成烂泥的家伙,居然直呼常宿贞名讳,起码也是同辈人吧?一群小毛毛左看右看,把这人上上下下都看了几遍,心底犯嘀咕,不认识啊。哪家的前辈? 龙咎上前劝说:前辈,有事再商量。 那人被衣飞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不代表真的很弱。 他不弱。 正是因为他的强大,衣飞石才会对他下狠手,谢茂面对他都不得不亮出雷击桃木剑。 当初谢茂初来新古时代,遇上带着黑猫的常燕飞才正儿八经动过剑,后来在特事办遇见几个家族的长老、遭遇海族、刺杀谢润秋时,才动过剑。 逼得谢茂动剑,足以证明此人的修为至少是当世一流。 他揭下了自己的面具,这件事的性质就更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长袍黑影时,打了架就跑,谁也不能怪罪谁。我揍你时又不认识你。 据说匿名市上还出现过徒弟暴揍太师叔的趣事,打了半天发现大家招数很熟悉哈?回家才知道,原来揍的真是自己人。 现在对方亮明了身份,代表的就是他所属的家族和势力。再不能说,反正我不认识你。 宿贞同样揭下自己的面具,走到他身边,说:你欠我一个朋友,你想拿什么还? 二人对峙良久。 龙咎打圆场:老大, 看在远秀的面 那人露出一丝冷笑:是债就得偿。 他看着宿贞,你欠我的,若不还我,道心有亏,万劫不复。 话到此处,天边一道惊雷,有惨白的电光闪烁。 修行者绝不轻易诅咒,言出法随,天地有证。此人虽被衣飞石削去三花,砸散魂魄,根基犹在。 他对着宿贞放的话可不仅仅是威胁耍狠,而是真正地诅咒,若宿贞对他欠债不还,便道心崩溃,万劫不复。 衣飞石请示地看着谢茂。 谢茂点点头,说:速战速决。 衣飞石也摘下了面具。 他主演的《岳云传》热度未减,年轻人很少没看过,这会儿全都轰然议论起来。 就说石信臣身手很好,原来真的是隐盟弟子啊。石家?信陵石家不是篆家么?没听说体术出色啊,怎么石信臣那么能蹦?不明真相的群众更蒙圈了,宿贞不是还道嫁人了么?听说嫁的还是容家人。她的儿子怎么又是信陵石家的人了? 石一飞。衣飞石自报家门。 飞儿,这件事我来处宿贞不许衣飞石近前。 他想拿先生手里的东西,对先生动了手,这就是我的事。 衣飞石很少当面反驳宿贞,可有些事不能含糊,若是您的故人,儿子自然以礼相待。不过,以儿子看来,这不是故人,是夙敌。恕儿子无礼,事涉先生安危,不能退让。 龙咎是真有些急了: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喊打喊杀的。 他先前不知道为什么打架,也不知道抢什么东西,问过身边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才知道是个金灿灿的虫子他知道谢茂用大金蚕蛊的皮在炼制东西,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拿出一条金蚕蛊,说:前辈,您要金蚕蛊找我老龙就是了,何必 我不要金蚕蛊。那人固执地看着容舜,我就要他的金蚕脱壳。 谢茂不禁莞尔:倒是识货。 常宿贞,你夺走了我的鬼子,让原本不生不死的他死于泰山北麓,你必要还我。把金蚕脱壳给我,你我两清。否则,天不容你,我死去的鬼子也绝不容你! 那人张口吐出一道厉影,朝着容舜呼啸而去。 柿子捡软的捏,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好对付,宿贞也是狂暴女修,只有容舜最好打。 何况,金蚕脱壳如今就在容舜手里攥着。 放肆!衣飞石动了真怒。 他给宿贞面子,给龙咎面子,哪怕谢茂让他速战速决,他也没有即刻出手。 偏偏此人是真倚老卖老,半点不识时务。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不依不饶地肖想着谢茂赐予容舜的金蚕脱壳,再次对容舜出手。宿贞因着故人情面容忍他,衣飞石哪里还忍得住?找死! 衣飞石伸出手,居然硬生生地拉住了那道从嘴里喷出来的厉影。 作为阴天子,衣飞石是天下鬼修的祖宗,他就敢徒手捉厉鬼。 那道鬼影霎时间就化为虚无。 消散之前,凄厉横死的丑态消弭,化作本身的模样,一闪而逝。 口中飞出的这一道鬼影只是声东击西。 那人真身己扑到容舜跟前。 谢茂叹了口气。 你这样杀过来搞突袭,我要是揍你,小衣会觉得自己失职了,他肯定会不高兴的,我要是不揍你,你若是喷一口鬼气给我洗脸,小衣就真的失职了,他会更生气的。 所以,我是揍你,还是不揍你呢?谢茂难得一次选择困难。 不等谢茂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杀到他面前的那人突然开始蜕皮。 在场皆是修士,所有人都能看见一层一层的鬼影从那人身 上褪去,褪去一层,溃散一层。原本浓重凝练的身躯在层层退却的鬼影溃散之后,那人彻底失去了一身修为, 惊恐又错愕地看着谢茂。 谢茂道:别看我, 不是我干的。 白骨御笔的虚影在湿润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衣飞石站在十米之外,看似隔得老远,然而,这确确实实是他的手笔。 直到那人身上鬼气褪光,只剩下人影,云层之上的白骨御笔才缓缓消失。那人原本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俊朗模样,褪去鬼气之后,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脊柱都塌了下去。 用鬼影对付谢茂,你得问问阴天子,这位天下鬼修的祖宗,他老人家乐意不乐意。 龙咎和宿贞都惊呆了。 你拘了远秀的魂? ! 龙咎简直难以置信,他看着那佝偻的老人,你居然拘远秀的魂?! 那人咯咯一笑,双眸浑浊: 你见过裴家人不役鬼么? 修士役鬼很正常,很多鬼在死后没有指引、没有常识,沾染世间因果之后无法正常轮回,只能游荡在阴界当鬼。鬼为了留在阳间,保留自己的记忆,变得日益强大,自愿为修士服役,成为役鬼。 这当中必然也有一些弱肉强食的勾当,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也没有那么多人去替鬼路见不平。 强行拘魂就是很暖昧的一种举动。只要修士不拘生魂,他只许借口说这个鬼为祸人间、调皮捣蛋,我才把他强行拘役,外人很难辨别真假因为, 被拘役的鬼无法违抗自己的主人,也不可能提供对主人不利的证词。除非这个主人修为太低,控制不住鬼魂。 远秀是你的儿子!龙咎整个人都炸了,你役使他,不许他轮回,你居然炼化他! 飞儿。宿贞对鬼道不太擅长,刚才那道被你驱散的鬼影,应该是被裴佐炼成了口底魂,这是他们裴家的看家本领这魂还能救么? 河东裴家?谢茂问。 河东省裴家相当出名,因为裴家有一位天下闻名的鬼修,裴吉星。 这位裴老爷子自唐末转鬼修,精修数百年,此后就一直热衷于娶妻生子,鬼子鬼孙遍天下。要说厉害么,那是真的挺厉害,鬼修能生子会消耗巨大的修为,生出子子孙孙太了不起了。可论打架,这家也只是二流若是裴老爷子把娶妻生子的精力都用在修行上,那还真是大BOSS级别。 裴吉星是裴佐的父亲,裴佐是一位鬼修二代。他出生的时代很早,在世上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因是半人半鬼的血脉,他修行速度很快,生育上也不如裴吉星那么艰难,毕竟,他算是半个活人。 宿贞与龙咎都认识的好友裴远秀,是裴佐众多儿子之一,也是裴佐最倚重优秀的儿子。 裴吉星娶妻生子是为了享受为人的乐趣,裴佐和他爸爸不一样,他养育儿子是为了壮大自身。 在裴佐数百年来生育出的庞大家谱中,所有子孙都是他权力的延伸、役使的工具,活着听从他的吩咐,死后成为他的役鬼。讲究着父父子子三纲五常的时代,裴佐的做法很难被指责。 直到裴远秀遇见了不认规矩的青盟首座常宿贞,和宿贞那群同样不守规矩的马仔们。 他想和宿贞一样,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活着。 他试着把父亲交托的差事放一放,试着多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试着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是个儿子反抗父亲失败、郁郁自戕的悲情故事。 裴佐认为宿贞等青盟中二青年带坏了自己的儿子,污染了儿子的思想,害儿子自杀身亡,宿贞等人则认为是裴佐变态的控制欲害死了好友。裴远秀死讯传出之后,双方都很悲痛,彼此再不相见。 你竟然役使远秀。龙咎依然不能相信,深受打击。 衣飞石和谢茂对视了一眼。他知道这其中有些不对。 谢茂看着那个佝偻的老人,说:你要金蚕脱壳,是想养那条残魂? 裴佐咬牙不语。 到底谁中二呢?谢茂微一点头,衣飞石便抽出阴阳笛灯,阴火燃起,一道被养得白白胖胖却恍恍惚惚的残魂飘了出来,赫然是个年轻俊朗的模样。 龙咎连忙道:远秀! 宿贞已双手结印,刷刷刷刷,结起四方银罗锦屏,把那道残魂困在其中。 这显然是保护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之后,宿贞才舒眉望向那道残魂: 裴远秀,你个狗日的。 几个孩子都惊呆了,哇哦,宿女士骂人,爆粗口。 连衣飞石都觉得,回到了修界的宿贞气质真的完全不一样。 她在这里更畅快,更肆无忌惮,丝毫不要体面她骂人骂得毫不讲究,和容家大少夫人那样尊贵体面的身份不同,在修界江湖的她,简直是个女土匪。 衣飞石解释道:这条魂残缺不全, 应该在死时就毁了大半,您看,他指向那道残魂。 有一层不太一样的薄雾浓露状的东西,都是后天用泰山阴土提炼出阴气一点点填补而成,原本这条魂留在世上的残余十不足一。替他养魂的人,花了很多精力和心血。 宿贞和龙咎都沉默了。 裴远秀的残魂在裴佐手里,能替裴远秀养魂的人,还能是谁? 金蚕脱壳能养这条残魂。谢茂说。 龙咎连忙说:我还两条金蚕蛊。 谢茂拍拍容舜的肩膀,对佝偻着身躯老态龙钟的裴佐说: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修行入不了门,我辛辛苦苦给他炼几件宝贝,都是给他防身用的。 这话说得围观众人都默默垂泪。多好的师父啊,徒弟修行入不了门,这还算什么徒弟?师父居然还夸他什么都好。搁我们家,早就被扫地出门(活活打死)了。这师父还惦记着给宝贝。别人家的师父! 容舜也被拍得挺尴尬,莫名其妙想起了那根竖在客厅里的手杖。 再学不会山川咒术,我肯定也会被揍的! 大金蚕蛊解体数百年难得一见,得这么一张虫子皮不容易。你拿着活着的金蚕蛊养不了魂,强行剥下来的金蚕蛊皮带着死怨,也炼不出这样浑然天成的金蚕脱壳。这东西必然是极其珍贵。你想养儿子的魂,我也想护着自家徒弟,都是心尖肉,谁比谁高贵?谢茂说。 衣飞石默默地听着谢茂装大尾巴狼。 谁比谁高贵?在谢茂的心目里,当然是他徒弟比别人都高贵。若是给童画挡灾的物件真的非金蚕脱壳不可,谢茂早就带着容舜跑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废话。他肯说废话,就是这东西没那么重要。 都是积年的老狐狸,谢茂才架了个势,裴佐就明白了。 金蚕脱壳的归属有得商量,端看出什么价。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不同的是,最开始裴佐势在必得让谢茂开价,他只想出点珍材异宝。 如今谢茂开价,要的是他的命。 裴佐又能如何呢?他一身修为都在鬼道之上,全被衣飞石剥了个干净。 哪怕他不肯答应谢茂的暗示条件,他又有何前途可言?行将就木的老人,苟延残喘年半载,一命鸣呼。那时候,谁又来替他的远秀养魂?那群只会怂恿远秀、却从不考虑远秀处境的狗肉朋友么? 他颤巍巍地朝着谢茂下拜,低头道:河东裴佐。 衣飞石顺手将他扶起来。 谢茂满脸诚恳地说:也不是不能商量嘛。 铠铠在一旁摇头。 主子还让我不要去忽悠人,你自己帮着暴君干啥来着? 我顶多骗人家几样宝贝,钱财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暴君可是连人带宝贝一起拐啊!主子你还给他加袖帮腔,真是偏心眼。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可见从古至今的骗子就得目光远大。 大庭广众之下,谢茂和裴佐达成了初步意向,二人就不肯让外人围观细节了。 事关旧友残魂,龙咎和宿贞也很关心,提议道可请前辈移步后山。 后山有间不待客的茶寮,是预定的茶话会举办地点,与会诸人如莫潇潇等人,也都是裴远秀旧友 若要处置裴远秀的残魂,回酒店并不方便。不如去后山茶寮。 衣飞石上前,低声请裴佐戴上面具,即刻恢复了长袍黑影的模样。在市里转了两圈,很容易就混迹人群之中,遮掩了身份。衣飞石能轻而易举地剥夺了他的修为,也能不动神色地替他恢复。 几人从小市出来,龙咎引路,走向一道根本不存在的岔道,古色古香的茶寮近在眼前。 龙咎与宿贞都摘了面具。 让他们惊讶的是,刚刚还老态龙钟直不起腰的裴佐摘下面具,竟然又恢复了青春。 裴佐也是神色复杂。 剥去他修炼数百年的鬼修不容易,瞬息间再还给他就更难了。衣飞石能将此做得不动声色。这种强大让裴佐很难想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更使人震惊的是,如此强大的衣飞石,在特事办主任谢茂跟前俯首帖耳,执礼甚恭。 这个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谢茂,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来见宿贞的旧友,是想做什么? * 另一边,铠铠拿出一颗麦丽素,认真地忽悠。 这是我爸爸给我的养颜滋心丹,甜甜的,任何人吃了会变得很幸福。 容舜还记得衣飞石的叮嘱,不许铠铠骗人。 眼见有小傻子上钩,他一把捂住铠铠的嘴:走。 铠铠露出遗憾的表情,冲小傻子挥挥,挤眉弄眼地表示:你看,太珍贵了,我哥哥不许我卖。 两分钟之后,容舜发现铠铠不见了。 他修行设入门,想要看住修为不弱的铠铠,真的很不容易。 二十分钟之后,铠铠背着包袱小玩意回来了。 刘奕堵住他:分赃。 傀儡:对。 铠铠看了刘奕一眼,撇撇嘴:死孩子。 居然真的坐下来,打开包袱,给刘奕分骗来的好玩意,傀儡也分一份儿。 容舜头疼地找上门来。 铠铠直接把傀儡面前的那一份推给容舜:给! 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容舜表示心很累。 第555章 两界共主(69) 茶寮老旧干净,临门的灶台上炊着水。 和时兴的功夫茶沏法不同,灶台上晾着两个黄铜大茶壶,里边撒了两把茶叶。 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人走出来,左手磕着瓜子,右手掀开炊水的鼎盖,见水沸之后,拿大瓢把水冲入茶壶之中,简单粗暴地盖上茶壶盖,顺手递给龙咎。她又冲了第二壶茶,这回自己拎着。 沏好茶之后,她才看了宿贞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想起来了啊? 这个女人长得不好看,也不太爱打扮。 她的头发束成马尾潦草地绑着,紧贴头皮,显得有点秃,老旧的红羽绒服里穿着绿线衣,隐隐还能看见保暖衣的领子。要说这是个奔波生计无暇也没钱倒饬自己的底层妇人,扮相是很切实的。 然而,这女人脸上丝毫没有风霜之色。她悠闲地嗑瓜子,还能讽刺宿贞绝不是普通女人。 宿贞伸手接她手里的茶壶。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女人就茶壶展开了一次争夺战。 那女人手似鹰爪,力能开碑,挥舞时空中响起细微的哔剥声,风气紊乱。 宿贞一双手绵如柳枝,穿花点穴,缠着不依不饶。 二人打得凶狠,站在一旁的龙咎都不得不退让。谢茂和衣飞石见势不妙,早就退避三舍,这会儿衣飞石正给谢茂剥晒在茶寮外边的盐水花生吃,他剥一颗,谢茂吃一颗,还讨论味道不错。 那边两个女人从门口打到茶寮外,最终宿贞一脚踹飞了红衣女人,稳稳拿住了她手里的茶壶。 谢茂心说,宿女士打江山的风格还真是莽啊。当年还道嫁人,丢下马仔们跑了,二十年不见,见面先把马仔打一顿再说,这鸽得理直气壮的脾气,她还真不怕把马仔全部打跑了? 一直显得很朱骜不满的红衣女人战败之后,坐在地上,久久地看着宿贞。 在旁围观的龙咎看着想打个圆场,还没开口,那红衣女人突然上前紧紧抱住宿贞,嚎啕大哭。 龙咎又退了回去。 宿贞无奈地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那女人哭了半天,止住之后,跟在宿贞身边就成了小媳妇状:贞姐, 我好想你。贞姐,你修为半点没落下啊?贞姐,你可回来了。贞姐,我今晚要跟你一个屋睡。贞姐,我给你带豆筋和烧鸡。贞姐 一口一个贞姐,叫得谢茂目瞪口呆。你们女人的感情,还真是让人看不懂? 宿贞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女人,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和两个孩子介绍:飞儿,茂茂,来,这是妈妈的好姐妹,莫姑姑。 衣飞石己放下盐水花生走了过来,恭顺地施礼:见过莫姑姑。 莫潇潇马上换了一张笑脸,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两个小娃娃,说:我准备好了。喏,见面礼。 这对娃娃以紫金打造,握在手里却轻飘飘地没有份量,因为里边沉睡着两道纯净的精灵。 这两道精灵约摸是山野草木集天地精华而生。这是个半成品,或者说,原材料。不管是用以炼器、炼药或是养成役灵都是绝好的坯子,十分珍贵。 同样,这也是养魂的滋补上品。裴佐眼底即刻露出了一丝贪婪之意。 太珍贵了。衣飞石请示宿贞,能不能收? 他如今带着小世界,真不缺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有时候维系感情的重点不在于送礼,在于收礼。 莫潇潇准备的两道精灵和龙咎送的大金蚕蛊不同,大金蚕蛊是龙家的传家镇宅之物,谢茂与衣飞石肯定不能收,收了反倒是不知分寸。这两道精灵对莫家没有太特殊的意义,莫潇潇肯拿出来送人,他若不收,就显得客气见外了端看宿贞和莫潇潇的关系如何。 收下吧。宿贞和莫潇潇是真的关系好。 莫潇潇掀起市子让宿贞进门,再笑眯眯地迎衣飞石和谢茂进门。 龙咎请裴佐先行一步,莫潇潇已板着脸摔了门帘子,啪地给了个闭门羹。弄得龙咎尴尬不已,连忙帮着打起帘子,赔罪道:前辈,您请。 旧茶素中不是买卖格局,更像是一间款待友人的坐厅。 老旧的木桌木椅子,靠墙铺着罗汉床,茶几上摆着果盘攒盒,里面装着话梅瓜子、盐水花生、冬瓜糖、薄荷糖,还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秘色瓷斗茶小盏,真正是个口口十年代开茶话会的气象。 谢茂的目光落在墙上。这间小厅的隔墙以木板钉成,墙上挂着字画。仔细看,都不是什么价值奢昂的名家手笔。这一副落款东都花二,那一卷落款河东裴不如,最中间的那一幅叠溪青莲图笔法老道、意趣活泼,谢茂都不得不承认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看落款,是羲和所作。 莫潇潇走到罗汉床前,伸手拍了床上蜷着睡觉那人屁股一下:老大来了! 那人裹着毛巾被坐起来,身上还穿着套头衫,睡得头发乱槽糟的,圆脸圆眼,是很典型的蜀地男性长相。他揉了揉眼睛,看见宿贞之后,才打着呵欠下床穿着一条秋裤就下来了,半点不见外。 老大我给你煮粉。上午四点起来给你炒臊子,我还以为你中午就来。 就好像宿贞只是出去玩了一天,晚上回来吃饭。 宿贞拦住他。 干啥子嘛?我们不兴抱头痛哭那一套。回来就好了嘛。杨昭好像很不耐烦。 宿贞给他一瓶老酸奶。 玻璃瓶装着的酸奶,二十年前京市满大街都有。登机之前,宿贞就放在手边提着,设让任何人碰。 现在酸奶不稀奇了嘛,又不是只有京市才有,你看你这千里迢迢的杨昭一边抱怨,一边接过宿贞从京市带来的老酸奶,熟练地插上吸管,滋溜就喝了个精光,你就只给我带一瓶? 宿贞把另外一瓶也给他。 他心满意足地拿着,开门去厨房:我给你烫粉。 那是杨叔叔。当年青盟排行第八。宿贞向儿子们介绍,他是个痴人,不拘小节。 看得出来。谢茂笑了笑,他不讨厌这人。 虽然杨昭穿着秋裤到处跑,见了人也不想打招呼,可此人修的是失传已久的粹道。 所谓粹道,是相对噬道而言,这是蜀中旧法灵修的一种分支。修粹道的人,不贪婪,不吞噬,得一还九, 反哺天地,是修行诸道之中难得的养道者。这种人的存在能够修补失衡的天衡。可惜,因为灵修太挑剔修行者的资质,大多数灵修又都走上了急功近利且攻伐犀利的噬道,粹道就渐渐失传了。 杨昭走了,这间茶素里再没有别的故友出现,宿贞走到熟悉的桌椅前,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抚过。 莫潇潇怕她伤怀,连忙解释说:贞姐,花二哥要明天才能来,璇妹 璇姐。一个声音纠正她。 宿贞不禁莞尔。 连璇一边解开卷起的袖子,一手端着食碟进来,说:我行五, 你行十,谁是姐姐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吗?潇妹! 她端出来的是一碟子刚刚炸好的山药卷,加了一点绿茶,闻着清甜无比。 宿贞在青盟中是少年成名,连璇年纪比宿贞还小,她是在宿贞还道嫁人前两年才加入这个小团体。论天资,她仅次于宿贞与羲和,后来居上连挑数人,一跃成为青盟戊,逼着莫潇潇喊她姐姐。 莫潇潇打不过她,哼了一声,开始偏头嗑瓜子。 龙咎客气地请裴佐落座,连璇拿回自己的杯子,皱眉问:老三, 怎么个意思呢? 远秀不曾去轮回。龙咎把裴佐替裴远秀养魂的事说了一遍,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裴远秀当初在泰山自戕而死,宿贞已然还道嫁人,青盟诸子天各一方,收到旧友死讯时都很痛心。因裴远秀死前两边就闹得水火不容了,裴佐总觉得是青盟这伙人带坏了儿子,见面就要喊打喊杀,他这群朋友也不愿打搅了旧友奠仪这要是灵堂上双方打起来,裴远秀泉下如何安宁? 所以,裴远秀死后,他的这群朋友都没有去灵前致祭,而是各在远方点上一炷香,洒了一杯酒。 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知道裴远秀自杀时的凶狠。 他不止想要断绝自己的生机,还想一起杀灭自己的灵魂,从此魂飞魄散,永远不受父亲控制。 也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裴佐孤独地养着儿子的残魂,没有得到任何帮助。他也不愿求助。 为了替裴远秀养魂,裴佐次次不落地出席每一次大市小市,搜罗所有能够修补残魂的物件。他是个没底线的人,但凡他看中的东西,能花钱买的就买,买不到或是买不起的就抢,因其修为奇高,抢了这么多年,居然一次都没有翻船。直到今天,终于踹上了铁板。 这消息让连璇和莫潇潇都很震惊。 连璇和裴远秀关系不算很近,莫潇潇就不同了,她爱慕仙道,也爱慕裴远秀。 秀呢?莫潇潇瞪着裴佐。死老头。 裴佐却不肯再把裴远秀的残魂放出来,青天白日之下,裴远秀魂魄不齐,随意现身很危险。 他看着谢茂。 你要我给你卖命,总得给我点诚意吧? 如今衣飞石有几千年修为,本身也是阴间天子,由他来替裴远秀养魂是最合适的。 不过,衣飞石目前的身份是宿贞的儿子,宿贞是无可争议的常家人。常家在隐盟的地位根深蒂固,谢茂的用意是另起炉灶,很多事情由打着常家烙印的衣飞石来做就不大美妙了。 谢茂在桌前坐下,拿出一只半透明的琉璃青玉盘。 九幽养魂盘! 连璇出身名门,眼界极高,一眼就认了出来。 谢茂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往琉璃青玉盘里倾洒液体,涓涓细流绵延不绝。 这回轮到裴佐惊愕不已了:黄泉水? ! 裴家是鬼修世家,裴家人很擅长走阴下界,可是,他们能走阴路,却无法把阴界的东西带回阳世。 谁不知道黄泉水是好东西啊?在阴间,黄泉水也不值钱。那么大一条河呢可是,阴界那么多那么不值钱,搁阳世就不一样了啊!物以稀为贵。阳间没有黄泉水!这可是连羲和都垂涎欲滴的好东西。 谢茂又拿出一只黄金盒子,挑了一点点混沌息壤,搁在黄泉水中。 这下连见多识广的几人都看不懂了,只知道这点东西蕴含着很古老的力量,却不认识是什么。 谢茂用未来古音念了一段唤魂诀。 在场几个当世一流的修行者都很努力地想要听懂谢茂的咒文,可是,没有用。 搁往日衣飞石也听不懂,如今恢复了记忆,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所谓的未来古音,就是圣人语。这种咒语普通修士是学不会的,哪怕记住了每一个音节,对着咒语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也没有用除非使用圣祷法。也就是向传授这条咒文的圣人祈求借用力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咒文念毕,谢茂把金蚕脱壳也放进了琉璃青玉盘中,衣飞石把刚到手的两个紫金娃娃也给他。 莫潇潇想说那两道精灵不好炮制,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谢茂娴熟地抽出两道精灵,察看一番。其中一道精灵已经生出灵智,谢茂又把它放回了紫金娃娃里,另一道没有灵智的精灵则灌入混沌息壤与黄泉水中,整个九幽养魂盘竟然流溢出翻滚的灵气,仿佛随时都会蒸腾而去。 谢茂催促看傻了的裴佐:残魂?愣着干什么呢? 裴佐如梦初醒,连忙把裴远秀的残魂放了出来。 他太震惊了。这是什么神奇法门?竟然能酝酿出如此精纯的灵气! 如果说裴佐渴望的是金蚕脱壳是1,莫潇潇给的两道精灵是1,珍贵的九幽养魂盘也是1,意外出现的黄泉水是2,几种奇珍妙物叠加之下,裴佐的心理预期也就是1+1+1+2=5,撑死了算个6或7吧。 哪晓得在谢茂的妙手操作之下,竟然开出了一个9999的效果!这是什么神仙手法? 裴远秀的残魂恍恍惚惚看着有些傻,被谢茂推着栽了个跟头,一头跌进九幽养魂盘中。原本如成人大小的魂魄瞬间化为核桃大小,一屁股坐在金蚕脱壳的虫子皮下,半个身子侵泡在黄泉水中,张嘴无意识地开吃啃混沌息壤。 谢茂没好气地戳他一个跟头,吃点啥不好,去吃土!这娃脑子有问题吧? 眼见莫潇潇眼皮子狂抽,衣飞石往九幽养魂盘里放了一枚太素 含真花种子,裴远秀的残魂小人儿立刻扑了上去,抱住那颗种子咔咔一阵啃。毛绒绒啃了这种子都要撑睡着,裴远秀只啃了两口就饱了,又回到金蚕脱壳的庇护下,呼呼大睡。 谢茂眼疾手快把他的脸从混沌息壤里拔了出来,让他靠着金蚕脱壳躺好。 也是服气了,这娃真是个傻的。 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养好了。谢茂可不想天天管这么傻啦吧唧的残魂,本想还给裴佐,见莫潇潇眼巴巴的模样,干脆推给莫潇潇,烦请您照看一二。 这安排让莫潇潇甚为惊喜,裴佐看着魂体凝练许多的儿子,有些不悦,也没有正面反对。 裴远秀的残魂是谢茂的筹码,他暂时握着不想还给裴佐,裴佐必须理解。 我要做些什么?我要给他喂精灵吃吗?莫潇潇手足无措。 您就看着他,不要吃息壤和黄泉水,不要头一栽进息壤里憋死就行了。谢茂说。 混沌息壤和别的东西不一样,这玩意儿古老而神秘,真能把魂体糊死。 他接过衣飞石递来的太素含真花种子,给了莫潇潇两颗,说:按理说,应该会一觉睡到四十九天之后。不过,这两颗种子您留着以备万一,若是他中途醒了乱啃东西,再给他一颗吃。 其实,九幽养魂盘里还有大半颗没吃完的太素含真花种子,哪怕裴远秀醒了也足够他再吃三五顿。 谢茂刻意多给两颗,是给莫潇潇的还礼。 莫潇潇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裴远秀,根本没察觉到这点不对,忙道:好。我知道了。 解决了裴远秀的残魂问题,裴佐就安心了,他开始端杯子喝茶,耐心地陪着几个小辈叙旧。 宿贞和故友叙旧,莫潇潇都没心思和她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养魂盘里的裴远秀,连璇则低声解释丈夫花孤竹为什么没有来侄子在柔佛与王家斗法受了重伤,王家那边死了两个客卿,大哥本就生气,王家找上门来要我们家给说法 隐盟之中,只有一个王家。 按理说,王家是境外太阳神组织的创始家族之一,和羲和一起抢夺《道德天书》,在海族一役上也立场暖昧,早就该凉了吧?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王家是个庞大的顶级修真家族,在世俗中有代言人,也是京市的顶级政治家族。 齐秋娴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把王家置于死地,容锦华归来之后,王家见势不妙,迅速拆分家族,弃车保帅,有两房子孙被废去修为驱逐出境,王家嫡长房依然保持着个清清白白痛心疾首的状态。 一个能在数千年王朝更迭中始终承继的修真世家,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覆灭了? 东都花家仅是二流家族,哪怕出了花孤竹这样的天才修士花孤竹毕竟仅有一人, 且还年轻和势力盘根错节实力雄浑的王家比起来,花家依然不够看。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花孤竹的侄儿花锦天与同学约好了春节去大马旅游,一行人去预订的餐厅吃午饭时,和同样准备进门的王家少爷擦身而过。 说到底,两边都要进门,进门时有了个很轻微的身体接触,互道一声不好意思就完了呗? 花锦天的同学是个傲娇女生,冲王少爷翻了个白眼。 这位王少爷恰好是被弃车保帅、流放出境的两房后裔,时运低,心情差,刚刚跟交好的道侣分手,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有点仇女刚失恋么。被个妆画得小脸粉白的妹子翻了白眼,当即心态崩了,随口咒那女生出门横死。 他是修行之人,随口咒一个普通女子,这女子八字还轻,很容易中招。 那女孩子走进餐厅一步,莫名其妙就有人摔了个杯子,地上洒水打滑,她穿着高跟鞋,一脚没踩稳就摔了下去倘若不是花锦天眼疾手快拉住,这妹子太阳穴就磕台阶的尖角上了。 饶是如此,那女孩子也摔断了腿,送去医院的途中遭遇车祸,直接死了。 花锦天既然也是隐盟弟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欺负?当天晚上就摆上了法坛,双方斗法决死。 结果是花锦天受了重伤,王少爷死了,追杀花锦天的王少爷他哥哥也死了。 说是客卿,都知道是王家的人。名义上被废了修为驱逐出境,其实也就是换个地方过日子。王家要替两个少爷报仇,明面上不能说死了王家人,只说是客卿。连璇摇摇头。 这些天花家都在为此事焦头烂额。 王家死的是真少爷,还是为了家族被牺牲出族的亲骨血,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可花家惹事的是长房嫡子,还是花家大当家的独子花孤山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必须护短到底。何况,花家也不觉得自家少爷错了。你们王家公子好大的气性,为一个白眼就杀无辜的女孩子,我们天天替同学报仇怎么了?天天仗义!你们两个少爷打不过我们一个少爷,怪我们家孩子太厉害咯? 现在王家给的压力很大,花家人丁单薄,能拿得出手的修士不多,花孤竹没有提前来青城山赴约。 二哥明天就来。连璇说。侄儿的事重要,老大这边肯定也不会耽误。 谢茂听着挺有趣。这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刚想拿王家下手,王家就递上把柄来。 他问道:连姑姑家侄儿拜师了么? 连璇被他这么冷不丁一问,还真有点懵。见宿贞微微点头,她才醒悟过来,说没有! 若是不曾伤得起不来,姑姑不妨让他明日随花前辈来见见世面。我也带了几个小辈弟子,正在外边惊蛰小市开眼呢。谢茂说。 连璇连忙说:起得来,明儿一准来。 倘若没有意外,谢茂明天必然收获弟子一枚。既然今天不是正日子,宿贞的故友也不曾到齐,谢茂也不打算马上说自己的计划认认人就行了,有事明天再细说。 恰此时,杨昭端着一个 大托盘出来,上面放着八碗浇着杂酱的骨汤米粉。 他招呼众人:吃粉。 第556章 两界共主(70) 杨昭炒的杂酱肉臊是典型的蜀中做法,酱油酿着晶莹饱满的肉碎,醇厚咸香。骨汤熬得雪白,泡着细腻柔软的米粉,撒上一点白胡椒粉,连汤带粉吃下肚,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见衣飞石吃得香,一碗下肚意犹未尽,谢茂很意外。 小衣可是典型的內食动物,无肉不欢,这米粉里的两勺肉碎搁小衣眼里都不能叫肉。 杨昭对自家米粉的畅销非常满意,进厨房重新烫了一碗米粉出来,还做了个炒鸡蛋。黄灿灿的鸡蛋,带了点菜籽油的焦香,看着就是很粗糙简单的家常小菜,却让人食指大动。 谢茂对饭桌上拌了辣椒油的腌萝卜兴趣深厚,试着尝了一点, 杨叔叔,给我捎一坛子? 满桌子人都很错愕地看着他。 谢茂。 特事办谢主任。 传说中放倒了常家父子,吊打一众世家宿老的新大佬。 为了一坛子腌萝卜,这一声叔叔叫得这么亲热自然,没有半点磕巴? 唯有衣飞石与宿贞习以为常。谢茂从来就不是板着架子自找难受的性子,只要不戳到他的痛处,他一向都很好说话。掀农家咸菜缸子则是谢茂几辈子养成的习惯,大概其是改不了了。 杨昭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宿贞带来的小辈,喜欢他腌的萝卜,那就捎一坛子呗。 他是个很热情的人,碗里的粉没吃完,就起身去给谢茂装萝卜,你来看,我还腌了豇豆,你切了下饭炒菜都要得,你要不要嘛?要我给你也装上。我自己煎了油辣子 谢茂示意衣飞石吃饭,他独自跟着杨昭进了厨房。 这间厨房比外面的茶寮还大,几个柴火灶台,靠窗还有炭炉烧着瓦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杨昭把自己的咸菜缸子打开,给谢茂介绍自己的杰作,谢茂一点头,他就麻利地捞出腌菜,装进小坛子里。捞完了腌菜,他又给谢茂看自己做的辣椒袖,介绍自己做的豆瓣酱,强烈推荐谢茂也各带一坛子回家。 叔叔的菜都是自己种?谢茂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杨昭是粹道灵修,这是个得一还九的善德修法,若杨昭自身留下一分修为,其余九分都会反哺给天地,若是直接逸散于天地之间,难免也太浪费,谢茂猜想,所以杨昭才会自己种地。 他做出来的食物之所以好吃,多半是因为他反哺的灵气都落在了田间地里。 杨昭一直迷蒙的眼中多了一丝精光,凝注谢茂片刻,笑道想看看我的地吗? 厨房西边有一道门,打开来有一道走廊,正面挨着山壁。谢茂才知道原来这间茶寮靠山而建。顺着走廊沿着山壁走了一段,离开茶寮,走出院墙篱笆,外边就是杨昭开垦出来的农田。 田里种着一畦一畦的卷心菜, 旁边还有地瓜苗,茄秧不曾挂果,辣椒倒是长得红艳艳的。 整个一大杂烩。 行走在这片农田的感觉很奇妙,所有作物都仿佛沐浴在灵光中,幸福地生长。 但,灵气是足够了,完全不得其法。杨昭根本就不会种地,他不懂得作物的物性,也不懂得作物的生老病死,田里的作物之所以长得好,完全是杨昭用大量灵气强行催灌而成。 搁别的事情射茂都能忍,走进田间地头,看着这完全肆无忌惮的灵气交织,谢茂就忍不住动手。 他简直是下意识地理顺了所有作物与灵气的关系,这一窝卷心菜不需要那么多金力,这一块地瓜不需要那么多木力,水中砂少,砂中水旺,这不对,那不对 等谢茂在田里停下时,两亩地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还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花生藤。 花生藤发出欢悦地回应:别走呀,别走呀,以后都是你来看着我吧! 谢茂点了它一下,调皮。 杨昭眼睛都亮了:你会种地? 我会。你要不要跟我学?谢茂觉得,杨昭很适合当种植系的讲师。要是杨昭愿意跟着他读个种植系博士啥的,在修真大学种植系当教授也很有前途? 谢茂答应得这么爽快,杨昭反而迟疑了,他试探地问:我认个先生? 隐盟弟子拜师是有讲究的,师父也分为本师和业师,前者权威极大,对弟子有生杀大权,徒弟则通常要承继师门绝学,负担起传继、守护之重任,师徒二人两心同命,不分你我,师父落魄了,徒弟杀子卖血也要供养师父,徒弟落魄了,师父有一口肉吃必然要分徒弟一口汤喝。 拜了本师之后,还能再拜业师。业师和弟子之间的关系就疏远多了,很多时候花点钱就能学一门功夫,学完了,感情好的还继续往来,感情不好的银货两讫,面都不必再见。 杨昭所谓的认个先生,就是想拜业师。 他给谢茂一些好处,谢茂教他种地,以后他对谢茂执弟子礼,但,也仅止于此了。 倒不是杨昭顾忌辈分名声,不肯拜小辈为师。他和宿贞论交,和谢茂又没关系谢茂今天跟宿贞的儿子谈恋爱叫他一声叔叔,明天说不定就分手了,俩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主要是种地这个事吧,它需要正儿八经拜师去学么? 就好比你喜欢吃楼下饭店的菜,就去认饭店的厨师当爹?那不是纯粹神经病么。 杨昭也知道宿贞带着谢茂来旧茶寮是别有用心,谢茂大概其是想笼络一股势力。 如今隐盟几大豪门呈泰山压顶之势,二三流小家族都无法出头,他们这群年轻时就肯和宿贞一起玩的散修,多多少少都有些借助宿贞之势,带领家族师门出头的野心。 后来宿贞还道嫁人,算是鸽了他们一把,然而,十多年过去了,局势并没有丝毫改变。 常、叶两家依然如日中天,萧、陈、张、盛紧随其后,王、崔两家不搭理特事办,依然是隐盟之中一等一的大家族。他们年轻时是青盟天才,那也是凡人界限中的天才,和宿贞那样数百年不遇的惊才绝艳难以相提并论。宿贞有希望打破隐盟的现有格局,他们做不到。 所以,哪怕宿贞晚来了二十年,一声号令,他们依然迅速赶到。 这不仅仅是因为昔年友谊,也是为了彼此最初的利益。感情是真的,利益也是真的。 杨昭自有传承,他是失传已久的粹道传人,师门对他寄予厚望,他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师门粹道发扬光大。他可以听谢茂调派,服从谢茂和他自己的利益,但他绝不会为此另投他门这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得不偿失。 杨叔叔知道大学吗? 谢茂问。 杨昭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虽然住山里,也不是傻子嘛。 我打算建一所修真大学。孩子们先考试,录取了,交钱就能上学。擅长哪个系就去哪个系学习,想学什么专业就学什么专业。修够了学分,学校只发毕业证,不安排工作。谢茂笑道。 所谓不安排工作,意思就是不干涉学生的未来安排。 这个设想让杨昭有点晕。 隐盟是个小圈子,可要说建个学校吧,生源必然也是足够的。 这学校为什么一直建不起来,主要障碍四个字,门户之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想要建一所学校,必然要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教给学生吧? 很有价值的功法秘诀,家族里都要再三挑拣精英嫡传才肯教授,谁肯轻易拿出来教学生? 肯拿出来有钱就教的东西,价值必然不高,你家有,我家说不得也有类似的,就算我家没有,我亲家也有啊,何必非要去你的学校里学?这一来,生源又不够了,最终依然沦为目前时兴的西席小班或培训班类型的短期教学。 谢茂在特事办搞修真培训班,训练那群军队出身的木头疙瘩修行,这事不是秘密。 杨昭心想,这是专门教普通人的修真大学吧?反正把学费收了,学会了发毕业证,学不会就收重修和补考费,稳赚不赔?不过,这和我种地有什么关系?哦,让我去考修真大学? 杨昭对此倒是不抵触:什么时候能考试? 他不缺钱,也不在乎名声。如果当修真大学的学生就能跟着谢茂学种田,他很愿意去考。至于谢茂要发昔青盟辛在我校就读之类的新闻稿那也是据实报道。 听话听音的本事谢茂必然是有,杨昭这么一问,他就禁不住笑了:您是难得一见的粹道灵修,天生的种植系修士。我若有幸建起修真大学,愿聘叔叔做种植系讲师。当然,您要是先跟着我进修一段时日,编写几本教材,我还想请您担起种植系的重任 跟跟跟!我跟你进修。杨昭擦了擦手,走,回去,我给你端茶磕头。 谢茂无奈地说:咱们这是大学, 考上了入学就行,不用拜师。 杨昭还有点转不过来弯。修口口的修行秘法都极其珍贵,想要学师父的功法,就得听师父管束,就算种田这事儿不那么重要绝密,磕头递茶奉上束脩也是应该的吧?怎么就不用拜师了? 听你的?谢茂问。 杨昭连忙说:听你的。 听我的就回去,我给你发个学生证。谢茂认真地说,等以后有了学生,我再给你发讲师聘书。 好,哎,是。杨昭决定待会儿给师哥打个电话,问问山底下的大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是学生又当老师?只读过小学三年级的杨叔叔真的不懂! 第557章 两界共主(71) 杨昭宣布要跟着谢茂学种田,青盟几位前辈表情更微妙了。 种田?我没有听错? 杨昭天天蹲在山里种地就算了,他那个功法太特殊,不种地也是浪费。 谢茂你堂堂特事办主任,人生履历中没有任何与农田相关的记录,不是当兵就是当保安,得空还去导了个电影,非要说自己会种田莫不是以为拿个多肉小盆,种上两根小葱,就算自己会种田了吧? 还教杨昭种田?仔细被杨昭的汹涌灵气打脸! 可惜,谢茂不是宿贞的儿子,而是宿贞的儿婿,青盟几人嘴角抽了抽,都没有吭声。 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吗?大佬说他会种田,不会也得会! 眼瞅着天也不早了,谢茂与衣飞石告辞。宿贞则留在了旧茶寮,与故友同住。约定次日再于旧茶寮茶叙。杨昭听说外边还有几个小朋友,包了几根蒸好的香肠和腊排骨,龙咎一路送了出来。 离开旧茶寮时,几人依然戴上面具,恢复了长袍黑影的伪装。 回到市里,偶然看见气冲冲的人影四处搜寻,可所有人都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很难找到目标。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彼此关系格外不同,衣飞石很容易就找到了他。铠铠正蹲在一个铺子里,跟刘奕、傀儡一起卖东西。看着铺开放着的几样灵矿仙草,衣飞石有点肝疼:怎么卖阿舜的东西呢? 铠铠也认出衣飞石来了,无辜地说:他给我的呀。 这包东西确实是容舜给的。容舜许诺,这包东西换回来的玩意儿都归铠铠,若是换不回什么东西,这包袱里的一切也都归铠铠,作为条件,铠铠不许再瞎溜达用麦丽素骗人。 然而,似铠铠这么不肯吃亏的附灵,哪里看得上市里别个小朋友的玩意儿? 用麦丽素换,可以。用实打实的宝贝换,不行。太亏了! 蹲在铺子里这么久,被勒令不许用麦丽素骗人的铠铠一件东西没换出去。 反倒是刘奕换了几样东西。 刘奕提前十几天就知道要出门,当然,他也不知道是来交易市场。只是九爷爱子心切,想着穷家富路,平时儿子跟自己都在京市,有事儿打个电话,九爷马上就屁颠屁颠跑宿贞家里蹲着,这回儿子要去成省那么远,打电话也跑不了那么快,九爷便给刘奕换了不少金条揣着。 除了金条,还有各种各样质地绝佳的玉石、珊瑚、宝石,银行卡也有一沓。 刘奕自然没有铠铠那么见多识广,可他聪明啊,铠铠不肯把师父给的东西换出去,他也不肯换。 他就用九爷给准备的各种金条、宝石换,反正家里不差钱,吃点亏也无所谓。 回去了。衣飞石口吻很严肃。 这个世界的容舜是衣飞石的亲弟弟,搁在未来时代,容舜是君上首徒,谢神府大弟子。 亲疏有别,上下有份。铠铠这动不动就想坑谢神府一把的脾性让衣飞石相当头疼,教了几千年都教不听,对自己人他倒是照顾得好,刘奕和傀儡的包袱里都多了很多东西那是铠铠先前用麦丽素骗来的赃物,容舜自然没有收,还也还不回去,全被他们仨分了。 衣飞石打定主意要教训铠铠,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也不能当着先生的面发作。 容舜一直在不远处守着几个小的,见有人登门,和铠铠说了话,神态举止很容易辨认出身份,此时上前施礼:先生,老师。旁边龙咎带着面具,他有点不解,步态看着不像是妈妈? 龙咎的注意力都在市上,好几拨横冲直撞的人,已经弓起了陶家的注意和不满。 一个正在卖泡面的陶家弟子才往泡面碗上插好叉子,就被撞了个趔趄。 背后撞他的大爷气冲冲地指着他客人的鼻子,质问道:是不是你骗了我家的子婴花蕊? 买泡面的客人是个矮个子。换句话说,这是个少年人。 惊蛰小市的面具分为两种,一种是成年人,一种是未成年。戴上面具之后,成年人是统一的装束身高声音,未成年人也是统一的装束身高声音。这种矮个子装扮的未成年看着是个少年身形,其实很难说他具体有几岁,可能十六七岁了,也可能只有六七岁。 这矮个子正舔着舌头,等着吃家里不许吃的垃圾食品,突然被人指着鼻子质问。 欺负我? 你以为我是个宝宝就好欺负吗? 龙哥!有人欺负我!哇这孩子尖叫着哭了起来。 这动静把气势汹汹找上门的成年人都惊住了,卖泡面的陶家弟子也有点想捂耳朵。 马上就有另一个矮个子蹿了过来,站在泡面娃面前,将手一伸,死死护住:你们干什么? 这么大的人了,竟敢抢我妹妹的垃圾零食!你们还要不要脸? 泡面娃反驳道:不是垃圾 ! 表哥,不是他们。对面人群里的矮个子小声地指认。 既然认错了人,对面横冲直撞的成年人也没有道歉,转身就要走。家里孩子被人骗了东西,心里正生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跟小孩子道歉偷着吃泡面的孩子能有几岁?懂个屁。 哪晓得这两个屁都不懂的孩子出生名门,自幼受尽宠爱,战斗力还很强悍。 妹妹把暴龙哥哥召唤来了,自己就继续舔舌头等吃泡面,哥哥则完美地肩负起给妹妹出头的重任,见几个人吼完了妹妹就想跑,脸色一沉,粗壮的小腿蹬着,小炮弹样冲了出去 他从背后把几个成年人全部铲翻在地,一把揪住指过妹妹鼻子的成年人脚踝,抡铁锤一般把此人哐哐地往地上砸,砸得地上泥土四溅,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法术? 没有法术。 没有半点法术波动。这个怪力小孩没有使用法术,被他揪住的成年人也没有使用法术。 隐盟是个小圈子,只要不是潜在深山老林不与外界往来的家族,消息都挺灵通。年青一代有哪些出色的修士,很容易就能遍传天下。尤其是隐盟中顶级豪门的修二代、三代们,有哪些特征都不是秘密。 马上就有围观群众认了出来:盛天龙! 盛家的小蛮怪! 啧啧啧,踢上铁板了。甭看小蛮怪年纪小,化神以下全无敌。 盛天龙仗着天生蛮力替妹妹找场子,对方人多,一拥而上准备救人。 负责维持秩序的陶家人也冲了上去:有话好好说! 那边乱成一团。 容舜私心里并不想告状,可是,这事眼见着瞒不下去了。 他试过替铠铠擦屁股,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周旋周全都没有意义。 在这个全是修士的惊蛰小市中,容舜再有能耐也只是一只蝼蚁,没有修行入门,他说话根本不会有人认真聆听,有多少力气都没处使唤。 容舜硬着头皮把铠铠用麦丽素骗宝贝的事说了一遍,低声道:好几拨被骗孩子的家长在市里寻找铠铠,我本想把东西还回去 还不回去。 对方是修士,东西只要过了陌生人的手,就能找到上一任主人。 甚至于容舜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还回去。 至于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还东西 若是换一个世俗环境,容舜肯定就领着铠铠当面赔罪了。 世俗界是有法律的,私刑不被准许,容舜也能控制场面。隐盟小圈子的聚会完全不一样。 裴佐强抢金蚕脱壳的事件已经给容舜敲了警钟,他意识到这个隐在世俗之外的社会和世俗界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抢东西都抢得理直气壮,抢东西失败被打死了也能毫无怨言,围观群众没一个喊住手,我报警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诚然骗人是铠铠不对,赔礼道歉还东西都是应该的,可万一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下狠手泄恨呢? 容舜自问,我能保护住两个弟弟吗? 不能。 所以,他不能冒险准许情势失控,他宁可事后找机会补偿对方。 你个熊孩子。谢茂居然半点不生气,轻拍了一下铠铠的脑袋。 那边打着也不好看,劳烦龙叔出面捞一把, 我和盛家也算小有渊源,别让那边小朋友吃亏。谢茂对龙咎说话不算很客气,这就带了点吩咐的意味。 龙咎很认真地交了投名状,南疆龙家是必然要跟着谢茂起势的。初时客套是礼遇,一直太客气就是见外。谢茂御下的态度拿捏得很恰当,龙咎非但不觉得谢茂狂妄,反而有一种被当作自己人的安心。 放心。龙咎即刻上前阻止。 走吧。回去了。谢茂揽住衣飞石,小事,不至于。 铠铠和刘奕都老实跟着。 铠铠是真的没心没肺半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刘奕却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害怕,他觉得老师生气了。 这种害怕的情绪并没有在刘奕身上显出,他的傀儡则耷拉着肩膀,一路上都垂头丧气。 回酒店之后,谢茂先去见徐以方,陪徐以方说话,吃晚饭。 徐以方只说自己今天去参观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并不多问。 谢茂也没什么可瞒着徐以方的事情,不跟徐以方说是觉得没必要。今天倒是觉得宿贞的朋友都挺好玩的,以后说不得计划重心都要放在修真大学上面,宿贞这几个朋友也都是要常来常往的,便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衣飞石就在一旁给母子二人端茶削水果。 一直陪着徐以方聊到晚上八点左右,徐以方想着明天才是惊蛰的正日子,俩儿子只怕都要忙碌,借口自己要休息了,打发二人离开。 容舜一直站在门口,说:龙叔叔等着回话。 谢茂见他低头似是带了些谨慎,猜想是和下午铠铠骗人的事有关。容舜是个少年老成喜欢担事的性子,铠铠看着年纪小,其实活了几千岁,哪里是容舜看得住的?容舜却不知道这一点。 你也来听一听。谢茂说。 是。容舜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不怕去听训,先生肯训斥一句更好。 谢茂与衣飞石住了一间套房,地方还算宽敞。昆仑在厅里陪着龙咎喝茶,见谢茂进来,他让座起身,上前施礼:主人。 龙咎也站了起来谢主任,小老大。 谢茂解下风衣,衣飞石接在手里,与自己的外套一起递给昆仑。 面对龙咎的问候,谢茂只是点点头,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舒展筋骨,昆仑端茶来,衣飞石服侍谢茂喝了一口,他才坐了起来,说:您说。 谢茂用的是敬语,态度可称不上尊敬,这是一种很松弛地上对下的姿态。 龙咎对此适应良好。他在衣飞石请他落座的地方坐好,说:事情处理好了,双方说和,都没有受很重的伤。盛家今次来的是两位小主子,嫡四房的天龙少爷和天恩小姐,他们是跟着盛家的王语嫣您知道吧?盛天心,没法儿修行那位大少爷,他在山下名气大,喜欢给人看风水 谢茂当然知道。刚到新古时代时,这位盛大师就被容锦轩请到顶呱呱厂看脏东西,毛绒绒弄破两界屏障,吓得这位盛大师把满天神佛念了个遍,撒丫子嗷嗷地跑。 容王语嫣舜的膝盖有些痛。 盛天龙打小就喜欢跟着不会修行的盛天心混,这次盛天心来青城山招揽生意,盛天龙就带着妹妹盛天恩来惊蛰小市转一转。 盛家和特事办的关系不算特别亲厚,但盛家和容家关系好,在隐盟家族全都不搭理容家的时候,盛家是唯一肯给容家好脸色的家族虽然,碍于常家,盛家也只肯派盛天心这种隐盟闻名的王语嫣去跟容家接触。 容锦华归来之后,盛家在特事办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当年盛家在容家的投资得到了回报。 盛天龙原本就是个力大无穷的混世魔王,号称化神以下无敌。当然,这个无敌肯定是有水分的。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娃娃,正儿八经的大人谁去跟他打架?打赢了胜之不武,打输了英名尽丧。 但,这丝毫不影响盛天龙的膨胀。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自照顾妹妹了。 龙咎为了劝住这个暴走的小暴龙还真费了不少功夫,好在被盛天龙暴揍的那一方是个小家族,听说是盛家少爷就先软了一半,何况,他家也并不占理,有龙咎居中调节,两边劝服,被揍得很惨的对方很容易就答应息事宁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龙咎两边安抚,双方都以为对方赔礼了,其实两份礼都是龙咎自掏腰包。 陶家拿着册子来结入场费,也过问了盛家打架这事,听他说,好几家都说在市里受了骗,要上报隐盟执委会调查。龙咎提醒说。 这件事若查实了是谢茂徒弟干的,对谢茂在隐盟中的声望打击会很大。 隐盟这种市场交易和文玩市场很类似,识不识货全凭本事,且有钱难买心头好,各人修法不同,有些物件对A来说是宝贝,对B来说就是垃圾,若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错把宝贝当垃圾换了出去,这很正常,搁哪儿都不能说买卖对方不厚道。 但是,像铠铠这样用巧克力豆换人家宝贝的行径,那就是纯欺诈了,属于扰乱市场秩序。 谢茂嘲笑道:麦丽素怎么了? 你在地里挑块石头用灵力搓吧搓吧,伪造成灵石卖给人家,人家没看出来,这叫打眼,哦,我用个麦丽素卖给人家,就叫诈骗?合着就因为麦丽素是超市买来的,没用灵力搓过,这不专业,显得买家智商太低,恼羞成怒了是吧? 这话让人怎么接?明明就是护短,听起来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龙咎的意思,是要不把东西补一份,还给人家,这事也就过去了。孩子熊不也正常吗?家长不熊就行了。有特事办主任的面子在,谁还敢再嚷嚷不成? 现在谢茂张嘴就把人怼了下来,龙咎也不提去擦屁股的事了。 这位明明就是想挑事。 下午才决定收花锦天为徒,风风火火挑上王家,晚上又决定正面杠隐盟执委会。 年轻啊,真是生命不止,挑事不息。 第558章 两界共主(72) 约定好明天上午来接谢茂几人再去旧茶寮,龙咎便起身告辞, 衣飞石亲自送了出去。 谢茂见容舜垂手站着等挨训的老实模样就想笑,那边铠铠还没心没肺地带着刘奕、傀儡打联机游戏呢,八竿子打不着的容舜反倒战战兢兢,愣是在徐以方的房门口站了几个小时。 这边的事,做起来是不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谢茂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让容舜坐下。 容舜在特事办履职时间已经不短了,然而,真真正正踏入隐盟的小圈子,今天才是第一次。 青城山是华夏名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游人如织,隐盟的惊蛰小市就隐在青城山上,数百号人进进出出,丝毫没有引起世俗注意,这一种玄妙的手段,特事办中也闻所未闻。 不少隐盟世家的弟子都选择从特事办入世,下山历练直接就在特事办领任务,不往特事办走一遭,师门家族根本不准许出师,还有许多隐盟弟子为了特事办的任务不惜生死凡此种种,都给了特事办的普通人一种错觉,觉得隐盟对特事办就算有保留也很有限,双方合作似乎很愉快? 容舜也是此等偏见的受害者。 直到今天见识了惊蛰小市,见到隐盟完全不同于世俗的社交圈子,他才发觉,隐盟从未真正入世。 这帮修士有着完全独立于世俗的社交方式,哪怕他们白天在特事办和主食们称兄道弟,也从没有任何一人肯主动说起隐盟的真貌。隐盟,真真正正是隐匿起来彼此心照不宣的盟约、盟友。 容舜待在特事办那个世俗中修士最多的单位里,也完全不曾接触隐盟的真相。 连宿贞都从未提过隐盟之事。 不在一个世界,仙道俗道彼此无法理解,又何必提及? 惭愧。容舜再次为自己学不会山川咒术赧颜。 别的人可以推说,这是两个世界,我根本不必理会隐盟的圈子,容舜推不掉。 如今存世的顶级豪门哪家没有隐盟世家在背后坐镇?宿贞解心禁之前,容家一直找不到强有力的助力,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宿贞解禁之后,容舜就更麻烦了。亲爸爸是鬼修,亲妈是已故特事办主任,养母是昔年搞风搞雨的青盟首座,当初自己哭着喊着拜的老鬼师父打算继续去隐盟搞事情 除非容舜抛弃现在所有的亲人、朋友,生活,事业,连带着容家的一切都撒手不管,和爷爷奶奶断绝关系,只带着童画宅家里混吃等死,否则,他就必须得面对隐盟的一切。 我知道你觉得铠铠做得不对。谢茂一边说,一边剥从旧茶寮捎回的盐水花生。 他剥花生的计划也很有趣,一颗花生剥开,里边若是两颗花生米,他留一颗在碟子里,吃掉一颗。剥出来若是三颗花生米,他就吃掉两颗。总而言之,碟子里要留下一颗 碟子里积攒的花生米自然没有容舜的份儿,是谢茂刻意留给衣飞石的。 你打不过铠铠。谢茂很残酷地说。 衣飞石送了龙咎回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心想,您这不是欺负人么?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看着年纪小,正经几千年的老狐狸,容舜才几岁?别说容舜了,如今铠铠得了谢茂用天材地宝祭炼出的那具无垢神体,几个宿贞加起来都不是铠铠的对手。神魂虚弱的衣飞石哪怕有了容苏苏几千年功力,若非主魂对附灵的镇压克制,他想打铠铠都嫌费劲。 被盛天龙摔断骨头的几个修士本是受害者。今日若没有龙咎出面缓颊说情,你猜猜这几个受害者会是什么下场?谢茂见衣飞石回来了,连忙招呼他过来坐,把剥好花生米的碟子塞给他。 谢茂教徒弟,衣飞石不好插嘴,抱着瓷碟子挨着谢茂坐了,一颗一颗数着吃。 隐盟里可没有警察管事,双方斗殴打110也没用。盛天龙年纪小、战斗力强,家世还很强大,他要真把几个欺负妹妹的三流修士打成残废,谁会冒着得罪盛家的危险去找他讨公道? 隐盟是个丛林社会。没有法律,没有公平,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新古时代不是很流行一句话么?软弱的正义毫无意义。 你从小到大都是保护者,你将所有人都保护得很好,包括所有你认识或不认识的无辜者。 那边你能照顾得很好,这边呢? 谢茂两句话就戳中了容舜的软肋。如果铠铠行骗的事发生在世俗界,容舜早就把屁股擦干净了,根本不会出现后来市内的混乱斗殴。 容舜原本以为先生是教训他学不会咒术的事,起身就要道歉。 你坐。谢茂正给衣飞石分花生呢,见状口吻略微不耐,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不要动不动就起身插嘴。你瞧着我挺缺你说那两句惭愧愚钝是吧?别担心,想揍你的时候,我客气过? 那您可真没客气。容舜只好坐回来。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个手写装订本,封皮上空白一片,放在茶几上。 里边记录了几个常用的祷术。你修行不能入门也没关系,好好把这几个祷术练熟。前面几个咒文是向我求借力量,后面几个是向你老师借力。道术讲究的是同气相求,你这脾性和我,和你老师,其实都不怎么相像,不过呢,你是亲传弟子,关系亲厚,若有祷求,绝无不应。谢茂耐着性子讲。 世俗中的一切对容舜而言都太简单了,他几乎不可能遇到挫折。谢茂想让容舜早日学会山川咒术,就必须让他在隐盟中行走。偏偏对修行不能入门的容舜来说,隐盟又太过危险。 衣飞石劝谢茂教容舜些别的功法,谢茂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让容舜学祷术。 只要他和衣飞石愿意,容舜就能借取他们的力量,上手快, 威力大,手段还很多。唯一考验的是信仰程度容舜必须绝对信任他们的力量和存在,祷术才能发挥作用。 做好挨训准备的容舜反而领了一个豪华课外辅导教程,心情颇为复杂。 你回去得空翻一翻,若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或是你老师都行。时候不早了,回去歇吧。谢茂给容舜吃了定心丸,哪里还有心思再留他?这么大一个电灯泡!快点滚粗! 容舜见谢茂的手都放在衣飞石衬衣底下了,连忙道谢起身:是,先生老师早些安置。 谢茂睡到半夜,习惯地将手身旁搭了搭,床边空荡荡的。 这一种空虚让谢茂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 床边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山里役什么灯光,屋内的灯也都关得干干净净,一盏都没有开。 这让谢茂颇为困惑。 衣飞石和他一样,肾气丰沛,二人都是不起夜的。 不过,到了新古时代,卧室里没有守夜的贴身服侍,偶尔衣飞石有事半夜起床,就会在远处留一盏脚灯,表示他提前起了,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很快就会回来。 正疑惑时,套房外层的大门门锁拧开,衣飞石开了外边小厅的灯,很快就进来了。 先生,我在。衣飞石脱掉浸了寒气的外套,在床边坐下。 谢茂掀开一角被子,等着衣飞石钻进被窝。 哪晓得衣飞石犹豫了片刻,说:我去洗洗。 这让谢茂很奇怪,他打开一盏床头灯,坐了起来:怎么了? 衣飞石是真的没辙了,在谢朝时,趁着谢茂睡觉时行动,每每都会被抓包,这回仗着自己有几千年修为,出门时神不知鬼不觉,满以为不会惊动谢茂,哪晓得回来时还是撞上了! 他也没去干什么,半夜拎着铠铠去林子里训话而己。 有些话不适合当着谢茂的面说,拉着铠铠进小世界又怕惊动时间轴,干脆就去了林子里。 好声好气跟铠铠说道理,铠铠就敢一句顶一句,惹恼了衣飞石训斥两句,铠铠又缩着脖子满脸惊惶可怜。在林子里待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他倒是不冷,穿出门的衣裳冷透了,哪里敢去钻被窝? 他根本没想过谢茂会醒来。 谢茂已经醒来一次喝过茶,照着衣飞石的经验,先生再醒就得是明天一早。 和铠铠说了两句话。衣飞石不能再对谢茂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这回答让谢茂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原本是关心衣飞石,衣飞石给他的答案却让这份关心变成了诘问。 好像他故意半夜不睡觉,逮住了衣飞石的短处,故意将衣飞石堵在归来的一瞬,质问衣飞石半夜跑哪儿去了是不是瞒着我干嘛去了? 衣飞石根本就没必要半夜去问铠铠。 就算谢茂露出护短的意思,他要么当面问,要么不问,背着谢茂偷偷问铠铠,这算怎么回事? 客气,谨慎,疏远。随便哪个词吧?总之,以他们俩的亲密关系而言,这都不是什么好词。 谢茂并没有质问衣飞石的意思。 可衣飞石这会儿坐在床边,说要去洗澡也不去,回答之后就静静地等着。 等谢茂的态度,等谢茂处置此事。 谢茂很熟悉衣飞石的这种姿态。 在谢朝二人关系还不够亲密的时候,衣飞石对他都是这种两可的态度。 若是谢茂轻拿轻放全不在乎,衣飞石就顺水推舟揭过此事从此不提,若谢茂非要问个清楚明白,衣飞石就跪下说臣知错,再想辙哄皇帝消气。 可见是,在小衣的心里,我与他的关系依然不够近。 谢茂忍着这点伤怀,拍了拍身边的枕头:大半夜的说什么话?快来睡了。 衣飞石只得将寒透的衣物都解下,赤身火热地钻进被窝里,轻轻卧入谢茂怀里。谢茂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抱住他,摸摸他的耳朵:睡吧。 衣飞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真不是为了用麦丽素忽悠人的事训斥铠铠。 他不许铠铠骗人,也不是因为此举品行不端,而是觉得以铠铠的身份去骗下界凡人,属于降维打击,很不自重。未来的修界是个典型的修真黑社会,杀人夺宝的事都习以为常,谢茂和衣飞石都是黑社会里的奇葩,素来是各人修各人,绝不抢夺旁人气运机缘法宝。 如铠铠这样坑蒙拐骗并不谋财害命的作派,在未来相当罕见大家都是要杀人灭口的。 他主要是训诫铠铠,不许欺负容舜。 往日铠铠没有本体,只在衣飞石和谢茂跟前晃,祸害不到容舜头上。 如今衣飞石一时心软, 求谢茂把那具无垢神体给了铠铠, 铠铠还要以谢茂弟子的身份在世间行走,和容舜相处的机会就太多了。铠铠始终改不掉未来的秉性,见了容舜就想坑一把,占点便宜什么的,容舜自然是不在乎,也拿铠铠没办法,若君上恢复记忆了呢? 君上护短。 容舜是君上心爱的首徒,铠铠不过是衣飞石的附灵,亲疏有别。 这才是衣飞石不能当着谢茂的面训斥铠铠的理由。他难道能在谢茂跟前,对铠铠说,你知道点分寸,君上大弟子你招惹不起,仔细君上恢复记忆后弄死你?这将谢茂置于何地? 明知道谢茂有点不高兴了,谢茂不肯说,衣飞石被强摁着睡觉,怎么也睡不着。 被谢茂抱着,衣飞石也不能辗转反侧,脑子里就不断回想着谢茂适才那一阵短暂的沉默。 谢茂岂会不知道衣飞石睡不着。 他不知怀着何种心情,有点窥探人心的不耻,还有点撞入爱人心胸的刺激,偷偷摸摸地开了读心术的时间轴外挂。 他太小看了自己对衣飞石的影响。 哪怕只是谈话时一段极其短暂的沉默,就足以让衣飞石揣摩再三,不能安眠。 先生误会我了。 他以为我怕他怪罪,才半夜去训斥铠铠。 我怎么向先生解释? 事涉君上,先生又不喜欢我提君上。 先生分明不高兴了,为何不问我? 宁愿被先生责问训斥。先生不记仇,问过就过了,记在心里才是事端。 若再让先生误会难受几次,是不是就厌烦我了? 你个闷葫芦。有本事别在心里想,冲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谢茂轻轻抚摩衣飞石的胸膛,咬着他的耳朵睡了么? 还没睡着。衣飞石很快就回答。 我也睡不着。谢茂口吻中略带一丝不忿与委屈,你为何要背着我教训铠铠?难道是怕我阻止你吗?我几时不尊重你了? 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也没有教训他,只是叮嘱了两句。 解释的话,衣飞石早就准备好了,谢茂才问一句,他马上就服软认错。 至于教训铠铠的内容,衣飞石依然不打算向谢茂透露。 君上,这是他和谢茂目前最禁忌的话题。若是提了,他怕谢茂心情更坏。 谢茂不过是怕他胡思乱想,故意纾解他的苦闷,两句话就扯到了别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小衣,你说我们俩应该都不穷吧?从前很亏着铠铠么? 在谢茂的印象中,铠铠简直是个捡破烂的,傀儡小人他想要,天地树叶子他也想要,现在连新古时代这群隐盟末流弟子手里的破烂都不放过,什么好的坏的统统都想骗走揣着。 谢茂不提,衣飞石也设觉出这一点来。如今想来,好像是很奇怪? 明明从未欠缺过什么东西,唯一让铠铠求之不得的就是衣飞石不肯出面讨要的赤子心,可与赤子心同级别的好东西衣飞石库里不少,也没见铠铠多放在眼里?铠铠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个守财奴的脾性? 他摇摇头,说:不缺东西,铠铠也不缺。 谢茂不觉得铠铠本性贪婪。那小东西几次从谢茂手里挖东西,自己都只揣个小份儿,大的都留着孝敬衣飞石,他不像是替自己敛财,更像是帮着衣飞石攒东西。 问题是,衣飞石手里几个小世界呢,缺那点儿么? 二人都想不透这一点。或许,这世上确实有人只享受抠别人手里宝贝的乐趣吧? 第559章 两界共主(73) 次日清晨,谢茂和衣飞石都难得没睡回笼觉,早早地起床陪徐以方吃早餐。 徐以方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弄得谢茂还挺好奇:妈,看什么呢? 要知道谢茂不是多耐烦陪着亲妈玩耍的孝顺儿子,但凡有空待在徐以方身边,徐以方的注意力都很集中,深怕少看了儿子一眼。今天居然不和谢茂聊天,反而低头看手机,太反常了。 徐以方把手机里的视频放给谢茂看贞贞发朋友圈了,她可难得发一条。你们快点赞! 给朋友圈点赞,这真是中老年人无法逃避的社交宿命! 谢茂拿了她的手机看视频,宿贞拍了一段山居晨雾的小片段,正在煮米粉的杨昭也出镜了。 这就是旧茶寮靠近山壁的那段老景,没有一点儿现代化的痕迹, 石板,苍苔,浓雾,青山,连杨昭煮粉的灶台都烧着柴火,看上去一派山村野趣。 宿贞就发了这么一段小视频,连个文字说明都没有,搭了个微笑的黄豆表情。 徐以方发了话,除了看视频的谢茂,其他衣飞石、容舜等人,都默默掏出手机去给宿贞点赞,连刘奕都板着脸从傀晶背上的小书包里拿出了手机。 铠铠对此颇不高兴,离席去牵昆仑的手:大兄。 昆仑不解:何事? 我也要一个手机。铠铠从未察觉手机的重要性,这几天打游戏用的都是刘奕的平板电脑。 昆仑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铠铠拿着手机回饭桌上坐好,又东张西望,问身边的刘奕:怎么点? 刘奕不太想搭理他,傀儡挪动小脚丫子走到铠铠身边,指点他打开软件,找到朋友圈。 铠铠兴奋地给宿贞点了一个赞,发现点赞列表里出现的ID居然是[巍巍昆仑],顿时觉得昆仑不地道你把手机给我了,结果却是我帮你点赞。不行,我要亲自给宿太太点赞! 傀儡又教他修改ID。 铠铠不会打字的,必须使用语音输入法。 于是,满桌子人就听见铠铠用一种字正腔圆的系统音念道:九宝长生彻地悉天洞玄妙品遂心大勇至忠武胜明皇铠。 谢茂:果然是你!朕听见这个声音就手痒! 铠铠困惑地嘟囔:什么稀烂的语音识别打字,23个字只对了6个!他又问傀儡,为什么后面不见了? 傀儡耸耸肩,表示他的ID太长了,输不进去那么多字。 知道铠铠真实身份的人非常少,连容舜都不知道铠铠是铠甲附灵。谢茂和衣飞石管他叫铠铠,所有人都认为是凯凯这个很大路的男孩名。 现在铠铠一口气念出这么长一串,同桌吃饭的容舜、龙咎,己经隐隐猜测到了他的身份。 这尤其让龙咎暗暗心惊。南疆龙家在隐盟虽不显赫却传承古老,器灵么,龙咎怎么也见过几个。器灵能够化人,也不像鬼怪那样害怕修士,然而,器灵就是器灵,看着像人,绝不是人,修士多看两眼就能分辨出它们与人类的不同。 比如昆仑。龙咎能感觉到昆仑出身不凡,可昆仑再不平凡,龙咎也知道他是器灵。 铠铠呢?打从昨天见面开始,龙咎就没察觉出铠铠身上有任何不妥。在他看来,铠铠就是人,天资纵横的少年修士,因为从小修道,略显得不通世事罢了。 居然是个器灵?龙咎再三偷瞧铠铠,看不出半点端倪,心想,莫不是器灵转世? 反正,这一世必然是人!有血有肉,魂魄齐全,这具肉身毫无破绽,绝不可能是灵体。 徐以方带头搅乱了早餐的秩序,衣飞石也不好训斥铠铠餐桌上玩手机,好在铠铠也没有闹很久,最后把ID简化成[九宝长生忠武明皇铠铠大人],开始在朋友圈里疯狂点赞。 衣飞石实在忍无可忍:你若不想吃饭,即刻离席。 铠铠连忙放下手机,端端正正坐好,小口小口啃包子。 没事,你们都慢慢吃。徐以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贞贞说,她待会来接我。 谢茂瞄了她手机一眼,她和宿贞就在朋友圈发布的小视频下聊了十几条。 徐以方最初礼节性地称赞景色好,宿贞邀请她去赏景喝茶,徐以方客气说不麻烦了,宿贞又问她是不是带着画笔画板,景色好可以作画哟,这就徐以方有些心动了,矜持地又客气了两句,宿贞就说亲自回来接她。 能够加入儿子和新闺蜜的秘密活动,看上去好像也不会给儿子们捣乱碍事,徐以方心情很好。 她很快就吃完早饭离席,说:我去收拾画具。你们慢慢吃,贞贞来了让她等等我。 徐以方出门排场大,跟着她的内卫绝不可能让上她离开视线,宿贞熟知这一切,人还没回来,先给龙咎发了信息,让龙咎去多弄些面具。进旧茶寮必须通过惊蛰小市,没面具就进不去。 徐以方离开就带走了几个助理内卫,龙咎再离开之后,餐厅里就彻底没外人了。 谢茂凑近衣飞石耳边,小声问:原来你名字那么长? 衣飞石没法儿反驳。铠铠的本体也曾经是他的本体,虽说他化人修身,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圣号,可要说那件铠甲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真没有半点错处。 附灵铠铠蒙受铠甲本体荫蔽,那件铠甲之所以会受炼受封,领受的却是来自衣飞石的荫蔽。 整整二十三个字的名号,前面十四个字是铠甲本体受炼所持之威能,大勇至忠武胜六字则是君上的钦封嘉赏,厚赐夸赞的对象是衣飞石。否则,一件铠甲,怎么就大勇至忠武胜了? 但是,以前不觉得什么,君上赏的嘉号么,念着还挺荣耀,现在怎么觉得很耻? 豆浆好。衣飞石给谢茂重新盛了一碗热豆浆。别说了,吃饭! 谢茂不依不饶地咬他耳朵:我从前叫你九宝呢, 还是长生?总不会是铠铠吧? 衣飞石一直认为谢茂不喜欢提及涉有君上的旧事,现在算是弄明白了,谢茂对君上没兴趣,可是,他对未来的衣飞石很感兴趣!这些天,二人一直在努力地磨合,谢茂此时表露出的好奇,让衣飞石觉得有种很怪异的温暖这证明谢茂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谢茂没有固执地抱着谢朝的襄国公念念不忘,也没有露出任何你不是他,你快把谢朝的小衣还给我的怨愤不耐。谢茂说他喜欢每一个衣飞石,连带着那个未来的衣飞石,他也真的在努力地去了解,一如既往地喜爱。 您叫我小衣。衣飞石尽量不提及君上二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您建立神府时,曾问过我喜欢哪个名字,原本是要跟着您姓谢的。 谢茂听得饶有兴致,这会儿也免不了想,幸亏没跟我姓。要不现在感觉是乱伦! 后来怎么就不跟我姓了呢?谢茂问。 衣飞石犹豫了一下,这话原本是不该说的,不过,谢茂都在努力地向他靠近了,他若显得太过忌讳恭敬,反倒不美?私底下只考虑了一秒,衣飞石就神色正常地答道:您说姓谢的没几个好东西。 谢茂深以为然:是这个道理。 两人又旁若无人地聊了许多未来之事,听得容舜心中惊涛骇浪。 没多久,宿贞就亲自来接人了。若是几个小辈,龙咎直接就带过去了,徐以方身份不同,是以宿贞亲自来迎。宿贞带了六个太子派遣来的内卫,助理全都留在了酒店,谢茂亲自帮她背着画具,她很好奇地戴上面具,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修士世界充满了好奇。 这一天是惊蛰小市开市的正日子,市里来往的隐盟弟子比昨天多了不止一倍。 许多昨天空着的铺子今天也都挤满了人,据龙咎介绍,为了占据流量最大的几个转角铺子,许多大卖家一大清早就赶来抢占有利地形。匿名市场根本不给订位,想要好位置就得自己临时去抢。 有了昨天铠铠用麦丽素换宝贝的经验,陶家今天出动了大批弟子,竖起耳朵听各个铺子的交易内容,提着开水瓶卖泡面的傀儡身上也多了一块牌子,提醒买家注意受骗上当。 谢茂还在人群中看见一老熟人。 一间铺子里,陶家的长老陶圃领着一具傀儡,正在烤火。 龙咎解释说:是怕买卖闹纠纷再打起来。 昨天盛天龙暴揍三流世家小买家的事让陶家很没面子, 我家好不容易承办个小市赚点辛苦钱,你们就这么砸场子,欺负我们没顶级战斗修士嗦? 于是,陶家唯一有点战斗力的长老陶圃,就被派出来蹲场当保安了。 宿贞陪着徐以方在铺子里逛了两间,卖家包袱里掏出来的东西,徐以方压根儿就看不懂。什么几年的骨头,几年的石头,还有这土,那沙看上去都是灰扑扑的,又丑又脏,偶尔出现个宝石玉器吧,主要价值也不在于观赏佩戴,似徐以方这样看惯了高级货的挑剔眼光,哪里看得上? 恰好宿贞电话响了,连璇告知,花孤竹带着侄儿花锦天已经到了旧茶寮。 徐以方也兴趣缺缺地说:我看不懂。 那咱们去画画。宿贞说。 俩妈妈并肩散步走了,散在四周的内卫也迅速跟了上去。 容舜低声告诉衣飞石:他们带着摄像机,四下拍了不少素材。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跟随徐以方来到惊蛰小市的六名内卫。 衣飞石点点头。 宿贞既然肯邀请徐以方去旧茶素,谢茂也默许了这件事,自然有其考量。 谢茂不愿意再让修真大学接受特事办主导,可是,目前情况下,修真大学的建立想要完全避开世俗政权的监管也绝不可能。让太子知道隐盟的真相,知道这个完全不对世俗普通人开放的另一面,有助于达成谢茂的目的。 一座由特事办主任建立的修真大学,就是打开这个完全封闭不对外开放的隐盟社会的口子。 所以,他们的摄像机才能安安稳稳地带进惊蛰小市,才能在这个玄妙的世界里如常运行。 第560章 两界共主(74) 宿贞事先打过招呼,旧茶寮里青盟诸子都对徐以方的到来相当热情。 杨昭亲自带着徐以方去外边看景,山野风光极尽幽美,杨昭还专门挑了个适合入画的地方,相帮徐以方把画具收拾出来,徐以方客气地跟着逛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旧茶素里坐着。 这群修士眼中的四季不过景致不同,徐以方一个长居北方的普通人可受不了,她快冷死了。 衣飞石将胭脂暖玉解下。 他还没把这暖身的宝贝送到徐以方手里,谢茂己笑眯眯地脱下大衣,披在徐以方肩上。 咱们先回去,回头让人搭个暖棚,咱们慢慢画。这么冷的天,油墨冻住了也不好。谢茂把徐以方强行带回旧茶寮。胭脂暖玉是他和衣飞石的定情信物,给亲妈算怎么回事?万一徐以方将之当作衣飞石的孝敬想不起归还呢?他可不想腆着脸去找徐以方要。 衣飞石有些无奈。 那边谢茂正哄徐以方:我不冷。 您看我穿大衣都是糊弄人呢,不穿也不碍。摸我的手 说着说着,他突然往斜里窜了出去,往路边的田里摘了两颗青菜。 所有人都只能在田间等着他,他将菜根上的泥抖了抖,昆仑即刻上前接在手里。 待会儿给您烫着吃。杨叔叔种的菜灵气充沛,吃着鲜甜,于身体精神也有补益。谢茂接过衣飞石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对着徐以方满脸都是讨好。 徐以方早看见衣飞石解胭脂暖玉的动作了,也知道衣飞石想给她东西被谢茂抢先打断。 现在谢茂表现得如此狗腿,她觉得好笑又可爱。这时候她才有几分养了儿子的感觉,平常的谢茂都显得太过老成客气,母子间反倒不亲了。 回了旧茶寮,已近中午。 茶寮里已经摆了饭,莫潇潇拉着杨昭问这个在哪儿,那个在哪儿,所有人都在忙碌这顿饭。 唯独一人例外。 屋子里烧着好几个炉子,有两个是炊水煮茶的小火炉,还有两个取暖用的炭盆。门前有茶炉,厨房有灶台,夹在中间的茶寮火力交织,屋内温暖如春。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坐在炊水的火炉边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伸手烤火。 他竟然还觉得冷。 直到谢茂走近,徐以方跺脚找地方坐下,这人才察觉到厅里多了几个人。 他连忙起身,仓促地将屋内所有人都看了一眼,一一鞠躬,最终走到徐以方面前,问候道:前辈好。我是花锦天,刚才有些不舒服没出来拜见,太失礼了。 谢茂等人到旧茶寮时,花家叔侄也才到不久。花锦天受了重伤一直就没养好,长途奔波来见谢茂,一路上都用药吊着,进门就栽了下去。花孤竹出来见了一面,花锦天则在屋内昏迷不醒。 宿贞没有陪着徐以方去看风景,就是在替花锦天看伤。 倒不是谢茂没心没肺,宿贞手里好几瓶子保元丹,十个花锦天也治好了,真不必担心。 这不,刚刚还昏迷不醒的花锦天,这会儿就能爬起来自由行动了。 徐以方知道谢茂要收这个孩子做徒弟,她看着这孩子年纪也就比谢茂小一两岁,收这么大的徒弟也是挺奇怪?又想起容舜年纪比这孩子还大,不也做了茂茂的徒弟么?想来修口口的辈分不讲究年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她原本要换鞋子,暂时停下和花锦天说话:好些了吗?快来坐。 您先换了鞋子,仔细生冻疮。谢茂吩咐昆仑,提个火炉子过来。 徐以方的教养并不准许她在人前换鞋烘脚,架不住谢茂是个唯我独尊的皇帝脾气,徐以方觉得当面烤脚太失礼,谢茂不这么觉得啊他在谢朝弱鸡的时候,冻坏了就直接在大臣面前烘脚搓手喝热汤,还招呼老臣们一起,怎么就失礼了?天这么冷,你们的脚都是铁,不是肉是吧? 昆仑把炉子提过来,谢茂怕徐以方觉得不自在,干脆也作势要脱鞋:给我弄把椅子。 衣飞石已经配合默契地拎过来一把竹椅,蹲下身服侍谢茂脱鞋。 徐以方狠狠瞪了谢茂一眼。你没有手?家里欺负飞儿就算了,外面也摆架子!仔细贞贞看见抽你! 谢茂完全领会不了她的用意,还以为她不满自己擅作主张,在社交场合搞出烤脚大会。 他笑嘻嘻地任凭衣飞石给他脱了鞋子,把脚放在竹凳上烤着。那边衣飞石也已经找椅子坐了下来。谢茂很自然地弯下腰,也帮衣飞石脱下靴子,还在衣飞石脚上悄悄捏了一把。 衣飞石面上毫无异色,若不是亲眼看见了谢茂的小动作,徐以方都要以为无事发生。 莫名其妙就被连塞两把狗粮,徐以方也败退了。 她总觉得衣飞石照顾谢茂起居无微不至,恭敬得过分,怕宿贞看了心疼。 其实呢? 照顾是互相的。 谢茂对着衣飞石虽不低眉顺目,细致处却一分不差。 我听说你在读大学?什么专业?谢茂和新徒弟搭话,看看彼此合不合得来。 他暗示连璇把花锦天带来,主要目的是替花家接下王家的思怨,并不是真的特别需要收徒。 当然,这也和花锦天被连璇所描述的行事风格有关。肯替世俗里的同学伸张正义,不惜正面硬杠隐盟世家大少,最终还杠赢了 这性格、 能力,听上去都很讨谢茂喜欢。 然而,收徒是个牵扯甚广的事。 性情,资质,三观,但凡有一样出了岔子,师徒就做不成。就算谢茂出于某些考虑,强行把花锦天收作徒弟,置于自己的荫蔽之下,如果二人实在没有师徒缘分,谢茂也不会真的教他一字一句。 旧时很多徒弟都会控诉师父偏心,为什么师父只教师哥师弟不教我,就是这个道理。 合不来,不想教你。教你惹了祸,算你的我的? 花锦天被问得有点羞耻,回答时还看了衣飞石一眼:导演系。 这是位准业内人士。《岳云传》这部电影在贺岁档火成现象级,各大高校的历史系将之拿来做教材,几大戏剧艺术高校更是翻来覆去地琢磨。 当然,同行相轻免不了。搞历史的对这部电影赞誉极高,搞艺术的态度就褒贬不一了。 花锦天的教授就把《岳云传》骂得一文不值,花锦天本身对《岳云传》极近推崇,倒不是从专业角度分析这电影各种手法结构如何精妙真说不上。《岳云传》就是一部各方面都中规中矩设出错的电影,没有炫技,也没有故作高深,难得的是,这部电影它也没有任何短板遗憾,这一点就成了极致。 花锦天推崇的是《岳云传》所营造出的真实感。 不同的国家地区,在拍摄电影的手法上都有着微妙的不同,这和文化背景、经济基础关系很大。 谢茂在拍摄《岳云传》时,用了华夏本土的团队,用了衣飞石这个原本不该存在的BUG,还用了来自未来的娱乐套装,这使得整个电影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娱乐套装所完成的后期制作使得电影的完成度发生了一个飞跃,真正使电影产生质变的是这部电影的灵魂,衣飞石。 花锦天是个大学在读的导演系修士,他能看出很多普通人看不懂的细节。 衣飞石在电影中贡献的演技,建立在他真实不虚的强大实力上。他控马的技术是真实的,百步穿杨的技术是真实的,乱军中杀出血路的技术也是真实的连他沉心静气坐在帐中不怒自威的风度,花锦天都看不出一丝半毫虚伪。 倘若不是能看出剧中其他演员露出的破绽,花锦天差点怀疑这是一部发生在真实幻境中的纪录片。 挺有想法。毕业打算在世俗里找份工作?我听说你是花家独子,不承继家业么?谢茂问。 花锦天眼底露出一丝迷茫,说:修行上,我资质不如妹妹。原本打算混迹红尘再觅缘法,修也行,不修也行,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吧? 或许,遇见喜欢的女孩子就结婚了。不过,他摇摇头,命数在,仿佛怎么都避不过。 他说得很含糊,不过,谢茂好歹当了这么久特事办主任,明白他没说出来的隐情。 隐盟世家豪门的精英弟子,都要靠着老祖指点,普通弟子赚取资源供养。花家传承直都在,可家里没有老祖坐镇,人丁也不旺盛,这就代表着花家的修真资源很有限。 花家上一代两兄弟,家主花孤山的资质不如弟弟花孤竹,很早就放弃了修行,娶妻生子。 花孤竹也很争气,修行一日千里,还给家里娶回了上清派嫡传弟子连璇做道侣强援,最猛的是,这两位开枝散叶也没耽误,用代孕的方式生了个女儿花栩栩。 花锦天的资质比花栩栩差那么一线,若是放在一流家族,这就是两位天才少年。 然而,花家的资源不足以供养两位天才。 倘若花锦天不肯退让,他是长房嫡子,资质又只比堂妹差一点点,很容易让花家上一代两兄弟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两个都培养吧?那是把两个孩子的天赋都浪费了。舍弃其中一个吧,你说舍掉哪一个?都是独生的孩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花锦天很小就选择了退让。他装着贪恋红尘,不思仙道,二叔教他修行,他就敢当面打瞌睡。 小小的孩子,演技太好。 家中长辈设一个看出他的小心思,都认为他是因天资不及妹妹,自尊心受损,所以才厌恶了修行。 花孤竹、连璇夫妻俩无数次地开导劝慰他,惹急了花孤竹还揪住他胖揍过几回,花栩栩当着他的面从来不敢提修行的事,就怕再刺激堂兄他依然自暴自弃,固执地选择了世俗。 倘若不是花锦天此次在柔佛替冤死的同学复仇,一口气干翻了王家两位少爷,还能苟着一口气活着逃出来,花家根本没人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大少爷从未放弃修行。 家里的资源,都给妹妹。 花锦天堂堂男人大丈夫,既然已经得了家族传承,此后修行所用的一分一毫,我都自己赚。 赚得多,我走远一些。 赚得少,我就少走两步。 仙途漫漫,谁知道尽头在哪里? 花锦天对修行没有多少野心,没想过自己一定要达到什么境界,厉害到什么程度。如他所说,不过是混迹红尘,再觅缘法。他就是单纯喜欢修行而己,喜欢将自己纳入天地之间,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相。 豁达,坚韧,聪慧,还有血性。这份心性太让谢茂喜欢了。 若是让花锦天给谢茂当大臣,谢茂肯定不喜欢,这是个惹毛了就敢挂印而去,冷不丁就要热血上头搞事情,还有能力搞事情的刺儿货。若是非用不可,谢茂肯定先压着磨上十年性子再说。 然而,如今不是挑选大臣。 这是挑徒弟。 有这样心性又聪明、坚韧的徒弟,谢茂眼底都多了一丝笑意 ,开始询问花锦天的修法。 花家的传承很繁杂,符咒内丹都有,太消耗资源的门道,花锦天都不太精通理论储备是足够的,可惜烧不起那个钱。这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主要是资源稀缺,为了不惹来家族注意,花锦天也不好太放肆地收罗这方面的物件。 至于内丹呢,这个也不好学。一则没有师长同门护法,独自修行容易走火入魔,二则真练出个名堂来了,二叔二婶看出端倪,他十几年逃学坏学生的形象都得付诸东流。 所以,花锦天最精通的,反而是花家最平庸的摄步术。 这世上道术粗略划分,拢共三种。祷系,鬼神系,风水系。你喜欢哪一种?谢茂问道。 花锦天听说过特事办的谢主任得神仙梦中讲道的传说,这传说真假且不论,反正许多大家族的长老都深信谢茂懂得许多失传之秘。萧家张家陶家都曾试图去谢茂处寻回自家失落的传承。 跟谢茂聊天又容易受惊吓,花锦天犹豫片刻之后,说:我修行只为求真。道生万物之中,哪一系都是不碍的吧? 这话一出,连衣飞石都不禁莞尔。 好贪心的年轻人!明着说哪一系都可以,暗里意思是这三系我都喜欢。 这会儿还没有正式谈起收徒之事,谢茂也没有太露骨地说以后的授徒安排,只是喝茶笑了笑。徒弟求知欲这么强盛,恨不得尽得所传,做师父的还能怎么样?偷着乐呗。 几人坐在罗汉床边烤火聊天,谢茂和花锦天聊得挺好,孩子规矩也好,说话很有分寸。 谢茂很满意。 这个徒弟算是收着了。 背后大圆桌上也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席面,宿贞解下围裙来叫吃饭。 家里几个看见她解围裙的动作,想笑又都不敢笑。徐以方是正经会做菜的大小姐,宿贞就不一样了,她招待谢茂端出来的菜也就是一盘手剥鲜虾她就负责剥了一下。 谢茂觉得吧,宿贞系那条围裙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去厨房围观别人做菜。 一张大圆桌挤上了所有的人,宿贞坐了主席,顺着她的两边,一侧是按着青盟位次排下来的故交好友,另一边则是徐以方、谢茂、衣飞石,连带着几个徒弟小辈。昆仑与花锦天两个敬陪末座。 这个位置安排让青盟几个都暗暗咂舌。 如昆仑这样一看就来历不凡的器灵,这家人还真把人家当奴婢用? 容舜是弟弟兼首徒,坐在衣飞石身边,这安排谁也没得说。接下来竟然是铠铠、刘奕和傀儡的位次,昆仑的位置还在傀儡下边? !他的位次不是应该在容舜的前边或者后边么? 这是山里的黑腊肉?谢茂哪儿有心思管昆仑的位置,习惯性举箸开席。 这是皇帝后遗症。搁在谢朝,皇帝不提筷子,别人谁敢往桌上多看一眼? 这一桌子菜都很家常,没用上什么稀罕奢贵的食材,全都是杨昭家里的东西。他养的鸡鸭,做的腊肉香肠,板鸭肉干,地里的青菜土豆,咸菜缸子里捞出来的酸菜豇豆菜色家常,烹制简单,一桌子热腾腾地端出来,尤其是刚切的蒸腊肉亮晶晶散发着热香,令人食指大动。 龙咎、花孤竹、杨昭异口同声地说:是。贞姐手艺好棒棒! 三人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同时开口,且说得一字不差。 桌上几个小辈都惊呆了,花锦天更是满脸不可相信地看着自家二叔。 花孤竹那是出了名的性格孤桀难搞,除了他的夫人连璇,平素没见他对谁多个笑脸。在花锦天的心目中,二叔更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神形象。现在,男神形象彻底碎成了渣渣! 谢茂心里偷着乐。就宿贞的手艺,下厨也只能蒸个腊肉了吧? 宿贞轻咳了一声,怪罪他们:几岁了? 还不是你当年打得太凶猛。这都留下心理阴影,变成条件反射了。 龙咎丝毫没有被小辈看了笑话的困窘,解释说就是山里特产黑腊肉,挂在灶台上慢慢熏出来,总共也就五条。昨天切了两条,今天切了一条,还剩两条 几个天真的小辈都认为,他要把这两条腊肉安排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比如徐以方。 我已经包圆了。龙咎不要脸地说。 就算你们吃着香,也不要跟我抢,已经没有了! 因借口桌上坐不下,徐以方带来的六个内卫都被安排在别室用餐。桌上大部分都是修士,说闲话时随便让几个内卫听着,真到了酒足饭饱聊正经事时,几个内卫莫名其妙就靠着睡着了,携带的摄录器材也不再运行。 或许都听说过,我所得道术乃神仙梦中所传,世间并无道统。 如今我门下已然有了嫡传弟子,首徒容舜,次徒铠铠。今日有幸与花家公子相识,爱煞其资质心性,不知家中长辈,可否许令公子拜入我门下?我必爱护教导,倾囊相授。 谢茂说话时,所有人都很认真地听着,都以为他要说正事,哪晓得他先向花孤竹求徒弟。 求得如此郑重其事,半点不遮掩他对花锦天的喜爱。 须知道,这可是秘法难求的新古时代。 凡人为了求真寻道,甘愿去师父门下服役听凭差遣,劳作三五年之后,师父觉得你有诚意诚心,才肯教一点儿皮毛,再用心用力讨得师父喜欢,才有可能摸到真传。 至于真正厉害的秘本传承,许多弟子可能熬了一辈子,也只在传说中听过它的存在。 原本是花家惹上王家这等难以收拾的麻烦,为了获得谢茂庇护,才让花锦天拜在谢茂名下。师父替徒弟出头,去哪里都理直气壮。至于其他的?花家根本不敢妄想,能有个名分就感恩不尽了。 谢茂却肯主动向花家求徒,定下名分,要的是嫡传弟子,且许诺倾囊相授。 天天。花孤竹目光瞬间落在侄儿身上,你还稳稳坐着? 花锦天是真没反应过来,被提醒一句才蒙头蒙脑地站了起来,离席时还踩了昆仑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花锦天连连道歉。 昆仑觉得这孩子刚才看着还挺谈定的,怎么突然变得有点怂? 他扶了花锦天一把,把面前的茶水递给他。花锦天重伤初愈,吃饭时只喝了些热汤,没要茶,这会儿连个杯子都没有。捧着昆仑递来的茶杯就跪了下去,差点磕着傀儡坐的椅子背 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光景,把花孤竹都给气急了,莫潇潇哈哈笑道:这是高兴坏了呀? 谢茂离席到下边将花锦天扶起,说:不急。待师父挑个好日子,好好给你办拜师礼。 花锦天依然处于不切实际的刺激中谢,谢谢师父。 我听说青盟大比是三年一次?还是五年一次?谢茂回到席上,突然问。 从前是一年一次,渐渐地就三年一一次,如今已经是五年一次了。龙咎说。 莫潇潇说:贞姐带走了首座令牌,我们的令牌倒是也交出去了,不过,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新首座。年轻人抢来抢去抢的都是青盟丁,也是觉得没趣。 青盟丁是花孤竹当初持有的令牌,也就是青盟第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宿贞还道嫁人,羲和远走大洋彼岸,这俩不交青盟令牌也就罢了,奇葩的是排名第三的龙咎也不肯交还令牌。执委会让他交令,他说青盟规定的是四十岁以下。那时候他还不到四十岁,坚持不肯交。 其实,一般过了三十岁,就很少有人去青盟大比欺负小孩子了。但是,龙咎非要坚持不到四十岁不交令,也没有破坏盟约。 想要拿我的青盟令,行,找个不到四十岁的跟我打,打赢了我就交 龙咎的青盟丙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卡在那个年龄段上,除了宿贞和羲和,还真没人能打得过他。 后来这些年的年轻人就是真倒霉了,青盟前三的令牌全都不在,争来争去也就是个第四名。人家以前能牛批哄哄说,我乃青盟首座,天下第一。他们呢?打生打死拿到货真价实的第一名,出门还是青盟丁,连个三甲都不算,这要搁体育比赛都没资格出席颁奖仪式。 到后来参加青盟大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等龙咎年满四十岁,执委会也懒得去找他要青盟令了。 甲乙都不在,拿回来一个丙,有何意义? 若是青盟令都回来了,今年能举行大比么?谢茂问。 桌上几人对视一眼,龙咎负责发言: 青盟大比本就是一年次,只是因为参加大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才会减少举办的频次。只要在执委会做个提案,很容易就能通过。因为,没有反对的理由。 我听说要长老才能在执委会发言?谢茂说。 龙咎的目光投向花孤竹与连璇夫妻俩。论战力,花孤竹比不上龙咎,然而,龙咎出身南疆,被中原正朔隐隐歧视,他们的修法也确实看着不算太正派龙咎这个男身女头的形象,能在隐盟好端端地活着,出门不会被喊打喊杀,也得益于他这一帮子青盟好友。 龙咎往下就是花孤竹和连璇了。 花家虽是二流世家,传承有序家世清白,花孤竹本人战力则是当代一流,十年前,他就混了个长老位置。不是权力极大主宰隐盟诸事的七大长老,而是不限人数的执行长老之一。 连璇倒没有长老身份,不过,她的师父山阴上清派掌教卫夫人,是隐盟七大长老之一。 三个小长老联名提案,或是大长老随便提一句,这件事就能提上议程。 连璇打包票我待会给师父打个电话。 其实,若非谢茂不肯用常家的资源,这事让常燕飞去办就全部解决了。 常燕是正儿八经出身极其雄浑高贵的修二代,为什么呢?因为常家在隐盟势力太大了。 隐盟总共七大长老,常家在其中占了三个席位!剩下各种执行长老、传功长老、规训长老常家随随便便就能喊来一堆。别说三个小长老,十三个小长老都不在话下。 咱们关系太近了。谢茂主要觉得没必要去求卫夫人,裴前辈应该有个长老身份吧? 这位裴前辈,指的是裴佐。 裴佐今日并未出现在厅里,他早就来了,见了徐以方就避了出去,这会儿正在楼上候着。 有射茂和衣飞石护着,徐以方其实不怕鬼修冲撞,她也不觉得见鬼晦气。 不过,裴佐生在数百年前,生在华夏最迷信的时代,在他想来,凡人见鬼总是不好的事。为了表示对谢茂生母的礼敬,他主动退避,这是他的礼数,宿贞不能劝说,谢茂也没有拒绝。 谢茂面前的木桌上,显出一个茶水写出的字:[有。] 莫姑姑也有一个长老身份。谢茂肯定地说。他也不是全然不做功课。 莫潇潇说:两年前得了一个任命。 重启青盟大比之事,就芳烦三位了。谢茂说。 裴佐,花孤竹,莫潇潇,三位长老齐全。 只要他们三人联名提案,就能把今年举办青盟大比之事提上议程。而根据桌上所有隐盟修士的经验判断,这个提案只要进了执委会议程就基本不可能被否决。 您需要多长时间准备?花孤竹对谢茂非常客气。 所有人都知道,谢茂是想通过重启青盟大比扬威,借此推销自己的修真大学。他自己不会下场,负责参加大比并赢回首座令牌的,将会是谢茂的次徒铠铠那个一直在埋头苦吃至今都没停嘴的少年。 没有人质疑铠铠的修为。 谢茂胸有成竹,宿贞也没有反对意见,青盟诸子还能有什么疑问? 昔年宿贞十二岁就拿到了青盟大比第一,铠铠看着都十四、五岁了,相比宿贞也不算很天才? 不过,既然是策划好的踩人扬威大会,彩排什么的总得做好吧? 比如收集对手资料,决定使用什么战术战法不是单纯为了赢,没人觉得铠铠会输,这些准备主要是为了赢得好看、拉风,让隐盟如今的少年人都对成为谢茂徒弟这件事心向往之。 大比一般在什么地方举行?有固定的场所吗?谢茂也不是真的很关心场地,他对举办大比的时间要求很具体,挑个 气温不冷不暖,观战时舒心宜人的时候,跟着场地安排吧。 说到这里,谢茂指了指花锦天,说:大比决战之日,我要在天下修士面前收锦天为徒。 铠铠羡慕地看着花锦天,说:师弟,你要发了。 他从上桌开始就拼命吃吃吃,专门吃富含灵气的蔬菜鸡鸭,谁也不搭理。这会儿突然抬头说话,还拣着射茂说话的空当插嘴,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桌上坐的都不是笨蛋,铠铠实名羡慕地说了一句发了,他们都是秒懂。 铠铠负责扬威环节,花锦天则负责露富环节。 谢茂故意选择在青盟大比决战之日收徒,必然会给花锦天很多珍贵的赐物。 先生好多宝贝呢!铠铠咂咂嘴,满眼羡慕。 他那差点流口水的模样,就差拉着新出炉的师弟威逼利诱,你得了宝贝,咱们见面分一半。 这活似家里不给吃饭的砢碜样儿!我是有多亏待你?谢茂觉得吧,要不,小衣,今晚回去,你就揍铠铠一顿。别避着我,当面揍! 第561章 两界共主(75) 谈完正事之后,宿贞没有在青城山多待,她在欧洲有个活动须出席,下午就独自离开了。 谢茂等人则留下来,陪徐以方在青城山小住几日。青盟几人久未齐聚,也都很关心被养在九幽养魂盆里的裴远秀,便决定都在旧茶寮盘桓几天。当然,这期间跟谢茂这位未来的老大联络联络感情,彼此增进了解、互通有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要联络感情,让谢茂陪着徐以方住外边的酒店岂不见外?杨昭热情地邀请他们住进旧茶寮。 这边谢茂还没来得及跟徐以方商量下榻何处的问题,杨昭悄无声息地扛着柴刀出门,砍了自家竹林里几根老竹,扯上几十米塑料布,不到俩小时就给徐以方搭了个赏景的保暖小棚子。 这种小棚子多烧上几个火盆是够暖和的,就是看着有点土穷土穷的味道,实在不算好看。 徐以方特别给面子,当天就背着画具颜料出了门,说去画晚景。 都下午五点了,眼看天就黑了。山里能看见怎么晚景?当地农民冬天都不爱在山里住,下午游客走了,靠着旅游业吃饭的农民也进城去休息了,夜里连盏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然而,徐以方兴致高昂,也没人给她泼冷水。 容舜老老实实去给师祖母拎包,鞍前马后伺候,谢茂能怎么办?他还得亲自去给徐以方送饭。 提过去都冷了。我们去棚子里吃火锅!杨昭并非提出建议,这就是他的决定。 旧茶寮是杨昭师门的产业,所有人住在青城山都由他负责接待,所以,晚饭吃什么,他说了算。 山里吃饭讲究的就是个野趣,中午吃了一顿结结实实的农家饭,晚上再吃也有些腻味,杨昭说去棚子里吃火锅,其实更类似于野炊,他领着龙咎、花孤竹麻利地进厨房收拾食材锅具,连璇和莫潇潇则补眠补妆闲聊磕牙青盟的小团体有了宿贞当老大,闲杂事都轮不到女人来做。 旁人看着或许没什么感触,谢茂和衣飞石都知道曾经的未来,感觉顿时就有些不一般了。 宿贞可是在未来领导过性别战争的女人。 在没有遇见谢茂之前,宿贞一直以碾压的姿态战胜了所有男人,除了她的父亲。 她所主导的团队和势力中,因为她的存在,女性地位自然而然水涨船高。然而,这种被她个人能力强行提升的平等,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 这种长久以来被她个人强权包装出来的错觉,或许正是宿贞愤然领导女修对男修开战的肇端。 你说,若是由你出面去劝,她能听几句?谢茂挺头疼的。 灰蒙蒙马上就要黑透的天色下,谢茂在门外的田里挑小青菜,打算找几棵灵气最足的给新徒弟吃。 花锦天在柔佛杀了王家两个少爷,战绩惊人,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身也受了很重的伤,宿贞喂他吃了保元丹治好了伤患,修业上的损伤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只能慢慢养着。 衣飞石不是很理解谢茂的想法: 您在谢朝不是也很支持妇女解放么? 一阴一阳谓之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谢茂把看中的小青菜从地里刨出来,小心地抖了抖泥土,递给衣飞石。 衣飞石用一只陈旧的竹篮子接住。 就听谢茂无奈地说:我原本以为她是要封圣的。未来如何,你也瞧见了。 鬼母元君,这是什么封号?天地万物崇敬朝拜她,不是因为她自身的功德,反倒是她身为阴天子生母的身份。若不是修了鬼道,她连登真都没指望,离封圣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衣飞石默默地提着竹篮子,跟着谢茂往前走。 谢茂寻找灵气小青荣的目光是很挑剔的,灵气不足,绝对不要。长得不好看,还是不要。有虫眼子或是虫卵,也不能要。三分地里找了几遍,偶尔才弯腰去刨。 衣飞石跟他一起蹲着,随时准备递上竹篮子接菜,至于谢茂想说什么,他还是不大明白。 封圣本来就不是很容易的事。古往今来,又有几位圣人?莫说封圣,多少修士在慢慢仙途中陨落,连登仙成神的机会都没看见。宿贞封不了圣,这很奇怪吗?她封了圣才是值得震惊的事吧? 他甚至不太明白,谢茂想让他去劝宿贞什么。 先生,您一向支持男女平等,在谢朝时就费尽心力,立团儿为嗣女。千百年来,丈夫厅中谈笑风生,妇人厨下炙膳辛劳,如今既然平等了,龙咎、花孤竹几人厨下忙碌,连璇、莫潇潇偶然休息,这又有何不可?妇人做得的事,男人怎么就做不得?衣飞石说着,见谢茂递来青菜,连忙递上篮子。 我瞧着差不多了。谢茂拿毛巾擦了擦手,顺势搂住衣飞石,二人从田里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风里带着寒意,四野漆黑一片,唯有不远处的旧茶寮亮着灯。 因要背人谈话,谢茂和衣飞石走得很慢,两人双手交叠,将手揣进了谢茂的大衣口袋里。 他俩其实都不觉得冷,往兜里揣着手,纯粹是因为这样显得亲密。谢茂非要把手揣进去,衣飞石能怎么办?他也只能轻轻靠着谢茂的肩膀,有点小开心地跟谢茂慢慢散步回去。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五百年。衣飞石看着地上谢茂淡谈的影子。比从前做了上万年的圣人还开心。 谢茂关心六千年后被虫族占领的世界,衣飞石并不关心。 他对那个世界没有任何感情,也不关心宿贞能不能封圣。封圣这事儿不容易,且是有天数的,他的记忆里没有宿贞的存在,可见宿贞要封圣基本不可能。 不过,他喜欢听谢茂说话。 谢茂说什么话,他都喜欢听,听得很认真。 何祝,那是谢茂关心的事,他哪怕不感兴趣也得认真听着。万一先生要差遣我呢? 隐盟世家里的天才女修,都是充作男人养的。谢茂说。 他只说了一句,衣飞石就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 因为宿贞天资绝艳,打小就被家族视为继承人,常家绝不可能推许她出嫁。 所以,宿贞所接受的不是女性教育,而是男性教育。她以女性的身份拥有了男权带来的所有福利,她从出生开始就接受家族的重视和偏爱,得到家族无穷无尽的资源,她的兄弟也得无条件地支援爱戴服从她,甚至于在容锦华死亡之后,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占有亡夫的家族资源 宿贞在骨子里所遵循的,并不是男女平等,而是彻头彻尾的男权。 她自己就是男权中的男人,生理性别为女,社会性别为男。 今日在旧茶寮里发生的那一切,代表着女性地位崛起了吗?某种意义上,或许是。 但是,它绝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因为它不可能惠及所有女性,没有一丝半毫的普适性。这是宿贞所代表的强权对弱者如龙咎花孤竹等人的颐指气使。这种看似男女平等的背后,骨子里依然带着浓厚的男权色彩,它的核心是,我比你强,我就可以奴役你。 这就是宿贞彻底走歪了的封圣之路。 她太强了,强得无视了现实的残酷,强得看不见弱者的悲位,强得唯我独尊。 因为宿贞是女人,所以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宿贞不是女人呢?她若是个男人,今天在旧茶寮的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必然是连璇和莫潇潇,没有一丝意外。 细想从认识宿贞到现在,经历的许多事情,无不彰显着宿贞骨子里的男权本色。 用男权的思维方式去搞男女平等,结局已经很明朗了,两股同源的恶臭以不可调和的生理属性矛盾发起战争,最终以一方彻底灭绝作为结局。 上次灭绝的是女性,这一次呢?也许仍旧是女性,也许是男性。 无论少了哪一性,孤阴独阳的世界,都是不正常的。 这件事,我去劝说,或许也不大好。衣飞石至今没找到跟年长女性的正常交流方式,要他去讨好妈妈们,没问题,论事上恭顺,没有比他更熟稔的了,可想要正常的交往,他真没见几个正常人。 我倒是有个人选。谢茂说。 徐妈妈?衣飞石和他想一起了,只是谢茂吩咐他,他总不好提议支使徐以方去。 试一试吧。谢茂没有继续说下去。 性别战争给未来人类造成的伤害太严重了,这不仅仅是繁衍的问题,人乃万物之灵长,人死成鬼,人祀成神,人修而仙,人惑则魔。突然失去了一个性别,人类社会崩塌,其他六道也会随之灭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未来世界虫族入侵强行延缓了人类的灭绝,然而,那个世界终究是不正常的。 谢茂不会准许性别战争再次发生。 至少,如前一个未来六千年那样惨烈后果的性别战争,绝不准许发生。 宿贞那边,若能沟通自然最好,不能沟通反正他和宿贞能沟通的时间也不算太多。从前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办呗。他不在的时候,随便打生打死,他既然活着,一切都得照着他的规划来。 手里握着时间轴这么大一根金手指,随时调整历史进度,哪里不对调哪里。 那是陶亭?谢茂远远地看见一道身影。 是。他来找杨昭结账。衣飞石身怀数千年修为,看得比谢茂远,耳力也比谢茂好。 这让谢茂满头雾水,怎么找杨昭结账?撑死了几千万的入场费,不至于让宿贞赖账吧?渐渐走到门口,就见杨昭亲自送陶亭出来,还给陶亭捎了一篮子红薯, 招呼道:那你慢走,不送了啊。 陶亭满脸笑容不住回头:不送不送, 师叔您回,我这里路熟,两步就到家了。拜拜啊啊? 他突然啊了一声,把杨昭都唬了一跳:怎么了? 陶亭年轻的脸上瞬间挤出一丝非常虚假的谄媚,拔腿就朝谢茂奔来。 主任!谢主任你在嗦!稀客稀客!天这么冷你咋个穿恁少? 如果不是衣飞石挽着谢茂的胳膊,还隐隐上前半步,用身体挡住谢茂,这姓陶的小子已经要扑上来给谢茂一个热情的拥抱了! 拥抱没机会,陶亭生生刹住脚,又转身冲杨昭跺脚:哎呀, 我都不晓得。杨师叔!你过分了喔!谢主任在你茶寮里,你都不给我们说!不得行,我要在这里吃饭!我要给我师父打电话! 你就算要打,偷偷摸摸打就行了。当着人家的面,说要找家里长辈来赶场抱大腿,是不是有点傻? 杨昭不禁摇头。 陶家的孩子,都有点缺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塑造宿贞这个角色以来,一直腥风血雨。 很多读者觉得她可恶,也有很多读者觉得她很爽,她的人物核心本身就是很矛盾的。 照例重要的话说三遍,人物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人物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人物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 这个人物包括宿贞,也包括老谢和小衣。 他们有自己的行为模式和心理成因,立场和观念都属于各种环境成就下的他们自己。 不代表藕香食肆。 第562章 两界共主(76) 陶亭确实是来找杨昭结账,不过,他不是来收钱,而是来给杨昭送钱。 旧茶寮位于惊蛰小市这个神秘空间内部,一旦惊蛰小市闭市,旧茶寮如何出入? 很简单,惊蛰小市关闭了,这一片不为世俗游客所知的空间却不会随之关闭,它一直都是存在的这本来就是杨昭师门世传的地盘。 这种稳定的神秘空间,在隐盟内部被称为洞天福地。不能算稀少,能长期维持的也绝对不多。 隐盟执委会负责主办惊蛰小市,陶家接了承办维持的工作,不过,陶家是个混得很惨的世家,抗战时期家里能扛事的高修死得七七八八,传承断绝之后,唯一的福地也在浩劫中坍塌。 他们没有洞天福地可用,只能找杨昭商量租借场地,此次的惊蛰小市才安排在青城山。 都是蜀中世家,彼此来往不少,杨昭对陶家还算敬重,约定只收一成租金。 赚了,陶家把收入分给杨昭一成。 赔了,租金就不收了。 基本等于免费借给陶家用,这是非常仗义慷慨的作为。 龙咎解释说:从前办这个市场都是要赔钱的。 知道没钱赚,说不得还要往里赔,谁也不肯接这活儿。执委会也没办法了,强行往各家摊派,这一季的小市谁来办,大市谁来办,编好花名册,强行往下安排。只要你还想在隐盟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给执委会几分面子。 入场费才几个钱?护市的花销都不够。龙咎一边说,还一边麻利地刷锅。 吃火锅是很简单,高汤都是现成的,几人准备食材,该洗的洗,该切的切,摆在洗的干干净净的竹篮子里,提着就能出去。花孤竹是个老实人,这会儿在外面砍柴垒柴,收拾木炭。 龙咎将灶上最大的那一口铁锅刷出来,问杨昭,就这锅行不行? 蹲在小板凳上剪辣椒的杨昭一回头,脸都黑了,恁大一口黑锅,你背嗦? 这不是人多么?龙咎反驳一句,还是把那口大锅放回原位。 厨房是杨昭的地盘,万万不能和杨大厨犟嘴,否则,明年就没有黑腊肉吃了。 徐夫人不爱吃辣,你看不出来?我们吃红汤,徐夫人吃清汤。肯定要两口锅啊。杨昭把小灶上的铁锅和一口挂在墙壁上的不锈钢锅,一并递给龙咎。 打了个小岔子,谢茂也没有注意。 他注意力都在衣飞石身上,正在看衣飞石洗菜。 谢茂专门给花锦天挑的小青菜,让别人洗,他不放心,自己洗吧,衣飞石也肯定不让。陶亭倒是很热情谄媚地打算帮忙,不过,想抢衣飞石手里的菜篮子?难度等同噩梦级别。 如今陶亭被杨昭支去外边看咂酒,谢茂就站在湿滑的台子边上,看衣飞石洗那几棵小青菜。 他还不大高兴呢,心想,我脑子抽了我去揪青菜,累得我小衣亲自动手。哼,待会儿我一根不剩全吃了! 徒弟?徒弟是什么?如今谢茂的心里只有小衣在水下微微晃动的双手。 龙咎还在兢兢业业地给谢茂说隐盟的故事,宿贞曾叮嘱过他,让他负责给谢茂科普。 原本执委会想的是,轻入场,重交易。入场费收得少,人气就旺,也容易让高手从不识货的小傻子手里捡漏。交易成功之后,执委会规定要抽3%的手续费。想得倒是挺美的,3%么,买卖方各出1.5%,这点儿小钱对小买家小卖家来说根本不妨碍,大头都在高级别交易上抽取。 也不想想,能消费得起高级货的,有几个好人?龙咎张嘴就开了个群嘲。 谢茂抬头睨了他一眼,心里好笑。 龙咎无疑是隐盟中能够消费高级货的那批人,他是真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打击面固然广阔,可他说得未必没有道理。 隐盟是个没有法律的丛林社会,真清高道德之士,未必愿意在隐盟厮混,在隐盟里混得好且身居高位的,难道个个都是心怀天下、愿意义务劳动?这一拨人里,好人肯定有,坏透顶的未必多。 然而,真正劳动天下熙熙来往的,无非利益二字。 从好人手里占便宜容易,好人心软善良,一般不爱计较。从弱者手里占便宜也容易,弱者不敢反抗也没有力量反抗。去找那些聪明能干,为了利益不惜花费时间精力混到高层的精英阶层,想侵占他们的利益,那真是找错了对象。 小额交易的手续费都收起来了,不过,全部收起来也没多少钱。 高级交易要么直接从市面上绝迹,要么就是人家打死不交大家都戴着面具,长得一个样子,说说保护买卖双方隐私。这一个匿名交易市场,进场的时候还验个身份,进了场,逛上几圈,谁是谁,哪个分得清楚?除非打起来把人家面具摘了。龙咎说起来还有点幸灾乐祸。 来销赃的就是捂死了身份,既不肯申报交易内容,也不会袒露自己是谁,承办的家族还不敢强行去查,查不出来还好说,查出来了,以后谁还敢来销赃 ?就是光明正大来交易的,因为交易的价值太大,也不肯出这个钱。反正身份不是见不得人,花点入场费找找销路,约定好时间地点,离开市场再交易,执委会也不能上门去逼人家交市外交易手续费。 总而言之,少收入场费,多收交易手续费的这个做法,已经被证明完全行不通了。 如此说来,陶家重收入场费,倒是第一次不赔本的买卖了? 谢茂问。 他觉得隐盟这群人吧,真的是特别有意思。各有各的盘算,都没有什么集体概念。 在匿名交易的市场想要抽交易手续费,本身就是困难重重的挑战,做不好很正常。抽不到交易手续费,转而用入场费补贴日常运营的费用,这是小学生都能想到的办法。执委会为什么不肯修改规则呢? 原因很简单,在执委会有话语权的大佬们,全都来自各大世家。 执委会的这波人,他们和他们的亲友,市货价值极高,市面上流通的脏货,七成以上都是从大世家手里流出。按道理说,他们是最该支持按人头交入场费的人。反正不管卖高卖低,入场费交了,就不必再交交易的3%手续费。 就拿今天来说吧,一 万块的入场费,对小买家来说是真不划算。但是,他们这样出手货物价值少则六七位数,多则口口位数的庞然巨物,真算下来能替他们省多少钱? 龙咎提起这个话题带着怨气。 他作为一个被歧视的南疆家族,在这件事上吃了很多亏。 他们不肯改,是因为一切都由他们说了算。 隐盟每年固定六场小市,两场大市,因为场场都亏本,所以,全都是执委会强行摊派。 大市人多事多,安保力量也得足够强大,通常都由有实力的大家族承办。小市则由力量相对弱一些的小家族承办。 执委会说了,大市亏得太多,不能让辛苦保障安全的高修们平白辛苦还赔钱,所以,每一场大市,但凡做了亏本买卖,执委会都会拨出巨额公款作为补贴。 小市么,小市亏得少。小家族派出来的高修,哦,你家那个长老也算高修?自负盈亏吧。 龙咎说这句话的时候捏着嗓子,仿佛在模仿什么人说话。 这是个小弟们辛辛苦苦交会费,原本指望年节时,跟着大佬去搞个团建吃个聚餐,再不济碰见生病的成员,咱们众筹给他交个救命钱,却发现大佬们堂而皇之地瞎编理由,理直气壮把会费往自家口袋里扒拉的故事。 隐盟里的每一个世家,每季度都要按数额向执委会交钱和资源,可以理解为加盟费。 名义上这笔钱用于执委会的日常开销,支付给七大长老的供奉,还有一些诸如青盟大比这种后起之秀的鼓励活动等等,总而言之,这比开销对豪富来说不算多,对穷人来说不算少,二三流家族交起来不难受也绝对不舒服。 执委会之所以非要坚持那个完全维持不下去的交易手续费,为的就是这笔巨额补贴。 今年两场大市,你家来拿这个补贴。明年那两场大市就轮到我和我亲家了。XX家也别急,你和OO家后年,肯定派给你们。排排坐,吃果果,谁也别落下。 至于小市?小市也补贴,那吃相是不是也太难看了点?赔钱的生意,给二货家做吧,去年他家是不是得罪我来着?哦,没得罪我,那也得罪了我家的狗,我们家狗看见他就想咬,他这人啊,有问题。 龙咎就是那个被盛家的狗追着咬的二货。 他家的实力其实不算太弱,二流往上,比人丁单薄的花家还强一点。 然而,就因为他们家不是中原正朔,被隐盟大部分家族所排挤,那真是受尽了歧视和欺辱。 隐盟没人给花家强行安排小市,花孤竹他能打啊,欺负花家,花孤竹就敢去执委会亮剑。 对付花家,众世家很难达成同仇敌忾的共识。你欺负人家嘛,人家肯定要反击啊,呵呵,以后别欺负人家了,都是同道。花家难得出一个天才修士啊,往上数三代,我堂太奶奶还姓花呢,她老人家若见到小花今日,必然很欣尉。 龙咎也能打,他在青盟排名第三,花孤竹比他还差一线。 然而,龙家在南疆太久了,中原世家根本不承认他们的传承源头。 花孤竹去执委会打一顿,肯定有人出面当和事佬,龙咎去执委会打一顿,局势瞬间就会变成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龙家就算不被灭门,这辈子也别想再进隐盟。 花家非但没有被安排承办亏本的小市,在连璇宣布与花孤竹结为道侣的时候,冲着连璇的师父卫夫人的面子,花家还在当年强行摊派承办了次大市, 收了执委会很大一笔公款和资源作补贴。 龙咎和花孤竹那是好兄弟,一个打电话问出来执委会补贴的具体数字,好悬没把自己气吐血。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不肯交青盟令牌? 你们这么欺负我,我也不能次次都让你们如意吧! 我记得没错的话,陶家 谢茂把衣飞石洗好的小青菜提起,不让任何人碰,包括衣飞石。 我待会自己吃! 陶家应该没有影响执委会的能力?谢茂问。 陶家是个凭着先辈牺牲的余荫和自家掌门姿态放得低、肯抱大世家大腿,才艰难活下来的家族。 他们会制作傀儡,却失去了驭使傀儡的传承。战斗力不高。连带着卜卦算命看风水捉鬼隐遁扶乩之类的方术也一并断了传承,相当壮烈且悲惨。 陶家突然开始收人头费,惊蛰小市两天时间入账近四千万,在大世家里这个钱不算什么,但是,它这个赚钱的方式,弄得承办大小市不能算赔本生意了,毕竟,大市的流量只会更多。 既然不再赔钱,也就堵上了大世家拿巨额补偿款的黄金路,执委会怎么会放它通过? 龙咎笑了笑,说:如今执委会是叶家掌权。 和常家没关系?衣飞石突然问。 龙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你们大约是不知道吧?常家虽然在七大长老中占了三席,但常家从不涉足执委会庶务。常家能稳坐第一世家的交椅,风度也是很重要的。 换句话说,常家走的是隐士高人范儿。 我虽然很能打,我虽然占了长老位三席,但是,我并不想占什么便宜,你们搞事情别带着我。 第563章 两界共主(77) 宿贞很少提起常家的事情,常燕飞也很低调,几乎不炫耀自己的出身。 因陊术在身,常燕飞一心一意想抱谢茂的大腿,哪可能在谢茂与衣飞石跟前摆自己顶级修二代的架子?为了装可怜,博取谢茂的同情怜悯,他甚至故意淡化了自己和常家的情感联系。 常燕飞唯一一次提及常家在隐盟如何地位显赫,七大长老占据三席,随时可以举荐谢茂当长老云云,目的也不是炫耀自家能量多么庞大,那只是他怂恿射茂去除掉心腹大患常老祖的事前铺垫。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一回谢茂还没表态,除掉常老祖的提议就被岳云先一步阻止了。 当然,就算岳云不出面,谢茂也不会被常燕飞怂恿两句就义愤填膺跑去单挑常老祖。 固然是当时战力不大够,想打常老祖必须失去意识、身体交由元婴控制,这不受控的情况让谢茂很不喜欢,也是因为谢茂根本没有打常老祖的道理。 那日交手战败之后,常家三父子龟缩不出,再没有出现在谢茂跟前。 失去意识的谢茂出手毫不留情,常家三父子伤得极其惨烈,换个拎不清的家族,只怕早就在家里画圈圈拜祠堂发誓赌咒要复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也是要报仇的。 常家这三爷子老练,认怂认得干脆利索,没有撂狠话,没有暗中使绊子,老老实实甘拜下风。 这种情况下,谢茂还能怎么办?他若再对常老祖追着撵着赶尽杀绝,以后还有人敢对他认怂吗?认怂也没用啊!跟谁怼上都是不死不休,并不符合谢茂和光同尘的心性。不戳到痛处,谢茂多数时候都脾气不坏。 说到底,常老祖用陊术侵占后辈血脉的皮囊,把宿贞的儿子许诺给某位大人物延年益寿,那都是谢茂来到新古时代之前的事。在谢朝时,谢茂是皇帝,到了新古时代之后,他就是一介闲人,不曾御极天下,宿贞和常燕飞也不是他的子民,更是从来不曾视他为君父,他哪有裁判事端、化身法律的立场? 这个世界有法律的嘛。 宿贞的仇,她想报就得自己报。常燕飞的仇,他有本事去找场子,谢茂也举手支持。 但是,只要常老祖没有找上门来强行招惹这两个被谢茂庇护的人,谢茂就不能主动杀到常家去。要不怎么交代?跟人家说,因为你未来可能伤害我罩着的人,我干脆提前一步来消灭你?此诛心之罪。 这就导致谢茂和衣飞石对常家了解得非常少。在此之前,他们俩对隐盟的了解,也仅止于特事办那一批已经被挑拣过滤之后的隐盟弟子。如今只能一点点补课。 龙咎见他二人都不怎么熟悉,便开始科普常家的种种。 什么常家传承完整啦,常家高手多啊,常家六房英才辈出啊,常家吃相好看啦 是的,论起占便宜,常家作为第一世家,肯定也不会丝毫不沾。不过,常家吃得很克制,而且,常家从来不跟执委会那一帮子人同流合污欺榨下层。 作为隐盟老大,常家用得着欺负小毛毛吗?小毛毛有几斤几两油水? 常家只欺负大佬们! 这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事,隐盟底层也不是想不到。 不过,欺压永远都在。相比起雁过拔毛常年各方位压榨自己的执委会大世家们,常家的地位高得难以企及,隐世不出的姿态更是让人产生了错觉。当他们看见常家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把那一帮死死压着自己、欺负自己的大佬家族们收拾得老老实实时,下面人会仇恨常家对大佬们压榨太狠么? 他们会回过味来反思一步,想,如果常家对大佬们没那么狠,我们是不是也能轻松一点? 不会。 他们只会拍手大笑,对常家顶礼膜拜,将之视为英雄,视为主持正义的领袖。 他们甚至希望常家能对大世家施以更残酷严苛的雷霆手段,把大世家的血肉彻底榨干。 这是何等恶毒的驭民之术。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不必说话,二人就交换了意见。 常家把人心吃得太透了。 说话间,食材锅具柴火都准备好了,杨昭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家里几个晚辈,谢茂和衣飞石都是小老大,隐然身份不同,没人敢差遣他们。花锦天又是个重伤初愈的弱鸡,大家都准备好了,他还在往毛衣和靴子里贴暖宝宝。就剩下来做客的陶亭年纪小。 他抢着背上了垒好的干柴和木炭,手里还抱着一口锅,一脚踩下去,泥地都深陷半寸。 花孤竹看着这孩子因负重憋得脸都红了,接过他的背篓,说:大家都拿些。瞧你堆了这么多柴,背篓都要撑散了。你杨叔小气,给他弄坏了,他拿大耳刮子抽你。 据说花孤竹年轻时也是个爆裂脾气,养了女儿之后,性情就温和了下来,这番话说得很体贴。 谁都知道陶家断了传承,许多实修的功法年青一代根本就不会。 除了会做傀儡,陶家大多数弟子都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陶家弟子和别家还不一样,他们是傀儡世家,双手珍贵无比,如陶亭这样有天分的精英弟子,哪怕家族艰难必须芳作度日,他们也不会做粗活,而是做精细些的工作。 所以,那将近二百斤的负重,对修行有成的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对勤苦惯了的乡下汉子来说也不碍事,落在陶亭肩上就太艰难 了。 花孤竹找的理由令人无法反驳,陶亭也确实觉得有点太重了,他顺势放下背篓,嘿嘿一笑:我看看没有坏嘛? 一个孩子的家教如何,通常可以从他亲近的长辈中看出来。 弱者对弱者的同情通常来自于同病相怜,这是大部分人类天生就有的共情能力。强者对弱者的同情则通常来自于教育和修养。 花孤竹无疑是强者。他对陶亭所表现出来的温和善良,足以说明花家的家风教养。 难怪能养出花锦天那样的小孩。谢茂对新徒弟满意,对新徒弟背后的家族也很满意。 家里人懂事就不会出幺蛾子,就算出了么蛾子也能很快解决,不至于死缠烂打一点点把徒弟拖死耗尽。他收徒弟自然没想着对方家里能给多少助力,哪怕对方时运不济给他添点乱都没关系,给人做师父可不就得帮人扛事儿么?只求不糟心。 花孤竹把背篓里的柴分出来,花锦天也贴好暖宝宝跑了出来:二叔,我来背。 谢茂笑一笑,从随身空间里拿了一个芥子钱包,递给花锦天:拿着玩儿。 这个芥子钱包是完全的未来性冷淡风格样式,看上去更类似于简单的卡包,两片不知道什么质量的布料缝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线痕,开口处则是一条奇异金属拉链。 花锦天刚刚接在手里,就听见脑子里有道声音提醒他: [请新用户融入魂火,绑定储物空间。] 他眨眨眼,状若无事地看了看身边的人。花孤竹正看着他,杨昭和龙咎也对谢茂给他的东西颇为好奇,这群人都没有听见那个声音! 师父,花锦天把手里的钱包翻来翻去看了一遍,求助谢茂,她说融入魂火,是什么东西? 谢茂有点奇怪,你好歹也是世家弟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是魂火? 殊不知新古时代的修法与谢茂那个时代的修法截然不同,很多东西的命名方式也不同。当初谢茂教衣飞石绑定青玉简,用的就是来自未来的讲法。然而,这一点,谢茂不知道,衣飞石是知道的。 不欲芳烦谢茂一步步教,衣飞石难得一回抢在谢茂之前,解释说:紫府有念,谓之神念。以念化火,则是神火。也称之为魂火。 正打算一步步教小徒弟用储物荷包的谢茂就不吭声了,他含笑看着衣飞石。 小衣肯定是吃醋了。 好难得我的小衣吃一回醋。他居然不让我教花锦天用魂火。这也太小气了。 两口子过日子要互相信任,这老醋缸子,啧,这么爱吃醋怎么行?待会儿我就要说说他。以后可不许这么爱吃醋了。难道我教过他的事,以后都不许教徒弟了?真是爱撒娇,又霸道。 谢茂完全沉浸在小衣吃醋了的喜悦中,已经开始YY,待会儿吃了饭,他带着衣飞石出去沟通,二人蹲在没有人烟的山沟里,若是衣飞石嘴硬不承认吃醋,他就这样,那样,再这样 一边想着待会儿的事,目光炯炯地盯着衣飞石,谢茂还能一心两用,不断地感慨,哎哟,我的小衣怎么这么可爱? 衣飞石并不知道,在谢茂的强行扣锅下,自己再次被吃醋了。 他真的就是单纯不想让人看出,谢茂所持的修法和现今隐盟的修法并不一致。也是真的不愿劳动谢茂再说一次。上回谢茂教他用魂火, 是因为他记忆被封印,那时候的他对修行完全一片空白。 花锦天作为修二代活了快二十年,人家知道怎么控制魂火,真不用手把手地教。 有了衣飞石一句提醒之后,花锦天立刻取出魂火,落在芥子钱包上。 芥子钱包和谢茂专门给衣飞石炼制的青玉简空间不同,这就是个很单纯的储物空间,不能进活物,里面是一片虚无。谢茂对徒弟历来出手大方,花锦天得到的这个空间是不设限的,无穷大,只要花锦天神念足够强大,他可以把地球乃至宇宙里所有能提取的东西都搬进去。 有了语音提示,花锦天轻轻一碰,面前的背篓、灶具、锅碗瓢盆,瞬间消失无踪。 哇塞! 陶亭发出惊叹。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衣飞石也是用了什么手段,他么叔爷和家里最有价值的几具傀儡,就刷地消失不见了! 那回我么叔爷和傀儡,原来是遭装到勒个小包包里头了啊。 陶亭充满好奇地弯下腰,在花锦天手边左看右看,鼻子差一点杵到花锦天的胳膊上。 如花锦天这样的修二代,砸给他多少黄金宝石美元,他也未必撼动道心。唯一能上他们心旌摇曳的,只有修界的宝贝各种符咒、法器,天材地宝。 谢茂给的这件宝贝就显得太过珍贵了,花锦天胳膊都有些抖,不由自主地看了自家二叔一眼。 花孤竹只是含笑,鼓励地看着他。 花锦天把面前准备好要带去棚子里吃火锅的东西,全都一一扫进储物空间里堆放好,这才强忍着激动和兴奋,说:谢谢师父。 谢茂不禁失笑:你高兴了 就可以笑。我给你东西,就是希望你高兴。 花锦天原本是个挺俊俏的小伙子,闻言裂开嘴,笑得脸都差点崩了:谢谢师父,我高兴,我想找个地方笑一会儿转身就抱住花孤竹,脑袋蹭上去不住地猴儿,二叔,你从哪里给我找的神仙师父啊!二叔二叔二叔! 花孤竹被他蹭得不住后退,拉开他的脸:你别蹭,我知道你涂粉底液了 陶亭看着花锦天手里的小钱包,再看看光溜溜的地面,满眼艳羨。 谢茂想起未来与自己相识的陶无极,心想,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们,你倒先找上门来了。说不得,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法吧?那一日,谢茂听从天人感应离开十三的家,等在事故现场,他曾以为自己等的是假容苏苏,是大红锤,是空天堡垒后来才知道,他等的原来是陶无极。 喜欢吗?谢茂问。 陶亭不住点头。 喜欢就给你。谢茂把已经准备好的芥子钱包拿出来,这是次一等的储物空间。 无穷大的芥子钱包,谢茂也只有一个,已经给了花锦天那毕竟是自家徒弟,除了小衣,这世上就只有徒弟最亲了。 哪晓得陶亭非但没伸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脱口而出:狗不嫌家贫! 所有人都很意外地看着他。这反应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是的,在看见花锦天到手的芥子钱包之后,陶亭脑子里就开始疯狂打架。 我也想要一个。好好哦,好安逸哦。要是谢主任也收我为徒,我就也有一个了。哎呀,我不能当谢主任的徒弟的嘛!如果他非要我当他的徒弟,我也要告诉他,不得行!我陶亭生是陶家的人,死是陶家的死人,不可能改投他门! 现在谢茂并没有提出收他为徒,他在极度紧张和兴奋之下,那一句拒绝的话就先脱口而出了。 这熟悉的二逼风格要不是知道你活不到六千年后,我真以为陶无极是你的亲儿子!谢茂把芥子钱包扔给他,说:不抢你的窝。 拿着吧。 第564章 两界共主(78) 众人趁着夜色,踏着山路,行至暖棚时,徐以方的画具早就挪到了一边,正在准备野炊。 她显得兴致勃勃,拣看连璇和莫潇潇提前拎去的各种食材,谢茂凑近了才听见她说:这几块肉待会儿烧着吃,舜哥儿,你去砍截青竹来,我给你们做竹筒烧肉飞儿和茂茂都爱吃这个。 见刘奕的傀儡在她身边逛来逛去,也不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她,她又说:给奕儿做竹筒烧山菌,洒一点盐,他最喜欢了。 傀儡满意地冲她乐,拍手表示很好,很高兴。 徐以方也很高兴。 毕竟,和儿子、孙辈一起出来玩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听了徐以方吩咐,容舜提着柴刀就去砍竹子去了。 蜀人爱竹,在资源匮乏的时代,农人素有无竹不成家的俗谚。竹子长得快,可以混在泥土里砌墙筑屋,也可以打造家具,手巧的农人做出竹编手工,如竹筐竹箩等,还能换购一些物资。 在成省许多农村,但凡看见竹子,附近必有人家。 杨昭虽是世外之人,隐居之地也没能违反这条旧俗,旧茶寮附近就有一片竹林,走出来半小时,到了这个观景的暖棚附近,不远处也有一片竹林。要容舜做别的太精细的农活,他肯定是不懂的,砍竹子这活儿他绝对没问题。 谢茂与衣飞石进了暖棚,旧茶寮里一帮人都陆陆续续进来,把暖棚挤了个满满当当。 当初只想着让徐以方有个保暖的地方画画,棚子搭得大了,保暖效果就差,因此杨昭就按照三、五个人自由活动的尺寸搭了个小棚子。现在轰隆隆过来快二十个人,简直站都站不住。 几个负责保护徐以方的内卫即刻从棚内撤了出来,龙咎、杨昭等几个后来的干脆就不进去了。 花锦天正在把各种搬来的炊具食材从芥子钱包里往外搁,连璇与莫潇潇都提前一步来送东西,没见到他用芥子钱包收东西的神仙手段,这会儿都惊讶极了,花锦天掩不住得意去跟二婶炫耀:师父给我的宝贝,可以存放东西拿给二婶和莫姑姑看。 他把搬来的东西往棚子里一放,原本在棚子里的刘奕和傀儡也站不住了,两个小孩都被挤出了门。 徐以方才意识到这样不行:夜里太冷,棚子是小了些。 她求助地看着谢茂。 大家热热闹闹地来野炊,多半都是为了给她凑趣,大冬天地给人全部冻感冒了算怎么回事? 这会儿都快八点了,她就算能调人来马上搭棚子,全部弄好起码也得十点上下,还吃什么晚饭?大家都吃宵夜吧。挺扫兴的。 不过,她知道谢茂有办法。谢茂经常随手拿出来些吃的喝的用的,说不定有帐篷呢? 小衣,你给妈妈解决一下问题。谢茂拎着装着小青菜的篮子,找了个折叠躺椅坐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明白谢茂的意思。 先前给花锦天和陶亭储物空间,如今要他解决问题,都是为了露肌肉。 龙咎、花孤竹这一批人,肯来谢茂跟前凑趣联络感情,第一是听了谢茂打败常家三父子的传说,第二是冲着宿贞的面子。可是,传说是传说,情面是情面,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谢茂展露实力。谢茂也不能笑眯眯地说,不如我们打一架,你们打输了就老实认我当老大神经病么? 那就只能在别的地方展露实力。谢茂要向青盟诸子说明两点:第一,我有能力。第二,我的能力所带来的利益,愿意分给你们。只要你们也愿意加盟,服从这份利益。 因此,衣飞石很明白何时该低调,何时该高调。 他微微躬身出门,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向旧茶寮所在的方向。 漆黑的冬夜里,唯有暖棚里亮着十几盏储电灯。衣飞石站立的位置背着光,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让他的身形轮廓都融入了夜色,唯有脸庞与轻轻捏诀在空中微动的双手,显露出温润玉莹之色。 莫潇潇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因为,她小心翼翼护着的九幽养魂盘里,裴远秀的残魂似要苏醒。 杨昭是第二个有感觉的:有! 他想说,有人闯山。 这一片神秘空间都是他的家族地盘,有任何异动,他都能瞬间感觉到。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在场所有修士都露出惊骇之色。 旧茶寮飞了起来。 一座三层小楼,宅基近二百平,如此庞然大物,拔地而起。 在天空上飘着! 杨昭瞠目结舌又满脸痛苦,他在旧茶寮地下埋了很多好东西,现在旧茶寮飞起来了,他的宝贝们怎么办?还有,他对旧茶寮真的很有感情,他三岁就被抱进旧茶寮生活,此后一直在旧茶寮没怎么离开,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贞姐的儿子一个不小心,把他的家摔成稀巴烂怎么办! 好着急!杨昭默默地揪着心。他担心死了,还不能吭声。 旧茶寮都飞起来了,他现在吭声有啥子用? 不止杨昭揪心,龙咎、花孤竹、连璇、莫潇潇,包括从旧茶素里飞出来的裴佐,也都很紧张。 须知道把重物从地上口口、漂浮上空,这件事看上去很艰难,可基本原理是共通的,各门各派都有此法门,诸如,巨力术,体术,拔地术等等,只要修为足够,总能做到这一步。 难的从来不是把东西举起来,而是把这东西安安稳稳地放回去。 旧茶寮是一座完全由木料搭建的旧屋,不易倾塌却容易变形,想要把这么一间小楼升上天空,可比搬运同等重量的巨石艰难多了,至少,石头不会在空中解体,这座木屋却有散架的危险。 拔屋起地,飞入高空,一路从原地飞到了暖棚上空。 这会儿谁都明白了,衣飞石打算把旧茶寮放下来暖棚不够坐是吧? 我把家搬来。 这就涉及到一个更难的问题了。 把旧茶寮放下来时,会不会把旧茶有摔成一堆烂木头? 想要完全控制住这么一座庞然大物,太考验法术的精准度和控制力了,至少,在场的所有修士,包括谢茂在内,都做不到谢茂纯粹就是真元不够,操作再好也是空谈。 几近屏息的注视中,衣飞石轻轻一挥手,指诀落地,旧茶寮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 杨昭心肝剧痛:我种的卷心菜 刘奕已经带着傀儡好奇地扑了上去,傀儡几乎贴身躺在地上,对刘奕摇头。 刘奕也弯腰看了一眼,眼露惊叹之色。 莫潇潇和连璇都追了上去,察看之后,连璇说:昭,你的菜好着呢。 莫潇潇已经踏上了旧茶寮的屋后走廊,进了灶屋转了圈,出来时拉住连璇的手,目光却把龙咎和花孤竹、杨昭都扫了一遍:出来时,我在茶桌上放了一杯水,太烫了没喝 她把那杯水拿出来,给众人察看。 杨昭家里有各种各样的茶具,莫潇潇最喜欢的却是简易的竹筒杯。 竹节做底,圆竹盛水。那是她用了十多年的旧茶杯,修士以道养物,老物泛起熟光。 众人远远地看了一眼,个个都是心惊。 莫潇潇手里的茶杯,水纹稳定地停留在平面上,没有一丝泛起濡湿了杯壁的痕迹。 这说明衣石在搬动旧茶寮的同时,旧茶寮平稳如山,没有一丝晃动。 这是何等惊人的掌控力?普通人就算是手里端着杯子,因心脏跳动,泵出血液,双手也会下意识地颤抖,杯中水痕微微漾动。 门外几位修士都在低声说话,跟着徐以方来的几个内卫眼皮子都快翻出来了。 身为内卫,他们保护过不少华夏政要,也算是见多识广。 可是,自从今天来了这神秘的旧茶寮之后,遭受的暴击就一刻没停过。 低头察看自己带着的行动记录仪,一帧画面都没录下来。 几个内卫也在低头开小会,所有人的意思都只有一个:口说无凭。 我们的报告都写石先生把一座木楼搬运了四公里,上面可能会让我们一 起去做心理治疗。但,这是事实。卧了个大槽的事实。 徐以方也有些受惊。 她想起衣飞石如今有了未来的几千年修为,儿子好像是没有的。 往日她担心谢茂太欺负衣飞石,如今见了衣飞石的神通广大,竟又开始担心起谢茂了。 茂茂这么欠抽,万一再和飞儿闹别扭,飞儿不会把他像这座楼一样飞起来,又狠狠摔地下吧? 就算飞儿不摔茂茂,吵得厉害了,他把家里的电视机啊、暖水壶什么的,一股脑砸茂茂身上,茂茂也很危险! 这可怎么好?徐以方默默叹了口气。 风水轮流转,还能怎么办?希望茂茂识时务一点,以后千万别得罪飞儿。 衣飞石再进门时,发现徐以方对他的态度更亲切了,这种亲切甚至带了点心惊胆战。 发生什么事了?衣飞石向谢茂求助。 我也不知道。谢茂满脸无辜。 陶亭蹲在田坎上叹气。花锦天说他有个神仙师父,真的是神仙嘛。 他从羽绒服的贴身口袋里摸出谢茂给他的芥子钱包。已经被他的体温捂暖和了。花锦天拿着这个储物空间就能用,陶亭就用不了。因为,陶家的传承已经断绝了。他们是隐盟里唯一一个只会做傀儡,却不会修行,甚至连操控傀儡的法门都丢失的家族。 就算谢茂给了他这个储物空间,他也用不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用魂火绑定。 这里这么多修士,他去找人请教,当然也是可以的。可是,只要他不肯拜师,就不会有人教他。 本师才能授法,业师只是授术。 用武侠小说的方式理解,就是本师才会教内功心法,业师只教武功招术。一个人也许会很多门派的招式,可内功必然是不传之秘,只会交给自家的嫡传弟子,旁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 诚然紫府神念是最基础的东西,然而,所谓的基础,很多时候也就代表着根本。 陶亭既然不肯离开陶家另投他门,去找前辈们请教入门修法,也不过是碰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软钉子罢了,绝不会有人教他。 恰好容舜砍竹子回来,陶亭连忙收起芥子钱包,上前帮忙背竹子, 我来。 容舜分给他一些,问道:还未请教? 他一直跟在徐以方身边,并不知道陶亭的身份,只记得这人在惊蛰小市的门口收过人头费。 他不认识陶亭,陶亭认识他。 自打常燕飞在谢茂身边混得精熟之后,各大世家都想安插适龄的年轻人去和谢茂套近乎,陶亭就是陶家安排好的人选。可惜,谢茂实在不是个能轻易亲近讨好的人。 陶亭没能如愿混到谢茂身边去,倒是把谢茂身边几个人的资料认熟了。 我叫陶亭,陶家弟子。容师兄好。陶亭直接按照隐盟的规矩叙礼。 隐盟世家都互称师兄弟,就像陶亭和杨昭没什么师承上的渊源,也称呼杨昭为师叔。 容舜对此倒是不大适应,客气了两句,因陶亭坐得比较远,二人回去还有一段距离,看见凭空出现的旧茶寮,容舜都吓了一跳他砍柴的时候背着身,衣飞石放下旧茶寮时悄无声息,他是真的毫无所觉。 这是石前辈刚刚挪过来的。陶亭口中有着说不出的钦佩,石前辈家学渊源,天资纵横,真是了不起啊。 容舜是真挺不理解。他是知道谢茂、衣飞石秘密最多的人,还进过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知道那两位老鬼前辈手里无数好东西。若只是为了御寒,先生有行军帐篷,容纳上百人不成问题。 用得着把这么一座小楼搬过来吗?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是示威。老师是专门做给隐盟这些人看的。不止青盟几位前辈受了惊吓,连陶家的弟子都对老师的神通充满了向往。 你若有闲暇,常来常往就是。先生和老师脾气都好,也很乐意指点后进。容舜说。 陶亭叹气:我知道谢前辈是好人,心善好说话。可是,我们家我真的不能走。 陶家已经设剩下什么了。若有,或许就是那一丝百折不屈、不离不弃的骨气。 陶亭知道自己天资不错,另投他门也会被师门所重视,可是,若他为了追求上进,离弃自己的家族,陶家会怎么样呢?弟弟妹妹们有样学样,有天分的全都跑了,剩下一堆废柴,陶家还能存续吗? 所以,为了陶家能传承下去,为了陶家有一日能够找回传承、择日中兴,他必须留下。 哪怕他要做陶家中兴途中被淹没的尘埃,那也是他尊重血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爱自己的家族。 他认为祖上那群为了打鬼子死在战场上的先辈们都是英雄。 他愿意为了这样的英雄家族去作微不足道的尘埃哪怕他的天资,足以上他在隐盟大放光彩。 容舜理解了快半分钟,才明白陶亭的纠结。他略微好笑,解释说: 你不用离开家族,也不用拜师,有什么不懂的,你去问问老师就是石老师,找他有空的时候。他会教你的。 如果你缠着老师的时间太长了,恭喜你,你会解锁更高等级的课程。 先生会吃醋,把你打发走。作为补偿,先生很可能会亲自指点你一两句。 相信我,先生指点的一两句,很可能比老师教的十分钟效果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容舜:先生指点的一两句,很可能比老师教的十分钟效果还好。 长宁:你说得对! 第565章 两界共主(79) 衣飞石搬来了旧茶寮,家里什么都齐全,可这一群老中二非要在野地里搭士灶。 好端端的锅不用,非要用竹筒烧肉,打磨得圆润细致的筷子也不要,非要把容舜刚砍回来的竹筒劈开充作筷子,谢茂看着那四四方方有棱角的棍子就觉得手指疼。 衣飞石实在太了解他了,见他悻悻地坐在折叠躺椅上,嘴角噙着亲切的假笑,便知道他是在嫌弃。 谢茂是不怕吃苦的。 可是,不怕吃苦,不代表喜欢自找苦吃。 有侍人的情况下,这位连衣裳都懒得自己穿,刚到新古时代还心疼自己得亲自操持贱役呢。 有徐以方在凑热闹,谢茂肯定不会扫兴,这不脸上还挂着粉饰太平的微笑么?除了衣飞石,没任何人能读出他笑容中的那一丝悻悻。 先生,我去看看。衣飞石决定亲自出手,解决先生的那一丝不悦。 谢茂哼了一声,说:弄个汤锅子,哪里就需要你了。他们正玩得开心,你餐风露宿惯了的人,不要去抢夺人家的乐趣。这句话他是带着笑说的,仿佛打趣。 衣飞石到他身边蹲下,摸了摸他放在身侧的手,笑一笑。 谢茂见衣飞石撒娇,眼底的笑容才变得真实,衣飞石就起身出去帮忙了。 所谓帮忙,就是把所有可能让谢茂看不惯的事务都理一遍。 花锦天被长辈们安排了劈竹筷子。 他对用刀这事儿还真不怎么擅长,那所谓的筷子被他劈得粗一根细一根,细的眼看着就要折,粗的简直是个竹片。衣飞石走过来时,他额上都出了点汗,养得白嫩的双手扎了好几根竹刺,疼得心里烦躁,想停下来把那竹刺挑出来,又怕被长辈们笑话 他是花孤竹的侄儿,到底比亲儿子差了一点,平素又装着不爱修行,跟二叔二婶这帮认识的前辈真不怎么熟悉。暖棚里还有新认的师父在监工。如今在场的全都是自己初见不久、等着挣印象分的长辈们,他要是干啥啥不会,削个竹筷子都扎了满手刺儿,不得被嘲笑死? 坚决不干!花锦天他给自己打气,忍着忍着,必须忍着,马上就削好了! 如何了?衣飞石关心道。 师叔好。花锦天不敢喊师娘, 打了个擦边球,就喊师叔。 师父是闽省人,闽省旧俗中男子结亲不都叫契兄弟么?师父是契兄,师娘是契弟,就是喊师叔,绝对没错他把自己面前比较难看的 竹片收起来,哄骗衣飞石:我马上就弄好了。 衣飞石心说,你那样乱七八糟的竹片拿出去,你是开心了,先生该不开心了。 他也不理会谎报军情的花锦天,蹲身挑了几根粗壮的老竹,也不找花锦天要劈柴刀,就借着一片被花锦天切得颇为锋利的竹片,指间一片竹影闪烁,那几节老竹就被切成粗细均等的细竹条。 花锦天满心都是卧槽。 一秒!最多一秒! 用竹片子是竹片子,不是刀把硬邦邦的老竹筒,切成一把竹筷子! 对他这样的小毛毛来说,衣飞石把旧茶寮从原地搬到现场,和前辈们的搬山术什么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还不到能够理解其中玄妙与艰难的地步。反倒是衣飞石露的这手精巧锋锐,更能让年轻人惊叹。 这就如同月薪三千的普通人,总认为赚到五百万很轻而易举,当你告诉他需要存十万块钱时,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艰难。普通人读史书时,总认为数百万、数千万死亡的庶民贱如微草,偶遇学生放学时浩浩荡荡涌出来数百上千,这才知道数字变成人群会何等汹汹。 花锦天目前就是个拿着三千月薪的普通人,他理解不了五百万是什么概念。 衣飞石叹了口气:花公子。 不敢当,您叫我小花,天天。花锦天连忙凑了过来,师叔您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劈竹子用的是疾与巧,用不用刀锋无所谓。接下来的工序,再用竹子互相折磨就比较抛费了。 花锦天连忙把手里的柴刀递来。柴刀长约一尺五,沉甸甸的足有八斤重,落在衣飞石手里也跟削苹果的水果刀没什么两样,依然是手背朝上,刀锋朝下,一片刀锋闪烁,花锦天闻见的是新鲜竹子被剖开的清香 打水洗干净。衣飞石把打磨圆滑的一大把竹筷子还给花锦天,洗七遍。 花锦天哦了一声,震惊地看着那把筷子,摸着圆溜溜的,没有一点儿毛刺儿。 等到衣飞石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 洗七遍? ! 师叔怕不是有洁癖吧?有洁癖你还来野炊? 解决完最让谢茂不爽的筷子之后,衣飞石又去了架火锅那边。垒灶的事有杨昭把关,看着还挺像样,几块大石头垒成三面,一面留空通风添柴,两口锅子都架了起来,火舌嘶啦飞舞,汤还没滚起来。 衣飞石瞧着这边干净整洁利索,也不需要他搭手,便去了烧竹筒的徐以方处。 这是个灾难现场。 相比起宿贞,徐以方是会做饭的。不过,她纯粹是大小姐式的烹调方式。 她任何时候下厨,身边都有厨师或是助理跟着,比如她要包饺子,她就拿个盆,站在料理台前,厨师帮着加面,加水,她开始揉面。揉一会儿有点累了,厨师接手帮忙,顺便给她补救一下。擀饺子皮她倒是擀得挺好,调馅儿的时候,又是拿个盆,叫助理,香菇好了吗?葱好了吗?蛋清蛋黄分开了吗? 她没有太意识到自己的烹饪方式有问题。从前最艰难的时候,带着小谢茂一起生活,吃得差,住得苦,她回想那段时间也觉得食不甘味。 不过,那肯定是因为当时太穷了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不是我做饭的水平有问题! 今天徐以方只带了几个内卫,没有带助理。她自告奋勇要做竹筒烧肉、烧山菌,花孤竹已经上山给她找菌子去了,莫潇潇倒是陪着她做这个菜,可莫潇潇这样的世家天才女修,她就算会做饭,也只会用燃气灶电磁炉,并不会烧柴火。 徐以方只能自己来做。 谢茂和衣飞石倒是不惦记着她做的竹筒烧肉,刘奕那只小傀儡不一样,小娃娃乖乖地等着。 徐以方已经烧爆了三根竹筒了! 小傀儡并不知道那爆竹的声音代表着失败,每次竹筒子爆开,他都拍手傻乐,还去蹭刘奕:你的山菌好了哟,你要吃哟,太太给你做哒。 徐以方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被憋得有点烦躁了,她回头看,谢茂还躺在折叠躺椅上,继续大爷着。 好想叫儿子来救救我!徐以方不死心地拿出第四根洗好的竹筒。 衣飞石恰好走过来,笑道:妈,您在这儿太久了,外边冷,您去暖棚里坐会儿喝口热汤。这里我来照看 徐以方看着爆开的竹筒,掉在火力烧成炭的肉块,有点不好意思:做失败了。 没事儿,我会做。我来做。莫姑姑,您也辛苦了,您和妈妈去休息一会儿。衣飞石客气地说。 莫潇潇早就看出来徐以方搞不定,只是这位太太身份太吓人了,她也摸不准脉,不敢轻易开口劝,硬着头皮陪了这么久。现在衣飞石来解围,她连忙撑起腰,跺跺脚,是啊,外边冷。夫人您千万别受了寒,来来,咱们去喝口茶,我带灵芝茶了 徐以方有些不好意思,衣飞石便亲自扶她回暖棚里,跟谢茂一块坐着,面前同烤一盆火。 谢茂心说,你们这群中二中年要野炊,还得我小衣收拾残局。 不过,当着徐以方的面,这话当然不能说。难得陪徐以方出来,难得徐以方想凑个趣儿,哪怕谢茂对徐以方的感情远不及小林氏深厚,那也毕竟是亲妈对他相当不错的亲妈。 莫潇潇去给徐以方准备莫家独有的灵芝茶,谢茂则收起自己的懒骨头,坐起身来,把火盆碳灰里埋着的红薯刨出来。他指尖用了点功夫,自然不怕烫。将红薯剥成两半,甜香瞬间飘了半里。 这么晚了,您先吃一口。待会儿饿着您。 谢茂用毛巾裹着半截红薯防烫,怕徐以方吃着不方便,还给她准备了一根白玉镶金的小勺子。 徐以方忙得焦头烂额还真设觉得饿,现在闻着红薯甜美的香气,肚子就咕噜了一声。何况,一直懒洋洋歪着的儿子爬起来给自己剥红薯,徐以方心里就甜丝丝的。 辛辛苦苦挣命生出来的儿子,给她剥个红薯,她就能幸福地回想好几天。 做妈妈的,其实并不希望儿女回报。所以,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反哺,就是意外之喜。 吃了两口红薯,徐以方回头,看见衣飞石正麻利地坐在石头上烧竹筒肉,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她做了个嘴型:听得到吗? 谢茂哭笑不得:您这是干嘛呢? 没事儿,说吧,小衣不会擅自听我这边说话。 衣飞石确实不会擅自探听谢茂身边的动静。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哪怕窃窃耳语,也跟在衣飞石身边说话一样。这不是擅自听,是正大光明就听得见。 谢茂不觉得有什么不能给衣飞石听见的事,若论亲疏远近,谁也不及衣飞石和他亲近。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嘴你的生活,不过,徐以方看着不远处的旧茶寮,为人处世总得讲究些分寸,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是仗着自己功夫好,谁都敢撩一下 谢茂被她一顿极其忧心忡忡的告诫弄懵逼了。不应该呀?徐妈妈不是这种脾气吧?一直以来,徐以方都很信任儿子,也很尊重儿子,从来不会无故说教。 可是,今天这番话怎么说起来的?莫名其妙就教训他做事太过分了? 谢茂想了许久,他觉得自己做事还是很讲道理的。但凡不是十恶不赦且非要犯在他手里,他哪里对人赶尽杀绝了?除了入境捣乱的吸血鬼,连海族他都只杀了王族,深海怪物逃回海底,他也没有去追杀吧?到了六千年后,他连虫子都没有杀光。 徐以方眼里藏着的都是担心,谢茂倒不至于会错意。 他大概知道,徐以方是担心他惹上对付不了的敌人?莫不是有人跟她瞎说过隐盟有高手什么的? 妈,您别担心。我有保命的宝贝,实在打不过,我往这儿谢茂指了指自己的手心,一躲,谁也找不见我。再者说了, 他下巴示意了一下在外边勤勤恳恳替徐以方烧竹筒肉的衣飞石,有小衣呢。 徐以方被他这句话噎住了。 谢茂看她表情微妙,想起她刚才对衣飞石的殷勤亲切,突然就想明白了。 这种感觉特别奇妙。特别可笑,还有点滑稽。 居然担心小衣战斗力太强悍,我打不过他,会被他欺负? 您不知道。谢茂往她身边坐了坐,母子俩一起烤火,掐头去尾说起了谢朝的往事,和他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我都打不过他。他功夫很好,上山打虎,下水擒龙,不过么,他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人,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衣飞石怎么讲道理,衣飞石怎么好,谢茂其实都不能告诉徐以方。 在谢朝时,他俩身上的烙印太深厚了,谁都不能撕离了身份地位去讲述故事。若说因为谢茂有心谋天下太平,衣飞石就老老实实跟着他,一句话就能让徐以方听出疑惑来。 他就颠三倒四地瞎扯,说的都是些琐事,什么有段时间受了伤(不敢说胎里弱)身体不好,一直处于弱鸡状态,衣飞石给他暖被窝呀,雪地里背他走路呀,温泉池子里驮着他划水 徐以方听得目瞪口呆,几次回头看衣飞石,深觉飞儿任芳任怨受尽了亏欠。 得亏茂茂喜欢的是男孩子,哪个女孩儿受得了他? ! 衣飞石边守着炭灰中的竹筒,缓缓添干草,一边听着谢茂述说往事, 嘴角微微上翘。 和先生在一起的日子,终究是欢喜更多些。 好想永远都和先生在一起。 第566章 两界共主(80) 衣飞石烧好了竹筒肉,杨昭那边架起的锅子也烧得滚开了。 几个内卫怀着敬畏的心情踏入了飞来的旧茶寮,搬出几个小板凳,放在两堆燃起的篝火边。 最基本的尊老爱幼还得讲究,有限的几个小板凳先顾着徐以方与几个孩子,以及重伤初愈的花锦天。谢茂和衣飞石则同坐在一块铠铠搬来的大石头上。容舜看着不像,和徐以方低声说了两句,没多久就从暖棚里把徐以方解下的围巾拿了出来,叠了一层,铺在那块石头上。 谢茂和衣飞石的随身空间里很多坐具,主要是这群老中二要野趣,他也不想扫兴,所以没拿出来。 那边容舜已经把自己的外套也解了下来,铺在连璇和莫潇潇坐着的石头上。照顾老人和小孩,其次是女性,这是容舜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连璇和莫潇潇都知道容舜没有修为,怕他冷,连忙说家里有蒲团垫子呢,你快穿上。 容舜是真的不觉得冷。两团火烤着,还在吃火锅,他固然是没有修行入门,可是被谢茂不知道喂了多少好东西,身强体健精力充沛,蜀中的天气再冷也是有限度的,不像北方动辄零下十几二十度。 衣飞石看了谢茂一眼。 咱们把阿舜的身体养得这么好,徐妈妈却身怯体寒,这是不是不大好? 谢茂没好气地说:去去去。 衣飞石便笑了笑,去旧茶寮里拿出一个巨大的食盆,引得众人瞩目。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坨泛着银光的肉块,沉甸甸地落在衣飞石手捧的食盆中。 最识货的铠铠瞬间两眼放光凑了过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月魄炙蟒肉啊,师父,这个硬邦邦的,不好切呢,多辛苦呀,我来帮你切。 衣飞石已端着那一盆起码三十斤的蟒肉过来,问道刀? 铠铠掏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大约四寸长,镶金嵌玉,刀刃只有寸长,通体覆盖着神秘古奥的符文,看上去不似刀具,更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龙咎也跟了过去,腆着脸问:小老大,这是蟒肉?灵气很足啊。 这是当初米粉被拘魂时,谢茂悍然出手弄死的那一条妖蟒, 这肉陆陆续续吃着,原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架不住谢茂在海底的烟水世界弄了一堆能量原石,随身空间被强制升级了一次,从此以后,他的种植空间多了一个养殖功能。 对别人来说属于发家致富的空间,在谢茂手里确实就是个工具,他对发家致富没有太强烈的愿望当惯了皇帝的人,并不热衷于与民争利。 后来他在空间里养了些鸡鸭鹅鱼,买主也都是京中很固定的几家,都是当初卖符结缘时认识的二代三代。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有个买卖的由头,能光明正大送些蔬菜肉食给家里长辈养身体。 自打吃了谢茂送的空间产物,年纪老迈偶然感冒一次都忧郁地 念着后事的容老爷子,已经快一年都没打过喷嚏了,宋老太太积年的胃病也许久没犯了,容天美原本有痛经的毛病,每月都吃止疼片,躺在床上发誓赌咒下辈子一定要做男人,如今也活蹦乱跳觉得做女人挺好。 让谢茂觉得很神奇的是,这个养殖实验园区很奇葩,不止能把活的动物养得基因突变、灵气四溢,它成功进化到三级养殖场之后,居然还能养死物谢茂也没什么功夫去管养殖场,剩下一点蟒肉,他就是随手丢在了园区里,准备拿去喂龙,是的,他捉了一条黄龙。 结果呢?那块只剩下一点点的蟒肉,居然被养大了。 是的,不是养活,而是养大。一点蟒肉,变成一坨一坨的蟒肉。 就像是被不停地复制黏贴,一块肉变成无数块,它没有生命,就是多出来无数的肉。 直到谢茂发现能量原石消耗的速度不大正常,这才发现那边不断疯狂变大的蟒肉,它不止变大了,变多了,还进化了! 如铠铠所说,被谢茂拿出来的蟒肉,叫月魄炙蟒肉。 顾名思义,这是被月魄炙过的蟒肉。 这是神仙食。 这种东西当然是不能随便吃的。 衣飞石评估了所有人的修为和承受能力,亲自分肉。 他面前摆着精致的玉盘,一刀落下,准确地切下三两四钱,示意铠铠:龙前辈。 铠铠便端起那只盛了肉的玉盘,交给龙咎,说:龙前辈风养火胜,请生食。 龙咎知道那是好东西。不过,蟒肉,妖蟒肉,他都理解。月魄炙蟒肉是个什么鬼?闻所未闻。成了精的蟒肉都坚如钢铁,炮制之后才能入口,这小孩居然叫他生食?他不觉得衣飞石会看着小孩捉弄自己,也来不及回去拿筷子,就用手抓起那块肉 咦。龙咎诧异地发现,自己只抓了两片薄薄的肉脍,软得仿佛丝绸。 衣飞石居然在分肉的瞬间,就帮他把肉脍好了。 衣飞石已经分了第二盘:花前辈。 铠铠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内比龙咎的少,只得三两。他再度端着盘子送到花孤竹跟前:花前辈雷厥体犴,请以凡火炙烤进食。 在场所有人眼皮子都开始跳了。 所谓过犹不及,许多珍贵的补物,只能吃一口,就千万别多吃一口,吃得恰好能延年益寿,吃得多了反而催命早死。因为身体没办法提供那么多能量去消耗,原本的补品就成了催命的根源。 谢茂拿出来的蟒肉肉眼看来就知道不是凡品,正常蟒蛇肉会在夜色中泛着珍贵的银光吗? 如今衣飞石分肉,按照众人修为来分。 龙咎的修为能吃三两四钱,花孤竹的修为就只能吃三两。证明什么?证明他比龙咎弱四钱。 这倒也不算太过分。因为青盟诸子少年时就常常在一起玩耍,排名邀斗不是闹假的,你打不过我,你就当弟妹,我来当兄姐宿贞年纪没龙咎大,照旧是这群人的贞姐。龙咎是青盟丙,花孤竹是青盟丁,四哥比三哥差了四钱修为,正常的么。 让人觉得可怕的是铠铠送肉时,还会叮嘱吃法 他一个看着仅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眼也不眨地指出前辈的修法缺憾,这不吓人么? 第一盘给龙咎的蟒肉没有烹制过,铠铠告诉龙咎要生食,原因是龙咎风养火胜,众人都认为,他对龙咎的修法缺憾是倒推的结果。因为衣飞石给铠铠的肉就是生的。类似于医生让护士给病人拿一包感冒冲剂,护士跟病人说,你感冒啦,吃这个药就好。这不能代表护士就会诊断病症。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衣飞石给花孤竹的蟒肉依然是生的,铠铠却依然能眼也不眨地指出花孤竹的修法缺憾,告诉他要用凡火炙烤蟒肉进食。 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不是谢茂和衣飞石事先教导安排,那就代表着铠铠本身就有着不可思议的眼力! 这可太吓人了。 不止吓人,还让这群高修都很痛苦忐忑。 修法上的缺憾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人的弱点,这秘密自己捂都来不及,至亲好友都不想告知,结果在野炊的时候被一个破小孩眼也不眨地喝破哎哟我去,这是要刨我的根吧? ! 花孤竹脸都青了。 谢茂正在煮自己的小青菜。 小衣亲手洗的菜,我就自己个儿吃。 这边菜还没烫熟,铠铠就给他找事情了,他有点气。 对,说好了要找个合适的场合发教程,你就不能过两天再说吗?你主子刚刚才发了个大招,旧茶寮近在眼前,你现在又要弄事情,一口气把招式都放完了,后面几天真的天天种田吗? 最重要的是,小衣亲手洗的菜,我还没吃着呢! 你这破孩子是不是皮痒痒了?谢茂训斥道,滚回来。 铠铠哦了一声,还凑近衣飞石的身边,小声说:给我留一盘啊。 衣飞石已经分好了第三盘肉。那块肉明显大了不少,足足四两七钱。 铠铠已经被谢茂唤回,衣飞石便吩咐容舜:连前辈。 这回青盟诸子都眼露惊讶之色。知道连璇天资惊人,可连璇确实是后起之秀,第一年进入青盟大比排在二十名开外,第二年突入十五名,第三年就一跃而上,成了赫赫有名的青盟戊。后来宿贞还道嫁人,羲和远走海外,青盟诸子都不再出席大比,花孤竹和连璇都直接交了青盟令牌。 唯有花孤竹和花锦天没有一丝惊讶之色,旁人不知道连璇的修为本事,自家人岂会不知道? 换句话说,排名第五的连璇,其实比排名第三的龙咎,要厉害那么一两三钱。 容舜正要去给连璇送肉,谢茂招招手。 先生。容舜半路先拐到谢茂跟前,谢茂拿出两枚玉简,放在盘子里。 这个给花叔叔,这个,给连姑姑。谢茂点了点,示意容舜要区分开。 容舜去送蟒肉和玉简时,谢茂又拿出另一枚玉简,递给龙咎:喏。 玉简这东西,通常用于封存修为能量,镌刻精神意念,不过,新古时代还没有用玉简储存功法的法门这是后世开发出来的技术。龙咎拿着玉简,习惯性地用灵识往里一探。 他估摸着是点什么小玩意儿,哪晓得轰隆隆一篇完整的《玉露金风诀》就印在他脑子里了,清楚得像是八岁开窍那年记在心头永世不忘! 那边花孤竹和连璇也已经拿到了玉简。 修士么,拿到自己完全不理解的东西,第一个反应都是用灵识去碰一碰。 反正一缕灵识轻薄得很,遇见危险随时可以将灵识斩断,比壁虎断尾还简单安全。 他们的反应和龙咎一样。灵识刚刚碰着玉简,花孤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完整版的《紫微天经》,连璇脑子里则有一篇与她所修习功诀至少有三成不同的《黄庭经》。 二人都沉浸在妙不可言的恍惚之中。 从前所谓晦涩不解之处,有了对照不同的修改,突然之间就豁然开朗。 有时候一个字的不同,都有天壤之别。正如西汉之前,众经之祖《道德经》中开篇即为道可道,非恒道,汉时避帝讳为道可道,非常道。恒者,常也。可是,恒与常,毕竟不同。 各派世家所习经书,口耳相传,常有谬误,版勘避讳,势凌真理。 甚至还有一些自恃老子天下第一聪明的大傻逼,身居掌教之位,随意增减经典,肆意胡诌,狗屁不通。后辈子子孙孙却个个捧着臭脚,引为真理。若有天才弟子溯其根源,怀疑批审旧稿,立时被扣上离经叛道的帽子,当场打杀。 仓颉造字,诸圣以此传下道统,使真理经典不昧时光,泽沛众生,仓颉亦以此功德封圣。 然而,圣人仓颉在造字之时,只怕也不曾想过,人心之可恶,终究还是帮着时间打败了文字,湮灭了无数可以被记载传承的真相。 谢茂把烫熟的小青菜捞进碗里,吃着挺香。 小衣亲自洗的,必须香。 那边衣飞石一一分了肉,容舜就过来找谢茂取一份玉简,随着蟒肉一并送上。 连远远待在山坳里不愿现身冲撞徐以方的裴佐,容舜也循着指点送了玉简和蟒肉去。 人人有份,个个不落。 当然,修士大多数都吃了二两肉,连刘奕都吃了一两八钱。 没有修行的普通人就吃得少了许多,几个内卫都只分到了半个直接大小的一小块肉,还是铠铠帮着烤熟的否则,他们咬不动。 陶亭捧着蟒肉和一个优盘有点懵:我,我也有? 谢茂突然想起,就陶家那个穷酸样,家里说不定连台电脑都没有。原本是体恤他没有灵识读不了玉简,这才给了一个优盘,现在这不是雪上加霜了? 天天。谢茂招来花锦天,你带电脑了吗?陪小陶去把优盘上的资料拷出来。 花锦天还没回答,铠铠己经走了过来:不用了呀,我教他。 陶亭惊讶地看着铠铠。 铠铠挺起小胸膛:我都会。 没有人怀疑铠铠的说辞。 因为谢茂的表情不是你个死孩子瞎扯淡,而是你个死孩子,现在不需要你出风头。 总而言之,因为这一顿野炊,青盟大比开始之前,铠铠就已经确立了自己新一代天才修士的人设,征服广大隐盟世家之前,先拉青盟前辈搞了一波成功的安利。 龙咎心里琢磨,我家嫡支没什么成器的孩子,旁支倒是有几个好孩子,怎么才能带来套近乎呢? 连璇则拿出手机,默默地给师父发短信,要年轻师弟师侄的资料。 莫潇潇则琢磨着,家英、家宝都还没走诶,明天带他们来给小老大磕头,混不着储物空间,混个眼熟也行? 杨昭的想法就更直接了。 铠铠都这么厉害,小老大肯定更厉害。我要跟他好好种田! 不过,好困扰哦,现在刚得了一本《粹道精华》,我到底是专心修行还是去种田? 杨昭有点小纠结。 谢茂捞出剩下的几筷子小青菜,放在干净碗里。 衣飞石恰好分肉回来,顺手把那几筷子小青菜递给花锦天。 谢茂喜欢吃菜梗,不爱吃荣叶,衣飞石知道他这个习惯。见谢茂拎着菜篮子不放,他就知道谢茂是吃醋了,也不好狠劝谢茂,刚才有空就顺手把那篮子小青菜择了一遍,梗叶分离。 果然谢茂煮的时候只煮了菜梗吃,菜叶子都扔在了一边那是留给衣飞石的。 衣飞石爱吃肉,爱吃叶子,不爱吃梗。 见谢茂瞪自己,衣飞石连忙把剩下的蟒肉切吧切吧扔进锅里,表示我是肉食动物,我只吃肉。三十斤月魄炙蟒肉,分了总共不到三斤出去,剩下的呢?主要是他和谢茂、铠铠、昆仑来消灭。 今日被铠铠惊吓几次的青盟高修们,看着铠铠守着火锅啃蟒肉,已经有点麻木了。 连璇算是在场青盟诸子修为最高的吧?她也就吃了五两肉。 铠铠呢?那个长得削肩小脸的小少年,吧唧吧唧吃了起码五斤吧!天哪!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挺消停。 谢茂整天就吃吃喝喝,把随身空间里的宝贝往外撒,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徐以方也已经完成了三幅油画,母子俩就商量着回程。 谢茂对自己人从来不吝啬。 临走之前,在场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到了一个芥子钱包,储物空间一百立方。 花锦天有些恋恋不舍。 他很喜欢师父师叔,也喜欢大师兄和铠铠师兄,还有师叔门下的刘师弟。 那种感觉很奇异。仿佛师门就是个天然的纽带,把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联系在一起。 在隐盟世家长大,花锦天看了不少背叛师门、兄弟反目的故事,连以姓氏血脉维系的世家大族都可能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长辈仗着身份欺凌打压还未成长起来的天才弟子,有资质的精英弟子仗着能力修为对长辈赶尽杀绝,与其说是师门,不如说是一个争夺厮杀的斗兽场。 但是,在师父这里就不一样。 大家关系都很好,谁也不必争,谁也不必抢。 师父连教授的功法都完全不一样。师兄弟之间,根本就没有竞争关系。 为什么呢? 因为,别的世家门派会有势力更迭。年长的掌教、长老,总有一天会死去。 为了继任的大权,为了所有的资源。 人难免会有私心,在位的掌教会偏心自己的子嗣后代,偏心与自己亲近的弟子,会为了后代谋划。 不在位的精英弟子一旦崛起,取代嫡系也绝不会客气 修行这东西是最无法保证的玄妙,任凭你修为奇高,也无法保证弟子个个天才优秀,尤其是以血脉维系的家族,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例子屡见不鲜。 在谢茂这里就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连璇告诉花锦天:谢主任前途高胜青天之上,你随着他好好修行,不必想太多。 意思是,你师父九成九是不会死的,所以,你们师兄弟之间,也不存在师父死了分家产的问题,老老实实跟你师父修行,跟师兄弟打好关系,以后都是你的铁杆助力。 那才是能陪着你千年万年,远比血脉亲人更长久的关系。 谢茂与衣飞石陪着徐以方上了车,容舜走回来,很意外地问:花师弟,你的行李呢? 花锦天:啊? 啥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如今王家一直找你麻烦,你还是跟着先生比较安全。容舜说。 容舜很理解谢茂的解决方式。毕竟,当初他的身世曝光,谢茂害怕他被宿贞一掌捏死,就着着实实地把他绑在身边保护了好几天。如今轮到花师弟了。 噢噢噢噢噢,好好,我的行李他马上转身,二叔,你给我寄来。走吧,师哥。 好。花孤竹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铠铠:我都会!我可是系统!没有我不会的功法! 第567章 两界共主(81) 返回京城之后,谢茂与衣飞石皆在家小住,日子看上去过得漫无目的。 被强制放假三个月的容舜还没到复工的期限,这些天就在家老老实实练习祷术,日常陪伴妻子,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胎教。花锦天还未正式入门,谢茂也没有着急指点他修行,让他在家里找了个套间住着,他天天和常燕飞厮混在一起,小日子过得也算如鱼得水。 四月初,花孤竹传来消息,说执委会已经核准了重启青盟大比的提议,中旬就会发函邀请隐盟所有的适龄青年修士,大约五月份会公布具体的举办时间和地点,以及重启之后的大比章程。 谢茂通过宿贞安排,以容氏财团的名义在毛里塔尼亚圈了一块沙地, 准备去那里种地。 这个安排上许多人都大跌眼镜。 非洲面积非常广袤,许多地方水草丰美、气候适宜,一片肥沃的黑土地非常适合农作物的生长,相比起适合耕种面积并不大的华夏,非洲确实是个很适合圈地种田的地方。但是,毛里塔尼亚?这地方与大西洋与撒哈拉沙漠接壤,谢茂圈的还是片根本不适合种植的沙地,去那儿种地? 可谢茂非要这么安排,宿贞也没有异议,底下办事人员也不能反对。毛国不允许外籍购买土地,中间转了几道手,托了几个代理人,经过土地互持质押,好歹把地圈了下来。 谢茂给杨昭做好签证,邀请他到京市小住两日,隔天一起到毛里塔尼亚的沙地种田去。 这回容舜被留在了家里童画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虽说谢茂知道容苏苏具体在哪一天出生,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谁知道童画会不会一激动就提前一两天生产? 其余几个孩子,如铠铠、刘奕、花锦天,包括拖油瓶常燕飞,全都跟着谢茂、衣飞石去种田。 妈妈有兴趣么?谢茂再次邀请徐以方。 这回徐以方就摇摇头,说:我出门兴师动众,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别晒坏了。 她很有自觉。这不是怕给谢茂添麻烦,而是怕给自己的安保团队添麻烦。作为徐先生的亲妹子,她的安保等级并不低,在国内各方面都好协调,出了国一点小事都能扯上使馆外交,她不愿那么劳动。 谢茂出门是为了避开那场兵谏。 徐以方不肯走,谢茂也没有勉强,让昆仑留在家里照顾,足以保证安全。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杨昭乘坐高铁抵达京市时,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尾巴陶亭。 陶亭不仅仅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一具陶家最珍贵的傀儡。那具傀儡做得逼真极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普通人,唯一不好的是不能过安检门,容舜带着花锦天去接站,这边杨昭正拖着行李箱出站,那边陶亭就带着傀儡偷偷摸摸地打算混出去 在带着傀儡和现代科技斗智斗勇这条路上,陶家也算是经验极其丰富的先头部队了。 容舜哭笑不得,心想,幸好多开了一辆车来。 于是,花锦天带着陶亭和傀儡上了一辆车,容舜则负责接待杨昭。 车站候车室碰见的。 杨昭提起陶亭也是一言难尽。 因为,陶亭此行并没有事先和他打招呼,与他同车上京纯粹是个巧合。 这世上当然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成省面积广阔,陶家与杨家虽同为蜀中世家,实际各自的地盘隔着几百公里。只是惊蛰小市之后,陶亭不敢缠着杨昭,反倒是跟杨昭家的几个师侄玩得挺好,年轻人加上微信,换个手机号,没事儿拉个群聊聊天,互通有无。 陶家穷归穷,穷办法是很多的。他们能做很多精巧的小玩具,玩偶小人儿,很讨孩子喜欢。 杨昭有个师侄的双胞胎女儿才四岁半,陶亭给孩子送了对可爱的机关小娃娃,顿时赢得了那位师侄的友谊。杨昭要出门去非洲种田,旧茶寮和农田也得嘱咐师门后辈照料,陶亭东打听西打听就得到了消息。 杨家师侄倒也不是蠢,察觉不到陶亭的试探,只是,隐盟中的许多家族,都对陶家有着同情与崇敬的心情,尤其是同为蜀中世家的杨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数十年前,山河沦陷。 杨家隐世不出,得以保全了传承与力量。陶家则与杨家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陶家的悲剧自然不是杨家造成的,可是,在后方得以苟全的杨家,不得不承认正是有了陶家这样豁出性命与家族未来的烈血存世,他们才能安全地活到了今日。 如今谢茂对陶家释放出了善意,陶家也想努力去抱谢茂的大腿,杨家居中搭桥也算谋一善功。 这位师侄丝毫没想过杨昭的立场,直接把杨昭的订票信息都发给了陶亭,怕陶亭囊中羞涩,还给陶亭买了一张同车厢的高铁票。 接到订票信息的陶亭差点哭出声,你给我买了高铁票,我的傀儡咋办?本来我想坐绿皮5555。 他先让傀儡沿着铁轨偷摸进站,拿着他的票混进车厢,坐在他的位置上。他自己去找乘务员,说自己是进京投亲钱不够补票,帮人家扫了一路的车 杨昭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好人是很多的。 陶亭一脸憨厚,激动起来还脸红,长得又年轻帅气,可怜巴巴说自己没钱,抢着帮车厢乘务员扫地收垃圾,还殷勤地给人家倒开水泡茶 人心都是肉长的。遇见满脸蛮横只会说没钱不补票的刁民,乘务员多半都要找麻烦到底。 陶亭呢?好心的乘务员见他勤快又老实,主动认错还打算劳动抵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见他在车厢里转来转去地找活儿,乘务员实在不忍心,让他在自己的休息位置上坐,到饭点还给他买了盒饭吃。杨昭原本想掏钱给他补票,这货已经吃上饭了。闻讯赶来的乘务长大哥还另外给了他五十块钱,叫他到了京市坐地铁。 相比起隐盟其他富得流油的世家,陶家是混得最不入流的家族。他们更像是旧时行走江湖的下九流,圆滑、机智,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所不同的是,陶家会许多捞偏门的手段,也会利用人的同情心,可他们绝不会以此恶意伤害别人。 他们不会盗抢偷窃,哪怕以他们的精妙手法,摸几个钱包绝不可能被揪住。 下车的时候,杨昭看见陶亭把乘务长给他的五十块钱又巧妙地放回了乘务长的口袋,顺手放了一枚制作得极其精巧的小口哨。那位曾给陶亭买过饭的乘务员,包包里则多了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制手机架。 这两件东西材料都不值钱,然而,论及手工,天底下能和陶家人相比的只怕不多。 到底是陶家人。 杨昭方才泄了心头的怒气,打算和陶亭碰头说话。 陶亭就带着傀儡翻墙去了。 把杨昭气得这坏孩子。 容舜笑了笑,滑动方向盘,将车停在了步道边上。已经到家了。 按道理说,自家徒弟应该住家里,招待客人在外边住酒店就行了。然而,谢茂和衣飞石在谢朝生活的时间太长,他们的待客之道和现代人不大一样。客人千里迢迢来家里拜访,那时候交通条件不好,普通人无车无马的,几百里路可能得走一两个月,你不接待让人家去住客栈? 没有这样的道理。 宿贞和徐以方今天都不在家,便直接去了谢茂与衣飞石的住处。 花锦天和昆仑都在门口迎接。 进门发现谢茂和衣飞石也都在客厅里,寒暄片刻,谢茂说近日安排:休息两天,在京市转一转。三天后去非洲。我在那儿弄了一块地,到了就知道了。 这都安排好了,杨昭还能说什么?他平时也很少出门,既然谢茂要招待他玩耍,他听安排就是。 和杨昭寒暄完毕,谢茂才有空和陶亭说话:这是开窍了? 距离铠铠将陶家祖传的《九窍息》教给陶亭,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 陶亭已经从失去传承连修行入门都不懂的小废柴,一口气迈入了炼气初境。 这和陶亭的天资有关系,也和陶亭多年如一日的认真炼制傀儡有关系。陶家只会制作傀儡,失去了修炼和控制傀儡的传承。但是,制作傀晶本身其实也是种无意识的修行,只是失去了画龙点睛最重要的那一笔,就让陶家人始终开不了窍。 如今谢茂给他的《九窍息》补全了最重要的一环,陶亭本身天资聪颖,修行进展自然一日千里。 谢茂曾经自嘲炼气期的小菜鸟,那是相对他自己的境界而言。 在新古时代,修士能到炼气期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碌碌无为不得门径的普通修行者,原因很简单,新古时代的修士,很难突破炼气境达到化神境他们的传承中,少了一个最重要的步骤,使得顺利进入化神境界的修士十不存一,极其艰难。 陶亭能在短短一个月期间成为炼气初境修士,天资极其惊人,因此谢茂才会特意表扬他。 陶亭冲着谢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开口就吓人一跳谢师, 我么叔爷叫我来给你送礼。他操控傀儡挪到谢茂跟前,这是我们家最好的傀儡,家主和么叔爷都说,应该送给你。 这具傀儡用材极其珍贵。陶家的所有家底基本上都耗费在了傀儡上,除了家里弟子用的普通傀儡,最奢昂的就是陶圃曾经带出来的三具傀儡。这就是其中之一。 说陶家穷吧,陶家是精穷。然而,这具傀儡用了两样己然绝迹的不可再生珍材,其价值不是几亿几十亿,它珍贵得无法用世俗钱币来估量。 谢茂赠送了陶家一份最珍贵的传承,补全了陶家的短板,陶家才肯送出这份大礼。 相比起失传近百年的《九窍息》,陶家可以不在乎所有傀儡。傀儡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要陶家的传承还在,陶家还能长久的存续下去,他们总会制作出更精巧珍贵的傀儡。 陶亭还掏出一块铁牌,说:这是我们家的长老令牌。作为信物,你可以要求我们家做任何一件不损害国家民族利益的事情。他说得很认真。 这句承诺极其硬朗。 只要不损害国家民族利益,除此之外,哪怕谢茂的要求严重损害了陶家家族利益,陶家也会照办。 没有人怀疑陶家的承诺。 陶家轻易不许诺,一诺不止千金,而是满门烈血性命。 谢茂看着他与陶无极极其肖似的脸庞,将那块铁牌放在手里摩挲片刻,说:我收下了。 这让衣飞石挺意外。 陶家固然一诺千金,可谢茂也不是轻易接受投诚的人。 换句话说,想为皇帝效死的人满天下都是,获得为皇帝效死资格的人又有几个? 谢茂当了几辈子皇帝,和热衷四处收小弟的都市小说主角不同,想当他的小弟是需要点机缘和眼缘的你想替谢茂效死,谢茂也愿意让你为他效死,他就绝不会亏待你。 谢茂已揣好了那块铁牌,笑道:车上没吃好吧?我预备了接风宴,吃点。来,别客气。 一顿饭,宾主尽欢。 第568章 两界共主(82) 谢茂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到非洲的沙漠圈地种田,连杨昭都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沙漠,华夏境内也有。以谢茂的身份关系,在国内圈地种田远比在境外方便。为什么呢?飞抵毛里塔尼亚之后,转车十多个小时进了沙漠,离着谢茂所圈的地方越近,杨昭表情越微妙惊喜。 杨修所修行的粹道和般修行体系截然不同,他是个极其罕见的灵修。 所谓的灵,是什么呢? 在华夏的修行体系中,大部分修士所理解且运用的是混沌、阴阳和五行之间的关系。 修士们认为天地间有一种炁,阴阳相冲,使其运转,随即成为五行。 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不要把它理解为名词,而是一个动词,它代表的某种属性的运行。 灵,则是五行运转、假合而成的一种力量。 正所谓,有灵则生智慧,有灵则长精神,有灵则健身体。 这种灵广泛地存在于天地之间,有阴阳五行的地方,它都存在。 唯一的例外,则是混沌时。混沌不生灵,灵生阴阳间。 灵是一种很难捉摸的力量。不求五行直接灵修的过程,就像是省略了柴只追求火,失其根本,只求结果。一度风行于世的灵修在史上昙花一现,正是因为很多修士都倒在了这种急功近利的修行之下。 为了找到出路突破困境,后世灵修在不得己的情况下分支为粹道与噬道。 然而,粹道难修,噬道难久。灵修依然不可遏止地走向了末路。 杨昭是当今世上非常罕见稀有的粹道灵修,他能直接感应到天地万物的灵,也能直接取用调配这部分灵。因此,在灵力方面的感应,杨昭比世上大多数修者都要敏锐。 离目的地越近,大地天空中所蕴含的灵就越充沛浓郁,猛烈到几乎要让杨昭流眼泪。 这里不是沙漠吗?陶亭惊讶地问,沙漠里还能算灵气充沛? 作为传承断绝的穷修二代,陶亭的修行理论是有瑕疵的。他的许多常识都和世俗普通人一样,带着利我的刻板印象。比如说,有灵气的地方花草丰美,水泽繁盛,没灵气的地方才会贫瘠荒漠。 陶亭这时候问的不是杨昭,而是坐在他对面看剧本的花锦天。 灵生阴阳间,天道无增减。这里水行稀薄,木行绝迹,少木则厚土,土旺而金生,沙漠里一样可以灵气充沛。花锦天解释说。 他合上剧本,看着反应十分强烈的杨昭,也才渐渐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挑这个地方。 普通修士对灵力不算特别看重,因为,修士构建五行,自成阴阳,可以自我源源不断生出灵力,一直到了还虚境界之后,修士才会真正修炼灵力华夏修士到那个境界的人非常少。 灵修直接越过了自我构建的过程,从天地万物中攫获灵力强壮自我,修炼层次不一样。 花锦天对灵力的感知就不如杨昭这么强烈,杨昭都快流眼泪了,他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厚沉冷。 这,不是五行平衡,自生自长,循循不绝,才算灵气充沛么?陶亭被颠覆了认知。 什么才算五行平衡呢?花锦天反问。 陶亭不知道怎么说了,满脸这还需要问我,难道不是修界共识?的表情看着他。 若让你生活在海里,你是不是觉得海里五行不平衡?花锦天问。 陶亭瞬间就明白了。 他所谓认为的五行平衡,完全是以人的角度来观看世界。 他认为五行平衡灵气充沛的地方,让一条鱼去生活,不到十分钟就会脱水而死。 同样的道理,水草丰美之地,温度适宜,物资丰富,人类不会冷死热死,不会缺乏食物饥渴而死,可对于那些不习惯1030C气温,不适应4070%湿度,甚至不能呼吸某些空气成分的物种而言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仙会庇护偏心人类,无情的天道从不偏心任何。 我读了二十年《老子》,一直就没读明白。陶亭喃喃地说。 那一刹那间,灵台清明如高天,魂入神霄一万年。 刚刚踏入炼气初境不久的陶亭心携神势,浩浩俯冲而下,破境宛如裂竹。 前面房车上。 谢茂只穿着一件背心,抱着衣飞石歪在床头,二人都在发呆。 或者说,享受完全放空、彼此依偎的甜蜜时光。 没有电子产品,没有书籍、音乐,没有各种文件公函,就是单纯地歪在一起,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享受情侣间亲密之后的慵懒与惬意。 谢茂难得一回将头枕在了衣飞石怀里,抱着衣飞石的腰,感觉着车辆行驶的轻微震动,舒服得差点睡着。往日他总是很强势,在谢朝初期,哪怕和清溪侯相比就是个弱鸡,也要把衣飞石摁在自己怀里抱住,自从在青城山被徐以方担心过之后,他渐渐地换了心态。 从本心而言,谢茂依然喜欢把衣飞石搂在怀里,让衣飞石靠着他。 然而,这不是问题比较具体么?这个恢复了从前记忆的衣飞石对他总是不得劲,两人都在努力地朝着对方靠近,寻找更合适平衡的相处之道。徐以方的提醒给了谢茂一个新思路。 他不再强硬地上衣飞石伏在自己怀里。 比如,像今天这样,流了一身汗,不再伸手去搂衣飞石,反而直接往衣飞石胸膛上一靠。 衣飞石的反应,总会变得非常可爱。 和往日近乎谨慎的温顺不同,被他压着胸膛随便乱蹭的衣飞石,眼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那是一种混淆了身份意识、完全出自于本心的情绪。 人在处于某个特定身份的时候,因为长久的自我认知,心态很难发生改变。 谢茂将他的认知稍微松动了一个口子,他下意识地转变了身份,心态也会有微妙的不同。 这显然是个非常良好的尝试和开始。 有意思。谢茂突然被惊动,一只手搭在了衣飞石的小腹上。 衣飞石看着他的手。 那只手在自己身上,摸着自己最隐私的地方,捉弄那几根比较长的卷毛。 这个不能好玩吧? 不过,谢茂表现得太顽皮了,一点儿都不正经,衣飞石虽然觉得这不大尊重,可是,谢茂喜欢,衣飞石也不能板着脸对谢茂说,这样不行。 他如今没有三十岁,没有蓄上须,也没有不懂事的孙子辈满地爬。 他这些年都在炼制傀儡,早有根基。有了修法,明确道心,则是水到渠成。 衣飞石往日略显恭顺的声音依然轻柔悦耳,不带一丝焦躁戾气,可是,谢茂就是能从中听出那一点儿仅针对自己的圣母气息。 往日衣飞石不可抑止地将谢茂视为教养者、师长,谢茂往他怀里一歪,神坛就垮了。 原本谢茂很享受在异国他乡的甜蜜二人时光,哪晓得陶亭资质如此逆天,一句话就突破了。 找事。谢茂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衣飞石跟着下床,打开行李箱,服侍谢茂更衣,再吩咐车队靠边停车。 谢茂在毛里塔尼亚圈中的地方比较偏,考虑到交通时间比较长,车辆安排相对宽裕,一行人加上随员,总共开了十二辆车。突然吩咐停车,整个车队都懵了,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常燕飞自己开了辆车,放着幼稚的二次元歌曲看宅舞,嗨得不行,他的车在前面,后视镜里看见谢茂和衣飞石下车,上了杨昭、花锦天和陶亭乘坐的车子,他也立刻下车,上前安排车队事宜。 容舜没跟出来,他就负责跟助理和随员打交道,安排行程住宿吃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随着杨昭和陶亭的加入,原本温馨和谐的谢氏师门不可抑止地分裂成几个小团体。 原本铠铠喜欢跟在昆仑身边,昆仑不在,他就和刘奕、傀儡一一起玩。旁人看来是因为他们年纪相近,只有他自己和衣飞石知道原因刘奕在未来就是衣飞石的徒弟,本来就是铠铠的自己人。 常燕飞则喜欢粘着容舜。 二人相识日久,还有并肩战海族的患难之情,别人不能相比。 最重要的是,容舜是谢茂和衣飞石最看重的后辈,没事投喂有事差遣,其余人等都没有这份脸面。容舜长期得保持一个有事情就得去听吩咐,没事情闪远点别当电灯泡的状态,常燕飞偶尔能给他搭把手,二人在对海族的战场上也是打出来的默契,进退不至失度。 常燕飞考虑的立场也非常多,他几次表态想要拜师,谢茂从未正面答应。 说起来,谢茂对他不赖,帮他解决了陊术的问题,尽管没有给他什么承诺,可若是常老祖想找他麻烦,谢茂绝不会坐视不管。在修行上也不吝指导。然而,谢茂从没答应过拜师的问题。 常燕飞是常家三代首座弟子,常家下一代最有天分的精英。 常燕飞和花锦天的情况也完全不同。常家在隐盟的地位绝非花家能比,更重要的是,花锦天拜入谢茂门下,花家还有一个比花锦天天资更好的花栩栩能继承家主之位。 常燕飞就是常家下一代的希望,哪怕他非常希望离开常家,他的身份太过举足重轻。 这种情况下,常燕飞就算想淡化自己顶级修二代的身份也不可能了。谢茂明显就是想让他留在常家,等着继承家主之位。 常燕飞下车之后,安抚了前来询问的随员们。 这群随员大部分是容氏财团旗下的员工,负责在本地的经济事宜,还有两车人,是容氏财团在本地的合作方,属于在当地有着相当势力的大家族,谢茂圈下来的那块地,在政府文件上归属对方。 这几车人主要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表示随行有医生和汽修,常燕飞告知没什么大事,稍事休息就能启程,将他们安抚回去。 安排好车队随员之后,常燕飞站在花锦天他们的车前,往里看了一眼。 总共三辆房车,谢茂和衣飞石用了一辆,本地接待方用了一辆,剩下一辆安置杨昭等人。 铠铠和刘奕、傀儡半路就溜下车,上了一辆装行李的大巴车,二人一傀儡想打游戏就打游戏,想看电影看电影,根本不想跟花锦天和陶亭待在一起。 如今杨昭、花锦天和陶亭就用了最后一辆房车。 这辆车预备七八个人坐卧休息,是三辆车中最大的一辆,内部很宽敞。 花锦天与陶亭原本相对坐在茶桌前聊天,陶亭突然之间就入道突破,花锦天正紧张地看着他。 衣飞石和谢茂已经在附近坐了下来,衣飞石正低声指点陶亭什么,杨昭听着衣飞石的指点,满脸惊涛骇浪 常燕飞知道,衣飞石在教陶亭建玄。 这是华夏修士所缺乏的最关键的一个步骤。 正是因为少了建玄这道雕琢,无数华夏修士倒在了化神境。 修士一旦开始修行,就会生出玄池。华夏修士认为,玄池和紫府灵台一样,是天生就有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一样,没有高低上下之分。曾经常燕飞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茂满脸震惊地问他,你是不是傻? 你能拓宽自己的经脉,强健自己的筋骨,为什么会认为玄池天生如此不需要进化? 大概是因为那些曾想强化玄池的前辈,很久很以前就死绝了吧?常燕飞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常燕飞已经习惯了彻底推翻自己从前的修行常识,他的玄池已经被重建过,有段时间半个法术都放不出来,全靠谢茂教他的几个道术防身,现在修行感觉良好。曾经他对修仙之路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如今都没有了有时候不敢问谢茂,就给衣飞石发微信,衣飞石可能不会马上回复,但总会回复。 他拆了一根棒棒糖含嘴里,背靠着房车的车厢,拿出手机。 嘴里的棒棒糖是枫糖薄荷味,甜丝丝地带着清爽。常燕飞一边吮吸着甜味,打开微信界面,想给容舜发条信息,想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他原本想提醒容舜,注意关心花锦天的社交问题。 出身顶级修真世家的常燕飞,见过太多因派系产生的内斗和消耗。 人一旦多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团体产生。花锦天原本好端端地跟着容舜,他和容舜年纪相近,又有青城山相处的面善,又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弟,他俩关系好,师长都很高兴。 然而,此行容舜不在,反而多出来一个陶亭。 同样是隐盟出身,花锦天认识谢茂也没有几天,陶亭选择花锦天交好,这是很自然的事。 谢茂在做什么计划和安排,常燕飞不知道。他不是谢茂的徒弟,远近亲疏在此就分出来了。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谢茂继续选择隐盟年青一代培养, 未来这群人都会很自然地围拢在花锦天的身边 这是出身所带来的天然选择。 铠铠和刘奕年纪小,容舜长在世俗中,而且,甭看容舜在谢茂跟前温顺礼貌,对外人同事都是冰山脸。他总裁主事时年纪小,为了镇压下属,不得已养成了不苟言笑的冰山作风。 这些都是隐患。 然而,拿出手机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 常燕飞心里还有一丝怅然。 他是真的很想拜师。哪怕谢茂如今给他的指点,半点不逊于本师对嫡徒,可是,没有名分就不是自己人,千百年后,容舜和花锦天的徒子徒孙绵延开去,他依然是个外人。 又看什么动画片看哭了?谢茂突然探出头来,还有糖吗? 常燕飞摸出一根棒棒糖给他。 他就坐在门梯上,也含了一根棒棒糖,说:想得挺远么。 很不幸,常燕飞在门外忧心忡忡地时候,谢茂正开了时间轴,打算听听陶亭的想法。 因为陶亭突然就突破了,且不是普通突破,是一口气从炼气初境直入化神,倘若不是谢茂和衣飞石来得快,他马上就要成化神境修士了被衣飞石强行镇压在炼气后境,指点他先建玄,再化神。 陶亭不是谢茂的徒弟,谢茂和衣飞石都不了解他的修行情况,所谓大道三千,每个人修行的状态都不一样,修士为何需要道侣护法?正是因为彼此修法熟悉,世明白对方的进境。 为了顺利指点陶亭建玄,谢茂便开了时间轴大神器,倾听陶亭的想法与困惑。 这种窥探人心的想法是无差别攻击,谢茂不仅听见了陶亭关于利我、利他、利天下的想法,也听见了花锦天在不断地卧槽,杨昭反倒是认认真真地听着衣飞石指点,念出来的全部是建玄法门。 还有想着老婆热情身体的司机,以及门外常燕飞的碎碎念。 [就算小花不想和表弟别苗头,隐盟那群人肯定会裹挟他。] [谁知道他会不会跟表弟别苗头呢?] [好想拜师哦。] [可以收我为徒,我可以平衡小花出身所带来的隐患嘛。] [不收我。] [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不收我。] [大家都是并肩刷过海族副本的人,我绝对不离队! ] [棒棒糖好吃。] [我到底要不要给表弟发信息提醒他一下? ] 低声和衣飞石交代了陶亭的问题,谢茂就打开了车厢门,直接问常燕飞要棒棒糖了。 棒棒糖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谢茂舔了一口拿出来,送回包装纸里。说:行了,你这束脩我收了。不过,暂时不要往外透露。 常燕飞被甜丝丝的口水呛得差点哭出来,谢茂已经拍拍屁股回了车上。 咳咳咳咳咳常燕飞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什么情况啊?读心术? !这么高级的吗? 第569章 两界共主(83) 抵达目的地之后,不是想象中的环境恶劣,也委实称不上好。 毛里塔尼亚大部分国土都位于沙漠之上,谢茂所圈的那块地比较往北,附近没有村落人烟。 容氏财团已经派了附近的工程队提前来做了安排,地皮敲定之后,火速拉来人手,在营地附近修建起四四方方的二层小楼,所用的隔热防腐蚀材料全部从国内进口,一路上动用了许多能量才把这么一栋看上去寻常的小楼建好。 因容舜不在,常燕飞应对底下人也没什么经验,被当地负责人抓到机会,在衣飞石跟前滔滔不绝地吹嘘表功,您瞧瞧,都是咱们最好的工程队来做的。想赶工期那就降不了成本。您说咱们国内出来的工人贵,贵有他的道理啊,该干活就干的好好的,加班加点绝无怨言 这是吐槽本地工人太懒。华夏人总有一种穷人必定勤劳的错觉。走出国门之后才知道,富人各有各的努力,穷人懒得花样百出,让人目瞪口呆。 毛里塔尼亚国土大部分都在沙漠上,毛塔本地人也没有耕种传统,属于典型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草原上的先人以放牧为生,临海的先人则以捕鱼为生。过度放牧导致草场衰竭之后,本地的羊甚至开始吃纸箱和垃圾为生。 这是个先天不足的国家。倘若没有后天努力,很难使国家崛起、人民富裕。 衣飞石其实不介意底下人表功,做事辛苦了,求表扬是应该的。问题是这位没弄清楚谁是重点,谢茂就在他身边呢,这位李工缠着他不放大概是他那张和容家人太相似的脸,让这位坚信了私生子的传言,一心一意来抱大腿了。 进了铺设的小院,踩着铺得平平整整的地面,连风沙都被挡在了门墙之外。 谢茂丝毫设有同情心地把衣飞石留给了本地负责人和本地合作方,华夏人的风俗么,到地方了还得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其实,以谢茂和衣飞石的身份,完全不必应酬,不过谢茂有点谢朝所带来的体察民情后遗症,溜须拍马的话他不爱听,跟他扯闲篇说本地风土民俗经济状况,他就感兴趣。 从前这些事都由容舜负责处理,本地接待方根本到不了谢茂身边。今次容舜不在,常燕飞明显搞不定,谢茂一边听李工絮絮叨叨聊在非洲生活工作的见闻,当然,主要目的是表功,比如这个工程做得好紧张,材料运输多困难,用的技术多么先进,我们的工人多么勤劳 常燕飞到底还是偷偷给容舜拨了个电话,小声汇报:表弟,你这安排的什么人呐?缠着我大表弟不放了。这么没心眼子的货你也往外放 那边衣飞石听见他打电话,斜斜地一眼瞥来。 常燕飞连忙背身躲到另一个屋子里,飞快地说: 你快打电话把人收走。当着谢先生的面只管拍表弟马屁,表弟明示暗示几次他都听不懂!要不是表弟拦得快,这货差点给先生肘子嫌先生问东问西挡着他讨好表弟的道了。 容舜正在医院里。 童画果然提前生产了,宿贞、徐以方都在医院陪产,容舜急急忙忙出来接电话,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完仓促道:知道了。 又不是出人命的大事,怎么着也得等女儿出生了再说。童童还在产房里嚎呢。 这位没眼色又爱强行表功拍马的李工,其实是宿贞所特意安排。她知道容舜不会随行,别的助理谢茂也不肯带,常燕飞对人情世故只懂得隐盟那一部分,在世俗上很稚嫩。俩儿子中,谢茂比较接地气,能屈能伸谁都搭得上话,反倒是自家飞儿有点犟脾气,轻易不会搭理人。 这位李工就是典型的只会做事不会钻营的技术性骨干人才,能做事和能做人的人才,宿贞都喜欢提拔。这回就是怕有人缠着谢茂和衣飞石顺杆爬,所以才干脆挑了这个不会应酬的人来跟队。大概意思是,把人接到了,安置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哪晓得这位不会做人的李工突然开了窍,想要上进一下,结果是用力过猛。 一直到吃接风宴时,衣飞石请谢茂坐了上席,自己陪坐一旁,这位李工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敢情这个一直跟在容少爷身边叨逼叨的小白脸不是个帮闲啊?容少爷这么看重他的吗? 旁边几个随员都忍不住捂脸。衣飞石很克制给面子,没有直接拿话怼李工。可是,所有人都在衣飞石的明示暗示中听明白了,这批客人里地位最高的是谢茂,他不是那种陪着二代吃喝玩乐的陪客,最后把衣飞石弄得不大高兴了,直接明白地说这是我先生李工居然还是听不懂! 我寻思着这哪还有比少爷更重要的客人呢。李工连忙给谢茂斟茶敬烟,您是我们少爷的老师啊!失敬失敬,我看您这年纪,和咱们少爷差不多大呢吧?真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在这位老实巴交的李工的世界里,压根儿就不存在搞基的事情,我先生?那就是我老师。 您客气了。我是少爷请来看风水的,风水先生。谢茂面不改色地开了个玩笑。 本次随员的司机有一部分参加过谢茂和衣飞石的订婚礼,当初宿贞亲自见证了婚礼,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不过宿贞后来封锁了消息,谁也没有大嘴巴到处讲宿女士可不好惹。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 从京市飞抵毛塔,又是十多个小时的公路旅行,修士精神还行,普通人就架不住了。 安排好各人住宿之后,谢茂吩咐都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去看地。 他自己则和衣飞石回了二楼的卧室,关门就把衣飞石抵在了墙边,问道:是你先生呢? 衣飞石有点懵。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没头没脑地根本分辨不出来。等到谢茂带着几分急迫的亲吻落在他唇上,带了一丝兴奋的笑意把他抵在墙上时,他才醒悟,不知道哪句话又戳中先生的软处了。 谢茂不住亲吻,解开衬衣绵绵密密地啃衣飞石颈上肩上的皮肉,他甚至有一种会被拆吃的错觉。 亲过了瘾,谢茂还捧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要求:叫先生。 衣飞石沉浸在蜜爱中脑子有些昏,谢茂让他做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做什么,半点不想思考。 让叫先生,他就叫先生。 衣飞石的身体和心灵都在亲密的笼罩中跌入了谢茂的控制,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念头,都在渴望和臣服。多年以来的亲密经验让身体和意识都形成了一种本能,不需要思考,他的身体就明白,服从身边的那个人,就能得到了极致的奖赏和快乐。 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漆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感觉到床上的衣飞石被惊动,谢茂又坐了回去,拿出一颗精莲子,喂衣飞石吃下。 嗯?衣飞石抿下了那颗精莲子,才发现东西太过稀罕,先生不是把精莲子都分了么? 当日谢茂用黄泉水和羲和做交易,换了三枚精莲子,一枚给了容舜,另外两颗都给了衣飞石。 这东西是很不易得的。成了精的芙蕖才能出精莲子,然而和人类一样,生育是个极其耗费精华能量的过程,成了精的莲花精都会避免开花结果,以免折损寿元减损修为。羲和在漫长的修行岁月中不得己开花结果之后,为了补益失去的修为,自己就把孕育出的精莲子吃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要说实际效果多好么,对新古时代的普通修士而言很珍贵,搁在圣人眼界里也就那样。 主要是这东西比较少见,少就珍贵。 我在试验园区里种了些,不是有混沌息壤么?这味儿还行吧?谢茂表示种了很多,收获很大,以后可以当水果吃着玩儿了。 橙子樱桃味的莲子,也是天底下独份儿了。 衣飞石口中还有淡淡的独属于莲子的清爽,意犹未尽。 不得不承认,他了解谢茂的饮食习惯,谢茂也很把他记在心上。他喜欢什么样的味道,谢茂记得很清楚,并且用种植进化这种大杀器替他做出了稳固的基因物种。 见他似是不足,谢茂很适时地又喂了一颗。 将手摊开,一大把剥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精莲子,在淡淡的夜灯下散发出幽怜的神光。 这真不是普通水果,它是孕育了无数灵气与时光的珍材。 嗯,好吃。衣飞石在谢茂手里掏莲子吃。 二人便靠在床头,搂在一起,你一颗我一颗吃莲子,边吃边聊天。 我刚才去未来看了看。谢茂说。 衣飞石已经习惯了谢茂时常穿越时间的事了。 谢茂是无缝穿越,他如果离的很近且全神贯注,才能隐约感觉到谢茂离开过。稍不注意,或是谢茂不肯让他知道,他很难知道谢茂是不是去了哪里,去了多久。 从谢朝到新古时代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跟着谢茂,很少分开。 在谢朝是因为二人皆身份贵重举足重轻,皇帝不可能随便乱跑,他这个声望极高的前督帅也不能随意失踪,不管谁闹个失踪都可能酿出大祸。新古时代则是二人都无足重轻,哪怕两个都死掉了,地球也照样转,根本没有必须分开的理由。 他习惯了谢茂有事情都和他商量,什么都告诉他,问他的看法和意见。 虽然他很少提出和谢茂不同的看法,但他对一切都有知情权,谢茂从来不瞒着他。 现在谢茂动不动就悄悄离开一趟,回来了才和他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现在要怎么做衣飞石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立场说什么,他神魂虚弱无法离体,不能跟谢茂一起穿越到未来,谢茂离开前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衣飞石还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资格管谢茂如何行事。谢茂做任何事都不必向他交代。 他还是有一点微不可闻地难受。 这种难受不与谢茂如何行事相干,他难受的是自己的无能。 因为我神魂虚弱,无力跟随先生的脚步,不得已离开了先生的那一段生命历程。 明明只有五百年,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跟在先生身边,可是,我跟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生独自去消磨那一段岁月。 他不知道谢茂去了未来多久,也许是半天,也许是半个月。 可是,哪怕只有半秒钟,衣飞石都吝啬得恨不得拽在手里,死死不放。 谢茂根本不理解这种患得患失的难受,在他想来,无缝穿越么,在衣飞石的时间线上,他根本就是一秒钟都没离开过,一直都陪在衣飞石身边,能耽搁什么事儿?如果不是怕衣飞石觉得不适应,他差点想把回来的时间回拨几小时,到二人最后出汗的前一刻 未来这块沙漠变成了恶地,生命绝迹,遍地沙毒。我得调整一下计划。谢茂说。 衣飞石不知道未来情况如何,对种地这事儿也确实不大懂,只默默地听他说。 谢茂提起种植计划就滔滔不绝,说这里说那里,还想在火星上种太空稻。他虽然也能种花种草,那种观赏类或用于制作业的作物,然而,他最喜欢种的还是粮食。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这个进化了能更营养,那个进化了口感更好 衣飞石抱着他的手,他手心里拢着剥好的精莲子,衣飞石便慢慢地吃着。 这是独属于衣飞石的精莲子,完全照着衣飞石心爱的口味进化而成。 二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耳畔是谢茂那熟悉又略带兴奋的声音,衣飞石听得不大懂,但是他听得很认真,恍惚间,他想起了谢朝时初到溪山皇庄,被皇帝搂着兴奋地说神仙种的时候。 只要是谈论供养天下的植物,谢茂都是那么地热衷与喜爱。 先生为什么那么热衷种地呢?因为,先生曾经亲眼见到,他无数的子民在毒脓遍地的大地上挣扎哀嚎,祈祷哀求,却不得已生生饿死。 衣飞石轻轻偏头靠在谢茂肩上,贴着谢茂温热的皮肤,听着他跃动的心跳。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阻止那曾经发生的一切。 哪怕是现在,只要回想起谢茂行走在世间,看着遍地饿殍,不得己在大地上奔跑的愤怒与无助,衣飞石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碎。 我还有一个想法。谢茂说。 衣飞石很熟练地收敛住回忆中的情绪,表示您说,我洗耳恭听。 我也想参加偶像崇拜计划。谢茂突然说。 这让衣飞石相当意外。年初确定办学计划之后,二人也没有具体谈论过偶像崇拜计划。 谢茂是认为这件事不必着急谈,衣飞石则是认为这件事根本不必谈。谢茂已经决定的事,衣飞石不可能反对。谢茂谢茂突然宣布他也要参加偶像崇拜计划,把衣飞石吓了一跳,愕然道: 先生,您是觉得我不支持这件事么?我没有主动和您请示这件事,是我认为您已经决定的事不必要再细说 自然不是。谢茂好笑地抱住他,别紧张,你怎么总是这么紧张? 小衣,我不骗你。你担心的那件事,我也很担心。他偏头亲吻衣飞石的脖子,并没有遮掩自己此时的忌惮和恐惧,因为,他已经找到办法了,我们现在过得这么好,与其让那个未知的隐患恐吓威胁我们,何不如解决掉它? 衣飞石手里捏着颗精莲子没来得及放嘴里,此时悄无声息地捏成了水渣渣的莲子皮。 他尽量镇定地看着谢茂,可是,他的眼里全都是不可思议的恐惧。 解决掉君上? 第570章 两界共主(84) 君上就是先生,先生就是君上。 先生想解决掉君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只有先生消失了,君上才会出现。君上不出现,先生怎么解决君上? 衣飞石很少把谢茂和君上拆成两个人看,在他心目中,谢茂和君上都是他的主人,他心爱的人。 他爱慕身边这个宠爱自己会心疼自己的谢茂,同样也崇拜敬爱自己守了千万年的君上。与谢茂数十年的恩爱缠绵确实很快活,快活到了从前千万年都无法比拟的地步,可是,他陪伴着君上千万年的岁月,也丝毫不虚伪。 尽管没有这数十年里的肢体纠缠,亲密缠绵,不是这样亲得不分你我的关系,君上依然对他很好。教他修行,教他成人,带着他游览天下,保护他,爱惜他,君上给他的纵然不是爱情,那感情也绝不轻薄。 衣飞石爱慕君上,也爱慕陛下。 这种感情丝毫不能割裂,也无法比较哪一部分比较重要。在衣飞石心中,它原本就是完整的。 现在谢茂非要自己跟自己打擂台,衣飞石在感情上不能把谢茂和君上分割开,但是,单单在实力上稍作比较,就觉得结局惨不忍睹君上一根指头就能把先生摁死。 非要按照谢茂的想法去考虑这件事,不考虑其他细节,也就是说,谢茂拥有了解决君上的实力。 那么,有这份实力的谢茂,又怎么会依然保持着记忆被封印的状态呢?他在恢复实力的同时,记忆自然就会解封。一旦记忆解封,他就变成君上了。他还怎么解决君上? 谢茂的想法一开始就是个悖论。 最重要的是,谢茂的说法让衣飞石十分痛苦。无论恢复了记忆的君上会带来怎样的变数,恢复了记忆的君会如何处置自己,衣飞石都从来没想过让君上消失。 人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为了逃避惩戒就解决掉君上? 这件事上,衣飞石无法与谢茂共谋。 我知道未来的我很厉害,不过他不是还没恢复么?只要我的这部分意识更强,就能把他锁在识海深处,永远不让他出来。 我考虑过了,既然他也是我,我和他的资质一切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比我早一步封圣,我想要强过他,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我也封圣,第二,绕过封圣这一条,我们借壳上市 你看,我本来就已经是圣人了,体量已经有了,只差个名目。 我是谁?我的自我认知,从那个虚假的未来世界来,我是星际联邦的种植系毕业生,穿越到谢朝,认识了你,我再穿越到新古时代。现在,我只要把这个意识无限加强,强到镇压住记忆封印的君上,他就永远不能出来了。 所以我要加入偶像崇拜计划 这就是一体两面。我和他本质上是一个人,都是圣人,都能够接受崇拜。不过,我们贴上两个不同的标签,信徒崇拜君上时,增强的是他的自我意识,崇拜来自未来星际联邦的谢茂时,增强的是我的自我意识。 一旦我的自我意识足够强了,呵呵,其实,也不用特别强,他现在失去记忆很弱势,我只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经营就行了。你看,小衣,我还有时间轴,只要偶像崇拜的计划不间断,我可以穿越到几千年后,你不用当心我还不够强的时候就恢复了记忆,我们肯定能解决掉它 谢茂压根儿就没有君上和他一体的自觉,他也从没有考虑过衣飞石对君上的感情。 在他想来,君上可能捏断衣飞石的脖子,衣飞石这么喜欢他,想和他一起过日子,把那个讨厌的君上永远封死不出,这不就得了? 见衣飞石目露恐惧震惊不语,他以为衣飞石是担心计划失败: 你要相信我 先生,那不是真的。衣飞石说。 什么不是真的? 您和君上是一体的,您就是君上。如果您也认为君上会制裁我他还捏着一颗碎掉的精莲子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面对诀别的恐惧,也证明他确实认真地考虑过面对后果,请让我接受制裁。 谢茂不太理解地笑了笑,这笑容略微局促,他才意识到有什么和他计划的不一样。 小衣,我在和你商量正经事。你最近心思太重了,你我之间根本不必这么多纠结,有事情我们就一起解决事情 先生恕罪。衣飞石抽身下床,跪在床前崭新的地毯上,请 恕我不能共谋。 谢茂不喜欢他聊着聊着就低头跪下的举动。 他原本意兴踌躇地和衣飞石分享自己的解决方案,修真大学解决这个世界的麻烦,偶像崇拜计划解决他和衣飞石的麻烦,两个计划双管齐下,两口子就能携手奔向美好的明天 结果呢?衣飞石撂挑子不干了,还跪在床边硬邦邦地说,你自己玩儿去,我不打算出力。 谢茂手里也还捧着好几颗衣飞石没啃完的精莲子,他有些生气,两米宽的床,衣飞石翻身就下去跪着了,他想去拉还得挪过去。朕干嘛要拉你起来?谢茂冷笑着将手指一弹,颗精莲子弹衣飞石额上。 衣飞石明知道他暗算自己,也只是低头不动。好在谢茂下手有分寸,精莲子在他额上轻轻一碰,力道就卸了个干净,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衣飞石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疼,只有一点儿轻微的触觉,在提醒着他,先生也有脾气的。 衣飞石估摸了一下,因为这床有些宽,谢茂刚才在那边拉窗帘,躺得比较靠里。他翻身往另一边下床跪下,距离谢茂确实有些远了。这样亲密的关系里,说着说着话就离得太远,确实会让人不悦。 被精莲子打头之后,衣飞石反省片刻,披上睡袍,绕行至谢茂一侧的床边。 谢茂盯着他。 这样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衣飞石再跪下就是故意和谢茂别苗头了。他在床沿挨着谢茂坐下,低下头,依然捧住谢茂的手:求先生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理由呢?你是怕我针对他的计划失败吗? 谢茂还记得衣飞石眼底的恐惧。 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了,君上记得衣飞石和他起想解决君上的事,会对衣飞石迁怒严惩? 小衣,你对我的计划没有信心也罢了。与他相比,确实是我弱他强。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不顾惜你、只管目的不管退路的人? 谢茂认为自己和衣飞石是有默契的。可是,默契去哪里了?他若没有自信一定能解决掉君上,又怎么会冒着拖衣飞石下水的危险,告诉衣飞石这个计划? 先生,您就是君上。衣飞石再次强调。 衣飞石从来不担心被君上迁怒。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去做谋害君上的事。 那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谢茂不耐地摔开衣飞石的手,手心里仅剩的几颗精莲子洒了满地,骨碌碌滚出很远。 衣飞石不会说任何触怒谢茂的话。 他就坐在谢茂身边,低头不语,也决不妥协。 有话直接说出来,不要憋着。你知不知道时间轴可以读心?谢茂问。 衣飞石犹豫片刻,微微点头:知道。 不过,他也知道,君上是个很自矜也自重的人,从来不会肆意窥探人的心思。 先生,时间轴是您的本命法器,它所有的威能都来自于您本身。换句话说,不是时间轴使得君上具有了读取人心的能力,而是君上使得时间轴具有了读取人心的能力。 作为占尽天地造化的圣人,怎么可能出现法器比自身更强更玄妙的因果倒置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过,世上知道君上能读心的人非常少,君上也很少肆意窥探人的心思。所以,他那不能见人的难言之欲才能安稳地保守了千万年之久,所以,他那一颗九转迷心种子才能顺利地滑入君上咽喉。 若是君上不那么尊重我,随时读看我的心事,我是不是就不会有机会破坏君上的计划了? 或许,早在几万年前,在我对着君上背影生出欲念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处决了吧? 我们好好说话,我不想冒犯你。 谢茂终究还是没有去动时间轴。 无关轻重的小事他可以开时间轴去倾听衣飞石心内的小甜蜜,如今二人正经事上有了冲突和理念不合,去听衣飞石的心声没有意义。他需要的是和衣飞石正常交往的能力默契。 衣飞石不肯直说,也正是因为不愿冒犯谢茂。他知道问题所在,可谢茂没反应过来。 现在谢茂威胁他要开时间轴读心,他开不开口,谢茂都会知道。 先生恕罪。 当日我错判了局势,以为君上会因灭世自戕,方才在君上茶里下了迷心种子。 倘若那时候君上的选择不是灭世,而是处决我,这世上不会出现那杯茶。不会有先生,不会有谢朝,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我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第571章 两界共主(85) 谢茂听明白了。 衣飞石的意思是,我上次算计君上,是因为君上打算把自己玩儿完。 单纯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才不会伤害君上一根毫毛。君上想干掉我就干掉我,我顶多多嘴问一句,君上希望我怎么死,肯定死得让君上满意。 谢茂一直认为衣飞石应该和自己同仇敌忾。 恢复记忆是谢茂最大的恐惧,他怕恢复记忆之后,自己会捏断衣飞石的脖子。 可是,衣飞石不这么想啊! 衣飞石根本就不在乎他自己的脖子! 谢茂没有此前的记忆,他将和衣飞石相处了千万年的君上视为大敌。 衣飞石呢? 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对君上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相比起平易近人又疼宠他的谢茂,衣飞石很自然地选择了靠近依附谢茂,对谢茂充满了依赖。 这一切都给了谢茂一种错觉,他觉得衣飞石和他一样,对君上是逃避和厌恶的。 如果你对一个人那么恐惧和敬畏,那你怎么会想要靠近他?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他低估了衣飞石对君上的感情。 能够默默地守候千万年,能够交托性命信仰,能够把一切都付出的感情,怎么可能仅用恐惧和敬畏来表达? 衣飞石之所以那么害怕君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他利用心上人的信任和亲近,亲自递上了一杯泡着九转迷心种子的药茶。 他害怕面对君上,更害怕面对背叛了君上的自己,他甚至害怕君上想起在谢朝的一切,害怕君上知道他不可言说的淫邪欲望。 这一切害怕的根源,不是因为君上太强大,君上有力量制裁衣飞石,是因为衣飞石太在乎。 他太在乎君上了。 哪怕君上有一丝针对他的不悦愤怒,他都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讨好君上,想让君上永远惬意舒心,当他没能照顾好君上的情绪,反而成了触怒君上的根源时,他就会无比地害怕惊慌恐惧。 对于衣飞石来说,君上愤怒之下捏断他的脖子和君上一怒之下抽他一耳光,痛苦是一样的。 谢茂没有那段记忆。 他无法对衣飞石的这份感情感同身受,他甚至有些愤怒,嫉妒。 你是真挺喜欢他呵? 那个不肯睡你还可能捏断你脖子的狗东西,不就是仗着早一点遇见你,教了你一点功法,把封圣的机会让给你吗?明知道他回来了,你可能就要死,你还这么一副 谢茂在心里都喷不下去了。 他已经明白了,衣飞石不会和他起对付君上,衣飞石站的是君上那一边。 哪怕君上可能会杀死衣飞石。 这个认知让谢茂心中涌起一股烦躁的怒火,当他有意识地想要发泄时,身边的窗玻璃、床头的玻璃灯罩,都在同时发出轻微的脆裂声 感觉到这股熟悉的怒气,衣飞石脸色倏地惨白。 君上的气息。 谢茂双眸微眯,看着裂开的玻璃,原本皲裂成数片的窗玻璃又缓缓地恢复了原状。 屋内的玻璃恢复了,灯罩也看不出一丝裂纹。 距离营地三公里外的茫茫沙漠中,突然出现道长达二十公里、深愈二十米的巨沟,风沙狂舞,大地轰鸣,仿佛一场地震。巨沟并未停止,它就像是沙漠上撕开的裂缝,一直在往西面蔓延。 先生息怒,先生我知错了!衣飞石伸手抱住谢茂,试图求他停手。 诚然方圆几百公里都是沙漠区,可是,长达二十公里的巨沟疯狂往西边跑,它还有将近二十米深,再这么搞下去,惊动地壳,狂沙地震都随时可能发生。何况,谁知道这巨沟会不会因谢茂怒气未泄继续加深变大? 不许抱我! 谢茂那股怒火释放出去之后,心中还是充满了愤怒。 他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感情不怎么自信,害怕衣飞石不爱自己,被迫接受自己。 好不容易把小石头捂热乎了,满以为自己可以跟童话故事里一样过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吧唧一下,小石头没有了,变出来一个恢复了记忆的大石头。他那么辛辛苦苦地想要把这块大石头也焐热,好么,大石头说了,在我心目中,君上才是最重要的。 衣飞石有全部的记忆,谢茂没有。他不认识君上,他只认识谢朝的小石头。 我和我的小石头只有几十年,大石头和他的君上认识了几万年。 你们时间长,你们了不起哦? ! 你等着,我不把你的君上死死压在识海里,让他永远不能出来蹦达,我谢茂两个字倒过来写! 你喜欢我只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有那么多。 我这么疼着你,你觉得我是个无足重轻的垃圾,随时都可以把我抛弃,他捏你脖子,你还巴巴地想着他,对吧?我让你永远都看不见他! 衣飞石紧紧抱住谢茂,无力地辩解:先生,先生,您就是君上,你们是一 我说不许抱我!松开手!谢茂怒道。 衣飞石见他实在愤怒至极,完全失去了理智,这是又犯病了。 这个时候的谢茂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说什么都会被他认为在狡辩,衣飞石对此有经验。 然而,换了平时可以旁站一步等着谢茂冷静下来再解释,现在不行!整整十公里长的巨沟在沙漠里开裂,那巨沟足有二十米深二十米是什么概念?七层楼那么高的深坑! 眼看谢茂气急了,再不松手,只怕要被谢茂从身上生撕下来。 衣飞石左右看了一眼,他本是不敢算计君上,可是 如果是谢朝的襄国公,他敢的吧?衣飞石不能再耽搁下去,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对完全失去理智的谢茂用了一点心思。 在谢茂第三次命令他松手之前,他往后退了一步,站起来,转身就走。 这动静把愤怒中的谢茂也弄懵了。 衣飞石抱着他劝他,他想起衣飞石更爱君上,满肚子都是嫉妒和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积攒的怨气,现在衣飞石这么听话不抱他了,居然也不哄他,转身就跑了,他顿时就更生气了 喂,两口子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这算是什么爱人啊?居然转身就跑? 你给我搞冷处理啊! 我真的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不把你做哭三十次不能好那种! 当他看见衣飞石在门前停步,弯腰捡衣服的时候,这种怒气攀上了顶峰。 他和衣飞石住的依然是间套房,外面有个小待客厅,方便小孩儿们来找或是做功课。若是衣飞石打算去外边小客厅暂避,穿着睡袍就行了,根本不用穿见客的外衣。 二人进门时衣服裤子脱了一地,衣飞石居然打算捡衣服穿,这是打算往外跑。 太过分了,你真的觉得我脾气太坏了,不想理我,在外边沙发睡一夜不行吗? 半夜三更往外跑,你脾气也太坏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演言情剧,我现在应该去追离家出走的你,然后跟你在夜色下吃着冰淇淋坐着秋千互诉衷肠! 朕告诉你,没有的事!你敢跑,明天就不要来敲朕的门! 起码也要罚站半小时才会让你进来。 谢茂心里撂狠话,他愤怒之中也确实不会哄人,更不会去追衣飞石。 他很清楚,衣飞石现在离开是正确的选择。他发脾气的时候完全不讲道理,什么都听不进去。就算衣飞石不走,再闹下去,他也会提前一步避开只怕说出伤情的话来,伤害对方,也伤害自己。 所以,看着衣飞石弯腰捡衣服,他深吸一口气,也准备下床。 他要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其实,说到底,他的计划根本不需要衣飞石配合。只是,衣飞石的拒绝,依然谢茂很受伤。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才刚刚背身起床,披上睡袍,衣飞石也走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他看见了衣飞石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条做工精致的镶宝鳄鱼皮带,折成两叠,握在衣飞石手里。 衣飞石低头看不清表情,走近他之后,将皮带塞进他的手里。谢茂浑身上下的血都冲向了头脑,不可置信地看着衣飞石,一贯稳定的手捧着那条皮带,几乎拿不稳要落下来。 气血上涌使得面部毛细血管舒张爆裂,谢茂甚至能感觉到脸皮上细微的刺痛。 他艰难地看着衣飞石。 不要。 不要那么做,小衣。 衣飞石解开了睡袍。 衣飞石赤身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后仰,露出最羞耻臣服的姿势。 衣飞石低着头,卑怯地说:求先生息怒。 直到这个记忆中的场景重新出现之后,谢茂不能再指望衣飞石仁慈。 他脸上暴涨的血色又很快地褪去,血压猛烈的变化让他有了一阵生理上的晕眩。诚然疾病和外力很少困扰修士,然而,自身的情绪永远是伤害修士身体的大敌。 谢茂缓缓清理自己的情绪,使之尽量不影响自己的思绪,这时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你看,让小衣那么害怕的君上,与他相处了千万年之久,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拿一根笛子,轻轻戳了小衣一下。我呢?我总觉得自己疼爱他,珍视他。我对他做过什么? 难怪小衣用命去喜欢他。 我? 谢茂举起手里的皮带,端详片刻,说:好吧。 你站他,不站我,理由充分。 我们做人是要讲道理的。既然他对你更好,我认输。 * 那个刹那间,谢茂再次选择了穿越。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衣飞石,他需要时间和空间,他虽然每天都笑眯眯的,可他也会难过。 对,君上是我,我也是我。和自己吃醋像个神经病。 我就吃醋怎么了? 醋这个东西,如果你比对方强,吃点醋就跟菜里的提鲜,多一种滋味,挺有趣美味。 但是,当你发现自己和对方相比时哪儿都占不了上风,被对方全方位碾压,坑爹的是,连一向爱你的爱人都更爱对方,那醋就不是提鲜了,而是大口大口的酸水,吃得想吐。 如果谢茂拥有君上的记忆,他当然可以一笑而过。 他不是没有记忆么?对他来说,君上就是完全陌生、实力无比强悍、还先占据了爱人整颗心的敌人不是情敌,是货真价实的敌人。这敌人不仅会抢走他的小石头,还可能会杀掉小石头。 偏偏小石头像个抖M一样,对君上爱得死心塌地,任凭磋磨处置。 心情不好,穿越到未来散散心。 谢茂根本没有调整时间轴,随便拨了个数字,反正只是散心,去哪个时空都行。 他必须收拾好心情,才能回去面对衣飞石。 面对那个递给他一条皮带,试图用他们之间最痛苦的那场伤害来解决问题的衣飞石。 相比起大石头更喜欢君上的事实,那条由衣飞石亲手递来的皮带更谢茂伤心,这是照着谢茂心窝最柔软的地方,狠狠一次暴击!谢茂痛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还无法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你舍不得伤害你的君上,你倒是会掐我痛脚! 小衣: 我错了。[递皮带] 老谢:你还来。你故意的啵?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舍不得再抽你? 小衣: [点头] 老谢: 第572章 两界共主(86) 谢茂很确信,自己拨动的是真实未来的那一根时间轴。 时间轴目前对他来说是个阉割使用版本,据衣飞石所说,君上可以随意穿越到任何时空,经过谢茂试验,他也确定时间轴应该是拥有随意穿越的功能然而,现在谢茂所能够穿越的空间,应该被君上下界时用什么独特的手法限制过,严格限定他只能到三个世界和与之衍生的平行世界。 谢茂简单地将这三个世界,分别定义为谢朝、真实世界、虚假世界。 谢朝不必提,那是属于衣飞石的小世界,也是谢茂心中珍爱的世界。 真实世界则是新古时代到未来虫族那一线,同时也通往君上和大石头所在的圣人时代。 看上去最没有存在感也最孤独的虚假世界,完全独属于谢茂的记忆之中。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见过,没有人去过。衣飞石不参与,谢茂在谢朝和新古时代认识的所有人也都不参与。 然而,明知道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伪的,是通过修改记忆扭曲生造的,谢茂对那个世界依然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人的记忆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没有记忆,他从前度过的时光就仿佛完全不存在。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谢茂已经分不清楚了。 因为,他拨动了真实世界的时间轴,却穿越到一个不正常的世界虚假世界。 他到了自己记忆中那个虚假不存在的世界里。 完全性冷淡风格装修的书房里,到处都是修真时代的产物。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符文镌刻的控温系统,以微型阵法为核心的各种家用灵器,连桌椅板凳上都绘着隐形祷文,能使人心情愉悦、身体健康。完美搭配的修真家居将各种散逸的能量控制得涓滴不漏,哪怕修者身处其中也不会被各种微型能量团困扰,这简直比谢茂记忆中的未来修真时代还要先进高级! 谢茂孤独地坐在书桌前,面前一面展开的灵能工作台,类似于新古时代人类使用的电脑。 它也是一种综合处理信息的工具,不过,加入了修真技术,使之更加智能。修者可以完全用念头和工作台联系,闭上眼睛躺着也能工作那种! 在谢茂面前的工作台上,正在处理的是一个选课界面。 页面顶端一个巨大的[修真大学] LOGO,旁边则比较低调地标注着[种植系]。 谢茂没有选课的机会。 因为,除了一张排得密密麻麻的课表之外,工作台的最上层,是一个冷谈的通知。 [选课成功。] 真他妈是我的风格。谢茂忍不住捂了捂脸。 修真大学的选课很自由,除了必修课之外,只要你时间精力足够,别的课程都可以去上。 而且,在未来星际联邦时代,人类非常强大富庶,各种资源能够再生且自生,每个公民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未来生活的所有奢侈资源,社会实际上并不需要劳动力去创造价值。之所以会有各种社会工种存在,主要是为了满足人类的社交欲望。 比如大家出生都是平等的,都有一个公民生活大礼包。 礼包里的一切,足够人类有吃有喝幸幸福福地度过自己完全可以长生不死的一辈子。包括人类想要妻子儿女兄弟姐妹的愿望,也都可以通过傀儡偶人来满足。 然而,这对很多人来说,依然是不够的。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极高的荣誉度和虚荣心,他们渴望成为领导者,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也有许多人并不满足于傀儡偶人预设好的虚假社交,他们的人性并未从丰足的物资中退却,依然渴望着感情的交流和思想的碰撞。 所以,你有我有大家有的大礼包是不够的,一部分人需要高级礼包,需要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和能力、财富,一部分人则很强烈地需要社交的场所和机会。于是,学校、工作,前往星际各地扩张,一切人类社会应有的配置都成了联邦必须的安排。 穿越谢朝之前,谢茂是个很没心没肺的未来人。 他被联邦给的大礼包滋润地养到了十八岁,上了修真大学,因为对未来毫无规划,也因为对大学里的各种修真课程如饥似渴,所以,他把能修的课全部选了! 是的,全部!包括那个基本上没人会学的古地球史! 在星际联邦统治的修真时代,上大学根本不要钱, 联邦反而会根据修满的学分赠送学生信用点。 正常大学毕业赠送的点数很少,多学一门专业课的点数就很可观了。很多热衷社交又不想工作的未来人,就会选择去大学读书。原本就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生活大礼包,吃穿住行全部由联邦供给,读书还有额外的点数领,还有同学可以泡这样的生活简直美滋滋! 所以,在未来时代,顺利毕业的大学生并不太多,很多学生能舒舒服服地上个几十上百年的大学。 反正课都已经选完了,谢茂也无所谓。 这些课他都烂熟于心,记忆中的大学也不是白上的。最重要的是,他来散心不打算待很久。 就来吃个饭啊,睡个觉啊,发发呆什么的,时间差不多了,情绪平复了,他就回去。 始料未及的是,谢茂动念刷新了界面,打算去看看课程安排,工作台刷开的界面上方,就在修真大学那个巨大的L0G0底下,用一排不刺目却很显眼的红字标注着提醒:请您尽快完成学费支付。 学费?居然还要交学费? 谢茂震惊地打开支付界面,被那密密麻麻的费用明细惊呆了! 住宿费、置装费、常用综合费、特殊出行费、系(班、团组)费这是生活综合类的。 接下来是一大票的课时费。 是的,这个神奇的大学,它的学费是按课时收费的! 每一门课按照知识质量不同,划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再按照授课教授的职称不同,也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最贵的课程当然是标注为甲甲的课程,一个课时的学费高达6000元,学完一门课通常要20到36个学时,至少花费十二万! 谢茂统计了一下,他选了396门课,就算这其中也有很多丁丁标准的课程,学费也不便宜。 然而,除了课时费、生活综合费之外,最大头的支出,其实是配套学科的教具、实验费。 修真大学中的纯理论课非常少,大部分都是边学边练。会符文,要金石镌刻各种底板、符纸吧?要笔刀、灵材做媒介颜料吧?想学点禁咒啥的,就算老师肯开小灶教你,你也得自己提供材料啊! 这其中还有各种炼药的,炼器的,林林总总,全都是巨款。 谢茂把页面往下一拖,合计金额: 233, 331, 551。 上个大学二亿三!你们怎么不去抢? ! 他试探地点了下支付。 支付成功。 居然支付成功了? ! 谢茂记得自己在上大学之前,并不是很富有。 他开始有钱、有社会地位,是因为他在修真大学很认真地学习,并且在毕业之后,肯冒着死亡的风险参加星际远行。每次出任务他都能赚到大量的点数,升级速度也很快。 星际联邦的点数是很大的,因为物资丰硕,一个信用点就能买很多东西,很多联邦商店在读取公民身份之后,大部分食材、日用品在购买时金额都会自动归零,这是公民所拥有的福利,与生俱来。 两个亿的数字,在谢茂毕业之后能拿得出来,上学时应该属于一笔巨款。 他怀疑是不是点数贬值了? 然而,下面的课时费、实验费很贵,上面的置装费之类的,价值都很正常。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支付的好像不是信用点。 而是人民币? 这让谢茂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混乱。 他先检查了时间轴,发现自己确实处于虚假未来的时间线上。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带来新古时代的修为。他目前的状态,像是魂穿进了修真大学的谢茂身体里。 不管是在新古时代还是在虫族统治的未来时代,谢茂一旦拨动时间轴穿越,他本身就会取代原时间线上的自己比如他在虫族时代蓝条被清空,回到新古时代之后,修炼了两年的修为也随之消失了。又比如他穿越到谢朝去拿定情信物,谢朝没有天衡,他依然带去了能够飞檐走壁的修为,顺利潜入守卫森严的住云台。 唯一的例外,就是在被证明是虚假不存在的记忆未来世界里。 他穿越到这个假世界里,就会直接进入这个谢茂的身体,无法对这个身体产生任何影响。 既然是记忆里假的世界,为什么会出现人民币支付大学学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它还带自动修正的啵? ! 谢茂关上灵能工作台,打开看上去阳光普照、窗外绿树鸟鸣的窗户。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符文窗。符文窗能够借景,把喜欢的美景纳入自己的窗户,人类只要打开窗,心爱的美景触手可及这不是假的,而是一种空间折射原理,通过修真手段实现。 掀开那扇借景的窗户之后,窗外的一切依然震惊了谢茂。 太阳像是一枚燃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赤霞,垂头丧气地坠在天边。 它已经不怎么亮了。 谢茂所在的高塔足有数千米高,开窗就有一种剧烈的寒意与氧气瞬间稀薄的不适。 城市里到处都是这样高得可怕的尖塔,天幕仿佛被撕裂,云层撞击时裂开一道道电光,被高塔中藏着的符文装置所吸纳。 最让谢茂震惊的是,他看见了一个人奴役人的世界。 两个套着翼装的人类奴隶在空中飞翔,他们拉着一辆车, 车内坐着正在看书的另一个人类。 这个世界没有虫族。 然而,有人为主,有人为奴。 就在谢茂对此变故百思不得其解时,一辆人拉的车子倏地跃而上,停留在他的窗口。 嘿,男孩,上车。车窗打开,露出一个中年女子充满了暖昧的笑脸,她似乎对谢茂很感兴趣,我可以替你支付这个月的房租。 谢茂早就习惯被各种各样的人类觊觎了。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错在我长得太好。 他习惯地套消息:你可以替我交学费吗? 中年女子脸色瞬间耷拉下来,骂了一句:沙雕! 车窗子砰地落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茂这才发现,原来不少翼装人奴拉着的车辆都会在打开窗户的高塔前停下,对话几句之后,要么车里的人进屋,要么屋里的人从窗户上车。大型口口交易市场吗? 谢茂看了一会儿,他的房间太高了,到这里来的车子很少,下面二三十层倒是生意火爆。 他关上窗户,满头雾水。 回到工作台前查了查谢茂名下的信息,很正常的公民信息,没有贷款没有欠债,在中央区有一栋独立产业的住宅,这套房子则是他通过政府网站租下来的,也没有查询到欠租信息。 想起刚才那位中年女嫖客的愤怒表情,谢茂顺手查了一下自己的房租信息。 艾利斯尖塔公寓F区507127室,租用面积63m2,每周租金233元。 房租每月不到一千块。 正常选课的大学学费,一学期起码也要上百万。难怪女嫖客爆粗走人。 想起自己刚才眼也不眨地交了两个亿的学费,谢茂对这个混搭魔幻的世界充满了困惑。 这里明明是他记忆里生造的虚假世界,修真大学,修真科技,大体上和他记忆里的星际联邦没什么差别,然而,星际联邦对公民的照顾无微不至,尽管未来修口口的人类也会在星际中巡游,可他们更类似于古代人类心目中的神明去原始星球帮助智慧物种进化,替他们的成长保驾护航,管理他们却也保护他们,尽管这种来自强权的管理保护不尊重对方的意志,可星际联邦的人类并不邪恶。 至少,在联邦统治之下,不允许出现人类公然奴役另一个智慧种族的情况。 未来的人类用修真技术解决一切问题,他们绝不可能用人类去拉车!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最重要的是,谢茂肯定地记得,他拨动的是去虫族未来的时间轴,为什么会来了修真未来? 这两个世界开始交融了么? 第573章 两界共主(87) 谢茂一度认为自己记忆中拥有修真大学的未来是虚构的,此次的经历告诉他,真相未必如此。 这个世界有着极度的特殊性。单从谢茂穿越进来无法改变本世界谢茂的常态就可见一斑。似乎这个世界有着很强大的自我保护功能,哪怕拥有着时间轴的谢茂也无法轻易对本世界做出修改。 可是,这个似乎不会被改变的世界,发生改变了。 谢茂通过工作台查询了这个世界的许多详细情报。和虫族统治人类时全面禁史的方针不同,这个依然被人类统治的世界对正常公民公开了所有的史料这其中难免有被 书写过的痕迹,至少它是存在且可供查阅的参考。 谢茂看见了一个完全混搭的历史记载,他记忆中属于虚构那一部分情节依然是存在的,比如人类走向修真时代,人类摒弃门户之见,建立了修真大学。所不同的是细节:带领人类走向修真时代的祖师爷成了常祖和容祖常燕飞和容舜。修真大学在修真时代来临之前就已经被建立。 最重要的是,修真大学成了修口口的第一大宗派。 这是个一家独大的故事。 在进入修真时代的前期,还有无数世家豪门可与修真大学分庭抗礼,随着时光的流逝,修真大学越来越强悍,别的世家越来越没落这几乎是注定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人类中存在的修真天才是根据人群分布的,人口基数越大,出天才的几率越高。 原有的世家豪门倚靠着知识垄断才将各种修真资源强行留在了家中,然而倚靠血缘关系选口口的二代弟子,远不如公开招生普选天下英才出天才的几率高。 一个家族每年适龄的孩子可能只有几十个,连上旁支,能有上百个适龄孩子的家族都是极其显赫庞大的豪门世家。修真大学呢?从全天下招来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多不胜数。 世家豪门从一百个人里选出优秀的孩子,和从几千个几万个,后期甚至变成几百万个孩子里挑选里边最顶尖的孩子进行比较PK,谁胜谁败几乎没有悬念。 修真大学成了修真世家里唯一的豪门,天下第一大派。 它最终扫清天下豪门世家、强势登顶的时代,被史学家称之为天下无派,宣告了群雄的终结。 谢茂将史书翻来覆去地查,容舜,常燕飞,花锦天,刘奕,甚至刘奕的傀儡,都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谢茂目前是没机会见了,据说这几位都已登真成仙,去了上界。 目前留下统治世间的,是常家、容家、花家、刘家、杨家和陶家的后人。 谢茂没能找到任何与自己相关的记载。 没有谢茂,没有石一飞。连宿贞也仅有寥寥几笔,只说她是容祖的母亲,被尊称为圣母。 谢茂想了很久,他带上个人信息终端,准备出门。 和他记忆中的未来不同,这个世界的人类活得并不宽裕,至少联邦配给公民的福利,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很少能享受得到。谢茂居住的尖塔楼就是政府统一修建的公租房,以比较低廉的价格出租给本国居民,条件自然完全不能和谢茂记忆中的未来相比。 出门就是全封闭的走廊,在这么高的尖塔楼上,如果不把门窗封闭好,会降低制氧机的效能。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空气清洁剂的味道,谢茂还有心思琢磨了一下镌刻在门廊墙壁上的五行绘阵,近千层的高楼自然不可能再坐电梯,谢茂在回字形走廊里寻找了片刻,找到了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是一个短距离空间传送阵。 谢茂很容易就分辩出这个传送阵的结构,用个人终端刷了一下门禁,面前就出现一个虚拟面板。 [请选择您想去的楼层? ] 有一个输入框,另外还有几个按钮,分别是底层,顶层,管理层。 谢茂点了底层。 不拥挤电梯,一秒下楼。 谢茂走出传送阵的小屋子,底层挑高的大堂看着很宽敞,也有些陈旧,所有人都看上去行色匆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因事先已经查询过路线,谢茂在大堂里找了一会儿,找到出租车的停靠点,刷个人终端付钱之后,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激活了门锁,他上了车。再次确认目的地之后,出租车浮空七米进入规划车道,开始急速飞行。 这种车子当然是不烧汽油的,完全依靠小型符阵作动力运行。 出租车本身还算宽敞,不过,它是按里程和人数收费的,单人租辆车便宜, 双人租辆车就得花费两倍的价钱,原因也很简单以前烧燃油的时候,一人也是跑,两人也是跑,现在咱们用符阵动力了,多一个人多消耗很多力量呢!当然得加钱! 你要非觉得不爽吃了亏,也可以两人分别坐两辆车。这个时代车子不值钱,符阵能源才值钱。 谢茂坐在车上依然察看这个世界的各种情报,他有通过新闻收集情报的习惯,这会儿就在听本地新闻。偶尔他也会通过车窗往外多看一眼。 很快他就离开了城市的范围,高耸入云的尖塔建筑渐渐地少了,最终彻底不见。 出租车在出城之后再次加速,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谢茂就到了故杭市的地界。 循着记忆中的地址往岳王庙找,让谢茂惊讶的是,整个栖霞岭都平了,西湖也消失了,大地上只剩下一片郁郁葱葱的荒草。 岳王庙居然消失了?这让谢茂始料不及。 须知道,在虫族统治的未来时代,岳王庙也孤独残破地存在着,并没有消失。 反倒是被人类统治的修口口,由常、容、花、刘几家后人共治的时代,整个岳王庙都消失了?西湖都被填平了,你们真是好大的气魄啊! 谢茂找到岳鄂王墓的旧址,地下已经没有了岳王和岳世子的尸骨。 沉默片刻之后,谢茂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点了三根心香。 往日他不知道自己的圣人身份,在岳王庙前曾跪拜祭祀,如今就不能再行大礼了。 心香刚刚点燃,一个四五岁的矮胖小娃从地底下钻了出来,见了谢茂挺惊异:你是什么人呐?现在已经没有人拜野神了。不要乱点香,你要害死神哦! 尽管这小胖娃穿得破破烂烂相当质朴,谢茂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这片土地新生的土地神。 那么,这片土地的旧土地神呢?谢茂拿出行军饭盒,里面敲了凤凰蛋的那种,小土地神立马流着口水钻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谢茂。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谢茂把饭盒递给他。 小土地神一边吧唧吧唧扒饭吃,第一口就咬破了珍贵的凤凰蛋,瞬间就长大了两岁。 就是你们人类搞的杀神行动啊。说我们都是山精野怪,根本就不是神。只有你们自己才是神。我跟你说哦,我没有吃你的香火,也没有接受祭祀,你不能说我妄受信仰。小土地神很快就舔完了一盒饭,吃得饱饱的,打了个嗝儿,终于开始心怀忐忑,你不会钓鱼执法吧? 岳王呢?谢茂问。 他原本是想来找岳王打听原因的。在他的未来记忆里,岳王父子都存在且很能打。 哪晓得杭市变成了这个模样,一片昏野,遍地荒草。 我不知道啊,我才觉醒不久,你看我还是个小宝宝。小土地神指了指自己的模样,不过,据我所知,他如果特别强大,可能是被抓去关在囚灵塔里,要不然就已经死了吧。 囚灵塔在什么地方?谢茂问。 不知道。小土地神摇头。 谢茂给他掏出一沓行军饭盒,他立刻眉开眼笑,将那垒着足有二十个的饭盒抱住,告诉谢茂:我听说在大学城的地底下。我不能带你去,我们现在要低调,要不然会被杀掉。 谢茂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嗯,你去吧。 土地神通常都是某地高功大德义士,因德行荫庇乡里,借此封神。也或许是土地供养生民,一地民众生于斯,长于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用土地中生养的物资滋养了自己与后代,对土地具有感恩崇拜之情,因此山水生灵。 这个小土地神之所以会重新觉醒长大,是因为他所在的那片土地上曾有过太多依恋和祝福。 哪怕这里已经成了一片荒地,它曾经哺育过的生灵依然留下了浓厚的恋慕与爱戴。别的地方呢?只怕大规模的灭神行动之后,大地上的山神、地神、水神都要消失一大半吧。 谢茂不明白灭神行动的意义是什么。修士与信仰是共存的,无道无德,何以登真? ※ 衣飞石很明确地感觉到了异样。 因为,谢茂在一瞬间脸色苍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跪在地上。 先生? !衣飞石即刻上前扶住谢茂,这时候什么事情也顾不上了,一只手轻轻按住谢茂的命门处,缓缓将温柔的修元注入,希望能稳定住谢茂剧烈跃动的魂魄。 他知道谢茂必然是穿越了。 只是,不知道谢茂去了哪里?他不去想谢茂为什么要穿越,理由是明摆着的。 谢茂捂住剧烈疼痛的脑袋,那一丝痛楚却无法缓解。似乎是在灵台深处,在紫府之内,又仿佛是在更虚无缥缈的地方。痛苦就像是刀刺针扎,来来回回一刻不停地磋磨。 他有些脱力,全靠衣飞石度入的修元缓解这源源不绝地痛苦。 我去了未来,刘奕要杀我。谢茂痛苦地揉着眉心与太阳穴,等等! 你干嘛? 他死死拉住了衣飞石。 衣飞石目无表情:我去杀了他。 第574章 两界共主(88) 我头疼得厉害。 谢茂很少神衣飞石撒娇,肯说身体不适就是示弱了。 衣飞石有些两难,到底还是舍不得丢下谢茂,只得回来抱住他,二人在床上坐下。 折腾过的床铺上还是一团狼藉,衣飞石将被褥掀开露出干净的地方,顺手斜了两个软枕拍好。 让谢茂舒服地靠着床头之后,衣飞石两手掌心酝酿着温热的修元,在谢茂太阳穴上轻缓地抚摩,试图减缓痛苦。然而,他知道这没有用:这样不行。先生,您稍忍耐片刻,我去 在刘奕的问题上,谢茂没有必要撒谎。 诚然徒弟是很重要,传承也很重要,可什么都没有谢茂重要。 他自己往君上茶杯里放了一枚九转迷心种子就得准备好被处死,多和君上顶嘴一句就自认须受重罚,门下弟子居然敢公然弑上,这等逆徒不即刻清理门户等着翻天呢? 最重要的是,刘奕目前所修习的《大阴阳术》贯彻古今。 这种特殊的鬼道修法有一点很特殊,那就是只要杀了目前还未成长起来的刘奕,未来刘奕所携有的威能也会一起消失。换句话说,只要杀了刘奕,谢茂目前的痛苦不适都会瞬间消失。 这是衣飞石为了统御鬼道故意设下的玄妙后手,只有他和君上知道其中的门道。 最初衣飞石和君上一起研究这个一键搞死的后门,其目的倒不是为了御下。衣飞石在鬼府的统治很稳固,君上曾有援手九幽之天恩,幽冥之地对君上更是崇敬无比主要是相比普通修士,鬼修多半持心艰难,修为越高执念越深,一旦疯起来遗患无穷,能从源头解决就轻松多了。 谢茂没有这部分记忆,他就不明白衣飞石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杀刘奕。 我现在头很疼,你不管我,先去杀徒弟? 你先不要生气。我还没有想明白未来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应该别有内情。 谢茂敲了自己脑袋好几下,根本不能缓解那股痛楚,反倒是衣飞石暖烘烘的修元揉得他松快了不少,他干脆一头扎进衣飞石怀里,枕着衣飞石的腿上,让衣飞石给他慢慢揉。 相比起坚韧耐性的衣飞石,谢茂对痛觉的忍耐力真的很低。 他躺下之后,胡乱抱住衣飞石一条腿,不住地暗示:快摸快摸,难受死了,疼,再不给我解决一下我要爆炸了,马上炸了,炸了,炸了哎哟!真的好疼 凭着二人的默契,谢茂不必真哼哼就把衣飞石弄得心慌意乱。 他守在谢茂身边不断地揉捏谢茂头顶的穴位,将修元源源不断地度入,根本没空去想杀徒弟的事。 所幸这种安抚终究还是起了效果,谢茂紫府深处的尖锐痛楚一点点地开始平缓。 我遇见了一件怪事 痛苦的减轻使得谢茂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把自己的穿越经历告诉衣飞石。 谢茂主要提及的是自己穿越到虚构记忆中的未来世界,不解于两个世界开始交融的困惑。 至于在未来被刘奕追杀的原因,那都是次要的。 见多了长歪的小孩,谢茂对漫长岁月中散迭的人性没有任何情绪。 说到底,养孩子这件事就像抽卡游戏,有些是神卡,有些是普卡,还有些是垃圾卡。不管是氪是肝,玩家只能提升抽到神卡的几率,不可能张张都是神卡。 所以,孩子么,养得好了固然好,养坏了也很正常。 人总不能和人性决斗。 那段记忆的世界真的不存在吗?谢茂问。 他是常识被阉割过的圣人,衣飞石是货真价实的圣人,遇到不懂困惑之处,当然找衣飞石解惑。 这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谢茂对衣飞石没有一丝半毫的提防之心,衣飞石说什么,他就信任什么。 在谢茂想来,小衣的性子很干脆,不能说的话,宁可咬牙硬扛着也不会说,但绝对不会撒谎骗他。 衣飞石依然用手心摩挲着谢茂的头顶。 先生是真的疼坏了。他能摸到谢茂发根处细微的冷汗,看着谢茂逐渐舒展开的眉目,他焦躁揪痛的心才随之镇定了下来。这时候他才能思考谢茂的问题。 这也未必。 我认识您的时候,您已经在诸世界流浪一段时间了。 您有时间轴,有瀚海星河舟,可以在时间罅隙里随意来去也或许在您出生之前,您曾经在记忆中那个有修真大学、全民修真的世界生活过。 衣飞石再次陷入了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情绪中。 君上对衣飞石的信任,建立在君上对衣飞石的绝对掌控之下。 高高在上的君上,执掌一切的君上,将衣飞石从出生到成长的每一条轨迹都看得透透的。 君上了解衣飞石的脾性习惯,也有足够的力量去掌握控制衣飞石。这种建立在绝对的实力和了解之下的信任,不能说它不珍贵,它同样珍贵,可这样的信任是相当理智且可控的。 换句话说,就算衣飞石辜负了君上的信任,君上也有绝对的能力承担被辜负的后果。 谢茂目前的状态和君上可谓天差地别。 面对着一个紧接着一个轰然出现在生命中的谜团,谢茂很难说没有迷茫和困惑。 事实上谢茂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烈的人,自从到了新古时代之后,他所经历的一切就似脱僵的野马,横冲直撞乱七八糟,完全失去了边际。每当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时,现实就会给他巨大的一个惊吓,他就发现自己曾经认为正确的一切都被推翻了 在新古时代发生的一切面前,谢茂处于绝对的弱势。 他失去了记忆,封印了能力,对真相一无所知。 面对这样全然摸不着头脑、谜团重重的未来,谢茂不焦虑么?不困惑么? 在各种不解和困惑面前,谢茂积攒了很多负面情绪,只是都被他习惯性地强硬镇压下来。 谢朝重生几次的经历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掌握大局,如果他被人看出自己的软弱,如果他失去了主动权,那么,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皇位和尊严,还有自己的命。 帝王心术玩弄了几辈子,谢茂面对如今的局面原本不该如此轻信。 然而,他从未怀疑过衣飞石。 不管衣飞石对他说了什么,他都是信任的。 他目前所了解的一切,在未来的经历,大部分都来自于衣飞石和铠铠的描述。 衣飞石说他是君上,衣飞石说自己是他的一件衣裳,衣飞石说对不起暗算君上是为了君上好衣飞石说什么,谢茂全盘接受,没有一个字质疑。 他从来没有想过,万一小衣是骗我的呢? 万在那个我不知晓的未来,小衣不是我的自己人,反而是我的仇人呢? 万一小衣处心积虑接近我,正是打算在小世界里杀死我呢? 总有人觉得信任自己的伴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爱你的伴侣,你怎么可以不信任他?信任是底线!不信就是渣,就是不配爱人。 事实却是,从西施开始,美人计就不曾断绝过。 信任的基础是了解,面对记忆大段缺失的过去,怀疑、求证、信任,这才是一个人最正常的反应。何况,谢茂不仅仅是普通人,他原本是疑心多谋的帝王。 偏偏这一切最正常、最基础的赖以自保的揣测与质疑,从未有一念在谢茂心内滋生。 他从来没想过衣飞石会处心积虑地伤害自己。 往日谢茂装着大尾巴狼、胸有成竹地对未来挥斥方遒时,衣飞石很难体会到这一点。 一直到现在,谢茂在未来世界吃了亏,捂着脑袋痛苦地倒在他怀里哼哼, 依然用完全信任的态度理所当然地询问他的意见衣飞石才突然意识到,目前的先生处于绝对的弱势。 如果他心怀恶意想要欺瞒谋害谢茂,谢茂对他如此不设防备,简直不可能幸免。 在谢朝时,襄国公用命去爱皇帝,如今的谢茂又何尝不是在用命爱着衣飞石?这个认知让衣飞石的心变得非常柔软,他忍不住低头亲吻谢茂的额头,柔声问,舒服些了么? 为什么那么居高临下地去亲吻先生? 你腿上躺着先生那么好看的爱人,他还很委屈地靠着你,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你不去亲啊? 谢茂对此深为满意,每次示弱一点, 小衣的反应都很可爱。 看看看,都会用这种王子亲吻睡美人的姿势亲我了以前可不会有这等好事。可惜脑袋还有点疼,不然,嘿嘿嘿。 照你的说法,那个世界可能不是假的,而是我在出生之前的经历? 谢茂琢磨了一下,这样一来, 我的身世之谜就能说得通了。 他指的是君上的亲妈被指责背夫偷汉的事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被虫血改造身体的时代,谢茂一出生就没有任何虫族基因,被父亲视为野种,他的母亲也因此受尽责难。如果他的神通修为根本就不是今生所修,而是宿世裏挟而来,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他自己的基因就是最完美的,任何虫族基因都无法在他体内留下痕迹。 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吗?被衣飞石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谢茂心中生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如果我能去那个世界看看,大致能确定真假。衣飞石说。 你如今神魂太虚弱了。谢茂在他腿上微微侧身,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胳膊很习惯地搭在衣飞石的膝盖上,轻轻地抚摩,那个世界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了。我觉得是两个世界在交融不过,我去查了史料,没有你和我的记载。难道我们又意外穿越了? 衣飞石解释说:您是圣人。圣人今在永在,存于诸天诸世界中。 怕谢茂无法理解,他举了个例子,就比如我觉醒在未来, 这个时代原本不应该有我。但是因为轮回池贯彻古今,远古时候的山精妖魅也会听闻我的圣号,接受轮回池的福荫。但是,如果我不曾真的前往远古时候,就不会有我的事迹流传下来,仅有圣号。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真正地经历,真正地从今年活到几千年之后,猛然穿越过去,未来也不会有我的相关记录?谢茂问。 衣飞石点点头,说:是。只有圣人才能如此。 我去的未来,是没有你和我参与的未来。是这个意思吧? 谢茂问。 衣飞石明白他的意思,柔声安慰道: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您在未来看见了什么,至少那不是被虫族统治的世界了吧?距离我们回来也不过才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只要我们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越长,影响的未来越多,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谢茂手指头开始在衣飞石的膝盖上轻轻地敲击,这是他作重大决定时才会有的小习惯。 所不同的是,从前他都是默默敲自己,今天改敲衣飞石了。 刘奕说,谢茂沉默片刻, 强调了时态,未来的刘奕说,我杀了你。 衣飞石平静的情绪有了一瞬的口口,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必然是我做错了什么。 先生不必为此烦扰,我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以后会谨言慎行尽量不行差踏错他俯身贴着谢茂的脸,亲昵地说,先生如今这么喜欢我,我活下来的机会很大的。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绝不肯松口,答应和谢茂一起想办法阻止君上的降临。 谢茂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贴着他,双目紧盯。 衣飞石有些紧张,他是真的害怕谢茂又犯病。 刚才为了让谢茂停下那道巨沟,他不惜对谢茂用了心机,故意刺痛了谢茂,才使谢茂清醒下来巨沟再往前面跑,就要穿城过村了。 衣飞石了解谢茂,谢茂不会伤害无辜,君上可不一定! 暴君之名绝非妄言,君上屠城也非孤例。 哪晓得谢茂盯了他许久,突然伸手替他揉了揉,说:对不起。 衣飞石脊背上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发软,脸颊倏地绯红一片。 打个巴掌揉一揉是设错,可谢茂从前虐待的地方有点不方便啊。衣飞石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道歉还是调戏了,他有些难耐地吸了吸气,率先向谢茂赔罪:我错了先生,以后我不 他是故意向谢茂递那条皮带。 他和谢茂都心知肚明。 不同的是,衣飞石不确定怒火中的谢茂接了皮带会是什么反应。 谢茂可能在他的刺激下清醒了,也可能会被激怒,真的狠狠再给他一顿。 不管谢茂会作出哪一种反应,衣飞石的目的都是把那条轰隆隆撕开大地的巨沟停下。 臣下这么刺激君上,当然是不恭顺的。 如今谢茂非但没有恼羞成怒,没有责怪衣飞石故意掏从前的旧伤疤,反而低头虚心地向他道歉,衣飞石自认承受不起。那日所受的一切惩戒,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但凡他对谢茂顾惜一丁点儿,没有夺去谢茂的感情,谢茂都不会那么对他。 我以后不这样了,再也不了。衣飞石伸手抱住谢茂。 尽管他的反应不算很激烈,谢茂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情绪中的惭愧与后悔。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他不恭顺的衣飞石很可能会自责,这就不大好了。 谢茂提这件事的用意并非问罪,自然不能再继续了。 他故意捏住衣飞石的肩膀,低笑道:我还是给你陪个罪吧。 对不起啊,怎么办呢?我给你揉揉 衣飞石冷不丁地就被他扯开了睡袍,随后被强行赔罪两小时。 第575章 两界共主(89) 次日,谢茂按照原本的计划,带着杨昭和弟子们前往沙地,一边授课一边亲自动手清理砂土。 他主要目的是培养杨昭这个讲师,期望以后杨昭能胜任修真大学的种植系主任,其他几个徒弟都是顺带的,有兴趣就听一听,学一学,没兴趣就当出来旅游。术业有专攻,就算天才如衣飞石对种植系也不算精通呢,其余弟子就更不能强求了。 凡人专修一道,能臻于化境,就有了登真成仙的依凭。非要贪多杂学,多半要陨于漫漫仙途中。 上午各种本地的合作方和随员都已经离开了,营地里只剩下自己人。 这使得谢茂的沙漠讲堂实地配置非常高端,谢茂先在地上放了一颗摇曳清辉树种子,衣飞石默契地借力催熟,摇曳清辉树瞬间拔地而起,养出一片绿荫,使得四野空旷的沙地里并非再无依凭。 随后谢茂搭起多人版星际行军帐篷,一间设施齐全的小屋子瞬间出现。 再把各种文具教具往帐篷里一扔,讲堂齐活。外面就是试验地。 相比起种地,徒弟们还是对他手里层出不穷的玩意儿更感兴趣。 花锦天在行军帐篷前转了几遍,又敲又摸,对这种随身携带的小房子相当惊艳。师父是给了他一个储物空间,可也不能把房子从地基里口口塞进去,用的时候再搬出来啊! 陶亭则在教室里看各种神奇的教具。他是傀儡世家出身,对制作精巧的小东西充满了好奇,恨不得拆开来看看其中到底是怎么个原理当然,这是谢茂的东西,他多看两眼可以,都不怎么敢伸手碰。 常燕飞是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这货沉浸在拜师成功的兴奋中,一只手里捧着茶壶,一只手里撑着伞,跟马仔一样跟着谢茂屁颠屁颠的,谢茂正在和杨昭介绍情况,简单说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他就跟着时不时捧哏,那叫一个会接梗,要不是口音不对,杨昭都以为他是津市来的。 刘奕则和铠铠在一起玩儿,两人带着傀儡,在沙地里玩沙子。 这三个小孩玩沙子是修真版本,铠铠以灵力控沙成型,筑起一座座云上宫殿,刘奕修行日浅,没有那么多力量可以用,但是他修炼的是大阴阳术,能够沟通鬼神,招了不少沙漠上的孤魂野鬼来帮自己堆沙子,傀儡就在一边拍手傻乐,给两人加油助威。 傀儡并不知道铠铠和刘奕在暗中较劲,铠铠筑起漂亮的大宫殿时,他也跟着啪啪拍手表示欢呼。 被刘奕不大高兴地看了一眼。 于是傀儡就明白了。 下次铠铠再筑起大宫殿时,他鬼鬼祟祟地走过去,假装欢呼,想把铠铠的宫殿踩塌。 两个开智不到一年的小鬼,哪里比得上活了千万年的附灵铠铠?傀儡原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不小心踩坏,哪晓得一脚跺下来,差点把自己的小腿骨折了。 铠铠抱着手嘲讽地看着他,说:你个小木头,这么小就坏了心肝儿! 刘奕把傀儡拉回来,护在身后。 铠铠岂会善罢甘休,非要把傀儡捉出来,摁在地上打了两下屁股。 傀儡没有痛觉,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 铠铠气得跳脚:他使坏都是你教的!爬起来就追着刘奕打,同样试图体罚刘奕的屁股。 刘奕平时都不爱跟凡人打交道,跟铠铠玩儿也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可要他乖乖挨捶,那绝不可能。在他心目中,能够捶他的只有爸爸妈妈和老师。 一个要揍,一个不肯被揍,两人很快就追逐厮打了起来,闹得沙地上一片狼藉 衣飞石站在远处,看着刘奕被铠铠追逐的身影,神色有些复杂。 刘奕在后世不叫刘奕,叫刘叙恩,也就是鬼府中失踪的刘大判,小仙口中的刘帝君。 刘叙恩是衣飞石非常看重的心腹弟子,出生却远不如旁人那么光明正大。他原本是鬼府里一缕不肯轮回的游魂,因心怀怨愤,日日指天喝骂。搁你家里有个天天骂街的神经病也受不了吧?便有鬼将捉住刘叙恩,再三劝说不听,许诺多给福慧资粮下辈子投个好胎不听,上窜下跳要报仇。 问题是他的仇人早就死了几百年了,轮回好几世了,他自己也知道,还跑去仇人的现世看了一眼,发现仇家变成了一个天真浪漫还挺善良的小女子,报仇也下不去手啊?可心里还是很气,就跑去鬼府骂娘骂天,反正我没有报仇,我很气,我就要哔哔! 把当时负责地府庶务的死源帝君都气笑了,尼玛个大奇葩!你要是有冤无处伸跑来骂街就算了,仇家都找到了,你自己下不去手,怪我咯? 好说歹说不管用,刘叙恩就是要骂街。死源帝君将他判入地狱,受拔舌之刑,先判了一天。 一天之后放出来,还是不管用,人家继续骂街。 死源帝君又判了五天。 最后刘叙思被判了二十年,放出来了依然一刻不停地骂街。 衣飞石查过刘叙恩的生死簿,他这人命是很苦的,生于离乱之世,爸爸是个离国逃难的大帅哥,被颜值不大高的妈妈捡回家,注册结婚之后,爸爸获得了和平国度的公民身份,很快就消失了。他的妈妈也是个奇葩,天天去捡逃难的难民帅哥,后来被移民署当蛇头判了刑。 刘叙恩出生之后没有经过登记,父走母囚之后,就开始在街面上流浪,很艰难地长大。 后来他开始混街头社团,眼看着有了小弟、有了生意虽然是不怎么合法也不光彩的生意人生稍微有了一点起色,结果被自己的好兄弟背后捅刀,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伙大部分死在械斗之中,他自己则被栽赃贩毒,判了五十年重刑。 他这个好兄弟兀自不肯放过他,没能让他死于国法,就开始买通监狱里的看守和犯人,试图让他意外身亡。刘叙恩此后十多年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随时准备应对冷箭暗杀,被监狱看守霸凌欺辱,在监狱内的各种势力中辗转求存 等他做足五十年牢出狱时,已经是个快八十岁的老头儿,仇家早就度过了风光的一生,寿终正寝。 刘叙恩新死之时怨气虽大却没有什么能力,追杀不了刚轮回的仇家。等他修炼了几百年变成个大鬼之后,仇家已经轮回了好几世,早就不复旧时模样。 刘叙恩怨气虽大,却对轮回后的仇家下不了手,这也是鬼府啧啧称奇的原因:怨鬼大多数脑子都不清醒,看见仇家就想啃,哪怕是看见跟仇家相似的无辜人都会忍不住想下手,这个只会骂街的大奇葩居然还有理智? 衣飞石亲自去见了刘叙恩,问他你如此念念不忘,不能过去,恨的是仇家,还是自己? 刘叙恩絮絮骂天正骂了个间歇,正蹲在地上休息,闻言如被雷击。 他确实很恨仇家,可是,内心深处,他责怪的一直都是自己。 如果他没有轻信,没有踏入陷阱,甚至开始就没有带着那帮兄弟去搞什么社团生意,那么,那群年轻人根本就不会死在械斗中。他们和自己不一样,有很多都有家庭父母,因为叛逆、刺激或是贫穷才出来混社会。 刘叙恩心中一直背负着很沉重的罪,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并未理解自己的痛苦从何而来。 衣飞石将刘叙恩斩去前尘,送他入了轮回。 没多久,谢茂就把轮回后的刘叙恩送到了衣飞石面前,让他收归门下,传以道统。 刘叙恩有一种很适合鬼道修行的特质,那就是他不会因执念失去理智。这种清醒在修炼鬼道时简直等同于开挂。须知道鬼修最可怕的弱点,就是执念。 衣飞石私底下其实不怎么想收刘叙恩为徒。 刘叙思做人不错,做徒弟也行,可是,做他的徒弟并不合适。 他是君上的侍臣,负责替君上处理庶务、打理治下。在他的位置上,心慈手软是个贬义词。刘叙恩这种对仇家下不了手、只会责怪自己的脾气,做人是好人,做事却是坏事。 只是君上已经把人带来了,衣飞石也不能说我不要,这才养在身边,打算慢慢地教。 后来果然出了事 衣飞石隐约记得刘叙恩的尸身被送回来的画面。 他有些恍惚。 死了吗? 可是,下界之前,明明把玉翡剑留给刘叙恩,让他在遭遇大变故时唤醒自己? 衣飞石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也出现了问题!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当他的目光落在谢茂身上时,情绪不知不觉地趋于平静。 刚刚才兴起的惊觉和念头,都在刹那间被遗忘了。他的意识自动回避了刘叙恩相关的一切,两种不同记忆间产生的冲突便消失了。 ※ 谢茂带着杨昭在沙地里待了半个月,遇上杨昭这么一个同道中人,分享教程不亦乐乎! 短短半个月时间,原本的沙漠就已经生出小片绿植,这地方灵气非常浓厚,对杨昭这种粹道灵修而言,简直就是修炼种地的绝妙之地。 谢茂在冒着绿茵的地上巡察,和杨昭说:以后这里做一个粹道的灵修教室吧,单给你的师门弟子用。 谢茂建立的修真大学面对全天下招生,各种功法秘籍不藏私随便学。 杨昭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的。谢茂不需要他的传承秘本,照样可以在修真大学里公开灵修的秘传。若想阻止谢茂公开他阻止不了。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顺势合流。谢茂原本想聘他做种植系讲师,他干脆申请把灵修课也一起教了,遇到可心的苗子,好好培养亲近,不是照样跟自家亲近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这不,马上就给杨昭投诚福利了。 这是准许杨昭在修真大学之外开辟小课堂,专门带比较有天分和亲近的弟子。 也可以理解批准了杨教授的研究生招生资格。 给了福利之后,谢茂又给差事:我在国内联络了一个水土流失治理项目,您这边有空,带着家里弟子们去看一看,配合一下。来毛里塔尼亚是因为这里灵气浓厚,适合杨昭修行学习,等技术成熟之后打算惠泽天下,谢茂第一个考虑的依然是华夏。 华夏目前的环境并不好,水土流失、污染严重,前者政府一直在大力治理,每年都会投入巨额资金,钱砸出来的效果并不差,沙地治理颇见成效。后者则是太子掌权之后开始重点清理。然而,污染这个东西,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强权之下依然力不从心。 谢茂提这件事也是顺手为之,让杨昭带着弟子们去练练手,环境状况也能改善,何乐而不为? 要知道粹道灵修可谓是世间瑰宝,他们汲取灵气之后,自身炼化,再反哺天地,整个就是一个大功率的灵能过滤器,治理环境恶化的大杀器。 从前粹道灵修极其稀少,主要是因为修法有缺憾,难以形成完整的修行阶梯。 现在谢茂不止教了杨昭如何种田,还给了一整套灵修解决方案,只要杨昭教得卖力,今后数十年,粹道灵修的数量绝对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杨昭已经把家里各种师兄师弟一堆师侄的名单交给了常燕飞,容舜在京负责给办签证,他要把整个师门都搬到非洲来,先学种田。 这没问题呀。刚好去练练手嘛。杨昭这几天每天都是红光满面,看上去气色极好。 他如今走了大气运,当然喜气洋洋,洋溢在身边的全都是吉祥欢乐。每天都笑眯眯地,看什么都慈祥和蔼。营地里外人都走光了,他就撸起袖子,亲自给这么一大帮子人天天煮饭,脾气好得不行。 我这几个孩子,你看看有合适的么?谢茂问。 都合适的嘛。 杨昭绝不会说句话拒绝的话。 开玩笑,不是谢主任的徒弟,就是小老大的徒弟!哪个不好? 哪个都必须好! 天资都好,若是肯修粹道,必然是粹道高修。我是很想他们都留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乐不乐意学?修法终究还是要契合自己才是正道。杨昭满眼慈爱地看着正在地里蹲着,研究绿茵灵力走向的花锦天、陶亭等人。 常燕飞对种田没兴趣,这几天也不跟着拍马屁了谢茂嫌他太烦了,当惯了皇帝,习惯了说话没人打扰,常燕飞这种喜欢捧哏的实在不讨好。所以,常燕飞现在歪在教室里打游戏。 我看他们都挺喜欢这儿,恰好我和小衣有事耽搁几天,先让他们在这儿巩固巩固知识点。谢茂强行让徒弟们感兴趣。 杨昭呵呵笑:好的,好的,你和小老大放心,我肯定把孩子们照顾好。 谢茂要去哪儿呢? 他在毛塔有栋小别墅,目前已经扩建成小庄园。 回国之前,他打算和衣飞石一起去度个假。劳逸结合懂不懂? 第576章 两界共主(90) 谢茂对未来经历的一切守口如瓶。 衣飞石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一次,谢茂假装没听懂,衣飞石也就不再问了。 谢茂可以大喇喇地对他说,有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他没法儿说。那一次旁敲侧击就是衣飞石所能主动的极限。先生不肯说,必然有先生的考量,我不能强行问。 二人在毛塔的小庄园里小住了近十天,每天就是吃吃饭,喝喝茶,做点情人间的蜜事。 谢茂很明显是通过这段时间疗伤。不止于他在未来所受的神魂震荡,大约还有些心灵创伤。他每天都会用很长的时间抱住衣飞石,不说话不交流,就那么静静地抱着,仿佛要确认衣飞石的存在。 衣飞石不知内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越发地千依百顺、寸步不离。 所幸谢茂也没有发疯很久,预计的休假时间到了,他就带着几个徒弟回了国。 容舜照例亲自到机场迎接。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得了一个生得白嫩可爱的闺女,别人爱不爱的他管不着,他是真的爱得不行。谢茂和衣飞石上了他的车,黑色内饰的车厢里居然挂着粉粉的玩偶,这典型女儿奴的作派把谢茂都逗笑了:孩子在哪儿? 在家呢。童童生了她身体还行,在医院住了半天就闹着要回家。 容舜简单地说了一句,似乎很努力地想要忍住自己的倾诉欲。 然而,将车开出机场之后,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跟着谢茂和衣飞石感慨起来:生命真是奇妙。苏苏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小鼻子小眼睛小胳膊小腿,这么袖珍,我去抱一下,徐阿姨说,哎呀你怎么把孩子拿着! 他忍不住侧过身,比划了一下自己当时的动作,把孩子拿在手里。 那么小,我抱不住,可不就得拿着 容舜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地讲他的闺女,苏苏拉粑粑了,苏苏吐奶了,苏苏哭,苏苏脾气大 谢茂和衣飞石都默默地听着,谢茂偶尔还会附和一下,安慰他初得女儿的兴奋。 他二人虽然在国外,家里的情况也不是不了解。谢茂隔两天会给徐以方打个电话,徐以方提起容苏苏就生气,这怒气当然不是对着刚出生的小姑娘,而是小姑娘的曾祖父容老爷子。 容老爷子不缺儿子,不缺孙子,更不缺曾孙子。 二房长子容尧帝与宋静珍夫妻早就生了两个儿子,小的那个都上小学了。 可容老爷子非常地希望容舜能有一个儿子,这可是长房嫡系的香火,未来掌祭之人。 尤其是容舜打小养在他和宋老太太身边,感情更加不一样。相比起从小被抱走的石一飞,容老爷子当然希望是由容舜来执掌家业。 当初知道衣飞石跟男人混在一起,容老爷子接受得那么迅速,除了谢茂势大不能强避之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容舜曾提议衣飞石代孕几个孩子,容老爷子在家里还专门强调过,代孕的孩子不安全.这一巴掌弄巧成拙摔在容舜脸上,也得亏容舜知道老爷子对自己没恶意,才设往心里去。 现在衣飞石完全没有代孕孩子的打算,只要容舜能有个儿子,容老爷子就更放心了。 容舜和童画老早就知道肚子里是个小姑娘,也没有瞒着宿贞和徐以方,惟有老宅那边根本没去通知。容舜知道爷爷是什么德性,何必去给自己添堵? 宋老太太倒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坚定拥护者,可惜架不住容老爷子扫兴。 孩子出生之后就给老宅报喜,宋老太太亲自来医院探望并送了礼物,就在京市的容锦时、沈涤尘夫妻,和二房长子容尧帝、宋静珍夫妻,也都跟着携礼探望。大家都是体面人,客客气气其乐融融。 哪晓得到了洗三礼时,容老爷子大驾光临来恶心人了。 现代育儿没有把孩子拎出来放在浴盆里让人围观洗澡的习惯,所谓洗三礼,其实就是亲朋好友前来贺喜送礼的时间。因为重视容舜,连带着也看重儿媳妇和孙子,宿贞暂停了所有工作,专门留在家里主持这项社交活动,徐以方也乐呵呵地在旁帮忙。 有宿贞和徐以方这两尊大神坐镇,谢茂和衣飞石在不在家的,真的是无足轻重。 当天容家所有近枝都盛装出席,连带着宋家、袁家、沈家、褚家等姻亲也来人庆贺,因为生得比较突然,洗三礼又离得太近,许多场面上的客人都赶不及,宿贞已经宣布要给孩子办满月酒,赶不及的可以等着来吃满月。 就在全家都沉浸在新生命诞生的喜悦时,容老爷子挂着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出现了。 背着容舜的时候,他还要叹一口气。他是家里的大家长,孩子抱出来当然得给他看,他噜噜噜噜逗了一会儿孩子,才三天的孩子眼睛才睁开没多久,除了哭就是吃和睡,懂得什么?他也能逗得起劲。 见了容老爷子和孩子的互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血浓于水,再怎么不喜欢,那也是亲曾孙女,多看两眼就能找到血脉的呼唤了。 哪晓得容老爷子逗了一会儿,笑容逐渐消失,说:长得真像阿舜。 可惜,是个女的。 宋老太太脸色瞬间就青了。这老货疯了吗? 可容老爷子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他是真的太爱容舜这个孙子了,才会为容舜感到惋惜。搁了容尧帝、容禹帝试试?生八个女儿他都懒得多说一句话。现在不是男女平等了吗?容氏财团这么大,女儿长大了培养好也能进家族企业任职,自己人总比外人可靠但是,执掌家业的只能是儿子啊! 童画生孩子是顺产且十分顺利,家里给孩子办洗三礼,她身体状祝很好,也没蹲在卧室里坐月子,跟着孩子出来,就在客厅里坐着接受祝福和客人们聊天。那边爷爷抱着女儿,她也含笑看着,容老爷子叫过可惜之后,她呼地站了起来,可惜?可惜你妹! 她是个很懂礼貌的女孩子,为了容舜,她也一直很尊重容舜的长辈。 可是,有些事情能忍,有些事情不能忍。 不等她去抱孩子,容舜已经先一步板着脸把孩子从容老爷子怀里抱回来,说:爷爷,苏苏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很期待也很感谢她的降生,她是我的珍宝。 容老爷子还没说话,也没等着旁边人打圆场,容舜已经抱着孩子气咻咻地走了。 童画眨眨眼。什么情祝?我想发飙的啊,现在小仙子哥哥先发飙了,我要留下来打圆场吗? 于是她就真的留下来打圆场了,抹了抹不存在的泪,去给容老爷子和宋老太太道歉:对不起爷爷奶奶,是我不好,我没给舜哥生个儿子呜呜 宋老太太差点想把容老爷子踹死,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不住安慰她:瞎说呢,这生儿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再者说了,孩子的性别是男人的精子决定的,没生儿子也是阿舜的问题,和你有什么相于?快别哭了,你在月子里呢,哭了伤眼睛 徐以方电话里跟谢茂絮叨:童童这孩子心肝大,半点不记恨,倒是舜哥儿很生气 容舜自己是爹死妈冷淡的环境中长大的,尽管他对父母没有丝毫怨恨之处,现在和宿贞也相处得很好,可他始终有一种补偿的心理。他对女儿异乎寻常的关切和溺爱,来自于他对自身遭遇的同情。 打从童画怀孕开始,容舜就对这个孩子很重视,立志要做一个好爸爸,给孩子一个好的家庭环境。 现在孩子刚出生就受到了性别歧视,他怎么受得了?他的反弹必然很强烈。 所以他这么一反常态地对谢茂和衣飞石跟前叨叨,不停地说自己的女儿,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报复,我就要宠着女儿,我的女儿比什么都宝贵,爷爷不喜欢她怎么了?我喜欢她百倍,给她一百个爷爷应该给的爱。 徐以方早就来电话打了预防针,谢茂和衣飞石都心知肚明,谁也没有笑话或是打断他。 不就是宠孩子么?谢茂想起未来那个哭着对他说,对不起祖师,没守护好你的世界,一剑斩碎虫族母星,随之陨落的苍老妇人,默默地想,论起宠孩子,你们懂个屁,朕才是专业的! 回家之后,谢茂让常燕飞安顿好师弟们,他连徐以方都没去看,直接去了童画处。 他当然是故意的。按照常理,再着急看孩子,也没有把亲妈扔一边的道理。宿贞和徐以方居住的别墅在前,容舜和童画居住的别墅在后,去看孩子要路过前面别墅,先去拜见徐以方完全不耽误事情。 然而,谢茂就这么匆匆忙忙去看孩子了。 路上还给徐以方打电话:妈,我到了,我先去看看苏苏,待会儿来吃饭。 容舜眼底已经透出掩不住的笑意。先生喜欢他的闺女,看重他的闺女,真是太好了。这简直比先生看重他,更让他觉得高兴。 当然,徐以方电话里回的话就更让容舜心里温软了。 徐以方说:我在童童这儿呀。看看,二楼窗户,看见没?我看见你们了。 容舜和童画原本就是孕后期才住过来的,别墅里堆的大部分都是孩子用的东西。 童画有买买买的坏习惯,她是喜欢给容舜拼命买买买,出门逛街看见这个,舜爸爸穿着好看,看那个,舜爸爸戴着好看很多东西买回来都来不及拆封,全部堆在家里。 容舜原本没有这种坏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之间互相影响,随着女儿出生日的临近,他也开始了买买买的恶习,看见这个婴儿用品,嗯,我闺女得有一个,看见那个婴儿用品,嗯,我闺女可以试试他买东西比童画更加大手笔,因为他没有时间逛实体商场,全都是网上下单,半小时就能网购几百上千件东西。 得亏家里地方大,就这样,管家女士还专门给他找了一个大地 下室堆东西,另外配了两个助理,专门负责整理管理这庞大的婴儿用品区,做个分类标签。否则,容舜和童画临时想找什么东西,我买了啊,在哪儿?绝对找不到。 容舜挺不好意思:孩子刚出生,东西有点多 衣飞石觉得他这样确实不像样,哪有人把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堆的?没有库房吗? 地下室塞满了容舜低声说。 谢茂已经到了育儿室,这个房间与童画休息的房间连着,童画在里面休息,孩子则在外边由育儿师和保姆照顾,中间有单面玻璃做窗格,童画能够看见育儿室里的孩子,外边看不见里面。隔音也做得非常好,不会打扰童画休息。 华夏产妇难免要坐月子,童画被宿贞和徐以方照顾得很好,又吃了不少谢茂给的灵植果蔬,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这会儿丝毫没有寻常产妇的虚弱邋遢,除了肚子还有点臃肿,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和生产前没什么两样。 她在脑袋上绑一条护额,感觉更像是某种时尚发带,笑眯眯地上前:先生,老师。又拉住容舜的胳膊:舜哥。 她是个正常人,不像容舜那么反应过度。 她的孩子,她自然喜欢,看见孩子的瞬间她能感觉到生命的奥妙,感觉到人生的不同。 可是,她不觉得谢茂和衣飞石也要喜欢她的孩子,为她的孩子降生而感到惊喜。说句难听的话,谢茂和她的孩子半点关系都没有。若是孩子能笑能跑能有着触目可知的可爱,谢茂喜欢是正常的,现在孩子还是个襁褓中的傻呵呵,作为陌生人的谢茂有什么可喜欢的? 所以,童画上前来打招呼,并没有急着推销自己的孩子,并要求谢茂衣飞石看孩子。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孩子呢?谢茂问。 童画方才往后让了让,有点笨拙地把孩子从床上抱起来:这儿呢,睡了一会儿了,快要醒了。她没有亲自带孩子,不过,她知道孩子吃喝拉撒的一切习惯,这个点儿孩子要拉粑粑了。 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谢茂抱孩子的手法居然十分娴熟。 他将孩子放在臂弯里,一手托着后颈,另一只手则轻轻在孩子的眉心、肚脐处揉按:灵台蓄先天之精,脏腑存后天之本。我给孩子填补些精气,以后长得聪明健壮。 容舜和童画又惊又喜,不选道谢。 徐以方亲自端了给童画的补汤进来,说:舜哥儿也来了,快,你也喝点。 容舜有点窒息:我就,不喝了吧。 你这几天有哪一天踏踏实实睡着四个小时的?家里有保姆有育儿嫂,她们还知道轮班呢,就你,孩子一哭就睁眼,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孩子妈呢!徐以方把汤水递给他,又赶童画去躺下,你又偷偷玩电脑了是不是?姑娘,坐月子呢! 童画讨好地抱住她的胳膊:我腰不疼的呀 谢茂给还未满月的容苏苏做了个体质增强的按摩,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时间。 容舜被迫喝了补汤,也不管被徐以方逼上床躺着看天花板的可怜老婆,就守在谢茂身边,听谢茂说怎么安排药裕增强体质的按摩是一次性的,增强体质的药浴可以每天都做,材料么,谢茂会准备好,一天一包,容舜则负责学习怎么化开药力,在什么时候把孩子泡进水里,泡多久抱出来 刚回国的谢茂和衣飞石就在育儿室里待了大半天才离开,这极大的安慰了容舜受伤的心灵。 相比起容老爷子在洗三礼上那一句可惜,谢茂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容苏苏的看重,容舜回想了一下,除了生病的徐以方和还未恢复正常的刘奕之外,谢茂从没有对任何人如此耐心地花费时间。 可徐以方和刘奕都是生病了,极其严重的病症。 容苏苏呢?谢茂如此重视,只是为了给容苏苏增强体质,让她长得更好。 谢茂与衣飞石离开之后,容舜抱着孩子回了卧室,一家三口躺在床上。 舜哥。童画勾着容舜的小指头,她知道容舜最近在愤怒什么。 但是,谢先生回来之后,舜哥的愤怒就平静了。这一切都缘于谢先生对苏苏的重视。 其实,他们这个小家的环境算是非常好的了,宿贞和徐以方脾性一刚一柔,却都是极其自尊自强的女性,思想也非常先进,不存在什么性别歧视,然而,大环境很难去改变。 容家也算是比较体面的家族,除了容老爷子一时失态之外,其他人都很礼貌,没人说瞎话。 但是,很多细节上的事,容不得人不多想。 比如说,宋静珍从前来家里拜访,都会带上两个儿子,孩子么,混个脸熟,以后总有糖吃。 现在宋静珍也常来帮忙,探望童画,联络感情,只是不再带儿子过来了。为什么?怕刺激童画,怕童画多想,怕童画觉得她带儿子来是在示威。童画不在乎啊,可宋静珍觉得童画可能会在乎。 沈涤尘偶尔来一次,也安慰童画,说,我们家也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多好啊,可爱贴心不作孽。 容家这位三婶是真的很嫌弃二房的几个儿子,容尧帝还好,毕竟是长子,养得比较上心,剩下容禹帝和容汤帝简直是混世魔王,一个混娱乐圈口口搞外围,一个飚车打架想当大混混。 童画承认容天美是位很得体可爱的大小姐,可是,她真的不需要被安慰啊,她很高兴生了苏苏。 是的,不是很高兴生了女儿,而是很高兴生了苏苏。 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她的孩子。是女孩她喜欢,是男孩她也喜欢。 她都有点被安慰得厌烦了,何况是本来就怀了点心理阴影的容舜?容舜几乎总是在暴躁中度过,甚至对三婶不客气地说过,我们家不需要安慰,我们很喜欢女儿!没有遗憾。 沈涤尘回去没多久,宋老太太就打电话来劝孙子,说:都是好意,你爷爷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他已经知道错了下午,容老爷子的助理也来了,带着公正手续,将老爷子在欧洲共六处带庄园的房产划到曾孙女容苏苏名下,暂时由其母童画持有。 童画亲眼看容舜坐在沙发里,脖子上鼓起青筋。 可怜容舜一辈子隐忍克制恭顺礼貌,因为女儿的性别问题,差点被气得二十年修养尽数破功。 现在容舜终于平静了。 因为,他找到了同盟。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把女儿的存在视为珍宝。 童画并不知道未来六千年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衣飞石一身修为都来自自己的女儿,对于谢茂对女儿异乎寻常的关心,她隐约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看在丈夫终于平静下来的份上,她将这点困惑抛诸脑后。 毕竟,被谢先生重视宠爱,真的很实惠。 看着做过体质增强按摩的女儿睡得酣甜可爱,童画心想,健康可比房产重要多了! 第577章 两界共主(91) 谢茂一直在等着王家挑衅上门。 当然,他也知道王家不可能找到自家门上,如今任何一个隐盟世家想要和他开战,都要掂量掂量自家的底蕴和份量够不够造。可他收花锦天为徒是个秘密行为,至今没有向任何外界透露风声,等的就是王家上门这一茬 王家找花家麻烦,谢茂以师威强行架梁,庇护徒弟反倒是次要的事,主要是为了打王家示威。 哪晓得左等右等,这都从非洲渡假回来了,王家居然还没动作。 他家不是叫嚣得很厉害么?谢茂很意外。那王家当初气焰嚣张地,逼得花孤竹都焦头烂额,不敢轻易离家,就怕王家趁他不在上门偷袭花家人丁单薄,高修自然也少。 可能是走漏了风声。 衣飞石端来洗好的桑椹,这是九爷自家果园送来的新果,说是尝尝鲜。 外边各类蔬果自然不及谢茂随身空间里的鲜美可口,营养价值也大大不及,可是谢茂主要种植的水果里还真没有桑椹这东西,也算是吃个新鲜。刘奕在谢府修行,他那个二十四孝老爸能不上心吗?别的东西送不进来,只能天天把自家庄园特供的各种吃的喝的往别墅拉。 家里如今连太子处送来的特供都不怎么吃了,日常吃喝都是顶呱呱出品随身空间产物。 也是看在刘奕的面子上,管家女士才会拨一部分顶呱呱不常有的吃食收拾好,送到各房吃用。徐以方还特意关照了,外面的吃食不要往舜哥儿房里送,那边还在哺乳期,万一吃坏了算谁的?倒是俩儿子那边么,反正他们身体好耐造,就有点什么他们也扛得住。 不是徐以方阴谋论,到了顶级豪门,进嘴的东西尤其挑剔。徐家自然吃的都是特供,容家也很少吃外边的食材,刘家不也有自己的粮食基地庄园么?倘若不是顶呱呱送来的食材确实对身体好,能延年益寿恢复健康,徐以方都不肯轻易往中南府送万一吃出问题了呢? 像谢茂从前为了攒钱专门贩售食材不提,普通情况下,互相送吃食的家庭都是关系及其亲密的,衣飞石以孙子的身份往容家老宅送吃食,就不会给几位叔叔和姑姑们送,隔房的二老爷更是没有。 吃着人家巴巴送来的水果,能不念着人家的好么?谢茂拣了一枚桑椹尝鲜,说:还不错呀。 自从谢茂从未来回来、指出刘奕想要杀他之后,衣飞石对刘奕的管教就变得非常严厉。 往日衣飞石对小辈都很放纵,大概可以等同于你们随便成长,出事我和先生兜着。如今就不一样了,修行要管,日常起居要管,尤其是思想管理非常严格刘奕带着傀儡出去捉了几只鬼,按照一贯处理方式,害过人的打散,没害人的暂时拘役起来,赎罪之后送去轮回。因捉鬼时受了伤,刘奕带了些意气,将一个处在两可之间的大鬼直接打散,回来就被衣飞石暴锤了一顿。 衣飞石揍人可比谢茂经验丰富,打磨得油光水滑的藤条照着屁股一顿抽,刘奕已经躺床上半天了。 九爷在家里放了耳报神石慧。石慧和刘奕曾一起去容天美的庄子里玩,一来二去交情越来越好,刘奕跟家里打电话时也会提一提这个小姐姐,九爷多精明干练的人呢?他想知道儿子的近况,收买宿贞别墅的下人那是找死,不止宿贞要翻脸,谢茂和衣飞石也不会高兴,但,收买石慧呢? 九爷对石慧的收买不是物质性的,而是走了感情线,请石慧多照顾儿子,诉说自己对儿子那么挂念,离得远了也照顾不到,请小姐姐多看顾一二石慧自幼失怙,亲妈一言难尽,对九爷的拳拳爱子之心感动不已,再者她本来就喜欢这个幼年版霸道总裁弟弟,满口答应义不容辞。 这边刘奕才刚挨了揍,石慧放学回来就收到了消息,马上就给九爷打了电话。 九爷也是担心了半晚上,犹豫了半晚上,到底还是没有亲自登门,而是让司机送了桑椹来。看上去就是很正常地往来,以前刘家也常常送水果粮油来。 衣飞石对桑椹不怎么感兴趣,放下水果之后,折膝坐在沙发上,说:小花跟着我们从成省回京市,又跟着去了一趟毛塔,王家不敢动也是常理。 当初咱们在伦敦也见过王家的姑娘,很有脾气。我还以为王家都这样倒是我错看了王家。谢茂摸了摸下巴,一夜过去,他下巴上冒了一点胡茬出来,他打算留点胡子,这要是咱们主动上门,反倒落了下乘 衣飞石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你不去。让容舜去。谢茂说。 他做不了这事。衣飞石一口结论。 你不上他试试,怎么知道他做不了?谢茂反问道。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容舜是一个天生的保护者,纯善之人。如果王家上门挑衅,非要找花锦天的麻烦,容舜必然会调用一切力量保护师弟。目前的情况是,王家知道花锦天抱上了谢茂的大腿,不敢来找花锦天的麻烦,谢茂需要王家胆子大一点,脑子昏一点,这就需要有人从中作梗,诱使王家出手。 衣飞石搞这种阴谋完全没有压力,在谢朝他干了几十年,早期是跟父兄一起干,后来就是跟皇帝一起狼狈为奸,不管是干外敌还是干政敌,他都干得驾轻就熟。敌人么,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倒。 但是,这件事交给容舜来办,难度就很大了。不是操作上的难度,而是执行上的难度。 容舜绝对有办好这件事的能力和素质,但他没有办好这件事的心理承受力。他的主观意志就不会准许他去做这种请君入瓮、钓鱼执法的事。 衣飞石明白这个道理,谢茂自然也明白。见谢茂固执己见,衣飞石也不好再劝。 容舜是谢茂的徒弟,这师父教徒弟的事,他是真的不怎么好插嘴。 这有差不多大半天了吧?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一时没明白,什么大半天? 谢茂指了指地下。 他指的是楼下刘奕的房间,衣飞石方才醒悟过来。 往日刘奕跟傀儡都在宿贞那边住着,和石慧一起,方便徐以方照顾起居饮食。花锦天这么大个年轻小伙来了,非亲非戚,再往那边住就不方便,所以,几个孩子都搬了回来,只有石慧还在主宅住着。 刘奕是个喜欢夜游的性子,经常半夜带着傀儡出门]瞎晃荡,前天夜里就出去捉鬼,赌气打散那只罪不至魂飞魄散的大鬼之后,耽搁的时间长了点,回来就上午近十点了。 搁了平时,谢茂和衣飞石也都起床了,这不是在未来受了刺激有心理阴影么?谢茂粘着衣飞石不肯下床,二人睡醒之后又缠绵了一番,洗漱下床准备吃个早午餐,恰好撞上了负气回来的刘奕。 问明原由之后,刘奕就被揍了一顿。 谢茂教徒弟时,衣飞石不敢插嘴。衣飞石教徒弟时,谢茂也不吭声。 刘奕挨了捶也不哭闹,穿好裤子还向衣飞石低头道歉说知道错了,衣飞石放下藤条,花锦天才赶忙上前抱他回房间去躺着敷药,还去主宅找徐以方借了个护士徐以方身边常年有个医疗小组,太子专门给她配的。 教小孩子自然不会捶得伤筋动骨,可衣飞石的体罚跟现代打打手板的训诫不同,那是真的狠狠动了皮肉。刘奕在床上已经趴了大半天了,听说这孩子也没有闹脾气,不哭不闹不作妖,该上药上药,该吃饭吃饭,睡不着也闭眼养神,没有半点和长辈对抗不忿的怨气。 差不多就行了。你想让他在床上趴几天?谢茂问。 衣飞石对此颇为不解:我没有让他禁足。 至于趴几天的问题飞石不认为这点小伤就需要卧床休息,他以前挨过板子比这藤条重多了,喝一碗盐糖水稍微休息半个时辰,不一样爬起来打马飞奔? 谢茂侧身过来,将他搂在怀里,说:你曾对我说过,幼时常受训诫责罚,皮肉受罪苦不堪言,再教小辈子侄时就要再三仔细,轻易不动家法。你觉得你昨日惩戒奕儿,算得上轻易么? 先生是认为我对刘奕太过苛责么?衣飞石问。 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我对你说了未来之事,你怕孩子行差踏错,便想早一刻刹住他的性子,让他懂得任何时候都不能恣意而行。 是,他杀了一只罪不至死的大鬼,不过,我在旁也听了全程。那只鬼虽没有直接害人,却从人耳畔蛊惑诱人堕落,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就有四个,为了逃避抓捕,诱使一条流浪狗穿街而过,路过的车辆为了避开流浪狗,差点撞上护栏是奕儿役使傀儡强行拉住了,方才逃过一劫。 为了救人,傀儡断了胳膊,奕儿受了伤。若是让你来处置,你会让那只大鬼去轮回么? 你不会。 他伤了你的弟子,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死一万次。 在人人平等的社会,谢茂这句话听起来很没道理。可他和衣飞石都习惯了封建思想。 都说杀人偿命,但是有一些人,你不需要杀他,只要动他根毫毛,就是死罪。谢茂固然生性护短,衣飞石又何尝不护短?只不过谢茂的护短属于不讲道理,衣飞石的护短讲道理罢了。 一只诱人堕落、逃亡时戕害无辜司机,间接伤害了刘奕的大鬼,落在衣飞石手里也必然是魂飞魄散的下场。然而衣飞石的想法也很固执我能判那只恶鬼魂飞魄散,因为我口含天宪、执掌阴庭,也因为我智慧圆通、虑事周详。他不过一介孺子,将恶鬼打散是为了负气报复。我判是法,他判是杀,岂能相提并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就是衣飞石最介意的点。 他要刹住刘奕负气杀戮的性子。 那小子现在不高兴了就不顾规矩、顺手将恶鬼打得魂飞魄散,以后呢?是不是但凡有一点儿不乐意看不惯了,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习惯了践踏规矩纲常,自然会做出犯上弑君之事。 谢茂难得一次被衣飞石噎住,伸手捏住衣飞石叭叭叭的两片嘴唇:行行行,你说得对。不过,你揍也揍了,孩子也挺乖的,教训够了就饶了他吧。 那边九爷急得不行,都巴巴地送水果来讨好了,你总得给人家亲爸爸一点面子。 衣飞石闻言有些茫然。他真的不知道谢茂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教训孩子,又不是和孩子赌气,何谈饶了一词?揍完之后,他默许花锦天去借护士,还让铠铠亲自去守着刘奕,也没有把刘奕禁足,或是说还要再惩罚什么。九爷送来的桑椹还是他亲自洗了端上来的,这难道还不能表明他的态度? 你是多久没看手机了?谢茂问。 衣飞石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谢茂缠他缠得比较紧,偶尔有空还要伺候谢茂起居,因是在家里,想着没什么事,确实很久没看手机了。现在手机在哪儿他都要想一想,在客厅还是在卧室? 谢茂也不等他去找手机,把自己的微信打开,有个师门小群里,十几条信息。 消息大部分都是图片。 有刘奕手写的三份检讨书,昨天刚挨了揍就写了一份,晚上十二点写了一份,今天上午六点又写了一份。 其余则都是铠铠拍的照片。 照片里,刘奕老老实实跪趴在床边,用钢笔在本子上写字。 写第一份检讨书时,膝下还垫着抱枕,写第二份检讨书时,他就只跪着地毯了。 今天上午天还没亮的时候,刘奕开始写第三份检讨书,铠铠大概在睡觉没拍上他写检讨的过程。后面补充了一个地毯被掀起来,只剩下木地板的细节大图,还用红色线条画了个跪着的小人简笔画,向衣飞石示意,这倒霉孩子这回连地毯都没垫着,直接跪在地板上写检讨书了。 谢茂也是刚刚才有空看了一眼手机,刷刷刷群里弹开这么几张图。 容舜和花锦天也都在群里,两人都不敢吭声。只有常燕飞发了个难过的表情,配文字信息:师娘你就饶了小师弟吧! 怎么没人告诉我。衣飞石微微皱眉。 他是教训徒弟,不是虐待徒弟。刘奕受罚之后卧床,这属于特殊状态,护士给他开了什么药,敷了几次,吃了几碗饭,都有助理来汇报。可没人告诉衣飞石,刘奕给他写了悔过书。 小孩要面子么。谢茂抱住他挺直的脊背,衣飞石坐姿历来端正,只要被他抱住了才会松软下来,你去看看,宽慰几句,别把孩子吓坏了。 衣飞石摇摇头,说:不能去。 既然要刹性子,就不能半途而废。他想了想,用谢茂的手机发了一段语音: [看见了。] 谢茂觉得衣飞石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刘奕会追杀他,是因为刘奕坚信他杀了衣飞石。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但凡刘奕还有一点儿知思图报的骨气,他就不会放弃追杀谢茂。 与其煞费苦心地去打磨刘奕的性子,不如好好想办法,掐断君上归来的道路。 上回和衣飞石闹得鸡飞狗跳之后,谢茂就不和衣飞石商量对付君上的办法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心里都有几分酸楚,反正我在大石头心目中的重量远远不及君上,和他商量对付君上,岂非与虎谋皮?若不想再被小衣劈头盖脸摔一耳光,我就得独自筹划此事。 因此,这边还等着王家上门,计划着青盟大比之事,另一边,谢茂已经在寻找剧本了。 这些事情要通过第二电影经略,自然瞒不过衣飞石。可是,他既然不肯说,悄悄行事,衣飞石也只能装着不知道。知道了能怎么办?不帮忙已经是极限,若是敢去阻止,只怕谢茂马上要炸了。 衣飞石也不敢太欺负谢茂。这位不生气就罢了,真生气了太吓人。 楼下。 铠铠一直盯着手机,发现谢茂发了一条语音,连忙放出来。 语音里是衣飞石的声音,很简单的三个字,看见了。 听,你听。主子说的,他说看见了。铠铠把手机贴近刘奕 耳边。 刘奕都已经准备好中午十二点写第四份检讨书了,他已经快没辙了,上午已经跪过光溜溜的地板,中午怎么办?难道要学电视里跪炭盆吗?那也太凶残了。 他的大脑结构和普通人不一样,和人的沟通方式也不仅限于语言视觉。 衣飞石想要刹他的性子,昨天挨捶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只是这种感觉还不太直观明朗,他不太明白衣飞石究竟想干什么反正不是单纯的为了那只被打散的鬼。 所以,他才会给衣飞石写检讨书,希望能得到老师的回应。 什么意思?刘奕不明白。 就是你不要再写了,他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铠铠堪称衣飞石的官方解读。 可我还不知道老师的心意啊?刘奕脑子有点乱。 你不用想那么多,主子不是爱猜忌的脾气,他怎么跟你说的,你就照着字面上听就行了。他不是让你不要被意气裹挟,肆意践踏规矩么?那就是这个意思。铠铠蹲在刘奕的床上,我跟你说吧,我分析过这件事,其实你杀那只鬼一点问题都没有,坏事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刘奕难得一次虚心求教。 负气。知道吗?心态不对。咱们是代天巡狩执剑之人,口含天宪,语定乾坤。 那只鬼干了坏事,你判他死罪,他就该死了呗。但是你判他死罪,要冷静地分析他所做的一切,不能是哎哟我去差点把我撞死好生气哦打死他。你说说你嘛,回来了都还阴着脸一副快气死了的样子,你不挨抽谁挨抽? 铠铠滔滔不绝地教训。 口含天宪,语定乾坤?刘奕所接受的教导暂时没到这个地步,他有点恍惚。 哎,我说了这么多,你好好想想吧。想不明白,下次还得挨捶。铠铠飞快地给昆仑回了个马上来,蹬鞋下床,准备去主宅吃徐以方做的糯米糖圆。还是大兄惦记我!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问:我去吃糖圆,你要不要?我给你带。 刘奕摇摇头:不吃。 屁股疼,饭都不想吃,还吃什么糖圆。 不过,他很明白,饭是一定要吃的,不吃会被误解为闹脾气。 他很敏感,他能够感觉到,自从到了毛塔之后,老师对他的情绪就有了些细微的改变。那是一种隐隐带着戒备的审视。就好像他身上带着什么致命的病毒,随时都会爆发般。 反倒是谢先生,一如既往地温柔包容,对他很耐心。 第578章 两界共主(92) 衣飞石曾一口断言容舜办不好诱王家出手的差事,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容舜确实是比较为难,不过,先生交代的事情也不能不办,他身边能替他分忧的属下并不少。 谢茂交代下差事之后,容舜沉默片刻,给张伟强打了个电话,商量了十分钟,这件事就交给张伟强和特事办的商青云去办了。商青云是常家弟子,熟悉隐盟情况,张伟强则是容舜在盛世安全集团的心腹下属,能掌握行事的分寸。 具体张伟强和商青云如何运作,容舜全程不关心,他只需要拿到预先设定的结果向谢茂交差。 说到底王家肯出头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容舜不会主动出手设局,却也不至于为了王家和自家师父作对。远近亲疏四个字,他还是拎得清的。 想要诱使王家出手也很简单,王家忌惮的是谢茂,不敢惹的也是谢茂。 只要王家知道谢茂并不打算庇护花锦天,他们家死了两个曾经最看重的嫡系公子,哪里肯善罢甘休?必然要找花家报仇。 商青云是常家弟子,常家又是与谢茂关系最亲密的隐盟世家,从商青云口中透露出的风声,在外界就有很高的可信度。陶亭和花锦天都围在谢家久久不去,许多在特事办有关系的世家都动了心思,琢磨着是不是也能凑上前去抱个大腿,尤其以叶、张两家最为殷勤。 奈何容舜在告假,容锦华也离职多日,谢茂更是常年不见人影,想靠上去都找不到路径。 这样一来,在特事办里任职的常家弟子就成了众人打听消息的重点来源。 谢主任对世家的态度你们也懂的,跟我们家都不怎么往来,大公子能跟在他身边,那都是看着我们姑奶奶的面子,平时都不如小容总裁走得亲近 陶家?陶家用他们家最精巧的一具傀儡,换了一篇内修的口诀。 花家么,呵呵,你们是不知道吧?花家那小子得罪了王家,吓得屁滚尿流,借口找石先生讨论什么下一部电影的合作,赖在谢主任家里死活不肯走。他二叔不是我们姑奶奶的旧友么?他非要赖着不走,看着姑奶奶的面子上,石先生也不好赶他。 王家那么牛批哄哄不也得看着谢主任的面子?你看他们,敢动花家一根毫毛么? 不过么,我看着谢主任对花家也没什么好感。平白无故地谁愿意给他架梁子?谢主任本身也不爱多事,你看他一天天的,班都懒得上。咱们特事办的事他都懒得管,管得着隐盟世家的恩怨情仇?说到底,花家那小子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呢?谢主任认得他是谁啊。 至于你,想找机会跟谢主任套近乎?我劝你歇了这份心思吧,不如想想大比之事。 对啊,青盟大比重启,具体时间还没通知下来。我应该不会去参加,我们家有大公子呢。到时候我去给大公子呐喊助威。 ...... 消息传出去了,言之凿凿。听上去也完全没有破绽。 正常人谁会想得到谢茂非要去管花家的闲事? 何祝,谢茂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完全不到亟需收徒传下道统的时候。 正常人想的是,陶亭和花锦天或许也撞了大运,跟常燕飞一样混到了谢茂身边当小弟。 当然,还有一部分世家宿老,他们要想得更花色一些,毕竟谢茂和衣飞石的关系不是秘密,二人就是堂而皇之地相好,以未婚夫相称。全世界都知道谢主任好男色。 这历来嗜好男色的主儿,有几个是忠贞不二的?不都是NP乱搞吗? 仔细想一想,谢茂的正牌未婚夫石一飞,翩翩风度颜色极好,被谢茂很宠爱的妻弟容舜,也是英俊无匹,打从下山往特事办任职就跟在谢茂身边的常燕飞,一样是隽秀帅哥一枚 陶亭是长得稍微逊了一点,人家气质阳光质朴啊,那花锦天就不必说了,妥妥的小美男。 王家根本没想过谢茂会收花锦天为徒。 他们收到消息,知道花锦天跟着谢茂同机回到京市,此后一直待在宿贞的别墅里,与谢茂、衣飞石等人同居,就忍不住揣测,这小子怕不是为了避祸向谢主任献了菊花? 至于谢茂的住处,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个大后宫,不知道捂着多少荒唐口口之事。 现在商青云放了消息出来,他们倒也不觉得是无意中透露,觉得商青云应该是故意的。 这都一个多月了,谢茂只怕是把花锦天玩腻了,想让王家把花锦天弄走。 王家内部会议时,王萩忍不住发言劝说:三叔,咱得慎重啊。 商青云是常家弟子,他说话是有立场的,未必就是谢主任的意思。咱考虑考虑,您看,目前在谢主任的身边,石一飞和容舜是兄弟,都是常家姑奶奶的儿子,常燕飞和他们是表兄弟,就只有花锦天是外来的男人争宠和女人不一样吗?关系好的联手排挤关系远的。 万一谢主任很宠爱花锦天,却被我们帮他们常家一系的把情敌除了,那咱们得落记恨。 王家本有五房,代代支应门户。 羲和被谢茂捉回国内之后,曾经在境外搞事情的太阳神组织被连根拔起,作为隐盟内部的联络人,崔家、王家与境外流亡的焦家,全都受到了清算。 只是大世家毕竟底蕴深厚、人脉广阔,王家多方幹旋,伤而不倒。王家嫡长房对参与境外势力的事假作不知情,剩下几房数了数后辈精英弟子的人数,精英最少的二房和五房就被抛出来当了替罪羔羊,以此断尾求生。 自从二房、五房被驱逐之后,王家嫡长房的大老爷王勐闭关不出,家事由三老爷王璩、四老爷王睖以及嫡长房的小辈王萩,三人共同商量处置。 王璩本身是个暴脾气,不过脑子还在,知道谢茂不能轻易招惹。 没看见常家那个老鬼都被谢茂撂倒了,退避三舍一声不敢吭么?人在江湖飘,只会冲杀的早就死绝种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王萩劝他三思,可是,这间会议室里,不止他们掌权话事的三人,还有二房的侄儿王冕和五房的侄儿王臻。王冕与王臻都是被牺牲的那一支,目前不在境内,通过视频的方式参与会议。 见王萩劝阻王璩,王璩居然真的犹豫了,王冕就视频里哭道三叔,我爸爸临死之前,求您和四叔必要照顾我们能为家族牺牲,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为了家族存续,总得有人牺牲。可咱们怎么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呐?我爸爸不在了,您要给我们做主啊三叔! 死在柔佛的两个王家公子,都是王冕的亲儿子。他也只有这两个儿子!一夕之间全死了! 王家在断尾求生之时,牺牲了二房和五房。这个牺牲不仅仅是让两房出族,还处死了二房和五房的房主。王冕的爸爸王晋正是二房房主,也是王璩的亲哥哥,在二房与五房被决议出族时,王晋和五房房主王陆就一起自戕了。 王晋死后,他的妻儿孙辈全都被迫出族远走他乡,这才没多久,两个嫡孙就横死海外。 从感情上来说,王家是真的很想替两个死去的少爷复仇,外人看来他们是罪人之后,可在王家内部而言,二房与五房都是做出了巨大牺牲的忠贞之后,人家爷爷才替家族死了,你们就不管后辈了? 视频里的侄儿也是快五十岁的汉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一个我爸爸,王璩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他和二哥王晋年龄相当,关系最好,二哥死前把子孙后代托付给大哥,又悄悄对自己说了好久的话,那意思不就是觉得大哥靠不住,还是希望自己多照顾吗? 此时想起自戕的二哥,王璩都忍不住有点眼热。我那苦命的老哥哥喲。 王萩恨不得把网络给断了,让讨人厌的堂弟王冕早点滚蛋!都他妈出族了,你哔哔个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知道王冕的想法,王冕恨本家让他们出族,恨本家害死了他爸爸,更恨本家不替他儿子报仇。自从两个侄儿被花家小子弄死之后, 王冕几次发出怨言,责怪本家让他家出族,认为如果他两个死去的儿子还是王家的少爷,花家根本不对他儿子下手。 现在王冕已经快疯了,他才不在乎本家的生死存亡,杀死花锦天给儿子报仇,王冕当然是高兴的,如果能让王家对上谢茂,被谢茂杀得七零八落,他只怕更高兴他不止痛恨花锦天,也仇恨本家。 可王萩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王冕在两个叔叔面前装得太好了,只会哭死去的爸爸。 三叔,重启青盟大比的提议,是裴佐、莫潇潇和花孤竹三人联名提起,裴佐的儿子裴远秀,和莫潇潇、花孤竹都是宿贞的跟屁虫,他们联手做事,其中必然有蹊跷。宿贞久不管隐盟事务,亲自带着谢主任去旧茶寮串联旧友,这里面绝不止于男女房帏里的那点事。王萩不能攻击啼哭的堂弟,只好对三叔痛陈厉害。 一边是拿不准事态的庞然大物,一边是啼哭泣血的侄儿,王璩十分为难。 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四老爷王睖霍地站起,说:这有何难! 所有人都看着他。 王冕你带着人回国,我把家里的高修客卿都借给你,你去踹了花家门墙! 若是谢茂欲要庇护花锦天,那也是你们已经出族的分支闹事,与本家不相干。若是谢茂不耐烦花锦天,想要甩了他这个麻烦,那正好,先踹了花家门户,再去宰了花锦天那小子! 王睖是王家五房房主中脾气最坏的一个。 他生来瞪眼恶人,得名为睖,一辈子看谁都不顺眼,冷不丁就要刺人一下。 然而,他也是王家几房房主中修为最高的一人。因自知性格不好,王睖也不想管家,平时皆我行我素,很少管事。现在他突然站起来拍板说话,谁都不能忽视他的看法。毕竟拳头大的人有道理。 王萩不由得气苦:四叔!这世人都不是瞎子,哪家的客卿高修都是有数的。您让阿冕带着家里的人去花家闹事,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那是我们家的意思,怎么就和本家不相干了? 王睖冷笑道你管得住族谱,还管得住人心?本就是嫡亲的叔侄,他遭了难,向叔叔求助,我岂能不管他?我是不能正大光明去管,我蒙着脸替他助拳也不行么?你当我王家都是心冷如铁的畜生? 这就是对嫡长房不满了,对大老爷王勐不满。 王萩被骂得脸都青了,更让他生气的是,王睖不止要把客卿高修派给王冕,他居然还打算自己去! 三叔,三叔您看王萩拿四叔没办法,只好求三叔想辙。 王睖用他下耷的眼皮扫了王璩一眼,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你们怎么决定,我不管。我怎么行事,你们也管不着。阿冕,是男人大丈夫就即刻回来!有人能送弟弟去死,咱们可舍不得嫡嫡亲的儿子! 话音刚落,那边王冕就答应一句:即刻就回。切断了视频。 这,这!我得去告诉爸爸。王萩也没辙了,拔腿就往老爸王勐闭关的静室跑。 第579章 两界共主(93) 这一日,谢茂和衣飞石吃过午饭,小憩片刻,方才相拥醒来。 春日慵懒的午后非常惬意,窗外有偶然飞过的鸟雀,鲜花如锦,绿草似茵,从二层的小楼望出去,园中一片春情浪漫,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谢茂懒洋洋地歪着,衣飞石则起身沏茶,拿出外边小雪柜里边冰着的点心,服侍谢茂擦了个脸。 草堂春睡足啊谢茂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觉得一切都完美极了。 当然,如果有几个可心的侍人在旁侍奉,不必衣飞石亲自动手就更好了。他想起在未来时代的延嗣清平,那可是难得一个服侍人的手艺能和朱雨银雷媲美的极品 如今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虫族已经不再殖民蓝星,六千年以后,延嗣清平还会存在吗? 小衣,你说我带几个虫族傀儡回来,充作服侍,如何?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正在更换屋内的插瓶,动作顿了顿,问道:我服侍得不好吗? 也不能总让你操持贱役,这都是奴婢才做的事。谢茂说着便翻身坐了起来。 听见他翻身的动静,衣飞石便也转身,见谢茂伸手,衣飞石很配合地放下手里的花束,回床边坐下,谢茂动作娴熟地抱着他,我知道你乐意服侍我。我也不能把你当奴婢使。 衣飞石对服侍谢茂没有什么执念。 如谢朝那样,皇帝身边有下人奴婢伺候,他也就是偶尔搭把手。 现在不是没有近身伺候的人么?如今天这样,两人一起睡醒了,他不下床彻茶准备点心,难道要让谢茂下床伺候他?谢茂大约也是不介意的,不过,衣飞石坐不住。 谢茂本性也不大爱执役,从前见衣飞石忙前忙后挺心疼,也会随着起身。 衣飞石沏茶,他就去剥果子切瓜,衣飞石换插瓶,他就帮着控花瓶子里的水。 衣飞石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谢茂这么干是行得通的,衣飞石偶尔还会边干活,边和谢茂调笑。 毕竟,二人都经历过刚来新古时代的那段窘迫的时光。 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谢茂偶尔照顾衣飞石一次,衣飞石会很感动高兴,但他若是和衣飞石事事一样,平摊家务,衣飞石倒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会变得很焦虑,一直处于无法安心自在的状态,连夜里亲昵时都放松不下来这种焦虑是无意识的。 后来谢茂就干脆翘着脚让衣飞石独自服侍,这毛病居然就好了。差点没戳烂谢茂的心肝! 其实二人到新古时代这么长时间,没有近侍的日子也好端端地过了,早就安然度过了陡然间失去奴婢服侍的断奶期。谢茂依然对近侍念念不忘,就是受不了看着衣飞石低着头独自忙前忙后。 若是衣飞石肯安心地让他帮着多动几回手,他也不至于觉得衣飞石忙碌的身影如此扎眼。 然而,就谢茂和衣飞石这样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状态,找人伺候是极不容易的。 强行把好端端地人用术法控制,保证其忠诚,谢茂和衣飞石都做不出来为了别的更切要的利益,对人施术没问题。为了找个服侍就把人肆意玩弄,这与心境修法都不合。 如昆仑、铠铠这样,忠诚是绝对能保证了,也不用施什么术控制,可谢茂何等挑剔的眼光,他哪里受得如此不专业的伺候? 昆仑曾在万神宫独自跟随了谢茂大半年,据谢茂透露,那段时间近身伺候他的都是傀儡。昆仑么,当个司机助理兼保镖是足够的,更亲密的近身服侍根本做不了。人家好端端一个神器器灵,自开智懂事起也没有受过服侍人的培训啊。 铠铠就更不必说了。毛手毛脚不会端茶递水也罢了,他待在谢茂身边,常常一句话就弄得谢茂血压升高,若不是看着衣飞石的面子,铠铠早就被拆成钅山已钅山己。 朱雨银雷都是从小培养的侍人,资质好,教养好,专业对口。也得是延嗣清平那样蓝星驻军顶级家族从小培养着照顾雄主的雌虫,才能从软件硬件上勉强达标。 衣飞石很少反对谢茂的意见,如果他反对了一次,谢茂依然固执己见,在他觉得事态不严重时这个标准是不景响谢茂的安危和情绪健康便会选择妥协。 未来不是已经改变了吗?您能让虫子们回来?衣飞石问。 谢茂露出一个很难言说的表情,叹息一声之后,摊开手。 他手心里出现一团星云虚影,衣飞石一眼认出那就是地球的星位图,而且,这一团虚影酝酿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根本不是虚伪的存在! 您把那个时空的地球带回来了? !衣飞石不可思议地问。 事实上,从谢茂带着容苏苏的一身修为从未来归来时,未来的一切就注定会发生改变。 为什么呢? 因为,未来已经被谢茂收入了掌中。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衣飞石能够理解的范畴。用时间轴在岁月长河里穿梭,有合适的修为和功法,找到时间罅隙,就能做到这一点。谢茂既然能控制时间,随便穿越很正常。 把未来时代的地球收起来,带回现在? 且不说这么强大的能量如何通过时间罅隙回来,也不说谢茂如何控制它,衣飞石最想知道的是,未来还存在吗?这个时代的时间一天天流转,转到六千年后,那时候的地球呢? 这一切根本不符合人类能够理解的逻辑,连衣飞石用圣人的角度去思考都是懵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谢茂老实承认。 二人正要详细商谈虫子近侍的事情,外面起居室的房门被咚咚咚敲响。 敲门声很急。 谢茂和衣飞石都很意外。 因某些儿童不宜的顾虑,刘奕、花锦天被安排住在楼下,铠铠和常燕飞、昆仑住在楼上。铠铠就不必提了,谢茂和衣飞石的事就没他不清楚的,不用避忌太多,常燕飞和昆仑则都很老成,房间安排在走廊另一头,平时没事儿根本就不往谢茂和衣飞石这边走,就怕撞见不太体面的事。 现在谢茂二人在屋内休息,且掩了起居室的大门,谁这么不长眼跑来咚咚咚? 我去看看,怕是有什么急事。衣飞石示意谢茂收好手里的星云虚影,起身去外边开门。 他和谢茂的卧室挺大,要去起居室开门,怎么也得花费一点时间。 不等他走出去,门外就传来花锦天急惶的声音:师父, 师叔,救命! 谢茂原本是慢腾腾地收手里的东西,他把未来的地球收在随身空间很长时间了,一直没跟衣飞石说,是因为他根本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是怕惊着衣飞石未来地球都没了,还谈什么未来? 此后的种种安排,包括他偶尔往时间之后穿越,察看未来的情况,也都是为了琢磨手里的异状。 花锦天急迫的声音响起,他就有天人感应,掐指一算,知道情况不大好了。 衣飞石打开房门,就看见花锦天跪在门口,脸色煞白:师叔,王家带人上门打伤了我爸爸,二叔不在家 你起来,让容舜准备行程,我们即刻就走。衣飞石马上就做了决定。 这件事是早就安排好的,根本不需要再请示谢茂。麻烦的地方在于,王家的行动怎么这么突然? 谢茂已经更衣出来,唤住急慌慌往楼下跑的花锦天:别跑。这会儿安排航班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咱们乘星舟过去。他来得虽然快,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急迫的情绪,依然从容冷静。 但凡谢茂愿意,他的气场很容易散布出去,震慑住全场。 如今刻意控制花锦天,那慌得没脑子的年轻人被他所影响,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要着急。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处。小衣,去换件衣裳。谢茂释放出瀚海星河舟,这艘能切入另一个次元,能穿梭时空也能飞入太空的神器飞舟,看上去依然是质朴简单的模样。 衣飞石很快也换了衣裳出来,花锦天来得突然,铠铠和昆仑都在主宅陪徐以方玩儿,刘奕则老实了许多,这些天都在家里蹲着认真修炼,不敢出去瞎玩。谢茂想了想,将刘奕捎带上。 四人一具傀儡都上了瀚海星河舟,原本一艘小舟自动扩容,恰好容纳五个人的样子。 飞舟直接朝着墙壁撞了上去 花锦天和刘奕都习惯了各种惊吓,这会儿也还是掉下巴状。 傀儡干脆抱住了脑袋。 哪晓得本世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模糊,飞舟直接穿墙而过,再掠过别墅外的树梢、树冠,一路朝着东都瞬息而至。花锦天还未及将惊讶、害怕、不可思议等情绪一一演绎,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京市,再耽搁片刻,居然已经飞抵了东都上空! 你指路。谢茂说。 花锦天正要说我家在某某路上,衣飞石手中寒光一闪,花锦天指尖就飞出一滴鲜血。 瀚海星河舟的坐标要么存在于操控着的脑子里,想一想就知道去哪儿,要么就是通过血缘和灵魂追踪。当初谢茂与衣飞石乘坐星舟飞跃大洋入别国境内弑父,凭借的就是父子血缘。 经过了几十年前那场浩劫,华夏境内的隐世家族也很少继续在祖居生活。 花家的祖居早已经被拆了,他们如今的家安设在三环边上,往前几十年,这块地前后都是农田,堪称荒僻,因此,地盘圈得比较地大。房子是近三十年才修起的老房子相比起各种高楼大厦而言,它算老,比起各种真正的老房、平房,它又称得上十足的新。 花家这块地离着规划的大路非常近,路基比较矮,显得屋子高。留下是一排铺面,都租了出去,大部分是做酒水和建材批发的,间或也有个小诊所、小家具店,楼上则是一间间出租屋。 花家人丁单薄,住不了这么多房子。 穿过前排临街的铺面,上一层楼高的台阶,里面就能看见一个空中花园。 后面还有一爿多层公寓,照样是下面铺面、上层主宅的格局。所不同的是,这里面的铺面就不搞什么酒水建材批发了,多数是贩卖香烛纸钱元宝,还有各种僧道法仪宝物,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一个明显的居民区内,居然隐藏着一间小小的庵堂,名为小止止庵。 花家人的居所就在小止止庵之后。 那是王冕?衣飞石坐在星舟的最前排,目力也最好,一眼就看穿了几百米外的情况。 谢茂没有看。 他在京市家中就算过了,王冕回来了。 王家二房被驱逐出境之后,特事办即向相关部门发了照会,王冕等人全都被记入了禁止入境名单。 因为这一层关系,王冕若要入境,必然不可能走合法途径走合法途径,在梅关就被堵住了。所以,王冕只能偷渡入境,这也导致谢茂这边无法从正常监控程序上看到王冕的入境记录。 与华夏接壤的邻国太多,陆上海上都有极其漫长的边境线,王冕想要偷渡入境实际上并不困难。 他并不在特事办重点监控的名单上。 谢茂自然没想过王冕会偷渡入境。 要知道王冕入境代价很大,他是才被放逐出境不久的罪人,一旦被捉住,王冕必死无疑,连带着整个王家都要吃挂落断尾求生的尾巴偷偷跑回来了,当初在境外组建太阳神组织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若不是王家在世俗界寻找的靠山势力太大,特事办哪里会让王家轻易过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可不是齐秋娴在特事办主事了,从前齐秋娴居中媾和一二,王家没伤及根本,如今犯在谢茂手里,谢茂完全可以不理会王家在世俗界的势力太子刚解决了兵谏之事,声望势力如日中天。 不过,就算王冕入境在意料之外,花家也还没来得及吃多少亏。 没有人知道谢茂有瀚海星河舟,他来得太快了。 十五分钟前,王冕带着助拳的四叔王睖,王睖带着王家七大客卿八大高修,踢开了花家大门。 十二分钟之前,王睖亲自出手与花孤山交战。 那时候花锦天的妈妈鲁英姿就溜到门后给儿子打了电话,让谢老师赶紧来救命为了抢救自己的老公,花孤山那时候明明还没吃亏,她就告诉儿子,你爸爸快被打死了,你二叔不在家,我们全家都要被杀光了!吓得花锦天魂都没了。 就在瀚海星河舟抵达的前三分钟,花孤山才被王睖一拳击倒,喷出一口淤血。 伤,必然是伤了。 伤得快死了那是真没有。 谢茂既然肯放花家在外引蛇出洞,那就自然能保证花家上下平安。 第580章 两界共主(94) 王前辈,您这就是不讲道理了。花孤山擦擦嘴角的血渍,佝偻着站起来。 修士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手段很多。缩骨术,换皮术,障眼法至不济,换掉常用的装束,用一用如今非常成熟发达的化妆大法,总不至于被人一眼就看出来。 站在场中与花孤山对战的王睖就不这么干。 他几乎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改妆,进门前才在街边小铺子花五块钱买了一根红领巾,很敷衍地蒙住半边脸,效果和电视剧里轻纱覆面的女主角一样只有拿了剧本的群演才会假装不知道女主长啥样! 被花孤山喝破身份,王睖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不过,他好歹没有直接承认。 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花孤山也没有撕下他脸上那条搞笑红领巾的实力,只得将话柄对准在一旁袖手看戏的王冕:若我没记错,王世兄已被放逐出境,子子孙孙皆不得重回中土。世兄甘冒奇险入境,带这么多高修来我家,不知所为何来? 王睖说到做到,带着王家七大客卿八大高修登门找事,这群人全都蒙着红领巾。 唯有王冕一人露出阴恻恻的憔悴面容,眼眶隐带一丝赤红色:花孤山,你我心照不宜罢。 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找事,不把事情说清楚怎么能行?你和我的事,我原本心里有数,花孤山看着王冕,嘿然一笑,不就是你那个犬子不修德行,仗着学了一点儿世外之术,一句口角咒死不知事的女学生,我家聪明绝顶仗义行侠的虎子看不惯,与你家犬子相约斗法决死,把你家犬子斗死了? 不说在场的王家人被他一口一个你家犬子气得青筋暴绽,连王家的客卿都觉得无语。 客卿简思乡道花家主,何必再逞口舌?你都被打跪了,嘴痛快了,仔细皮肉啊! 王冕嘴角抽搐数次,说:犬子与令公子斗法决死,技不如人,死不足惜。他这话说得极其地言不由衷,谈及爱子死亡,他咬住的牙齿几乎都要渗出血来,如今你与我斗法,你技不如人,一样是打死无尤,莫要怪憎任何人! 花孤山听了这话,又控控咳出一口淤血,脸上浮起一丝潮红:这我就不明白了。 当初王萩王世兄带人来与我交涉,说我们家天天在柔佛与王家两位客卿斗法,杀死了王家两位客卿,要我给王家一个交代,当时我就挺不理解,明明与我们家天天斗法的是两位已经不能姓王的放逐者,怎么就成了王家的客卿?好没道理不是? 今日王冕世兄又来找我麻烦,说死的就是贵家的犬子。 您倒是给句准话,死的究竟是哪位? 花孤山觉得王家已经彻底疯了。 难道王勐走火入魔快要死了么?竟让王睖与王冕堂而皇之联袂现身! 花孤山知道谢茂想收拾王家。 事实上,隐盟里想收拾王家的也不在少数。 就不说王家这些年横行霸道、倚强凌弱的种种丑事,当初境外修士潜入华夏抢夺道德天书,坑死的华夏修士就不在少数。太阳神这个境外组织,也不单纯是为了抢夺道德天书,干的缺德事太多。 因入境屏障的存在,境外妖孽修士很少能进入华夏搞事情,华夏修士倒是常常出国混饭吃华夏修士在整个亚洲都有着极高的声誉,近年来在欧美也混得风生水起,外面的业务反倒比境内好一些。这种大环境下,出国赚法金的修士不在少数,却常有出国混饭吃的修士莫名陨落,死于太阳神之手。 当初隐盟众人纷纷议论,认为是捞过界了,外国修士不乐意了。 直到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所谓的太阳神组织压根儿就是出口转内销,一把手羲和就是大名鼎鼎的青盟乙,底下跟着摇旗呐喊的有流亡海外的修家。 伦敦之战后,王、崔二家都被指控涉嫌支持境外修士势力,羲和落网后,王家直接废了二房和五房,隐盟内部一片哗然王家说事情都是二房和五房干的,其余三房压根儿不知情,这说法糊弄谁呢? ! 花家并没有亲友直接死于太阳神之手,毕竟人丁单薄,想被祸祸也不容易。 然而,花孤竹妻子连璇的师门上清派,死在太阳神手里的弟子就多达七人,王家分支断尾时,连璇便在家中砸了几个茶杯子。很难说连璇的态度是否影响了花锦天,这才让他在柔佛遭遇横行霸道的王少爷时,一时义愤下,与王少爷决死斗法。 可王家毕竟在隐盟是世俗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特事办让王家顺利断尾,以常家为首的大世家也没有对王家赶尽杀绝,底下二三线世家很难对王家形成大规模地清算。 就拿此次事件来说,就算谢茂收花锦天为徒,硬架梁子,也很难对王家赶尽杀绝。 只要王家在谢茂面前瞬间服软,谢茂有什么理由对王家进一步行动? 现在情祝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家居然让王冕回来了,王睖居然还正大光明地带着王家所有高修倾巢而出 花孤山真的很想知道,王勐是不是真的死了?这么蠢的事也做得出来? 王家的事与我有何相干?他们家死了客卿么?王冕一口否认,我只代表我自己。你儿子杀了我儿子,我今天以父亲的身份向你复仇 那你倒是自己出手啊。花孤山嘲讽地看着他。 花孤山本就不以修行见长。 他在花家是负责传宗接代和筹谋生计的人,二弟花孤竹才负责传承绝学道统,修行打人。 论修为,花孤山远不如花孤竹。 更惨的是,他对战的对象,是比自己早十七年入道的王睖。 从年纪说,王睖和花孤山就不是一辈人。花家本就人丁单薄,因修法有缺憾,男丁多半早天,能活到四十岁都是祖师爷保佑。花孤山五岁那年亲爹就走火入魔,死于忧愤。这也导致花家几十年来都是少主当家花孤山今年也才四十六岁,搁别家哪里轮得到他这年纪当话事人? 死了俩儿子的王冕年纪还比花孤山大两岁,这会儿就能理直气壮地站旁,指望着家长帮忙出头。 是的,王冕压根儿就不肯跟花孤山斗法,他从头到尾都站在一边,挂着一张劳资死了儿子很伤心你等着劳资要报仇的丧脸,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他的四叔,王家目前最强战力,王睖。 王睖今年六十五岁,花孤山四十四岁。 这俩人干架,放在世俗社会里,那是年富力强的花孤山臭不要脸欺负小老头儿。 放在隐盟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了。花孤山年纪轻,比王陵少了近二十年修行时间,在资质功法都平齐的状态下,这就是近三分之一的战力差距。何况,王睖是王家当代最强的修士,花孤山是个只能传宗接代的半废柴。 倚强凌弱,不是你们花家最得意的事么?王冕冲四叔王睖做了个手势。 不打嘴炮了,打人! 王睖故意留时间给侄儿泄愤,哪晓得侄儿打嘴仗的功力这么差!不过,他也是早就看花孤山不顺眼了,王冕给了示意,他便桀桀一笑,打算上前把花孤山揪起来 时间还很长,我们慢慢聊。王陵说。 一只手突然出现,拦在了花孤山身前:我陪前辈聊。 来人容颜青涩,仅着起居服,看去随意得过分,正是消失多日的花锦天。 花孤山下意识地往外面扫了一圈,见谢茂和衣飞石带着两个半大孩子,正从远处缓步走来,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儿子是单枪匹马来的。王睃这个老头儿,真的不好对付! 现场王家众人则有了一丝慌乱。 花锦天来的太快了!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这一丝慌乱很快就变成了惊吓。 花锦天居然单手锁住了王睖的攻势,八方风雷齐聚在王睖与花家父子身畔,一道浅紫色辉光倏地晕开,王睖竟然被生生地推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花锦天手持的短剑上。 那是一把看上去宛如艺术品的短剑,白玉为刃,翡翠作柄,不带丝戾气。 王睖对着这把剑却忌惮无比,深恐沾上半点锋锐,花锦天才抽剑刺出,他便疾退十二尺! 花锦天护在父亲身前,左手扣着师父所赐的半尺金纱,右手握着师叔所赐的玉翡剑。半尺金纱主守,玉翡剑主攻。师父能保他安然无恙,师叔给的利器就足以让他击退强敌、保住师门荣耀不堕。 走! 王睖不会低估玉翡剑的威力,更没错过渐行渐近的谢茂与衣飞石二人。 谢茂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到底,衣飞石的存在则太可怕了。王睖仰望苍天之时,也不曾有那样深不可测的恐惧之感。他不知道哪个是谢茂,但是,这二人惹不起! 王睖一声令下,他所带来的七大客卿八大高修没有任何异议,尽数转身欲逃。 花锦天手里的玉翡剑就够吓人了,身携六千年修为的衣飞石更吓人! 前辈既然来了,何必着急就走?花锦天左手疾掷,半尺金纱铺天盖地笼下。 半尺金纱本是谢茂给他保命用的法宝,此时用于阻敌逃跑,效果也是一流。不止王睖被半尺金纱束在漫天金光之中,连带着他带来的十多名高修也全都被困在了原地。 新古时代的各类法器都很低级,哪怕传说中的神器现世,也大多是器灵强悍,修士手持神器本身施展不出十之一二。花锦天原本就是后辈小子,天资再出挑也绕不开修行时间这道坎,他连他亲爹花孤山都打不过,哪里会是王睖的对手? 然而,就因为他手中两件法宝,生生控制住全场,将王家所有高修镇压得喘不过气来。 眼见花锦天扬眉吐气大杀四方,谢茂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抽空教训刘奕,说:别眼馋那两件东西,事急从权暂时借给他使,用完了就收回来了。你们小人家家,努力修行是正经。法宝法器威能再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修到自己身上的才踏实 刘奕确实比较眼热那两件法宝,小男孩子怎会不艳羡威能强大的宝贝? 被谢茂教训一句,他点点头,说:我明白的。心里依然有点痒痒,就算不指望那两件法宝替自己强行提升战力,拿在手里玩一玩也好啊! 谢茂已经走到了场中,看着阴着脸的王冕,再看看极力想要走避的王睖,说:打好了? 花锦天扶爸爸在边上坐下,上前施礼: 师父,师叔。 王睖瞳孔微缩。 师父?! 第581章 两界共主(95) 花孤山也要上前叙礼,谢茂微微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花锦天虽没有正式拜师,早已经是正经的入室弟子待遇,芥子钱包里揣着各种妙药灵植,因此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有着急上前替花孤山看伤。花锦天和师长打过招呼之后,又回到爸爸身边,掏出半瓶矿泉水化开一枚保元丹,喂花孤山服下。 自从去了青城山之后,花锦天就一直没回家,只和父母电话网络联系。 花孤山知道儿子抱上金大腿性命无虞,太具体的细节,花锦天也不好意思一五一十地抠。要他一天天地跟爸妈说,师父今天教我这个了,师父今天给我那个了他显得太轻狂了不是? 这会儿花孤山冷不丁被儿子灌了一枚保元丹,眼睛都瞪圆了:狗日的败家子! 新古时代的保元丹炼制非常繁琐,且需要众多珍贵材料,连宿贞这样顶级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手里也只有寥寥两枚,轻易不肯施用。对花家来说,保元丹就是传说中的保命灵丹,根本不可能持有。 这种仅剩一口气都能抢救回来的BUG级别丹药,但凡谁家得了一颗都要小心翼翼地收着,留着家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使用。花孤山自认还没到伤得要死的地步,就算他真快死了,保元丹也该留给承继家族的二弟。毕竟他死了对家族传承没什么影响,花孤竹死了,花家瞬间就要下降个层级。 花锦天见老子瞪眼睛就知道要被喷,连忙把手里剩下一瓶子保元丹塞亲爹手里。 别爆,千万别爆!我师父在跟前呢!您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不像话! 花孤山正瞪眼呢,看见拿一瓶儿装了起码十三、四颗保元丹的羊脂白玉瓶,刚咽下去的灵丹妙药都惊吓得差点喷出来。什么玩意儿?儿子你搁哪儿打劫去了? ! 花锦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示意了一下背后。 儿子背后不就是谢主任和青盟甲的亲儿子么?花孤山隐然有了一丝受刺激的晕眩。 来不及考虑更多,花孤山无法自控地将体内最后一口残血咳出,体内瘀伤在保元丹的护持下飞速痊愈,刚刚还隐隐作痛的经络肺腑全都归位,彻底恢复了健康。 爸,您稍坐,我得过去。花锦天见他情势好转,轻声说。 快去。花孤山催促道。 谢茂要找王家的麻烦,强行架了花家的梁子,花锦天不出面,这大戏怎么开唱? 正说着话,花孤山把装满了保元丹的药瓶子重新塞回儿子手里。 这东西太过珍贵,纵然是儿子师门所赐,匀出一两枚给花家也尽够了。 花孤山想,我家傻孩子真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家能帮扶谢家和常家的地方原本就少,说是拜入谢茂门下,花家也没献上什么像样的拜师礼。 现在傻儿子一瓶子保元丹股脑儿全贴补家里,往后还不得继续找师父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见过搬婆家贴补娘家的,见过搬师门贴补自家的吗?师门能乐意么?待会儿把师父惹急了,一顿家法胖揍了退货回来! 花锦天哪知道亲爹瞬间就盘算了这么多小心思,他这些天已经被师父、师叔惯坏了,家里吃保元丹跟吃糖似的,摆在茶桌上随便嗑。常燕飞通宵打游戏精力不济,泡个保元丹焕发精神;铠铠吃多了糯米红肉撑得慌,泡个保元丹消食;小苏苏吃太饱了吐奶,泡个保元丹甜甜嘴 连他自己有时候熬夜看剧本小说混了个通宵,怕被师父看见了训斥作息,也会泡个保元丹赈济精神,弥补不曾睡觉的疲倦。这玩意儿嗑着真的会上瘾! 也因此对花孤山而言依然无比珍贵的保元丹,在花锦天眼底已经和随时补充的水果零食一样,丝毫生不起此物珍贵的想法,更不会为此耗费太多心思。 花孤山把药瓶子递回来,花锦天也没多想,收好了就重新回到了谢茂跟前:师父。 这里是花家隐居的居民区内,所谓大隐于市,花家住的地方非常接地气。这地方不止有庵堂、铺面,中间还有一个小花园,供人休闲娱乐,往外走五十米,还有市政和体彩捐赠的市民康乐活动设施。 谢茂是个唯我独尊的脾气,走哪儿都不大顾忌影响,走过来之后,寻了个石凳子就坐下了。 衣飞石正铺开桌垫子,端出热茶水果,刘奕很老实地在一旁执弟子礼服侍。 这画风让在场的王家人都很崩溃,什么情况啊?您这直接坐下泡上茶了,敢情江湖传言不差,您还真是闽籍人士呢?上门讨债打架都要先坐下喝一泡? 去给花前辈送一盏热茶。谢茂吩咐刘奕。 刘奕便捧着小茶碟去送茶,花锦天接替了他的位置,站在一旁服侍师父、师叔喝茶。 谢茂心平气和、旁若无人地喝完第一泡茶,放下茶杯,方才看了脸上覆着红领巾的王家众人一眼,说:就你们这幅造型,真放你们出门去欺负世俗人家,那算是特立独行,有性格。现在么,撞在我手里 谢茂没继续说下去。 他冷冷清清往小花园里的石桌石凳上坐了,侧目看着在场所有的王家人,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跟戴着喜羊羊头套去打劫银行一样,若是被他们荷枪实弹顺利抢走了巨款,那种可爱与残暴所带的反差自然带着一种扭曲的恐怖。但这批劫匪若是没得手就被围观群众殴打制伏后扭送至派出所,那就是装逼不成反被日的典型,喜羊羊头套也是纯搞笑了。 现在,一大帮子堪称隐盟顶级战力的高修,全部都蒙着一条敷衍了事的红领巾在脸上。 逃,逃不走。 被谢茂用目光在脸上扫了一遍,这群人全都生起了一种极度地羞耻感。 这条红领巾原本是他们羞辱花家的道具,如今却衬得自己宛如跳梁小丑一般。 可要他们自己动手把红领巾撕扯下来,那也是万万不可。 面子固然重要,里子同样重要。如他们这群人都是在隐盟赫赫有名的高修,在特事办也是挂上号的。现在不应该入境的王冕就堂而皇之地站在一边,他们若撕下了遮面的红领巾,王家怎么解释此事? 这会儿王睖不好开口,依然是客卿简思乡出面交涉:您说笑了。都是隐盟盟友,以旧例拆解旧怨,岂会肆意欺凌世俗人家? 谢茂的出现使得王家非常被动,简思乡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一口咬死是江湖思怨。 隐盟自有隐盟的规矩,和世俗法律不相干。你既然是特事办的主任,就该尊重隐盟的规矩,不要过多干涉。 王睖看了王冕数次,想要和王冕拿个同一阵线的主意,可惜,王冕根本不肯看他。 这让王睖愤怒之余,还有一丝焦躁。 他知道自己和侄儿王冕的利益并不一致。他对长房逼死二房、五房房主的决定不满,可他心目中依然很看重家族的利益。可王冕已经被出族了。在死去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已经被出族的王冕能对王家还存有多少顾念和善意? 行吧,暂且不说你们是否欺凌世俗人家的问题。我也没有证据,总不能瞎说。 谢茂笑了笑,微微侧身,花锦天便知机地弯腰为他斟茶,我们说说有证据的事。 去姓者冕,你被放逐境外,为何今日在东都现身?谢茂询问时就似聚会寒暄,问问多日不见的邻居去哪儿旅游了,不是说好要去半个月么,怎么中途就回来了? 可是,他的语气再随意,王家众人也感觉不到丝毫善意。 因为,他称呼王冕时,使用的是隐盟世家放逐中原修士的称呼,去姓者。 被放逐境外的处罚其实不可怕,因为,三代之后,子孙后代总能再回华夏。可怕的是褫夺姓氏。隐盟弟子一旦被去姓驱逐,其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回归。所谓人身难得中土难生,被世世代代逐出华夏,是隐盟中极其严厉的一种惩罚。 这是隐盟的规矩。王冕心中己然极其绝望。 他豁出一切回来,接受四叔的帮助,想要找花家报仇若能诱杀花锦天最好,倘若不能,杀了花孤山与鲁英姿夫妻,让花锦天感受到痛失至亲的苦楚,他也能付出一切代价。 然而,谢茂的出现让他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变成了笑话。 花锦天和谢茂来的这么快,简直像是陷阱。 王睖还想着全身而退,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被人发现他在华夏境内,就是死罪。 谢主任年纪轻轻执掌特事办,位高权重。不过,倘若我没有记错,谢主任不是隐盟盟友吧?您可曾宣誓入盟?可曾在昆仑石上留下印记?说句经济些的话,您交过盟费么? 都没有吧?王冕依然远远地站着,不肯靠近。 他知道谢茂修为极高,曾放倒常家老爷子,在谢茂身边的石一飞看起来也是深不可测。 走近了容易被摁在地上捶,王冕当然不肯往前。 您以特事办主任的身份问我,我可以答。以隐盟盟友身份问我,这只怕不对。王冕冷笑。 特事办的驱逐出境和隐盟内部的放逐境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特事办本身有一套极其厉害的结界,放在漫长的国境线上,主要是用于防止海外修士入境作祟比如曾经偷偷溜进来的吸血鬼。但特事办负责控制的结界并不怎么牢靠,大妖大魔扛得住,修为低微的小喽哕就感觉不到,而且,这套结界防不住懂得华夏修法的正统修士。 鉴于能力有限,特事办只会重点监控被记入特别关注名单的修士,比如羲和之流。 像王冕这样的小角色,本身战力不高,有王氏本家约束,兴风作浪的可能性很小,特事办压根儿没必要去关注,因此王冕可以顺利地偷溜入境。 隐盟内部的判罚就严厉多了,王家二房、五房房主被处死,两房后代子孙被出族去姓,放逐海外就再也不能回来。诚然现在隐盟议会和执委会都没有追着王家死咬不放,可按盟约执罚,王冕和他的子孙都不能出现在华夏境内,否则隐盟同道共诛之。 特事办对隐盟弟子的约束并不那么严厉,不管怎么说,特事办是个正经的政府办事机构,它的运转必须在尊重华夏法律的框架下进行。碰到非法入境的家伙,要么捉起来关着,要么遣返出境,哪可能凶吼吼地决定,直接把非法入境者杀了? 谢茂简直想给他鼓掌。 真会找纰漏。 天天。谢茂不说话了,喝茶放徒弟。 花锦天躬身施礼,旋即放下茶壶手巾,按住腰间宛如精巧玩物的玉翡剑,缓缓入场。 东都花氏第七十三代嫡裔,诚字辈,花锦天。去姓者冕请了。 我家老祖于前汉元康二年宣誓入盟,加入隐盟时间的么,倒也不能与前贤相比,只有区区2085年,比公元纪年早了60多年而已。我有昆仑石印记,盟友身份想来是板上钉钉了? 他看着王冕阴沉沉的脸色,你也不必紧张。我虽然是隐盟弟子,也不打算用盟约质问你。 你来找我,无非是替儿子报仇。这世上没心肝的人喜欢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听圣人之言,只知以直报怨。令公子一言不合咒杀世俗女子,我与令公子斗法决死,杀他替同学报仇,今天你来杀我替令公子报仇,上应天理,下和人情,我理解也赞成你的复仇之心。 你有前辈家长,如今不能动。花锦天转头示意了一下那群蒙着红领巾的高修。 我也有家长掠阵 相比起那一排被罚站的王家高修,坐在一边喝茶吃水果的谢茂和衣飞石就显得安闲多了,局面完全在花家的控制当中,攻守逆转,王家插翅难飞。 但是看着谢茂和衣飞石的身影,王家众高修就有一种胆寒的怯意。 这种修为上的绝对压制来自于衣飞石,近六千年的修为几乎长过了华夏有史书记载的文明,现世绝对找不到比衣飞石修为更高的修士或祀神。 顺着花锦天的示意,王家所有人都被迫重新接受了衣飞石的镇压洗礼,越发气竭。 我的家长也不动。花锦天突然干脆地说。 这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花锦天所做的事且不止于此,他不止宣布师长不出手,还把腰间的玉翡剑悬浮空中,说:家师所赐神器法宝,依然不动。 半尺金纱将王陵等一众高修牢牢困住,玉翡剑也被他弃于空中。 花锦天缓步走向王冕,正色道:我与你,斗法决死。技不如人者,死而无怨! 这一出让衣飞石都有些惊讶了,眼底一抹激赏之色。 谢茂则干脆拍手,出声道:好,是我好徒弟! 花锦天原本生来天资不俗,只是家族势单力薄,不得已将仅有的资源让给比自己稍胜一筹的堂妹。花栩栩比他强的也不过是一线而已!当初他能凭一己之力咒杀王家两个少爷,足以说明他的天资战力。 这些天谢茂和衣飞石也不仅仅是只塞丹药珍材,谢茂得空已经把花家的《紫微天经》从头到尾给花锦天过了一遍,他教授的不仅是正本真传,还是彻底吃透之后嚼碎了再喂给徒弟,花锦天在修为上不可能突飞猛进,对道术的领悟和运用上已经上了一个全新的层面。 这就类似于一个常年修炼内功的质朴孩子,从前只会用内力轰人,现在突然学会了十套剑法十套拳法十套腿法,打起来人花样百出,战斗力自然飙升飞跃。 想要对付王睖和那群蒙着脸的隐盟顶级战力,花锦天还欠缺几分火候,必须带着玉翡剑。 可是,这王冕本身就是个不怎么勤恳的修二代,不到五十岁年纪,儿子都生了俩,明显是早就放弃了修行,一心一意享受俗世繁华。给儿子报仇都不敢自己出手,非得拉着家长出面。 当初王家带人上门讨要公道,说花锦天杀了王家两个客卿,倚势凌人,花锦天便恨得咬牙切齿。 他家没有大长辈。 爷爷壮年身死,爸爸天资不好,哪怕再是努力,修为也不及二叔。 若再给二叔二十年时间,修为未必不及王家几个高修,甚至比王家那群高修更有前途。 然而,花家并没有这二十年时间。王冕死了儿子,自己不敢来找花孤山和花孤竹算账,回去抬了家长来出头。王家的高修年纪多数都比花孤山大了一轮,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被王家堵门欺辱时,花锦天就恨不得让爸爸把自己一掌打死! 他是少年负气,看不惯王家恶少随意咒杀女同学。然而,与人斗法决死,哪里控制得住轻重? 王家的小少爷是被咒术反噬而死,为弟弟报仇追杀他的大少爷则是二人打得太激烈了,对方非要不死不休,他不下死手,死的就是他。杀了王家两个少爷逃回家里,他养着伤,都来不及想太多。 直到王家带人找上门来,逼得爸爸和二叔焦头烂额,花锦天才知道自己闯了祸。 爸爸和二叔都不曾责骂过他,反倒是妈妈鲁英姿掐过他耳朵,骂他惹是生非。他惭愧极了。行侠仗义是要有本钱的,他给家里惹来大敌,对方不依不饶,倘若不是二婶师门撑着,只怕爸爸早就受辱了。 王家留给花锦天的羞辱和痛苦,他没有一时半会儿淡忘。 如今家中终于有大前辈撑腰了,花锦天也憋不住心中的这口恶气! 你要找我报仇,就自己来找我。找家长来打小辈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不找师父师叔出手,也不用师父师叔所赐的宝贝,照样打爆你! 江湖事,江湖了,隐盟弟子斗法决死,死而无怨! 请了! 花锦天指尖倏地绽出一片风雷,直劈王冕面门。 堂堂正正出招,绝不偷袭。 你虽比我年长一辈,比我早入道二十年,我照样打死你!垃圾! 第582章 两界共主(96) 衣飞石坐在谢茂身边看着茶炉,对花锦天看似不怎么经心,其实控制着全场。 孩子心气高,想要亲手对付打上门找茬的敌人,做师长的也不能真的看着孩子吃亏。若是花锦天占上风也罢了,稍微有一点不敌,衣飞石即刻就要出手。 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轻松,花锦天对付王冕竟然没有一丝压力。 二人场中斗法决死,都轮不上双方僵持开大招,花锦天以自己最擅长的摄步术突进,辅以谢茂所授的指间风雷,瞬间就把王冕打了个懵逼。 相比起同龄修士,王冕实在太弱了! 花锦天已非吴下阿蒙,战力突飞猛进,他的对手王冕,修为却只比两个王少爷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眼见花锦天一掌劈王冕脸上,王冕头脑昏沉眼露迷离之色,花锦天的攻势也随之变得迟疑,一旁喝茶的谢茂都忍不住笑了。 不止王冕被打懵了,花锦天也懵逼了:怎么这么弱?莫不是有诈?难道他有杀手锏? 谢茂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指点在场中的徒弟。 小衣怎么看? 王冕有二十年不曾锻体修行,如今倚仗的,不过是少年时打点的童子功。衣飞石说。 王冕是个标准的早已弃疗的公子哥儿,少年时被家族强压着打好了极其紧实的基础,这点基础使得他在修行上的眼界卓然于众,然而,发现自己天资不出众、在仙途上不会有进展之后,他放弃了修行,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王冕放弃修行的时候,也就比他两个儿子大上那么一两岁,这在战力上是说得通的。 我看着么,这人也是多年不长进了。谢茂何等锐利的眼光,早已看出王冕荒疏了修行,不过,哪怕王冕荒疏了修行,也不代表这人真的弱,他的弱,是相比与他同龄的修士。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忍不住感慨:王家倒是好家教,幼时打下的童子功根基,也能撑住这么些年。他在特事办接触了不少隐盟弟子,如王家弟子如此根基扎实的,确实很少见。 毕竟是多年世家,调教子弟上颇有方法。衣飞石看得更清楚些,不过,我看王冕也不是全倚仗着童子功,每天早晚两课该是做了,不曾认真进境罢了。 他俩东一句西一句,说到后来已经没什么重点,也足以让花锦天听明白了。 王冕是真纸老虎,不是装纸老虎。别怕后手,揍! 谢茂与衣飞石的谈话,也给了花锦天一种被保护的自信。 他不过是打斗时攻势稍微放缓,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他出手时的犹疑。 谢茂却在瞬间就给了他反应,对他进行了指点,这代表着,谢茂和衣飞石始终都认真地观察着场内的打斗,始终看护着他,并不是真的坐在一边聊天喝茶消遣。 花锦天敢找王冕决死,自然不指望师长撑腰。可是,有师长在旁掠阵,强势看护,这种感觉不司。 他在乎的不是绝对的安全,他敢出来斗法,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有师父在,他能得到绝对的公道。 这个决斗场,不会被强权所挤压,王家公子也不能耀武扬威,以姓氏庇护自身。 当初王少爷敢答应与花锦天斗法决死,所倚仗的何尝不是王家的威名?我乃王家某某,你和我斗法,难道还敢真的杀了我?杀了我,你家永不宁日,鸡犬不留!可惜,他遇上了花锦天这个犟脾气。 ....... 二十分钟之后。 王冕体力明显趋于衰竭,花锦天抓住破绽将他往地上一搡,战斗结束。 花锦天指尖酝酿的风雷伸缩吞吐,在王冕眉心虚虚擦过。他已经彻底制伏了王冕。 王冕看上去很狼狈,眼角渗血,脸颊肿起,全都是被花锦天揍的。除此之外,王冕还很憔悴。任何人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都会显得很憔悴。在被花锦天放倒在地之后,他不仅有伤,憔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苍老,仿佛花锦天在打斗中夺去了不止是他的控制权,还有他的生命力。 他原本是个憔悴的中年人,花锦天将指间风雷对准他眉心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小老头了。很显然,被小辈打败,被谢茂和衣飞石议论放弃修行,彻底失去替儿子报仇的希望种种打击击溃了他。 花锦天试了几次,始终不忍心杀死他。 尽管他口口声声说斗法决死,如果打得太激烈,彼此收不住手,自然是死而无怨。 现在他相对轻松地赢得了斗法,身上也不过带了一点小伤,待会儿嗑个保元丹就好了,这种情况下,要他亲自动手杀一个还活生生的人他有点下不去手。 尤其是想到这人的两个儿子都死在自己手里,他也不过是爱子心切,花锦天就越发不忍心。 所有人都看出了花锦天的善良与犹豫。 这使得原本想要求情的王家众人都选择了闭嘴。目前王冕处于一个绝对弱势的状态下,方才引起了花锦天的怜悯之心。如果王家高修开口,让花锦天想起了王家气势汹汹威逼花家的往事,一怒之下下了杀手,求情反而不美。 谢茂问道:下不了手? 花锦天听这话里带了些不认同,便有些惶恐,起身垂头领训:是。 他并没有因为师父的不悦,就立刻对王冕下杀手。 若你和他处境互换,你在地上,他制住了你,他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谢茂问。 花锦天自知没有悬念:不会。可我不是他。因为他得势必然杀我,我就一定要杀了他,我和他又有何区别?他这话里隐隐带了一丝委屈,王冕是个反派,我拿的是正派剧本,我才不跟他一样。 谢茂还没说话,花锦天就感觉到师叔的眼神变得锐利,若有实质,他现在已经被戳了个洞。 和师父说话是要懂得分寸的,万万不能冒犯顶撞。否则,师父可能不会在意,师叔会很生气。当然,师叔生气了也不会责罚,可问题依然很严重。因为,师叔生气了,师父迟早也会跟着生气 谢茂收拾徒弟的手段,和当初在谢朝时一模一样。 你得罪了皇帝,皇帝轻易不会训斥你,不过么,平素不爱召见你了,赏赐也会被削减。 同样是一品大员受朝廷赏赐,别人除了朝廷例行发的奖品,皇帝内帑还有厚赐,你不受皇帝待见,这份内出的赏赐就没你份儿。皇帝召别的大臣咨询聊天,还在太极殿吃君臣火锅,你?皇帝不记得你。 如今几个徒弟也是如此,一旦得罪了谢茂,他也不会训斥体罚,不过么,大锅饭人人都有,额外的亲密馈赠则全部削减,想单独见谢茂和衣飞石一面都没功夫。 谢茂的想法很直接,拜师求学,重在一个求字。谁求谁总得拎清楚吧? 惹师娘不高兴,怕是不想混了。 感觉到衣飞石锐利的目光,花锦天连忙躬身,将身体压得更低一些:弟子失言,求师父恕罪。 谢茂起身揉了揉衣飞石的脸,生生把衣飞石的严肃揉得七零八落,无奈地笑了笑,谢茂方才转身走到花锦天和王冕身边,说:我的意思是,你与他斗法决死,你输了,他必然要杀你,你赢了,却不一定会杀他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这买卖划算吗? 你输了,给他一条命。你赢了,他输给你什么? 花锦天一愣。被师父一说,我好像是有点亏? 谢茂拿出手机,左右上下翻了好几个文档,终于翻到王冕的资料。 太久远的我没有去搜,这是特事办有的记录。 就在出族离境之前的十二个月内,两个大二女生,八个职高技校女生,还有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姑娘谢茂蹲下身,用手拍拍王冕的脸皮,小学三年级,小姑娘才九岁。老畜生,你要点脸不? 尽管谢茂没有说得太清楚,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王冕做了什么。 花锦天都愣住了。 他看着狼狈地卧在地上的王冕。 王冕憔悴而苍老,可他身上依然保存着世家弟子应有的风度。一代代与美人联姻优化了王氏的基因,王家弟子通常都有着不俗的姿容,横看竖看,王冕的皮囊都是极美好的。 可这么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大叔,实际上却是个诱拐强奸犯? 他太低估王冕了。 对于顶级世家的公子哥儿来说,女色只是最基本的消遣。 不同的是,有些公子哥儿用钱买,有些公子哥儿用权势换,王冕喜欢仗势欺人直接抢罢了。 就从王少爷能一言不和咒死世俗女学生一事来看,王冕一系对于用自己家族传承的道法欺凌普通人没有丝毫愧疚心,除了诱拐强奸女色,王冕在欺压世俗的过犯上远不止如此。 南省翔天集团,河东省天盘钢铁,海市阳和控股直接用道术控制人签下合同,再故意让人赔付巨额违约款,事后让涉事者全家死绝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翔天集团的总经理柯翔,赔付巨额违约款之后,把老婆和两孩子推下楼,随后从三十二层楼一跃而下,哦,看看,砸到楼下正清理草坪的清洁工,总共死了五个人。天盘钢铁的杨总,一家六口,在家中烧炭自杀。阳和控股的苏总死得更有创意了,一家子去当驴友进了无人区,失踪了? 我见过付不起巨额罚金跳楼自杀的,这有付了天价违约款再去跳楼的人么?如此品德高尚?谢茂不解地问道。 以道术害人,是隐盟盟约中严厉禁止的一件事。唯有复仇除外。 隐盟所以称之为隐,就是不会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世俗之前,圈子里的社交都是隐秘的。 自然隐盟世家也是人,也要生存,许多隐盟家族在世俗界都有产业,有些干脆就是俗家弟子亲自操持搭理,赚取的金钱利益用于反哺家族。也有大世家,如叶家、崔家、王家、张家、萧家等,都在世俗界挑选了自己的代理家族,他们负责替对方保驾护航,不受世外力量所害,甚至出手替对方家族的老人延年益寿、度过杀劫,对方家族则对他们输送利益,彼此互惠。 王冕这种直接用道术杀戮掠夺普通人的做法,是被隐盟严厉禁止的抢劫。 因为这会引起世俗政权的注意,同样也违反了世俗的法律。一旦这种事情干得多了,必然引起世俗政权反弹,整个隐盟都会牵连政府可不管这件事是王家干的还是李家干的,在他们看来,那就是不受控制的修土们干的。 也正是顾忌这一点,王冕在夺财之后,选择了心狠手辣地灭门。 他把相关涉事人的全家都杀光了,相关部门再厉害,能把死去的人叫出来作证吗?而道术之玄妙,也根本不需要王冕亲自出马,他在家就能做法。 女色,钱财,还有什么呢?意气。 18年12月16日,你独自开车出门,打算去大学城挑个女孩子。路上一辆满载的面包车开得很慢,你想超车,变道时被后面驶来的宝马3系撞坏了左侧后视镜。你很生气。宝马车主是个刚刚三十岁从事IT职业的年轻爸爸,他用90公里的时速在快速道上飞驰,是因为他要去医院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快速路上随意变道,你负全责。这让你更生气了。 当天晚上,这位宝马车主的孩子心脏骤停,妻子悲痛无比,混乱中跳楼自杀。 那位给你定了全责的交警,下班路上被醉驾司机顶上护栏,当场死亡。 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因为,在你的人生当中,做了太多这样的事。 任何招惹过你,做了哪怕一丁点儿不符合你心意的事,你都不会放过他们。人命在你眼底不值一哂,你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可以肆意操控普通人的命运。你想让一个讨厌的人丧妻失子,就可以让他失去妻子,你想让一个为难你的警察死于非命, 他就必须死于非命。 你儿子在柔佛对天天同学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有样学样如出一辙? 杀死你儿子的人是我徒弟么?不是,是你。你是他的爸爸,你教给他的却没有一处正理。 谢茂拿着手机对推王冕,将长长的文档翻了好几次都不见底,你做了多少恶事,我不必一一清算,就我刚才说的这一切,就够你死八次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王家势力庞大,能够在特事办一手遮天,明明特事办拿到了这么多记录,却没有人动你一根毫毛? 听谢茂提起自己的儿子,王冕眼底涌起一丝愤怒。 谢茂已轻轻一掌拍在他额头上,一股旋转的戾气直入紫府,直接击穿了王冕的脑干。 谢茂站了起来。 他杀人时干脆利索,没有一丝先兆,等他站起来了,王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谢茂那一巴掌拍下去,看着轻轻的,真的也不像是要杀人。然而,等他站起来,王冕气机断绝,抓不住的魂魄从肉身飘了出来,所有人才知道王冕真的死了!就这么轻飘飘地死掉了! 这让王家跟来的七大客卿八大高修全都懵逼了。 那可是王家的弟子! 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杀了?就算他爸爸已经被处死,他被去姓驱逐,可他是王家骨血! 哪怕谢茂在人前讲了那么多王冕的恶行恶事,肆意强奸女色,杀人夺产,意气谋杀可王家这批高修都没有太在乎。哪个高门世家不曾犯下一点龌龊?身为王家嫡系弟子,本身就是有特权的。 王冕又不是最近才开始肆意妄为,打从他出师下山以后,近二十年来一直都在这么干。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何止谢茂念出来的这几个?对修士而言,普通人十几亿呢,死几个有什么打紧? 这么多年来,特事办明知道那些案子是王冕犯的,不也始终没有去找王冕的麻烦么? 这证明世俗的政权也要选择性地妥协,必须承认隐盟大世家所拥有的特权。 客卿简思乡都惊呆了,眼看身边几个王家高修要发飙,他连忙打圆场:去姓者所作所为既然证据确凿,受国法惩治也是天理人情,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订了中午的机票,赶时间哈 他想走。 虽然这话说得有点无厘头,可是,目前这件事用正常的方式很难说清楚。 若谢茂要他们摘下红领巾说话,这怎么摘?摘了,王家和已经出族的叛国者勾结,王家还能说得清楚吗?不摘,你和人谈话,脸上捂着东西,这是谈话的礼貌?所以,只能不讲礼数了。 王睖看了死去的侄儿眼,眼中带了一丝戾气,然而,形势比人强! 他想救侄儿,救不了。 原本想替侄儿出头,却让侄儿千里迢迢入境,死在了东都。 今时今日,他也只能隐忍下这口气,默认了简思乡的说辞。 王家众人见王睖不吭声,他们也有志一同地选择了示弱。衣飞石带来的压力太强大了,哪怕王冕在他们眼皮底下死在了谢茂手上,也没有人想去挑战衣飞石。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先忍住这口气,以后再来报仇。 哪晓得他们做好了暂忍一时的心理建设,事态却根本不照着惯例发展。 谢茂处决王冕之后,把手机放回口袋,拍了拍手。 衣飞石上前递了一块手帕,谢茂擦了擦手,这才觉得舒坦了些刚才拍了王冕的脑门,总觉得摸到了脏东西。 我不是隐盟盟友,隐盟的事么,我不便插嘴。 不过,你们既然都是隐盟修士,想来也知道我的身份。鄙人姓谢,谢茂,忝为特事办主任,主要负责和隐盟各位高来高去的大先生们打交道。 这位已经被处死的去姓者冕,他的父族被判处叛国罪,与境外敌对势力太阳神组织关联极深。出于国家安全考虑,特事办不得不审慎行事。所以,各位先生们,这个机票就不要着急了,倘若这事儿调查结果没问题,特事办负责专机送你们回家如果有问题么,想当然是都回不了家了。 谢茂看着王睖,眼底没有一丝笑意:能不能把你们脸上的红领巾摘下来了? 王家顿时方寸大乱! 这和王家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谢茂的态度和姿态都太过强硬了! 一直到此时,王睖才意识到,谢茂的目的根本不是王冕,也不是为了护短,他的目标就是王家! 王家上下所低估的,并不是花锦天的受宠程度,而是他们根本没想过谢茂会对付王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自从谢茂在隐盟传出名声以来,他的形象都很被动无争,从来不主动搞事情,也对特事办和隐盟的事务不怎么感兴趣,据说太子硬生生把他摁在特事办主任的位置上,他都懒得去上班,原本应该接受的一些隐藏势力和关系都根本没去搭理。 与此同时,谢茂干了什么呢?他在越省建厂做翻译固件,赚得钵满盆满,又跑去拍电影,弄得风生水起。这完全就不是正常修士该走的路子,没有人认为他对隐盟的一切有企图和野心。 他要真有野心图谋,当初放倒常家三父子之后,就该一飞冲天了。 王家一直在用惯性思维考虑一切,最开始认为花锦天是谢茂的新宠,哪怕到现场发现花锦天称呼谢茂为师父之后,王家众人也没有太过着急。因为,王家的势力很稳固,没有野心的谢主任不可能伤筋动骨来找王家的麻烦。 王冕已死。 谢茂图穷匕见。 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垃圾,跟着被判了叛国罪的王冕一起行动,你们是哪方面的势力? 一旦坐实了他们王家弟子的身份,特事办就有足够的理由重启太阳神组织的审查。 可是,为什么呢? 这是王睖想不通的问题。谢茂为什么要对付王家? 第583章 两界共主(97)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悬念。 不管王睖等人肯不肯摘蒙面巾, 隐盟高修数来算去就那么些人,他们出身王家根本不是秘密。 哪怕他们尽数自裁, 留下来的尸体也足以钉死王家。事实上,在他们被花锦天用半尺金纱堵在当场的时候, 就已经注定了王家的结局。可惜, 那时候的王睖根本没想过谢茂的目标会是王家,他长久地处在王家高高在上、地位坚不可摧的舒适环境里, 根本不曾想象过王家的覆灭。 花家门前看似平凡的居民区内,衣飞石出手,撕下了十六名王家高修的蒙面红巾。 所有人都认为, 衣飞石此举,代表着特事办和王家彻底撕破了脸皮。 不过,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谢茂掏出兜里的手机,示意了一下,目光在王家高修的身上扫过:你们, 个个都死得不冤。 此言一出, 高修们全都脸色剧变。才有谢茂不走程序,不管世俗法律,直接动手处决王冕的先例, 谁听了这话能不心惊胆战? 能被称之为高修的, 通常年纪都不小了。 长年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总会有忍不住肆无忌惮的时候。 欺软怕恶是人类最原始的本性, 这就像多数人遇见小孩与少女插队, 总会忍不住出声怼一句, 遇见大金链子花臂壮汉插队就嘀咕我得掂量掂量,且在掂量之后,大概率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绝不强出头的情况一样。 在修士的眼中,世俗界的普通人不仅仅是柔弱无力的孩子,还是没有任何人关心的孤儿。 打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孤儿一巴掌,不会有任何后果。那么,在觉得孤儿严重冒犯了自己的情况下,这一耳光究竟打不打? 至少,被衣飞石控制在现场的高修们,都没能控制住自己打孤儿一掌的冲动。 在他们健康漫长的一生中,总会杀掉那么几个普通人。 谢茂回到自己摆了茶的石桌边坐下,刘奕懂事地给他换上新茶。 被半尺金纱控着不能抽身的高修们都快紧张死了,四面八方的目光都紧张地汇集在谢茂身上,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就算你要找王家的麻烦,也不能把我们全部处决在这里吧?这是什么道理啊!不怕隐盟震惊吗?你是杀人狂魔吗? 谢茂还能安之若素地饮茶。 衣飞石维持着全场秩序,看着谢茂好整以暇端茶啜饮,眼底都是不动声色的温柔笑意。 他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子的谢茂了。到新古时代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谢茂控场,衣飞石在旁无所事事他修为不如谢茂,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控场。如今谢茂又恢复了从前我说话,你负责让他们好好听着的状态,衣飞石喜欢谢茂这样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模样。 这是衣飞石最熟悉的谢茂,也是让衣飞石觉得最舒服的状态。 不过,少了丰神俊朗眉目如画的朱雨在旁执巾捧盏,到底还是有点委屈了先生?衣飞石开始觉得,先生决定让虫子来近身服侍,也是挺好的?倒是被谢茂从未来带回来的地球,依旧让衣飞石不解疑虑。 衣飞石在一旁打了个幌子,谢茂已经饮了茶,照着手机上的资料开始点名:王清子。 这可坏了。衣飞石将四边八方的王家高修都看了一眼。他不认识王家谁是谁。 若是从前,他翻开生死册就知道这群人的来龙去脉,一辈子干了多少好事坏事都能记载在册,可他现在神魂虚弱,想要翻生死册、显露阴天子法相很费力艰难。 守在一边的花锦天见他为难,指着背后七点钟方向的某人,示意师叔,就是这个人。 花锦天的手指尖刚刚落在王清子所在的方向,一道劲风倏地飞射而出,下一秒就击碎了他的玄池。 眼看着惨叫声顷刻间就会撕破天际,衣飞石不欲让这难听的嚎叫唤起谢茂不大美好的回忆,一道失音咒就带走了王清子的声音。因此,众人只看见王清子脸色倏地惨白如死,冷汗大颗小颗涌动,面露狰狞之色,张大了嘴,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谢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点下一个名字:王云子。 花锦天已经有些迟疑了。 这种手指指向谁,谁就被废去修为的经历,实际上并不好受。 尤其是刚刚被他指认出来的王清子正在地上无声惨嚎王清子看着年轻,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谢茂只点名,不曾说过王清子的罪行,花锦天并不知道此人做过什么恶事,难免会心生同情。 不过,这一丝怜悯出自于本性的善良,很快就被对师父的信任所取代。 他辨认了在场所有人的长相,再次指出了王云子的位置。 谢茂将在场八个王姓高修都点了名,衣飞石也没有丝毫迟疑,全部击碎玄池,废去修为。 还剩下七个外姓客卿。 谢茂放下手机,说:相比起王家弟子私下所犯的罪行,王家以家族名义犯下的罪孽,说句罄竹难书不为过。其他的罪行都可以以工代罚,将功赎罪,唯独叛国罪不可宽恕。 这就和谢律所规定的十恶不赦一样,哪怕大赦天下,也有遇赦不赦的罪人。 简思乡脑子转得最快,谢茂一句话刚说完,他立马就选择了投诚:我受王家供奉,从未参与境外之事,既然王家涉嫌叛国,我堂堂尚林派弟子岂能同流合污?谢主任,我即刻交还王家的客卿令牌,回山闭关! 谢茂不禁好笑地看着他,撂下王家就跑,这时候还想全身而退,你想得这么美? 简思乡马上改口:我愿入特事办效力! 为了保住自己的玄池,保住自己一身修为,简思乡很愿意出卖自己。 反正给王家打工是打,给特事办打工不一样是打?顶多就是在王家好吃好喝,被客气地照顾着,去特事办打工大概得每天打两次卡?至于薪水么,到了简思乡这种层次,钱就是一个数字。 谢茂并不希望他们进特事办效力。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七位客卿能在王家供奉多年,岂会不知道王家的恶事? 这其中固然有贪图供奉恋栈不去的,更多的还是与王家同气相投,私下也和王家弟子一起在世俗界肆意妄为的恶徒。特事办在一线的作战员、调查员都非常精锐优秀,可疑案件的调查、定案,实际上都已经做好了,档案记录得清清楚楚,只因种种原因没有得到批捕命令,只能让这群恶徒逍遥法外。 往日谢茂不曾拿到这些档案也罢了,既然看到了受害者的资料,事后必然要清算。 不过,现在并不是收拾客卿的好时机。 半个小时之后,东都特事办联络处属员匆忙赶来,谢茂吩咐,把王家的七大客卿八大高修全部控制起来,等候老巢命令。 看着遍地惨嚎的八位王家高修,带队过来的特事办小组长都快晕过去了。 天哪,这可都是王家的宝贝,玄池居然全碎了!这尸横遍野的局面,主任是要跟王家开战?! 在隐盟,家族内的高级战力是最珍贵的资源,废人家一个高修,那仇恨比杀人子女、夺人产业还严重可怕。现在王家的八大高修,包括四房房主王睖都被废了玄池,整整九大高修啊!简直团灭王家大半江山! 崩溃了片刻,有小战士戳戳小组长的胳膊,示意了一下。 看着扑街遍地的王家高修,被戳了两下的小组长一个激灵,突然醒悟了过来。 王家的大部分战力都被谢主任废了,还战个鸟?王家拿什么战? ※ 暂时解决了王家的问题,谢茂与衣飞石受到了花家最隆重的接待。 看在徒弟的面上,谢茂也没有拔腿就走,留在花家吃了一顿饭,晚上还去赏了夜牡丹。 东都乃牡丹之乡,来的时候也凑巧,恰在牡丹花期,花家在城内就有牡丹园,城外还有一个大型的牡丹培植基地。专门封闭了园子,只招待谢茂与衣飞石。 花好,景好,风光好。谢茂在牡丹园中玩得高兴,走到演奏古筝的筝娘跟前,说:我试试? 除了衣飞石,没人想到谢茂居然会弹古筝。 那筝娘很惊讶,平时是不许别人碰自己的宝贝古筝的,架不住谢茂年轻隽秀一张脸,起身让了位置,还问谢茂:你要玳瑁还是牛角的指甲? 我不用。谢茂坐下试了试琴弦,目光落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笑了笑。 谢茂其实很少弹古筝,他比较喜欢琵琶,在谢朝弹得多的反而是七弦琴。 不过,乐器玩得多了,最终都会发现殊途同归。无论哪一种乐器,技巧都只是表达情感的基础,重点依然是审美与创作。同样一首曲子,演绎的方式不同,表述的感情和意图也就截然不同。 谢茂坐下之后,双眼望着衣飞石,轻快活泼的筝音于指尖潺潺淌出。 《醉兰台》。 筝娘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啊,可是从来没听过! 衣飞石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小舞台前边。 这首筝曲是他打下陈朝、献俘贺寿之后,太乐署奉旨所制的九支大曲之一。主要歌颂纪念的就是他饮马兰宫、使玉叶重圆的伟大战功。当然,文治武功皆出于上,也可以说是谢茂在自吹自擂,专门写曲子吹嘘他千古一帝的功绩。 《醉兰台》所描绘的是衣飞石已经打下陈朝之后,皇帝与群臣在兰台旧宫祭祀饮宴,上达于天。 兰台旧物风光无限,繁花似锦,暖泉潺潺。英明的君主,英勇的将士,欢歌笑语,执火饮宴数日。伟大的君主啊,他如此威仪,英勇的将军啊,喝下一觞一觞醇美的烈酒,千杯不醉。 当然,真相并不那么美好。 至少,就将军那一杯倒的酒量,跟皇帝通宵达旦连续不停地喝上几天,他必定就挂了。 想起衣飞石的酒量,谢茂指尖的琴音就多了几分促狭,欢愉又快乐。衣飞石回头拿起桌边的酒杯,六十三度的烈酒,一口咽了下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酒量很好!千杯不醉没问题! 敞开的园子里冷月高悬,月光落在谢茂的双眸中,仿佛漾着波光。 他轻快摇动的指尖带着勾人的力量,对衣飞石发出了邀请。 衣飞石不可能拒绝。 谢朝男子本就有饮宴歌舞的风俗,如今在花家装点得古色古香的园子里,谢茂亲自操筝,良宵如此,衣飞石也有几分沉醉。谢茂对他发出邀请之后,即兴变奏筝曲,衣飞石很自然就随着他的引领,踏着筝声,滑入场中。 《襄州威武》。 这本是金石为主的健舞曲,被谢茂用古筝弹出,依然充满了刚直的欢悦。 毕竟,这仍旧是一支歌颂武功与胜利的曲子。欢庆是它的主调。 衣飞石刚开始只踩点摆臂,在场早已失去舞乐传统的花孤山夫妇、花锦天、刘奕都想,赶鸭子上架了吧?石老师这是不会跳舞! 哪晓得等谢茂曲风一边,衣飞石整个人就飞腾而起,像是膝盖上装了弹簧。 好!花孤山嗷嗷叫着拍手,识货不识货的吧,不好说,反正看上去充满了活力与美感! 筝娘才是真的识货,刚才开着手机偷偷录谢茂弹的陌生曲子,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刨开摄像头对准了场中起舞的衣飞石,发现距离太近了收影不全,一路往后退 这有点像是胡腾舞?细节处理又不大像。石蹦蹦真的会蹦啊,这舞怎么跳得这么好看 筝娘是石信臣的路人粉。 哎哟 哗啦。 正在操筝起舞的谢茂和衣飞石都在瞬间停下动作,花锦天和花孤山连忙上前。 傀儡已经跳下了水,把掉进池子里的筝娘拉了上来。 看着掉水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筝娘,谢茂和衣飞石都是哭笑不得。他俩虽专注场中,却也不是没注意四周,都知道筝娘在拿着手机偷拍 拍就拍呗。 谢茂和衣飞石都有重回娱乐圈的打算,也不介意有个刷才艺的视频流出。 哪晓得这姑娘太没心眼儿,她明知道背后有个水池,都已经在合适的地方站住了站住之前,她还回头确认了水池的位置,也是怕掉下去。哪晓得是个金鱼脑子,为了挑选一个更好的拍摄角度,她又往旁边挪了一步,这回就忘了看脚边的池子,横跨一步直接掉水里去了。 劳烦鲁太太照顾一二。衣飞石脱下外套,披在瑟瑟发抖的筝娘身上,请花锦天的母亲帮忙。 披着还带有衣飞石体温的外套,筝娘默默决定,路人转死忠!蹦蹦,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友粉了!呜呜呜,蹦蹦好暖哦!有才华又好看还这么暖! 除了鲁英姿,满园子都是男人,确实不大方便照顾落水的女士,很快鲁英姿就把筝娘带走了。 四月的天气,还在夜里,从水里捞起来,小风一吹,真有点抵不住! 筝娘拉了拉快要滑落的男士外套,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她的男朋友石蹦蹦一眼。 谢茂正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衣飞石身上。 虽然衣飞石修为奇高,可谢茂坚持认为他神魂虚弱,身体就虚弱,必须穿上自己的外套。 衣飞石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强行被虚弱,低头站在谢茂跟前,让谢茂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以此消除谢茂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醋味。 视力挺好的筝娘被塞了满嘴狗粮。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虽然她很腐,私心里却并不相信男人和男人会真的搞CP,所谓腐眼看人基罢了。 不过,她还是很欢快地萌了这一对!呜呜呜,蹦蹦,我不能当你的女友粉了,我要当你的CP粉!放心,我是亲妈派的,花钱做数据都很用力那种! 有了筝娘的落水意外,谢茂再没了操琴的兴致,气氛怎么都不对了。 当天晚上,谢茂与衣飞石就再次乘坐星舟回了京市。花孤山今天受过伤,花锦天被留在家中陪伴父亲数日,刘奕也想在东都玩几天,谢茂也很放心地把刘奕留在了花家。 先生,衣飞石不解,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咱们今天在花家废了王家大半高修,你觉得回家之后,咱们能好好睡觉么?谢茂问。 那自然是不能。今天去东都是个突发事件,宿贞必然在家等着,准备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谢茂将星舟停泊在另一次元,身边都是现实世界的虚影,漫无目的地飘荡着,轻易穿越过京市的高楼大厦,偶尔还能越过普通人家的房屋。 随着谢茂的逼近,衣飞石缓缓后仰,最终被谢茂放倒在狭窄的星舟里。 你跳舞的时候,我就想了。谢茂咬住衣飞石的嘴唇,一点点地吮吸磋磨。 衣飞石眼珠子亮晶晶地,带着一丝让谢茂神魂颠倒的熟悉春情。 那是一种仰慕。 他根本不必说话,谢茂就能准确地接收到他的情绪,大概意思就是:我也是,我也早就想睡你了。 这让谢茂气血下涌,却还忍不住得意地问:什么时候? 衣飞石仰身亲吻他的嘴唇,学着他的模样,也细细吮吸磋磨一番,直到谢茂伸手解开他的衬衣扣子,才哑着嗓子说:《醉兰台》。你坐下抚筝,指尖淌出歌颂我战功的曲子时,我就要忍不住了。 那咱们还真是彼此彼此啊。谢茂窃笑,低头痛吻。 上午从京市出发,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花家。 晚上从花家出发,磨磨蹭蹭花了快三个小时,二人才满脸餍足地回到京市家中。 这个点儿才回来,宿贞便以为他们在东都歇了,并未熬更守夜地等待。二人径直回了住处,昆仑比较警醒,出门见礼迎候。谢茂点点头,搂着衣飞石直接进了卧室。 昆仑也是挺好奇的,石先生的外套去哪儿了? 洗漱更衣上了床,二人又闹了一阵,都没什么睡意。 衣飞石是想着谢茂手里那颗未来地球的事,谢茂则要和衣飞石说自己的打算:我最近看了王家的资料你看了吗? 衣飞石没有看。 若是看了王家的资料,他今天也不至于认不清人,需要花锦天指点。 谢茂把自己的手机摸给他,输入密码之后,直接进入了特事办的系统。 王家上上下下,除了还没出师的小孩子,个个都杀之不枉。不过,想要废除王家传承道统,还是得从太阳神那件事上下手。我今日不动王家几个客卿,倒不是想饶了他们。谢茂很习惯地想把衣飞石搂进怀里,想了想,抽回自己伸了一半的胳膊,转身枕在了衣飞石的肚皮上,懒洋洋地歪着。 衣飞石正在看王家众人的资料,他阅读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冷不丁被谢茂贴着肚皮躺下,有些意外又有些痒,轻笑一声往背后塞了个小枕头,轻轻搂住谢茂的肩膀。 我明白先生的打算。衣飞石很容易就察觉到谢茂对自己解释的强烈意图。 根据谢朝的经验,谢茂总认为衣飞石嫉恶如仇,他绝不能做衣飞石认知中的昏君,这会让他失去在衣飞石心中的美好形象和威严。所以,但凡有一点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谢茂都要向衣飞石解释。 比如说,王家的几个客卿身上都不干净,今天为什么只点名废了王家高修,抬手饶了客卿? 莫说千万年的相处使得衣飞石对君上有着绝对的信任,就算是在没有记忆的谢朝后期,衣飞石也从不质疑皇帝的决定。根本不必谢茂解释,他就知道谢茂为何要暂时绕开王家的客卿。 当初帮齐秋娴禁锢赵爵伟魂魄的是张家。张家行事很谨慎,从未涉及境外之事,也很少以家族名义行事。想撂倒张家家主长老都容易,想要废去张家道统,先生是想从张家的内部客卿这方面下手吧?衣飞石说。 张家和齐秋娴暗中苟合了许多年,帮着齐秋娴干了不少离经叛道的凶残之事。 可就如衣飞石所说,张家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小心。 出面替齐秋娴办事的,是张家家主张立新,除此之外,没有涉及张家任何人。 就算张家替齐秋娴做了有干天和的邪门坏事,特事办也只能追究张立新的责任,不可能去动整个张家这是特事办的束缚之处。隐盟可以按照古老的传统搞株连,特事办是在华夏现行法律框架下运作的机构,不存在株连的说法。 王家是自作死,牵连到了境外势力太阳神的组建上,特事办只要重启了对太阳神的调查,一旦查实王家在太阳神的真实地位,整个王家必然会被废除道统,永远被特事办取缔。 张家不一样。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张家以家族的名义犯罪,特事办就不能下令取缔它。 这样的家族只能从内部攻破,策反张家弟子很困难,家族利益很多时候都与个人利益牢牢串联在一起,利益冲突者的供词未必真实有用。客卿的存在就不一样了。客卿通常掌握着家族很重要的秘密,这种秘密当然不可能是真本秘传,而是家主长老希望客卿出面处理的各种脏事。 如果王家覆灭的同时客卿也跟着团灭,这只会把客卿牢牢绑上主家的战车,一致对外。 谢茂暂时放过了王家的客卿,就是为了取信和接近张家的客卿,告诉他们,看,我对付的只是世家,只要你们肯配合我弄死张家,你们的结局和王家那几个客卿一样,毫发无损。 我明白的。衣飞石低头亲了亲谢茂的额头,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信任。 谢茂被他亲得心痒痒,翻身坐了起来:既然如此,明天你去和宿妈妈解释。 衣飞石正想说好,谢茂又腻在他身上,将他怼进了满床软枕中。 第584章 两界共主(98) 次日, 衣飞石负责向宿贞交代东都诸事,谢茂则亲自去了老巢一趟。 以王睖为首的九个王姓高修皆被废去玄池羁押在东都特事办,消息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老巢,就算谢茂今天不去上班,底下人也要找上门了把王家废了一堆高修拘着, 下一步怎么处理? 谢茂抵达老巢之后, 召集各处处长开会, 当天就抽调精英成立了一个临时的特别调查小组, 专门负责调查王睖等九人与王冕的关系。他自己牵头担任组长, 任命常燕飞和花胶为副组长,底下还有各种乱七八糟身份不同的隐盟弟子附骥其后。 王睖等人和王冕的关系根本不需要揣测,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谓调查,不过是去东都补个书面程序罢了。 这个调查小组也是个花架子:谢茂作为大领导, 肯定不会亲自去办差。常燕飞常年跟在谢茂身边打转,八成也就是挂个名。剩下一位副组长,花胶, 她是叶家的外姓弟子, 深得家主叶萍青器重喜爱, 可以称之为叶家在特事办的代言人。 这个任命的目的不是在东都等着被调查的王睖等人, 而是被叶家视为代言人的花胶。 谢主任已经安排下了差事, 就看叶家肯不肯接了。 我要收拾王家,你们叶家上不上船? 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 敖宓就匆匆忙忙来找谢茂告假:老大, 花胶怀孕了! 谢茂正在办公室里跟常燕飞喝茶说话, 闻言真有些意外。 倒不是意外于叶家的反应。叶家想借助特事办这股东风扩张自家在隐盟的势力不错,然而,叶家毕竟是隐盟世家,充作朝廷鹰犬没问题,帮着朝廷打自家盟友,这就等同于自绝退路,完全失去了隐盟世家的立场。叶家不肯干,这是爱惜羽毛,很正常的选择。 让谢茂意外的是叶家找的理由。 花胶怀孕了? 就不说怀孕的时机要不要这么凑巧,前半个小时还好端端地开会,后半个小时就宣布怀孕大家都是修士,花胶是否怀孕谁还看不出来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我智商不够,还是你情商太低? 见谢茂没即刻说恭喜,敖宓也不想狡辩是否真正怀孕的问题,他腆着脸,讨好地问:这个第一胎嘛,反应比较大。老大,要不,您看,花胶的差事,我替她办着? 敖宓是龙族妖修,投靠叶家之后,以叶家弟子的身份行走世间。 他主动要求取代花胶的位置,就是叶家耍的一个小把戏。帮着谢茂收拾王家,叶家碍于道义,这事儿不能干。可是,得罪谢茂?叶家也绝对不干。让敖宓代替叶家出面,以后狡辩也在两可之间。 你要骂叶家不讲道义,叶家就说那是龙族干的,关我屁事? 你要说叶家不服从特事办命令,他也能说,咱家不是出龙办差了么? 然而,在如此慎重选择立场的问题是,耍这种自欺欺人的小把戏,根本不像是叶萍青的处事风格。 不管是宣布花胶怀孕还是敖宓自请办差,两件事都处理得大失水准,谢茂不禁问道:叶家主闭关了? 是,家主十日前封门坐关。已经递交了事假申请。敖宓有些意外。事假申请是敖宓亲自写的,理由是回家抱外孙,没有一个字提及坐关之事。 嗯,你去吧。谢茂点点头。 见敖宓没即刻离开,他才想起没有给敖宓准确的答复:早去早回。 不管叶家耍不耍滑头,敖宓愿意代替花胶去东都做一线调查,这对谢茂的安排是有好处的。 叶家在谢茂的团结名单上,这个家族不能说一尘不染,但总体而言还算讲道理有些良心的,实力也仅在常家之下。不到万不得已,谢茂不会对付叶家。叶家肯来示好,谢茂不会太计较细节。 敖宓离开之后,常燕飞有点迟疑地说:家里有消息说,老祖也坐了死关。 所谓死关,不是涉及生死,而是闭关者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不能达成就不出来。 真正的坐关也没有那么严苛,如小说电视剧里那样不见人不说话给自己关起来很多修士坐关,就在自己平时修炼的静室或书房,有条件就让人送饭,没条件的还得自己做饭点外卖。遇到无法排遣的困难时,和自己的道侣聊上两句,找父母子女师父徒弟说说话,玩个游戏都是正常的。 论废寝忘食,可能还不如现代的研究生做试验搞论文。 坐死关就类似于考试前突击复习,看不完这本书我就不睡(出)觉(关)了! 据王家的客卿透露,王睖之所以会带人和王冕一起找花家麻烦,是因为王家目前的大老爷王勐坐关不出。不过,王勐是在二房、五房出族时就宣布了闭关,这种闭关更类似于避位赎罪我杀了两个弟弟,分了两房弟子出境,我本人也闭关退位,你们(政府)就不要再追究王家的责任了。 谢茂顶多觉得王睖有点傻得过分。敢和王冕一起出现,惊掉下巴好么?能蠢成这样?! 他让容舜去诱使王家主动出招,不过是指望王家继续用死了客卿的理由对花家施压,他蛮横一点出面以势压人而已。哪晓得王冕居然冒死回到华夏,王睖还大张旗鼓地带着人给王冕撑腰。 现在叶萍青和常居雷都相继闭关,这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此事由你亲自去查。谢茂吩咐道。 常燕飞心里很怵常老祖,回常家调查真相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可以去别家探察。 是。我这就去。 当天下午,敖宓就带着调查报告从东都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报告没有恶意夸大也没有虚应故事,就是把王睖不忿侄儿被花家杀子欺凌,带着家里打手,给侄儿挎刀出头的过程一一切入实证。 华夏是个人情味极重的社会,言必称天理人情,法律这种东西是排在第三位的。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王家断尾求生,本就不该再和出族的两支有任何关系,在王睖吼叫我嫡亲的侄儿哭诉死了儿子,我怎么办?我看着吗?时,依然有人对王睖生起了一种认同感:道理?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希望有王睖这样的亲戚。如果我的亲戚冷血无爱,我会觉得他太可怕了。 谢茂可不希望自己有王睖这么一个在外边杀人放火,在家慈心爱幼的亲戚。 拿到调查报告的第一时间,谢茂就把几个处长召来,一一签字授权,十分钟内下达命令:重启对太阳神背后成员家族的调查。 太不近人情了。 这是特事办某一部分人对谢茂的看法。 人说的每一句话,其立场都代表自己的利益。这是谢茂对这一部分人的看法。 觉得谢茂不近人情的,通常都是希望以人情践踏法律的那一部分人,也常常是人情碾压律法的既得利益者。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谢茂清算太阳神组织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政治事件,这群责怪谢茂不近人情的傻子却依然在考虑自己眼前的两三钱儿利益。 好死不死非要往枪口上撞。谢茂原本不想在特事办里伤筋动骨,既然这群人这么喜欢蹦达出来当出头鸟,他当即决定在整饬隐盟的同时,顺手把特事办内部也梳理一遍。 如此心虚,那就都查一查吧。 谢茂把所有明里暗里指责自己不近人情的名单抄了一份,交给了商青云。 商青云年纪虽轻,背后代表的是隐盟第一世家常家。他原本是齐秋娴的助理,齐秋娴死后,齐系日渐失势,商青云依然能在特事办风风光光地混着,倚靠的就是自己出身常家的特殊背景。 敢捅这么大规模马蜂窝的家族不多,常家绝对要算一个。 既然常燕飞在外边跑着调查各大家主纷纷闭关之事,谢茂就把商青云提溜了出来。 在老巢埋下几个大雷之后,谢茂就抄手回家了。 什么?特事办公务?我这么久不坐班你们不也活得好好的么?真有什么事,线上联系! 对,按照格式发请示函,等着批复。 不是外星人入侵这种等级的事件,不许给我打电话,谁打谁死! ※ 王家断尾脱身完全是个不合法理的骚操作,倘若没有齐秋娴放行,根本通不过审核。 太阳神组织压根儿就是隐盟三大世家在海外活动披上的马甲,它的核心成员来自三个家族:王家,崔家,焦家。王家出功法、资源,崔家负责训练人手,原本就流亡海外的焦家负责出面顶在一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一直以来被太阳神视作正牌主人的羲和,本质上是被董事会雇佣的CEO,只是他这位总裁个人魅力和能力、人脉太强大,董事会成员也都成了他的脑残粉而已。 谢茂动王家的时机选得非常巧妙。 太子兵谏之日过去刚刚不久,王家在世俗政权中最强大的盟友家族,已经在太子的清洗中沦亡。 王家丝毫没有感觉到紧张。作为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修真世家,他们有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骄傲,世上岂有千年不灭的王朝?王家却传承了数千年,经历了无数个朝代更迭。不过是掉了一个世俗界的盟友,分分钟就能重新团结一个新盟友,灭国都见得多了,何况灭家? 当初王家和袁家结盟,和蒋家结盟,袁家覆灭,蒋家远走,王家不也好端端地混到了今朝么? 一直到谢茂把王睖等人拘押起来,王家才意识到,糟糕了! 谢茂的母族,姓徐啊。 然而,这时候才开始紧张,已经太迟了。 ※ 特事办对王家的制裁下来得非常快,重启太阳神调查之后,没有齐秋娴庇护,王家根本无法脱身。 圣谕战士修炼的功法,来自王家秘本。 太阳神各成员的生活、训练资源,来自王家的海外账户。 太阳神组织内部,直接就有王姓弟子。比如,羲和的徒弟,王琳雨女士。 特事办对隐盟世家的处置不需要走世俗的法律程序,证据确凿之后,谢茂批示废去王家道统,彻底取缔王家,公文送至中南府核发,即刻生效。 太子原本就希望谢茂能在特事办控制住隐盟势力,虽说谢茂处置王家之前,没有去和他商量,可他的控制欲并不那么强,谢茂在特事办的权力范围内处事,他不会和谢茂唱反调。 太子甚至认为谢茂是在配合他的行动。 他才在外边打掉了王家的盟友,谢茂就从隐盟内部策应,双管齐下,斩草除根。 因此,针对王家的处置下来得很快,没有受到一丝掣肘。 失去大部分战力的王家很难翻得起浪花来,常燕飞和敖宓带队去了王家做取缔清理工作,王家家庙被禁制香火,真传秘本被收缴,并且不再允许王家任何弟子修行、授艺。 师父,对王家弟子的清剿工作,是不是不要那么着急?常燕飞视频请示。 怎么个说法?谢茂正在逗容苏苏玩儿,不足月的孩子长得比一般孩子快,已经会认人和笑了,谢茂和常燕飞视频聊天,夹杂着容苏苏的奶笑声当背景音。 容舜和衣飞石在隔壁训练体术,童画则抱着笔记本上班她在给张伟强做技术支援。 距离上一次废除隐盟世家道统,已经有快四百年了。上回被强行绝嗣的家族是楚家,他们用龙脉炼器,损害华夏气运,被六大世家联手制裁。王家这里许多家族都觉得罪不致此。常燕飞说话时声音比较克制,他在酒店里住着,身边都是特事办成员,个个都是顺风耳。 我们现在做的是废除道统的工作,王家比较烈性的弟子已经死了一波了。常燕飞再是见多识广,真没见过多少死人,眼看着王家弟子宁可自戕也不肯废去修为,给他的触动很深。 随着特事办雷厉风行的处置,王家迅速沦亡,王家弟子悲情自戕,很是赚足了同情分。 四百年前,隐盟盟主令尚在,盟主也还存在,不存在什么七大长老共同签发盟主令的事,盟主一声令下,说要把损害华夏起运的楚家灭了,六大世家便群起而攻之,废掉了楚家道统。 真相当然不仅于此。 楚家用龙脉炼器,损害华夏气运,在华夏修行的隐盟修士全都利益受损,这是得罪了全天下。 所以楚家死得那么快,死得那么透。 现在王家在境外弄个太阳神组织,回来抢道德天书,和特事办作对,当然也会干点其他见不得光的事那和大部分隐盟世家都没有关系。抢道德天书?我还想抢呢,可惜抢不到么。和特事办作对?我也想弄死特事办啊,干得好!至于盗墓掘坟走私物资人口洗钱动摇政权关我屁事的哦? 他们看不见王家所做的恶,也对被王家伤害的弱者无法感同身受。唯一能看见的,是王家被废了道统。这让他们升起一种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心慌与悲凉。 若是按照老巢里输出的资料,王家这波除了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全都要死刑。 这才是让常燕飞感觉到为难的地方,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谢茂起身将容苏苏交给保姆阿姨,拿着手机出门,进了隔壁的书房。 你手里有老巢的记录吗?谢茂问。 常燕飞点头。 全部看一遍,想想清楚,明天再和我谈这件事。谢茂看着视频里常燕飞的双眼。 因为摄像头的关系,视频时的对视通常无法找到合适的角度,很难形成对峙的局面,然而,谢茂此时看着视频里的常燕飞,常燕飞却有一种被当面刺了一刀的惶恐与刺痛。 你既然是我的弟子,谢茂淡淡地说,找地方背人跪着看吧。 不等常燕飞回答,视讯已经被切断了。 常燕飞被唬出了一身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就在他和谢茂视频的这段时间里,商青云又发了最新的伤亡信息来王家又死了两个不肯废去修为的弟子。 短短数日内,王家已经死了三十三个人了,加上刚才死掉的两人,三十五人! 他知道师父为什么生气。 可人的眼睛只有那么一双。当你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死亡时,就很难去看纸面上的数据了。 常燕飞起身锁好房门,遵师命找了个地方跪下,翻开特事办传来的档案。谢茂让他全部看一遍,他就从头开始看。第一份资料是家主王勐的。王勐今年七十八岁,特事办从二十八年前才开始收集到他的有效资料,这二十八年间,直接死在王勐手里的普通人就有一百三十人。 和脾气暴躁恣意的王冕不同,王勐杀人是为了修炼。每隔一年,他需要一双童男女,男取元阳,女取红丸,索求致死。除此之外,为了取得世俗盟友家族的信重,他炫耀道法,咒人演示,也曾经为了盟友家族的各种阴私事出手解决问题。 仅仅特事办有确切记载,能够证明死亡事件与他相关的,就有足足一百三十个人。 常燕飞知道,事实上必然不止这个数字。 王勐修为极高,身份贵重,他选择的盟友通常也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这一切都会给他的行事带来很多方便。很多事情特事办根本抓不到把柄,就算抓到了把柄,无法实证的情况下,特事办也不会记录在案,而是放在采集组的尘封档案里,打着一个存疑的戳记。 而我却劝师父,不要那么着急动他。常燕飞微微垂下眼睑,他觉得自己心乱了。 这些天,他面前总是浮现王家弟子自戕的画面。宁可死去,也不愿废掉修为,听上去是件很蠢的事,可是,真正看见那些逐渐冰冷的尸体,正常人都不可能不触动。 常燕飞一心向道。 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王家弟子的心情。 如果要他废掉修为,一辈子不许再修行,余生连想也不许想修行之事,他会如何?他会和那些王家弟子一样,对特事办发动自杀式的攻击,将愤怒与绝望一起宣泄出来。 现在谢茂让他把受害者的记录都看一遍,他那颗不由自主同情犯罪者的心终于硬了起来。 你是去修为很可怜,被判死刑很可怜,那些被你害死的普通人呢?他们不可怜吗? 他们大多数人,做了鬼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们认为自己命不好,认为一切都是鬼使神差,一切都是死神来了,一切都是意外,一切都怪自己不爱惜身体,自己没注意修士害人,神鬼莫测。 师父,常燕飞给谢茂发了条信息,我知道错了。 能不能起来了? 谢茂看了看时间,这还不到十分钟。可见常燕飞不是刘奕那样的实心眼。 正准备回信息,电话响了。 来自美国的陌生号码。 【依叠!】电话里传来谢约翰的声音。 自从宿贞咒杀谢润秋之后,谢约翰就包袱款款回了美国,跑去接受谢润秋遗留下来的势力和遗产。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兄弟二人始终没有通过电话,谢茂也没有很关心谢约翰的近况,没了谢润秋,美国那边能搞死谢约翰的只怕不多?这会儿接到谢约翰的电话,他还挺意外:谢宗宝? 【是我,依叠,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有事说事。谢茂说。 【呵呵,那好,我长话短说。羲和在我这里,我暂时要用他,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呵呵呵呵,依叠,你懂的。他在我这里,不回国,不惹事,你在国内的计划,不要算上他。可以吗?】 羲和?跑得挺快么,这么快就抱上谢约翰的大腿了。谢茂考虑片刻,问道:我记得他目前是特事办的特别顾问,不可以随便离境的吧?他自己跑出去的,还是你给他运作出去的? 【这个不重要的嘛。他刚刚给我救了一船从东京转运来的奴隶,将功折罪行不行?】 大哥替他求情,我自然要给情面。不过,擅自出境,先斩后奏,这事不行。谢茂淡淡地说。 不等谢约翰再说话,谢茂已警告羲和:马上回来,听候处置。 【依叠,你这样就不好】 大哥还顺利吗? 【啊?】被弟弟关心了一句,刚刚还想发牢骚的谢约翰,语气瞬间变得轻松,【还行啊,你别担心,我这儿都好。吃好喝好身体好,事情也进展顺利,等大哥把这边理顺了就回来看你,给你带礼物】 礼物不重要,大哥注意安全。谢茂叮嘱道。 谢约翰明显已经幸福得晕菜了,叽里呱啦跟谢茂扯了好一会儿,谢茂挂了电话,他还在晕眩中。 羲和在一边气得眼睛都瞪直了,我去哦,你个死弟控,完全不靠谱!我还指望你当我的保护伞! 谢约翰挂断电话之后,居然直接告诉羲和:我依叠讲话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叫你赶快回去,你就快回去。要不他生气了来捉你,你打得过他吗? 羲和:我日尼玛! 原本瘦得皮包骨的谢约翰已经长出了丰盈的肌肉,恢复了健康。 唯一看上去不太好的是,他原本乌黑的头发变成银白色,推了个板寸,看上去只剩个短茬,左眼斜着开了一道口子,疤痕井然不退。这让原本就风评不好惹的Jack谢,看上去更不好惹了他目前这个造型,像极了漫画书里的暴力变态。 谢约翰拿着手机,蹲在地上,伸了伸蹲麻的腿,说:我觉得依叠不会杀你。 羲和已经不想看他了。 他如果真的想杀你,你能跑得出来吗?谢约翰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就算你跑出来了,大洋彼岸,万里之外你逃得过追杀吗?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家老头子更厉害? 羲和心想,我可能真的比你老头子厉害一点儿? 不过,想起修为突然暴涨的衣飞石,羲和还是放弃了挣扎。 回去就回去呗。哎,我要不要给老大打个电话? 羲和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第一页,宿贞。看了许久之后,他还是熄灭了手机屏幕。 第585章 两界共主(99) 特事办雷厉风行取缔王家传承,断绝王家道统, 整个隐盟都被震动了。 长老会总共七位大长老, 常家占了三席, 另外四席分别是上清派卫夫人、萧家太上长老萧执器、叶家老祖叶琣芝,以及王家老祖王金月。 岂有此理! 哪怕王朝更迭、隐盟避世的时候,也没有堂堂隐修世家被俗人朝廷肆意揉搓的道理! 隐盟之事, 隐盟决断。 就算要制裁王家,也该由七席共议。若四席投死, 签发下盟主令, 王家死而无怨! 如今这是什么道理?隐盟诸家生死皆由特事办一言而决,今天他们要杀王家, 明天呢?张家?陈家?还是萧家?叶家?这是分而治之, 各个击破的方略, 你们竟看不懂?! 如今科技昌明, 隐盟七大长老开会也不用千里迢迢齐聚。事情急迫, 开了个视频会议。 能够坐在大长老位置上的年纪都不小了。哪怕外貌上看着青春健康, 心态毕竟不如少年人般跳脱,平时开会都是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话, 所谓水深流缓, 人贵语迟, 正是这幅姿态。 如今王金月被端了老窝憋不住在视讯中激烈抨击, 其余几席依然安之若素, 眉眼都不曾抬起。 谢茂对王家下手, 也不算是完全没有预兆。 至少, 上清派的卫夫人隐约知道内情,叶琣芝也从家中后辈的禀报中早收到了消息。 反倒是看上去与谢茂关系极其亲厚的常家,一直到王家被特事办上门清剿时,才知道谢茂有这么一个针对王家的计划。不过,视讯中的常居雷、常居安两兄弟也没任何表示,静静地等着他席发言。 王金月在视讯里一顿吼完,逼着其他几席表态。 常燕飞都带着人去把王家控制住了,王家几天之内就死了几十个人,隐盟长老会都没能给出一个紧急决议,事实上,这已经代表了其余几席的态度。 五方连线中,有了一瞬间的尴尬沉默。 就在这时候,萧执器的通话按钮被摁亮了。 萧家在隐盟与特事办接触之后,一直比较低调,相对而言,萧家是不大热衷与特事办进行官方交流的家族。如今萧执器第一个主动发言,很让人意外。其余几席都挺关系他的立场。 就见视讯中这位打扮得挺时髦、鹤发童颜的老先生,扣扣索索地问:小常啊,你们家宿仁呢? 王金月脸都气白了,嘴唇微微翕动。 顾左右而言他,将王家的愤怒发声听而不闻,这就是萧家的态度! 王金月怒道:萧前辈,您是经历了前朝的老人家,岂不知特事办的险恶用心?亡我之心不死啊!今日特事办对王家裁决,明天就是你家!您若不说这句公道话,他日谁替您说公道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很愤怒。 然而,视讯中的其他几位长老,依然没什么人理会他。 常居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和常居雷坐在一起参与视讯的常居安缓缓一笑,说:宿仁接了差事。他也不肯搭理王金月,就这么不骄不躁地和萧执器隔空递话聊了起来。 此言一出,各位长老皆有一丝心照不宣的震动。 所谓的接差事,从语境上来看,不该是家族和师门的差事,只有外雇上差,才称得上差事。 常宿仁会接哪里的雇佣差遣呢? 隐盟修士与本朝龃龉颇多,某一个特殊时段里,流亡海外的隐盟世家不在少数。 这使得特事办和隐盟一直处于一个对抗的状态,哪怕表面上双方开始合作,共同处理非常事件,私底下的角力却从未停止。隐盟对特事办严防死守,坚决不肯传下道术秘本,特事办则总想培养自己的修士,一次次将军中精锐调拨入特事办,就是双方攻防的重要阵地。 随着丁仪牺牲,常宿义陨落,很多人都忘记了,常家才是隐盟与特事办破冰接触的首倡者。 同时,常家也是与特事办关系最为亲密的世家,没有之一。 修士讲究知行合一,行走世间体悟天心人道,是修士必不可少的经历。大凡修家弟子在通过师门大考之后,被称之为出师,出师后就要离开师门在俗世中游学。 当然,各家的大考内容方式都不相同。常家的彪悍之处在于,他们的师门大考直接就是在特事办办差,积攒够了分数就算合格出师。许多常家弟子出师之后也懒得自己出去混,干脆就赖在特事办上班自己出去能见到多少奇葩啊?特事办就是专门处理奇葩人事物的衙门。 连常燕飞这样的顶级修二代修业小成之后,也要奉命到特事办办差,获得出师的资格。 好!好!王金月突然发出自暴自弃地怒笑,你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 卫夫人叹了口气,劝道:王师兄,王勐师侄谋划境外之事时,你未尝不知道吧? 这可真是稀罕事了!隐盟家族择主而事,当初你们上清派祖师还去给满人皇帝接过生吧?怎的就没人判你们一个叛国罪,汉奸罪?因为你家跪得好看舔得细心?王金月冷笑道。 这话说得未免太难听了,卫夫人冷笑一声,直接切断了视讯。 叶琣芝也随之切断了视讯。 这两位所代表的势力都和谢茂隐有默契,叶家干脆就是目前特事办的隐盟中坚,他们自然不肯用隐盟名义出面对抗特事办。以卫夫人的涵养,未必是生气了,不过是顺水推舟切断视讯,直接就把这场好不容易联络上的会议终结。 常居安还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张嘴就得罪人。卫夫人不开视讯,怎么进投票程序? 长老会想要签发盟主令,必须得到多数席位投票,也即四席赞成票。 但是,但凡有一席不执票,就不能进入投票程序。也就是说,卫夫人哪怕投反对票或者弃权票,也必须执票,她不肯出席,投票程序就无法进行。 还需要投票吗?王金月看得懂各家的态度。 哪怕是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就能彻底改变隐盟格局,覆灭传承了千年的王家,他都绝不肯相信。 哪怕谢茂的传说已经在隐盟流传了两三年,他也从未想过谢茂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长江后浪推前浪,王金月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见识过太多一飞冲天的后辈。 比如常居雷,比如张佩如,比如叶萍青,比如常宿贞。王金月早已经习惯了风光被年轻人占据。在他的眼里,谢茂不过是又一个天资出众的年轻人罢了。 现在这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趁着王家在世俗的代理家族沦亡,趁机踩死王家,王金月认为隐盟必然不会坐视隐盟和特事办关系并不好啊!双方是表面合作,私底下对抗。 如果给了特事办随意处置王家的生杀大权,以后隐盟其他的家族呢?都听特事办处置吗? 哪怕是为了日后的利益,方便和特事办讨价还价,隐盟也该强硬起来! 然而,他多方联络,终于开起视讯会议时,其余几席的态度让他绝望了。没有人在乎王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居然也没有人在乎隐盟的自主权。 你们今日背叛的不是王家,是整个隐盟,是你们自己。王金月说。 自始至终,常居雷都不曾稍微抬起眼皮,多看他一眼。 萧执器摇摇头,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属于王金月的视频窗口中,有人从背后破门而入。 以常宿仁为首,常燕飞、商青云紧随其后,背后还跟着大批在特事办执役的隐盟弟子。 常宿仁上前客气地施礼,说:王前辈,我奉特事办命令,取缔王家传承道统,请配合。 王金月回头看着萧执器,面露讥嘲:你说这是何必呢? 特事办取缔王家传承,他身为王家老祖,岂能幸免?哪怕他和王家家主王勐不是同一支,特事办照样会废掉他所有的弟子,以此抹去王家传承。 常居雷终于抬起眼,问道:王勐给你的供奉,你是不曾接还是不曾用? 你!王金月怒视。 我们家主说得不对吗?常居安向来以常居雷马首是瞻,立刻帮忙训斥,王勐既然涉嫌叛国某乱,你常年受他供奉,为他支持靠背,这会儿也别叫唤无辜!宿仁,站着喘气儿呢? 下一秒,王金月的视讯就被切断了。 ※ 谢茂在楼顶玻璃房里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几个写着字的筹码。 他将写着叶、萧、陶、杨、龙五个字的筹码放在左边,王、张、崔三字筹码放在右边,常、盛、焦三个筹码放在中间,偶尔看一眼,主要任务是吃汤圆。 我见过焦家人。谢茂含糊不清地说,常家和焦家是姻亲,关系挺不错。 屈膝跽坐在侧的衣飞石,主要任务则是喂谢茂吃汤圆。 四月中旬,天气转暖,街上普通人都脱了大衣,谢茂和衣飞石也换上了春装。 太阳晒得人浑身上下暖洋洋,衣飞石手里的瓷碗里仅有五枚汤圆,花生、芝麻、核桃、红糖、脑仁,五种不同的馅料。谢茂在吃下午茶,同时也在和衣飞石玩一个几口吃到心肝美味的游戏。 谢茂的心肝美味,当然是那个对普通人堪称黑暗料理的脑仁馅儿汤圆。 衣飞石侧头看着谢茂的脸色:这口是什么馅儿? 谢茂咽下只有拇指大的花生汤圆,突然转身,与衣飞石相对而坐,你不会是作弊了吧? 衣飞石看着碗里仅剩的两枚汤圆,对谢茂的问话颇为不解:怎么作弊? 你如今修为绝高,这样谢茂将手指在眼前一抹,做了个开天眼的姿势,不就知道里面的馅儿是什么了? 好吧,又开始了。 衣飞石用勺子把碗里剩下的两个汤圆分开:您准备吃哪个? 虽然你作弊了,我还是得遵守游戏规则。谢茂不肯选择,非要衣飞石决定。 汤圆的糯米皮不算特别厚,剩下的两枚汤圆里,有一枚是黑芝麻馅儿,这会儿就透着点点腹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至于另一枚么,既然谢茂吃了三口都没吱声,可见脑仁馅儿的汤圆还在碗里。 白皙如玉的瓷勺子在碗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舀起了芝麻汤圆,喂到谢茂嘴边。 谢茂含笑将汤圆吃了,问道:这么喜欢我呀? 所谓几口吃到心肝美味游戏,也不不仅止于脑仁馅儿汤圆,还有另一种心肝,另一种美味。 衣飞石是真没有作弊。既然要玩游戏,开天眼看汤圆馅儿还有什么意思?哪晓得一连舀了三枚汤圆,都不是谢茂最喜欢的脑仁馅儿,还被谢茂调笑是作弊作弊就作弊,当面作弊!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枚汤圆了。换句话说,谢茂要在第五口才能吃到自己的心肝美味。 等谢茂将嘴里的汤圆咽了,衣飞石将最后一枚汤圆喂了他。 他看着勺子里的汤圆,双手扶着衣飞石仅着毛衣的轻薄细腰,眉飞眼笑:五次哦? 衣飞石突然把勺子转向,径直送回了自己嘴里,眼底透出一丝促狭,正要笑,突然觉得嘴里的汤圆不对劲不是脑仁馅儿的,是核桃砂糖。 谢茂有点失措:你 衣飞石已经品出汤圆的馅儿不对了。 谢茂半点没有作弊被拆穿的窘迫,理直气壮地责怪衣飞石:你怎么赖皮? 第几个?衣飞石问。 第五个。谢茂坚持不认。 第二个? 第五个。 第五个是核桃。衣飞石嘴里还有淡淡的核桃味儿,绝对不会弄错。 胡说,第一个才是核桃。谢茂嘴硬。 衣飞石不禁笑了:第一个啊。 谢茂扶住他的腰身晃了晃,佯怒道:你这样肆意破坏游戏进程,知不知道要被处以三倍罚金? 衣飞石浑身上下的敏感处都被谢茂摸得精熟,这会儿故意促狭,闹得衣飞石痒痒,憋不住笑出声,他不禁轻轻捂住谢茂作怪的两只手:三倍?十五次?我可以,你大概不行。 我行。谢茂以老流氓的尊严起誓。 衣飞石跨前一步坐在他膝上,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晒得谢茂的脸颊微微发烫。 我没有作弊。衣飞石说。 货真价实作了弊的谢茂就有几分不自在了,小衣怎么不依不饶呢?真是不会说甜话。嗯,有点想用力捏两下谢茂两只手继续不老实。 不过,衣飞石被捏得浑身发软,也许是午后的太阳太温暖? 他伏在谢茂胸膛上,轻咬住谢茂的嘴唇,我喜欢先生作弊。 坐席被晒得一片温暖。 衣飞石才躺了下来,正在配合谢茂解腰带,谢茂的电话响了。 谢茂很不耐烦地想要把手机踹出坐席,被衣飞石起身安抚住:或许有急事。 今时不同往日,特事办正在针对王家进行清算,隐盟的动向很难说尽在掌握。这时候一旦出事,就不是从前卖卖法器、电影时的经济问题了。 说。谢茂接通电话,尽量按捺住不耐。 因为,电话是常宿仁打来的。 常宿仁是宿贞的亲弟弟,常燕飞的亲爹,衣飞石这一世的亲舅舅。最重要的是,这位曾经被失去了意识的谢茂打碎过脑袋,只差一点就死在当场你要是差点把老舅爷打死,也得对他客气点。 【差事办妥了。】常宿仁微微喘气,他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您辛苦了。谢茂客气两句,挂断了电话。 以衣飞石的耳力,谢茂不开免提他也听了全程,翻身将谢茂原本放在右边的王字筹码拿出来,说:王金月倒了。 同样身为隐盟七大长老之一的常宿仁亲自出面,代替特事办废掉了王家老祖王金月。 这代表隐盟长老会和特事办达成了共识。 王家彻底倒了。 谢茂扔下手机,将衣飞石抱了起来,顺手扔掉他手里的王字筹码:心肝美味,快让我吃了! 第一口是核桃馅儿,不是先生的心肝美味。衣飞石拿他打趣。 我尝尝哪里是核桃味儿的 铠铠拦住傀儡:不能上楼。 傀儡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上楼?我要去晒太阳呀。 死孩子快管管你的烂木头。铠铠训斥刘奕。 刘奕很老实地在修炼大阴阳术,闻言跑了出来。他和傀儡的交流方式,别的人都看不懂,连铠铠都看不懂。一人一傀儡无声地交流了片刻,刘奕用狐疑地目光看着铠铠:为什么不能上楼? 先生和老师在交流感情,懂不懂?铠铠瞪他。 懂。刘奕牵住傀儡的手。走,回房,我们也交流感情。 第586章 两界共主(100) 特事办对王家的清查本就极其严格,有了隐盟的支持之后,不止王姓弟子尽数被废去修为,连曾经在往事拜师学艺的修士也被追讨上门,在隐盟执委会的监督下立下心魔誓言,发誓此生此世不再施用王门道术,且绝不向任何人传授王门道法。 与此同时,特事办开始清查王家积年杀/人/ 害/命的陈年 旧 /案,这项工作也得到了隐盟执委会的支持。 王家修士以道法害人,特事办记录在案,却很难拿出有公信力的证据,证明多年前的积案确实是某人所犯。曾经有王家弟子嚣张地对特事办承认,对啊,人就是我咒死的,你有证据吗?咒死这个死法,怎么给出合法/鉴定结果? 现在时间过去十几年了,就算特事办有王家弟子承认咒死人的录音,那也不能作为证据。 人家说了,我当时被冤枉气急了,胡乱承认的。人真不是我杀的。 特事办还能怎么办? 现在有了隐盟执委会大力支持,派了一支权威长老坐镇,特事办这边翻出案子,长老们直接带队去案发现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个会读取房星的记忆,那个会寻找失落的怨气,当然,最基本也最正常的操作,是开个坛,发个神仙公函,把案发地点的土地公婆找出来问一问,直接递交土地公婆的/供/词人家虽然是小神,可神仙哪有扯谎的?土地公婆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板上钉钉! 有了执委会的长老小分队强力支援,特事办的定/案效率大大增加,一旦核实曾无/故/杀/人的案子,当天就整理卷宗上报谢茂处,谢茂审核之后,确认无疑再提交中南府,太子处每周四准时回函。 回函几乎没有疑义,全部照准处决。 被判/死/刑的王家弟子在特事办的特殊监/牢里嗷嗷叫,你们这是私/刑/杀/人,我要上人/民/法/院!我要请律师!你们还是不是/法/治/国/家了?你们还讲不讲/人/权/人/道了?我这案子是不是过了追诉期了?喂喂,现在不是要少/判/死/刑吗?我也想先判个无/期再减/刑/啊,真的,我命长,进去十多年不碍事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犯罪嫌疑人涉嫌用道术 杀 人,证据链里最重要的证据是土地公婆的证词,这案子搁哪个法院能审? 从前特事办一年顶多审结几十件证据确凿的异术杀 人案,私底下审结判 死也就罢了,清查王家牵扯出来这么大规模不经 庭 审直接判/死的卷宗,看上去是有点/法/外/之地? 为此太子还专门找谢茂谈话,有心建立一个特事/法/庭,不对外公开,专门处理非正常案卷。 免得被那群为了求生啥都敢喊的无耻/杀/人/犯指责,说特事办/私/刑/杀/人。 谢茂自然是支持的。 特事法/庭建立得非常快,据说太子还专门从高院调了两位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的大/法/官来筹办此事,特事办带人上门做特别事务培训,这位快退休的/大/法/官两眼放光:我小时候就读包青天的故事,日审阳,夜审阴,刚直不二,明辨忠奸!现在轮到我给鬼伸冤了啊!好好好,我来干! 得咧,劳驾您了。谢茂很放心地开始翘脚玩耍。 青盟大比的时间安排被无限期推迟,原因很简单,如今隐盟人人自危。 现今被特事办提调出来严格审查的,仅是王家弟子的积年卷宗。实际上,整个隐盟里,仗着修为高深肆意欺凌世俗普通人的案子,不胜枚举。 连花锦天的亲爸爸花孤山,都曾经悄悄弄死一个人贩子。 也不单纯是个人贩子,街面上晃荡的痞子,什么坏事都敢干。 花孤山亲自上门找谢茂自首,也是害怕以后清算起来,自家儿子和弟弟面上不好看。 谢茂在楼下暖房接待了花孤山一行,他如今事情多,时常有人来找,老去宿贞那边待客也不像话,徐以方亲自带着人来把这边别墅收拾了遍,正经的客厅、书房,都归置了出来,方便谢茂接待客人。 之所以在暖房接待花孤山,这是表示亲近不见外的意思。 如今暖房的花草长得极好,玻璃屋子有太阳晒着,临夏的天气暖烘烘的,泡上一壶花茶,摆上一盘鲜花饼,坐在藤椅、软沙发上,心情惬意人放松,谈话也称不上多严肃了。 花孤山夫妻到访,容舜、常燕飞都刻意来陪。 平时师徒之间不怎么讲规矩,常燕飞常常是说着话就盘腿坐沙发上了。这会儿花师弟的爸妈来了,花锦天亲自倒茶捧盏,容舜与常燕飞则侍立一旁,含笑听着长辈们说话。 花孤山端着儿子泡的七宝茶,倒也没心思去喝,和谢茂交代往事 这个屈建国最开始是干车匪路霸出身,严打之后逃过一劫,逃到东都谋生。那时候我们家那一片搞拆迁,城乡交替四处都乱,附近工地的农民工一连丢了三个小孩儿,才知道有人贩子在偷孩子。 那时节也不像现在这么多摄像头,一旦发现孩子丢了,就是去火车站和汽车站堵。堵上了算运气,堵不上这孩子就算是彻底消失了。我们家在东都也算是小有名气,当地派出所听说一连丢了三个孩子也着急了,找上门来问卦 花孤山这么说,谢茂也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和顶级豪门不同,花家在隐盟是二流世家,大隐于市,比较接地气。门前有一间小止止庵,花家所在的居民区都在卖香烛纸钱各种法器,摆明了是东都封建迷信界的领头羊。 华夏毕竟有着极其丰厚的迷信土壤,各类大师都是高官富商的座上宾,政府盖大楼还得看看风水呢,传统文明一脉相承,岂有不讲究的?哪家寺庙比较灵,哪个神婆比较厉害,算命要找谁,看风水要找谁,专治各种市井泼皮的派出所心里门儿清。 自来僧尼道婆出入门庭也牵扯不清,谁是正朔谁是旁门左道,普通人哪里弄的明白?都是走江湖的,当初那派出所的警察说不定就把花家当成了道上的,说是去问卦,可能是真的知道花家道法厉害,也可能压根儿就不信鬼神,直接去找道上的地头蛇探听虚实。 甭管当初派出所是怎么想的,公门中人上门问卦,花孤山也没拿乔,拿出三枚铜钱,起了一卦。 那时候花孤山也还年轻,儿子花锦天才刚会走路,正在傻爸爸的巅峰期。想起自家驻扎的市里居然有光天化日之下掳孩子的人贩子,他哪里受得了?万一偷我天天身上了呢!我儿子这么可爱,可经不起安眠药的磋磨! 所以,不单卜了卦,他还带着派出所的警察,顺着卦象的指示,一路南下寻找孩子去了。 人贩子掳劫孩子的目的地是南省,花孤山找人比目前的天网还厉害,带着警察一路跨省追,眼看着胜利在望,哪晓得南省本地消息泄露,人贩子丧心病狂,直接把喂了安眠药的两个孩子扔河里了。 那是个冬天。哪怕南省气温不低,两个喂了安眠药的孩子,依然溺亡了。 人贩子被抓捕之后,抵死不认。脾气火爆的年轻小警察气不过,抓住暴揍了两拳,风气开放的南省记者闻讯而至,大肆抨击跨省抓捕、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舆论倒逼之下,司法没能站住,人贩子判了三年零六个月,年轻小警察被迫脱了警服。 屈建国在牢里是改造积极分子,据说还减了刑,两年过就出来了。 我在家起了坛。 他出 /狱的当天,喝了一顿酒,打算去找小/ 姐的路上,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花孤山说。 他的言辞间带了一点敬重/法/律的礼貌性客气,因为,此行是来向谢茂自//首的。然而,从他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语调看,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谢茂闻言看了站在花孤山身边的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只是看着年轻。普通人看不出年岁,谢茂还是能分辨的这人三十好几了。 这是当初打人/贩的警/察吧?谢茂问。 花孤山笑笑,介绍说:是他。那时/节/舆/论厉害啊,他们单位领导上他先转个岗,过段时间风头过了,再给他复工,他那时候年轻,脾气太坏,一摔门就辞职不干了 然后,这位就跟着花孤山修道去了,仙缘也是极其有趣。 当初小警察,如今是花孤山很得力的入室弟子,名叫李侠刚。 鲁英姿插嘴说:我说这孩子就是名字起得不好,叫下/岗。拜师时小花依着辈分给他改了个字,恰好是锦字辈,就叫锦京。 以谢茂的机变也想不明白,锦京谐了哪个音?常燕飞则偷偷地笑,师弟,你妈管你爸叫小花啊? 花孤山还得给说冷笑话的老婆找补:锦京啊,这个进/京进/京开会 李侠刚这些年主要帮花家打理生意,修行么,本身资质不好,也就是掉掉书袋,忽悠一下普通人的水平。他早就没了当年的愤怒,提起往事也没有愤愤不满,呵呵接话说:差一点,还差一点。 进/京/开/会那得/全国/人/大/代/表,他目前么,已经混到省人/大/代/表的位置上了。 他很诚恳地对谢茂说:谢前辈,我发誓当年那两个孩子就是屈建/国故意扔水里淹死的,孩子再小也是命啊,那丢了孩子的爹妈哭得都不行了,都是农民出来打工,老实巴交不会哭闹,也不会找什么媒/体,看见警察就跪下说相/信/政//府,求/政//府给孩子一个公道 那大概是李侠刚极其短暂的从警生涯中最痛苦内疚的场景。 警察并没有老百姓想象中那么无所不能,面对朴实的农民工沉甸甸的膝盖与痛苦的泪水,两个室息在河道里的小孩子,三年零六个月的判罚,太让人唏嘘。 李侠刚抹了抹发红的眼睛,鼻子有些湿:我师父咒死的不是人,是畜生! 谢茂亲自给他递了纸巾盒。 这样吧,阿舜,你写一个材料,把前因后果都写清楚,做个说明。 谢茂也知道目前隐盟风声鹤唳,曾经杀过人的修士们全都在暗暗着急,现在谢茂主要是对付王家,没功夫来清理他们,以后谢茂腾出手来了呢?常宿仁和龙咎、裴佐几方面都来了消息,隐盟已经有暗中串联的迹象,主要目的就是成立统一战线,打算对抗谢茂的清查总不能等死吧? 谢茂确实没打算放过那批肆意欺凌普通人的恶修,不过,这事儿太着急了不行,得缓着办。 就像花孤山这样的情况,说他杀人吧,确实杀了,违反了世俗律法。可他是坏人吗?一定要杀了他给人贩子偿命吗?真要照着这个标尽去翻旧账,隐盟只怕剩不下几个老人来。毕竟,按照许多隐盟世家的家规家训,扶弱锄恶都赫然在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达则兼济天下的具体践行。 真要这么一刀切下去,隐盟必然大乱。谢茂也不打算放任恐惧蔓延滋生,花孤山上门自首就是个好机会,释放谢氏掌权的特事办的真实态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茂身上,关切着他下一句话,他笑了笑,说:杀个人贩子能有多大的事?我这边专门给中南府写个陈情书,太子给个特赦就行了。 特赦这个东西,在正经公文上是必然不能出现的,然而,特赦这种行为从未断绝。 当初齐秋娴和羲和做了私下交易,羲和能顺利脱身,就是齐秋娴去给他多方幹旋弄了个立功特赦,从此案底洗白,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华夏境内,还拿了个特事办的顾问头衔。 花家既然敢来自首,和谢茂也是有默契的,知道问题不大。 花孤山还沉得住气,一直紧张得光喝茶的鲁英姿就开始找厕所了,李侠刚也松了口气。 容舜和常燕飞都竖起耳朵,想知道下一步。 果然,谢茂又说:顺便去老巢知会一声,以后还有这样的情况,都做一份材料送上来。特事办要成立一个专门的调查小组,核实事件真伪。告诉隐盟诸人都不必慌张,特事办也没有穷翻旧账、赶尽杀绝的意思。 他想了想,拿手机发了个内部命令,说:这样,我明天去老巢,开会专门说这个事情。 有太子在背后支持,本身也实力强悍,谢茂在特事办权威极大,说一不二。 如今谢茂在别墅暖房说的话虽然是私下场合表态,可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权威性,他说了让特事办如此办理,就绝不会出现临时变卦的情况。 这场谈话结束之后,容舜立刻去老巢传达命令,顺便写花孤山杀人案的材料,常燕飞则去给他爹常宿仁打电话,传达特事办的最新政策没打算一网打尽,别那么紧张! 衣飞石亲自送花孤山夫妇与徒弟李侠刚去了酒店,谢茂则趁空和吴悠谈了谈工作上的事。 谢茂一反常态,想亲自上阵混娱乐圈,还得偷偷摸摸,尽量避着衣飞石。这前后的强烈反差把吴悠都弄得快要神经崩溃了。 她与谢茂、衣飞石是标准的相识于微时,亲眼见过谢茂不洗头满脸痘的土味模样,所以,她也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恋爱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从来都是谢总瞪眼,石董就屁颠屁颠去认错。这两口子别说别苗头,架都吵不起来,因为谢总才刚刚想生气,石董就马上把他哄好了。 现在谢茂装模作样地避着衣飞石 这事儿它真的瞒得住吗? 瞒不住。 所以,明显就是衣飞石在假装不知道。 目前第二电影依然处于前期疯狂砸钱的投资状态,谢茂导演、衣飞石主演的《岳云传》票房很好,不过票房收益还没那么快到账,另一部岳云相关电影落英》干脆还没上映。 唯一赚钱的,居然是岳云拍的那部扯淡网剧,先头款回来了五百万。 第二电影目前做艺人经纪,也在打算进军综艺制作,招了不少业界大佬。不管哪方面,全都是烧钱,烧钱,拼命烧钱。多亏了第一翻译绑上了盛世安全集团这辆巨无霸战车,一个长约合同源源不断地赚钱回来,全部投资到第二电影上了。 谢茂找吴悠谈工作,吴悠都不知道怎么办。 您说您要进军演艺圈,额滴个亲娘姥姥,您是真的要进军演艺圈,还是在跟石董吵架闹别扭啊? 现在咱们一直没能盈利,全靠第一翻译输血,手里头要立项的提案全都是慎之又慎。万一公司这边给您安排好了,您和石董又和好了,夫妻双双把家还,鸽一次是要烧很多钱的! 刚开始还在看剧本阶段,吴悠揣着各方面递给桑晚的本子,拿来给谢茂看。 除此之外,第二电影有独立制作的能力,也有不少编剧通过渠道向第二电影递本子业内知名的编剧,都是等着剧组导演上门邀请,也有不那么知名畅销的小编剧要吃饭,就得四处投石问路。 最惨的是,这递出去的本子还可能被无良剧组、制片、导演偷去用,人家把本子退了,故事用了,不用付一毛钱! 第二电影虽然是个新成立的制作公司,可背靠大树堪称豪门,在知识产权一块做得非常严谨,也已经斥资购买了部分优秀剧本,打算留着慢慢拍,因此,第二电影成了业内许多小编剧的新兴销货渠道,经常会先写两集就送到第二电影看看能不能卖,能卖就签了合同继续写。 现在让吴悠觉得有点头大的是,谢茂没有看上第二电影买下来打算以后自己拍的剧本,他看上了某剧组递给桑晚的剧本一一 简直是人间惨剧。 怎么交代? 告诉谢茂,你看的剧本是桑晚的。你要是想演,就是老板抢旗下艺人角色! 不是,你和石董还没吵完架啊?你真的打算去演电影?不是说着玩儿?就算桑晚不介意,这个角色给你运作来了,你要是突然又说不演了 吴悠决定亲自登门,看看谢茂的脸色。 毕竟,电话里面,哪里知道谢茂是不是又在开玩笑! 一个当导演都不怎么爱露面的顶级二代,表哥住在中南府,你相信他会认真去当艺人吗? 第587章 两界共主(101) 吴悠是少数能够不通秉直接乘车进门的访客,当然,她来之前就和谢茂打过招呼了。 谢茂在书房招待了她。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斜下,暖房已经不再适合待客。 昆仑送来茶点,吴悠还在东张西望。当她发现衣飞石不在家时, 顿时更绝望了:谢总和石董居然还在上演瞒着和假装被瞒着的戏码吗? 约你来谈谈剧本的事。谢茂示意吴悠集中精神。 吴悠连忙回过头来,看见谢茂拿出来的那个本子,心想迟早都是死,早死早超生吧!谢总,您看中的这个本子,它吧,其实是送来给桑晚挑的剧本之一 我知道。 这个角色他要求啊?吴悠突然反应过来,呵呵,呵呵呵,您知道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她也不是傻子,谢茂故意挑桑晚的本子,就是一个敲打她的玩笑。 前段时间谢茂忙着重启青盟大比和收拾王家的事,也没空去搞偶像崇拜计划,第二电影买下来的剧本他都看了,有几个本子很不错的,闲下来就可以立项建组准备拍摄,谢茂已经看好了。至于吴悠的敷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没耽搁他挑剧本。 现在谢茂清闲下来,准备开始偶像崇拜计划的工作,居中联络的吴悠再继续敷衍下去就不行了。 所以,谢茂才无伤大雅地敲打了一下。 桑晚的年龄、外貌、演艺经历,都和谢茂截然不同,能递给桑晚挑选的本子,适合谢茂出演的基本等同于无。 坊间有种说法,叫好演员什么角色都能演,演什么就能像什么。 这种说法其实很片面。 至少,谢茂就不觉得他什么角色都能演,再出色的妆扮也无法修改天生资质的局限性,让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八十公斤的男性演员去扮演一个从小被虐待长大的瘦弱矮男孩,哪怕这演员演技再精湛,减肥再努力,他也无法完成 像衣飞石那样能在裙子里蹲着走路,还能走得摇曳生姿的功力,谢茂是绝对没有。 演员和角色应该是一个互相成就的关系,而不应该互相为难、彼此凑合委屈。 谢茂一开始就没看递给桑晚的本子,除了角色不合适之外,也是因为他习惯了要掌握主动权。就算要拍戏,他也得自己当导演。一则习惯了说一不二,万事听不得别人哔哔,二则,他拍戏做偶像是为了偶像崇拜计划,角色不能瞎接,电影也不能瞎拍,必须比圈内任何艺人都更加爱惜羽毛才行。 谢总,前段时间是我工作态度不端正,太对不起了吴悠跟了谢茂这两年时间,自认还算了解谢茂,这时候说漂亮话没用,赶忙踏踏实实地为自己从前的敷衍赔礼道歉。 她也是太忙了,第二电影今年刷刷刷上了八个项目,电影要拍,沙雕但能赚钱的网剧要拍,试水的综艺也要开始策划制作,各方面资源都很吃紧这个吃紧不是说资金,单纯就是人力储备。 如今第二电影早不是熊开新一家独大的局面,艺人经纪有段筱这个大佬入场,综艺制作也挖了业内知名的金牌制作人,电视剧制作部门也进了新大佬 为了交自己新官上任的第一份成绩,整个公司内部都在抢资源,谁不想要最好的? 若是谢茂真的打算下场当艺人,资源肯定要向大老板(的未婚夫)倾斜,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公司都是谢茂和衣飞石的,吴悠也不能拦着,说不许老板花钱捧自己。 主要是谢茂这样子真的不像是要下场的意思,说是要拍戏,送了本子就东一天西一天的看着,还躲躲藏藏不敢给衣飞石知道。他忙着王家的事情,吴悠又不知情,只知道他说了要拍戏,看个剧本就十天半个月都没消息,打电话还偷偷摸摸的,这是要认真工作的样子吗? 谢茂将自己先前拿出来的本子递给吴悠,说:我要拍这个本子。 他在电话里告诉吴悠,他要出演桑晚的某个本子,刚才他拿剧本的时候,吴悠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剧本是送给桑晚挑的那本。现在接在手里一看,才发现是第二电影买下来的剧本,现实题材的本子。 你把剧本落实一下,再联络一下阿鲁导演,看看他有没有空,倘若他有空,去把条件谈好,让他先把剧组组建起来。谢茂说。 吴悠小心翼翼地说:老板,阿鲁导演以前拍的片子,现实题材比较少 谢茂才说联络阿鲁导演,吴悠就知道他导演病犯了,这是又打算要执导筒。 问题是,他这个导演当的当初拍《岳云传》的时候,谢茂就常常当甩手掌柜,阿鲁导演基本上肩负了总导演、执行导演兼剧组总打杂的三个职位。 剧组几位主创都知道,整个《岳云传》基本上贯彻了谢茂的创作理念,各方面而言皆是。 但是,在外人看来,现场盯着拍戏的基本上都是阿鲁导演,那位年轻轻的谢导他干啥了啊?二十出头的小屁孩子,他能拍得出《岳云传》那么精良恢弘的巨著?肯定是挂名而已! 吴悠对电影制作方面了解的依然不多,当初《岳云传》拍摄,她也不曾跟组。根据她的理解,谢茂肯定不是那种挂名蹭功劳的人,但谢茂压根儿就不是科班出身,现学现卖也得找个人学吧?阿鲁导演肯定是分担了许多重要的导演工作。 阿鲁导演以前常常和大导合作,肯定也有擅长的题材和方向,现实题材就是阿鲁导演的盲区。 老板诶,你可别跟翻船了!要不,咱们找个擅长现实题材的副导演? 谢茂不。 他喜欢阿鲁导演,最好能把主摄影方宪一起带进组,合作愉快。 此次约见吴悠,谈剧本是次要的,谢茂的主要目的,是故意挑桑晚的本子惊吓吴悠。 至于挑好剧本吩咐立项的事,电话里就能安排好,前期也没什么要谈的工作就算讨论剧本、选角、选址,也不会和吴悠商量。 谈话只进行了十五分钟,茶还没有凉,吴悠就匆匆忙忙带着剧本告辞了。 看着吴悠的车子驶入车道,衣飞石又等了一会儿,才松开刹车,缓缓将车开回家。 谢茂非要玩偷愉行事的把戏,衣飞石还能怎么办?送完客人不管不顾大咧咧回家,在书房把吴悠堵个正着么?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衣飞石一直将戏子视若下九流,极其地不愿委身屈从。 恢复记忆之后,他固然是不歧视做艺人了,可也未必多看重。 先生您一边操持着特事办隐盟,忙着筹办修真大学这样足以改变人类未来走向的大事,有点空闲时间,干些什么不好,非得去拍戏当艺人,任人评头论足、浪费时光? 衣飞石因自己神魂虚弱,当艺人是有极大好处的,尚且不大乐意去混娱乐圈。 他觉得当艺人的弊端比益处多了太多。谢茂选择当艺人的真正理由,尤其让他难受。若是被他撞见谢茂趁着他离开时约见吴悠,彼此怎么开口? 徐以方见他的车回来,远远地招手,衣飞石便将车交给安保人员,步行去了主宅。 妈。 我做了小羊肉,你带着茂茂过来吃晚饭。徐以方笑眯眯地说。 好。衣飞石陪着徐以方在院子里剪了两支插瓶的花,方才往隔壁走去。 天色己瞑。 户外的路灯在衣飞石步行回家时,缓缓亮了起来。 进门时,客厅里常燕飞正在看游戏直播,铠铠也蹲在电视机前边,时不时和常燕飞讨论两句。 刘奕和傀儡大眼瞪小眼,听见开门声,刘奕即刻上前,规规矩矩问好,傀儡则去茶室端了热豆浆,眼巴巴地送到衣飞石手里,满脸讨好之色。自从刘奕被体罚之后,这小傀儡就变得极其狗腿了。 衣飞石接了豆浆,摸摸刘奕脑袋上的短毛,刘奕设什么表情,傀儡眼里就亮晶晶的。 铠铠和常燕飞才闻声起身见礼。 待会儿去主宅吃饭,都准备一下。衣飞石说。 托修为绝高的福,衣飞石目前耳聪目明,不用问就知道谢茂在楼上卧室。 他进门时,谢茂正在用娱乐套装加工剧本。平时谢茂会背着衣飞石。这弄得衣飞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谢茂干脆把一切都交给娱乐套装,起身舒展筋骨,问道:不至于弄得有家不能归吧? 这是说显然是刚才衣飞石将车停在道边,等着吴悠离开才回家的事。 要摊牌了。 这也是必然的事。马上要立项建组,再过段时间就要进组,这件事必须得谈。 衣飞石不敢再惹谢茂,这里是京市,不是非洲没什么村落人居的沙漠,惹急了谢茂在京市开个二十公里的巨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立马就会震动全球。 听着谢茂言辞间有点意味不明,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责怪,衣飞石只能顺着说话:先生不欲让我知道的事,我只能避嫌着些。如今先生准许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低声下气的认罪模样。 这谢茂觉得特别没意思。 他也不想和衣飞石吵架,问了个最现实的问题:过段时间我要进组拍戏,你有什么安排? 衣飞石听得出他话里话外地委屈,这句话的正确打开方式是,我要进组拍戏,我要你陪着我。 想当然尔,如果衣飞石因为不想谋害君上而拒绝和现在一样二十四小时陪伴谢茂,谢茂必然会不高兴。他一旦不高兴了,肯定要找人出气。 这倒霉鬼可能是衣飞石本人,也可能是随机撞枪口的人 总而言之,谢茂绝不会安安静静地自己默默伤心。 衣飞石并没有谢茂想象中的那么纠结。 他不会主动出力帮谢茂阻止君上出现,可他的意识里,谢茂和君上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将有记忆的君上和没记忆的谢茂疯狂对立起来,是谢茂的独有认知。衣飞石并不会这么想。 现在谢茂要去拍戏,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实情况是衣飞石跟不跟随,都不会改变谢茂坚持拍戏的事实,那衣飞石何必跟谢茂别苗头?他只是陪着谢茂拍戏,并非帮助谢茂拍戏。 我最近没有安排。衣飞石假装没听懂谢茂话里的意思,给了谢茂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陪着先生,我还能把自己安排到哪里去? 谢茂原本矜持地舒展筋骨,等着衣飞石回答,做好了各种准备。这个坏小衣不肯答应,我要怎么说服他?先这样,再那样,今天说服不了,明天早上继续说服 哪晓得衣飞石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 谢茂顿时眉目舒展,闻言即刻上前,腻在衣飞石身边,将人搂在怀里亲亲摸摸。 小衣,好人儿 肯向着他,就是好人儿心肝儿,不肯向着他,就是坏小衣,心肝黑透了。 衣飞石被他亲得迷糊。 二人温存片刻,楼下自鸣钟响起,衣飞石如梦初醒:妈让我们去吃晚饭。 不吃。 烦死了,你都六千岁的修为了,还吃什么饭? ! 那我饿着?衣飞石抱住谢茂,含含糊糊地转达徐以方的意思:徐妈妈做了小羊肉 谢茂原本已经喘息着准备更衣下床,闻言顿时怒了:羊肉好吃我好吃? 衣飞石被他佯怒逗得偷偷乐,还得假惺惺地给他顺气,一边服侍他穿裤子,一边说:羊我所欲也,先生亦我所欲, 谢茂怒瞪他。你还敢舍先生取羊? 衣飞石双手作揖:先生可使我两者兼得也? 谢茂一把将他拦腰抱起,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衣飞石目瞪口呆,盯着谢茂:先生? 这动静把楼下几个徒弟也惊呆了,什么情况?昆仑闻声而出,以为敌袭,差点就要奔出去,被铠铠拉扯住:没事没事,不用管。 门外,谢茂已经抱着衣飞石一路飞奔往主宅,边跑边笑,你个坏东西! 衣飞石不大习惯谢茂在人前这么抱着自己,然而,谢茂的兴奋与欢喜太强烈了。隔着胸膛,衣飞石都能听见谢茂咚咚跃动的心跳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肯陪伴谢茂进组拍戏,对谢茂何等重要。 徐以方正在厨房里看谢茂爱吃的三脑豆腐花,远远地就听见了儿子的笑声。 抬眼一看,她就看见谢茂抱着衣飞石在石子路上跑。 她禁不住微笑。 儿子能每天都这么开心畅快的生活,就是妈妈最衷心的期盼。 她转身问厨师:飞儿爱吃的小羊肉好了吗?快端出来。 得把飞儿哄好一点!这可是儿子幸福的根源。 第588章 两界共主(102) 谢茂一心一意要和阿鲁导演合作, 可惜阿鲁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哪里能跟谢茂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岳云传》拍完休息了两个月,阿鲁马上就进了新的剧组, 这会儿都拍到一半了。 吴悠打电话去问了档期,阿鲁表示,最起码还要两个月才能结束。 谢茂踌躇满志勤恳得很, 现实题材的电影不需要什么大布景,造型也简单,他估摸着不考虑意外情况,正常拍摄两个月都能结束了。这电影这没必要等着阿鲁来拍。 于是,谢茂和阿鲁约定, 俩月后再谈其他项目。 至于手里刚立项的《晨夜》, 谢茂让吴悠再去物色个合适的副导演来。 像阿鲁这样伺候过大导演, 能力全面,能管事、能执导, 脾气好, 还心甘情愿给年纪轻轻的挂名导演充当附贰的副导演, 在圈内也是绝无仅有,找起来并不容易。 那边正找着人,宿贞听说谢茂和衣飞石都打算参与偶像崇拜计划, 便出面约了金斯文吃饭。 金斯文是盛世娱乐集团的大总裁,娱乐圈大佬之一, 称一声教父不为过。 宿贞出面约人, 引荐的还是太子的亲表弟, 金斯文倒也不敢拿乔,立马推了各种活动饭局,主动订好了桌子,带人前来赴约。 能让金斯文亲自带出来陪客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业内知名大导楚立军,已经半退隐状态的影帝顾荆,曾经和谢茂、衣飞石打过交道的小天王端木奕,除此之外,还有盛世娱乐的制作中心主任容锦桓,太初传媒总裁穆亚安。 太初传媒是盛世娱乐集团的下属企业,主要负责盛世娱乐的艺人经纪,也就是传说中乱七八糟事情最多的地方。听说大老板亲自攒局,穆亚安都震惊了。金斯文每隔三年包养一个年轻女星,雷打不动,非常专一,从不出轨,业内尽知。今天是个什么神仙局,居然惊动了大老板? 偏偏宿贞直接给金斯文打电话,穆亚安往哪儿打听消息去?他问了几个人都不清楚内情,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把手底下最听话聪明会来事的小明星电话轰起床,给了地址让赶紧来吃饭! 进门时,穆亚安看见衣飞石伺候宿贞下车,心想,哎哟我去,搞错对象了! 带来一帮子莺莺燕燕,主宾居然是女人,这咋整?赶紧换英俊小伙子去。 这时候端木奕的车也到了。端木奕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在圈内属于背景无比雄浑的类型,见着金斯文也是叫一声叔叔。这位二代长得好,演技也不错,资源更好,平时干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穆亚安吃惊地发现,端木奕的车停在道边,车门就开了。 下一秒,端木奕屁颠屁颠一路小跑上前,非常恭敬热情地去给宿贞鞠躬问好。 我去,什么人啊。 穆亚安探着头看了半天,端木奕点头哈腰,石信臣同车出现 宿女士?! 目前执掌整个容氏财团的大总裁?大老板的大老板?! 得,这回也不敢叫小明星来陪了,穆亚安就老老实实地自己进门找地儿,等着陪笑陪吃饭。 给容家长媳找年轻小伙子陪酒,不是不行。县官不如现管,厉害的女人和男人一样有风流的特权。但是呢,这不是人家宿女士带着儿子上门的么?你见过带着儿子去找小狼狗的?武则天搞男宠带的也是太平公主,没见她带着儿子去睡男人吧! 等穆亚安进了门之后,发现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楚立军,顾荆,端木奕他把人数了一遍,不得不给大老板点了个赞。 顾荆那是中年妇女年轻时的梦中情人,端木奕能来陪吃饭,主要还是仗着他那位在容氏交通集团当大总裁的亲爸爸,楚立军才是重头戏? 果不其然,金斯文点名叫来的每一位陪客,其身份都是有考虑的。 谢茂发现顾荆和宿贞认识。 按道理说,金斯文是东道,宿贞是主宾,二人应该坐一起,偏偏位置安排得很有趣,是故意茬着坐的。金斯文坐在了宿贞的右手边,顾荆就坐在了宿贞的左手边。 这是商务宴请的一种交叉座次,主要是为了宴请时联络甲乙双方感情。然而,谢茂并不乐意和衣飞石分开坐。安排落座之后,谢茂就和楚立军笑笑,交换了位置。 甭管主宾次宾,让我和小衣分开就不行。 宿贞没有换位置。 她和金斯文当了许多年平级同事,近年才全面主持容氏,也不至于一朝高升就不认人。 金斯文和她都是大忙人,二人见面先说了些工作上的事,谢茂换完了位置,就发现顾荆很不见外地给宿贞斟酒调蘸酱碟子,这人居然还知道宿贞爱吃什么酱 宿贞道谢:好的,谢谢阿顾。 阿顾谢茂和衣飞石对视一眼,有情况? 顾荆是金斯文特意找来陪宿贞的。 宿贞的主要目的是给双方引荐,主要还是让第二电影能多借用盛世娱乐现成的资源。当然,偶像崇拜计划是他们的秘密计划,对外只说家里两个小辈对电影电视艺术比较感兴趣,让金总多照顾。 金斯文混得再扎实,盛世娱乐也是容家的产业,自家大老板说话了,金斯文还能说不啊? 当然,具体联络时,也不可能事事劳烦金斯文。盛世娱乐集团总部的制作中心主任容锦桓和太初传媒总裁穆亚安就被金斯文介绍给谢茂,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就去办就行了。 谢茂故作惊讶:这位是容家的叔叔吗? 容锦桓满脸红光几分腼腆:离得远离得远,早八辈子是一个祖宗。 他倒没撒谎,确实是离得很远,祖上早一百年就和容家分宗了,顶多称得上是同乡。锦桓这个字辈都是攀亲时改的,就是为了抱上容家大腿。真要是容家亲戚,宿贞怎么也会提醒一句。 至于那位确实业内知名的大导演楚立军么,人家也不是白来的。 一顿饭吃完,楚立军就成了《晨夜》的导演。剧本都没看,只看金斯文和宿女士的面子。 谢茂心想,反正吴悠那边也没消息,和大导合作不也挺好?万事不操心。 这位楚导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中午才吃了饭,晚上就给谢茂打电话,要开会看剧本。 谢茂和衣飞石正手牵手逛公园,《岳云传》上映爆红之后,衣飞石出门就不大方便了,想逛街必须用身份X更改容貌。谢茂也觉得挺刺激了,和各种长相不同的小衣手牵手衣飞石买了电影票,二人打算逛完公园就去看电影。 这都下班时间了,开个屁的会啊!再者说了,历来只有谢茂招呼别人加班,他想和衣飞石谈恋爱的时候,能乖乖地听别人命令去加班?要读剧本,下午干嘛去了?几点了还开会,你说开就开? 看着宿贞和金斯文的面子,谢茂客气了两句,让吴悠把剧本传给楚大导。 这边谢茂没有腹诽楚立军,楚大导挂了电话就呸了,做事先做人,导演带你读剧本都拿乔不来,这么不敬业,还拍什么电影?人家端木奕不是二代吗?当初拍戏的时候多虔诚恭顺懂事啊,哎,这人和人呐,真不能比。 《晨夜》的底本很简单,主要是讲一个叫梁晨的农村小伙,高考失利之后,进城谋生、恋爱、失恋、备婚、未婚妻出轨、车祸死亡的故事。 谢茂有自己的想法,剧本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发给楚立军的就是修改后的剧本。 被谢茂修改后的剧本,大体剧情没有改变,细节上有差异。 然而,就是这个被谢茂修改后的本子,让楚立军大为不解。 开会研究剧本时,楚立军就找谢茂说:我看过这个本子的底稿,想法立意很清晰。这个修改后的剧本我就看不懂了,剧作者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不是询问,而是质问。根本不等谢茂回答,他就把打印出来划得皱巴巴的剧本抄在手里,气势汹汹地说:他的这个前女友,被富二代迷奸,他把富二代打了一顿,警察来了,他的前女友被富二代买通,给的口供是,她自己和富二代是恋爱关系,男一号赔了三万八,把他全部的家底都赔掉了嘛。 底本里这么一个虚荣贪财无情无义的女子,她就是一个符号,代表着纯真的农村少年,进入纸醉金迷的大城市,被污染,堕落掉嘛。 现在给前女友加戏,侧写她的迷茫和痛苦,增加人物的复杂性,确实可以让人物更立体。 可是,这对整个影片的表达是有妨碍的! 还有这个未婚妻出轨,明显就是花心嘛,看见帅哥把持不住!这场戏的重点是在男一号身上,深入探究未婚妻出轨的理由有什么必要?这还是会影响影片总体表达,让观众抓不住重点。 还有,未婚妻是个城市小白美,以她的生活阶层,完全看不上男一号。 她和男一号订婚是为了和父母赌气,这场婚约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未婚妻对父母的骗局,同时也是未婚妻对男一号的骗局。 这些剧本上的讨论,谢茂都能接受。 哪晓得楚立军叭叭说了一大堆,最终放了个大招:我觉得男一号的人物复杂性需要很高的艺术表达能力才能胜任,要不你考虑一下男二号? 马勒戈壁哦,你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把我从一番压到五番?你知不知道谁是老板?! ※ 楚立军宣布执导《晨夜》不过短短三天,就因创作理念不和与制片方彻底分道扬镳。 好在发布会场地才定下来,媒体邀请函还没全部送达,正式的宣传还没开始,这场闹剧只在圈内小范围流传。饶是如此,业内也都忍不住往回扒拉了一番当初胡卷胡大导拍《岳云传》,好像也是和制片方闹得不太开心吧? 要说第二电影也是搞了各种震惊业内的骚操作,制片方和导演有了理念分歧,制片方居然另起炉灶,又烧钱拍个同题材的电影,还强迫原项目改了名字,正儿八经地自己跟自己打擂台! 多亏《岳云传》制作精良且叫好卖座,否则,这疯起来自己都打的操作,不得笑死几个业内? 但是,也正是因为《岳云传》的叫好卖座,因创作分歧与《岳云传》一体双生的《落英》就变得很难受了。两个故事的底本是一致的,胡导坚持要加女主角,改了剧本,再是拍摄手法不同,故事脉络也总有三分相似。 哪怕《落英》保持了胡卷一贯的水准,也未必能压住全面崛起的《岳云传》。《岳云传》还有个先入为主的先机占着,观众的偏爱是不讲道理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胡卷稍微露出一点瑕疵,《落英》的公映之日,就是胡导被公开处刑之时。 如今业内说什么的都有,比如阴谋论,说谢茂踩着胡导上位云云。 现在《岳云传》的热度渐渐退了,胡导执导的《落英》进入密集宣传期,难免引人遐思。 你们第二电影的制作方,怎么那么喜欢跟大导演创作理念不合啊? 前有胡卷,后有楚立军。这是打算把业内大导全部得罪完才肯罢休?听说楚大导还是盛世娱乐给联络的,双方闹得这么难看,盛世娱乐啥反应? 盛世娱乐能有什么反应?这边出面安慰楚立军,那边还得去给谢茂赔礼道歉。 对不住啊,重新给您挑个脾气好的导演?就是名气不如楚导大,水平可能也差一点。毕竟导演这一行除了天分还看经验,咱们华夏电影圈和好莱坞不一样,没有流水线生产的经验 谢茂直接就给回绝了。 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朕执导的《岳云传》还在20年票房年冠领跑呢! 朕自己导! 行吧,导演终于决定了,谢导再次出山。可谢导是个光杆司令,下一步还得攒剧组。 阿鲁导演一心一意要抱谢茂的大腿,对他这边的情况及其关心,马上动用自己在圈中的多年人脉,约那个谈那个,火速给攒了一个剧组。他和谢茂合作过《岳云传》,自认比较熟悉谢茂的工作状态,联络来的各方面人马都还算圆滑,起码是真能做事也懂眼色的绝不会和楚立军一样,主创开会建议老板去演没啥戏份的男二号。 攒好剧组之后,各方面就要开支了,没两天就商量举办开机仪式,谢茂一拍脑袋:我说哪儿不对,除了男一号,别的角色这不都没选呢吗?! 这事儿都能忘了?阿鲁导演也是吐血了。 好在这电影是个标准的男主戏,80%的戏份都在男一号身上,谢茂决定,边拍边选角吧。 反正谢茂对演员的要求不怎么严苛,第二电影自家艺人首选,再去太初传媒找穆亚安安排,实在不行,立马去三大现挑。 因是时装剧,拍摄地选择余地很多,谢茂也懒得折腾,直接就安排在京市本地拍摄。 进入拍摄阶段之后,谢茂每天上午七点半出门,昆仑当司机兼保镖甲,衣飞石则使用身份X改头换面,充当助理兼保镖乙。 花锦天表示,反正我这学期课也旷得差不多了,要不师父您带我去剧组实习一下? 于是乎,小徒弟顺利打包带走,成为剧组苦力。 ※ 梁晨出生在华夏某省农村,村子里不富裕,也不算顶顶贫穷。 他的父母都在南省打零工,父亲有泥瓦匠的手艺,砌墙平地贴瓷砖,一天四百块,薪水比一般白领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母亲则跟着父亲当小工,挑砖和水泥,一天也有小一百块钱。 尽管薪水不低,梁晨的父母依然秉持着省吃俭用的美德,租住在城郊平房,打算攒钱回乡修房子。 因为疼孩子,梁晨和弟弟梁军跟随在父母身边,在大城市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读书,和城里孩子一样逛公园、去博物院、坐公交车,享受各种城市福利,仿佛真的是城里孩子。 不幸总是会降临的。 梁晨九岁那年,弟弟放学后去工地玩耍,从毫无防护的三楼摔下,发现时已经凉了。 他的父母开始互相责怪,梁晨也因为没能照顾好弟弟,被暴躁伤心的母亲几度暴打。安监局介入后,工地付了梁家六十万抚恤金。某个昏沉的日子,梁晨的爸爸带着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工地是最歧视妇女的地方。失去了有手艺的丈夫做倚靠,母亲不能继续做泥水工了。 所幸年富力强又勤勉的妇人很好找工作,母亲签了一家家政公司,培训之后,开始做月嫂。当母亲的收入发生飞跃之后,梁晨发现,除了没有弟弟,没有爸爸,自己的日子好像更好过了。 钱在爸爸手里时,他吃得不好,穿得也不好。妈妈会给他买新衣服,带他去吃很贵的开封菜,还会给他买两块钱一本的本子以前都只能写七毛钱的本子。 他开始有钱去网吧,和同学一起打游戏,看租借来的漫画书,沉迷二次元。 母亲做月嫂时,认识了一家很体面的主顾。因为母亲做活细心又爱干净,能说很标准的普通话,不带乡音,还能说故事唱儿歌,主家付了不菲的薪资,在出月之后,依然雇佣母亲做育儿嫂。通过主家的关系指点,梁晨中考之后,上了市里二十中不再是农民工学校。 他的人生好像发生了某种妙不可言的飞跃,他开始和城里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学习生活玩耍。 母亲打听过高考学籍的问题,雇佣她的主家夫妻安慰她,不用担心,他们能够解决。 天真的母亲并不知道那是一个敷衍的谎言,主家夫妻太满意母亲的服务了,勤快体面又老实善良,这样的育儿嫂太难找,一旦梁晨回原籍读书,梁晨的母亲必然也会跟随回家,谁来照顾他们的女儿? 这是梁晨人生中所遭遇的第一个最恶毒的谎言。 一直指望着主家叔叔阿姨解决自己的学籍问题,高考来临之时,梁晨依然只能回原籍高考。 从快乐高考随便学习的城市回到奋战一千天的高考大省,梁晨发现自己连卷子后面的几道大题都看不懂,人生最重要的决战惨遭滑铁卢。更悲哀的是,他的母亲找主家讨要说法,带走了主家的女儿,被控告绑架勒索,罪名成立进了监狱。 梁晨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经济来源,失去了复读的机会。 他只能去自己熟悉的城市里谋生。 好在这个时代是饿不死人的。只要勤劳肯干,服务业紧缺人手。 梁晨骑上电驴,加入了外卖小哥的大军,走街窜巷送外卖。送得多,赚得多,梁晨发现,自己的薪水虽然不能和从前当金牌育儿嫂的母亲相比,可比许多坐办公室的小白领多了至少两倍。 他赚的钱,除了吃饭,房租,就是买手办。是的,这是个沉迷二次元的年轻人。 ※ 目前的拍摄点,是在梁晨的出租屋。 故事发生的城市不在京市,男一号送外卖的薪水还能支撑着租一间套房次卧,小房间里布置着房东准备的简单家具,靠墙一张床,顶头一个衣柜,对面贴墙还能放下一张写字台。 写字台上放着简单的电火锅,剧中梁晨自己买了一张电脑桌,放在床边上网。 梁晨正在直播自己玩某个游戏,年轻的孩子戴着劣质耳机,挥舞着鼠标鬼哭狼嚎。 闹钟响了。 梁晨毫不留恋地挂机下线,带上自己的手机,拎着头盔,准备去上班。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出画之后,谢茂走到监视器后,看拍摄到的画面。 他拍戏很快,自导自演完全没有沟通上的问题,他本身执行力也很惊人,只要机位架好,各方面不出岔子,基本都是一条过。 看完录像之后,谢茂点点头,说:嗯,行了,这边拍摄点的戏份都差不多了,明天准备转场。今天先收工,大家都下个早班。 这才中午一点过,确实下得够早的。 谢茂宣布下班之后,剧组众人才开始说话聊天。 一般剧组收音结束之后,就能开口说话了,很多拍摄现场根本不具备收音条件,这边拍着戏,那边随便吆喝都是有的。有人把拍戏当艺术追求,大部分人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如何尊重。 当然,在谢茂统治的剧组里,规矩比较严格。 毕竟,谢导深觉自己时间值钱,有这功夫来拍戏,不和小衣亲热,当然要对得起抛洒的时间。我这边拍着呢,你在外边大声嚷嚷找东西,不开你开谁? 衣飞石把保温壶打开,倒了一杯青草汤:先生。 谢茂这会儿还穿着戏服,脸上擦着黑粉,短发故意做出两天没洗还带点汗的模样。 在戏里,谢茂就是个奔波在大街小巷里,眼神中带着疲惫和激情的年轻人模样,这会儿从戏里出来,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闲适,搭着这一身戏服,总有些格格不入。衣飞石看着他眼底都是温情。甭管谢茂什么样的打扮,他看着都很心动。 刚刚吴悠发短信来,说秦思蔻想来试镜。衣飞石轻声汇报。 谢茂很意外:试哪个? 前女友。 她经纪人同意吗?谢茂直接靠在衣飞石身上,咽了一口青草汤,解乏。 衣飞石都不知道秦思蔻的经纪人是谁,怎么答这话?闻言只是笑一笑。 秦思蔻一直走玉女路线,艺人接本子是要考虑人设的。人戏不分的脑残粉丝多不胜数,讨厌剧中人物直接去骂演员的骚操作也是屡见不鲜。《晨夜》这个剧本里的女角都称不上讨喜,包括男主角梁晨也就是小人物茫然的一生,一开始谢茂就没去给秦思蔻递本子人家指定不接啊。 第二电影没有签女艺人,拉着自己人派角色的操作实现不了,太初传媒那边送来的也都是演员型艺人,而非明星型艺人,饶是如此,人家小有名气的女星还不大愿意接,要接也可以,加戏改人设。 您这本子处处都是擦边球,辛辛苦苦浪费时间拍了,说不定就不见天日,女演员青春宝贵呀,一辈子能拍几部戏?对方如是说。 如今未婚妻的女角已经定下来了,是太初传媒的女演员,回国就进组。 前女友一直没着落。 秦思蔻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转型。 她其实年纪不算大,正是女明星最好的年华,然而,二十岁的时候能操玉女人设,三十岁的时候保养得宜也能吹自己满满的少女感,四十岁呢?玉女人设能操一辈子? 和衣飞石合作拍摄《岳云传》时,秦思蔻被狠狠地戏托了一把,她本身演戏是有灵气的,被石一飞自带的演技加成BUFF加持,业内为之惊艳。 所以,秦思蔻要趁热打铁,把自己演技咖的招牌砸瓷实了。 因为《岳云传》大卖爆红的关系,才转大荧幕的秦思蔻简直算是飞升,真正想和谢茂继续合作,实际上不大容易。她是想细水长流经营自己的演艺事业,经纪公司还等着赚钱呢。 铁打的娱乐圈,流水的小花,没熬出头的女明星最不值钱,年年都有大批年轻生嫩的面孔出现。 《晨夜》里前女友的戏份不多,秦思蔻完全可以宣称是特出。毕竟她吃了《岳云传》的红利,这会儿愿意帮扶谢导下一部电影,不止可以继续操演技咖人设,有情有义够朋友也是很吃香的人设。 谢茂觉得秦思蔻演技是够用的,当即给秦思蔻打了个电话:别去公司试镜了,待会儿给你发个拍摄日程,你看看对得上不?对得上直接来,对不上给你调。 秦思蔻捂脸哈哈大笑:哎,好,谢谢谢导!你有我微信吗? 先把剧本看了。谢茂才不和女明星调笑,男女授受不亲。 ※ 梁晨的女友梨花,是个很单纯的傻白甜。 他们俩是同事。梨花也是农村出身,初中毕业就到大城市打工,刚开始在服装批发市场卖衣服,因为不会推销,半年之内被解雇了三次,又去酒店端盘子,一干就是三年半。 后来经常和取外卖的小哥接触,了解之下,发现送外卖可比端盘子赚得多,于是就斥巨资买了一辆小电驴,开始了自己的外卖女小哥生涯。送外卖和送快递还不一样,快递可能搬不动,外卖能有多重?只要会骑电驴,认识字,不路痴,肯辛苦干活,女骑士照样赚大钱。 送外卖这个职业吧,大概是华夏所有职业里同工同酬做得最好的。 梁晨和梨花在同一个组里,上工钱开动员会常常见面。和组里各种高龄低龄都结婚生子的同事不同,他俩年纪相当,又都是单身,彼此多说两句话,两颗无依无靠的心,很容易就靠在了一起。 他们俩开始了纯洁的恋情。 就是我给你一颗糖,你给我一口奶茶,拉拉小手,连接吻都不好意思的初恋。 梁晨热衷二次元,梨花喜欢手机刷剧,两人其实很少去会额外消费的场合。某天庆贺同事大刘哥攒够十万块钱,回家买车娶媳妇,同事们去酒吧打扑克,结果呢?进了酒吧才发现,打个毛线的扑克啊,那费劲的灯光,黑桃方块都看不见! 看了酒水单之后,一帮子外卖小哥就打算溜了,一瓶啤酒八十块,你啤酒是黄金做的哦? 梨花见地方干净环境高档,跑去上了个厕所。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一杯加了料的鸡尾酒,一个习惯酒吧约炮的富二代,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农村少女。 梁晨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梨花出来。同事们已经打算去隔壁街上吃烤鱼了,纷纷催促他快走,他不放心女朋友,独自留下等待。给梨花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酒吧里乐声嘈杂,可能是听不见? 许久之后,梁晨去洗手间门口寻找,请求上厕所的女士帮忙寻找女朋友。 有常客见他满脸稚嫩不懂,往外指了指。 梁晨奔出门去,在车上找到了被迷奸的梨花与身材瘦弱的富二代。 他很愤怒。 他的拳头,砸碎了富二代的鼻梁。 这个坏掉鼻子的富二代,由谢导亲传弟子花锦天先生友情出演。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谢茂实在受不了了。 他导戏很耐心,也愿意陪着演员一次次顺,可是,一场戏拍了十二次,次次都卡在同一个问题上,这就很考验人的忍耐力了。就算我愿意教,你起码得有进步吧?十二次啊,姐姐! 目前拍摄的画面,是梨花在派出所捅刀男友的戏码。 在梁晨打碎富二代的鼻梁之后,很快就有人报警,一群人到派出所里做笔录。 富二代的妈妈富太太很快来了派出所,了解情况之后,和梨花谈了不到二十分钟。梨花就告诉警察,她是富二代的女朋友,和富二代是正常的发生男女关系,没有迷奸诱奸之类的事发生。 梨花从梁晨的女友变成了富二代的女友,解救女朋友正当防卫的攻击行为,顿时就变成了无故殴伤他人的行为。 梁晨不可置信地看着梨花。 梨花则心虚又气壮地靠在富太太身边,对梁晨说:他就是我男朋友。 心虚而气壮。你能理解这五个字吗?谢茂问。 梨花是个穷怕了的女孩子,她的本性告诉她,背叛梁晨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可是,富太太告诉她,只要她帮助儿子脱身,不被追究迷奸的罪名,就会给她十万块钱。 这对梨花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 她并不想独占这笔钱。她认为,这笔钱是她和梁晨共有的。 有了这笔钱,她可以给梁晨买那个她不懂但是很贵的显卡,可以付梁晨娶她的彩礼。 她不知道给富二代脱罪的同时也是给梁晨入罪,她不知道富太太已经安排儿子去做伤情鉴定,且以后可以拿到轻伤结果,这个结果可能导致梁晨被追究刑事责任。她认为,这是她的卖身钱。 在穷人的世界里,钱就是一切道德。 这是梨花气壮的理由,明白吗? 看见秦思蔻不住点头,谢茂叹了口气:既然明白了,就不要用一副快被我打死的表情看着我。 秦思蔻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谢导,我我去下洗手间。 直接溜了。 现场一片寂静。 和衣飞石演戏时自带戏托天赋不同,谢茂在戏里气场很强大,哪怕他再三收敛了,一旦展露出稍微带点攻击性质的情绪时,和他对戏的演员基本上都接不住 别说秦思蔻了,只要看着谢茂那双不可置信的双眼,衣飞石都有些想跪。 事实上,谢茂已经非常收敛,但剧中此时的梁晨需要一丁点细微的锋芒,那是遭遇背叛后不可思议的痛苦和下意识地反击,又被梁晨生生的克制住。倘若眼神中半点锋芒都没有,会显得梁晨太过懦弱。 眼看秦思蔻实在扛不住,谢茂也放弃了直接和她对戏的想法,后期剪出来吧。 他直接出画,回到监视器后坐下。 本想让花锦天去给秦思蔻递词对戏,想起石一飞那戏托天赋,谢茂转头问衣飞石:你给她对一下?秦思蔻不计较档期、报酬、番位、角色形象,跑来演个不讨喜的前女友,就是为了刷演技分。 谢茂也没有想太多,秦思蔻算是老相识了,有戏托天赋就托人一把呗? 一句话说完,看见衣飞石瞬间冷静下来的表情,他才想起来,他不该问这个问题。 衣飞石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绝不会和他合谋谋害君上。他的计划就是用现阶段的信仰镇压住未来的君上,具体到细节上,就是当导演,当艺人,就是《晨夜》这部电影。 衣飞石陪着他来剧组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再襄助他拍戏? 谢茂将目光从衣飞石脸上移开,招呼花锦天:你待会给蔻蔻递词。 衣飞石嗫嚅片刻,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反悔的话来。 第589章 两界共主(103) 前女友的戏份不多,秦思蔻进组之后, 集中拍摄一星期就结束了。 为了和谢茂合作, 秦思蔻表现得姿态很低, 合同基本上没怎么谈,片酬就写了个意思意思的数字。衣飞石默默给她加了三个零这个价码才符合秦思蔻目前的身价。 她离组时, 衣飞石没有使用身份X改扮模样, 亲自送别, 客气地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秦思蔻心心念念再被戏托一下,刷个演技值, 可惜, 这个愿望并没能实现。 和衣飞石拍戏, 有个被动衬托演技的增益效果, 和谢茂拍戏就惨了, 被全方位碾压。 说到底,要谢茂装大尾巴狼人前演戏容易,拍戏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个很专业的活儿,骗人有说服力和拍戏有艺术感染力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前者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后者是个团队合作, 必须和自己的对手共同完成戏剧构建, 若双方旗鼓相当、路子相似也罢了,稍有差异就得彼此调和。 拍到后面几场戏, 谢茂也渐渐开了窍, 学着压低存在感, 多带一带秦思蔻,不过,这效果依然没有石一飞那天生的戏托BUFF好,秦思蔻在他跟前也就勉强不露怯而已。 衣飞石对此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到秦思蔻离组时,他亲自去送,也是变相地道歉。 可是,他这段时间陪谢茂进组拍戏,用的全部都是身份X改扮了模样,除了全程跟组的花锦天,没有人知道谢导带来的小白脸就是衣飞石,秦思蔻就更加不知道了。 见谢茂带着陌生小帅哥进进出出,她还挺高兴呢,谢导这种家暴惯犯,石董和他分手最好!满天下的帅哥多了去了,干嘛吊死在一棵食人树上? 送走秦思蔻之后,拍摄工作继续进行。 扮演未婚妻的宣濛濛要到六月初才能回国,谢茂就先把其他的戏份拍了。 谢茂拍戏时很在乎真实季节与剧本时间线的吻合,拍摄计划除了顾忌主演们的档期,最主要的安排就是时间线,场地都是次要时装剧需要考虑的场地因素原本也少。 因此,应该安排在影片末尾的死亡戏码,早在秦思蔻进组前就拍完了,谢茂目前拍的是高考失利的那部分镜头。 那年梁晨十八岁,肩膀细窄,身材高挑,眼里藏着纯澈的星光。 剧组的造型总监拿着剧本看了几遍,皱眉说:听说这编剧是写网文出身的? 化妆师不断点头:是滴是滴,晋江写手,你看这剧本就知道了。正经科班出身的编剧哪里会这么写,眼里有星星,我眼里还有一口井呢!她还写过白色流苏亮片短衬衣,下衬紧身镂空皮裤,脚蹬松糕珍珠凉鞋,充满了时尚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咳咳。 造型总监把剧本摔在镜台前。 肩膀细窄,身材高挑,这都能用服装和镜头角度修饰。 眼睛里的星光?总监看了想打人! 装嫩,是横亘在所有演员面前,堪称地狱级别难度的终极试炼之一。 目前业内对装嫩也有一整套经验,如何说话,如何走路,如何使用微表情,具体到造型妆容上面,也有几个扮嫩标准。然而,相比起佯作老态,扮嫩实在太困难了。 成年人的体格就和少年人截然不同,人的骨骼是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发生改变的,就算使用后期技术进行修改,一则工作量太大,二则制作水平确实比境外差一线。 退一万步说,哪怕成功克服了体态上的硬指标,最困难的,还是演员的那双眼睛。 少年人眼睛里都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哪怕装得再老成,依然有一种很特别的劲儿。没有演员能够演出那种天真,它是属于灵魂本真内的秀藏,越是刻意,丢得越多。 给谢茂扮上之后,造型总监左看右看,心中很没底。 他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可谢茂那模样真的不像年轻人,眼神太成熟。 按道理说,谢茂其实年纪不大。在目前这个社会上,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出门都能被称为孩子,起码得大学毕业之后,当了两三年职场菜鸟,混到二十五六岁了,才能被认可为真正成熟的成年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谓的成熟,考验的无非是对身边一切事物的掌控力,一个人的社会化程度越高,对工作、交际、生活的掌控力越强大,他就会被公认为越成熟。除非一个人早早地放弃社会化,否则,他对一切的掌控力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长,也就是越来越成熟。 一个人在初入职场时,遇到同事排挤上司打压,除了忍气吞声就是愤而辞职,混了三五年之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他或许就能使用人脉或计策,要么和同事上司讲和,要么让同事上司出局。 一个人在二十岁时,发现父母重病,只能茫然地打120,检查自己的存款,被医护人员支使得团团转,等他三十岁的时候,就能很熟练地寻找合适的医院,辗转联络相熟的大夫,选择最好的护理和病房。 凡此种种,经历中所增长的见识、智慧、财富等,都是成熟的硬指标。 谢茂穿着这么年轻的一具皮囊,之所以会显出与众不同的成熟,正是因为他对身边事物的掌控力已经强大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解决任何事情的自信,朕啥奇葩事没见过的底气,不说同龄人无法具备,活到七老八十的老人瑞也未必能沾上一点皮毛。 这也使得他和眼睛里藏着星光的高考生梁晨,没有半点相似。 全程录像做好定妆细节记录后,又拍了全身的清晰大图,这是二次定妆照,彻底定下不改了。 造型总监正纠结呢,谢茂对他的手艺倒是挺满意的,这个造型比最开始弄的一次定妆好了许多。比我小衣就差一点点了。 进了拍摄点,机器架好,打光收音各方面就位。 端着保温杯念佛的造型总监差点盘断自家手串,阿弥陀佛,对不起谢导,我太低估您了! 他离得远,也没去看监视器画面。然而,现场的冲击是最大的。就在谢茂入画的一瞬间,他眼底的成熟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皮囊里那个稳重的灵魂倏地被抽离,灌注了一个真少年。 真正的少年,也会老成疲惫,也会忧伤烦恼。并不完全是噘嘴挤眼睛蹦蹦跳跳的傻白甜。 镜头下的谢茂,就是一个努力想要长大,想要解决问题的年轻人,而不是一个拼命装嫩的老妖怪。 一镜到底。 谢茂拍完出画,照例要回监视器前看画面,主摄影带头鼓掌,整个剧组都开始叫好。 从前在别组亲眼见影帝顾荆扮老就够震撼了,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让人想起儿时与祖辈相处的迟缓与力不从心,那种一点点步入死亡的感觉,让人打心里害怕。今天亲眼见了谢茂一秒变少年,主摄影捧着摄影器材从不发抖的胳膊都晃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神仙级别的演技,彻底征服了岁月,绝对是世界级的。 在一边递水和帕子充当助理的衣飞石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当初谢茂重生回谢朝,在他跟前佯装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亲王,把他哄得一愣一愣的,从没觉得皇帝有哪里不对。不止是衣飞石,谢芝,太后,连带着他家中眼光极毒辣的亲爹衣尚予,满朝文武大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又有哪一个看出皇帝眼里的星光太苍老了? 谢茂大概是没有多少扮老的经验,装嫩么,他简直是这一行的祖宗。 看完拍摄画面,谢茂用手点了点主摄影,别以为带头鼓掌我就饶了你,这晃一下怎么回事? 主摄影连忙回来道歉。 谢茂在工作时很少训人,演员犯蠢他能忍,摄影打晃也不是故意的,还能怎么办?重新拍呗。 在剧组的拍摄生活很枯燥无味,谢茂的拍摄进度已经很快且绝不拖泥带水了,一场戏通常拍一条保一条,依然没什么趣味。因现场收音的缘故,剧组里很少有人聊天说笑,剧情简单演员也少,又在京市本地拍摄,人心思家,收工就快跑,气氛和当初拍摄《岳云传》时截然不同。 宣濛濛进组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根据宣濛濛经纪人给的日程,她六月三日下午才能进组,五月底,宣濛濛的粉丝后援会就来联络剧组,说想做应援。谢茂对此不大理解,交给了比较有经验的副导演去安排。就在六月三日当天,一大堆粉丝影迷就雇了车,大包小包地开始往剧组搬东西 所有的礼物都按照等级,一份一份分好。 主要是水果和糖果巧克力等,往里面翻一翻,底下居然还扣着一盒即食燕窝。 这是分给剧组普通工作人员的礼物。 往上到副导演、主摄影这个等级,礼物也会随之加码,在基础礼包上再添加一些比较贵的打火机、领夹、袖扣什么的。 身为导演兼男一号,谢茂收到的礼物理所当然最多,也最昂贵。几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牌子但据说是奢侈品等级的皮带、钱包,居然还给他送了一斤虫草,两根金条 这不是送礼物,直接就是送钱啊? 谢茂看着印着宣濛濛卡通图案的礼物手袋占满了剧组各个角落,工作人员一边拆包,一边吃水果,还要议论一番:这水果次了,上回XX的粉丝应援,都是一百二一斤的车厘子,装了这么大一盒。哎,这什么手工巧克力,表面光,不值几个钱 谢茂顿时觉得这风气太坏。 粉丝应援原本是为了讨好剧组,希望自家爱豆的拍摄生活更顺利愉快,可人心都是不足的,这明星的应援好,那明星的应援差,吃着人家的水果还要骂人家粉丝送的礼物表面光,这就太可恶了。 衣飞石很意外:我也有? 一个胖胖的女粉丝提着礼物袋,满脸笑容,甚至带了点讨好:有的有的,您和这位保镖小哥儿都有,我给您多带了一袋。谢谢啊,谢谢您,麻烦您多照顾我们濛濛麻烦了。 昆仑和衣飞石都各自拿了两袋应援物,昆仑的袋子里比普通工作人员多一个进口保温杯,衣飞石则是多了一个智能手环。他和昆仑检查东西时,谢茂走了过来,说:我也要。 昆仑把才打开的保温杯递给他。 我要粉丝后援会。谢茂坐下来,拿着礼物手袋,看上面的卡通画。 就您的身份地位,楚大导都被您怼回家了,谁敢欺负您啊?需要粉丝给剧组送礼,求工作人员照顾我们家茂茂吗?可惜,昆仑也不敢吐槽他,只好掏出手机给段筱打电话。 谢茂说要混娱乐圈,他就和衣飞石共用一个经纪人了,都由段筱负责。 【你说什么?信号不好。】段筱对昆仑的来电很重视。 昆仑只好把谢茂的要求再重复了一遍。 【】段筱无语片刻之后,【好好好,安排上了。后援会会有的!】 宣濛濛下午才进组,粉丝中午来送东西,想等着宣濛濛来见一面。又怕人太多影响剧组拍摄,惹导演不高兴,这群粉丝们就不远不近地蹲在拍摄点外边的马路牙子上走太远了,怕蹲不到宣濛濛。 宣濛濛下午一点过就到了,在外边跟粉丝聊天拍照,耽搁了快一个小时才进来。 她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发现正在拍摄,就悄悄站在一边。那边谢茂出画喊了卡,她才连忙过来道歉:对不起导演,我来晚了。 宣濛濛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女演员,演技很足够,可惜一直不大红。 在华夏娱乐圈,想混饭吃很容易,十八线没人听说过的小明星,只要肯跑起来,一年挣的钱都是普通人很难想象的数字。然而,圈内每年的精良制作都是有数的,资源基本上都被当红明星和流量占完了,一般演员很难出头。想要红起来,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这就是所谓的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当初宣濛濛刚毕业就有点水花,某部仙侠剧女配角很是拉了一些人气,另一部献礼剧的女配直接拿了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配角。 奖项和人气在手,人又年轻,是业内很看好的视后苗子,次年就主了一部大剧。 为了拍这部鸿篇巨制,比较脚踏实地的宣濛濛也不跳不闹,认真刻苦地花了两年去塑造角色。本想着凭借这部大剧奠定格局,哪晓得因为某些不可预测的问题,这部剧拍是拍出来了,暂时播不了。 当时毕竟年轻,两年时间也耽搁得起,这剧不行,我还能演别的吧? 随后宣濛濛又拍了一部剧。 很悲惨地因为另一种不可预测的问题,剧拍完了,又被暂时搁置了。 她是在马不停蹄地拍戏,可是,对观众来说,已经有快三年时间没看见她了。观众都是很健忘的。 最惨的是,观众健忘也罢了,资本更加残酷无情还带封建迷信。因为她主演的两部剧都播不了,哪怕根本和她没关系,接下来也没人愿意找她演女主角了。 宣濛濛只能接一些配角演着。 按道理说,这种情况下,挑本子的眼光就变得很重要了。 然而,事实是,大部分演员的眼光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 影帝影后当然是本子随便挑,普通演员有工作找上门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挑选的余地?烂本子得接,演了根本卖不出去完全不能增加曝光度的本子也得接,总得吃饭吧? 宣濛濛跟《晨夜》剧组接触时,她扮演女三的某部剧正在网播,这部剧带着她再次飞升。 所以,等宣濛濛真正进组时,她已经从不怎么有名的女演员变成了小网红,她的经纪公司太初传媒在管理粉丝方面非常精细,视后胚子怀才不遇沦落女配最终以演技征服观众的人设也操得飞起,粉丝被虐得死去活来,更有一种想要陪着爱豆重新崛起的兴奋信念,做数据搞应援非常热心。 宣濛濛终究是没有习惯粉丝的热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粉丝,拒绝粉丝。 要换了个老练熟稔的小天后,比如秦思蔻,绝不可能被粉丝堵在门外一个多小时。 谢茂今天的拍摄戏份已经结束了,他先暂停看拍摄画面,转身和宣濛濛点点头,安慰道:小粉丝挺可爱的。国外工作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所以问得这么详细,谢茂主要是想知道,累不累,今天能不能开始拍摄? 宣濛濛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还有点迟钝,谢茂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还挺奇怪,导演干嘛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我的隐私啊。 这傻白甜的劲儿,还真有点城市小白美的彪气。谢茂也不绕圈子了:拍摄计划拿到了吗? 嗯,拿到了。是不是到我了?我去化妆。宣濛濛连忙说。 谢茂笑了笑,原本想带她在剧组里转一圈,认认人,这彪呼呼的妞儿已经去找化妆老师了。 他坐回监视器前,把刚才拍摄的画面过了一遍,和主摄影商量了两句,重新拍了一遍,再保一条。 如今谢茂已经知道自己在拍戏时的毛病,他是不太能体贴比自己弱的演员,可是,能和他旗鼓相当的演员也真的挺少。这毛病调整起来需要时间,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当初秦思蔻都差点被压趴下,担心再给宣濛濛留下心理阴影,谢茂就没在第一天安排自己和宣濛濛的对手戏。 时装剧造型不如古装剧那么久,不到一个小时,宣濛濛就装扮好出来了。 这是她第二次试装,和一次定妆有了细微的差异,造型总监和化妆师、服装师都跟着,得让谢茂确认拍板之后,再做二次定妆的工作。 宣濛濛在剧中扮演梁晨的未婚妻,一位城市本地小富家女,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 梁晨在前女友事件之后,赔光了所有的家底。他是个不储蓄的月光族,全部的财产就是那台电脑和有限的几个正版手办,以及母亲入狱前留给他的三万块钱。 然后呢? 然后,生活还要继续。 他没有戏剧化地自暴自弃,也没有和梨花继续纠缠,依旧每天送外卖,直播打游戏,拿到工资就交房租,买看上的手办和周边。 他的生活一直很平淡,波澜不惊。 直到有一天,他去给小白美送外卖,遇见小白美在家发飙。 小白美的父母想把她介绍给四十岁离异带孩的所谓成功人士,对此小白美非常愤怒。点完外卖之后,母亲催着相亲以及催婚的视频打过来,母女两人隔空争吵,闹得不可开交。 宣濛濛今天要拍摄的,就是跟妈妈视频吵架的这一场戏。 现场当然没有人真的跟宣濛濛视频,摄影也不会给她手机特写,她母亲的相关视频会在后期制作时剪辑进去。所以,这场戏其实也是有难度的,宣濛濛必须自己跟自己演。 谢茂想看看她真实的水平。 当初宣濛濛能签下未婚妻的角色,主要还是因为没什么有演技的女星愿意出演,试镜不算严格。 宣濛濛往镜头前一坐,谢茂就觉得不对。 他打了个手势,亲自上场指点:压一点。宣小姐,我需要秦晞景,不是狐狸天后。 秦晞景是宣濛濛刚毕业出演献礼剧时拿了最佳女配的角色,狐狸天后则是最近带着宣濛濛飞升的女配角。在出演秦晞景一角时,宣濛濛身上还带着很浓烈的学院派气质,到扮演狐狸天后时,她已经彻底被圈内浮夸圈钱的演绎方式带跑偏了。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如果合作的对象就是没学过演戏的当红偶像,身为配角不去贴合主角的气质与演戏方式,非要固执地将自己变得与整部戏格格不入,断的其实是自己的后路。 宣濛濛稍微一愣,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导演。 谢茂鼓励地笑了笑,给了她一点时间调整。 再次拍摄时,宣濛濛眉梢眼角多出来的那一些毫无作用的微表情就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无比精准细致的细节。她的每一个眼神,手指预备的每一个动作,事先设计的每一个小道具,都能在其后找到完美的落点呼应。 这是和纪录片形式拍摄完全不同的地方。创作者既不能高估观众也不能低估观众,在谈论真相的时候,给涉事者一个含蓄的特写,观众就会明白,哦,他是关键人物。演员在创作表达时也一样,当宣濛濛端起马克杯又放下时,所有人都知道,这只马克杯以后一定还有戏。 果然,在和母亲争吵的同时,小白美不小心把马克杯磕在书桌上,她的手指似乎是下意识地抚摸马克杯头上冒出来的小熊脑袋,仿佛马克杯上的小熊带有生命,她在安慰被撞痛的小熊。 这是个很有想法的演员,至少,她认真看了剧本,吃透了角色。 演员临场的发挥是一次再创作。拥有再创作能力的演员非常少,大多数演员能理解导演的意图并执行出来就让导演谢天谢地了。 谢茂第一次在片场拍了手。 宣濛濛也是受宠若惊,不住道谢。 她虽然没有进组,可太初传媒介绍了不少小配角来剧组搭戏,那都是她自家公司的艺人,肯定会彼此交流。组里人都说,谢导虽然不骂人,可是要求很严格,什么差不多也可以之类的算盘,绝对打不响。他是真能熬着不下班,守在片场,陪着你一遍一遍地重新拍,拍到满意为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让衣飞石不禁多看了宣濛濛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衣飞石终于体会到了吃醋的滋味。 宣濛濛的角色小白美是梁晨的未婚妻,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当然不可能和初恋拉拉小手分个果果那么纯洁简单。吻戏是有的,床戏也是有的。这还不到预计中的床戏呢,光是梁晨傻愣愣地被小白美咬了嘴唇,衣飞石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那只是演戏。 他还知道谢茂眼界奇高,大概率是看不上宣濛濛,甚至看不上世间的大部分人。 数万年来,君上从来不曾动过凡心。 他甚至还有一种很本分的想法,就算君上想要多几个侍人那不是应该的么?以君上的身份地位,君上那么好,完全值得更多的人爱慕君上,服侍君上。 可是,理智在脑子里,能够控制他的身体和行为,却无法控制住他的心。 他把一切道理都想透了,想尽了,没有半点迟疑犹豫之处。然而,没有任何用处。 他最终记得的,只有宣濛濛飞快在谢茂唇上点过的那一个吻。画面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轰隆隆地碾压来去,心中生起一种很陌生的难过。 这种难过极其难以启齿,衣飞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谢茂知道。 他有些不适地换了把椅子,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又锁屏,目光从拍摄现场挪到了地面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监视器 小白美主动亲了梁晨,不代表她真的爱上了梁晨。她只是一时兴起。 正如楚大导当初所分析的,小白美这样的家世条件,但凡她脑子里还有一处晾在岸上,没有全部进水,就不会真的看上梁晨。梁晨的年轻,健康,每天奔跑累出的汗味,对小白美是一种异样的刺激。 她只是想撩一下。 可是,梁晨是真的爱上她了。 男人对女人那一种建立在生理上的吸引,继而萌发感情的爱。 被动的梁晨沉浸在幻象中,并不敢真的表白。当小白美主动亲吻他之后,界限被打破了。一直处于被动的梁晨如梦初醒,他对小白美追讨,那是一种疑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监视器画面中,谢茂扮演的梁晨抓住了正要转身的小白美,反嘴回吻。 小白美躺在地板上哈哈地笑:你还真是不吃亏啊? 真的看不下去了。 衣飞石放下手里一直抱着的保温杯,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一场戏拍完,谢茂回来看画面,这才发现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放着保温杯,衣飞石不见了。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昆仑:人呢? 昆仑指了指嘴唇。 哎哟,小醋缸子生气了。谢茂美滋滋地宣布今天收工:临时有事,先走一步。大家先收工,明天再见。 衣飞石就在拍摄点外边的便利店瞎逛。 他没什么可买的,可是,不买东西,跑出来干嘛?他总得拿点什么回去,才好应付谢茂的问话。 他又不想那么快回去。谢茂目前养成的习惯是拍一条保一条,所以,哪怕他知道今天的吻戏拍完了,待会儿谢茂还得再拍一遍,也就是说,谢茂还会再和宣濛濛亲两下。 两下。 两、下。 一下都不想再看。 衣飞石漫无目的地在便利店里逛着,他把货架上的零食都拿出来,看一遍又放回去。 便利店面积不大,这会儿客人也没两个,店员奇怪地看着衣飞石。看着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也不像小偷,难道是个精神病? 买好了吗?谢茂在门口问。 衣飞石吃了一惊,迅速回头:好了。他胡乱从货架上抓了个什么东西。 拿到柜台结账时,才发现拿的居然是一包女性用品。原来他逛着逛着,都从食品区逛到日用区了。 随着观念的进步,这年头帮女朋友买消耗品的男人并不少,店员很熟练地扫码打单,询问衣飞石:请问需要袋子吗?微信支付宝? 我能不能不要? 谢茂帮衣飞石付了钱,含笑拿着那个小袋子,还要牵着衣飞石的手往外走。 衣飞石很困窘,而且,他还有几分为难。谢茂牵着他走的是停车场的方向,这是打算回家了? 按道理说,现在谢茂应该还在拍戏。现在突然不拍了收工回家,还能是为了什么?他其实根本不想打扰谢茂的拍摄计划。 现在被谢茂牵着手走在路上,他还有几分困惑。 明明从前有那么多的难忍也都忍住了,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无法按捺,转身就出来了? 因为先生比君上宠爱我,我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谢茂走到路边,买了一杯奶茶,递给衣飞石。 你怎么还气鼓鼓的?我以后都不拍吻戏了,只亲你,不亲别人。 谢茂也不管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伸手搂住衣飞石的腰身,眼神充满了耐心和温柔,还有一点被心上人衷爱的幸福与满足。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享受被衣飞石吃醋这件事。 我没有 你有。谢茂轻轻托着他的后颈,早两天我就注意到了,你老是看宣濛濛。 真的没有。先生,我知 你知道分寸,你不敢管我的私事,你觉得我想睡几个人、几十个人都可以。谢茂一字不差地读出衣飞石的心思,手指在他后颈上摩挲,可是,你挺难过的。 冷不丁被谢茂读了心,衣飞石也没有一丝被侵犯的愤怒,他默许了谢茂随时读取他心思的权力。 这也省去了他许多难以启齿的表述:对不起先生,我会调整 你不要调整!谢茂赶忙说。 就这样,小衣,你这样挺好,一点儿都不需要调。我知道你难过,我来调。 人的痛苦总是需要找到一个出处。 衣飞石明明不愿意看见谢茂和别人亲近,却又无法要求谢茂为自己守身如玉,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调整自己。只要他还深爱谢茂一天,这种痛苦就无法消失。那么,他所谓的调整,只能是逼着自己不那么在乎谢茂、爱慕谢茂。 我虽然喜欢看你闷一口醋,谢茂轻声抚慰,可我从来不希望你难过。 吻戏有什么重要的?下部戏,别说吻戏,我连感情戏都不演了,感情线全部砍完! 第590章 两界共主(104) 数日之后,宣濛濛就收到修改剧本的通知, 谢茂把她拍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场床戏删掉了。 她对此很意外。 谢茂拍摄亲密戏份时很从容, 前面的吻戏也毫不尴尬地顺了下去, 删床戏应该不是出于拍摄难度。 在最初讨论剧本时,几位主创也一致认同小白美和梁晨的床戏是必要的不是那种故意拿来当宣传噱头的必要, 完全是为了影片的艺术表达。 小白美和梁晨相识的时候, 正是与父母关系最激烈紧张的特殊时期。她和梁晨的交往是一时兴起, 随后决定和梁晨订婚,则是一场针对父母的报复性骗局。 这场堪称定情的床戏非常重要。 对小白美而言, 那次交往只是她一时兴起的刺激, 是她生活中很正常的部分。 可对梁晨而言就太复杂了。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到欢情的滋味, 第一次真正深入了解女人的意义, 他随波逐流麻木的心, 因为那一次神奇的结合充满了期盼和力量。 他开始对小白美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关怀备至。 他丝毫不知道所谓的婚期永远不可能到来。订婚后, 他更加努力地攒钱,每天早出晚归,替把所有玩乐的时间用于工作, 他卖掉了所有珍爱的手办, 从单间搬到了群租房里,一心一意筹备结婚。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为了未来小家庭的生活早出晚归时, 小白美甚至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男朋友, 她偶尔敷衍一下梁晨,用梁晨的存在报复自己的父母,丝毫不关心梁晨的生活。 她依然住在自己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以单身身份继续在网络上肆意聊骚,和从前别无二致。 这场床戏对梁晨的人物塑造非常重要,怎么会突然决定删除? 可是,删了就是删了,没有什么道理。 谢茂并不打算给任何人解释。 在这个情节安排上,就算要拉灯处理,两位主角也得在床边晃一下吧?否则观众不能懂。 接下来再次拍摄亲密接触的戏码时,宣濛濛发现,她突然变成了超级病毒。 谢茂和她拍戏的时候完全借位卡角度,别说亲亲小嘴了,拉拉小手都绝不可能! 从小作为班花校花被众星捧月的宣濛濛都要醉了。谢导你对女士这样太过分了啊!在正常的社交场合,男性拼命想要吃女性豆腐是不尊重人,反之,男性把女性避若蛇蝎,同样是不尊重。 宣濛濛还有一种隐秘心思被戳破的羞恼。是的,她确实对谢茂有那么一点想法。 如谢茂这样年轻英俊背景强大的男士,哪个女人见了不想吃个小豆腐?对优秀雄性的追逐是镌刻在雌性基因里的渴盼,所有的雌性都想要更优秀强大的精子,孕育出更有竞争力的下一代。 如果真能勾搭上谢茂,谢茂也愿意娶她,宣濛濛连目前正上升期的事业都能牺牲太子的表弟媳,有了这个身份,还演什么女配角,混什么娱乐圈? 不过,这种好事做梦想一想就算了,宣濛濛也不至于傻到真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宣濛濛有点动心的是,她挺想跟谢茂做个剧组夫妻什么的。这种事情在圈内很常见,戏里做了情侣,每天在拍摄现场真情实感地彼此爱慕,都是俊男美女,很难不动情。何况,若是遇到封闭拍摄的剧组,不能出门也不能回家,在组里也没什么别的消遣,晚上一起读个剧本睡个觉,也算是各取所需。 当初拍摄《岳云传》时,桑晚和秦思蔻就私下交往,楚扬更是满剧组跑。 现在宣濛濛的小心思还没轻飘飘地递出来,谢茂就把她当病毒隔绝了,她还不能生气。 男演员愿意借位卡角度,不想吃你的豆腐,这是对你的尊重啊,你气什么?你很想跟男演员亲亲我我?你怎么那么想男人?这是华夏女星绝对不能承受的攻击。 宣濛濛借口补妆去了一边,掩去这点尴尬,目光却随着谢茂的身影,想知道谢茂究竟在想什么。 男人都是很自大的。如果他们发现有女人爱慕自己,想要勾搭自己,通常都会升起一种很自得的心思,并且在评估睡了这个爱慕者的后果是否能承受之后,果断作出抉择睡了,没后患,睡。 反正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三不原则。 宣濛濛觉得,谢茂的反应,不像是发现她想睡他,应该是别有内情? 就看见谢茂屁颠屁颠跑回监视器后面,看似坐下来看刚才拍摄的画面,其实一直在跟坐在他身边的助理小哥低声说话。 谢茂的作风在圈内是难得的低调,出入只带一个司机,一个助理。 司机偶尔会离开一下,助理则很敬业,随时候在场外,等候着谢茂吩咐。一旦谢茂出画下戏,助理就提着早已备好的水杯点心等迎上来,偶尔还要给谢茂捏捏肩背和太阳穴,低眉顺目地听着谢茂安排,把谢茂照顾得那叫一个精细。 圈内明星的助理通常都很细心,还得脾气好,体力好,经得起明星的差遣磋磨。 谢茂的助理各种悉心照顾好像也就是正常操作?宣濛濛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现在升任超级病毒之后,宣濛濛发现谢茂回到监视器后边,对助理的表情竟然有一丝讨好。那种你看,你看,我没碰她,求夸奖的情绪,简直遮都遮不住! 助理则不住点头,很温柔地附和说话。 谢茂接过水杯喝水,左手很自然地放在助理的膝盖上 宣濛濛终于明白了。 难怪谢导把我当空气,他根本就是个gay!不是对我没感觉,是对所有女人都没感觉! 这让自尊心饱受打击的宣濛濛松了口气。 得知谢茂是同性恋的事实之后,宣濛濛也不再故意透了点含情脉脉地眼光撩他,每天认认真真拍戏,姿态非常专业。女人一旦不再专注求偶,身上就似丢了枷锁,尽情释放出骨子里的芬芳。 最近状态很好。保持住。谢茂表扬她。 直到现在,宣濛濛所呈现出来的姿态,才是真正的小白美。 往日宣濛濛演得再用力,她本性对谢茂在戏外所展露的魅力是臣服的,不管她用技巧如何掩饰,她对谢茂的在意和渴求,都会不自觉地透过角色烙印在小白美的灵魂深处。 这使得她对小白美的塑造,一直有些不对路。 也不是说宣濛濛演得不好,她的演技是足够用了,可气质上总有些隐隐的违和。现在她彻底放弃了对谢茂的青睐,不再受戏外的影响,方才能够把小白美对梁晨的不在乎演绎得挥洒自如。 梁晨在外奔波忙碌,小白美丝毫不在乎他的辛苦,肆无忌惮地约炮。 婚期一次一次被推迟。 小白美说,我爸爸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需要一些时间。 梁晨知道自己条件不好,爸爸约等于无,妈妈在蹲监狱,农村的房子已经塌了,银卡里的余额别说买房子,距离首付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未婚妻呢?她住在二环的大复式楼里。 他对小白美说,我会努力赚钱的。 小白美露出感动的笑容。当梁晨上夜班出门之后,她拨通了炮友的电话。 至此,未婚妻的戏份彻底结束。 梁晨一直怀揣着对婚姻和家庭的向往在外奔波。 某次送外卖的途中,他遇见了一个抱着孩子在路边哭泣的妇女,孩子发高烧,打不到车,路上塞得水泄不通,120急救车也被堵在路上。梁晨拆掉自己送外卖的箱子,让妇女抱上孩子,坐上自己的电驴,一路飞驰电掣往最近的医院赶。 没多久,接到群众报警的警察赶到,他们接走了孩子。 梁晨没有表功,骑着车回到原地,想要寻找被自己扔下的外卖箱。 在回程寻找外卖箱的路上,他甚至觉得,也许还能赶得及准时把外卖送到客户的手上。如果不能准时送达,他不止要赔饭前,还要赔超时的罚款。 他太着急了。 穿越绿灯时,他没有减速观察,卡在了一辆右转车辆的视角盲区。 砰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下一秒,梁晨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落在了人行横道上,胳膊和腿则落在了十字路的中间。 一直到死,梁晨都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并不想嫁给他,他舍弃所有爱好去追逐的小家,从来都不可能存在。 他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一直那么努力地活着。 他想在这个城市里扎根,想和城里人一样生活。 然而,当他的生命彻底被城市缓缓降临的夜幕吞噬时,他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只有路过车辆愤怒地埋怨 哎,怎么又堵上了?! 哦,出车祸了,撞死了一个骑电动车的。 我跟你说啊,这些不守交通规则的鬼探头,今天不死,明天也要被撞死。 这司机也是倒了血霉了。 他通过时,是绿灯。 没有人在乎。 他刚刚救了一个高烧抽搐的孩子。 没有人关心。 他是梁晨。 梁晨是谁? ※ 拍摄全面结束之后,电影进入后期制作。 第二电影挖了业内非常大佬的剪辑师,必须先给老板用,谢茂就开始泡在素材室里看着剪片子。 谢茂拍戏一向素材少,初剪出来整个片子就只有117分钟,又被谢茂三下五除二咔嚓咔嚓,成片最终只剩下96分钟。 熊开新来询问后续宣传,谢茂摇摇头,说:走流程吧。 所谓走流程,就是不用往里拼命砸钱,例行公事地宣传一下就行了。 《晨夜》这个现实题材的本子,结局这么丧,也没那么多喜闻乐见的神转折,就是小人物真情实感又不值一提的一生。谢茂主要想撸个奖,压根儿就不是冲着票房去的。 砸钱宣传干什么?现阶段就是砸多少亏多少。真以为朕钱多得心慌不烧不舒服? 目前华夏的资本圈暂时运作不了国外有影响力的奖项,人家玩法和华夏内部就不大一样。 谢茂想撸的是国内的奖。早几十年前业界评奖不提,观众投票那是实打实地剪杂志报纸寄送主办方,如今资本的势力横行无忌,想要拿奖,作品,人脉,背景,缺一不可。 谢茂在娱乐圈里自然是刚入行的小老弟,不过,圈内有金斯文帮忙运作,许多普通资本家敲不开的相关部门也得看太子的颜面。他自认拍的作品质量也不差,不求黑箱操作直接内定拿奖,至少公开竞争,谁也别想黑了他。 《晨夜》报审很快拿到许可证,依然是一路绿灯,一刀未剪。 不过,在准备上映时,《晨夜》改了名字,正式铺地宣传就成了《我不认输》。 这片名显然是个绝大的讽刺,片中男主角梁晨一直都在城市中走街串巷,努力奔跑,他遭受过欺骗,背叛,重新振作之后,又活在一片虚伪的希望中,最终肢体分离摔碎在城市街头。不服输?他从来就没有赢的资格,何谈服不服输? 《晨夜》的档期大致安排在年底,具体摸哪个档,还没有完全敲定。 胡导拍摄的《落英》已经结束了宣传期,九月三日正式上映。 这片子实在太惨了,有《岳云传》珠玉在前,哪怕它是个黄金品质,观众嚼着也满不是滋味。 而且,和谢茂主导下《岳云传》完全脚踏实地的写实风格不同,《落英》有一种胡导独有的浪漫气质,用诗意方式去解读历史。这种风格搁从前或许还能吃香,《岳云传》横空出世之后,这种浮在云端、不接地气的风格就完全失去了质感,观众们已经不愿意买账了包装得再美,也是拼夕夕。 观众已经吃进了石信臣所扮演的岳少帅人设,《落英》版岳云倒在女主怀里寻求慰藉时,不少刚入坑不久的岳云粉就忍不住悄然退场了真的看不下去了!岳世子才没那么心灵脆弱!只会躲在老婆怀里吃咪咪的岳少帅,你去战场上砍个人试试?吓尿了不?! 没多久就有观众愤怒地质问,能不能不要干什么都谈恋爱?国破家亡山河飘零了,还要谈恋爱! 随后就有岳云粉丝开话题,一人血书要求第二电影拍《岳云前传》,《岳云后传》,实在觉得岳云这个IP拍光了没价值了,行,《卫青传》,《霍去病传》,《李靖传》、《徐达传》、《戚继光传》随便什么传,只要你们拍,我们就敢看!跪求石蹦蹦 谢导神仙组合! 这展开方式把业内险些笑死。 厉害了,《岳云传》吊打《落英》,第二电影真的自己把自己干翻了! 相比起观众们一面倒的恶评,业内给《落英》的评价其实并不低。 《落英》的服化道具等都与《岳云传》一体双生,制作成本和水平实则都不低。胡卷是国内数得着的大导演,就专业角度来看,《落英》的艺术水准其实比《岳云传》更高一些,只是有些叙事不清的短板,是胡卷一贯的毛病。 可是,曲高和寡的业内影评被观众指责为接受公关,拿钱说话,并表示你们的拍摄手法、艺术表达,我们普通人看不懂,你拍电影吧,起码把事儿说清楚啊,画面好看顶什么用!肚子里翻来覆去地就那么点货,人家谢导怎么拍的星火不绝、春泥护花,你胡大导怎么拍的?用嘴喊呢?! 这么下去当然不行,一旦口碑彻底崩了,《落英》扑下去就起不来了。 熊开新和胡卷当初还打过架,这会儿也是抛弃前嫌赶忙给谢茂打电话,问能不能用谢茂的微博发个影评,帮《落英》说话。 谢茂觉得吧,都是导演,他出面不大合适,而且,他是拍了《岳云传》,幕后工作也没给他赚来多少粉丝人气,他说话估计也是不顶用。不过,他让熊开新把捉刀写好的影评传来再说。 正在谢茂修改那篇影评时,岳云的微博发文了。 岳云拿着谢茂的投资,拍了个岳云穿越到现代的沙雕网剧,播放量相当不俗,不少看了《岳云传》心情抑郁的观众都会慕名去看这部网剧,发现自己心爱的少帅没有死透,而是穿越到现代过上了龙霸天的生活,多少是个安慰。 在网剧里本色出演岳少帅的岳云也小火了一把,好歹也是个有几百万粉丝(买了三百万)的三流小明星了,总有一部分活着的粉丝喜欢和他互动,他还有目前谢茂求而不得的后援会。 岳云发的是张手机便签图片,也不算是影评,而是观影感受。 他真情实感地发表了自己作为岳少帅的观后感,末了还感谢胡导,感谢他给了自己一份温情慰藉。 只有谢茂、衣飞石等人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岳云是真心被触动了。 如果说谢茂拍摄的《岳云传》是一篇史诗巨著,胡卷拍出来的《落英》则是一篇隽永小诗,使人读来口齿生香,心淌清泉。倘若观众非要去诗句里寻找逻辑,那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 在岳云的这条微博下面,则是粉丝们各种哈哈大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岳云了? 谢茂拿着手机刷微博的时候,看见岳云一条最新回复。 我是岳云。 粉丝们又哈哈哈哈哈,纷纷排队:对,你就是岳云,世子好。 这让谢茂有些感慨。 如岳云这样渴望生活在世俗中的祀神,全都只能隐藏身份。 从前祀神在人前降临,言,我乃某某,今天来奖励、惩罚尔等,或是干脆今天路过此地,与尔结缘信民见到祀神展露神威,都会信重膜拜。现在呢?没有祀神再这么做了。人们或许相信鬼的存在,却绝不会相信有一位神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岳云可以在世俗中与人类共存,却只能以英云的身份出现。 修改好替《落英》卖安利的影评之后,谢茂发给衣飞石,说:你来发? 只要不涉及到谢茂那个阻止君上出现的计划,衣飞石对一切都很配合。他登陆微博,直接编辑发了那篇影评,还顺手圈了《落英》的几位主演和胡导。 谢茂从背后抱住他,问道:我给你挑了个本子。 衣飞石有些担心他又要提自己不太可能应下的要求:您看我如今状态也很不错 我下个月会进组拍《武侯传》。谢茂打消他的顾虑,范导手里有个本子,他觉得很适合你,我看了也不错。是个类似碟中谍这样的动作片。待会儿你看看本子。 也就是说,谢茂会和衣飞石分开工作。 衣飞石怕惹谢茂发飙,谢茂也不愿意和衣飞石吵架,他们俩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话题。 谢茂自然绝不肯放弃自己的偶像崇拜计划,他同样也不肯荒废衣飞石的光阴。神魂虚弱是个很大的麻烦,甭看衣飞石现在看着修为奇高、身体倍儿棒,这几个月来,衣飞石很难集中精神,常常和谢茂说着话就思维彻底放空了,这就是神魂虚弱的后遗症。 原本谢茂计划得很好,他和衣飞石一起工作,彼此成就,大家都赚够信仰。 可惜,衣飞石不肯以臣谋君,坚决不肯和他共谋。 那就只能分开了。 我不在先生身边衣飞石依然不觉得神魂虚弱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更想陪着谢茂。 谢茂贴在他肩上,在他耳畔低语:我让昆仑跟着你。 衣飞石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谢茂这是在发脾气了,他紧接着还有大招! 果不其然,谢茂又轻轻地说:虫子跟着我。 谢茂对衣飞石的不妥协始终耿耿于怀。他嫉妒君上。总以为衣飞石是选择了君上,抛弃了自己。因此,安排二人的偶像崇拜计划时,他也在默默地喝醋吐血他想拍二人在谢朝的故事,拍谢茂和衣飞石的故事,可是,衣飞石不肯出演,他难道要和别人一世君臣? 现在谢茂不得不遂了衣飞石的心愿,二人分开工作,可他终究是不痛快的。 他不痛快了,就要找衣飞石麻烦。 你向着你的君上去,我不要你跟着了。 衣飞石压根儿不觉得谢茂会和虫子发生什么事,可是,谢茂都这么委屈要故意气他了,他敢不生气吗?他只能故意翻身紧紧抱住谢茂的脖子,说:不能睡。 哼。谢茂已经被取悦了,眼角微翘,嘴上还要占个便宜。 那不能只睡一个。衣飞石说。 谢茂有点懵。他也知道衣飞石是故意吃醋,可是,不能只睡一个是怎么个打开方式? 衣飞石想了一会儿,还是用手轻轻撩拨他的背心,说:一个不睡最好。 就要睡。谢茂被他摸得脊背发酥,已忍不住将人抵在沙发上,睡十个。 二人目光相触,都忍不住笑。 衣飞石慢慢解谢茂的衬衣扣子:先生,我若是看不见,就不知道。若是不知道, 他想起数月之前,宣濛濛在谢茂唇上轻轻掠过的一吻,手指已放在了谢茂微凉的唇上,轻轻摩挲,就不会难过。 你知道我是故意瞎说的吧?谢茂含住他的指尖,轻咬了一下。 衣飞石当然知道。 他还知道,谢茂故意这么说,除了是想泄掉嫉愤之外,也是想淡化他的负疚感。 他们俩完全不必分开工作。只因为他固执地不肯对谢茂妥协,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若谢茂什么都不说,随便安排好日程,二人一声不吭地分开这算是什么呢? 谢茂一直都很体贴他。每一丝最细微的负面情绪,都会替他排解掉,不让他带着一丝负重前行。 从谢朝的时候,就是这样。 倘若不是真对他心爱至极,绝不能细致到如此地步。 故意瞎说衣飞石抵住谢茂的嘴唇,也会难过的。 谢茂搂着他口舌安抚许久,一只手在他短发间轻揉抚弄,直到衣飞石瘫软下去,才微带一丝气喘,含笑问道:不难过了? 衣飞石沉溺在他轻吐的气息中,难过是什么? 一直到晚上八点,衣飞石才起身洗漱,顺手接了电话。 早就被他抛诸脑后的经纪人段筱在电话里咬牙切齿:【您启用从前的微博账号发影评,最起码提前通知我一声吧?】 石一飞从前有个微博账号,ID是@大明星肥石,当初《岳云传》宣传期,段筱就要求衣飞石交出来。目前微博是个很重要的宣传阵地,在华夏国内混的明星很难绕的过去。 不过,当初说的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间启用这个账号。 因此段筱团队弄到石一飞从前账号和密码之后,交给了衣飞石,却一直都没有发过消息。 石信臣自从宣布不参加与作品无关的活动之后,直接就从娱乐圈消失了。至于段筱所说的合适的时间,哪儿还有什么合适的时间?操着未来影帝范儿高调拍戏低调做人的人设,没作品的时候自己去捅从前的大胖子戏托往事,有没脑子的观众都要骂他故意炒作啊。 所以,从前@大明星肥石的账号,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 现在《落英》被骂得狗血淋头,谢茂要衣飞石帮忙发个安利影评,衣飞石顺手就发了。 他从来就不认为石一飞的经历是黑历史,那是原身的人生,他不会否认,保持尊重。 我看看情况。你发一个应急预案给我。衣飞石说。 虽然,他觉得根本不需要什么应急预案。但,段筱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第591章 两界共主(105) @大明星肥石这个微博, 一开始就没几个人关注。 其实根据华夏人口基数计算, 粉圈蛋糕巨大,形形色色的艺人都能吃上饭, 不行还能混个网红,照样唰唰吸金。 不过,大部分粉丝都颜控, 喜欢美丽的皮囊, 小部分喜欢的也是有趣的灵魂。 在衣飞石未穿越来之前,石一飞倒也称得上是眉目如画, 可惜一胖毁所有。有趣就更加算不上了, 毕竟年纪小, 自幼接受的教育也很有限, 哪怕他在微博上卖命地卖文青人设,今天读了一本《荒野的呼唤》,明天读了一本《野蛮大陆》, 转发评论依然没有突破两位数。 为了讨好粉丝, 他会在拍戏结束之后, 拼命@各种合作过的二三流明星。 被他@的明星艺人基本没有搭理他的,他就拼命说拍戏时的经历, 比如XX姐真的好有风度好美丽哦,近距离看白得发光,戏又好, 人也温柔;XX哥真人比照片还帅, 个子很高没有穿内增高, 今天XX哥请剧组大家喝饮料,他亲自给我一瓶矿泉水哦,给你们看矿泉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些微博会被各路明星的粉丝搜到,阅读量比平时高,评论转发也会多一些,于是肥石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发明星爆料,有时候根本没有合作,拍戏时隔壁组远远见一面,他也会把对方拍下来,反正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因为他编料完全是为了讨好对方的粉丝,说的全部是好话,倒也没什么人拆穿警告他。 然而,编得多了,难免也会出现各种漏洞。被肥石夸奖的明星黑粉举证扒皮,很快就臭了大街,粉圈都知道有个喜欢编料的幻想症小演员,惟恐自家爱豆和撒谎精扯上关系,全员控评闭麦冷处理。 于是乎,肥石编料套近乎的微博也没什么人搭理了,他想网红的梦想又破灭了。 在衣飞石接手之前,@大明星肥石的整个微博,都充满了努力搞笑套近乎却永远没人搭理的尴尬。 几乎他的每一条微博下面都有人嘲讽: 今天肥石抱上大腿了吗?没有。 今天肥石逗笑你了吗?没有。 这一颗想红的心都要迸出手机屏幕了233333。 衣飞石不知道石一飞的微博账号密码,段筱负责申诉取回之后,也一直没有启用。 没有启用的意思是,没有做出任何更改,包括用户昵称,简介,也没有删除原本肥石发布的任何一条微博。这个账号已经躺了两年了,@大明星肥石消失之后,还有很少一部分一直关注他的网友,留言问过,肥石你怎么不玩微博啦?不想网红了吗? 今天下午,衣飞石登陆帐号,发布了谢茂传来的影评文本,圈了《落英》几位主创,打了#电影落英#的标签,紧接着,微博网友就吃了半晚上的瓜。 因为,知道@大明星肥石皮下就是《岳云传》主演石信臣的,总共也没有多少人。 熊开新事先给胡卷打了招呼,大概意思是说,今天谢导会发声给安利,胡卷也挺尴尬的,他一个大前辈,拍戏拿奖的时候,谢茂还在吃奶呢,现在电影拍出来惨遭滑铁卢,居然还要谢茂一个小年轻帮忙宣传。不过,他是位很知性礼貌有教养的真绅士,很客气地表示了感谢。 衣飞石发出影评之后圈了他,他还松了口气,斟酌词句准备转发评论。 人都是要脸皮的,真让谢茂发这篇影评,把他当什么呢?自古文人相轻,大家都是搞文艺创作的,谁服气谁啊?现在第二电影商榷之后,决定由衣飞石来发这篇影评,胡导心里舒坦。 就在胡卷斟酌词句时,那边《落英》的男一号江瀚已经转发了@大明星肥石的影评,并附评论:谢谢@大明星肥石推荐安利。戏,拍得很苦。这是演员的工作,我们不卖惨。#电影落英#真的很好看,我在影院等你们! 这条明显想卖惨又努力表示我不卖惨的微博,已经槽点满满充满微妙,最搞的是,他并不知道@大明星肥石的账号实际持有人是衣飞石。 在他发了不卖惨的微博之后,马上就有刚刚翻墙来的粉丝警告他,这个肥石喜欢编料到处蹭热度,你看谁谁谁和谁谁谁,还有谁谁谁全都不理他。你也不要理他啊,快点删掉,缠上甩不掉的! @江瀚Lucas:没关系。我不怕被蹭热度。 @江瀚Lucas:我觉得@大明星肥石是个很仗义的人。如果他想要讨好粉丝,跟风骂我们电影就行了。但是他没有。我们辛辛苦苦拍的电影,你们黑子凭什么看都不看就打1星? @江瀚Lucas:@大明星肥石的影评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解读历史的角度有很多种,没有哪一个角度更高级、更权威,我觉得我的岳云不比前人差! 他写在自己微博下的这几条评论就惹祸了。 《岳云传》上映期间,石信臣吸粉无数。虽然三月粉翻墙快,衣飞石宣布不参与电影无关的工作之后,很多喜欢找事做的粉丝都默默翻墙了,然而,总有一部分特别吃他颜值才华的死忠留了下来。 而且,石信臣是有黑子的。 当初他上了几个综艺节目,因为他的性格能力,路转粉的无数,路转黑的也不少。 粉丝未必长情,今天爱你,明天就不爱了。黑子就不一样了。她们不离不弃,今黑永黑恨一辈子,任何时候想起来都会想骂一句踩一脚。 现在《落英》上映,《岳云传》连带着重新有了热度,黑子们真虎视眈眈。 《落英》的男主演才说了一句我觉得我的岳云不比前人差,马上就有黑子转发出来,桀桀挑拨,哦呵呵,这个前人说谁呢?抱着你的破电影扑死吧,和我们蹦蹦比,登月碰瓷啊? 这种披着粉丝的皮故意挑拨的行为,被粉圈亲切地称之为反装忠。 常混粉圈的粉丝都明白怎么回事,然而,许多因为《岳云传》开始追星的路人粉,并不熟悉乱七八糟的粉圈套路,被黑子撩拨一句,顿时就怒了。对啊,你演的是不是垃圾我们不关心,你宣传电影就专注自己的电影不行吗?拉我们蹦蹦出来躺枪!蹦蹦惹你了哦? 碍于评论区骂人可能会被拉黑禁言三天,转发挂,截图挂,抓住江瀚一通乱骂。 一时间粉黑混战,连带着《落英》剧组都被骂了八条街。 激战正酣,胡卷的感谢微博也斟酌好词句,放出来了。 @胡卷:谢谢石信臣的推荐。 无数个在那瞬间刷出微博的网友都呆滞了。 石信臣? 拍《岳云传》的石信臣?石蹦蹦? 石信臣什么时候推荐了?我怎么没看见?不少机灵的网友开始往下找,难道石信臣评论转发了@大明星肥石的影评?胡导不太会玩微博所以转错了? 然而,找了一圈,肥石的影评底下,依然只有@江瀚Lucas的评论转发量最高。更惨的是,那边已经开始了粉黑大战。 还有网友不死心,直接去实时搜索了石信臣三个字,关联出来的账号是 @大明星肥石。 卧槽,到底怎么回事?! 闲得无聊且热衷吃瓜的网友迅速奔走相告,八组和兔区火速开帖八卦,段筱团队也收到了反馈,段筱差点去撕了熊开新老板再不上心工作,那也是天王巨星的苗子,你就给我这么瞎整? 熊开新保证自己没祸祸石董,都怪谢总! 然而,两人想要跟谢茂和衣飞石联系时,这两位都不接电话了。 谢茂和衣飞石忙碌的时候,只有宿贞、徐以方、容舜和石慧的电话才可能被接听,也只是可能而已。比如连续拨打三五遍,表示事情紧急。 段筱给衣飞石打电话,熊开新给谢茂打电话,都没戏。第二电影能出什么天塌下来的事? 衣飞石打开手机,上网看了看情况,他的前世今生都快被扒干净了。 从爆料扒皮的口吻角度来看,很明显段筱已经出面控制局面,她养着不少权重高的ID,又给营销号放了一波料,没有涉及容家私生子的问题,全网疯传的都是他减肥逆袭的励志故事。 连石一飞从前给人戏托的剧集都被扒了出来,把他的演技津津乐道 石蹦蹦是天生的影帝,不是影帝胚子啊,注意,就是影帝,落地影帝! 大家看他在《好梦长圆》里扮演的胖少爷,跟某女星搭戏。这个某女星大家看图啊,我就不点名了,嗨pia! 众所周知,这位某女星是圈内公认的emmmm。 但是呢!盆友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和胖蹦蹦演对手戏的时候,她的演技简直像被上帝亲吻过,得到了升华和加持,看到了没有?这是演技的圣光!BIUBIUBIU,闪瞎了你们的眼睛没有?我在翻这个辣眼睛的电视剧的时候,差点想给某女星跪着道歉,对不起,我居然认为你没演技,你明明有啊,是你的搭档耽误了你! 当然,后来,我又翻到了《高墙下的特工》。 呵呵呵,这是某位不可说流量的片子。别问这位流量是谁,图片也没有,老扒我还想坚强地活下去。放个片段剪辑,大家自己去看,B站番号XXXXXXX。 看见没有?看完之后,你们想不想给流量A跪着唱征服? 这么好的演技,你敢说我们流量A不会演戏?流量A简直可以拿视帝了好吗! 好的,老扒扒了这么多部剧集,工程量巨大,主要想说明一件事:为什么所有和胖蹦蹦演对手戏的明星演员们,演技都会有一个疯狂的飞跃呢?难道是因为胖蹦蹦激发了他们的隐藏演技属性吗? 当然不是。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胖蹦蹦,太会演戏了! 衣飞石对此没什么兴趣,打开扫了一眼,继续看别的。 段筱也在此时发了紧急方案过来。能够操作的部分,段筱早已经做了,她这样老练成熟的经纪人,不可能坐视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剩下需要请示的,就是段筱无法决策的部分。 按照段筱原本的计划,重启肥石的微博账号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全程控制局面。 现在衣飞石没和她商量,就用肥石的账号放了应该用石信臣名义发出的内容,她正和范导吃饭聊新电影的筹备工作呢,事情就全乱套了。在没有官方放料引导的情况下,只有胡卷一句谢谢石信臣的推荐,全网八卦网民都在扒肥石和石信臣的关系。 肥石=石信臣,这个确定不会有什么疑义。如果胡导发错了,肯定会检查删除。 这样一来,想要证明肥石和石信臣的关系就变得很简单了,双方都是演员,都有作品在网上流传,《岳云传》还未正式在网络开播,架不住各地都有盗版和片花、访谈,再把石一飞从前给人戏托的片段找出来,做个截图对比,各种业内人士都跑出来八卦。 这个是学化妆的,那个是整容医院的,还有表示我会看相的把肥石和衣飞石的脸截图下来,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一对比,得,必须是同一个人,没有整容,就是减肥成功了! 只有看相的几位先生满眼困惑,这胖的时候看着短命,瘦下来怎么就福寿绵长了?生命在于运动? 被扒出来旧事不要紧,段筱团队早有预案,各个媒体、自媒体也都打好了招呼。 麻烦的是,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截胖墩墩的石一飞的图,截出了个意外波澜。 正在大家沉浸在减肥励志的吃瓜欢乐气氛中,兔区首先有一位楼主发帖,表示,大家有没有觉得很眼熟?胖蹦蹦的眼睛好像很久以前那个网红图啊? 这位楼主表述能力极差,说了半天说不清楚。 八楼直接扔了一张图,说:这是我一直收藏在手机的一张图,我相信很多人都喝过营销号的爱情鸡汤,这双眼睛太美了。你说他是胖蹦蹦的眼睛,我是拒绝的。胖蹦蹦和他不一样。但是,你说他是瘦蹦蹦的眼睛,我觉得,就是他了。 看见这双饱含深情的双眼,终于唤起了兔子们的记忆,纷纷嗷嗷嚎叫,对啊,我见过! 这张被全网营销过的眼睛图来源很曲折。 它的拍摄者是谢茂,谢茂拍完之后放在朋友圈,童画点开大图之后,只截取了衣飞石的双眼,放倒了微博上,还配了个字,叫【看见爱情】。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这张只有眼睛的图被营销号大规模使用,并小火了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大部分认识这张图的网民,并不知道它的实际出处,也没有人关心。每天见到的图那么多,谁会总关心拍摄者是谁,模特是谁?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已经有人把它和石一飞联系了起来,曾经被那双眼睛感动的网民,顺手就会搜一搜它到底出自什么剧。印象中,肥石演的剧基本上没有爱情戏份啊,他那么肥嘟嘟的身材,负责当纨绔啊,主角的炮灰基友啊,那是可以的,爱情戏?观众不喜欢看胖子谈恋爱。 童画的微博被扒了出来。 因为童画没几个粉丝,微博上放了不少可能泄露身份的内容,比如容舜送她那个羊脂白玉玫瑰。 她当初收到容舜送的礼物,大半夜放朋友圈秀恩爱,都在睡觉没人搭理她,她就放到了微博上,其主要目的是秀恩爱,哪晓得被人理解为暴发户炫富,还被吐槽不识货。 那条羊脂白玉玫瑰的微博,她直接提到了舜哥。 这下扒起来收不住了。 容家在全网大数据库都有关键词预警,发现有人拿着舜哥几个字到处搜索,还提到了羊脂白玉玫瑰,马上启动了舆情响应,第二电影方面还没收到消息,盛世安全集团值班的张伟强先接到了通知。 这就是段筱决策不了的那部分内容了。 衣飞石一直反对拿石一飞的身份做文章,也不想让容家牵扯进来。 他看了段筱发来的紧急预案,回拨了段筱的电话,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 十分之后,热搜消失。 半个小时之后,全网删帖。 有人在兔区开帖:我的妈呀,新一代不可说横空出世,比XXX和XX还厉害啊! 下一秒,帖子被删除,IP段被禁。 谁删的?001群内怒问。 不是我。002表明清白。 后台看不见吗?003发出疑问。 看见了啊!后台显示是我删的!妈的!001怒吼。 童画盘着双腿,把已经会乱爬的女儿放在双腿中间圈起来,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啪,咬牙切齿。 我让你们给我捣乱,看图就看图,扒你妹的皮。还敢搜我小仙子哥哥的信息!找死,不知道我小仙子哥哥是霸道总裁吗?我让舜哥把你们破网站买下来!起码换个服务器,哼! 被她圈在腿里的容苏苏兴奋地啊啊挥手,试图攀着小电脑桌和笔记本爬起来。 苏苏,苏苏你要乖一点,不把这些怪兽打败,你爸爸就要去罚站了。 罚站你懂不懂?站在那里不能动,好可怜的。 容苏苏不懂。她看见闪烁的光标屏幕,继续发出啊啊的奶音,想要扑上去。 童画干脆把女儿轻轻踩在脚下,还用脚趾头逗女儿玩儿:你别捣乱,等妈妈打完这个怪 容舜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个销魂的画面。童画连忙把女儿从脚下释放出来,满脸堆笑地抱在怀里:哈哈哈哈,舜哥你看我们苏苏有点傻,喜欢吃我的脚趾头 容苏苏也不懂手和脚有什么不同,冲着容舜咯咯笑。 容舜只能去把女儿抱起来:信息组在处理了,各门户都发了函,都已经在清理。你不要又偷偷黑进人家做权限处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童画挥挥手:马上就好了! 容舜: 第592章 两界共主(106) 谢茂和衣飞石的身份在圈内不是秘密。 不过, 圈内所谓的爆料,从来都不是单纯八卦, 必然有核心利益牵扯在其中。 常常有小生小花将要上位时, 密集出现一波黑料,大花中生之间,也常会为了大资源疯狂撕逼, 互相放黑料踩人上位。资本掌控话语权的时代,甚至会有几方势力之间互相斗气, 你弄我旗下艺人一个黑料,我马上敲断你小天王上位之路的报复性行为。 像谢茂和衣飞石的身份, 非要进娱乐圈混饭吃,当个导演制片啥的也算了, 还要自己上阵演戏, 基本等同于土豪人民币玩家满身神装下场砍菜鸟,许多辛辛苦苦打钱买装备的无氪号都很生气,微氪号更是咬牙切齿。 然而, 不高兴归不高兴,想得罪谢茂和衣飞石的人,基本上没有。 不说盛世娱乐在圈内占据半壁江山,衣飞石作为容家半个少爷没人想招惹, 更可怕的就是谢茂身后来自徐家的力量得罪了容家, 了不起少赚点钱, 得罪了徐家, 可能就没工夫考虑什么是赚钱了。 因此, 在段筱接手衣飞石的经纪团队,开始淡化他来自容家的背景时,所有合作单位都很默契地保持缄默。你不说,我不说,闹得很多在一线冲锋陷阵的小毛毛,也不是很清楚衣飞石的真正来历,只知道出身豪门巨有钱,手眼通天不简单。 反而是知道谢茂身份的人多一些。 原因很简单,谢茂和太子闹别扭的时候,第二电影曾经卷入洗钱风波,全员入狱差点出不来。 当时娱乐圈可谓大震荡,全都紧张极了。谁知道这是单纯收拾第二电影呢,还是整个圈子一起陪绑全部收拾?各方面势力都在打听消息,一层一层找上去,只知道搞第二电影的势力高得不见青天,当时都以为第二电影指定完蛋了。 然后,第二电影就安安稳稳地度过了风波,全员全身而退。圈内大佬顿时心里有数。 后来《岳云传》上映时,宿贞和徐以方都出面包场,邀请自己的朋友去看电影,这还能不清楚吗?谢茂在二代圈子里没什么名声,徐以方的老闺蜜老同学可不少,京中许多高官太太都是她的座上宾,她的身份完全不可能作假。 冒着得罪谢茂的危险,就为闲来无事在网上说个八卦、满足网民的好奇心? 圈内真没有那么多蠢的。至少,真蠢的都混不到决策层。 在外界都将石信臣视为新一代不可说的资本大佬时,唯有真正的业内高层才明白内幕:这不是扒到谢茂或是石信臣的底裤,其实就和石信臣压根儿就没关系。 这是扒错了方向,沾上了不该招惹的小容总裁。 容舜负责的一直是很高层的安保工作,在业内非常有名气,曾经带队执行过许多非官方的政要保护任务,把他当娱乐八卦搜索扒皮,那是犯了政经双重忌讳,容家绝不会准许。 至于吃瓜群众特别想知道的不可说真相,反而不是什么秘密,反正圈内许多人都知道。 我知道,我就不说。说了有什么好处?拉到太子表弟的仇恨很牛批? 就在群情激奋混乱吃瓜的时候,衣飞石靠在谢茂怀里,二人坐在沙发上,一起挑照片。 这张怎么样?衣飞石问。 不帅。 这张呢?衣飞石很熟练地翻下一页。 他咧着嘴傻笑什么呢? 这张? 谄媚。 这? 这张是偷拍的吗?不笑不说话不看镜头的时候还行,不过,是不是有点远? 衣飞石只好再翻下一页。 谢茂对石一飞那是相当地嫌弃了。 他嫌弃的自然不是石一飞的皮囊,当初衣飞石穿着石一飞的胖胖身体时,他还能满心陶醉地念着开胖车车。主要是石一飞气质不对,以至于谢茂觉得石一飞非常猥琐,满眼油腻。 说到底,石一飞只是有些半生不熟的谄媚油滑,自幼没有得体的教养,见识短浅,身穷志薄,想要努力往上爬,又不知道该如何爬,连讨好人都给不出合适的表情,平时待人接物时,还不如他在戏里的表现。更惨的是,养母岑秀娥把他拼命催肥,连天生的俊美都被肥胖遮掩住了。 倘若石一飞仅是路人,谢茂也不至于这么嫌弃他。 这不是和衣飞石前后对比太强烈了吗?哪怕明知道石一飞就是衣飞石,谢茂还是很偏心。 我和小衣不一样。我和君上之间,他偏心君上,石一飞和他之间,我偏心他。仿佛他展露出这样偏心的态度,就能让衣飞石幡然醒悟,马上回心转意,从君上怀里转投自己怀抱。 可惜,他这一点点幼稚的醋意太淡了,不止他自己没察觉出来,衣飞石也没感觉到。 将手机里段筱传来的所有石一飞的照片都翻完了,始终没有谢茂满意的照片,衣飞石将照片重新翻到第一张:那我就用这一张了? 嗯。谢茂重新看了一眼,反正挑花眼了,这张看起来还勉强吧,反正都一样猥琐。 他的手一直在衣飞石的肩上抚摸。衣飞石肩上的线条挺拔峻美,谢茂解下他两颗领扣,贴着皮肉来回抚摸。摸得熟了,还忍不住低头亲吻一口,含着那一点儿皮肉细细地吮吸。 衣飞石被他揉搓惯了,懒洋洋地靠着,偶尔回头与他接吻。 左手倒是稳稳地拿着手机。衣飞石还要发一条微博。 我用同样的姿势自拍一张?他和谢茂商量。 原本这些琐事根本不必劳烦谢茂操心,不过,谢茂喜欢和他叨叨琐碎事,他得满足谢茂的控制欲。 私心底,衣飞石也喜欢和谢茂说私事。哪怕理智告诉他,这点儿破事完全不值得惊动先生,但这种什么事都商量一嘴的亲密感觉,有一种婆妈又缠绵的迷人。 谢茂接过他的手机:我给你拍。 他二人拍照很简单利索,执行力都很强大且默契十足,谢茂拔腿下了沙发,衣飞石前一秒摆好姿势,谢茂下一秒就按了拍照按钮。总共只拍了一张照片。 谢茂将手机还给衣飞石,重新坐回去。衣飞石也习惯了地靠着他,编辑好微博发出去。 仅有的一张照片,光线构图,衣飞石的状态,没有任何瑕疵。 【@大明星肥石:都是我。】 另附两张姿势一样的图片,一张来自石一飞,一张是谢茂现拍。 没多会儿,段筱微博号直接转发了这条,附上一份经纪团队发出的申明。 这份申明简单说明了从前石一飞的演艺经历,以及他如何励志逆袭,成为第二电影的核心艺人,参与《岳云传》的拍摄,并表示第二电影以后也会以衣飞石为核心进行电影创作。 没有撒谎,没有提及任何豪门背景。谈到励志逆袭的时候,连减重二字都没有提过。 段筱是业内极其有名且强大的经纪人,她带的艺人个个都很大牌。在圈内,她这样的经纪人通常不会随便说话,说话就是板上钉钉,绝不会出尔反尔。现在她公开表示第二电影要以石信臣为核心进行电影创作,石蹦蹦的粉丝们全都在欢呼雀跃。 事业粉们已经忍不住把第二电影的近期立项的电影、电视剧和综艺全部列了出来,一个一个分析,想知道蹦蹦能去哪里当核心。 比较傻白甜的粉丝则开玩笑地问,蹦蹦,开个减肥教程不?猪猪女孩也想逆袭成女明星。 还有一大票粉丝在@大明星肥石的账号下要福利。蹦蹦,一天发一条微博太辛苦你了,我们也不想耽误你的励志大业,十天发一条咋样? 粉丝们在狂欢,衣飞石压根儿就不知道。 因为,他已经被谢茂啃得浑身痒痒,忍不住找谢茂报仇去了。 ※ 一年前,吴悠登门给范导送《岳云传》的剧本时,范导就很遗憾,他的档期排到了2020年,谢茂也不愿意等他两年,不得已与《岳云传》失之交臂。 这些年双方也没有断了联系。范导是对《岳云传》的编剧很看重,希望通过第二电影联系到那位编剧,给自己弄点好本子,第二电影则是急缺导演,本子多,项目多,求大导指点。 谢茂原本想让范导去拍《武侯传》,可惜,范导不大喜欢《武侯传》的剧本。 国人读《三国》,心中皆有偏爱。范导是个疯狂的孙吴粉,最爱周郎,被《演义》虐出了逆反心理,写影评都要横里岔出去骂一句罗灌水,任何场合看见魏蜀两家就恨不得下手黑一波。哪怕谢茂这一版《武侯传》是个志 演义 戏说的结合体,范导还是喘着粗气说,拍不了! 范导的儿子小范导演说,你让我爸爸去拍《武侯传》,他就敢让刘彪来演诸葛亮。 刘彪是范导最看不上的演员,出道基本靠丑,演戏基本靠吼。 谢茂对《武侯传》抱以厚望,岳王赚到手了,他还缺个武侯坐纛呢,哪里肯让蜀黑操刀?这电影要是没能讨好武侯,反而把他老人家惹毛了,岂非得不偿失? 也是被范导这个疯狂的蜀黑镇住了,谢茂才打算亲自执导《武侯传》。 谁知道找来的下一位导演是不是也有独特的三国史观?就算不是蜀黑,是个狂热的吴粉、魏粉,稍微挟带一点私货也够喝一壶了。 范导则看中了一个动作片的剧本,第二电影与范导自己的工作室合作投资,接洽有两个月了。 范导的要求只有一个,他要石信臣出演男一号。 这剧本却不是谢茂用娱乐套装生成的,而是第二电影近期收集剧本库的本子,原作改编自晋江某位女写手,是很长的一个系列文,作者表示按照美剧格式,一年写一部。主要是某个特工小队,执行各种极限任务,打遍全球政府和外星人、神仙鬼怪。 谢茂看了剧本就觉得怪怪的,再去看了原著小说,文案上赫然写着,一对百合两对基。 感情戏全部删干净!谢茂怒而拍板。 能跟小衣拍基情戏的人,只有我! 范导皱眉说:可以改成正常向的 改成正常向?你还想让小衣跟女人发生感情?除非那个女人是我,否则,一概免谈! 删!干!净! 第593章 两界共主(107) 第二电影和盛世娱乐合拍的《武侯传》很快就开机了, 谢茂火速进组,没带上衣飞石。 因为,范导的《初战:致命一击》也正在前期筹备中。 虽说没那么快进入正式拍摄, 但这个片子是实打实的动作片,涉及颇多特工元素,有了衣飞石的加盟, 范导自然要求更高,他要求所有演员提前进组培训,熟悉各种枪械道具, 而且,通过第二电影的关系,范导联络上了容舜, 从盛世安全集团抽调了一位安全员进组全方位指导。 衣飞石去了半天就回来了。 依他的身手,教官见了都要踮脚靠墙偷溜。跟了一下午训练,他从头跟到尾都不出汗。 衣飞石倒是不觉得训练科目浅薄, 既然是工作,该做就好好做,权当是熟悉合作演员了。 架不住教官膝盖软, 坚定地认为他的存在打击了同组演员的士气。若是衣飞石身手只稍微好那么一咪咪,那倒是可以当个示范,领头羊嘛。现在衣飞石都处于碾压教官的状态了, 同组演员瑟瑟发抖, 自信心被打碎成渣渣, 教官深觉队伍不好带啊! 因此, 衣飞石就被范导放回了家里,让他在家看剧本,休息两天,等待拍摄通知。 独自回家的衣飞石觉得很无聊。 不止无聊,他还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无比寂寞。 明明前两天谢茂在家时,他还觉得屋子太小了,住不开,上下都是人,谢茂进组拍戏,他被放了假,待在家里就觉得到处都空荡荡的。 宿贞不在家,这是常态。 容舜已经复工了,和常燕飞一起处理特事办与隐盟之事,他每天都要回来看童画和苏苏,常燕飞就干脆住在了外边。 花锦天被谢茂带走了。 家里依然很热闹。 徐以方在家如定海神针,石慧在休暑假,童画还未彻底复工,天天在家玩女儿,刘奕带着傀儡在家修行也没乱逛,铠铠更是个小话痨,常常在衣飞石跟前叭叭。 衣飞石依然觉得很孤独。 他想起的不是持续了千万年的屈膝一隅,而是谢朝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皇帝在京城,他在西北。 夜里守着灯火,看皇帝送来的密旨和家书,四野寂静无声。 就是那种感觉。 一直到晚上,谢茂才跟他视频,问候他日程。 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把在剧组的事情和谢茂说了一遍,试探地问:我有几天假 我想去你那里。 他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谢茂从不拒绝他。 意外的是,谢茂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却没有对他发出邀请。 谢茂甚至趁着他商量行程之前,先一步终止了这个话题:你如今神魂虚弱,拍动作戏消耗大,既然有假期就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嗯,你面前是七宝茶么?夏天喝些青草汤,消暑。 衣飞石只得把面前的茶杯子拿起来,放在镜头前:就是青草汤。喝着呢。 两人又说了些日常的闲话。 要挂断之前,衣飞石兀自不死心,说:先生,我 谢茂笑道:我这里没有男狐狸精。你且放心吧。要不,你打发铠铠来我身边盯着? 这种充满攻击性的玩笑话,让衣飞石怎么接?普通情侣或许笑眯眯地说一句,我亲自去盯着不行吗?算是针锋相对,你来我往。衣飞石不能。这就是谢茂单方面地屠杀。 视讯屏幕里,衣飞石似是被这句话刺得难受了,却依然只能驯服地说一句不敢,表示认输。 谢茂看着很有几分心疼,又哄了衣飞石两句,方才挂断了视频。 下一秒,谢茂撑着床头柜的手,咔嚓一声,生生压裂了柜台。 他知道衣飞石想来。 可是,他不能让衣飞石过来。 自从时间轴出现之后,他的一切就隐隐约约受君上影响,最明显的,就是他的脾气。 他的计划是使用偶像崇拜计划加强自身,彻底封住君上降临的可能,这思路很显然是正确的。 因为,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计划的威力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拍摄的《我不认输》还没有正式公映,也没有大规模宣传。 但,电影没有大肆宣传,不代表他本人的营销也处于静默状态。从前谢茂躲在幕后不肯出面,现在他和衣飞石一样,让段筱担任经纪人,由段筱团队负责联络安排他的一切演艺工作。 石信臣微博发布《落英》的安利影评之后,就有网友拍到了《岳云传》剧组在京市某影院包场看电影《落英》,桑晚和秦思蔻赫然在列,楚扬则姗姗来迟看上去就是个自家人捧场自家人的行为,毕竟桑晚现在已经是第二电影的艺人了么?还有不少人称赞秦思蔻和楚扬不忘旧情给面子。 哪晓得这组照片出现之后,有人眼尖地看见了角落里的谢茂,惊鸿一瞥,却各种艳压。 别说同为男性的桑晚和楚扬,连以颜值吊打众小花的秦思蔻都被他生生衬成了路人。成片效果基本等同于别人都是水果手机前置摄像头拍的照片,他独自一人被自带美颜的安卓机眷顾。 【肯定是P了的吧?呵呵,拉踩什么呀,抱走我们蔻蔻。】 【人家是导演,又不靠脸吃饭。用得着P么?】 【可别吃了吐。这位导演不是自导自演什么现实题材的小成本电影了么,我看这位导演非常想靠脸吃饭。】 【靠脸吃饭怎么了?谢导靠脸就能吃一辈子。】 说这话的网友甩了一张照片,也是同一天在某影院偶然拍到的,她写了经过,【我比博主早一点,上完厕所出来,刚好看见谢导他们进场,拍了个侧面,保证没有美图,人家天生就这么帅。】 随后,她花了五层楼,贴了五张图,详细描述了自己偶遇谢茂的惊艳。 什么现实里从来没见过那么帅的人,又高又帅气质好,皮肤像是玉石一样,远远看着好像都发光,衣服褶子都比别人的好看 段筱表示,这位真不是她安排的托儿,是真偶遇的路人 谢茂想要的后援会,段筱也给安排上了。 明明是靠才华吃饭的资源技术咖,活生生把自己作成了流量风格。 团队隔三差五放美图,各种平台吹嘘安利,效果却实打实地非常好 为什么? 第一,经过几年市场培育,粉圈已经习惯了流量模式,各家公司推出来的艺人只要符合自己的口味,粉丝们就敢火速爬墙另觅新欢。 第二,谢茂是真的颜值太高,三百六十度无瑕疵,在谢朝养成的姿仪风度更是世间独一份的,就没人能拍到他的丑图。 第三,实绩太能打,《岳云传》导演,起码够吃十年。 有粉丝把他宣传《岳云传》时参加的一些节目和访谈剪辑出来,又是狠狠一波安利。 在充斥着各种学渣的娱乐圈里,谢茂和衣飞石说话都是极有条理和内涵的。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很重要,谢茂要么不说话,说话总有一种让人读来齿颊留香的内涵。谁不喜欢聪明有智慧的爱豆呢? 谢茂这种离开娱乐圈也能混得很好的天仙资质,用流量的方式存在于粉圈,完全是降维打击。 完全属于谢茂本人的信仰崇拜,很迅猛地开始汇集。 从前谢茂对此无所谓,他不靠信仰修行,对圣人而言,这点信仰也太过微不足道。 现在谢茂有意用这些信仰壮大自己,从未让他感觉到存在的君上马上就给反应了。 这种玄而又玄的操作方式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形容,打比方说,是谢茂用赚来的信仰砌墙,打算把他自己和君上隔绝在这堵墙的两边,彼此互不相干。但是,在他砌墙的同时,他发现有他不理解的力量在拆墙。他砌好了三块砖,准备砌第四块砖时,转头发现第一块砖消失了。 这使得谢茂无论如何努力,梦想中的墙永远处于三块砖的状态。 谢茂会就此放弃吗? 当然不。 《武侯传》的第一主演,诸葛亮的扮演者祝嘉兴还没进组,谢茂就风急火燎地举行了开机仪式。 他提前来拍摄点不是为了拍戏,而是为了避开衣飞石,研究他的墙。 他和衣飞石之间原本不该有任何隐瞒。可是,在君上的问题上,他和衣飞石的利益并不一致。他想要的是衣飞石的绝对平安,衣飞石要的却是必须与君上秋毫无犯。 研究砌墙时神秘消失的砖,这件事不可能毫无风险。如果出了意外,衣飞石就在他身边,衣飞石该怎么办?视而不见么?还是必须做出选择?帮他,还是帮君上? 谢茂不愿意衣飞石面临那样难堪的处境。 在他和君上的问题上,衣飞石已经被逼得很难受了。他不想让衣飞石必须选择。 他不想衣飞石选择帮他,继而违背自己臣不谋君的纲常,为此煎熬。他更不想衣飞石选择帮君上,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谢茂选择在远离衣飞石的情况下,寻找自己丢失的砖。 他的情况不太好。 第594章 两界共主(108) 圣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谢茂不知道。他失去了圣人级别的记忆。 他曾经认为,这个世界的一切, 对他而言都不是秘密。 他总能明白每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能量, 熟知每一种远于天地之外的秩序。哪怕有些知识点不在主动记忆范围内,当他的双眼触及目视的一切, 依然可以将一切都了然于心。 时间轴的存在打破了他的这种认知。 他对时间轴的理解非常浅薄, 研究了这么长时间, 始终不能完全明白时间的奥秘,也不知道时间运转的联系。他至今都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能把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地球纳于手心, 带回新古时代。 对于悄无声息偷走他砌墙砖头的神秘力量, 他同样一无所知。 不过,他并不觉得畏惧。 至少,屡试不爽的天人感应并没有疯狂警告他, 告诉他应该害怕。 他和君上同出一源,互为表里。所以, 哪怕他失去了圣人时的记忆, 他也永远不会害怕君上伤害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想要对付君上也并不容易,因为,不管他怎么强壮自己,君上都会和他一同收益。 唯一能够使他区别于君上、独自获得的力量, 只有信仰。 唯一能够对付辖制君上的力量, 仍旧只有信仰。 这是谢茂唯一一条路。除此之外, 他拿君上没有任何办法。他必须冒险去解决丢砖问题。 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 谢茂宣布整组下早班,阿鲁导演想组织剧组大家聚个餐,谢茂也只露面晃了五分钟就离场了。回到酒店之后,他就开始继续探查。 墙的一边,是谢茂。 墙的另一边呢?也许是君上,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谢茂操控着金黄色的能量,重新砌墙时,他感觉到了前面的那块砖又在缓慢地消失。 往日在衣飞石身边,谢茂不敢轻易去捕捉,就怕瞬间开出BOSS,现在离着衣飞石十万八千里,他即刻就将念头递到了微末处,细细地寻找追踪,想要知道,那一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 这种难以描述的力量存在于恍惚之间,很难用空间的概念来描述。 谢茂不能用神魂去追踪,也不能用灵识去寻找。 唯有一念相随。 他追着那股偷砖的力量慢慢地攀爬蔓延,走向仿佛极其广阔,又仿佛极其微末。 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出窍魂游天外,陌生又熟悉,轻快又沉重,种种不可思议次第涌现,皮囊中才能感觉到的法则通通消亡,魂无拘束,心无挂碍,一念缥缈,恍兮忽兮。 谢茂感觉到一团炙热的冰凉,高悬于天上。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小点点朝着那团奇异的能量磕头膜拜,无数金光飞升而起,灿烂璀璨。 他往前追着。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熟悉。 越来越近。 这时候他才发现成千上万的小点点是一个个小小的人,从他们身上飞起的金光是一团团精纯的念头,他们在祈求,在哀祷他们,说的是虫语。 这个念头惊醒了谢茂,他才突然想起,这是那颗被他带回来的属于未来的蓝星。 这些在祈祷哀哭的虫子 都是他的傀儡。 一刹那间,天空中悬挂的那团能量俯冲而下,朝着谢茂的这一缕念头,深深相拥。 瞬间融合。 谢茂倏地惊醒,人已经从恍惚中回来。 然而,他感觉非常不好。 偷走他那块砖的,不是君上,而是他自己。他在六千年后,制作了无数只虫族傀儡,虫族的信仰毁灭之后,这群傀儡彻底地依附了他不仅因为魂契的作用,也有信仰转移的关系。 习惯了信仰神祇的信民,是无法自视成神的。虫子们被毁灭了信仰,就会重新寻找信主。 别的虫子或许会崩溃,或是选择其他的信主,但是,谢茂的傀儡只会有一个选择必然是谢茂。 那颗蓝星被谢茂放在随身空间里,他的随身空间又能完全隔绝彼此的影响,以至于谢茂半点儿没察觉到里面的变化。虫子们将他视为信主,偶像崇拜,那个世界里的祀神正在形成。 那不是谢茂。 也是谢茂。 类似于历史上早已投胎转世的岳云,和目前存世的祀神岳云的关系。 现在谢茂在外界搞偶像崇拜计划,两边信仰之力同时固化,那边的谢茂是老资格,力量更强大,自然而然就把目前谢茂的信仰之力抽走了,这就是谢茂丢砖的原因。 不是君上。 虚惊一场。 然而,谢茂目前的处境依然很麻烦。 他要独立对付已经快要成神的祀神谢茂。 人家已经直接扑上来,选择和主魂合二为一了,他难道能把人家推出去? 没有办法推。 他就是我。 我就是他。 谢茂忍着神格破碎的痛苦与混乱,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二十分。 他和衣飞石通了视频。 他拒绝了衣飞石来陪伴的暗示。 挂断视频之后,他就忍不住心头的那股愤怒了。 这货脾气怎么这么坏谢茂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把整间套房拆了。 他脑子里昏沉沉的,不是无意识的昏沉,而是被各种信众祈求的念头撞来撑去的昏沉。 被信众祈念催生的祀神,很容易被信众不合理的祈求所玩坏。 因为初生的祀神没有本我,完全依靠信众的信仰而生存。假设十个信仰就能塑造祀神,其中六个人坚信这位祀神是男的,四个人坚信祀神是女的,祀神很可能就变得不男不女,忽男忽女。但是,如果八个人都认为祀神很爱杀人,那这位祀神必然嗜杀。 如谢茂这样用当明星筹集信仰的方式,根本不必理会信徒的祈愿。 因为信徒(粉丝)大部分都不会向爱豆祈愿,或者说,他们信仰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回报。爱豆会唱歌跳舞拍戏出综艺隔空喊话开演唱会见面会只要能看见爱豆,他们就满足了。 被谢茂意外融合的这位准祀神谢茂不一样,信徒把他当神来膜拜,神需要满足信徒祈愿。 所以,这位准祀神一直都在听信徒的祈愿,并将之记在心里。 他打算等自己成神之后一一去满足信徒的愿望?那真是想太多了。这货脾气不好啊。谢茂快无语了,这货居然打算等自己成神之后,把一直叨叨祈愿的信徒全部干掉。 这大概就是欠债太多砍债主的典型心理吧 谢茂一直捏着指诀,主要是为了清空灵台,约束住融合中的暴戾脾性。 虽然这位准祀神谢茂的想法很坑爹,很暴戾无耻,很没有正神品质,可谢茂也对他厌烦不起来。再邪性也是他自己。那种同出一源的亲切,谢茂想了想,大概也就小衣能与之相提并论了吧。 再拖下去,可能会坏事。 谢茂身形一闪,进了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一度被谢茂调整得非常快,这不是躲着制作傀儡的时候了,战时需要极多的资源,谢茂将时间流速加快,大量产出物资。回到新古时代之后,谢茂为开设修真大学做准备,催生大量灵植灵物,时间流速也一直没降下来。 在他进入随身空间之前,他就把时间流速调慢,希望能够在随身空间里解决掉这个问题。 深吸一口气,谢茂在左手中指上,戴上一枚素圈戒指。 戒指材质非金非玉,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只有滑过谢茂修长的手指,稳稳卡在指根处时,才向下流溢出一丝幽柔的光芒。 这是一枚定心戒指。 戒者,警也。 每到愤怒快要冲破胸臆时,谢茂就用拇指轻轻摩挲指根处的素圈,这能使他很快地安静下来。 戴好戒指之后,谢茂方才拿出那枚藏在随身空间里的蓝星,飞身而入。 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这颗从未来带回来的蓝星,被谢茂放在调高了时间流速的随身空间里,早已沧海桑田。 谢茂一直认为,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 被收入随身空间里的蓝星,已经过去了近八百年。曾经在战火中变得疮痍满目的蓝星,重新变得井然有序。野外无人区里草木繁盛,禽兽出没,城市里高楼林立,街道整齐,早已经恢复了和平。 谢茂在曾经的B战区指挥部降临,让他觉得很意外的是,这地方和战前一模一样。 什么人?马上有警惕的哨兵前来质询。 在外人看来,降临的谢茂就像是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过程。 当谢茂回头时,这名哨兵瞳孔一缩,嘴唇微微颤抖,身体却似条件反射,霍地挺直行了个极其标准漂亮的军礼:大、大、大人。 这个瞬间,谢茂却只有一种非常强烈地、抬脚踢死他的冲动。 他摸了摸指根处的戒指,缓缓平了这口气:嗯。 他不认识这个人。 是的,这是个人,而不是虫子。 在谢茂离开未来世界时,人类和虫子就已经彻底和解,组成了联盟军。目前的世界人虫并存,并不让谢茂觉得惊讶奇怪。 不管是人是虫,度过了八百年,经历过当年那一战的,总也该死去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那群被谢茂做成傀儡的虫子并不受时间流速的影响。换句话说,所有的傀儡,虽然不能长生不死,却可以长生不老只要不被外力杀死,他们可以一直活下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如果有谢茂随时修复,他们在理论上可以做到永远不死。 傀儡,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正常的生命了。 谢茂的目的,是找到几个懂事的傀儡,比如翮弥十三,延嗣清平,郄谷兰,或者伊摩图门也行。 他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跑偏的?把他崇拜着弄出祀神也罢了,怎么会搞出这么邪性的祀神来。在你们的心目中,朕就是这么个看谁都想打死的狗脾气吗?!朕脾气很好的! 正飙火的时候,指挥所大门洞开,一只只穿了军裤和衬衣的虫子奔了出来。 就是他! 叨叨得最厉害! 谢茂几次摩挲戒指都没管用,在这虫子满脸不可置信与惊喜地冲到面前时,飞起一脚 这只体格精瘦健壮、堪称蓝星最强人形兵器的虫子,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满场哨兵都惊呆了。 那可是延嗣总司令 可是踹飞他的,是信主大人 阻止信主?没有人敢这么想。如此亵渎不信的念头,一旦生起,就应该被烧死。 紧跟出来的几位副官、侍从兵连忙去扶摔出去快二十米远的司令阁下,延嗣清平已咔嚓给自己摔断的骨头复位,强大的再生治愈能力让他瞬间就恢复了健康。 他爬起来一路小跑着回到谢茂跟前,在一米之外,屈膝跪下,满脸灿烂笑容。 主人,欢迎归来。 谢茂深吸一口气。 还是想踹。 第595章 两界共主(109) 延嗣清平将谢茂请进面前的建筑多年以前,那里是B战区的指挥部。 谢茂曾在这里度过了在未来时空的最后十七天, 对建筑内部还算熟悉。重新踏足其中, 发现不止建筑外部与八百年前一般无二,连建筑内部的格局和装饰也没有分毫差别, 就有一种幽深的沧桑之感。 仿佛又回到了六千年后, 战况最激烈的那段时间。 已经通知翮弥陛下与郄谷大人, 陛下大约十二分钟之后就能抵达,郄谷大人离得比较远, 半个小时之后才能来拜见。延嗣清平熟练地伺候谢茂在从前使用的起居室里坐下, 想要服侍谢茂脱衣换鞋。 明明对他而言, 谢茂已经离开了八百多年,他的态度就似谢茂从未离开。 眼看着延嗣清平屈膝要脱自己的鞋,谢茂不耐烦地踩住了他的手。 延嗣清平很吃惊。 谢茂已经清醒了过来, 松开脚。 虫子筋骨强健皮糙肉厚,踩上一脚没能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只多了个鞋印。 翮弥十三登基了?你们在蓝星施行帝制?谢茂示意虫子转身, 躲到自己视线不及的角落里去, 免得他看见了就想踹,你们知道的吧?信众太多太虔诚会有祀神诞生,你们在 延嗣清平很听话。谢茂让他躲到角落里,他就从命躲到角落里。 不等谢茂这句话说完, 他就拉开了这间起居室的南墙酒柜。 整面墙仿佛湮灭般消失, 露出里面供着神龛的华丽装饰, 纯金雕饰贴满了整墙, 花窗玻璃透出明亮的天光,使得一切都像是天地神迹般梦幻,高高的玉阶之上,竖着一尊高于六米的神像,赫然是谢茂垂眼俯视众生的模样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憋回去了。 他想问,你们是不是给我立庙祭祀了?得,看样子不仅仅是立庙祭祀,还建立了整个宗教膜拜。 难怪短短八百年时间,蓝星之上就多了一位准祀神。 倘若不是谢茂在外面搞偶像崇拜计划,信仰被这位准祀神偷走,等谢茂想起来再看这颗来自六千年后的蓝星时,说不得这位准祀神已经成为祀神、进一步吞噬神格,预备着飞升而出了。 延嗣清平躲在角落里。 谢茂想瞪他一眼都找不着虫子,右手不住揉搓左手指根上的戒指,半晌才问:谁的主意? 主人,世界末日之时,是您力挽狂澜,拯救了整个世 谢茂突然怒吼道:我问是谁的主意?! 他霍地站起来,一脚踹飞了身下的沙发,哗啦一声,整个起居室就变得乱七八糟。 不等外边的警卫冲进来,谢茂已冲到那座纵贯整栋楼、看上去无比堂皇辉煌的神龛之前,抓起身边的桌椅板凳,疯狂往自己的神像上扔。距离很远,家具扔出去依然很惊人,神像乃黄金与宝石所铸造,被谢茂用板凳之类的家具砸得坑坑洼洼,宝石纷纷破碎。 想竖偶像就竖偶像,想崇拜就崇拜,问过我了吗?我TM活得好好的,把我往神坛上架,还架出个脑子出坑的货跟我捣乱 谢茂冲着神龛发飙,仿佛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有警卫员带队破门而入,被延嗣清平啪地将门拍了回去,态度很明确:别来找死。 屋内谢茂已经抽出了雷击桃木剑,朝着自己的神像扑了上去。 他捣毁神龛的动作毫不客气,对自己下手更是不觉得心狠手辣,当当当先把自己的神像斩成两段落在地上。尤其让他愤怒的是,近六米高的黄金神像,居然不是空心的,拿朕当战略储备是不是? 延嗣清平微微阖眼。 主人会这么生气这可真是,完全出乎意料。 窗外很快就布满了遮天蔽日的虫族仪仗,虫族君主出巡不使用人力,卫队全部由虫族组成,长长的刀翼舒展开,展露出战斗形态,翅膀一挥就是数十米外。 翮弥十三抵达B战区指挥所旧楼之后,所有卫队都收起刀翼,他自己也不顾帝仪,一马当先冲上了楼若要尽快抵达目的地,直接飞起来破窗而入,那当然是最快的。 不过,他也知道谢茂不喜欢唐突造次,这会儿只能老老实实往楼梯间步行。 延嗣清平给他开了门。 他才想冲进去,就被延嗣清平拉住,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翮弥十三稍微沉静下来,果然听见了当当当的奇怪声音,顺着延嗣清平的指点一看,日思夜想的身影正在倒塌的神像上疯狂发泄,那可怜的神像都要被砍成碎块了。 两只虫子交换了一次眼神,翮弥十三考虑了半秒钟,决定跟延嗣清平一样老老实实地等着。 谁没事儿去惹发飙中的夫人,对吧? 翮弥十三想起往事,眼神又禁不住开始放空:夫人砍虫子时,很性感的。 又二十分钟之后,郄谷兰赶到。 延嗣清平给他开了门,指了指依然在砍神像的谢茂。 郄谷兰默默地站在翮弥十三身边。 就你们仨了? 谢茂回起居室之前,先把雷击桃木剑收了起来。 实在憋不住踹一脚也罢了,这要是憋不住一剑砍下去,傀儡就彻底废了。 伊摩和天一他们都不在了。延嗣清平轻声说。 谢茂熟门熟路地通过起居室,进了内间的浴室,他记得里面有个浴缸。最狂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泡在忘川水里,瞬间就能清醒下来。 三只虫子可不知道他泡的是忘川水,只以为他砍神像砍累了,要洗澡休息。 翮弥十三抬脚最快,延嗣清平离得最近,两只虫子堵在了起居室通往内间的门口,彼此瞪眼。 郄谷兰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直接开了旁边侍从使用的通道门,从另一边进了浴室。他熟练地从柜子里拿了浴巾澡巾,凑近谢茂身边,屈膝跪下准备服侍洗浴。 谢茂看见他也很烦。 第二烦的就是他!好想砍死! 你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蹲着。别在我跟前晃! 郄谷兰眼神一黯,低头道:是。我让清平来服侍主人。 谁都不要来我跟前晃!谢茂拿了条浴巾垫在颈后,忍不住骂道,自作孽!坑死爹! 三只虫子只好垂头丧气地蹲在浴室门口,等着隔空和谢茂说话。 竖偶像顶礼膜拜是谁的主意?有多少年了?把你们讲述给信徒的文本给我弄一本来,我要看。 泡在忘川水里的谢茂算是安稳了许多,他还是得轻轻摸着自己指根的戒指,提醒自己,这股戾气不是属于自己的,是信徒生造偶像的邪性,必须将之戒除。 延嗣清平去取《救世圣经》。 备受打击的郄谷兰没说话。 翮弥十三瓮声瓮气地回答:是我们大家的主意。自从夫人离开之后,大家就开始筹划了。 为什么?谢茂问。 延嗣清平已经从供奉经书的地方取来经文,亲自送进浴室:经中所记载的一切都是事实,我们并没有编造神迹故事,哄骗信民。那日宇宙崩裂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比你清楚,无须你来重复教导。谢茂低头看手里的经书。 《救世圣经》四个字,是以人族文字所写,旁边一行虫族文字略小,附骥其后。 整本书装帧极其精巧优美,奢华程度与酒柜背后那纵贯一栋楼的大神龛一般无二,封皮是纯金的板子,镶着宝石纹样,将书翻开之后,内页是虫族内翼那一层最珍贵细致的覆膜所鞣制,金线绣出人族文字,银线绣出虫族文字。 满目金银捧在手里,谢茂却能嗅见鲜血的味道。 他用手指轻轻抚摩着经书的内页,说:刀翼内膜? 不等延嗣清平解释,他已继续说道:古时致祭,杀人牲以献血食。华夏人开始祖先崇拜之后,就不兴杀人了。只有一些极其野蛮落后邪恶的宗教,才会屠宰人牲。他们所供奉的神,不是正神,是邪神。剥下年轻纯洁的少女皮肤,制成法器,取出年轻少女的心脏,献祭在神龛上 他修长的指尖还带着凉沁沁的忘川水,在经文内页上一寸寸抚过:这一本经书,你杀了几只虫子? 虫子的刀翼可以重生,刀翼内最珍贵的那一寸内膜,是不会重生的。 每只成年的虫子展开战斗形态,所有的刀翼内膜加在一起,也仅有不到三个平方厘米。 延嗣清平连忙说:主人,这都是信徒所献,并没有杀死信徒,休养几天就好了。 谢茂将手放在经书上。这些内膜都是死的,换句话说,曾经拥有它们的虫子早已不存在了。 眼见谢茂要发作,延嗣清平迅速找到话中的漏洞,解释说:这本经书是三百五十年前所制成,献出内膜的信徒到今天都已作古,可当初制作经书时绝对没有杀死一只虫子 为什么要用刀翼内膜制作经书?谢茂没有质疑延嗣清平。 魂契所在,延嗣清平不会对他撒谎。可是,哪一种正常人会用身体的一部分去制作经书?供奉金石琉璃也罢了,供奉肉身算什么邪教作派?华夏的正统修士从来不搞自残供奉的玩意儿,你有本事杀几个恶鬼凶灵下去给祖师爷玩啊,砍自己算什么鬼? 难怪那位准祀神浑身戾气,满脑子都是把信徒砍光光的癫狂。 被这群狂信徒如此鲜血淋漓填喂出来的祀神,不邪性才见鬼了。 延嗣清平迟疑了片刻。 蹲在浴室门外的郄谷兰说:伊摩图门查了蓝星旧史,他发现在很多年前,蓝星人类宗教繁盛的时候,喜欢用最虔诚的信徒来制作经书和法器,据说这样的法器最珍贵,最圣洁 谢茂的目光在经书上的金线上囫囵扫过。 所谓《救世圣经》,讲述的就是谢茂在宇宙毁灭之时,拯救蓝星的旧事。 那对谢茂而言,也不算过去了很久。可是,对处在时间流速增快的这颗未来蓝星而言,灭世之灾与救世神迹已经过去了八百年。除了这三只永生不死的虫子,其他所有亲历者都已经作古,目前生活在蓝星上的所有虫族和人族,都需要通过至高无上的《救世圣经》来了解当初的一切。 当邪恶之神降临时,信主一只手撑住了天空,将蓝星带离了即将崩塌的宇宙。 从那以后,蓝星不再有太阳,不再有月亮,不再有星空。 蓝星进入了新世界。 救世主离开了蓝星,留下他最忠实的仆人与卫队。 谢茂一页一页地翻着。 他留在蓝星的傀儡,当然不仅止延嗣清平、翮弥十三和郄谷兰三具。 然而,其他的虫子,包括伊摩图门等等在内,他们都选择了永远沉睡。 所谓永远沉睡,就是兵解。 身为傀儡,没有外力侵害,他们永远都不会死。可是,失去主人的日子太寂寞了,傀儡们等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几百年过去了,等待仿佛永无止境。等不下去的傀儡,都选择了自裁。 目前的蓝星,是很彻底的神权统治。 傀儡们成为救世主留下的神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统治着蓝星上所有的军队和信民。 延嗣清平任职第一教宗,守护神庙。翮弥十三御极天下,负责天下民生。郄谷兰则成为神的地上行走,带着裁判军队在蓝星上四处巡逻,诛杀所有不信者。 他们三只虫子用八百年的时间,给整颗蓝星的人类和虫族洗脑,让所有信民供奉的神,就是谢茂。 他们记忆中的谢茂。 最开始是包含伊摩图门、天一缯等虫子在内的所有傀儡,一起回忆阐述自己与神同行的日子,将谢茂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载下来,奉为纶音。 每个人对谢茂的感观都是不同的。不过,大部分虫子都有志一同地认为,谢茂脾气不算好。 准确地说,也不能算是脾气不好,毕竟谢茂真正生气的样子,好像大家也都没看见?但是,谢茂杀虫子从来都不手软,到了后期,他杀人类,杀人类修士,也从来不手软。 《救世圣经》中记载的救世主谢茂,就是一个毫无征兆不爽就砍的性子。 比如说,目前的皇帝陛下翮弥十三,在初遇信主的时候,因为不太恭敬,就被信主削去了双翼,差一点点打死信主慈悲,最终留下了皇帝陛下的虫命,并挑选他为神使,准许他留在身边侍奉。 等到其他的傀儡一具具自裁之后,只剩下这三只虫子,对谢茂的印象就更跑偏了。 翮弥十三想起B战区吱哇乱掉的悬浮车和碎成渣渣的玻璃。 延嗣清平想起在太空中漂浮的残肢寒尸。 郄谷兰更惨,他第一次遇见谢茂时,就是谢茂偷袭空天堡垒,狂杀无数虫卫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们自己对谢茂的理解就是完全跑偏的,经过传说演绎,再灌输给被洗脑的信民们,信民们再自己开个脑洞,幻想一下已经离开了蓝星的狂暴救世主那位被信民催生出来的准祀神,完全不能好了。 谢茂将厚厚的《救世圣经》全部翻了一遍,说:必须改革! 捣毁信仰是不可能的。如今那坨准祀神已经和谢茂融合,合二为一,直接捣毁信仰对谢茂损伤极大。他还指着用这些信仰对付君上呢。当然,前提是,这些邪性的玩意儿,全部都得砍干净。 要不,天天逮谁想砍谁,这日子还怎么过?总不能随身带浴缸,干啥都泡在忘川水里吧? 第596章 两界共主(110) 仅仅通过行政命令和政策宣讲, 就想改变数百年来信民心目中信主形象, 基本上很难实现。 狂信者是世上最无法沟通的存在, 他们通常有着极其偏执的信念与无法摧毁的理论根基,你非要告诉他,他们从前认为很残暴的救世神是理解错误,真正的神脾气挺好巴拉巴拉哪怕你是神权的化身,救世神的地上行走, 狂信者照样能把你视为异端, 呼朋唤友啸聚成群, 准备暴力正本清源。 所以, 直接修改经典的这部分工作被放在最后。 最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执行的,是销毁虫膜人骨法器等末节工作。 神权统治下的世界,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延嗣清平签发教宗令,翮弥十三颁发诏书,双管齐下, 全球范围内收缴血腥法器, 统一销毁。 统治下的人类和虫族都很困惑,不过,出于对教宗和陛下的信任,没有谁对此公开提出异议。大部分信民都将自家深藏的一些珍贵法器交到了常去的神庙和教堂。当然,碍于血腥法器通常比普通质地的法器更具有价值, 悄默默把此类法器深藏在家中, 小心翼翼不肯上交的信民也不在少数。 延嗣清平与翮弥十三, 一只虫子负责神权, 一只虫子负责治世。 郄谷兰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名义上称之为教门裁判,实际上就是天下巡查,负责清除一切不信者。 何谓不信者? 家无《救世圣经》者;不独《救世圣经》者;不颂信主真名者;亵渎圣信者还有,裁判者说你是不信者,你就是不信者。必须被烧死! 每天都有底下虫不停地上报,告诉郄谷兰,某地某家某人(虫)私藏血腥法器,请求命令。 藏得紧的,不用去抄家。藏得不够紧的,如,喜欢偷摸找人炫耀的,随手放在堂上肆意使用、任人观赏的,即刻登门收缴法器。抗法不从者,刑拘三个月,暴力抗法者,杀无赦。 郄谷兰所下达的内部命令,前半部分是谢茂的意思,后面对抗法者的处置则是巡查惯例。 使人闻风丧胆的裁判所黑披风登门强行收缴血腥法器,敢抗法不从者基本没有,暴力抗法者更是一例皆无。随着裁判所强势插手,许多偷偷藏着血腥法器的信民都自动去神庙上交,胆子极大的部分信民,也把血腥法器深藏在密室或夹墙之中,绝不敢再拿出来被任何人窥见。 当曾经的炫耀变成了不可见人的把柄,纵然没有全部收缴销毁,也不会再有人大张旗鼓制作了。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月。 谢茂挪了个地方住。 B战区的指挥所旧楼给他的回忆实在太糟糕了,蹲在那里就有一种压抑到想拆屋的晦气。 距离指挥所三十公里外,有一片临水的庄园,谢茂挑了风水合适的屋子住下,忘川水直接灌进了室外的池子里。虫子不来时,他就在旁边躺着晒晒太阳,虫子来了,他就去池子里泡着。 有无缝穿越的BUG级操作在,谢茂倒是不在乎在随身空间里消耗了多少日子。 不过,离开衣飞石太久了,终究还是会想念。 这些日子,谢茂除了盯着三只虫子搞去邪教化的工作,就是和融合的准祀神谢茂打架。 他纵然没有圣人时的记忆,神魂依然是圣人级别。想要收拾还未完全成神的准祀神并不困难。 难处在于,这准祀神也是个谢茂,融合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杀敌一千,自损一千。毕竟,任何人想要对付自己,都会比砍死敌人更困难些。 谢茂每天都很狠狠地剁掉准祀神的邪性,将它收集到的信仰用于砌墙。 蓝星上的信民依然在膜拜,谢茂常常能听见信民的祈祷声,吵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狂信徒对神的依赖简直超乎人类能够理解的范围,求健康求平安求心安的不稀罕了,谢茂甚至会在祈祷中听到:信主在上,求您让我今天自慰时更爽一点的荒唐字句。 倘若不是手里的砖一天比一天多,谢茂很想撂挑子不干了。 主人,一切都安排好了。翮弥十三前来汇报。 他一向都称呼谢茂为夫人。往日谢茂脾气好,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谢茂总不能跟一只虫子傀儡认真。如今谢茂脾气爆,他还和从前一样大咧咧地喊夫人,差点没被谢茂打爆。 现在几只虫子都小心翼翼地守着谢茂,生怕他一戳就爆。 谢茂埋首砌墙大业之中,奈何砖有限而墙无限,那滋味就像独自一人修万里长城似的。 他原本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起身,解去浴袍,泡进池子里的忘川水中。 翮弥十三目光微微下斜,尽量作出恭顺状,眼角的余光就在谢茂折在池水中的修长小腿上打转,夫人的脚真好看。想给夫人生蛋。一定能孵出很英俊可爱的小虫崽儿 谢茂和三只虫子准备上演神迹。 《救世圣经》在蓝星已经流传了数百年之久,人手一本,倒背如流,你说改就想改? 如今蓝星在神权统治之下,谢茂想要教内改革还算方便。至少,三只虫子都不会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可如果擅自推动经文改注,闹不好就会形成教内分裂。谢茂可不想一个个去做傀儡,最重要的是,能做成傀儡的只有虫子,那部分不肯改革的人类狂信徒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杀掉。 所以,他决定施展一次神迹。 你认为有预演的必要吗?谢茂问。 都听夫主人吩咐。翮弥十三从沉溺中醒来,补充说明,我们有风险保障方案。 谢茂也认为没有提前预演的必要。 倒不是信任虫子们的风险保障,他自己就是风险保障。 他可以无缝穿越,就算第一次失败了,完全可以穿越到合适的时间,重来一次。 掐指挑了个日子,谢茂说:行了,时间定在四天后。不用来接我,到点儿我自己过去。 翮弥十三知道谢茂不喜欢见他们。 根据计划,一旦神迹展露之后,谢茂就要离开了。 分别了几百年,刚刚回来两个月,见面的机会只有六次,又要离开。翮弥十三觉得很痛苦。 能不能翮弥十三走到池子边上,给我一个蛋? 想睡我的人一直都很多。谢茂对此并不惊讶,生物总是向往更优秀的基因,这是镌刻在本能中的欲望,我从来不为此怪罪任何人只要对方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侵犯举动。 翮弥十三听得懂这是拒绝,他在池子边蹲下来,说:我是虫子。我的虫崽儿不会侵占你的财产,也不会央求你的庇护和福荫,我现在是整个蓝星的皇帝,我们的虫崽儿可以继承统治这颗星球 他一边说着,垂下的衣摆滑落在池水中,一点点往上濡湿。 他半条腿都要跨下水池了。 人和虫是不能交配的。谢茂说。 翮弥十三眨眨眼,什么意思?人和虫子是天作之合啊! 就算你是人。谢茂的眼神很露骨,那是一种毋庸置疑你本来就只虫子不要妄想了算了我开导开导你的安慰版,我已经有理想型了,你和他差得很远。而且,就算你和他长得很像,我已经有他了,为什么要一个山寨版? 翮弥十三想了想,说:除了理想,也可以有现实。 他既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现实。谢茂最近把准祀神砍得很勤快,砖砌了不少,脾气也就渐渐地好了,连跑忘川水的频率都降低了许多。所以,他现在能按捺住性子说话。 我爱吃禾花,也爱吃卵清。您一顿饭也要吃好几道菜。翮弥十三努力地沟通。 谢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爆发:我他吗不想日你还要给你道理?滚! 翮弥十三历来识时务,眼见谢茂发飙,他瞬间将半趴在池里的小腿抽了出来,转身施礼就逃之夭夭仅剩的三只虫子傀儡中,就他在谢茂手里吃的亏最大,生生被削去一双刀翼。 离开谢茂居住的庄园之后,翮弥十三轻轻用手抚摸自己的脊背。 刀翼早就长出来了。 然而,曾经被齐根削断的瘢痕,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我得不到夫人的蛋。只有这两片瘢痕么?他要带走清平,唯独带走清平。为什么不是我? 陛下。 虫族侍卫上前,簇拥着翮弥十三上了御座。 翮弥十三回头看着早已空了的池子一眼,谢茂已经进屋去了。 他双眸微黯:起驾吧。 ※ 整个蓝星总共三十二个大教区,全都收到了教宗的命令,要求各地大神庙,带上辖下所有教区的主要教职人员和善信代表,在九月之前,赶到救世神庙聆听神谕。 从来没有任何人听说过神谕的存在。 谢茂离开之后,剩下的傀儡们也从未假借谢茂的名义,对统治下的百姓传达过任何神谕。算算时间,神已经离开了数百年,现在能从哪里冒出来神谕? 所有教职人员都很懵逼。 不过,既然是教宗下的命令,有机会去总部拜见进修也是好事,还是公款旅游,何乐而不为?于是就从自己家人里,挑选了几个善信,拖家带口美滋滋地进京开会。 这群基层教职代表抵达总教之后,被安排在大神庙附近的酒店住下,偶尔去瞻仰圣迹,膜拜怀古。 临近大朝拜之前,他们还收到了总教的命令,提前三次去救世神庙站班彩排找到自己的位置,检查自己的出席服装,过一遍膜拜流程,总而言之,大朝拜当天,绝对不能出错。 刚开始兴致勃勃,第二次勉强无聊,第三次就兴致寥寥了。 等到真正大朝拜的时候,大部分参加朝拜的教职人员和信民代表都有点木然。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就算心里怀揣着对信主的崇拜,全副武装多搞几次体力上也有点跟不上。虫子们身强体健还算整齐镇静,人类教职和信徒全都有点蔫儿。 唱过了几遍颂圣歌,总教的几位大神官都穿着圣洁的紫袍步入神的殿堂,在教宗出现的瞬间,广场与神殿中都有了不同程度地喧哗那可是教宗大人。 延嗣清平穿着金绣滚边的白色圣袍,头戴一尺高的黄金凤凰发冠,宽阔的袖子在风中飞舞。 他带领所有信徒,在神像之前,膜拜祝祷。 所有信徒都随之虔诚地念着颂圣诗,祷声朗朗,宛如风过秋林。 因为前来大朝拜的人数太过繁多,在场所有信徒,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排队入场,在神庙教职人员的引导下就位。为了减少走动,所有人都不饮不食,尽量少去厕所,饶是如此,厕所门口还是排起了长队,干脆有神庙工作人员发放纸尿裤,就地解决 几乎大部分信徒都看不见在主礼拜场的总教神官与教宗大人,只能观看悬挂在空中的现场投影。 捱到此时此刻,教宗带着所有人一起颂圣,人类信徒全都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一遍又一遍的颂圣诗,仿佛永无止尽。 又累又饿的信徒们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前三次彩排,到现在就差不多该组织散场了。须知道这么多人的散场也是一件非常需要维持秩序的工作,不好好组织,照样会发生踩踏事故。 今天正式大朝拜,居然一直不肯放人。 教宗大人稳稳当当地跪在神像前,心静如水地一首接一首念颂圣诗,可能想把所有存世的颂圣诗都念一遍?整整八百年啊!总共创作了多少颂圣诗?没有几万也有大几千,那得念到何年何月去? 颂圣开始之后,想离队去找厕所都被严厉禁止,换纸尿裤?想都别想! 整个神庙广场看上去光鲜体面,信徒们都穿着纯洁的法袍,虔诚地跪在地面上,恭敬地念着颂圣诗,四处都有香炉焚烧着袅袅香气,然而,现场的味儿啊,简直不提了。 就在群众昏昏之时,风中突然传来悠扬的乐声。 所有信徒都很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在神殿之上,天之东隅,出现了数百道人影。 这群人全都衣袖飘飘,发髻高耸,可谓奇服旷世。每人手里都带着一件乐器,鼓瑟吹笙,扬笛抚琴,钟鸣鼓震,合奏一支大曲,仙乐飘飘,洒遍方圆数十里。 效果比宗教悬挂在空中的投影还真实震撼!瞬间就把所有信徒的瞌睡震醒了。 天上一道金光垂下。 信徒们的目光随着金光往下落,大部分信徒都看不见场内,聪明的信徒就循着方位扫向空中悬挂的投影,果然,下一秒,一直在阳光下沉默不语的威严神像,突然之间变得生动起来。 不可思议的妙觉,无法形容的神奇。 神像仿佛在刹那间具有了生命,变得真实而具体。 紧接着,所有信徒都在心中听见了一个极其亲近的声音,对他们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声音不是从鼓膜中传来的,而是从心尖响起,震慑心灵。 教宗大人激动地高呼:信主降临!信主救世,救世真神! 信众们仿佛被点醒,跟着高呼:信主救世,救世真神。真神唯 轰隆一声。 晴空霹雳。 天上一道惊雷,直挺挺地砸在教宗大人的头上! 信众全部惊呆了。啥,啥情况?! 天地间响起一声叹息。 所有听见这声叹息的信众都感同身受,泪盈于睫,随时都要委屈得哭出来。那是不被理解的苦楚啊!善行被恶念所覆盖,爱悯被恶待。这就是神的情绪吗?神为什么那么难过啊! 最终,神也没有说太多,只留下最后八个字。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啊 天哪! 糟、糟 惊呼声在信徒群中此起彼伏。 在参加大朝拜的信徒中,有不少极其虔诚者,他们随身携带着《救世圣经》,随时抚经祷祝。现在,在场所有携带的《救世圣经》,都在瞬间化为齑粉,片字不存。 ※ 延嗣清平的虫尸被安葬在旧雪之巅。 那里也是其他所有傀儡兵解之后的藏尸处,有专门的卫队守护,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是谢茂和延嗣清平早就商量好的局。想要销毁一本流传了八百年的经典,用普通手段基本不可能实现。神迹必须现世,也必须有替罪羊来承担过往的错处。 延嗣清平既然是神殿教宗,由他来当这只替罪羊最完美不过。 目前在信徒中流传的真相,就是在大朝拜时,救世神归来,劈死了教宗,销毁了伪经。 神既然留下了【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的神谕,神庙很大概率不会再注经了。 谢茂用自带的材料给延嗣清平做了一具新的身体,延嗣清平以为自己会变成真正的傀儡,穿上皮囊之后,发现自己和从前并没有丝毫不同。这让他非常惊讶。 谢茂并没有对他解释。 他没有去看埋葬延嗣清平虫尸的那口地穴,而是站在延嗣霆的藏尸地之前。 延嗣霆是个英雄。 他不是谢茂的英雄,但是,他是虫族的英雄。 我们都误解了他。谢茂说。 延嗣清平微微垂下眼睑。他对雄父的感情很复杂,有来自于天性的臣服,也有不得不依从的些微逆反,更多的是,也是误解之后的愧悔。 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谢茂轻轻叹息。 延嗣霆牺牲的时候,宇宙并没有面临毁灭的危险,谢茂也不会干涉他灵魂的去处。 他是很正统的修士。凡俗之事,凡俗了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倘或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哪怕这人在世间杀人千万,谢茂也不会干涉他的轮回。这是轮回之道。 所以,延嗣霆死去,魂飞渺渺,去了何处轮回,谢茂并不知道。 但是,不管他去哪里投胎,魂魄去了何处,世界毁灭之时,他都会随之魂飞魄散。 那个时候,他们所面临的,是灭世大劫。 谢茂在仓促之中穿越回新古时代,顺手把整个蓝星揣进了随身空间,那并不是谢茂的主观故意他只是心中疯狂地想,我如何才能救下这些人和虫子?我能不能带走他们? 一直到他穿越回新古时代,他才惊讶地发现,他把那颗六年前后的蓝星带回来了。 然而,时间轴上,那个曾经的世界,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谢茂曾试着穿越回去,只能回到世界毁灭的前一瞬间,且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他不知道时间轴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或许,面对灭世之劫,时间轴也力所不逮? 等谢茂决定在现实中建立修真大学做出改变之后的时间线上,再没有了虫族的存在。他记忆中原本虚假的世界和未来的时间线发生了融合。 更加让谢茂觉得遗憾的是,如延嗣霆这样的虫子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了。 可是,延嗣清平这群虫子,被他收入了随身空间,也被打上了奴隶的标记,永生永世无法摆脱。 这颗星球上死去的人和虫子,都无法自由地轮回。 他们全都被困在这颗蓝星上。 出来吧。谢茂道。 除了延嗣霆,旧雪之巅上数十具被埋葬在深穴中的傀儡,都恍恍惚惚地飘出一缕虫魂。 翮弥十三与郄谷兰都看不见。 延嗣清平面露惊讶之色:你们 伊摩图门低头整理自己身上的军装,直到一丝不苟之后,才缓缓上前施礼:见过大人。 并不是所有傀儡都有资格被埋葬在旧雪之巅。唯有与谢茂并肩作战过、或近距离接触过谢茂的傀儡,才能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 这其中能坦然上前和谢茂施礼谈话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个。 跟我走吧。谢茂拿出摄灵图册。 他要送他们去轮回。虽说生生世世都被打上奴隶的烙印,从本性上对谢茂表示臣服,可是,只要谢茂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不会到处寻找谢茂。 不止这一群虫子傀儡,这八百年来所有生老病死的人魂、虫魂,都要被送去轮回。 这颗星球被谢茂带回随身空间,回到地球,自然共用地府的轮回池。 偏偏所有进入随身空间的灵魂都会被打上奴隶戳记,就等于是个只进不出的大型逼良为贱现场。 地府的鬼魂投胎到这颗蓝星,自动成为谢茂的奴隶,无法去轮回,星球上每天都有新生儿降世,留下大量魂魄缺口,地府轮回池继续投喂 如果不是信仰被偷窃的事情惊动了谢茂,谢茂压根儿都没想起这件事来。 目前谢茂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不许这个星球再有新生命降生,要么在本星球建立独有的轮回池。 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前者。 他不想生生世世拘役这群灵魂,他要送他们去轮回池,去更远的地方,永远遇不到他的地方。 伊摩图门犹豫片刻,说:抱歉,主人。我能留下吗? 他跪在谢茂跟前,因为违背了谢茂的命令,痛苦得几乎要流出血泪,然而,他的目光流连在延嗣霆的藏尸地穴上,坚持地说道:我想和雄主在一起 因为魂契的存在,他不得已服从谢茂,背叛了延嗣霆。 现在,延嗣霆已经死了,他在谢茂跟前痛苦地淌出代表涣散的魂血,也想留在延嗣霆的身边。 这让谢茂非常惊讶。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伊摩图门的灵魂进了他的随身空间,就被打上奴隶戳记,绝不可能拒绝他的任何命令。哪怕他要伊摩图门把自己的魂魄切成一片一条,伊摩图门也不可能拒绝。 你可以留下。谢茂即刻给出了宽赦。 倘若他不表示宽恕,伊摩图门就会因为忤逆命令,自动魂飞魄散。 这是不是代表着,奴隶戳记也不是那么地牢固,是有可能被剔除的? 谢茂深思片刻,不过,这想法也没什么意义。这事儿没法拿来做实验。一个弄不好,就不是永世为奴,而是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了。 你们还有想留下的吗?谢茂问。 天一缯率先摇头。 其余的虫魂们也纷纷摇头。 他们心中没有遗憾和愧悔,就算有,也不是每只虫子都能像伊摩图门那么刚,能够违背灵魂烙印。 谢茂将他们一一收入摄灵图册,走到伊摩图门身边,说:我抽出你的魂契,放你自由。他说的只是安慰伊摩图门的话。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告诉这群虫子,他们已经被打上了奴隶戳记,永世不除。 伊摩图门下意识地护住自己收藏魂契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魂契并不在虫魂上。 他黯然地说:如果我们早一点和雄主坦诚相待 延嗣清平提醒道:我们不可能和雄父坦诚相待。他所做的一切,不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伊摩图门为之语塞。 他是先觉者。不管为了什么,他都是虫族的英雄。谢茂盖棺定论。 伊摩图门想了想,说:您才是虫族的英雄。 谢茂不置可否。 他心里翻翻覆覆只有一句话,【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在常老祖的眼里,人族,或是虫族,都不过是刍狗而已。 他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常老祖可以将人族与虫族一起奴役。 所以,他将人族和虫族一起拯救。 可惜,结局两败俱伤。 第597章 两界共主(111) 当初谢茂在海底烟水世界开后门, 把那群被海族强掳的灵魂送到地府插队投胎,就引起了福慧粮司的强烈不满, 背后嘀咕得衣飞石连连倒霉好几日。如今福慧粮司哥几个都在顶呱呱养老吃瓜, 衣飞石也恢复了阴天子的记忆, 再插个队什么的,想来是不成问题谢茂依然不能一口气送太多魂魄去轮回。 从随身空间出来的灵魂都打着奴隶戳记,虽说诸天诸世界无边广阔,可同时轮回的魂魄数量多了,难免就会增加两个魂魄转世后相见的概率。这种镌刻在灵魂上的戳记是无法清除的,两个奴魂分散各处,谁都见不到谢茂, 就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然而, 若是他们彼此相见, 就会产生联系。 在见不到谢茂的情况下, 这种联系依然会促使他们觉得对方亲切,忍不住靠近, 相守纠缠。 谢茂并不乐见如此。这批灵魂已经在随身空间已经被困住几百年了, 也不在乎多待几年。谢茂准备安排他们分批轮回, 隔得越远越好。 他调慢了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 轮回池拨向未来那颗蓝星投胎的灵魂也会大幅减少。 还得找小衣。谢茂合上摄灵图册,只把延嗣清平带回了现实世界。 影视城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套房装潢也算奢华了, 和未来虫族顶级家族惯用的铺陈依然不能相比。 哪晓得延嗣清平看着簇新的酒店套房满眼惊艳, 这可都是古董啊!古色古香的装饰, 纯天然的古朴材质主人住的地方,自然是有格调的。延嗣清平动作都小心了许多,他是虫族,力气远比人类更大,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古代专供人类使用的脆弱材料。 谢茂拨通了衣飞石的视频信号,侧头看时间,十点零一分。 距离他挂断衣飞石的前一个通讯视频,也不到二十分钟。他想,这时候小衣在干什么呢?往日都在陪我聊天,今日我不在,他是自己看看肥皂剧,还是早点睡了 嗯?谢茂有些奇怪地拉开窗帘。 这间酒店是配套新落成的山涧影视城建成,本身也没有开业多长时间,配置很跟得上时代。 套房卧室有个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配着智能电动窗帘。窗户外面就是三十二层楼高的宽敞视野,换句话说,窗户外面怎么都不可能有动静。 可是,谢茂好像真的感觉到外边有动静。 隔了好一会儿,衣飞石才接了视频,一张大脸几乎把摄像头填满了:先生,我刚才 在我窗外?谢茂道。 衣飞石沉默片刻,手机缓缓往后推,被脸填满的摄像头终于拍到了他身后的画面。 衣飞石所在的地方,是酒店楼下的露天咖啡厅。这时候处于非营业状态,只开着角落里几盏小灯。衣飞石蹲在咖啡厅的玻璃天花板上,模样有点尴尬倒霉。 谢茂憋不住就想笑,到底还是板着脸,故意严肃:上来吧。 衣飞石答应一句,原路返回。 他从楼下咖啡厅的玻璃天花板上,轻而易举地爬到人家大楼幕墙上,没多会儿就爬上了三十二层。问题是,目前的高楼防坠落,窗户都是半开。 谢茂在窗边接衣飞石,两人就隔着半开的窗户,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短路。 你是不是傻?谢茂问。 我走电梯上来。衣飞石深觉自己智商又降了。 谢茂见他撇下眼角的小模样,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了,将手伸出窗外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去接你。 衣飞石嗯了一声,又往楼下折腾。 谢茂也没有即刻下楼,先打开箱子,找了一件自己的外套,走到门前,这才吩咐延嗣清平:你如今还没有身份,不要随便见人。 延嗣清平明白这个道理,在未来时代,虫族的身份系统更严格,到处都有芯片控制。 他很老实地点头,乖乖守在门口。 谢茂一手抱着大衣,匆匆赶了两步去摁了电梯,沉稳持重的背影中都能显出两分雀跃。 挑高的酒店大堂里依然灯火通明,衣飞石站在很不起眼的阴影里,处于一个视角盲区。他如今知名度不低了,尤其是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大多数相关从业人员或是追星族,被认出的几率相当高,这时候他在谢朝的潜伏手段就立了大功,很容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谢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别说他站在阴影里,就算他变成个花盆茶几,谢茂都能一眼认出来。 你就算要出门,也穿一件外套。谢茂把大衣给衣飞石披上,摸摸他的手。 衣飞石的手依然干爽温热。说到底,人家一个拥有六千年修为的大修士,丢南极都能闲庭信步,穿几件衣服和实际温度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为了和普罗大众保持一致。 衣飞石穿好谢茂的外套:嗯,出门太急。这边风还挺大。 背后一个穿着短裤背心小外套的小妹妹围观了全程,满嘴狗粮无力吐槽。 哥哥们,现在是几月啊,你们搞清楚了没有?大家都在放暑假啊! 不过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啊?她拿出手机想要拍照,谢茂和衣飞石已经进了电梯,惊鸿一瞥,实在看不清楚面目,也来不及拍照了。 她果断地去查了最近在山涧影视城拍戏的剧组,确认《武侯传》刚刚开机,啪嗒啪嗒开始发微博。 @幸福de小鱼鱼:今天在山涧这边的酒店,看到疑似@谢谢导演和一个神秘男人手牵手上了电梯,关系超级亲密哦,@谢谢导演还给神秘男子披上一件大衣外套[憧憬][憧憬][憧憬]#电影武侯传# 很快就有谢茂的粉丝纷纷骂她妄想症: @谢导的小老婆:麻烦你看看今天是几月几号?山涧影城那边号称四季如春,晚上也有二十几度,你是有妄想症还是有妄想症? @谢谢不谢谢谢谢:某家猪精能不跳了吗?没凭没据尬黑?[舔屏] @妖孽哪里跑:麻烦上锤。 延嗣清平已经很自然地服侍衣飞石脱了外套,给衣飞石找来拖鞋。 衣飞石坐在沙发上,正在沏茶。 一人一虫都很明白自己和对方的身份,初次见面也没有任何冲突。 衣飞石多看了延嗣清平一眼,觉得这虫子长得太高了,不如朱雨银雷那么隽秀。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延嗣清平则明明确确地感觉到了来自衣飞石的威压那不是衣飞石故意镇压他,而是虫族与生俱来趋吉避害的本能。一个拥有六千年修为的人类修士,抬手就能把他捏成齑粉。如何敢不忌惮? 谢茂有点心虚。 他才和衣飞石说了身边没有虫子,衣飞石跑来捉奸,屋里果然有只虫子! 出了些意外。 谢茂不肯说自己砌墙对付君上的事,腆着脸坐在衣飞石身边,搂住衣飞石肩膀,和衣飞石絮絮地说随身空间里那颗蓝星生出的准祀神,又说自己在随身空间里待了两个月,如何修正信仰云云。 衣飞石被他手上的戒指硌住,不免多看了一眼。 谢茂连忙把戒指脱下来,说:那时候脾气不太好 衣飞石突然间想起,有一段时间,君上脾气最暴躁的时候,手上也突然多了一枚戒指。 没有人知道那枚戒指的来历,一夕之间就出现了,戴在君上左手的中指上,每到君上情绪极其激动时,他就会用右手不断地旋转指间的戒指,偶尔能把脾气压下来,压不下来时就会有神仙陨落。 你看。谢茂突然将手摊开。 手心里放着一枚戒指,被炼制成铂金色的戒圈,镶着几块细碎的能量石。 那是谢茂和衣飞石订婚时所戴的戒指,属于谢茂的那一枚。 当初两枚订婚戒指都是谢茂所炼,特殊材质的戒圈,伪作铂金色,能量石淬炼成钻石模样。谢茂的戒指比较低调,当初给衣飞石的订婚戒指有着硕大一颗能量原石,招摇得衣飞石脸都发青。 然而,属于谢茂的订婚戒指一直被他深藏着,衣飞石的那枚戒指却在赌气中被谢茂毁了。 他抠掉了戒指上的能量石,把戒圈抛进了肥水中。 谢茂离开之后,衣飞石又从肥水中把戒圈捡了出来,清洗干净,一直收在珍惜处。 二人重归于好这么长时间了,衣飞石始终不敢提订婚戒指的事情。 从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黑历史,两人皆有心虚之处。不止是订婚戒指。二人明明约定好了,一旦减肥成功就要举行结婚仪式,现在衣飞石早就和肥字不沾边,谢茂不提结婚,衣飞石想都不敢想。 我以后戴这个戒指。谢茂把订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他并不知道衣飞石去捞了被丢弃的那枚订婚戒指,在他的印象中,那枚戒指已经被毁了,不存在了。都是斩前尘时发生的赌气事,他也不想多谈。 谢茂把刚刚摘下来的静心戒指戴在衣飞石手上,用哄孩子的口吻问:你戴这个好不好? 好。衣飞石戴上戒指,戒圈自动锁紧,温顺地贴在他指根处。 谢茂搁在外边的电话突然响了,延嗣清平不大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衣飞石起身去取了电话。 段女士。衣飞石将电话递来。 谢茂不紧不慢地将电话接起:怎么了? 【微博上有路人爆料,说看见你和神秘男子一起进了酒店,你还很亲密地给神秘男子披上大衣外套】段筱最近心很累,自从衣飞石不吭一声放了《落英》的安利影评之后,她对微博这块就盯得很紧,专门安排了一个员工24小时值班,与后援会无缝对接。 遇到什么紧急消息,永远是粉丝最先发现,私信联络后援会皮下,再通知团队。 谢茂正在运作《我不认输》的奖项,各方面负面新闻必须控制,段筱身为经纪人,反应必须快。 今天影城这边最高气温有三十度,晚上也有二十三、四。谢茂说。 段筱愣了愣。对哦,这个温度,披大衣外套?捂痱子呢? 没拍到照片。谢茂对这方面一向敏感,他不喜欢让人拍到的照片,拍到了也会神秘消失。 【嗯,好的。打扰了。晚安。】 段筱还能怎么说? 不许老板和老板见面?人家正经未婚夫夫。 同时负责谢茂和石信臣的经济工作,感觉就像抱着两个炸药包,杀伤力太惊人了。 第598章 两界共主(112) 理论上来说, 诸天诸世界的所有魂魄,都可以前往鬼府轮回。 只是和许多民间话本传说中鬼差会四处拘魂不同,轮回池更像是一个福利装置, 你想投胎, 去地府递交申请,条件符合下轮回池就准许你使用,倘若你自动放弃这份福利,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势力干涉、强迫你去轮回。 轮回的去处有范围和标准,比如烟水世界那样不人不怪的地方, 地府就不会有魂魄去投生轮回。 被谢茂收进随身空间的蓝星是标准的元世界, 投胎权重比所有小世界都高几个等级,地府自然是刷刷地安排灵魂到随身空间的蓝星去轮回。 已经被打上奴隶戳记的灵魂们无法逆转, 谢茂只能安排分批去往不同的世界轮回。 最重要的是,现在必须把轮回池前往随身空间蓝星投胎的通道彻底关闭。 谢茂关不上这道轮回大门,必须找专业人士衣飞石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衣飞石沉默片刻,说:嗯, 我这就下去一趟。 你连生死册都翻不开。谢茂即刻拉住他。本以为衣飞石是阴天子,或许有什么讨巧的方法就给解决了, 哪晓得居然要衣飞石亲自下地府, 他当然不乐意, 我与你商量对策,能做就做, 不能做另外想办法。有难处不与我说, 强撑着要下去, 和我就生分至此? 我也有信仰支撑着,神魂恢复了不少,下去一趟也不至于衣飞石一句话越说越虚弱。 他如今下地府是要冒险的。 那地界原本就是个大型黑社会操练场,群雄割据,强者林立。当初衣飞石功德至大、修为奇高,镇压九幽不在话下。如今修为被封印,神魂虚弱无比,这就像是天子失了封地与兵权,仅有名分而已。 只是,谢茂吩咐了让他办事,他就必须把事情办好。琢摸着快去快回,毕竟轮回池前还有一道鬼门挡着,悄悄地下界,办完就跑,应该也不会那么倒霉,随随便便就遇见大鬼王吧? 谢茂拿眼睛瞥他:当面就撒谎,你再瞎扯一个试试? 衣飞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穿着拖鞋就出来了,难免沾着些灰尘。 我去洗澡。衣飞石掉头就跑。 谢茂也不生气。 衣飞石这劲劲儿的,有点谢朝小衣的脾性了,到不完全是那个只喜欢君上的可恶大衣。 就像他明明不许衣飞石来拍摄点,衣飞石挂了电话就蹲他窗户外边,完全不听他的吩咐,他居然也不怎么生气,心里还有点美滋滋地:你就这么离不开我?不许你来,你偏要来。真是个老粘人精。 浴室里响起水声,谢茂跟进浴室,靠在门边,问:你怎么过来的?飞机也没这么快。 开了阴路。衣飞石说。 神魂虚弱是一回事,容苏苏那六千年修为也不是白给的,许多法术衣飞石用起来都不费吹灰之力。 他从京市家中过来就没怎么花费时间。耽搁了好几分钟,主要是挂断视频之后,坐在家里犹豫思考了片刻。毕竟视频里谢茂很坚定地不许他来,他若要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交代?他也只打算偷偷地看一眼,反正他修为高,谢茂修为低,被发现的概率很小。 哪晓得谢茂突然给他发视频邀请,他手机没调静音状态,顿时就被谢茂听见了窗外的动静! 现在折腾了这么久,谢茂终于有了功夫,要为他的不速而至兴师问罪了。 衣飞石知道,谢茂脾气再坏,也不至于在他洗澡的时候喷他。可他原本只是想避开下鬼府的问题,和他不听吩咐悄悄赶来,二者性质完全不同。这就类似于公司老板吩咐员工,前者等同于,老板说,不许加班,员工说,不,我偏要加班。后者则等同于,老板说,不许早退,员工说,不,我就要早退! 被问了来时方式,衣飞石就有些慌,他其实没想好对策,因为他真的没觉得自己会被捉住。 这感觉真是见了鬼的熟悉。 衣飞石抹了一把在脸上的水,以前在谢朝就干过这种蠢事,几十年都学不乖! 衣飞石迅速冲了澡,裹着浴巾出来。谢茂还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先生衣飞石抱住谢茂,脸凑了上去,想索吻。 谢茂两个多月没见他了,哪里拒绝得了?接住他试探的轻吻,将人放在了洗手台上。 背后浴室大门缓缓翕动,惯性落锁。衣飞石原本只想亲昵片刻,接下来说话容易些。哪晓得谢茂根本不肯放人,衣飞石被摁在洗手台上就没能下来 延嗣清平默默守了一会儿,浴室里声音越来越激烈,他便悄然退到了外边的小客厅里。 他始终记得谢茂曾说过的那句话。 谢茂说,他是虫子。 我是虫子。 虫子,是没有资格的。 不过延嗣清平在小客厅里慢慢熟悉这个时代的一切,想起谢茂始终停留在衣飞石身上的目光,无处不给的专注力,二人相处时无须言辞的默契与张力,他觉得,就算我不是虫子,也不会有资格。 主人看着夫人的眼神,有那么那么多的欢喜和钟情。 擅自把别的人或虫子塞给他,主人都不会快乐的。 所以,为了主人每天都这么快乐,要保护好夫人。延嗣清平认真考虑了一下。夫人实力强大,应该也不需要我保护? 虫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延嗣清平在小客厅里转了好几圈,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里边卧房有了动静,没多久,披着浴袍的衣飞石出来,手里抱着行军被褥,轻声说:你的身份已经在做了,明天下午才能拿到。今天委屈你在客厅里对付一晚。 延嗣清平连忙上前听训,见衣飞石在沙发旁边扑行军被褥,这东西他是见过的,也曾替谢茂铺过数十次,自然不敢劳动夫人,接手铺置好。衣飞石告诉他热水壶的用法,又指点他不必拘束,去里面用洗手间:先生和我说过你,劳烦你以后多照顾先生。许多事也不必避忌。 换了从前的朱雨银雷,衣飞石私底下还要打赏银钱荷包,并不敢肆意得罪。 延嗣清平自然没有从小服侍谢茂的情分,衣飞石对他仍旧很客气没有侍人的日子真的很可怜。 衣飞石言辞客气,延嗣清平也是满脸带笑:能够随在主人身边,服侍主人、夫人是我的福气。我是虫族,生理指标和人类不同,耐饥耐渴琐事少,不会给主人、夫人添麻烦。 他拿出一枚随身携带的小铃铛,交给衣飞石,夫人有事吩咐,摇一摇铃铛,我就知道了。 也就这虫子会理直气壮地把衣飞石称呼为夫人,衣飞石收起那枚铃铛,说:你和别人一样,叫我石老师,或是石董就行了。 是,石老师。延嗣清平不会和夫人犟嘴。 衣飞石拿着铃铛回了卧室,谢茂已经上了床,正看着他嘴角含笑:夫人? 您明天有拍摄任务么?衣飞石在谢茂面前才会显出几丝餍足后的慵懒,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紧贴着谢茂赤裸的肌肤,舒服得想叹气。真的不想去拍什么戏,天天和先生在一起多好。 那自然是有的。谢茂顺手搂着他,摸着他的短发,除了你亲下地府,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在轮回池养了那么长时间的伤,也没有惊动别 神魂寄在轮回池养伤,和肉身亲下地府能一样吗?你和从前不同了。谢茂将他搂得更紧些,那次我伤了你肉身,你在地下养伤,神魂是完整的。后来神魂受伤,去地府时没有肉身,那里本是孤魂野鬼流连之地,也不会引人注意。现在你神魂这么虚弱,又不能离开肉身,拖着肉身下去,就是水星子掉进滚烫的油锅,顷刻就能炸起来 谢茂说的都是正理。 衣飞石想了片刻,说:先生还记得常燕飞带着的那只黑猫吗? 它?谢茂当然记得,许久没见着了。 若是它愿意陪我下去,我再带着白小青,可保无虞。衣飞石说。 谢茂不大愿意接受这个方案。他一直没有下阴的能力,修为所限,始终下不去,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从来就没弄明白过。现在衣飞石的神魂无比虚弱,黑猫什么来路不好说,白小青更是个到处杀人的疯婆子,他根本不信任这一黑一白。 衣飞石又在搓他的胸口,他低头咬住衣飞石的嘴唇,稍微用力:别捣乱! 哪晓得衣飞石被他咬得轻哼了一声,谢茂骨头都酥了几分。 两人谈话到一半,又忍不住短兵相接战了一回,衣飞石到底还是低头服输了。 趁着衣飞石去了浴室,谢茂抓到自己的手机,给铠铠发了条信息:【你主子要带常燕飞的黑猫和白小青下界,你觉得安全吗?】铠铠绝不会为了谢茂的利益坑害衣飞石。 铠铠那边秒回:【安全!】 【主子要下界吗?我也去!好久没去啦哇哈哈哈哈[鼓掌]】 谢茂觉得铠铠可能没搞清楚状况:【他要下界关闭一条轮回道。】 铠铠那边打了删,删了打,一直处于会话编辑的状态,最后干脆发了条语音过来:【不安全!不能去!君上您千万要拦住我主子!】 过了一会儿,铠铠直接接通了谢茂的视频,惊惶地说:【君上,我主子不在家啊!】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能感觉到衣飞石的方位,可是,他感觉不到谢茂的方位。 谢茂默默地把摄像头对准浴室。 衣飞石已经洗漱好了,穿着浴袍,正在镜前洁面。 铠铠:【】 第599章 两界共主(113) 铠铠自然知道闯了祸。 他正经主子是衣飞石, 最关心害怕的也是衣飞石, 现在不知情的时候背后捅了衣飞石一刀, 哪里敢和衣飞石说话?于是在视频里对谢茂拼命打躬作揖,十分后悔自己发了语音、开了视频,这下好了, 捅刀现场被主子抓了个正着,要被主子拆成零件了! 谢茂也只是笑一笑, 挂断了视频。 铠铠在别处爆料或许要担心下场,在他跟前掀了衣飞石的短处, 就很不必担心这一点。 衣飞石若为了泄密之事对铠铠大加责难, 又将谢茂置于何地?这是唆使铠铠欺君, 也是表态自己以后依然要欺君,所以才对铠铠狠狠告诫?所以, 无论如何,衣飞石都不会为此事训责铠铠, 私底下稍微提醒一句也罢了,绝不会大动干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因此, 谢茂拿了铠铠的诫词来堵衣飞石的嘴,那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 他不担心这会使铠铠遭殃。 不管衣飞石好说歹说怎么说, 只要衣飞石开口说没关系,可以下界, 谢茂就把铠铠发来的语音点一遍, 那少年惊吓得几乎失真的惊呼瞬间就洒满了整个房间。 如此往复纠缠了几遍, 衣飞石脸都青了, 又气又无奈:我真的不危 谢茂悠悠地戳了一下手机屏幕。 【不安全!不能去!君上您千万要拦住我主子!】 行吧。 衣飞石完败。 可谢茂拦着衣飞石不下鬼府,一直源源不断往随身空间的蓝星里轮回的魂魄怎么办呢? 就算谢茂能把那颗蓝星暂时拿出来,也只能在大世界里放置很短的时间。因为,此地球就是彼蓝星,尽管存在的时间线不同,可本质上还是同一颗星星,同一位置时空的同一个人都会被后来者吞噬,地球也是同一个道理。 衣飞石以圣人眼界断言:如今只有先生和我的小世界里才能存放得住。 那颗蓝星只能存放在另一个世界里,且还必须是能量无比强大、阴阳四时都齐全的完美世界才行。 谢茂的随身空间不必说了,魂魄轮回去了就变成谢茂的奴隶。 衣飞石的小世界倒没这么麻烦,可是,他如今神魂虚弱,生死册都翻不开,从小世界里进进出出弄点小玩意儿没关系,塞进去一颗星球?这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他要能把这颗星球塞进小世界里,还怕什么大鬼王?地府都能打个对穿了。 总是有办法的。谢茂咬死了不肯松口。 无意中轮回到随身空间的魂魄被打上奴隶戳记是无辜,衣飞石难道就不无辜吗?因为衣飞石是他谢茂的爱人,就活该不顾安危去涉险救人?就算衣飞石心甘情愿冒险,谢茂也绝不肯妥协。 我再想想。我已经把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调慢,这件事总能解决。 谢茂已经在心中圈了几个名字,打算明天就联络约谈。 为了关闭轮回道的事闲扯了大半个晚上,谢茂次日还有拍摄计划,下半夜才相拥着睡了。 谢茂历来是不理事就懒散,理事则从不懈怠的性子,拍《岳云传》的时候他还跟衣飞石置气,此时手边心理的事情虽多,衣飞石陪在他身边,他一颗心就无比安定,做什么事情都很耐得住性子。《武侯传》开机之后,谢茂也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苗头,次日准点起床去了拍摄现场。 衣飞石用了身份X改换身份面孔,用助理的身份跟着谢茂进场。 他这个小助理也是惯常出现的,在《晨夜》的拍摄期间就跟前跟后,连谢茂的粉丝们都认识他和昆仑。让谢茂很生气的是,他如今也有了一些CP粉,居然把他和昆仑拉郎配,什么谢导X帅保镖,衣飞石用身份X改扮的小助理因为颜值普通,被粉丝们实力拒绝。 幼稚的谢茂还开了个小号,天天刷谢导X石助,被谢导X保镖的粉丝骂邪教,他刷话题就被diss。 宣濛濛偶尔看见谢茂的CP大战,心想,呵呵,人家谢导就喜欢长得一般的。 她可是亲眼见过谢茂和小助理亲密无间的气场,昆仑站在他俩身边,完全就是个背景板。 《武侯传》远没有《岳云传》那么好拍摄,主要问题在于剧本。 岳云英年早逝,一生之中最灿烂的年华也就那么匆遽数年。 诸葛武侯与短命的岳世子可不一样,他的政治生涯太长了,就算没有小说大师罗先生的各种演义,光是三国志和各种民间传说的精彩之处就能拍个不注水的连续剧。 那么,短短的一百二十分钟之内,对武侯的一生风云如何取舍,就成了推敲剧本的重中之重。 诸葛武侯与岳王爷的谥号都是忠武,岳飞父子的忠诚在其赫赫战功与无辜冤死中得到了最大的升华,观众们对岳飞父子冤死风波亭皆耳熟能详,死的那一刻才是忠武的高潮。 诸葛亮和岳家父子的人设完全不同。 拜罗大师所赐,十个华夏观众里九个想起诸葛亮都只有一个反应,神机妙算。 若是《武侯传》也和《岳云传》一样,把剧本落点放在主角之死,以秋风五丈原做结局,这电影大概率会被观众嫌弃到不想刷第二遍。因为诸葛亮之死根本不是他这个人物最闪光的地方,观众对他的死无法得到情感上的宣泄和升华,只会觉得失败。 岳飞父子的死使岳家的忠诚达到了顶点,诸葛亮六出祁山,结局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完全对不起他神机妙算的人设,这也完全不符合观众的心理预期,观众会生理性拒绝和逆反,觉得这是个虐主电影。 所以,《武侯传》的剧本压根儿就没打算从三顾茅庐拍到五丈原,剧本落点是《出师表》。 对观众而言,诸葛亮的人设有两个,第一个是神机妙算,智计无双,第二个则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谓忠武,前者乃是武功,后者乃是令无数帝王名臣都推崇不已的忠贞。 其实只要翻过《三国志》的小学生都能知道,诸葛亮聪明归聪明,和会打仗那是两回事。 《志》曰:然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① 《三国演义》里那个经常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诸葛亮,水分有点大。武侯在蜀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搞后勤。刘备在外面打仗,武侯在成都镇守,《志》曰,足食足兵。② 谢茂是个实事求是的性子,非要他按照《三国演义》的本子去琢磨剧本,把诸葛亮弄得神机妙算天下无双他真的做不到。 诸葛亮在民间信仰中已经被神话到多智近妖的地步。可这逻辑完全说不通,都多智近妖了,怎么六出祁山全失败了?对于这个问题,华夏从前拍摄的《演义》编剧也无法自圆其说,只好在诸葛亮死前让他高呼一声,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我天下第一聪明,可是我失败了,都是老天爷的错! 而原本《演义》里武侯临终的遗言是,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这个改动非常微妙。 谢茂拍摄的《武侯传》压根儿就不想拍六出祁山,也不想拍男主死掉,他拍摄的是先主刘备三顾茅庐捡回诸葛亮,诸葛亮坐镇成都整军屯田,兢兢业业辅佐刘备,刘备死后,诸葛亮继续兢兢业业辅佐后主刘禅的故事主线。 忠武忠武,武是不想拍了,那就拍忠吧。《出师表》临表涕零,照旧是个大高潮。 谢茂拍《岳云传》时就显示出他刻画时代细节的功力,《武侯传》依然打算延续自己的风格,走浸入式历史体验画风,搁别的剧组拍历史剧,往前二十年还请个文化历史顾问什么的,服饰器皿慢慢琢磨,市场化之后,人人都想着赚钱,也要考虑成本,基本上就是像那么个样子赶紧把剧本拍完了好赚钱,谢茂呢?他拍戏为的可不是钱啊。 不说自己倒腾的第一翻译,就亲妈给的公司股份,分红就足够躺吃了,为钱值得费这么大劲儿? 再者说了,皇帝当习惯了,他还真不习惯与民争利。这要不是当初穷得没钱给小衣买小羊吃,谢茂是真心觉得赚钱可耻你都有那么多钱了,还跟百姓们抢钱,要脸不要啊? 哪怕《岳云传》票房大卖,谢茂拍摄《武侯传》的时候依然没抱着要赚钱的念头。所以,他从太初传媒挑选的演员,完全不遵循市场潜规则,只考虑角色契合度与演技是不是够用,其他诸如市场认可度、资本认可度,半点无须理会。 被谢茂从太初传媒挑出来担主的演员王任刚,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大红的命,年纪三十出头,也是个不怎么混得出头的三线演员,近几年综艺节目火爆,这位干脆连戏都不拍了,在各个不出名的综艺里打酱油,被谢茂一眼相中你说武侯一定要很帅?气质调教妥了,什么都妥了。 不过,王任刚此时还没有进组,开机时间太急了,他签的档期都还没到,这会儿还在录综艺。 原本王任刚也想马上进组,宁可给综艺那边赔点钱也行,第二电影这个《传》系列的男主可不好拿,天上掉馅饼砸他头上,抓住了机会就能一飞冲天,傻子才拎不清轻重。 谢茂和王任刚说了几次不必着急,谢导演先进组是为了视察拍摄点置景,来了也没戏拍,他才蛋疼地憋着某电视台那边的关系也不好得罪了,没工作的时候多亏人家给饭吃。 目前谢茂拍的是先主刘备的戏份。 这个,大家都稍微停一下。 阿鲁导演,通知一下今天没有戏的演员,咱们半小时之后开个创作讨论会。 谢茂在现场是不用扩音器的,他中气十足,有独特的发音技巧,室内室外只要地方不大,多嘈杂的地方都能听清楚他的声音。 正在拍摄点的三个演员都有点尴尬。 被导演喊停很正常,但这样大张旗鼓地通知所有人,干脆暂时不拍摄了,直接要求全体开会的,真的很少见这证明问题很大。 好在也不是自己三人独自的问题。 全体开会。 全体都有问题。 阿鲁导演答应一声,安排人去打电话,剧组自然有联络专员。 他自己则溜到谢茂身边,问道:这是哪里有问题不妥当吗?您先给我透个风,开会时我也好准备不是? 这事儿不怪大家,是我安排得太着急了。咱们把拍摄工作都暂时停一停。先花七天到十四天,学学礼仪。行止坐卧都差一线,看着不像。我看看能不能请个师父来。 衣飞石心想,这是要吩咐我给演员们上课么? 哪晓得谢茂并没有为难他,给段筱打了个电话,问她是否认识能做三国礼仪顾问的专家? 段筱一口答应,认识啊!京市大学刘教授! 自从第二电影拍摄完《岳云传》之后,刘教授对段筱就更和蔼了。电影拍得好,没有乱七八糟不尊重历史的魔改,正确地给民众做了科普,这对一辈子教书育人做学术的刘教授来说,是很大的好事。 不过,临时就想把刘教授借来,必然是不现实的。而且,刘教授也不是三国史专家。 最终通过刘教授介绍,从成省大学协调来一位老教授。 看在刘教授和《岳云传》的情面上,老教授根本不问顾问费,直接就答应了可以做《武侯传》的历史文化顾问,且马上派了一位得意弟子进组给《武侯传》做礼仪培训。 老教授只提了一个要求:能不能先给我看看剧本啊? 人家是历史文化顾问,不给人看剧本就太过分了。谢茂也没有谈什么保密协议的问题,很快就把剧本传了过去,当然,奉上的顾问费也绝不小气。 衣飞石全程听着谢茂客客气气地和老教授通电话,心里也挺难受。 他忍不住就会想,如果我来做这个礼仪培训,先生是不是就不必对着别人这么赔小心了?哪怕谢茂从前对着诸位老臣也是这么和蔼客气,可衣飞石这会儿心中发虚,感受截然不同。 谢茂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吃醋,真到了可能伤害衣飞石的环节,从来不愿做妖。 他是自然大方地请外援,根本不提请衣飞石出手的事,衣飞石自己纠结了起来。 外援联系妥当了,谢茂去和演员们开完了会,又被阿鲁导演抓住:群演也跟着培训?这个开销是不是有点不必要?很多群演只是充个背景,可能一刀就剪没了一个群演一天至少小一百,带着几百个群演一起培训,人家可不管你是演戏还是学技能,不给钱就去别处找活儿了,给那么多群演带薪培训有必要吗? 谢茂拍片子又不是为了赚钱,主演风姿井然,群演塌腰缩背,衣服穿着都像是偷来的,哪怕是扫个观众可能都看不清的远景,谢茂也坚决不能忍。 必要。谢茂两个字打败了阿鲁导演。 谢导说必要,那就是必要。 这时候谢茂才有空和衣飞石亲亲我我,然而,衣飞石那一点儿忐忑和愧疚,已然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说:阿舜来消息了,这是清平的身份证。 谢茂接过手机一看,身份编码比较特殊,普通权限的户籍警察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从特事办专门发放出来的身份证,都有特定的编码规则,这也是特事办特殊就业计划中的一环,帮助各种大妖大怪进入人类社会,纳入特事办管辖范围。 下个早班,走。谢茂完全不顾流言蜚语,就这么牵着衣飞石的手。 衣飞石本以为是回酒店,哪晓得谢茂上车也换了个身份X,和衣飞石单独开车去市里,吃饭,看电影,还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酸奶和饼干投喂虫子。 和谢茂一样,延嗣清平吃行军饭盒也快吃吐了。 第600章 两界共主(114) 谢茂和衣飞石回酒店时, 忙碌了一天的阿鲁导演还蹲在酒店大堂候着。 这会儿谢茂已经在车里换回了正常身份, 阿鲁导演见他就远远地跑过来,交给谢茂一叠房卡。 开房办入住这事儿当然不必阿鲁导演亲自办,他拿着房卡在大堂坐等,主要还是为了找谢茂说事:刚碰上端木奕,他最近也在山涧拍戏,说明天恰好有闲, 想去咱们拍摄点看看 他想干嘛?谢茂才懒得猜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心思。 我这不是说, 咱们明天全体都要搞培训嘛,那端木奕说, 他也来上上课阿鲁导演也是挺为难,端木奕在娱乐圈的地位不可怕, 可怕的是端木奕背后的亲爹端木秋, 容氏大总裁之一。 那让他去。谢茂挥挥手,示意衣飞石跟上。 看着二人摁电梯的背影, 阿鲁导演摸了摸下巴,心想,您这是真不清楚还是装不清楚啊?什么看拍摄点、上礼仪课都是虚的, 人家端木奕专门来找您说话,可惜没有您的联络方式, 您就真晾着? 您有客人?衣飞石瞧着那一叠房卡起码有七八张, 延嗣清平一只虫子也住不了这么几间房。 约了几个人来谈关闭轮回道的事。不等衣飞石说话, 谢茂已先一步安慰他, 猫有猫道, 鼠有鼠道,也不至于就非要行险你原本是最稳妥的性子,怎么遇见我这儿的事就不管不顾? 衣飞石还能说什么? 电梯已经到了三十二层,谢茂搂着他的肩膀走出电梯门,低声道:可见是太喜欢我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话都让谢茂说完了,衣飞石也只能无奈地笑一笑。他若还敢提下鬼府的事,谢茂就敢把铠铠那声惊叫在走廊上用最大音量再播一遍。 二人回房之后,发现屋子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叫客房服务了?谢茂有点惊讶。 因着延嗣清平在房间里藏着,他还专门关照不许酒店工作人员进屋,连布草都不叫换。 我做了一个家务猫。延嗣清平说。 虫族是一个机械文明与生物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尤其是以虫族自身研究开发为主的生物文明,一直占据着宇宙巅峰状态。延嗣清平倒是做不来目前人类科技研发出来的各种家务机器人,但是,他今天捉到了一只野猫,使用带来的生物编辑器,改变了野猫的基因序列与读写方式,所以 这是一只经过生物编辑的家务猫。延嗣清平把一只浑身黑漆漆的小猫拿出来。 谢茂和衣飞石都不禁莞尔。 喵?谢茂逗那只黑猫。 只见黑猫倏地从延嗣清平的手里飞跃而出,蹿到一旁的斗柜上,很嫌弃地舔了舔自己的毛。 延嗣清平意外极了。这不是正常行动指令。 黑猫舔完毛站起来,站在斗柜上,显出了一丝矫健之色。延嗣清平保证,他看见这只黑猫的眼睛里闪烁出嘲讽又轻蔑的光芒。这个就更不正常了吧?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一只妖骨傀儡啊?还有一股很欠吃的味道。黑猫开口说人话了。 延嗣清平双眉紧蹙。 那只黑猫看着延嗣清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像虫子。 什么时候来的?谢茂拎起黑猫的后颈,把它从斗柜上拎到沙发上,刚去卖场转了一圈,没见着您老人家喜欢吃的罐头 黑猫原本打算在沙发上趴下,闻言四肢着地愤怒地站起:没罐头没帮手!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月魄炙蟒肉,黑猫的表情瞬间就柔和了下来,目光跟着那块蟒肉一刻不肯挪开。衣飞石取出银盘玉刀,慢慢地解蟒肉。他可以解得很快,这不是吊胃口么? 黑猫跃上茶几,在银盘边上不住地嗅,伸出爪爪,想要抓一片解下的蟒肉。 肉谢茂再次拎起黑猫的后颈皮,管够。 黑猫板着脸说:就算你带着他,它一只脚翘起来,指着衣飞石,也不能总是这么拎着我。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 你跟着常燕飞那么多年,心心念念想拿回翡翠玉丝,最后怎么就没下手?谢茂问。 打不过你呗。黑猫开始挥舞四肢,放我下来! 谢茂将他放在怀里,说:奶猫可爱些。 黑猫浑身毛都竖了起来。 炸毛了。 谢茂居然给黑猫拍了个照,说:常燕飞很想你。 他当然想我。黑猫一只爪爪按住谢茂想要点发送的手指,看着手机界面上常燕飞的头像,你真以为一顿罐头能请来我?为了他,我才来见你。 我才见过他。黑猫说。 常燕飞奉命调查各大家主同时闭关之事,一直奔波在外,不过,他并没有失联。 现在互联网太发达了,只要不去无人区,哪怕最偏远穷困的地方也有2G信号,刷不开图片,接受文字信息总是足够的。常燕飞每天都在师门小群里打卡,上午八点,准时师父师叔早安,师弟们乖乖。晚上九点,师父师叔晚安,师弟们乖乖。 再者,这是个大龄中二病,经常在朋友圈发屏蔽了业务对象的沙雕照片。为了隐瞒常老祖他身上陊印被移出的真相,他至今往外跑时还穿着卡通棉服,那成片效果简直可以上微博每日一笑。 我给他放了护符。谢茂说。 事实上不止是护符,谢茂帮助常燕飞移除陊印,做了替身法术,二人之间有关联。 这种羁绊比普通的护符感应更强一些,原本就是为了防止常老祖意外发现真相,千里之外夺舍镇魂,谢茂没感觉到不妥,那就是没有不妥。 黑猫用爪爪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听见什么了?谢茂问。 毁灭。黑猫严肃地说。 可惜,配合着它那张萌哒哒的喵脸,哪怕它是一只在民间信仰中代表着神秘的黑猫,依然没法儿让谢茂感同身受。也或许是太明白常老祖能造成怎样的后果,所以谢茂拒绝去严肃,乃至担忧。 说人话。恰好衣飞石把解好的月魄炙蟒端来,谢茂拣了一片喂黑猫,常居雷? 黑猫吃了满地残渣,谢茂又喂了它好几片,干脆整盘子都给它了。 衣飞石与谢茂对视一眼,示意谢茂看黑猫的身上。 谢茂早就闻到了黑猫身上的血腥味,若不是刚刚吃了人,就是杀人浴血了。这位是西方来的,人类也不在它的食谱上,所以,必然是打斗过,还受了伤。 且不说延嗣清平是否有能力伤害黑猫,他一直都把黑猫当普通野猫看待,换言之,黑猫并没有在延嗣清平跟前展露出真正的实力,也就谈不上这一虫一猫真正交手了。 黑猫吃完了月魄炙蟒肉,一直无法愈合的伤口缓缓收口,他蹲在茶几上,开始慢慢地舔自己身上的毛,把残留在毛发根处的血迹一一舔舐干净。 说说你来见我的目的。谢茂也已经端上了茶。 你帮我救一个人。黑猫犬坐于地,绿眸幽深,我帮你关轮回道。 谢茂回头看衣飞石:它说的是真话,还是大话?它能关得了轮回道? 我当然关不了。我认识能关掉它的人。黑猫说。 谢茂露出试探的表情,双手合十:? 黑猫却很不愿意提及此事,焦虑地舔了舔爪子:你就说干不干吧? 我总不能不管不顾随口答应。你连想要救的人是谁都不告诉我,万一我救不了呢?谢茂从不轻易许诺。他做皇帝时倒是常常骗人,不过,一开始就怀着恶意的欺骗算计与自己所认同的诺言,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能骗天下人,总不会骗自己。 我要救的那个人被常老巫镇着魂。你只需要帮我杀死常老巫,找到他镇魂的地点,再黑猫并不敢直接提衣飞石从前的尊号,含糊不清地说,让他送我要救的那人去轮回,就行了。 以前衣飞石记忆被封印,神魂蒙昧,地府没人能看出衣飞石的身份,别说黑猫,连福慧粮司的鬼差们都敢背后诅咒衣飞石,衣飞石还真的就被他们诅咒得连连倒霉。现在衣飞石曾显出法相,以白骨御笔勾销生死册,天子之威,圣人之魂,震慑九幽,鬼府上下皆不敢冒犯分毫。 他要是下得去,还用得着劳驾您?谢茂呵呵。 不着急的。黑猫似乎早就想好了,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都可以。等得起。 你杀不了常居雷?衣飞石突然问。 黑猫的身份早已呼之欲出。衣飞石不认为常老祖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黑猫逼得走投无路。当初谢茂失去意识时就把常家父子三人一起打折了,那还是谢茂修为极其浅显的时候。 退一万步说,就算常老祖真有那么厉害,黑猫对付不了他,黑猫的主子也对付不了他? 在黑猫的背后,站着的可是一位半圣。 那不是打狗看主人吗?!黑猫烦躁地舔爪子,他手里有翡翠玉丝,你以为是谁给的? 原来如此。谢茂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翡翠玉丝是地藏王菩萨坐骑谛听做梦时凝结的思绪,谛听这种瑞兽原本就极其稀少,能够被捕捉的谛听就更少了。最重要的是,被人捕捉豢养的谛听根本就不会做梦,也就不可能产出翡翠玉丝。 换句话说,翡翠玉丝的出处只有两处。 要么,是地藏王菩萨所赠,要么,是谛听心甘情愿所赠。 常老祖一代代用陊术夺取后代皮囊,数千年来都无法飞升登真,可见其资质绝差。谢茂又曾在初来新古时代就打败过常老祖,对常老祖难免轻视。 哪怕明知道常老祖在未来统治过整个地球,毁灭了整个宇宙,他依然不觉得常老祖是重点。 他认为,就算现在杀了常老祖,未来也照旧会有张老祖,李老祖祸乱人间。不如把这个已知的罪魁祸首放在眼皮底下,更方便监看。 他好像看错了。 这是最让谢茂心惊的一点。 他的天人感应从来不出错,如果他判断错误了,只要天衡尚在,天人感应就会对他示警。 可是,他对常老祖的轻视,从来不曾被警告! 如果说常老祖是黑猫口中的狗,狗背后的主人又是谁? 那位半圣? 第601章 两界共主(115) 我不知道是谁给的。衣飞石不打机锋, 直挺挺怼了回去,还请指教。 想要哄着谢茂以身犯险, 却连一句凿实的话都不肯说,含含糊糊只叫人自己去猜,一旦估计错了,再翻脸说我没有那么说啊,是你们自己联想的,衣飞石见惯了这种奸猾,哪里肯上钩? 一句话刚砸地上, 黑猫栖身的茶几霎时间四分五裂。 哪怕猫身灵巧敏捷,一溜烟蹿了出来, 黑猫也脚滑打了个趔趄。 延嗣清平眼睛都瞪直了。这可都是古董! 黑猫狼狈地甩甩尾巴,没好气地说:您可惦记着点儿自己的身份吧!这地界除了那一位, 谁敢指教您呀?! 那一位指的只能是谢茂。 修真的世界里,存在着许多玄而又玄的故事。比如说,信则有, 不信则无,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在华夏神仙体系中自然也存在严格的上下纲常, 上位神尊, 下位神卑。衣飞石身为阴间天子,无疑是天上地下最尊敬的几位大佬之一, 在九幽鬼府的地位更是至高无上。在他显出法相真身的时候, 朝着下位神或是普通人类微微低头, 就能造成大规模杀伤这就是传说中的折福折寿。 如今衣飞石神魂虚弱,法相展不开,他对黑猫说一句请教,按道理不会造成伤害。 可是,黑猫身下的茶几依然裂开了。 这不是衣飞石发动的主动攻击,完全是黑猫认同他身份地位的缘故。 这就是信则灵。黑猫知道衣飞石的身份,认同衣飞石的身份,当衣飞石向他说请教二字时,黑猫所遵循的力量体系就自动发动了攻击,尊岂能让卑? 谢茂和衣飞石交换了眼神。黑猫的这种认同是无法作假的。 如果黑猫根本不承认衣飞石在鬼府的地位至高无上,茶几就不会开裂,这是不信则不灵。 得了,人家知根知底,咱不欺负小孩子。谢茂假惺惺地打了个圆场,又拿好言好语哄那黑猫,你是鬼府故旧。他没恢复记忆也罢了,如今知道前事过往,你来求援,不至于不管你。 黑猫站在地上冷冷看谢茂一眼。那眼神很明白:我可不是他的故,也不是他的旧。 谢茂没有从前过往的记忆,能猜到黑猫的身份,可说不清楚黑猫的来历这世上很多传说故事,与真实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民间传世鬼差还喜欢到处拘魂呢,实际上鬼差才懒得管孤魂野鬼。 你既然知道这一位的身份,就该放尊重些。衣飞石将裂开的茶几复原。 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天地万物,终将湮灭。唯不灭者,循循春秋。你如今神魂虚弱,怕下鬼府引来饿鬼吞噬,他也曾立誓绝不再下九幽黑猫一句话没说完。 谢茂已愕然道:我曾立誓不下九幽? 一直以来,谢茂都认为是自己修为不够,所以下不去鬼府。 黑猫瞅了他一眼,又觑衣飞石,用一只爪爪很虚伪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假装出啊,我说漏了的惊讶模样。这很显然是黑猫对衣飞石的报复:你让我差点从茶几上摔下来,我就小小地给你戳爆一个料,看你主子收拾你。喵! 衣飞石微微蹙眉。 谢茂立时明白,这其中确实有些不清不楚的事情。 他和衣飞石的旧事可以慢慢说,何必在外人面前分辩?总不能让外人得逞。是以谢茂只问了一句就不提了,悄悄做了个手势告诉衣飞石,别着急,过后再说。 行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要想让我替你救人,前因后果都说一遍,我瞧着有道理,事儿给你办了。否则,算是我请你吃了一顿饭,就不招待你住下了。谢茂对黑猫的态度即刻就有了变化。 故意在他跟前点破衣飞石的秘密,想要祸害衣飞石,谢茂还能客气到哪里去? 不等黑猫说话,谢茂已经把拎回来的袋子翻了翻,吩咐延嗣清平:给你带了点零食。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明天让人陪你出去逛一圈,熟悉熟悉环境,自行采买 延嗣清平倒是挺熟悉谢茂这喜欢投喂的脾气。 当初在未来时代进了最终战时期,到处缺乏粮食,全靠谢茂分发行军饭盒,才养活了那么多虫子和人类。行军饭盒吃腻了,谢茂偶尔也会弄点新鲜的吃食,最先关照的必然是随在他身边服侍护卫的虫子们。人么,心总是偏着长的,远近亲疏自然不同。 他很自然地上前,谢茂坐在沙发上翻袋子,延嗣清平就单膝点地蹲在茶几边上,谢茂翻一样,他就点头接过一样。一人一虫故意晾着黑猫,果然看得黑猫在一边焦躁的舔爪子。 谢茂正等着黑猫低头。 哪晓得黑猫噔噔噔上前来,两只前爪搭上茶几,人立而起:我也要酸奶! 谢茂是真的服气了。 这货到底是不是谛听?他忍不住回头看衣飞石。听,这猫脑子里有大海的声音! 叮咚。 门铃响了。 谢茂低头看了看手机,晚上十一点半。 延嗣清平去应门,很快就引了三个人进来,或者说,来了两只鬼,一只半鬼。 谢主任,石先生,幸会幸会。打头的就是一只热情和蔼的千年老鬼,浑身鬼气森森硬生生修出了一丝仙气神光,满脸红光,通身气派。 他穿着很简单的西裤、衬衣,很像是老领导的打扮,朴素又福气。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这只老鬼的身后,则是与谢茂有过一面之缘的裴佐,裴佐是半鬼。再往后一步,则是裴佐已经死去的儿子裴远秀,经过养魂盘休养,裴远秀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是个浑浑噩噩的状态,微微含笑。 裴佐父子陪着的这只千年老鬼,身份便呼之欲出。这是天下第一鬼修,裴吉星老爷子。 谢茂起身迎了一步,双方客气地寒暄。 延嗣清平已经把茶几上的杂物收起来,谢茂正请落座,黑猫一甩尾巴,就被裴吉星给拦住了。 裴吉星笑眯眯地弯腰,对黑猫打了个躬:小菩萨吉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菩萨了?黑猫竖起毛来,也顾不上要酸奶了,再见! 谢茂也不曾拦着它。如今是黑猫有求于他,今天东拉西扯没说清楚,明天也迟早要找上门来。 一屋子人鬼虫子就看着黑猫噔噔噔蹿到门口,一跃而起,压住门把手,将门晃开之后,一溜烟蹿了出去。延嗣清平关好门户,谢茂再请裴家三代坐下,说:劳烦您跑一趟。 我也是无聊嘛。日子是一天紧着一天,每天除了陪陪妻子,养养孩子,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事。恕我无礼,您上任这么些日子,我一直也不曾登门拜见,您千万海涵。裴吉星乐呵呵地说。 延嗣清平端上茶来。 谢茂让了茶,裴吉星又提起自己的孙儿:我家这个小孙孙,年轻轻的脑子不甚机灵,一时迷糊作坏了自己,多得谢主任慈悲援手,方才救他得了一个全身。 裴远秀一直站在沙发边上,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着,闻言上前行了拜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谢茂稳稳坐着受了他的礼,嘴里倒是客气:您言重了。快请起。 裴远秀是宿贞的旧友。可若是单从宿贞那边论辈分,裴吉星就是谢茂的老祖辈了,以后还怎么操持隐盟世家与特事办?只能是各人论各人的交情。 大凡活得太长久的人,多半都不喜欢弯弯绕绕地说话,寒暄结束之后,裴吉星径直问道:您在电话里说得不甚清楚。这回召见,仿佛是为了地下的事? 嗯,是这样的,有个地方出了点岔子,往哪里投生的魂魄都会受些不大好的影响。依我所想,顶好是直接切断这条轮回道,直接就不让魂魄往那里投生了谢茂也没有和盘托出。 裴吉星有些为难地搓了搓下巴,皱眉道:这个么,难。 裴佐连忙给亲爸爸递茶,讨好地说:正是为难才请您老人家出山。 裴吉星差点想抽这死儿子一巴掌,真是儿卖爷田不心疼,那鬼门关是那么好闯的?轮回池就在鬼门关里边,素来只有清清白白不沾染尘俗的新鬼才能顺利进入,且进去了必然就陷入轮回。 像他这样的鬼修,包括地府里的各种鬼王、鬼侯、鬼将没有一个能拍得开鬼门。 不过 看着仅余一缕残魂,如今又恢复了健康的孙儿,裴吉星到底还是认了这份救命之恩。 轮回道在鬼门之内,这扇鬼门,从古至今,至少是我历世以来,从来没见哪只大鬼闯进去过。说到这里,裴吉星话锋一转,不过么,前一段时间,轮回道前面的这道鬼门,曾开过一次。 那道门是为什么打开的,谢茂和衣飞石都心知肚明。 阴阳灯与竹笛炼化融合,霎时间鬼门洞开。 衣飞石因此恢复了记忆,他下九幽取回玉翡剑之后,鬼门又被他重新关上。 那一道鬼门,原本就是用以保护轮回池,不使轮回池沦入外门邪神之手的最后一道防线。 谢茂说:开鬼门不难。老爷子有办法关闭轮回道? 裴吉星嘿然一笑,说:老朽不曾入轮回,哪里知道如何关闭轮回道?只是轮回道的秘密就在鬼门之内,总得进去看上一眼,才知端的。 衣飞石不禁心内叹息。 裴吉星虽说是天下第一鬼修,却从未在鬼府生活,论修为,也不过是常居鬼府的鬼将级别。他下地府不会引来瞩目,可是,同样的,裴吉星根本没能力关掉轮回道。 谢茂总说会有办法的。 然而,谢茂找来的这些人,根本没办法碰到轮回池。 若轮回池那么轻松就被修士随意摆弄,依着人心微妙,这世上的轮回早就陷入一片混乱,哪里会勉勉强强维持着万世不竭? 叮咚。 门铃再次响了。 这回进来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穿着花红柳绿的唐装褂子,手腕上盘着串儿,指间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同样是满脸笑容。 这位老先生也不是独自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妖娆的女子,穿着旗袍,曲线玲珑。 呵呵,飞机晚点了。失礼失礼。老先生见面就拱手。 谢茂自然起身迎客,一旁的裴吉星等人也起身,俩老头见面都是一笑,裴吉星道:玉老爷子。 裴吉星是唐末时生人,能被他称呼为老爷子的对象,只能是年纪更大。整个隐盟也没有活过二百岁的人瑞,更甭提比裴吉星更年长的修士了。这位玉老爷子,乃是颐和茶庄的主人,一位老妖修。 哟,小裴也在啊。玉老爷子也客气地打招呼。 跟在玉老爷子身边的,则是一只狐狸精,被称为胡女。 谢茂再次招待入座,又把关闭轮回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玉老爷子将手里的串子盘了一圈又一圈,想了许久,问谢茂:谢主任,这事儿,你问过太子没有? 以天宪关闭轮回道?倒也是个新鲜思路。谢茂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仍旧是摇头。 阴间自有阴天子。人间天子管不得阴间事,何况,太子还不是人间天子。 这一条路,仍旧走不通。 短短两个小时里,门铃响了六次。 华夏大地上各种宿老隐修,都被谢茂一个电话招了来,小客厅的沙发椅子险些都不够坐了。 见谢茂没有挪地方的想法,各位陪客小辈都恭敬地站了起来,只有谢茂与几位主宾坐着聊天,这群活了几千岁的老妖修、鬼修、大精大怪们,群策群力绞尽脑汁,你一言我一语开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脑洞,一直讨论到天亮,也始终没个好办法。 延嗣清平切了无数块智慧瓜捧出来招待,因是好东西,这群客人们也没显得不耐烦,反正坐着聊呗,多吃两块瓜也不亏。还顺手给自家带来的儿孙弟子近侍多塞几块,吃吃吃,不吃白不吃,都是福慧资粮,吃下去都是福气智慧啊。 他们不觉得累,谢茂也压根儿就没想放人。 来都来了,不给朕提供一个解决方案,拍拍屁股就想走?有这么轻易的事?朕的瓜是白吃的? 眼瞅着阿鲁导演开的房间不够用,谢茂直接让阿鲁导演再把酒店包下一层,另外在下面租个大一点的会议厅活动厅什么的。你们就好好开头脑风暴,把这个事儿解决了,就可以走了。否则,哼哼。 衣飞石觉得吧,心有点累。 这群在人间生活的大妖怪,和九幽鬼府完全不搭啊,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第602章 两界共主(116) 妖精鬼怪, 是不需要休息的。 谢茂让阿鲁导演开了一堆房间,实际用于各位大佬的随员门更衣小憩,且大部分随员都抓紧时间跟着大佬们在七楼的多功能厅,一边陪大佬们开会,一边蹭谢主任提供的智慧瓜吃。 随着酒店餐厅进入营业时间,多功能厅临时提供冷热餐饮服务, 延嗣清平每隔半小时或一小时, 才会来送一次智慧瓜,去得不凑巧就吃不上了, 可不得时时刻刻守着么? 谢茂陪了大半天,越陪越没趣,留下昆仑和延嗣清平招待客人,借口剧组有事溜了出来。 哪晓得剧组还真的有事。 阿鲁导演在外边打转:谢导, 端木奕来了,想和您吃顿饭。 谢茂不讨厌端木奕。虽说当初端木奕被衣飞石弄来挡枪, 那时候让谢茂觉得挺不爽, 现在时过境迁, 两口子不闹别扭了,端木奕能看在容家的面子屈尊来救场,谢茂心里则免不了想, 这小子挺给小衣面子。 他说了什么事儿吗?谢茂看了看手表,告诉他, 吃午饭没功夫, 若方便, 一点半一起喝茶。 他也没说什么事,就是想见一面。那我这就去安排了?您看地方安排在哪里方便?楼下茶室私密性也不错,这里是专门做影城剧组生意的,保密方面很好。阿鲁导演说。 阿鲁是真看不懂了。昨天人家端木奕东暗示西暗示,就是想求见一面,您把人家堂堂当红小天王逼到去跟群演一起上礼仪培训,连组里几个主演和培训老师都围着端木奕聊天要签名,差点没把今早上的培训课搅和了。 现在人家不暗示了,直接说想约吃饭,您就答应了?怎么您是不喜欢听客气话啊,就喜欢接直球? 是的,谢茂不喜欢听人家暗示。想求见就直接说想求见,参观剧组是个什么鬼?我需要你探班吗?你是谁呀就给我探班?我的CP已经很混乱了,半夜刷微博都掐不过那群把我和昆仑拉郎的邪路CP党,并不想再添一个谢X端木。 您那儿方便吗?谢茂问。 阿鲁一愣,您和端木奕见面,拉上我干嘛? 瞥见跟着谢茂的小助理,他突然间又想起,哎哟,这位龙祖宗不是直男! 难道,他怕端木奕想要勾引他,盗取他的龙精?很有可能。龙性本淫嘛,肯定是经不起诱惑的!石董不在身边,小助理长得太一般了,谢导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操,只能让我出面看着了。这也好,我要保护端木小哥! 方便,方便的。我先去通知端木奕,再回去收拾一下哈,您喝什么茶?阿鲁导演客气地说。 谢茂完全不知道阿鲁导演大开脑洞又给他脑补了一场好戏,交代两句就和衣飞石回了房间。 二人回屋稍做休整。 陪了一夜没休息,总得洗个澡换身衣裳,谢茂估摸着黑猫还会再跑回来。 住在外边没有家里方便,浴室里只有一个淋位,只能先后洗浴出来。衣飞石出来时,谢茂已经换上干净衣服,正在修脚指甲。衣飞石拿了个抱枕在沙发前坐下,谢茂就笑眯眯地把指甲剪递给他。 衣飞石对替谢茂剪脚指甲这事儿很熟悉。 他历来用刀厉害,精准不差毫厘,别说用指甲刀厉害,菜刀都能给指甲雕出花来。 谢茂来新古时代开始修行之后,有一段时期新陈代谢极其疯狂,头发指甲长得非常快,每天都要剪一回,不剪脚趾甲次日就要顶着鞋,衣飞石看着他弯腰自己剪脚指甲就觉得皇帝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天亲自给谢茂剪。 投桃报李,谢茂自然也给衣飞石修剪指甲。可惜衣飞石的指甲长得根本没有他那么疯狂,闹得谢茂一颗心疼爱人的心无处安放,指甲没得剪对吧?嘿嘿,小衣,我给你剪头发! 可怜衣飞石默默喝了两次快速生发水,叫了两次上门造型服务,这才打住了谢茂的胡作非为。 被水浸泡过的指甲变得柔软。 衣飞石很认真地看着面前宛如玉石雕砌般完美的脚指,将粉嫩的指甲上那一点不圆的斜角修掉。 衣飞石从来不觉得服侍谢茂是贱役苦差,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能捧着先生的脚,替他修这么漂亮的指甲,感觉就像是疯狂的艺术家遇见了千年不遇的美玉良才,修饰的时候都充满了陶醉与欣赏。 若是搔动按摩指甲缝儿时,谢茂稍微露出舒适的表情,对衣飞石而言,那更是至高无上的奖赏。 你替我修着脚呢?谢茂提醒说。 衣飞石依然专注于面前的指甲,温顺地答道:嗯。 我为什么发誓不下九幽?谢茂问。 衣飞石压下一半的指甲剪微微停顿,随后才咔嚓一声,锋刃合拢,一片完美的弯月甲剪了下来。 他照例放下指甲剪,用热毛巾擦去指甲缝里积攒的一丝水渍,随即用指腹轻轻搔弄按摩,声音很轻:九幽是先生留给我的地方。若是我做错了事,先生要责罚我,我下了鬼府,先生不会强到鬼府捉我。 衣飞石最近很注意,能不提及君上二字,千万不提。 所以,他这会儿也没有说君上,而是直接替换为先生,强调君上和谢茂本就是一个人。 谢茂觉得挺奇怪的:你这样的脾性,我若真的责罚你,你会跑?怕不是这边才发作,衣飞石就跪下任打任罚了。 先生从来不曾责罚过我。衣飞石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他脑子里好像有两种不同的记忆在交替,一边是谢茂对他疼爱至极,气急了也只戳他一下,训斥都只是很有限的几次,一边又是自己极其恐惧害怕,奔入鬼门之中,心慌慌地想,进了鬼门就安全了。 然而,这恍惚只有很短暂的一瞬,当他的双眼重新焦距在谢茂的脚指上,所有的困惑迷茫都消失了。 他彻底忘掉了自己刚刚矛盾的记忆。 谢茂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君上的这种做法。 君上对衣飞石保持着绝对的权力,光从武力上来看,衣飞石完全不是君上的对手。若是单纯的上下君臣关系也罢了,君上明显也对衣飞石垂涎欲滴,想和人家谈恋爱,不给人家安全感,这恋爱怎么谈? 君上发誓不下九幽,实际上就是一种权力的自我限制,给了衣飞石一块绝对安全的空间,给了衣飞石退路。 倘若衣飞石触怒了君上,或是干脆想跟君上分手,只须往鬼府一跑,有誓言在前,君上绝不会去鬼府捉他。 这和衣飞石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需要被责罚,或是衣飞石在得到责罚命令之后会不会跑,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就是给了衣飞石一种选择权。原来衣飞石在君上面前是别无选择的,君上发誓不下九幽之后,衣飞石就可以自己选择,跑,还是不跑。 这个誓言很厉害么?谢茂问。 很厉害。衣飞石知道谢茂的盘算,谢茂想破誓下界关闭轮回道。 谢茂不会用衣飞石的安危去堵无辜灵魂被奴役的洞,可他自己冒险去鬼府就无所谓了。 正如黑猫所说,谢茂这种等级的圣人,很难陨落。冥冥之中,谢茂就有一种目下无尘、谁也不怕的气势,就算他是个没筑基的普通人,逼急了也敢拿刀捅圣人。那是战略上藐视众生,战术上一丝不苟的表率。 衣飞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妄想:誓言是您位在圣人时所发。此时不提破誓所造成的后果如何严重,以您现在的修为也破不了誓。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圣人之威,言出法随。 谢茂在圣人时发下的誓言,只有同在圣人修为时才能违背。 现在谢茂不能下鬼府就像是一道圣人所下的钧旨,携带圣人威仪,宛如天地法则。别说谢茂无法破解违背,被封印了修为、神魂虚弱的衣飞石同样没办法。 谢茂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又低头轻轻揉着他的脚指甲缝儿,轻声道:先生,您曾发誓,若再下九幽,天人共戮。就算我如今修为尚在,神魂齐全,也不会助您破誓。 他用干净的热毛巾替谢茂擦好脚,说:剪好了。 谢茂抱着自己修剪得干干净净圆润光洁的双脚,盘膝坐在沙发上,有点头疼。 衣飞石收拾妥当洗了手回来,谢茂还靠着沙发想事情,他想了想,拿了一点玉露膏出来:我给您揉揉? 嗯?谢茂一时没反应过来,看见衣飞石亮了亮手里的秘色瓷小扣,才哦了一声,将脚释放出来。 衣飞石就在他身边坐下。谢茂习惯地转身,靠在沙发一头,脚放在衣飞石怀里。 他看着衣飞石打开瓷扣,用手指抹了玉露膏,在自己脚上缓慢揉搓。衣飞石认穴极准,揉摁时还带着一缕清凉温热的真元,谢茂被伺候得浑身通泰。 黑猫说他能求人关掉轮回道,他求的是我想的那个人吗?谢茂问。 得亏他问得这么云里雾里,衣飞石还能准确地领会他的意思,解释道:地藏王菩萨。 咱们和西边关系怎么样?谢茂估摸着,可能不是很好。 白小青的身份是孟婆,专门管轮回前灌孟婆汤的主儿,她干了什么呢?跑到阳间到处杀人,用弥勒佛像当邪媒,这要是没人发现死状蹊跷还好,一旦有修士发现那尊邪神像,屎盆子就扣释家头上了。 阴庭若是和西方诸佛关系好,白小青能干这蔫坏儿的事? 哪晓得衣飞石的回答很让他意外:不坏。 那也就是不好?谢茂问。 衣飞石想了想,说:不特别好。又补充说,我们和别家神仙圣人,都不算特别好。 为什么呢?因为君上很独。 谢神府一般不和人拉帮结派,也不会去抢人家的信仰信徒。 谢茂也不爱结盟,只接受臣子。你要想跟我混,就得拜我当老大。什么,我当大哥,你当二哥?那不行,在我面前,你能当小弟,不能当哥。 第603章 两界共主(117) 倘若那只傲娇的猫大爷不来了, 咱们直接去跟那位菩萨商量, 你觉得, 他有多大几率帮我们关掉通往小世界的轮回道?谢茂问。 衣飞石迟疑片刻, 轻声说:十成。 你有疑虑?谢茂听得出来衣飞石的情绪,这口吻明显是咱们自己吃亏了。 阴庭是您赐予我的封地。轮回池的秘密,天上地下,诸天神佛,只有您与我才知晓。衣飞石捏住谢茂足上一根大筋,轻缓推开,倘若我们登门请求他关闭轮回道,就得把轮回池的秘密交给他。 鬼府所有势力都想占据轮回池, 然而,谁都无法打开鬼门, 谁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如此轻飘飘地就把轮回池的秘密交给地藏王菩萨, 衣飞石当然很不甘心。最让他不甘的是, 明明他可以冒险下鬼府做了这件事,谢茂却不许他下界,非要假手他人, 这如何能不迟疑? 那若是黑猫出面呢?谢茂问。 衣飞石答道:那位菩萨有混淆六道的大神通。他能将轮回池投入小世界的魂魄, 接引到其他世界。 猫大爷在菩萨跟前有这么大的面子?谢茂一句话才说完,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 谢茂不禁失笑:这三十二层高的窗台, 你们一个个的, 都当地心引力是空气呢?爬着高兴么?好在防坠窗户虽说卡得严实不能进人, 进来一只猫是没压力的。 背后说人, 不讲究。黑猫踮着脚走到谢茂跟前,一跃而上茶几,来蟒肉赔罪。 背后听人,也不怎么讲究吧?谢茂道。如衣飞石所说,黑猫乃是一只谛听,世间毫微皆不能逃过他一双耳朵。谢茂与衣飞石才议论黑猫与地藏王菩萨两句,黑猫就翻窗进门,可见确实耳目聪明。 凉凉反怼了黑猫一句,谢茂还是取了两斤月魄炙蟒肉,放在银盆里,任凭黑猫取食。 没有衣飞石帮着解肉,黑猫吃得满盘渣滓。谢茂与衣飞石也不着急,真把黑猫当做宠物,都没有待客的自觉,衣飞石依然给谢茂揉脚,谢茂也照旧舒爽地享受着。 那黑猫也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大半天,身上的黑毛里竟然又藏着几道伤痕。 吃完了二斤月魄炙蟒肉之后,黑猫身上的伤痕缓缓愈合。它舔舔嘴,再坐下来慢慢梳理自己被血渍沾染打结的毛。似乎也不着急和谢茂谈条件。 你这是到点儿就来混饭吃么?谢茂不禁问道。他原本有足够的耐心和黑猫拉锯,不过,这马上就十二点半了,再过不久还要去见端木奕我和小衣还没吃饭呢。 我才救了你的徒弟。不值两斤肉?黑猫继续舔毛。 值。 谢茂应得干脆。 黑猫明显想求他帮忙,又支支吾吾不肯说细节,谢茂见惯了这种人,最不想惯着这种人。 他拿出酒店的菜单,和衣飞石商量了午餐菜单,拨通餐厅电话,叫了送餐服务。黑猫还在舔毛。这边衣飞石连脚都给谢茂揉好了,用热毛巾给谢茂捂了小腿,收拾停当。餐厅送了餐来。 衣飞石要了两份羊排,谢茂点了煎包和牛筋面,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来一小瓮农家腌菜,吃得很接地气。衣飞石偶然起身给谢茂添汤水。餐厅的牛筋面略有些重口,谢茂多喝了两口清水,衣飞石正要再次起身,已经有一只手拎起了那只玻璃樽。 衣飞石看了那人一眼。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替谢茂端茶倒水的资格,御前服侍的上岗资格证没那么轻易拿。 谢茂点了头,衣飞石才重新落座。 那人一只手提着玻璃樽,一只手摁着雪白的餐巾,稳稳地将清水倒进谢茂的水杯里。 你是谛听,无所不听。想来也知道我如今没有记忆。 人在没有记忆的时候,既无知人之智,也无自知之明,难免会更谨慎一些。 你有你的秘密和苦衷,我也不是热衷探究阴私、好奇他人苦难的性子,这样吧,你把该说清楚的告诉我,至少能说服我,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谢茂将煎包蘸上姜丝香醋,焦香四溢的味道变得清冽泛酸。 黑猫已经化作了人形。 和各类传奇小说中猫少年的形象不同,化作人形的黑猫身材高大,体格矫健,浑身腱子肉,一双碧眼泛着清澈深邃的幽光,配着他轮廓分明、极其硬朗的面孔,看上去倒有几分东西混血的模样。 黑猫的双手被舔得很干净,身上穿着的紧身黑T恤则绽开几道口子,很有点打斗后的狼狈。 照他如今的人类模样,不像是猫,反而更像是一只体格健壮的大狗在民间传说中,地藏王菩萨的坐骑谛听,原本的形象就更类似于犬。 黑猫替谢茂倒好了水,将玻璃樽放回,他也往后退了一步,离餐桌有了段距离。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黑猫说。 黑猫的朋友是常家某代天才弟子,那时候华夏崇佛抑道,释道归化于中原文明,黑猫也随菩萨进入华夏中原腹地。因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并非人人可颂,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胡乱念经,引来无数孤魂野鬼纠缠不休,黑猫就会出来帮帮忙,免得坏了菩萨的名声。 黑猫认识常香织时,常香织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娃,跟着姑姑常夫人行走江湖,修行炼心。 两边都在收拾作祟的鬼魅,撞到了一家。常香织见黑猫瘸腿秃毛,模样可怜,顺手就抱在怀里,喂了一块肉脯。走路要抱着黑猫,吃饭要抱着黑猫,睡觉也要抱着黑猫用今天的话来说,猫奴是也。 隐盟世家历来就有点化灵兽,有教无类的传统,常香织小小年纪,爱猫成痴,捡了一只野猫就想把野猫教成大妖怪,天天不厌其烦地教黑猫修炼。常夫人怎么教她,她就怎么教猫。 我那时候还很小。黑猫露出怀念的神色,谛听天生神通,我懂得不多。她教了我许多人类修士制敌打斗的法术,很有用。我就忍不住在她身边多留了一些日子。 他说了一个开头,谢茂和衣飞石都能猜到结局了。 常香织既然是常家的天才弟子,她的皮囊何等珍贵,常老祖又怎么会放过? 黑猫在常香织的身边待了七年。七年朝夕相伴,同食同寝,摸蹭倚靠,感情往往比人与人之间还要来得深厚。常夫人行走结束,返回常家,黑猫唯恐被看破身份,不敢去常家山头,半途溜了。 黑猫偶尔也会偷偷去看看常香织,直到三年之后,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开始,黑猫只能离开中原。 等黑猫再次回到中原时,常香织已经不在了,穿着她那身皮囊的是一抹古老的巫魂。 你没有听见?谢茂问。 黑猫浑身阴气散开,夏日正午时分,天色竟有了一丝阴恻恻。 我在地狱十九层。听不见世间事。黑猫竟有一丝呜咽,她是人间修家最精英的修士,登真成佛的种子,她教我的道术道法那么厉害,她怎么会有危险?我和她在一起时,她最担心的事,就是我怎么光舔毛不吐毛?和别的狸奴都不一样! 据我所知,被常老祖夺去皮囊之后,原身的魂魄会与常老祖同存。一旦常老祖舍弃皮囊,原身魂魄就会和皮囊一起湮灭,皮囊死去,魂飞魄散。谢茂说。 黑猫提起灭佛运动,最后一次也在千年之前。 也就是说,在常香织之后,常老祖以陊术褫夺皮囊起码十数次,常香织早就应该灰飞烟灭了。 她还在。黑猫说。 常老巫把所有人的魂魄都收在了一件法器里,镇压在某个地方。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但这个地方是存在的。不止我要救的人,还有你徒弟的爷爷,真正的常居雷,也被常老巫束缚着 这句话确实打动了谢茂。 如果真能把常老祖千万年来拘押的魂魄释放出来,无疑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说到底,衣飞石这辈子从宿贞的肚子里爬出来,有着天然的母子情分。宿贞的亲爹被人拘了魂,救不了是一回事,能救却置之不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可以答应你。谢茂答应得很干脆。 黑猫都吃了一惊,喵喵喵?不讲条件了? 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当然,就算你不肯回答我,我仍旧会去释放被常老祖拘住的魂魄。谢茂说。 这让黑猫脸色放松了些。 谢茂的策略很明确,如黑猫这样为故友不惜守候千年、耐心等待机会的脾性,大多有点浪漫的任侠气,总结起来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非要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我就喜欢耍花样。 黑猫是不吃威胁的。哪怕它也会示弱。为了让黑猫配合得更好,谢茂就不再逼它。 谢茂竖起一根手指:给常老祖翡翠玉丝的人是谁? 黑猫下意识地想要舔爪爪,忘记自己已经化作人形,一指头戳进嘴里,忙又抽出来。他有点暴躁地原地转了一圈,说:我们谛听族的族长,善白耘。 这不是第二个问题。谢茂赶紧说,既然也是一只谛听,你找我们对付他的狗,他听不见?听见了还让你到处找人收拾常老祖? 黑猫翻了个白眼:他又不在这个世界! 既然常老祖的靠山不是菩萨,你为什么不找菩萨帮你救魂?谢茂问。 救魂有什么用?重点是去轮回。香织被拘魂千年之久,沾染凡尘因果太多,除了阴天子,没有人能送她进轮回池。你们若是害怕杀了常老巫麻烦太多,这也容易,我想办法杀了他,你们帮我找到镇魂处,再帮我送香织去轮回就行了!黑猫说。 谢茂见衣飞石微微点头,知道黑猫说的都是真话。 他才缓缓竖起第二根指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604章 两界共主(118) 你想对付王家, 王家就出了个昏招, 上上下下一齐折在你手里。黑猫突然岔开话题。 谢茂想了想, 说:人间帝王天子,云上圣人神佛,皆有大气运在身。心想事成, 也不算很了不起的威能吧? 把黑猫气了个满脸冒阴气。 谢茂方才莞尔一笑,道:你是想说王家的当家人闭关的事吧? 不止王家家主王勐闭了关,叶家家主叶萍青,常家家主常居雷,也在同一时间闭关。 王勐闭关是在齐秋娴猝死之后, 王家两房出族,断尾求生, 家主闭关可以理解为低调避祸。然而, 避祸避到家破人亡、传承彻底断绝,这就很说不通了。 叶家一直想抱谢茂大腿, 在特事办谋求更大的世俗权力, 谢茂终于想起来烧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叶家家主再怎么着也不能在这时候闭关吧? 常居雷闭关倒是不奇怪。刚见面就被谢茂打了个对穿, 跌份儿没面子, 不想见人了。 根据常燕飞调查汇报的情况, 隐盟世家里不少家主都纷纷闭关, 没有任何预兆, 也没有和亲近的长老、弟子交代任何理由,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要知道特事办目前风风火火搞特殊法庭, 有几个修家是彻底清白的?这时候家主不紧着点出来稳住阵脚,不管不顾独自闭关?相当反常。 常燕飞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各家走访,把自己从前的关系都用得差不多了,哪家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都认为自己见到了天上神庭。黑猫说。 谢茂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 华夏文明中存在着一本奇书,名唤《封神榜》,描述的虽是上古时期的故事,影射的其实是华夏有史以来的三道变迁。许多不拜神佛的普通人都是通过这本小说了解华夏的神仙体系。 事实上,现在的云上根本不存在神庭。 旧神已湮灭,修士未登真,天庭空无一物,鬼府一团乱麻,天地不过是循着造化自然运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隐盟修士们对天上的理解,也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古往今来都传谁谁在某地飞升,修行者赶到地方一看,就知道所谓的飞升不过是尸解的另一种说法。高功大德去世时,后人也尊称一声登真,也不过是尊称而已。 真正的登真,是修士所追求的高境界,务本求真,还归自然。 功利一点说,就是成仙。 不过,就华夏修士整体存在缺陷的修法,不可能修出仙人位阶来。 天庭的玉帝王母,月宫的嫦娥玉树,都不过是古之先民在遭遇某些无法理解的非自然力量之后,用自己的想象力所构建的信仰体系。他们确实存在,不过,其性质也和岳云一样,属于祀神范畴。 最惨的是,岳飞岳云等祀神还能零星地从信徒心中滋生的忠义中获取信仰,到了目前这个时代,除了一些奉庙供香的道士,普通人已经很难从帝王崇拜里滋生出信仰去供养天上的皇帝与朝廷了。 岳飞父子都落魄得吃不上饭,天庭诸位又当如何? 连谢茂这样热衷搞偶像崇拜计划的修士,也不会去拍什么《玉皇大帝传》。 有些信仰是永存的,有些信仰则会随着时代的进步与更迭而消散。修士崇拜道与德,拜的从来不是某一尊偶像。若信仰沦入泥胎木塑,不过是愚人宗教,罪其大也。 你们人类修士筑基之后,强健精神,可以使魂魄出窍,游弋太虚。这是人修独有的境界。妖精鬼怪都不能御魂飞天,我们谛听也不行。黑猫说。 他们魂魄出窍,飞到了一个他们认为是天庭的地方?流连不归?谢茂心想,这么多家主一起中招,对方倒是好大的手笔。不过,究竟是什么幻境造像,才能把华夏隐盟诸多家主一网打尽? 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谛听不能御魂飞天,我却能知道他们身处天庭的秘密?黑猫说。 谢茂并不疑惑。 妖精鬼怪虽不能魂飞天外,可人家想飞去天外不一定要出窍,直接连魂魄带皮囊一起飞出去。 哪晓得黑猫说了一句让他很意外的话:我是混血。 人与谛听半血。这也就解释了黑猫为什么说自己幼时不擅长谛听的天生神通,为什么能够修炼常香织教他的人类法术。他原本就身怀人血,是人与谛听的半血。 我的耳朵没有其他谛听那么好。黑猫说,但我可以跟人一样,魂魄出窍。 你受伤的是肉身。衣飞石提醒道。 魂魄出去之后,肉身也会跟出去。这是混血的一点儿小把戏。黑猫解释道。 黑猫所说的一切严丝合缝,谢茂没听出任何不合理的破绽。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黑猫坚持常燕飞遇险了,谢茂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与常燕飞有关的危机。 有忽略掉常老祖这个大祸害的前车之鉴,谢茂对天人感应的信心就不大足够了。 他忍不住会想,天人感应是不是又在常老祖这个BUG前失去了警示作用? 平时谢茂对常燕飞不显得很亲近,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常燕飞的性命。察觉到情况有异后,谢茂不声不响拨通了常燕飞的电话。 电话一直处在接通中的状态,无人应答。 据你所知,常燕飞现在什么情况?谢茂问。 常老巫已经发现他身上的陊印不见了。黑猫说。 他目前的修为还到不了出窍期。谢茂对常燕飞的修行进度了如指掌。 如今华夏所有世家传承的修法都有问题,筑基之后炼气,炼气之后直接化神,如何化神就是各家修士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古往今来的修士有大气运者,强行越过了化神这一关,到了金丹期就飞流直下,要么无法成丹,要么成丹之后迅速爆丹,陨落者不知凡几。 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建玄。 修士踏入炼气期之后,必须建玄。将原本存在的玄池重新打磨强健一遍,夯实玄池。 常燕飞原本已经到了化神中期,拜师之后,被谢茂强行废了修为,如今就是倒回来重新捣腾自己的玄池,做这一道建玄的工序。所以,这时候的常燕飞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的魂魄离体太远他的魂魄是足够强健的,可惜身体不能在失魂状态下久存,一旦魂魄走得远了,灵台浑浊就变白痴。 他太想讨好你了。你让他调查各大家主闭关的秘密,他觉得自己总得给你一个答案。黑猫说到这里,隐隐带了一丝对谢茂的指责。 它常年跟在常燕飞身边,陪伴常燕飞长大,在它看来,谢茂对常燕飞一点儿都不好。 在外边各家找了两个月,始终没有进展。他说,你一部电影都拍完了,他还没能给你交卷,怕你怪罪他办事不力。你开始拍第二部 电影的时候,就是你到这儿的同一天,他就回了常家。 常家是常燕飞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因为,常家有常老祖,那是常燕飞最忌惮的人物。 常家也是常燕飞最容易调查到家主闭关真相的地方。那里是他的家,家人不会对他守密。在别家辛辛苦苦住着旁敲侧击才能打听到的秘密,在家里只要一个个去找人询问就行了,什么细节都能问到。 他觉得常老巫闭关了,也许就没那么危险了。毕竟,别家的家主,一旦闭关,天塌下来都不肯开门见人。比如说,那位眼睁睁看着弟弟犯蠢,直接把家族送葬的王家家主。 常燕飞并没有开上帝视角,他当然不知道常老祖和其他家主的情况不一样。 别家家主是被天庭所迷惑,流连其中不肯离开,常老祖本身就是天庭的主持者,他想要破关而出,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个天庭是常老祖营造的幻境?他的目的是什么?衣飞石突然插嘴。 我不确认天庭是不是幻境。黑猫也显出了几分困惑,也可能是个新的世界。 不过,常老巫肯定不是天庭的构建者。 你从很遥远的地方,带回来一缕旧魂。黑猫一双幽绿色的眸子盯着谢茂,也有几分困惑,我不知道它来自何处,是什么东西。它才是天庭的构建者。 它有一点像你带回来的虫子。昨天延嗣清平揪住黑猫做各种基因编辑时,黑猫没有逃跑,而是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虫子,想要知道虫子是个什么新鲜神通的种族。可惜,二者之间差异依然很大。 你的虫子没有那条旧魂厉害。黑猫想了想,打了个比方,你的虫子像是没进化的原始人,那条旧魂是进化完美的天人。 我以为虫子已经很完美了。谢茂第三次拨打常燕飞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 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和我聊天,可见常燕飞还算安全?谢茂问。 截谢茂的话,衣飞石自然不敢。截黑猫的话就没什么压力了。不等黑猫回答,衣飞石也问了一句:常老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吧? 打狗得看主人,我就算打得过他,也不能不给族长面子黑猫的解释依然是老调重弹。 衣飞石拿出手机,屏幕里是铠铠气喘吁吁的小脸,随后镜头晃啊晃了几圈,衣飞石打开音量键,就传出来铠铠烦躁的声音:没有嘛,我都找遍了,女厕所都找了!要不要我去地窖里找找啊,听说他们这地方的菜窖里能进人 黑猫的脸青了。他认得出来,镜头里是常家祖宅的练功房二层。 这边谢茂故意打电话找常燕飞,衣飞石已经悄然安排铠铠直接去常家找人了。 衣飞石无法下鬼界,铠铠下去却没有什么妨碍,也不会惊动任何鬼神。从京市直传常家老宅,铠铠无法瞬间做到,但是,它也是BUG啊。先下鬼府走阴路,回阳世时就激活了地图上的所有传送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谢茂也没有即刻翻脸,含笑道:说不得是常老祖把常燕飞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视频里的铠铠很暴躁:那你早点说啊!给我一顿好找。 衣飞石即刻训斥:打嘴! 铠铠顿时噤若寒蝉,带着手机又晃了一会儿,忍不住找黑猫出气:喂,黑犬,你就直接说吧,人在哪儿?!你在那儿撒谎支使我到处跑就算了,还要害我被骂,你心肝儿也是黑的呀!谛听的真身类似于犬,是以铠铠直呼黑犬。 衣飞石直接挂断了视频。 你怎么说?谢茂问黑猫。 黑猫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想对策。 传说谛听不止能听到世间一切动静,还能辨明人的心声,知道人的欲望。 很显然,如谢茂与衣飞石这样层级的修士,黑猫就无法探知他们的心思。反过来,谢茂有时间轴在手,精神力贯穿时间轴,霎时间就能听到身边所有的心声。 【是得拿小棍子抽铠铠的胳膊了。这小东西最近被先生惯坏了。】 【可是,万一先生误会了呢?】 【前一日铠铠才向先生拆穿了我去轮回池有危险的事,先生会不会认为我借故责罚铠铠?】 【那就过些日子再揍他好了。】 【这傻东西属狗的,过些日子再揍他,他可能就不能领会为什么挨揍了】 【先生怎么看着我?】 【我身上没什么不妥的吧?衣襟理顺了,侧着一些显得更恭顺好看,嗯,就这样。】 【不知道先生现在能听见我想什么吗?】 谢茂突然听见一些热情甜腻的声音,这可真是糟糕极了如今衣飞石神魂虚弱,很难控制自己的念头,一旦想到谢茂可能窥探自己的想法,思绪就会朝着最不愿意被察觉的方向滑落。 谢茂艰难又甜蜜地将念头从衣飞石身上拔出来,这才能关心在一边的黑猫。 他听不见黑猫的任何心声。 这不是时间轴失去了效用,而是黑猫身为谛听,本身就有一种防止被读心的天生神通。 饶是如此,时间轴依然替谢茂窥视到了黑猫的情绪。那是一种糅合了牵挂与苦涩的纯黑,黑中没有一丝希望被孕育,只有无休止地沉沦与苦涩。 谢茂放弃倾听黑猫的心声,黑猫也在同时拿出了一只人偶。 陊印。谢茂将人偶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是被自己从常燕飞身上拔出的那枚陊印。 当初谢茂把常燕飞颈上的陊印放在了白毛怪的身上,将白毛怪做成了一只替身,借此隐瞒常老祖的耳目。不知道黑猫什么时候用了什么办法,把那枚陊印移植到了这只替身人偶上。 他回常家之前,来找了我。黑猫说,我把他放在了地狱十九层,你让那小孩儿去找。 常燕飞中二归中二,不是没脑子。明知道常老祖发现他没陊印就坏事,哪里会毫无准备就回去? 不过,常燕飞想的是找黑猫当保镖,遇到危险让黑猫开阴路带他逃跑,哪晓得黑猫心怀鬼胎,直接把他绑了扔进地狱里保护起来,常燕飞终究还是失算了。 你不认识铠铠?谢茂有点意外。你们都在鬼府混,认识阴天子,不认识阴天子的小弟? 菩萨身边那只谛听不是我。黑猫提起这个问题就有些焦躁。 敢情菩萨是和你们谛听一族签下的用工合同?那你们是不是轮班制?去菩萨那儿上班时随便哪只谛听都行,只要准时上岗,菩萨根本不认谁是谁?谢茂稀里糊涂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挺有趣。 也不知道我当圣人的时候,有没有坐骑啥的?会不会也是签了一个族? 我用常燕飞的身份去了天庭,常老巫想要捉我,我和他交过手。黑猫承认道。 你说话不尽不实,信用破产了。谢茂径直取走了他手里的人偶,如今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我也懒得琢磨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替你找到常香织的魂魄,答应你天荒地老之前送她去轮回,你则央告菩萨,替我关掉那条轮回道。你答应么? 成交。黑猫即刻答应。 谢茂才不担心黑猫是否有履行诺言的能力。 这是只谛听不假吧?对付各种大妖大怪,谢茂有一整套经验,摄灵图册收拾起来一拘一个准。 黑猫不肯应诺,他就去找谛听的族长。你自己的族兽你不管管啊?若是黑猫不肯去找菩萨,他就去找善白耘。菩萨座前的那只谛听总归是黑猫的同族吧?不管,我又不认识这只谛听是不是那只谛听,我只知道有一只谛听答应我可以让菩萨去关轮回道,菩萨不肯去关,我就把见到的谛听捉走全部吃光。 先把菩萨的坐骑捉来吃了!把谢茂逼急了,他就是这么不要脸。 黑猫大约也是随着常燕飞与谢茂相处得久了,幽幽地说:我能说服菩萨的。 谢茂满脸和蔼:我自然不担心。对策都想好了呢。 话说到这份上,黑猫也只能轻叹一声:天庭的位置我留在人偶上了。 谢茂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还要去处理端木奕的未知破事,也没有多留那只猫。黑猫重新化为猫身,跳窗离开,衣飞石才轻声解释:裴吉星见面就称呼他为小菩萨,只怕与那位关系匪浅。 那不重要。既然那位菩萨就是关闭轮回道的另一条出路,谢茂无论如何也会把路走通。 我们说话归说话,你怎么也不吃东西了?这羊排都凉了。 羊排凉了。这事儿才重要? 第605章 两界共主(119) 衣飞石交代铠铠去地狱十九层寻找常燕飞, 铠铠老大不高兴, 那地方是菩萨的地盘, 进出不方便。 谢茂心想,你可长点心吧,小衣忍你很久了, 随时准备揍你。 铠铠自然是一贯没心没肺,衣飞石对它素来忍让,它从来没想过自己作起来会怎样从前就是道灵,被拆成零件也不痛不痒。讲道理,它身为一件铠甲, 难道还怕死吗? 铠铠再没心没肺,大体总算不出格。 衣飞石吩咐了, 它嘟嚷两句, 还是麻溜地去执行。 谢茂搂住衣飞石,哄他:别生气别生气, 大规矩不错就行了, 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重新点的羊排也送来了, 谢茂陪衣飞石吃了饭, 时间将近一点半, 便一起去了阿鲁导演的房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阿鲁导演在剧组负责的具体事务非常多, 理所当然安排了一个大套间, 常有剧组人员进进出出找他说事, 因进组不久, 许多箱子塞在他房间里都还没开封, 看着像是个人来人往的大仓库。 因着谢茂要借用房间,阿鲁临时整理出待客厅,还通知剧组不要来房间堵他。 谢茂和衣飞石进门时,阿鲁正在捣腾自己去酒店茶水吧借的功夫茶具,一边收拾一边打招呼:谢导,您来了。快坐。为了表示自己站的是谢导的正牌未婚夫石董,阿鲁导演对小助理一直是表面客气,不算很热情。 衣飞石对此并不介意。他随在谢茂身边,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引人注目、受人敬重。 谢茂自己找地方坐下,衣飞石就坐在他身边。 阿鲁导演心里憋气,心想,你个助理也大喇喇坐下了,好大的架子!没看见老子准备做茶吗?你不会主动点帮个忙?仗着爬了谢导的床就这么妖妖冶冶的,屁事不懂得做,你等着石董怎么收拾你! 转念又想,哎,算了,有这个小妖精缠着谢导,谢导不去折腾石董也好。 自我安慰之后,阿鲁拿出一盒茶叶,说:方宪给我拿的茶叶,明前的西湖龙井 这都几月份了,还喝明前的西湖龙井?谢茂看着摆在茶几上的功夫茶具,再看看阿鲁手里的西湖龙井。也还行吧。好歹没有架口铁锅准备把龙井加糖煮了掺奶喝。 客人已经坐下了,阿鲁也不管端木奕是否还未加入,先用热水壶煮沸水给谢茂泡茶。 他用功夫茶具泡了一壶龙井,盛在小小的茶盅里,拿出一盒梅饼招呼谢茂:您尝尝。这盒子茶点当然又是从方宪那儿顺的。 谢茂吃着有点酸,喂衣飞石吃了一点儿:还行吧? 果然衣飞石吃着适口,谢茂就把那盒子往身边一放,方便衣飞石自取。 您好,谢导,阿鲁导演。 端木奕恰好敲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阿鲁导演连忙起身去迎接:快请进,进来坐。往背后一看,您一个人? 只要不是太落魄或太特立独行的艺人,出门通常都不会一个人。 艺人必须在公众面前维持好形象,偏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今天出门谁知道会碰到什么神经病奇葩?许多艺人不方便处理的问题,就需要助理、经纪人或是保镖来唱黑脸。 端木奕这样在圈内拥有绝对地位,年轻封帝的资源演技公子咖,前呼后拥都不会被指责为过分。 他的地位已经到一线了。 仅仅是因为相比起老一辈的天王们,他的年纪不算太大,才被媒体称之为小天王。 与圈里许多自封综艺小天王、情歌小天王、XX小天王相比,端木奕这位小天王,就是天王巨星的那个天王,没有别的限定词。前辈之后,唯有端木。 这些年端木奕年纪大了,拿的奖项提名越来越名副其实,媒体更多地称呼他为端木影帝。 当然,得到了圈内大部分从业人员的认可,颇有一部分观众还是不买账的。许多男性观众只承认长得丑的男星有演技,如果艺人不肯扮丑,那就必须扮老或扮弱。反正年轻又漂亮的男艺人,在男观众眼里永远都是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如我的小白脸,谈不上任何专业技术。 平时端木奕出门确实不算很低调,不仅仅因为他在圈内的地位,还因为他爸爸太有钱了。 和普通艺人相比,端木奕除了要提防路遇奇葩纠缠撕咬,还得防着被劫匪绑票。他的安保协议就签给了盛世安全集团,算是容舜的VIP客户之一。 我吃过饭散着步就来了,有谢导的组在这儿呢,不用人跟着。端木奕含笑进门。 谢茂没有起身迎他,指了指侧面的沙发:请坐。 端木奕问候一声方才坐下,阿鲁导演郑重地锁上门,回来给端木奕斟茶,端木奕又道谢。 寒暄一番后,谢茂还惦记着天庭的事,也不愿和端木奕兜圈子,问:什么事? 我的经纪约不在太初传媒,不过,我也是盛世娱乐的艺人。端木奕没说自己拿了盛世娱乐的股份,年年都能拿盛世娱乐集团的巨额分红,谢导能不能给我个角色?不拘大小。我愿意试镜。 谢茂觉得他挺逗的:你来得不凑巧。前两天法务才把剧本上有名有姓的角色和演员全部签定了合同。早两天来,我还能给你调剂一个。想要角色,早干嘛去了? 合同的问题我可以请专业团队处理,违约金我来付。端木奕仿佛听不懂谢茂的暗示,谢茂,我在拍摄工作中服从性是很好的 以端木奕的身份地位,肯来向谢茂要角色,已经很纡尊降贵了。 端木奕不需要去向任何人乞求工作机会,每天排着队想求他看本子的导演和制片人一大把,其中不乏各种大制作。甚至说以他在盛世娱乐的地位,想要自己开项目担主也不费力,盛世娱乐随时都能为他组建一个剧组。 退一万步说,真有什么项目是端木奕无法主导又特别想参与的,也应该是经纪人出面商谈。 各种低声下气谈钱谈感情的事,经纪人全权负责。谈妥了,端木奕依旧风光霁月地去上工,谈不妥,那就是经纪人的工作安排,端木奕对此毫不知情。 阿鲁导演听着都有点坐不住,心里还挺震惊。 看不出来啊,为了撕角色,端木影帝私底下也这么卑躬屈膝?这是看上王任刚的角色了? 人家一番大男主已经官宣,经纪人撕不动,端木影帝亲自下场? 他的反应和谢茂也挺相似。您早干嘛去了?盛世娱乐与第二电影合拍的片子,您早点走关系,说不定这一番直接就定给您了,武侯被三顾茅庐的时候也才二十七岁嘛!年龄完全合得上。 端木影帝前程大好,我也不是只有《武侯传》一个项目在手里,咱们来日方长,总会有合作的机会。谢茂压根儿就不想听端木奕哔哔,倘若早知道是撕角色这点儿屁事,端木奕根本见不着他。 我这儿还有客人,就不奉陪了。谢茂说着端了茶。这是逐客时下意识的习惯。 哪晓得端木奕跨前一步,目标是谢茂的大腿。 他想骑在谢茂的身上。 端木奕坐了距离谢茂相对较近的双人沙发,他突然往谢茂腿上奔,正常人都没想过这一出。 在旁围观的阿鲁导演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混圈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作风豪放的明星,可是,这位可是端木奕啊!你爸爸那么有钱,回去抱爸爸大腿,十个《武侯传》都给你拍了,用得着跑出来丢人现眼吗?!你和夜场出身的小明星不一样啊公子爷! 咦?! 阿鲁导演疯狂吐槽还未结束,发现端木奕被小助理生生挡在茶几边,愣是没能沾上谢导半片衣角。 谢茂也看着一只手拦在自己身前的衣飞石,满心甜蜜。哎哟,我小衣会护食了!鼓掌!点赞! 衣飞石不大温柔地将端木奕摔回沙发里。 谢茂期待着他放一句狠话。 衣飞石脸色确实很难看,警告道:先生准许,你才能近身。 对,小衣,骂他! 居然敢当着你的面,妄图玷污朕的清白!朕的龙腿是谁都能坐的吗?快狠狠骂他!骂 等等?什么叫先生准许? 先生不会准许!不可能准许!他不许近身! 谢茂缓缓将腿放直,斜搭在茶几上,皮笑肉不笑地说:端木少爷,您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宿女士跟前,咱们一桌吃过饭。我是她什么人,你弄不明白?我和她儿子是什么关系,你看不见呢?谢茂的手搭在自己修长的腿上,指节轻轻敲击。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着名贵的光泽。 有主儿了。懂不懂?谢茂干脆竖起自己的戒指,正大光明地展示。 端木奕心理素质极好,这时候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笑了笑,说:谢导,您别生气。您可曾听过一个说法? 他不再试图往谢茂身上爬,衣飞石也没有照脸抽他的打算。 这位突然抽风的公子哥儿,毕竟是端木秋的儿子,怎么着也得给宿贞几分面子。 被衣飞石松开禁锢之后,端木奕指着茶盘上的茶壶,说:老先生说过,夫妻之间,则如茶壶茶杯。一个茶壶岂能只配一个茶杯?谢导您这样的男人,只守着一个人未免不现实。就算宿女士知道您在外边多吃两口,她也能理解。 您这个助理,外边应酬的保镖,我今天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个儿挺高的助理,都是您的人吧? 是,助理和保镖管束起来方便,不怕他们闹事翻脸。可您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乖呢? 如您这样优秀的男人,难道不值得更好的伴侣吗?我自然不能与石先生相比。在他之下,做个陪您在剧组开心解乏的二爷,三爷,不比他们强?端木奕比较看不起容貌普通的衣助理飞石。 谢茂看看他,再看看茶盘上的茶杯。端木奕有点不正常,完全失心疯了。 他和端木奕见过两次。端木奕是个极有教养的豪门公子,精神富足,内心宽和,待人接物极有分寸条理,和今天这种脑子被丧尸啃光的表现完全不同。 你的目的是我,还是《武侯传》的角色?谢茂问。 端木奕却以为他要上钩了,英俊的侧脸勾起笑意:这不在于我。谢导想给我什么,我的目的就是什么。说这话时,目光赤裸裸地落在谢茂腰线之下,暗示非常明显。 谢茂已经和衣飞石交换了眼神。 谢茂起身开门离开,端木奕有些着急,衣飞石说:谢导请您去谈谈剧本。 阿鲁导演目瞪口呆。 没有像你们这样直接谈生意的,这年月潜规则也不是这么搞的啊! 真的太过分了啊!谢导,您这样对得起石董吗?不是,谢导,您这么容易就上钩了,上午跟我借屋子保卫贞操和龙精的决心呢!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吗?! 阿鲁并不知道,端木奕刚刚走进谢茂房间的大门,衣飞石就将房门落锁。 谢茂已经拉上了所有窗帘。 屋内漆黑一片,仅有一盏小灯照明。 请您脱掉身上的衣物。小心一点,我们没有备用衣物给您更换。衣飞石提醒。 端木奕双手碰到自己的腰带,眼底涌起一丝挣扎与迷茫,很快又湮灭了。他很快就脱了个精光,不再听从衣飞石的指挥,从抽屉里拿了一盒安全套,赤裸地走向卧室。 在跨入卧室之前,衣飞石将他扑倒在地,覆上一件浴袍。 谢茂方才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根本就不在卧室,一直站在客厅的阴影中。 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衣飞石说。他轻轻按住端木奕的后颈,颈窝里有一点很细微的青筋凸出,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拘魂术。据我所知 说。 是您的道法传承。衣飞石轻声道。 论及对魂魄的控制与研究,九天十地之下,谢茂是绝对的权威。 衣飞石以阴天子之尊,创立轮回池,却也是谢茂一口一口喂出来的知识修为。 作为三系制霸的大圣人,这世上所有与高端沾边的道法,很难说与谢茂没什么关系。通常被衣飞石指认为高明的法术,查到最后,基本上都能和谢茂扯上直接关系。 我控制他来睡我?谢茂蹲下身。他知道自己制作傀儡厉害,没什么拘魂相关的记忆。 只是您的道法传承,不一定就是您 没有什么道法是从未来传到过去的。根据时间线,君上还没有出生,他哪里来的传承留到现在害人?有人和我们一样从未来回来了。谢茂冷静地分析情况,你觉得是谁? 第606章 两界共主(120) 我不知道。衣飞石摇头。 任何涉及时间的法术, 实际上都作用于整个世界宇宙, 威能极大。 所谓的穿越时间,看似只作用于穿越者自己,其实改变的是整个宇宙的因果。 普通穿越者在改变历史之后,会形成一个独立的平行世界生造世界,这力量不强大吗?如谢茂这样的穿越状态, 直接改变未来的一切,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比生造世界所需要的力量更加恐怖。 在未来衣飞石与君上所在的时间线上,也不是仅有谢茂一人能够控制时间。 然而, 能像谢茂这样轻轻松松穿越时间, 肆意改变过去的, 绝无仅有。 衣飞石也是圣人修为, 他也不能回溯时间。他能做的仅仅是把谢茂投入谢朝小世界。之后意外穿越到新古时代,那不是衣飞石和铠铠的手段,而是谢茂目睹衣飞石饿死帝宫伤心太过直接崩了系统, 在无记忆的状态摆脱了铠铠的束缚,这才开辟了一条时空通道,带着衣飞石和铠铠一起到了新古时代。 说到底,二人穿越到新古时代是个偶然, 那是谢茂的能力彰显,和衣飞石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承接谢茂法脉的弟子不算稀少, 衣飞石是绝对是尽得真传的第一人。连衣飞石这样的圣人都没能掌握时间法术, 其他弟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从未来回来? 衣飞石本想说不可能。和谢茂顶嘴总是不好, 他才委婉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谢茂已经把端木奕上下检查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不管这个对端木奕使用拘魂术的人是什么身份,想要找到对方的真实动机,就得知道他究竟想控制端木奕做什么。莫名其妙找个人来勾引谢茂,还勾引得如此简单粗暴,总不能是真想给茶壶多配个茶杯吧? 只有拘魂术么?谢茂向衣飞石求助。 衣飞石也觉得这事太蹊跷,既然谢茂怀疑,他又掀开端木奕的浴袍,从头到脚再检查了一遍。 端木奕被衣飞石放倒之后,一直处于假寐状态。即意识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陷入绝对镇静。这时候他的眼皮是微微下阖,类似于闭眼。衣飞石再看一遍始终不得要领,突然将端木奕眼皮翻开,从他眼瞳深处捕捉到一丝宛如轻烟的覆膜。 这是什么?谢茂竟然不认识。 那东西根本无法用肉体捕捉,衣飞石一直用灵力托着,薄薄一缕,飘在空中。 有些类似蜃兽的心膜,细节上又不大像衣飞石也不特别确定,声音听着有些心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跟在君上身边,只管修行打斗,很少费心各种材料,这是真的不太认识。 天生万物种类太过繁多复杂,能够像谢茂那样无所不知的毕竟少有。反正君上总有层出不穷的玩意儿赏他花用,他用不着自己收藏辨认材料,在外碰到什么好东西也一股脑儿地划拉回家,全部献给君上。 蜃乃幻兽。既然拘魂控制了端木奕,为何还要使用幻境?谢茂不解。 只怕不是迷惑端木奕。放在眼瞳深处,这是先生,我须用太一镜看一看。 太一镜只显露真实,幻境无法在太一镜像中显化。取出太一镜之后,衣飞石将那片无法捉摸的轻烟落在太一镜上,只见镜面里显出端木奕视角的画面: 端木奕坐在保姆车上,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似乎有人跟端木奕说了话,车门打开,助理先下车。 端木奕下车之前,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座位扶手里。 下车之后,助理跟着进了酒店大堂,端木奕吩咐两句之后,助理保镖停步,端木奕自己上楼。 路过酒店各处摄像头时,端木奕都抬头看摄像头,让摄像头清晰地拍到自己的正脸。 接下来的画面就没什么稀奇了,端木奕看见阿鲁导演的房间大门斜掩着,他上前轻轻拉开一点大门,看见谢茂正在给衣飞石拿梅饼盒子,与此同时,端木奕敲门打招呼,阿鲁导演转身起来迎接 太一镜的镜面之中,显露的都是端木奕视角经历的一切。 比如,他向谢茂索要角色,谢茂委婉拒绝。 接下来,他想扑谢茂,被衣飞石拦在茶几边上。 与此同时,太一镜的上空,则显露出与真实画面截然不同的幻境。 幻境中显示,端木奕走到阿鲁导演的门前,门虚掩着,端木奕探头一看,不是他心目中正经谈话的场面,而是一片情色。谢导正搂着衣衫不整的小助理,故意把手指戳进小助理的嘴里,满脸淫荡。 连转身起来迎接他的阿鲁导演都只穿着一条丁字裤,大大咧咧地挺着出来,一副精虫上脑的沙雕模样,那表情活脱脱就是桀桀桀小帅哥你可来了等着污你很久了,充满了猥琐。 接下来,太一镜里的真实画面正在寒暄请坐,虚浮在上空的幻境则上演JJ不许藕写的场面。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那边就上演了一个群P小电影。不过是以端木奕视角为主,倒也没有丑化谢茂,反倒把谢茂幻化得极其性感兼具统治力,迷妹看了会腿软,直男看了想变弯 这分明栽赃的幻象让谢茂气得爆了青筋:这简直是污蔑! 不看到最后一秒钟,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信息量,衣飞石也是硬着头皮在看。 谢茂生气,衣飞石更生气。分明都没有的事情,却教他亲眼看着谢茂去抱八竿子打不着的别人,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感觉自己硬生生戴了一顶不存在的绿帽子 正憋气的时候,衣飞石就听见谢茂愤怒地说:朕何等威武雄风,怎么可能十分钟就结束! 衣飞石: 糟了。衣飞石突然将端木奕眼皮再次翻开,发现端木奕瞳孔正在涣散。 不必衣飞石解释,谢茂也看出来了,端木奕的生命力正在急速衰减。他的魂魄原本就被人拘去了一部分,此时通过被拘的魂魄汲取端木奕的性命,端木奕很难逃出生天。 谢茂立刻翻开一本摄灵图册,强行将端木奕另外半条残魂拘册抢救,端木奕快速虚弱的状态戛然而止。 已经传出去了。衣飞石显得有些焦躁。 如果说那缕类似蜃兽心魔的轻烟是个摄像头和储存卡,端木奕的生命力就像是网络信号,强行把那段幻化出来的群P小电影传了出去。 刚开始他和谢茂无法确认幻象的目的,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这属于高级版仙人跳栽赃。 哪怕你规规矩矩跟人正常交往,在神奇的幻象摄像头记录下,握手就是交尾了。 谢茂从头到尾都没碰端木奕一下,握手都没有,还是被拍了个激情四射的小电影。 这种污人名声的栽赃小电影有什么用?它无法离间谢茂和衣飞石的感情,谢茂这样脸皮污厚的老流氓,很显然也不会在乎外界的评价。不就是流出一个虚假的裸体视频吗?唯一气愤的是贬低了老流氓的雄风。 然而,它的杀伤力确实是极大的。 因为,谢茂如今辛辛苦苦混娱乐圈,都是为了收集信仰,对付君上。 一旦这个组内拍戏期间,公然群P无码的小电影流传出去,他的人设瞬间就要崩。至少在华夏娱乐圈里,不可能存在任何一个有色视频曝光之后依然存活的艺人。 能追踪吗?谢茂问。 衣飞石摇摇头。他神魂太虚弱了,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找到拘魂端木奕的方向。 人在我们手里,还怕找不到魂?谢茂安慰道。 话虽如此说,可对方刚才已经对端木奕下了杀手,若是谢茂与衣飞石动作慢些,端木奕被拘走的那部分魂魄很可能被对方斩落,毁尸灭迹。就算找到拘魂的幕后黑手,端木奕也会永远缺失一部分魂魄。 若是失去最重要的命魂,端木奕可能就要白痴一辈子了。 就算失去的是主管其他缘法记忆情绪的魂魄,对端木奕的影响也很大。 衣飞石默默替端木奕披上浴袍。 端木奕是很无辜的牺牲者。 不管端木奕做了什么,那都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无端撞上来的一件无辜工具。 一旦那段幻象小电影曝光,谢茂在偶像崇拜计划要打折扣,端木奕的事业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衣飞石不认为是谢茂连累端木奕。端木奕和谢茂都是受害者,应该对此负责的是罪魁祸首,是操控端木奕前来寻找谢茂的幕后之人。这不妨碍衣飞石对端木奕的同情,这位年轻轻的影帝太无辜了。 谢茂拨通了容舜的电话:阿舜,我要一份端木奕最近十天的详细日程。他的安保协议在你那儿吧?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件事第二电影的公关部可能处理不了,你负责控制一下。最近可能会有一些关于我的爆料,可能是文字、图片以及视频,不太好看。尽可能地替我封锁下来,不惜代价。谢茂说。 容舜最近都在忙王家的事,突然接到电话有点懵,连忙答应下来。 端木奕的安保人员都来自盛世安全集团,想要拿到端木奕的日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只是,这么随意调用客户的日程表是业内禁忌,容舜也不好屡次破戒,便稍微暗示了童画一下。 童画顿时摩拳擦掌满脸兴奋:哇哈哈哈哈终于要搞自家的服务器了,我来了! 三分钟之后,谢茂就收到了童画发来的文件。是一份很详细的安全记录,包括端木奕几点起床,几点出门,坐了那辆车,走了哪路条,路上遇见几个红绿灯,通行率评级 这乱七八糟的文件多达5M,谢茂翻起来眼花缭乱。 又半分钟之后,容舜发了一份归纳好重点、可以一目十行的版本来。 论及给老板当秘书,容舜可比童画专业多了。 两天之前,端木奕还在伦敦参加一个为期六天的公益活动,行程应该在明天才能结束。安保日程记载,他临时改变了行程,为此安保主管紧急从国内调了两名工作人员负责机场协调。谢茂说。 换句话说,端木奕对《武侯传》这个电影根本没有半点兴趣。人家好端端地在国外做活动。 突然之间决定回国,跑到山涧影视城这个相对地价低的小城市找谢茂纠缠,不是因为端木奕脑子抽了想抢什么一番大男主,这倒霉影帝就是很无辜地被拘魂控制了,所以行为异常。 衣飞石提醒道:不能排除他提前被拘魂的可能。 被拘魂的人也可以长年累月地表现得很正常,只有契主决意控制他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失心疯。 你说得对。 但是,对方在两天前才决定动手,这是肯定的。 两天前,我进组拍戏,黑猫去天庭和常老祖发生冲突,这之间是巧合吗? 谢茂拿出黑猫留下的人偶。 人偶之上,有那枚常老祖留在常燕飞身上的陊印,也有黑猫留下的天庭坐标。 先生三思。轮到衣飞石犹豫了。 端木奕身上出现了带着谢神府传承的拘魂术,事情一下子变得超出了衣飞石的控制。 原本衣飞石不担心谢茂去对付常老祖是否安全,谢茂毕竟有时间轴大杀器,真遇到了危险也能用时间轴逃脱。可如今涉及到未来的神秘势力,谢茂没有恢复圣人时的记忆,衣飞石判断不了局势。 天庭的所在,是修士们魂魄出窍、魂游太虚时找到的世界。若地方就在地球上,或是太阳系内,衣飞石强行撑着六千年修为还能把肉身强行飞出去。若坐标不在宇内呢?衣飞石神魂虚弱无法脱壳,肉身也飞不出去,无法跟着谢茂随行保护,这如何放心? 对方派遣端木奕前来玷污先生名声,明着是朝着先生目前所收集的信仰来的。凡人不立神格,收集信仰没什么用处。对方这么心急火燎地想要打断先生收集信仰的前程,必然知道先生过往 这就显得很可怕了。 对方是否知道谢茂曾经在圣人位阶?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判断。 但,对方至少知道谢茂有神格。否则,对方不会这么处心积虑来拍个栽赃小电影。 对方不惜暴露自己,也要阻止谢茂收获信仰。 谢茂收集信仰是为了对付君上,可他这点心思,除了他和衣飞石知晓,外人不可能预料得到。自己打自己,如此骚操作,正常人都想象不出来!因此,对付阻止的,是君上收集信仰。 谢茂没有神格,君上才有。 敢于对付君上的狠角色,先生对付得来吗?衣飞石如何能不担心? 谢茂捏住衣飞石的下巴,抠抠他的下嘴唇,失笑道:看看你又犯蠢。关心则乱不是?他或许是知道我的身份也敢对付我,不过,你怎么不想一想,他要是能杀了我,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衣飞石一愣。 谢茂已低头亲了亲他被捏得泛红的嘴唇,安慰道:我让应祥跟着。 这是谢茂难得一次请外援,可见去天庭收拾常老祖、探听虚实的心思之坚定。 衣飞石心想,若是能请岳王爷跟着,那才能勉强放心。偏偏谢茂这里也不好多劝,只能抱住谢茂,小声请求道:带上昆仑,带上毛绒绒。 谢茂点头答应之后,衣飞石再次要求:带上铠铠。 谢茂不大喜欢带上那个喜欢咋呼的小东西,真的很气人,常常两句话就把谢茂气得爆青筋。若非看着衣飞石的情面,谢茂早就把它压箱底了。 衣飞石搂着他蹭一蹭,目露担忧之色,谢茂顿时心猿意马:嗯,嗯这个带,肯定带。 第607章 两界共主(121) 既然已经赖上了菩萨, 谢茂实际上也没必要再留着那群老妖怪们开会。 原本想客气两句把人送走,转念一想, 这群大佬留在酒店里,一则惑人耳目,二则试探立场。 反正有衣飞石在身边护法,谢茂完全不担心这群妖怪起异心。就算他魂魄出窍, 只留个肉身在,衣飞石也能把他保护得好好的。 打定主意之后, 谢茂就开始做前往天庭的准备了。 首先遵守对衣飞石的承诺,把岳云从杭市招了来。岳云讲义气又不怕事, 满口答应。 毛绒绒一直在衣飞石身边, 这会儿直接放出来就行了。 昆仑和延嗣清平在招待那群老妖怪,这也是蛮好玩的事了, 老妖怪们不需要休息, 昆仑和延嗣清平也不怎么需要休息一个是器灵, 一个是傀儡,每天假装吃饭睡觉都是糊弄鬼呢。 铠铠吭哧吭哧地把常燕飞从地狱十九层搬了回来, 常燕飞还处于沉睡状态。 衣飞石一指头把常燕飞戳醒, 常燕飞十分惭愧:师父 他若不怎么心虚,谢茂还不知道。如今露出这种气弱模样,谢茂就懂了:你和他商量好的? 常燕飞是活人, 阳身入阴世, 就如冷水溅沸油, 哪怕被放在了地狱十九层, 隔绝了大多数阴魂的窥探,九幽阴寒之气依然侵蚀了他的身体,使得阳气变得虚弱。这会儿刚睁眼,常燕飞都有些站不稳。 他仍是坚持着站了起来,惭愧地说:他求我暂避几日 暂避几日? 谢茂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可知道他用你的安危,要挟先生替他如愿?衣飞石问。 黑猫口口声声说常燕飞有危险,是在给他自己的谋算加码。谢茂不在乎常燕飞的安危吗?自然在意。之所以没有被黑猫骗倒,是谢茂技高一筹,信任自己与常燕飞之间存在的联系。 如果常燕飞事先就知道黑猫会骗谢茂,却依然心甘情愿跟黑猫下地狱,完全称得上背叛师门。 常燕飞缓缓屈膝,低头道:弟子死罪。 一直显得大咧咧的铠铠此时很安静。他悄然躲在衣飞石身后,似乎想要离谢茂远一些,又怕离得远了会离开衣飞石的庇护,更加不安全。 片刻的沉默之后,谢茂才说:你与他自幼扶持,感情不以寻常计量。他低头求你办事,你若不肯答应,倒是太过冷血无情。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 常燕飞松了一口气,磕头道:谢师父体恤! 衣飞石看着常燕飞的眼神却没有多少温度,常燕飞太天真了。 谢茂通常都能体恤旁人的难处,从来不与人性、人心对抗,然而,他能理解,不代表他会原谅。 如今我还有事要办。你暂且替下昆仑,与清平一起招待客人。待我回来之后,召集诸弟子,再处置你这件事。果然不出衣飞石所料,谢茂并未决定抬手轻饶,他要公开处置常燕飞,以儆效尤。 前面才说了理解,后面又说处置,常燕飞心想,左不过是罚闭关之类,挨一顿揍也不算什么。满怀感激地再次磕头:是,弟子遵命。多谢师父。 铠铠心想,你怕不是个傻子?君上公开处刑,你要被赐死啦!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倒不觉得谢茂会处死常燕飞,到底先生的脾气比君上好多了。不过,他认为常燕飞大概率会被逐出师门。这可怜孩子却丝毫不知道与外人联手愚弄谢茂的下场多么可怕。 圣人时期的君上旧事不提,毕竟君上与谢茂脾性有了些差异。就说谢朝时的黎州东胜党事件,谢茂认为太后与黎王联手欺君作妖,素得圣宠的黎王是什么下场?圈禁十年。太后是什么下场?远走天寿山。唯一没倒下来的,只有衣飞石。 谢茂肯忍让衣飞石,天上地下又有几个衣飞石? 常燕飞再有多大的面子,能与太后相比较么?何况,太后完全是阴差阳错被带累了,本质上从没有骗过谢茂,尚且封宫远走,常燕飞可是着着实实帮着绑匪向家长骗赎金来着。谢茂能饶得了他? 丝毫不知后果严重的常燕飞离开不久,在下面忙碌了大半天的昆仑就被换了进来。 他看见满屋子人挺意外,岳云来了,铠铠也来了?居然还有个披着睡袍的裸男(端木奕)在谢茂和衣飞石的床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他上前施礼:主人。 衣飞石又把毛绒绒唤了出来。 当着几人的面,谢茂重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拿出那只打着陊印的替身人偶,说:坐标在这里。又拿出四枚做了记号的天地树叶,分给岳云、昆仑、铠铠与毛绒绒,将树叶收好,魂魄离体时便不会走散。 每个人魂魄出窍的状态都不相同,魂游太虚的速度也不相同,很可能出现这人还没出窍,那人已经飞出十万八千里的情况。因此,想要一起携手同游,除了道侣双修熟悉彼此的情况外,都需要一些连接彼此和定位的小道具,谢茂的解决方案很多,天地树叶只是其中一种。 其余三人都很熟练地拿着天地树叶。 岳云和昆仑都是灵体,不需要出窍,直接就可以走。铠铠本质上也是个一个灵体,只是穿上了皮囊,多了一道出窍的程序,这也很简单。他们只要等着谢茂出窍就行了。 唯一状况外的是毛绒绒。 它完全听不懂什么出窍天外,拿着树叶,看一眼就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吃掉了。 谢茂: 毛绒绒食髓知味,当即抱住谢茂大腿:爸爸,还要举起笨拙的手指,十桶。 它认为桶是最大的计量单位,十片不行,十瓶也不行,必须得给十桶。 谢茂把这个小东西拎起来,还给衣飞石:我就不带他了吧? 衣飞石把毛绒绒抱在怀里,又塞了几片天地树叶子给它。谢茂没有圣人记忆,不知道毛绒绒的来历,衣飞石是知道的。 岳云擅斗,昆仑擅法,铠铠擅守,毛绒绒则是最大的杀手锏 它是宙族幼兽,几乎不死。 何谓宙?往古来今谓之宙。 每一只宙兽都要经历十二生肖,从子鼠到亥猪。猪形之后,方才彻底成熟。 毛绒绒就是一只还没化成鼠形的宙族幼兽。它如今都称不上什么形,只是一团毛绒绒。若谈威能,它还小,没任何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它有天生的神通,可以在时间长河中穿越,不可能被杀死。 据衣飞石判断,时间轴是谢茂的本命法器,毛绒绒则很可能是谢茂的伴生兽。 依着从前的时间线,君上在未来出生时,毛绒绒刚好进入成长期,可以化成鼠形。毛绒绒目前这一团乱毛的状况,应该是它被谢茂突然穿越到新古时代所刺激,以至于意外苏醒。 无论如何,毛绒绒跟在谢茂身边,都是最保险的。 毛绒绒咔嚓咔嚓嚼叶子。 谢茂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下来,气沉丹田,意浮灵台,瞬间出窍。 他自然能够控制出窍的速度,轻轻一拉,就从替身人偶上抓出一缕虚伪的魂影。那是黑猫做的替身人偶,魂魄辉光流溢,堪称精品。看在谢茂眼里,也就是还成吧。 魂影开始往上飞,谢茂随之飘了出去。 岳云、昆仑都紧随其后,铠铠还在皮囊里磨蹭,跟毛绒绒眉来眼去。 等毛绒绒把衣飞石给的几片叶子吃完了,铠铠咻地从皮囊里钻了出来:走,毛毛,我们找君上要叶子吃! 毛绒绒兴奋地跟在他脚边:走!吃!吃大鱼! 铠铠带着他一边飞一边纠正:是吃叶子。 也吃大鱼!毛绒绒纠正回去。 只留下衣飞石对着谢茂与铠铠的皮囊,还有床上沉沉睡着的端木奕。 他想了想,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看娱乐新闻。 那份用端木奕生命力作为托举传出去的小电影,谢茂是很在意的。 虽然谢茂交代了容舜要留心盯着,不惜代价封锁下来,衣飞石却不怎么看好世俗的力量。对方已经开始使用玄学手段了,端木奕眼中那一缕类似蜃兽膜的轻烟,衣飞石都拿不准是什么东西。收集素材时用了玄之又玄的手段,散播时难道会规规矩矩申请账号上传?必然也是玄学手段。 所幸现在互联网上还很平静。 衣飞石又忍不住刷了一下谢茂的关键词,粉丝日常舔屏,衣飞石面上没什么表情,右手握着鼠标不断右键另存为,先生怎么这么多好看的大图,谁偷拍的?我怎么都没注意 平时被谢茂缠得太紧,偶尔空闲还要带徒弟,衣飞石没太多时间沉溺网络。 偶然有时间坐着刷微博,刷着刷着就刷到很奇怪的地方去了 #谢帅#是什么东西?#谢丑#又是什么?#谢帅#是夸先生长得帅吗?那刷#谢丑#的都是先生的黑子?这个小姑娘装成先生的粉丝,收了这么多美图,实际上还在刷黑先生的话题呢?这也太过分了。 衣飞石皱眉点进了小粉丝的主页,赫然出现了一张他和谢茂极其亲昵的图做版头! 小粉丝刷了无数个#谢丑#的话题,有P图,有段子,还有标注了好几部分的CP文。 【我的导演老公(十一)】 居然都写到十一篇了?衣飞石点进去,然后,他就出不来了。 这篇所谓的#谢丑#粮是以小助理为视角,每天舔谢导,各种段子搭小剧场,也没什么具体的主线剧情,完全就是粉丝YY之作。里面的谢导傲娇又暴躁,还喜欢冲小助理撒娇,衣飞石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一篇之后,他才想,原来#谢丑#就是先生和石助理啊。 把【我的导演老公】系列一到十补完,衣飞石又忍不住去点了#谢帅#的标签。 毫无疑问,所谓#谢帅#,就是谢茂和昆仑的CP。 #谢帅#党的太太们依然不了解谢茂的真实性情,反正大家都是瞎扯淡。 衣飞石也点开了一篇#谢帅#的CP文看,虽然写的是谢导和保镖之间的爱情故事,衣飞石还是看的津津有味这篇【乌云之上】里的谢导是个冷酷霸总,经常把保镖堵在车里、休息室、剧院、餐厅、公共卫生间这样那样,还喜欢日完就跑,留下保镖像个弄脏的破布娃娃 衣飞石沉迷刷文,无法自拔。 大多数产粮的太太都没有真实体验,衣飞石不一样,他和谢茂生活在一起太久了。 粉丝们YY出来的谢茂是这样的,衣飞石幻想了一下,觉得先生这样也好迷人。粉丝YY出来的谢茂是那样的,衣飞石幻想了一下,觉得先生那样更迷人了至于各种荤菜,除了明显违反人类生理的描述,衣飞石都忍不住想,要不我和先生也试试 直到衣飞石点开了#ALL谢#的标签。 他点开一篇文,看了两行,目无表情地给容舜打了电话:把这些标签都清了。 容舜正焦头烂额:老师,已经在协调了。您能不能让先生给张秘书打个电话?需要相关部门支持一下 衣飞石即刻点了微博首页,服务器已经崩了,无法刷到最新消息。 然而,就在衣飞石的首页上,一个文字是酒驾车祸的社会新闻下面,链接的视频却很眼熟! 衣飞石将鼠标移过去,点了播放 视频里露出谢茂的清晰大脸,随后,谢茂朝着镜头走来,镜头下移,便是谢茂与镜头主人交尾的清晰画面!清晰度直逼东洋西洋小电影。 衣飞石将网页往下滑了几次,所有带着视频的消息里,视频都被置换成那段虚构的小电影。 这不是简单的上网传播。 对方确实使用了玄学手段。 这么大规模的传播,就算容舜处理得再快,受众也已经变得无法控制。何况,容舜也没那么容易控制得下来。 衣飞石确实不能帮着谢茂收集信仰对付君上,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伤害谢茂。 斗法是吗? 斗! 这件事你干涉不了。我来处理。衣飞石挂断了电话。 他取出太一镜与生死册,置于身前。 太一镜去伪存真,生死册赏善罚恶。 用通俗的话来说,太一镜被调整过使用难度,一键式操作,衣飞石用以辨识真伪不消耗任何真元,然而,现在衣飞石想要强行用太一镜将网络上所有的小电影去伪存真,便超出了太一镜的简单设置功能,必须进入深层编辑菜单。 这需要消耗相当大的真元,且必须以庞大的神魂作为支撑,才能驾驭这一件神器。 衣飞石目前很难做到这一点,他必须用生死册加持。 可他目前的神魂太过虚弱,翻开生死册也变得非常艰难。一阵森森的阴风吹过,整座城市的电压出现波动,大地微微颤抖。衣飞石的手放在生死册之上,缓缓闭上眼。 圣人授我造化之功,参透生死,不惑善恶。 我见山,山平之。 我见水,水静之。 我见苍天,苍天伏首。 我见大地,大地沉寂。 我欲翻覆判书,生死一笔开销。 生死册。 开 刹那间,阴天子法相庄严,展露九天十地。 轮回金光瞬间照耀方圆百里,在此圣光慈耀之下,所有沾染了因果被迫流连世间无法轮回的鬼魂,都能在轮回金光中投胎转世。所有孤魂野鬼都在同一时间蜂拥而至。 衣飞石从生死册中取出白骨御笔,将太一镜中的真像与假象颠倒。 下一瞬间,真像宛如铁锤,狠狠将假象捶得粉身碎骨。 衣飞石在生死册上写了一行字:行此恶者,减寿三千年。永堕畜生道,非赦不得回! 这个赦字,被他用白骨御笔画了个圈,蕴含圣人真意,意思是:唯君上可赦。 合! 衣飞石强行将生死册合拢。 下一秒,生死册化为齑粉,衣飞石一口逆血喷出。 他冷静地用准备好的纸巾擦了擦嘴角,重新打开首页的视频,已经全部恢复正常了。 ※ 时空罅隙之中。 一道与谢茂极其肖似的身影也喷出一口漆黑的血,身边时空瞬间混乱。 减寿三千年。永堕畜生道。好厉害的判罚! 可惜,这道影子的命太长了,区区三千年,完全不足以让他瞬间老死。 他蹲在一片死去的世界残骸中,看着流离的时空,嗤嗤地笑。 引蛇出洞么? 茂儿的小衣服,还是这么狡猾。 快啦,我很快就要找到你们啦等着我吧。 我亲爱的儿子。 第608章 两界共主(122)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魂魄出窍之后最喜欢流连的地方。或是梦中向往的朝圣之地, 或是恋栈不去的故旧过往。大凡出窍会有一个基础的魂游模式从真实的大地上飞掠,一直飞向天外,深入宇宙。本质上, 魂魄出窍是一种脱去皮囊束缚深入了解天地自然的方式, 它是一种方法,而非某种奖赏。 许多修士都曾吹嘘自己去过天庭,见过种种神明。 然而, 这个时空根本就没有天庭存在。 所谓神仙云云, 要么是外道天魔所化,要么是修士堕入了心魔障,见到了臆想中的一切。 魔者, 磨也。不管是外道天魔,还是自身的心魔障, 本身是一种对修士的打磨,使之体格愈健壮、心念愈通明。入磨而出, 就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升华。 古之大修行者,为了快速提升实力,会故意使自己入磨,能出得来自然效果拔群, 出不来便就此沉沦。揠苗助长的下场不言而喻, 故入磨障的修者大部分折戟沉沙, 以至于后世修者对入磨二字惶恐畏惧万分, 将之视为修行大敌。 谢茂曾入磨八十一次, 衣飞石也曾入磨六十四次。这对他们不算劫数, 是正常修行的一部分。 如今所谓的天庭,就可以将之视为外道天魔入世搞事情的一部分。 须知道真正的天庭,实际上并不在天外,而是独立于人间界的另一层次。所有魂游太虚飞出地球,一个不留神就撞见神仙所在的,通通都是假想虚妄。 谢茂随着人偶虚影一直往外飞,飞出大气层,见到漆黑无垠的太空,突然间风光变换,置身一片玉雪清凉之所在。华夏先民对天庭的憧憬左不过四个字,琼楼玉宇。再多一点想象力,那就是金光遍地。 这处天庭完全比照人类的想象力而建成,足下踏云为基,身边玉宇飞檐,到处都有不知道光源具体在什么地方的金光BIUBIU绽开,这神奇的打光使得整个场景飘飘欲仙,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神圣高洁的气质,由内而外透着神光。 谢茂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位幻境构建师大体审美还是在线的,以后天庭说不得可以照此修建,不过嘛,这乱七八糟的金光就算了,光污染太严重。 神仙也要休息的,跟朋友喝个茶聊个天,满眼金光乱窜,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几人魂游的方式和速度都不一样,谢茂进来站了一会儿,岳云和昆仑才循着天地树叶上的标记找了过来。岳云身边还跟着一个生得粉嫩可爱的小童儿,追着他跑:上仙莫走! 岳云没好气地说:别瞎逼逼,吾是真神,不是上仙! 谢茂就看着他吹牛皮。你一个祀神,装什么真神? 所谓真神,是与天地共生的古神,大部分都已经随着山川变迁与时间更迭消亡了。 能够活到现在的真神,要么极其强大,要么极其弱小。强者不惧天道秩序,弱者直接逃过了天道秩序的法眼,反倒是不强不弱的全部都死光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小童儿连忙施礼:是弟子有眼不识泰山,神尊在上,弟子稽首了。 岳云已经和谢茂、昆仑汇合,小童儿又给二人施礼:两位神尊上仙金安万福,弟子月清风,乃是大罗天玄都玉京一个小小的接引童子。说着又团团施礼,再次拜见。 昆仑将眼前的幻境看了一眼,眼底就有一丝笑意。大罗天玄都玉京?就这成色?哄谁呢? 岳云瞬间棒国欧巴上身,露出夸张的凝重之色,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惊喜:真的?真的吗?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大罗天玄都玉京?小童儿,你快带我去拜见三位老祖! 岳云口中的三位老祖,则是传说中居于三清天的太上、灵宝、道德三位天尊。 好叫神尊得知,三位老爷清修不出,不常待客。神尊既飞升而来,何不随弟子前往仙宫神宇,寄籍入册,结交仙友同僚,日后同殿为臣,共治下界?月清风说话奶声奶气,努力想要说明白每一个字,认真得惹人怜爱。 谢茂也戏精上身,与岳云、昆仑互相谦让一番,三人皆道:同去,同去。 于是,便跟着月清风往里面走。 魂游本就失去了皮囊的束缚,走着毫不费力,这地方反其道而行之,足下云朵似乎带了点重力,将所有魂魄都紧紧吸着,比在大地上行走轻松,又比魂游时沉重。 岳云故作感慨:果然是神仙居所。如此威仪万千!都不许我们飞了。 谢茂假惺惺地附和了一句。 跨过一道高高耸起的天门,景致又不相同。身边有琼花仙草植于雕栏玉砌之中,纯净的蜜水在银泉中潺潺流淌,水中闪烁着纯金的奢华光泽。 谢茂与昆仑还能憋得住,岳云嘴都快咧开了。世人总幻想神仙居处有数不清的金银玉石,遍地鲜果,泉淌蜜水牛乳,仙女神姬婀娜曼妙这种完全出自于人类欲望的幻想,与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有什么分别? 不过,这天庭是用来迷惑各大隐盟家主的,倒是没有低级到让仙子迎上来拉扯献媚的地步。偶然有女仙惊鸿一瞥过去,皆是目下无尘,清冷自持的模样。 月清风便在一旁解释,这是哪儿哪儿的仙子,在某位大仙门下。 照旧还是暗示,你们以后也会有女仙投奔的,无须眼红别人家。 路上除了看见玉石金山,完美女仙,还有一些乘着仙禽自宫苑飞过的神仙,有单人独骑飞过去的,也有仪仗绵延十多里,吹乐鼓笙敲敲打打过去的,端的是配置齐全,丰俭由人。 月清风又吹嘘,这是哪位大仙,也时刚飞升不久,因为道德崇高,修行迅速,很得祖师爷爱重,在天庭地位青云之上,已经是什么什么大官了 好叫三位神尊上仙得知,如今运开劫化,天庭招新,不求玄功造化高深,只求道德高尚之士。三位神尊上仙有幸入此门户,若非祖师保佑,便是德行感天动地,日后都是要登籍仙册、与天同寿,辅佐大帝统治人世间的神仙中人 总而言之,你们也别羡慕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人,你们和他一样的!只是来晚了两天而已。 岳云差点没笑喷出来。 好辛苦哦,在凡间要勾心斗角巴结上司,到了天庭还要努力升官! 终于进了所谓登记仙籍的地方,安排得倒是很舒适,前面看上去堂皇巍峨的大殿不办公,月清风将三人领到偏殿里,偏殿布置着坐榻茶桌,与凡间相比不同之处,就是加了各种光影特效,顺便换成各种金银玉石等材质。 岳云蹲身看了看面前的椅子,说:恁大的金刚石啊,拿三昧真火烧出来的吧? 谢茂想踹他一脚。 负责登记仙籍的工作人员居然也是个不到谢茂腰线高的小童儿,和月清风一样垂髫稚齿,板着一张小脸,努力装着小大人的模样。 月清风在旁边小声解释:如今运开劫化,天庭招新 反正就是天庭没人了,才会把你们招上来办差,所以,重点工位上只有小孩儿是正常的! 这设定倒是逻辑自洽。谢茂点评道。 三人舒舒服服地在能够俯视云下的仙府偏殿里坐下来,月清风将手一挥,就有琼浆玉液奉上。岳云找茬要喝茶,月清风也给送了一盏香茗,解释说:这是广寒宫老桂下的玉子茶,有桂花香气。 岳云端茶啜了一口,呸了出来:一股蟑螂屎味儿! 昆仑终于显出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蟑螂屎是什么味儿? 那专司籍册的小仙童板着脸,问道:你们究竟上不上册了? 谢茂坐得离他近些,含笑道:要的,要的。小仙官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上册要办些什么手续?叫我们填一份资料么?可要交点资料费? 小仙童一板一眼地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哪个要你的资料费? 谢茂也不生气,笑道:那就好,我正发愁呢,一缕游魂就来了天庭,不曾带着手机。 登记仙籍倒也不麻烦,小仙童询问三人姓名籍贯道统,祖师是哪位,岳云和昆仑都是很熟悉人间隐盟道统的,随便捏造了一个身份,一个说我是山阴刘家的,一个说我是山阳李家的。 谢茂还在琢磨着,我可怎么交代? 那边小仙童已经大笔一挥,给岳云和昆仑分配了差事。 因为岳云太讨厌了,小仙童给他安排了一个三山五岳兵马大元帅的差事,主管下界群峦山神。至于昆仑么,小仙童捧出一块大玉玺:请陛下暂居坐庭大帝之职。 啥?!岳云抢过那枚大玉玺,坐庭大帝是什么职位? 月清风小声说:就是天庭的皇帝嘛。 岳云顿时不干了:怎么我就是个管山神的,他就当皇帝?以后我岂不是还要向他朝拜,听他调遣? 负责仙籍的小仙童拿出金光灿灿的籍册,说:天庭诸官职位,不以修为高低,单凭宿世德行。陛下修行三千四百九十六万六千世,世世皆修大功德,一朝登天,功德庇佑,理应身居九重。 得,难怪各家家主闭关不出,在这所谓的天庭里恋栈不去。这典型龙傲天模式啊。修为低没关系,尊君福缘深厚,有累世功德,不但飞升到了天庭,还要当天庭的老大,统御群仙众神,大权在握,至高无上。 他做了陛下,我怎么办?谢茂也是促狭,说,我可是北地常家的贵婿。 ※ 天庭之前。 铠铠与毛绒绒来晚一步,循着天地树叶寻来时,谢茂三人已经进去了。 他俩在门口晃了不足半秒钟,也是一个垂髫小仙童上前施礼:弟子月清风,乃是大罗天玄都玉京一个小小的接引童子。 铠铠看见他,挥拳便打:大罗天,玄都玉京,你当我铠铠是乡下人吗?我没见过世面吗? 毛绒绒在一边嗷嗷叫: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以铠铠的暴力,很容易就把那可怜的小仙童打死了,扔在地上。 毛绒绒上前嗅了嗅,委屈地拉住铠铠的裤腿:哥哥,不能吃。 它是幻象嘛,幻象当然不能吃啦。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任何幻象都需要本源建造,就像嗯,你看电视需要一个电视机吧?看电影也需要一个投影仪吧?想要支撑这些装B货色骗我们,也需要一个电源,那肯定是真的,可以吃。走,我带你去吃!铠铠把毛绒绒抱起来。 没有月清风接引,铠铠与毛绒绒自己进了仙府。 他们却不知道,这进仙府的大门是有玄机的,类似于游戏副本。这家修士来了,进副本1号,当副本1号的天庭老大,那家修士来了,进副本2号,当副本2号的天庭老大一个副本只能有一个老大,大家都进一个副本,岂不是要打起来? 铠铠带着毛绒绒随便闯进去,随机进了一个天庭世界。 他俩只看见满地的琼花仙草与蜜水金银,负责飞来飞去的女仙和大仙们都已经演过一遍,这会儿天上清静无比。毛绒绒兴奋地跑去啃仙草,想要去捉蜜泉里的金鲤鱼,铠铠则四处搜索,想要寻找幻境的电源。 毛绒绒失望地跑回来,垂头丧气:能吃,没味儿。 铠铠招招手:来。吃这个。他从巨大玉山下的挖出来一块灰扑扑的晶石。 毛绒绒兴奋地跑过去。 我也是很想吃的。不过嘛,我主子叫我多关照你,我就让给你了。我是谁?铠铠问。 铠铠哥哥!毛绒绒只差伸出一条尾巴摇一摇。 铠铠便把那块晶石搓干净,放在毛绒绒他有点烦恼地问:你嘴在哪儿? 毛绒绒连忙把嘴张开:啊 ※ 叶萍青登真已经快半年了。 所谓天上方一日,地下已千年。他觉得,他曾经挂念的妻子女儿弟子们,都已经陨落了吧? 他在天上孤独地做着天帝,每天处理数不清的天庭凡间事务,最开始他很兴奋,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不想做一个昏庸的帝王。这样才能对得起他几千万世的宿世修行,对得起他舍弃凡俗妻儿执掌天界的牺牲。 天庭仙宫看似金光万丈,叶萍青心想,可是,我是多么地寂寞啊。 正想将案上仙折再看一本,待会儿便去松散松散,让宋仙姬献上歌舞,叶萍青才刚刚将手碰到那本仙折,突然之间,地动山摇! 身边熟悉的仙府刹那间化为齑粉,身上的神冠仙袍也在瞬间消失无踪,叶萍青感觉自己飞速下坠。 下坠的途中,他恍惚看见一个少年抱着一个毛团,正在疯狂奔跑。 下一秒,叶萍青只觉得周身剧痛,睁眼时,人已经回到了家中坐关的静室。 窗外蝉鸣夜黑,屋子里亮着一盏夜灯。 空气里弥漫着人间的气息。 他只觉得浑身剧痛,头昏脑涨,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 朕的天庭,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 铠铠抱着毛绒绒跑回天门之外,说:里面还有。你还吃不? 毛绒绒嗷嗷叫:吃! 那我们再找一个吃。 哥哥吃! 行,这一个我吃,下一个还给你吃。 哥哥好!吃! 哥哥不好吃。你会不会说话?算了,傻货一个。 铠铠和毛绒绒熟练地冲进天门,找到藏在不同地方的晶石,你一个,我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铠铠就找出了经验。晶石只在三个地方,要么在玉山底下埋着,要么在金鲤鱼池子底下的莲花里,要么就在亭子里的玉凳底下。进一个小副本就先去搜这三个地方,保准能找着。 支撑幻境的本源晶石被吞吃之后,幻境瞬间崩裂,隐盟各位闭关多日的家主纷纷醒来。 华夏大地各处都涌起无数愤怒失落的疑问:朕的天庭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第609章 两界共主(123) 总结出隐藏晶石的三个固定地点之后,毛绒绒和铠铠兵分两路, 闯入副本便各自去不同的地方掏晶石。秉持着你一个, 我一个, 谁也不占便宜的和平友爱方针, 二人不争不抢,极大地提升了觅食速度,配合越发默契。 铠铠刚才吃了一个晶石,按分配原则, 本次副本的晶石轮到毛绒绒享用。恰好铠铠在玉山底下扑了个空, 毛绒绒则幸运地从莲花底下一把摸到晶石, 正欲嗷呜一口吞吃入腹 等等!铠铠大喝一声。 毛绒绒不明所以地停下, 哥哥吃。乖乖把晶石递给铠铠。 它不小气,多给铠铠吃一个也行。反正这里的晶石好像多得吃不完。 跟着铠铠哥哥有肉吃!这个账它算得来。 铠铠连忙蹿回来把晶石握在手里。这块晶石要是也让毛毛吃下去, 把暴君所在的幻境都给灭了, 啪唧一声, 辛辛苦苦找来的暴君重新掉回皮囊里, 暴君指定回去向主子告状,逼着主子拆我! 铠铠指了指前方看上去神光四溢的大殿,解释说:你爸爸在这儿。 爸爸二字的杀伤力极大。 毛绒绒浑身的毛都翻滚了起来,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兴奋。 叶子,大鱼!毛绒绒朝着铠铠指点的方向兴奋地滚了出去,还!有!果果! 在毛绒绒的心目中, 谢茂就是一张巨大的饭票。 它最挂念的果果, 是谢茂给他当主食的太素含真花种子, 一颗种子就曾让它撑得昏睡了好几天,极其珍贵饱肚。至于大鱼么,从往伦敦开过洋荤之后,在毛绒绒的认知里,所有带荤腥的巨型生物都是美味大鱼。现在它又惦记上天地树叶子了。 铠铠握着那枚晶石,负手优哉游哉地跟在毛绒绒身后,心想,乡下毛,没见过世面。 爸爸!毛绒绒滚进了大殿。 大殿里空无一人。 谢茂与岳云、昆仑三人,正在偏殿跟两个小仙童扯皮,核心矛盾是,究竟让谁做天帝陛下! 负责登记仙册的小仙童为了撑住场面不崩盘,坚持昆仑有宿世仙缘,合该坐稳神君天帝之位。 岳云不依不饶要求看上一世,上上一世,往前每一世的功德册子,和昆仑比较谁才是有大德行的好人,凭什么他做皇帝我为臣?指责天庭搞暗箱操作,内定天帝人选。 谢茂就一句话:我是常家的贵婿! 谢茂是早就得了黑猫报信,知道幕后主持天庭副本的正是常老祖。 他其实不太有心情促狭,一句句地念叨我是贵婿,本质上是不耐烦周旋,单刀直入戳穿了副本的真相,试图逼着常老祖早点出来,事情处理完了,他还要回去研究小电影的事。 哪晓得这两个小仙童,居然没有任何人反怼他。 没一个敢说,常家算什么玩意儿?好似常家贵婿的身份,真有十足的资格混个天帝当当。 眼瞅着两个小仙童都要被折磨死机了,常老祖依然紧守不出,谢茂种在天地间的摇曳清辉树种子也已经慢慢地生根发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世间任何法术,施术者与受术者之间都存在着不可捉摸的联系。 凡人可以刨个坑等着谁倒霉随机跌下去,法术攻击中不存在一击脱离的暗雷。本质而言,施术与受术就是博弈的两端,施术者强,受术者吃亏,施术者弱,受术者悍然反杀的例子比比皆是。 常老祖在背后控制着这场幻境,幻境就是连接谢茂与常老祖的媒介。 通常施术者握有主动权,如谢茂这样敢于踏入对方阵中的情形万中无一,可如果谢茂想要反杀,有幻境在身侧,常老祖也没那么容易脱身。这种连接是双向的。 谢茂释放出摇曳清辉树种子,就是为了和常老祖争夺幻境的主动权。 谁是这方天地的主人,谁才能言出法随,决定秩序生死。 暗潮汹涌时,毛绒绒一边喊着爸爸,一边滚了进来,骨碌碌直接滚到了谢茂脚边。 摇曳清辉树还未完全长成,谢茂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两个仙童就呆呆地僵在当场,仿佛泥塑般,再不能动弹分毫。大殿开始摇晃,玉璧纷纷碎裂。 幻境即要坍塌! 谢茂不得已仓促念诀,强行将兀自稚嫩的树根枝丫收拢,试图巩固住整个幻境。 幼嫩的枝丫在幻境中疯狂生长交织,铠铠一个踉跄栽进来,差点被摇曳清辉树摔在外边。他也不敢再负手徐行装逼,连滚带爬蹿近前,手里举着那枚晶石:有个镇法的阵眼 谢茂微微一笑。 这枚晶石在手,常老祖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突然之间,天地之间传来一句洞彻十方的法旨,清清凉凉地映在众人心间,振聋发聩。 那道法旨只有四个字:地高天矮。 刹那间,天地倒悬。 崩塌中的仙府被谢茂用摇曳清辉树稳固住一个小空间,霎时间倾倒一百八十度,地在高处,天在地下。平平稳稳放在地面上的各类家具摆设都在纷纷往下落,身处其间的谢茂等人也仓促翻身 谢茂与岳云都是战力极强的高修,昆仑稍微弱上一线,但他本是昆仑印,定性极好,翻身的瞬间就稳住了身形,在陡然间转换了重力方向的荒谬天地站稳。毛绒绒从地上滚到天上,一团毛球,也看不出什么实际伤害,只有铠铠猝不及防之下,将那枚晶石脱手飞出。 岳云与昆仑皆同时出手,还未触及那枚飞出的晶石,天地间又流出第二道法旨。 虚实实虚。 岳云和昆仑眼睁睁地看着已然近在指尖的晶石,刹那间化作虚无! 这就是幻境主人的威能。 若非谢茂提前布置了摇曳清辉树扎稳根基,对方只须说一句岳云死也,岳云即刻就死。 当然,若非谢茂掠阵镇场,岳云也不会这么大咧咧地往有主的幻境里闯。 岳云与昆仑都颇觉气急。他们防范周全,并未吃了幻境主人的亏,偏偏这不靠谱的铠铠一个打跌居然摔了出来,晶石脱手,不在己方控制,就成了幻境主人的盘中之物。眼睁睁地看着丢了! 连幻境主人也不禁发出了森冷的笑声,仿佛在嘲笑谢茂的一着不慎。 晶石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铠铠已经踉跄着摔倒了谢茂跟前。所有人都叹息时,唯独谢茂平静自如,动作不疾不徐。看着蹿到身边的铠铠,略将手摊开。 接下来一幕令人大跌眼镜。 看似冒冒失失捅了篓子的铠铠,往谢茂跟前一战,居然从腰间掏出一枚晶石,飞速交回谢茂手心。 晶石沾手即碎。 谢茂左手握着碎晶,右手倏地抽剑,朝着倒地为天的上空飞跃而起。 结实的仙府地基被雷击桃木剑生生斩落,破开玉石砌成的地面,就是空濛濛的云气。清冷湿润的白云被剑气所停,一剖而二,裂地开天。 站在摇曳清辉树保护之下的岳云仰头望去,只见原本冷冽的空濛幻境如绸缎一般卷折,又似被捂在长帛里的过街老鼠,仓皇之间想要逃窜。谢茂修长矫健的身影飞腾而起,一把握住天空中看不见的线头,仿佛是握住了长帛的两端,硬生生把欲要潜逃的老鼠扯了回来。 左手囹圄,右手杀戮。 没有锋刃的桃木剑闪烁着温润的熟光,不带一丝戾气与危险。 剑,捅入天空。 天裂了。 云层剥裂,天光摇曳。 宛如薄冰之上有倾盆沸水,瞬间就打破了那一层人类赖以生存的云端,涌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在现场很难体会到那一种天塌下来的恐怖,铠铠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仙府之外的世界一层层被黑暗冲塌,随着黑暗蜂拥而入的还有不可思议的绝寒与窒息。 直到幽沉沉的黑暗静谧降临之后,铠铠才反应过来,幻境破碎之后,这里本是太空。 太空中,原本就是漆黑、冰冷、窒息。 幻境已经彻底破碎了。 岳云、昆仑、铠铠与毛绒绒栖身之处,是摇曳清辉树划出的一块空间,属于谢茂。 岳云与昆仑率先飞了出去,铠铠弯腰抱起毛绒绒,紧随其后。此处距离地球不远,更远处能看见燃烧的太阳。饶是如此,皆是灵体的众人依然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寒凉。 上下打量许久,才发现谢茂左手里并非空无一物,除了晶石的碎渣,还有一条银索。 正是这一条能将灵体冻得瑟瑟发抖的银色软索,拴住了试图逃跑的天庭主人,或者说,顺着幻境的媒介,这条银索将藏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天庭主人,生生拖了出来。 被捆住的人却不是常老祖。 张佩如。谢茂缓缓拉紧银索,这人会出现在此处,还真不算太意外。 张佩如是隐盟张家的传功长老,也是张家家主张立新的伯父。张立新今年五十有八,张佩如也早就过了七十大寿。不过,张佩如打扮得很时髦,带风帽的卫衣,修身牛仔裤,修得很飘逸的短发里还有一丝紫色的漂染,看模样不像七十岁,倒像是十七岁。 谢茂对张佩如的印象还算深刻。因为,这人是个脑子有坑的,第一次见面,他就拿谢茂的外祖母和谢茂套近乎,称自家师弟和徐以方的妈妈是同学,还说谢茂的外婆差点就嫁给了他的师弟 张家是齐秋娴在隐盟的秘密盟友。 齐秋娴区区一介凡人,能在特事办坐稳高位,当然离不开隐盟世家的支持。 张家曾经帮齐秋娴做了无数阴私刻毒之事。比如,把赵爵伟的魂魄镇压在尸骨之上,使其永世不得解脱。后来又帮齐秋娴做了夺取福报、换命之事,把岑皖的福报嫁接在赵爵伟身上,封了赵爵伟的口。 这其中就涉及很多骚操作了。 比如,岑皖死了多年,赵爵伟前几年才被放出来,使用岑皖的福报去福慧粮司混了个鬼差当。 可见夺人福报之事,在张家是一个正常操作。他们甚至可以将人的福报截存下来,随时取用。想给谁用,就给谁用。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自打知道赵爵伟被镇魂、岑皖被夺福报之后,谢茂就没打算放过张家。 王家覆灭之后,谢茂的名单次位就是张家。张家表面上很沉得住气,隐盟诸家大乱肆意串联时,张家很难得的没有上蹿下跳。然而,咬人的狗不叫。 冷不丁地,张家就与常老祖苟合一处,打算彻底把谢茂弄下课,永绝后患。 毕竟是积年的老世家,岂能坐以待毙?家族中总不缺乏甘心搏命牺牲之人,比如张佩如。 唯一失算的是,谢茂战力太强,血条太厚。 摇曳清辉树就是一个堪称BUG的存在。 还有个看上去莽莽撞撞,其实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铠铠,帮着谢茂示敌以弱。 连岳云和昆仑都认为铠铠是真的失手了,哪晓得铠铠和谢茂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默契十足地玩了一手偷梁换柱。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衣飞石服侍君上,铠铠就守在衣飞石的身边,他固然不太明白君上的心思,可他明白君上的习惯这种默契是长年累月相处积攒下来的本能。 若没有铠铠假装摔倒,偷梁换柱扔出一枚假晶石,张佩如绝不会趁火打劫,早已逃之夭夭。 张佩如半个魂魄都已经被银索冻出冰渣,逃是绝对逃不掉了,他看着谢茂,久久才叹息一声:当初我师弟要是娶了你的外婆,你就是我的师侄孙了 得,还念念不忘呢。谢茂也是服气了。 常居雷?谢茂问。 我若认输,你会给我家一条活路吗?张佩如问。 谢茂只是笑。 既然你不肯给我家一条活路,我为什么要有问必答?张佩如看着他年轻的面孔,所以你也不必问我为什么甘愿当常家的卒子。就算我知道常家有心哄我来作饵送死,我也得来。 毕竟张佩如自嘲地提起嘴角,这世上敢和你谢主任作对的家族,已然不多了。 挑来挑去,明显打算坑自家的常居雷,竟然是收拾谢茂同盟之中看上去最靠谱的一个。共同的利益面前,居心不重要。灭门惨祸面前,牺牲多寡也不重要。就算没有常居雷,张家依然得上,独自上。 昆仑低声道:主人,常居雷不在此,须提防调虎离山。 失去了魂魄的皮囊,最为虚弱。 常居雷故意放出风声,言说自己亲自主持天庭,偏偏人不在此处,反而让张佩如来堵枪眼,他还能是什么目的?趁着谢茂魂魄出窍,被张佩如绊住,他要杀灭谢茂的肉身。 谢茂并不担心这一点。 呵呵,真当我小衣是吃素的? 第610章 两界共主(124) 论及张家擅用造化私调善恶福荫的恶行, 必然是和王家一个下场, 特事办要断其道统。 让谢茂觉得玩味的是,张家真的太会挑人了。这位负责和常老祖苟合、不知死活前来绊住他的张佩如长老,远不如王家那群长老们恶行累累, 这人居然是修界极其少见地、从未沾手人命的修士! 连花锦天的爸爸花孤山都杀过人贩子,张佩如作为豪门长老, 清白得宛如稚子。 看着张佩如一尘不染的魂魄, 谢茂还能怎么办?就算张佩如故意摆出幻阵迷惑隐盟诸家长老, 这也是个民事纠纷,因为幻境中出入自由, 张佩如连个非法拘禁都算不上。这种民不举官不究的事, 谢茂总不能为此就把张佩如干掉吧? 隐盟修士可以按照隐盟规矩办事,谢茂代表着特事办, 总得顾全朝廷的脸面。 不到万不得已, 谢茂并不想公然践法。 得闲上门拜见。谢茂说。 张佩如很意外。气势汹汹把自己留下来,又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放开?虽说撂了狠话说要上门找自己麻烦, 可想而知谢茂也真的会上门找麻烦,但,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谢茂已将捆绑着张佩如的银索抽回, 那道银索簌簌化作碎裂的冰晶,飘散在太空中。 张佩如这条命就是侥幸捡回来的, 大约是觉得谢茂既然不会杀他, 他也不着急走, 很认真地履行自己绊住谢茂的职责:如果我没有看错, 这是常宿贞的霜雪铸法? 谢茂不以为然:世人都知道1 1=2,你平时算数,用的是你的算法,还是我的算法? 寻常修士见到一套前所未见的法术,想要修习,就得去请教法脉法源,知道心法口诀。谢茂和他们都不一样。任何法术落在他眼里,都会自动拆解成合理的秩序,他只需要照着天地秩序合理施行就行。 对法术的理解,谢茂与普通人完全是两个层次。 张佩如还想缠着不放,谢茂不禁问:真去偷袭我的肉身了? 既有饶命之恩在前,张佩如对谢茂态度也略有改变。 若谢茂守着法律的准绳,轻易不肯僭越,张家也未必没有一条生路。这一缕希望让张佩如态度松快了许多。他说:我既然是牺牲的卒子,常居雷怎么会让我知道太多内情?世有搜魂大法,他怎么知道你不肯在我身上施用? 这是说,如果张佩如落在谢茂手里,谢茂可能对他强行搜魂逼供不需要张佩如主动交代,直接用强悍力量侵入魂魄,凌迟寸剐,就能把张佩如所知道的一切都问出来。 只是这种搜魂大法太过阴毒,被搜过的灵魂多半要彻底废了,进行搜魂的修士也可能迷失在被搜魂者庞大繁杂的神魂之中,若非强弱悬殊极大,这法子很少会被使用。 谢茂与张佩如相比,无疑是谢茂极强。他完全有能力对张佩如进行搜魂。 让张佩如极其叹服的是,谢茂如此强者,却完全没有隐盟之中弱肉强食的土匪作风。不仅没有对自己施刑逼问,发现自己双手干净不沾人命之后,居然还轻易放了自己。 谢茂觉得,张佩如这话挺有道理。不过,他始终没想明白这场天庭幻境的作用。 把自己魂魄调走,去偷自己的肉身?这操作容错率太低,成本又太高,一个不小心就前功尽弃,执行起来相当蠢。常居雷那么识时务的一个老鬼,能屈能伸相当能忍,怎么就突然跳出来搞这一出? 想不通。 幻境已经被破坏,常老祖根本不在此,谢茂也懒得和张佩如纠缠。 你走不走?不走去我那儿坐坐?谢茂不耐地问。 见惯了修为高深就横行霸道倚势凌人的隐盟高修,谢茂这样真正强得难以匹敌的修士,反而谨守底线不肯越雷池一步。张佩如并不小看谢茂的年纪,缓缓抬起被银索冻僵的胳膊,拱手施礼:今日得罪。张临扫榻以待君子。一揖到地。 张佩如魂魄一瞬间消失,魂游速度非常快。 铠铠在旁插嘴道:什么君子?我们君上就是君,君子的爸爸!又把毛绒绒举起来,这才是君子。 回去吧。谢茂吩咐。 他不担心衣飞石守不好自己的皮囊,主要想去看看酒店那群老精怪的反应。 若常老祖真的去偷袭自己的肉身,裴吉星、玉老爷子这批在华夏生了千余年的老怪们,会有几个和常老祖联手呢?都是老字辈,常老祖也活了几千年,可能比玉老爷子活得都久,他们有没有交情? 毛绒绒从铠铠怀里蹦出来,想跳上谢茂的肩膀,被谢茂一把揪住,扔在脚边。 爸爸,肚肚饿了。才吃了十多个晶石撑得打嗝的毛绒绒,很熟练地作憔悴状。 谢茂如今是魂魄出窍的状态,除了雷击桃木剑,一些预备着破除幻境的种子,什么都没带来。 他神魂再强,修为也就寥寥数年,再怎么苦修都赶不上,魂魄出窍状态想带很多东西消耗很大。如今摇曳清辉树种子已经用了,谢茂将一颗定神蜜糖扔给毛绒绒:回去吃。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魂游是实实在在地往外跑,不是破开次元空间,随意穿越就行。 出来花了点时间,回去照样得花时间。谢茂与岳云等人魂游的速度不一样,若非日常相伴的道侣,很容易走散。如今毛绒绒牵着谢茂的裤管,跟着他一路滚着,岳云、昆仑和铠铠都不见了。 谢茂一边往地球上自己的皮囊里飞掠,一边还在琢磨张家的事。 张佩如清澈的魂魄同样改变了谢茂对张家的看法。王家满门倨傲,老的小的个个仗着法术之便,肆意欺凌凡俗。张家弟子在隐盟的风闻并不差。只是张家替齐秋娴干的那几件事,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若张家长老有多数都如张佩如这样手不沾血,倒是我以心论迹,错怪他们了? 谢茂从不是刚愎自用的性格,知错就改,并不死要面子,任凭无辜者流血。他想,真要对付张家,特事办也得照章办事,迟早是要往下查的。具体如何,查清楚就是了。 魂魄轻飘飘地进入大气层,谢茂循着本能找了一会儿,才确认自己肉身的位置,朝着酒店飞去。 剧组下榻的酒店在影城附近十分钟车程,不是酒店离得远,而是影城为了置景完美,不让高楼大厦穿越到古代城墙瓦舍的背景里,选址比较讲究,一边靠山,一边靠着水库,还有两面是影城自己圈起来的用地,一面规划了旅游古镇,另一面暂时还没规划用途,先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谢茂从占地广阔的影城一闪而逝,魂魄便找到了高耸的酒店大楼。 人的魂魄与肉身会互相吸引,谢茂与肉身契合得很好,早就感觉到了皮囊的呼唤。 就在他将要飞入大楼的瞬间 轰地一声。 高达三十六层的酒店大楼,突然炸开了。 就像是一颗威能巨大的导弹穿过了大楼,从一头到另一头,大楼冒出浓烟与巨大的粉尘。 炸开的位置,正是谢茂房间所在的三十二层。 剧变之下,谢茂脑子里根本没有懵这种情绪,他瞬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雷击桃木剑倏地出鞘,左手拉住毛绒绒,直接将毛绒绒扔进事发点他的房间,吩咐道:找你胖爸爸。 毛绒绒是唯一有肉身的,速度却比谢茂更快。 它飞速滚进去,谢茂将手里的种子摸出来一看,只剩下几支竹草。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竹草种在虚空之中,毛绒绒冲进去又冲了出来它不是冲出来的。它是被扔出来的。谢茂飞身接住毛绒绒,毛绒绒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女娃,哭道:爸爸,妹妹死了。 它这么一哭,被叼住衣裳的小女娃就掉了下来。谢茂再次接住,才发现居然是书灵。 他微微皱眉,就见书灵小小的身子缓慢溃散,一点点飘散在烟尘漫天中。 书灵一直跟在衣飞石身边。因她年纪小,又是从小被衣飞石养着的,二人很少差遣书灵在外跑差办事,每天就是读读书,修修行,吃吃糖果,和毛绒绒一起玩。她有天赋禁阵,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为了躲避读书修行,这倒霉孩子经常会带着毛绒绒进去躲着吃糖贪玩,衣飞石找她才会出来。 从前用书灵御敌,是谢茂与衣飞石修为太浅,不得已借助她的天赋禁阵。如今衣飞石有了容苏苏的六千年修为,纵然神魂虚弱了些,也不需要一个不到大腿高的小女娃帮着打架吧? 眼前这一切都透出诡异的味道。 谢茂在幻术上造诣极高,哪怕去伪存真的太一镜不在手里,单用眼睛也看出了各色诡秘。 他故意做出惊慌状:小毛,胖爸爸呢? 揪着毛绒绒要衣飞石,脚下却没有一丝动弹,目光流连在四方。 轰隆一声 酒店发生了第二次惊天动地的爆炸。 一道虫影飞出来,刀翼舒展,双手则抱着伤痕累累紧闭双眼的衣飞石。 清平,快过来! 谢茂非常着急地挥舞双手,招呼延嗣清平带衣飞石进他刚刚摆上的阵法避难。 延嗣清平是虫子,没有修行,他根本看不见谢茂的魂魄。然而,这个延嗣清平却一呼即至,挥舞双翼带着衣飞石飞进竹草布置的阵中,把衣飞石交给谢茂:主人,我没照顾好夫人 谢茂一剑将他钉在虚空中。 旋即低头查看这个昏迷不醒的衣飞石,突地握住衣飞石陡然间抬起的胳膊。 定神符。谢茂将衣飞石的手扭了过来,那只手带了点摩擦的伤痕,藏在皮下的血管却隐隐约约地盘踞成了定神符的模样。 倘若谢茂不注意,被缓缓苏醒的衣飞石握住手,这会儿就已经中招了。 衣飞石睁开眼,双眸清澈无辜,还带了一丝楚楚可怜的畏惧。 谢茂都不得不写一个服字,弄个和衣飞石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来发动攻击,对着自己爱愈性命的那张脸,普通人怕是很难下得起手 说真的,我每次想起某些黑心烂肺的脏东西和小衣长得有点像,我就特别生气。 谢茂一拳砸碎了那张与衣飞石一模一样的脸:你也配?! 这显然是另外一个幻阵。 但是,这个幻阵布置得更加巧妙,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谢茂竟然也没有察觉到。 以张佩如的事败为饵,再故意透露常老祖可能调虎离山的消息,彻底放松谢茂等人的心理防御,心急忙慌地往地球赶。再于途中悄悄布下幻阵,手段十分高妙。 当初谢茂也用这种手段坑过衣飞石。 如今谢茂已经用掉了摇曳清辉树种子,身边只有竹草。 越是能量庞大的种子,魂魄携带时消耗的修为越大,竹草这玩意儿远不如摇曳清辉树与雷击桃木剑那么威能厚重,谢茂带着纯粹是为了以防万一,能够布阵破阵,可防御效果并不好。 果然是谢主任。等闲幻术骗不过你。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佩如?谢茂若有所思,何不现身一见? 我自然可以见你。因为,你此时已修为散尽,毫无还手之力。张佩如说。 修为散尽,毫无还手之力几个字,宛如黄钟大吕,响彻天地。 这是幻境主人的法旨。 谢茂面露痛苦虚弱之色,眼底还有一丝尽力遮掩的惊慌。 张佩如方才从云端现身,依然是卫衣搭配牛仔裤,洗剪吹短发上一缕紫色漂染,看着相当地年轻非主流。他出现时依然是魂体,所不同的是,谢茂刚刚见过清澈无尘的魂魄,沾满了粘稠的血光恶臭。 阴阳分魂术?谢茂瞬间就明白了。 张佩如笑了笑,照旧是在谢茂跟前站定,一揖到地:在下张不临,扫榻以待君子。 修士的八字与真名都是极其重要的秘密,所以僧道出家修行皆有法号法名,隐盟修士对外公布的也是字号,很少让外界知道自己的真名,以防被暗算。 张佩如也是如此。他本名为临,字佩如。 阴阳分魂术将魂魄一剖为二,是许多修士摆脱心魔、乞求登真的小技巧。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是针对正常人而言。人,皆有善有恶,有黑有白。知道善,才有恶。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为恶行心怀忐忑。不知善恶之人,很难说有什么恶报。 如果一个修士是纯粹的坏蛋,根本不知善为何物,他根本就不会为恶行堕入心魔。 这也就是许多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大恶人,反而神鬼不近、没有半点报应的原因。 张佩如用阴阳分魂术把魂魄分成两半,做了好事,就让张临得到福报,做了坏事,就让被分魂术分出来的张不临得恶报张不临根本不知道善,不会摇摆不定,不会忐忑难安,也根本不会坠入心魔。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谢茂问。 人自作死,都不需要谢茂去收拾。 事实证明,用阴阳分魂术修行是行不通的。这违反了天道。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圣人都难逃本性中的善与恶,纯粹的东西根本无法长久。 一旦魂魄被分开,再也无法还原。阴魂与阳魂各自投胎,成为不相干的两个人。 魂魄一分为二,比普通人薄了一半,连带着轮回到下一世的命也更薄。纵然善魂得了福报,可能出身富贵,活不长久有什么用?恶魂直接就是喝凉水都塞牙,跟善魂一起早夭,生生世世无法摆脱。 不如谢主任聪明。张佩如看着修为散尽的谢茂,满脸恶笑,你带的异种在天外已经用光了吧?只剩下几根草这草倒是不同寻常,可惜没什么特殊力量能够助你。 我知道你这样的。天授神书,突然崛起。你聪明,各类法术无须人教,触类旁通。 不过,你崛起也就这两年而已。再聪明神授,修为也有限。你的魂魄就限制了你自己。有皮囊时,你可以层出不穷地往外掏东西,就像机器猫,没有皮囊了,你只有这么一缕魂,你还能怎么办?你连多带几颗种子都做不到。 张佩如摊开手,在虚空中转了一圈: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你死,你马上就会死。你这么聪明,明白这个道理,对吧? 谢茂不曾搭理他,冷静地看着四周,寻找幻阵的破绽。 可我并不想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你这个脑子啊,是个宝藏。他看着谢茂的双眼中充满了恶意与垂涎,我要留着你。生生世世做我的奴仆,助我修行。 你打算怎么让我生生世世做你的奴仆?谢茂反问道。 幻境之中,一切都听从幻境主人的法旨。可是,一旦离开了幻阵,法则就完全不同了。 如今张佩如可以让谢茂散尽修为,毫无还手之力,也可以让谢茂变成他的奴仆,只要谢茂破阵而出,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大凡修士用幻阵控制敌人,都是干脆利索命其死去。永绝后患。 张佩如眼角上翘:你以为我会让你出阵? 一道法旨再次响彻天地:从此以后,你会放 这道法旨还未彻底颁赐完毕,岳云与铠铠自天外飞入。岳云手持长枪,直刺张佩如咽喉,铠铠则化身铠甲,冲向谢茂。 谢茂惊出一身冷汗,厉声道:岳云回来! 在他脚下,隐藏在竹草底下的摇曳清辉树枝丫疯狂生长,试图把岳云纳入保护范围。 他这样诸事妥帖的人,明知道对方擅长幻术,怎么可能一颗摇曳清辉树种子都不留下? 明面上种起竹草,暗地里洒下摇曳清辉树,原本是想示敌以弱,让张佩如在绝对掌握局势的情况下泄露情报,刺探常老祖的意图,哪晓得岳云和铠铠居然找到了他,不顾安危杀了进来。 铠铠见状,即刻调转了方向,朝着岳云方向飞去。 张佩如已经颁下了第三道法旨:皆死! 岳云战力之凶猛,一杆枪在瞬间刺入了张佩如咽喉,扎了个对穿。 然而,他没能阻止张佩如张口。 这是个换命的打法。 他和铠铠在来时已经商量好了,他杀张佩如,铠铠保护谢茂。 运气不好,张佩如使出了言出法随,他会死,保护谢茂的铠铠也会死,但谢茂不会死。 他俩想得挺好,他是祀神,铠铠是附灵,死了都会重新生出来嘛,虽然生出来的不再是自己了。谢茂不一样啊。谢茂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不会再生出来一个新的谢茂。 岳云也有点唏嘘。 哎,我电视剧还没拍完呢,昨儿还约了女主演吃烤肉鸽了鸽了。 下一秒,他发现铠铠紧紧贴在他身上。 从来习惯保护别人,今天居然被一个少年保护了,岳云心里特别堵,一手捂住胸口:铠铠,好兄弟,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我会好好教你的新生,把他教成你这样,变成第二个你 身上的铠甲咻地飞了出去,化作少年模样,一副受了惊的嫌恶:你别摸我! 谢茂看着岳云身下堪堪覆盖住的摇曳清辉树枝,心里有一百句MMP,最终都化作了微笑。 没事就好。 这世上,肯豁出命来救你的人,总是值得珍惜的。哪怕你并不需要他们救。 张佩如咽喉被长枪贯穿,岳云的枪头带着杀敌的煞气与将军虎威,直接就把张佩如这一条恶魂杀灭,魂飞魄散之后,幻阵倏地消失,谢茂发现,他们竟然在即将进入大气层的天外。 昆仑与毛绒绒魂游速度更快,已经回去了。 铠铠与岳云慢了一步,才发现谢茂坠入了幻境中,赶来营救。 回去吧。谢茂仍旧弄不懂常老祖的想法。 张佩如用幻术设计他,更像是出于张佩如的私心,和常老祖有什么关系? ※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起波澜,谢茂与铠铠都顺利回到了皮囊中。 因着皮囊的召唤,谢茂靠近酒店就契合进了肉身,没有用魂体在酒店里细细打量。等他睁开眼睛,恰好看见衣飞石喷出来的那块血渍,脸都青了:这是怎么了? 衣飞石才在收拾生死册的残骸,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铠铠也醒了过来,欲要上前表功:主子我今天给君上当了铠甲主子!他笑容瞬间僵硬,蹲在衣飞石跟前,你强行翻生死册了!你又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衣飞石本想把生死册残骸悄悄丢进小世界,被小叛徒一言喝破了。 事实上,除了在网络上大肆传播的小电影,常老祖并没有亲自来对付谢茂的皮囊。 第611章 两界共主(125) 谢茂面无表情地搂着衣飞石, 一只手圈着他的身子,拉着他的手, 不言不语。 衣飞石在说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看上去很漫长, 其实从发生到结束也就短暂的几分钟时间, 说起来也没两句话。只因谢茂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衣飞石难免要说得慢一些,斟酌词句。 这气氛委实称不上和煦,昆仑与铠铠都略觉难受,毛绒绒滚在沙发背后躲着不肯出来。 唯有岳云大咧咧地坐在沙发另一头, 拿出手机和自己的剧组主创们聊天。他如今是认真混了演艺圈,努力想要和棒国艺人合作, 最好能去拍个浪漫的韩剧, 和自己心爱的女主角上演一出爱情悲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可惜, 目前还混网剧的他,别说插入壁垒森严的棒国演艺圈, 连花钱邀请棒国艺人合作的机会都没有。经过数年冷处理,除了岳云这样长情的真爱粉,韩流已经彻底降温, 更年轻的小朋友根本不了解也不在乎邻国的娱乐文化。 时间就是如此无情。 先处理了微信上的消息, 岳云发现几个交流群里都在暗搓搓地讨论微博崩了,小视频的事。他火速上微博看了一眼,事实上, 微博上也没有多少残骸。 在衣飞石用太一镜替换虚伪的小电影之后, 容舜再出面封锁了消息。 目前任何相关消息都无法在微博上流通, 微信亦然。所有人讨论时都用了谐音和首字母,搞得异常神神秘秘。饶是如此,还有人工在线筛检,发现暗中讨论这件事的ID一律封号封IP,阵仗大得吓人。 这到底是怎么了?岳云不解地问。 真视频流出去了。衣飞石说。 衣飞石也是无奈之举。 对方到底用什么方式把小电影放上了网络?衣飞石不曾见过,也不太理解。 那关头也没时间让他慢慢思考对策,每迟疑一秒,看见小电影的人数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仓促之下,他只得动用了手里的太一镜,直接用真视频替换了假视频。 为了永绝后患,他才强行翻开了生死册,试图将幕后黑手判死。 是我低估了对方的修为。衣飞石道。 这同样是个强弱之间的对抗。以衣飞石如今虚弱的神魂,用生死册判对方直接减寿三千年已经是极限。他知道自己或许数年之内都只有一次机会翻开生死册,已然尽了全力。 可惜,对方寿数太长了。哪怕减了三千年,对方已然坚挺地活着。 反倒是衣飞石因强行翻动生死册,神魂再次受损,连生死册都直接被崩坏了。 谢茂将他搂得更紧一些,心情委实谈不上好。 这未知的敌人步步紧逼,小衣再次受伤,他却连一丝半毫的头绪都没有。 对方想要破坏他获取信仰的途径,自然是君上的敌人。问题在于,君上可能知道对方是谁,失去了记忆的谢茂不知道。谢茂心心念念要砌墙把君上关起来,若他根本就应付不了君上的敌人,他有什么资格把君上关起来? 他更心疼小衣。 衣飞石在某些问题上是很轴的,说了不肯帮他收集信仰对付君上,几次拒绝谢茂。 有些人拒绝起来很容易,有些人根本没有抗拒之力。要让衣飞石鼓起勇气对谢茂说不,本就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到后来谢茂都不得不小心谨慎行事,以免不经意间就让衣飞石陷入再拒绝的困境。 可是,如今有人试图破坏谢茂的信仰收集计划,衣飞石仍是不计后果拼命去阻止了。 衣飞石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先生和君上打架,是谢茂自己的事。外人想要对付谢茂,不管针对的是君上还是先生,他都不可能容忍。 谢茂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今天的情况是,左右为难的小衣在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不得已再次做出了选择。 这一次,在他和君上之间,小衣选择了他。 小衣帮他守护了偶像崇拜计划。 小衣为他得罪了君上。 小衣本来就很可能被君上一把捏死,现在又为了他大大地开罪了君上,这是何等险恶的处境? 谢茂将衣飞石搂在怀里,最终结论是:小衣为了我,真是连命都豁出去了,什么都不要了。就算为了小衣,我也要把墙砌起来,永远锁住君上,不许他出现伤害小衣。 君上没能收拾的敌人,我来收拾。谢茂很快就重整了情绪。 他不觉得自己比君上弱。君上憋了几万年都没能泡到小衣,我三年就把小衣哄得心甘情愿了。再者说了,就小衣描述中,君上那毫无章法的执政智慧,一把好牌打得稀烂,必然是个傻大胆。 和君上相比,谢茂认为,自己的优点就是耐得住性子,从不自视过高,放得下身段。 或许是和经历有关吧?据衣飞石所描述,君上仿佛是生来就强大,谁敢惹君上,那位就敢正面硬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先拼了命把对方打残了,再往时间罅隙里逃跑从来不肯吃亏。 君上并没有谢茂最初傻白甜时被侄儿们磋磨到死的憋屈岁月,君上从来不妥协。 如果是君上,谢茂突然问衣飞石,他现在会怎么办? 衣飞石很容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等他说话,铠铠已经举手说:他会打死欺负主子的人。 屋内空气近乎窒息。 铠铠说的自然是真话。 若有衣飞石处理不好的事,最终还是得去找君上解释。君上便从田垄稼穑中抽身,亲自出山处理。 问题是,能惊动君上亲自出手的问题,通常都不是小问题,君上将相关责任人处死,究竟是为了解决问题,还是为了给衣飞石出气,谁能说得清楚? 更尴尬的是,君上能把欺负衣飞石的人打死,谢茂打不死啊,他没法儿给衣飞石出头。 在场大多数人都尴尬了,唯有谢茂不以为忤,他又问衣飞石:都打死了? 此人是何来历,我也没有头绪。 衣飞石变相地承认了铠铠的说法,以前惹过事儿的,都被君上弄死了。 现在蹦跶出来一个闹事的,衣飞石在记忆里搜不到任何情报,想来要么是从前没冒头,要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新角色。 确认这一点之后,谢茂换了个思路,问道:你觉得这事儿和常老祖存在关系么? 谢茂询问衣飞石态度时,很喜欢用你觉得三字。 这种所谓的觉得,不需要衣飞石给出多么严密的逻辑和推断过程,单纯就是感觉上而言。 修士都有天人感应。谢茂自己有倾向和感应,他不说自己的感觉,是怕给了衣飞石暗示和误导。问明白衣飞石的感觉之后,若二人感觉相差无几,大概率不会出错。 与先生斗法失败后,常居雷一直隐匿不出,很低调谦逊。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促使他突然布置天庭,迷惑各家家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衣飞石说。 这也是谢茂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黑猫只说常老祖弄出来个天庭,发现了常燕飞身上的陊印不在了。 陊印难道是□□?常老祖褫夺后辈精英弟子皮囊的秘密被拆穿了,整个人就疯了? 这个推测很说不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玉老爷子就知道常老祖使用陊术之事。可见这事虽不烂大街,也绝不是什么全然没泄露的秘密。 直到生死册碎了。衣飞石说。 谢茂认真看着他。 衣飞石用这种口吻说话,起码有七成把握。 我低估了对方的修为。这个时代修法简陋,凡人妖怪皆不得登真飞升,不可能有此人的修为境界,所以,此人绝非现世之人。 岳云一早就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来历有问题,不过,他二人不说,岳云也没有打听。这会儿谢茂与衣飞石讨论机密都没有瞒着他,他耳朵就竖了起来这个时代修法简陋?你们的时代修法很高级? 谢茂毕竟没有圣人时的记忆,丢了许多常识,一时竟没听懂。 先生,时空穿越并不轻易。就算您知道想找的人回到了过去,过去那么长,如何才能找到?衣飞石解释道。 你是说那人只知道我回来了,不知道我具体在哪一年?谢茂顿时就能理解了。 想当初衣飞石与他失落在虫族统治的未来时代,谢茂明知道衣飞石不会死透,必然会在某个地方重生,都绝望得流泪。世界这么大,如何去找?世者,时也。界者,域也。一个世界就包含了时间和空间两个概念,何况这世上还有诸天诸世界? 他需要我出窍。谢茂终于将二者之间的关系撸清楚了。 漫长的岁月中,有无数个谢茂在生活,个个都是真实的谢茂。 那个来自另一时空想要对付君上的幕后之人,想要准确地找到未来那个谢茂,唯一正确的坐标只有谢茂这一条独一无二的灵魂。常老祖所营造的所谓天庭不过是个诱饵,主要目的,就是让谢茂魂魄出窍,自动跳出来,让对方定位寻找。 岳云提出不解之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和常家联系? 谢茂和衣飞石对视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理由很简单,因为常老祖也搞不清楚谢茂究竟在什么地方。 谢茂曾经穿越到未来,在未来时,他也见过常老祖。这个常老祖是不是未来的常老祖?谁也说不清楚。但,谢茂可以随意穿越时空,无缝穿越,前一秒还在这个时空,下一秒就去了另一个时空。 除了谢茂自己,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哪个才是走在时间线上最末端的他。 这就导致想要寻找谢茂非常困难。 衣飞石目前是谢茂唯一的软肋,因为他无法把衣飞石带走。 好在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除了他俩和铠铠。 躲在暗处寻找谢茂下落的那人,甚至不知道衣飞石已经受了伤,神魂极度虚弱。衣飞石逼于无奈才在最后时刻以太一镜与生死册出手反击,对方却认为衣飞石是施用诱敌之计,故意为之。 没有人知道的弱点就不是弱点么?谢茂不会那么天真。 为了保护衣飞石,他不会再说更多。所谓封口,就是自我以下,皆不能提。 弄明白对方的动机之后,接下来的对策就很简单了。在没有自保之力的情况下,尽量掩藏自己的下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魂魄出窍。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增强实力。 这又涉及到一个权衡。 对方到底有多强?是不是强到必须放君上出来应对的地步? 谢茂拒绝考虑这个问题。在他的心目中,君上比这个只会录小电影的对手危险多了。这人不过是破坏他收集信仰的过程,君上搞不好就挖了他的心肝。 真视频到底是什么样子?岳云忍不住问。 岳云拿着手机翻了半天,容舜封锁消息的能力太强了,他实在找不到消息。 刚刚在微信上悄悄问了某个好像知道内情的朋友,才说了两句话,手机界面就弹出通知,说他的账号涉嫌违规,暂时停用,有问题到某某网址申诉岳云差点想摔手机。 总有天真的小孩觉得如今互联网这么发达,消息是不可能被封锁的,这都是错觉。 就和被强行下架的韩流一样,封上两年,成效初显。封上五年,一个时代就过去了。 为了封锁那段小视频,容舜不止动用了容家在资本上的力量,还通过特事办媾和了相关部门,一边熟悉一线情况,一边靠山硬朗,双管齐下,消息包得滴水不漏。确实有不少人都看见了那个视频,那又如何?网上不准许有一字片语讨论,失去了交流传播的途径,热度瞬间降到冰点。 网民都是健忘的。今天或许还激动,明天也记得,后天就抛诸脑后,去刷别的新闻奇葩搞笑了。 谢茂嘲笑道:岳世子还挺八卦? 问一句号都给我封了!岳云拿起手机有些不满。 谢茂有些意外。 他觉得真视频流出去问题不很大吧?他和端木奕说的话都很正常,没什么槽点。 唯一伤害的应该是端木奕。被人看见他私底下找导演抢角色,还被导演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那是相当地跌份儿。而且,他试图骑谢茂大腿,被衣飞石拦在了茶几边上。 容舜封得这么卖力,应该是端木奕的亲爸爸,端木秋在背后发力护崽了? 衣飞石默默把自己存下来的视频,递给谢茂。 谢茂看了几遍都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岳云侧着身子歪着头挤过来看,说:哦,哦哦。难怪那群女孩子都疯掉了。 太一镜去伪存真之后,所有看过小电影的人都会自动忘掉假视频,只记得真视频。 问题是,这个真视频信息量也很大。 真实视频也是以端木奕的视角拍摄出来的。 端木奕进门就看见谢茂给衣飞石拿梅饼,二人坐得极其亲近,谈话之后,端木奕骑腿未果,被衣飞石拦在身前,二人离得近了,画面里赫然就是衣飞石那一张清晰至极的脸庞。 是衣飞石的脸,不是身份X改扮之后,石助理那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众所周知,石蹦蹦目前应该在《初战:致命一击》剧组。 剧组在集训,石蹦蹦不在组里,反而跑到《武侯传》的剧组陪着谢导,跟谢导关系那么好?! 就他满脸严肃拦着端木奕的模样,多少人都看出来他护食的决心啊!仿佛端木奕敢雷池一步,他就敢把端木奕撕成碎片。 经过衣飞石提醒,谢茂才发现视频里是衣飞石的真容。 他是完全的灯下黑,根本没觉出不妥。毕竟,不管衣飞石穿着哪身皮囊,他都能一眼认出来。石助理还是石一飞,在谢茂这里直接就处理成一个人了,二者直接自动转换,毫无压力。 这视频是个定时炸弹。 如果单纯是为了获取名利,全面封锁是有用的,降下热度就行了。 可谢茂的目的是为了获取信仰。这个视频将是所有粉丝心里的一根刺,它会滋生出无数的猜测和怨恨尤其是想讨论又被封号的粉丝。没有讨论度,也没有真相,只有无穷无尽的怀疑。 考虑到这一点之后,谢茂决定把这颗定时炸弹拆了。 他看了衣飞石一眼,说:我们结婚吧。 不藏着掖着,直接公告天下。 信仰不能有一丝阴影。我与他堂堂正正相爱,不出轨不乱搞,有什么见不得人? 第612章 两界共主(126) 谢茂要和衣飞石结婚。 这消息首先通知两位妈妈, 家里瞬间人仰马翻。 别看两位妈妈住在一起许久,两家处得很好, 可不管是宿贞还是徐以方,心里都存了两分侥幸:万一儿子哪天浪子回头,突然不跟茂茂(飞儿)好了,老老实实就和女孩子结婚了呢? 不怪两位妈妈心存侥幸,实在是谢茂和衣飞石都太年轻了。 搁在普通人家,二人恰好才大学毕业的年纪, 谈谈恋爱闹着玩儿不是? 且宿贞和徐以方都不觉得自家儿子是天生的同性恋。 宿贞觉得吧, 儿子也就是被谢茂的能力和脸蛋给迷惑了。若是没有谢茂,儿子指定更喜欢软软的女孩子。又不是天生抖M, 要不是茂茂修行厉害长得好看, 我飞儿贱胚子惯他狗脾气给他抱臭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徐以方这边也觉得儿子是被飞儿迷昏了头。她认为飞儿的优秀超越了性别, 这世上还能找出比飞儿更优秀的孩子吗?叫徐以方瞧着,容舜不行, 童画不行, 兜兜转转谁家的孩子谁都不行, 只有飞儿才配得上我儿子。若是没有了飞儿, 茂茂肯定会娶妻生子。 年轻人的感情哪里说得好?这一年爱得要死要活, 下一年说不定就腻味了。现在很流行搞基友,说不得儿子就是贪图个新鲜。再者说了, 两人不也经常吵架吗?前年闹得那么大, 还赌气离家出走。 哪怕宿贞出席了谢茂和衣飞石的订婚仪式, 她的想法依然很固执:说不定就分手了呢? 等来等去, 没等到谢茂和衣飞石分手,他俩突然说,我们要结婚! 宿贞接到通知时,正在外省开会。 因是谢茂亲自打来的电话,她暂停了讲话,晾着一百多号人,到休息室接了电话。 谢茂在电话里告知这个消息时热情洋溢非常高兴,电话另一边还有衣飞石附和两句,宿贞脑子里轰隆隆碾过一列和谐号,茫然地说:哦,好。好。恭喜你们,哪天 她习惯性地想问哪天办酒,方便让秘书安排行程。 一句话没说完,她突然醒悟过来,这是我儿子要结婚啊! 你们就结婚了?不分手了?当然,这必然导致儿子不爽的心思绝不能表露出来,宿贞同样热情地表示:你们有安排了吗?我马上就回家。 谢茂毫不客气地说:谢谢妈。还得劳烦您费心。没安排,你来安排! 好好好,我来安排。我马上就飞回去。宿贞满口答应。 挂断电话之后,宿贞笑容微微僵硬,终究还是有了一丝落寞。 她已经不怀疑谢茂对儿子的感情了,六千年的修为,说给就给了,一点儿没留给自己。当初容锦华与她热恋时,也没有慷慨到把名下家产全部过户给她、只写她的名字吧?顶多是与她共持。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护,不说前无古人,起码世所罕见。 只是,和所有妈妈一样,当儿子真的打算和一个男人结婚时,宿贞才真正感觉到无法逆转的遗憾。 和谢茂结了婚,飞儿不会有后代了。他不会享受到天伦之乐了。哪怕还有侄儿侄女,那毕竟是不一样的,怎么都隔了一层,不是亲生。他真的要和一个男人携手度过一生。他的生命中不会再有女性的柔软与娇俏,只有谢茂 宿贞不反对儿子和谢茂的婚姻。她只是由衷地替儿子无法体验另一种生活而感到遗憾。 想起电话里衣飞石隐隐含笑的声音,那是许久未见的欢愉,宿贞心想,也许,对飞儿来说,这才是最期盼的生活方式。最能让他幸福的方式。 取消所有行程。我要在天黑之前回京市。宿贞吩咐助理。 她要回去替儿子筹备婚礼。 宿贞匆匆忙忙赶回家时,家里已经彻底乱套了,一波一波的人宛如流水般从家里来来去去。 原来是徐以方叫了快二十家供应商前来谈话,主要谈的是婚礼时需要赠送的伴手礼等小东西,见宿贞回来,徐以方连忙站起来,说:你回来了。我这都没敢叫别的人来,贞贞你先给定个黄道吉日才行!她没有见婚仪方面的供应商,这事儿得和宿贞商量着办。 宿贞才下飞机,助理帮她把行礼送回楼上,她自己就补了个妆,和徐以方一起见了供应商。 徐以方也没有让几家一起来,宿贞拿着各个报价方案就笑了。 甭看徐以方叫来的供应商眼花缭乱好几家,彼此仿佛还隐约打擂台,其实,垄断了京市各大婚仪服务市场的大供应商,其背后的东主其实都属于容氏财团的下属服务集团。倒是另外两家企业背景特殊,是专门给中南府做特供的,显然是徐以方自己的门路她用了觉得好,才让人来上门报到。 前面几家容家的企业不敢坑宿贞,后面两家服务中南府的企业更不敢坑太子的姑姑,宿贞说:别的都不妨碍,你喜欢什么可着挑宿贞把前面几家一划拉,都是咱家的。 徐以方一看。后面那两家,也是咱家的。得,这可简单了。 送走了供应商之后,徐以方去找宿贞。宿贞正在洗漱卸妆,两人一起敷着面膜躺在贵妃榻上,徐以方念叨着要让宿贞选个好日子,宿贞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两人都有点猝不及防的晕眩。 我好像做梦一样。徐以方喃喃地说。 宿贞闭目养神。 他们说结婚就要结婚了。现在民政局不给办结婚证吧?徐以方说。 宿贞依然没什么反应。 不能领结婚证麻烦很多的呀。你说以后有个头疼脑热地进了医院,他俩还不能互相给签字,非得直系亲属怎么办?徐以方坚持不懈地骚扰宿贞。 宿贞实在没办法了,凉飕飕地说:他们就算头疼脑热也不会去医院。 哦,是哈。徐以方又躺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面膜,茂茂要结婚了。 飞儿是养在外边的孩子,容氏不承认他的身份。他想和谁结婚,容家插不上嘴。你那边想好对策了吗?宿贞问。 和身份暧昧的石一飞不同,谢茂是能够进出中南府的皇亲国戚,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太子的表弟,尤其京市各部高官夫人都常常与徐以方往来,知道她有个儿子叫谢茂,是《岳云传》的导演。 他要是悄悄摸摸交个男朋友也罢了,可听着谢茂和衣飞石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要在娱乐圈出柜。 搞得这么沸沸扬扬,太子那边是什么想法,问过了吗? 如今在位的实权大佬都低调至极,不仔细去打听,普通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亲朋好友是什么身份。若是太子的表弟公然和男人结婚,大张旗鼓肆无忌惮地娱乐圈出柜宣扬,这可不是单纯的家事。 在外界看来,这是具有政治意义的。 他得自己去谈。 这可不像是徐以方的态度。徐以方对谢茂的事很上心,也一贯护短支持儿子。 宿贞睁眼瞥了她一眼,这位女士转性了? 谈得好就好,谈不好么,左不过两回事,徐以方说得轻描淡写,要么悄悄地结婚,要么就不要这门亲戚了。 若是谢茂和太子能谈妥也罢了,谈不妥,徐以方只尊重儿子的想法。 谢茂愿意对太子妥协,那就不公开出柜,低调摆酒,保全太子的政治立场。如果谢茂不肯妥协,那就让太子对外宣布不认这门亲戚就行了,同样是保全太子的政治立场。 但若为了太子的政治立场,就非要委屈儿子?徐以方不愿做这个对儿子施加压力的恶人。 徐家要真不认她和谢茂了,那还方便了。以后跟谢茂一起出国旅游,也不用兴师动众带那么多随员保镖,搞各种外交照会徐以方将面膜摘了下来:他们要结婚,也不说回来看看! 宿贞早就看出来谢茂的狗脾气了,只管挖坑从不埋人,支使两个妈算什么?不折腾飞儿就行。 徐以方这是第一次见识谢茂的颐指气使。 我就要结婚。我不管,你们管! 这骄蛮的熊孩子!徐以方想了半天,还是给太子打了电话。 明天我去看你。 嘴里说得潇洒,还能真不管啊?那可是亲儿子。 ※ 不止家里人仰马翻,负责谢茂和衣飞石宣传工作的段筱也疯了。 我看好的两颗最后的天王巨星,一起爆炸了!爆炸了! 偷偷谈恋爱就算了,出道才一年,居然要结婚!结婚就算了,还是跟男人结婚! 华夏娱乐圈里哪个敢出柜?几个透明柜圈里圈外包括吃瓜群众都知道了,人家也死死捂着坚决不承认呢!别说华夏娱乐圈了,就是无比看重政治正确的欧美娱乐圈,鼓起勇气出柜的明星有几个不糊的? 出柜,基本上就等同于放弃演艺事业,准备退圈搞幕后了。 这个视频通过官方渠道发出去,你们的下场瞬间比那几个吸毒被公开处刑的还惨,信不信?!段筱想昏过去。 谢茂要求她用经纪人帐号发布的视频,是当初他们在非洲订婚的视频。 这是要告诉公众,我们很早就订婚了,不是在拍戏时勾搭上的。我们感情很稳定,不是闹着玩,彼此都向家人出柜了,家长也很尊重我们的选择,祝福我们的感情和婚姻。 谢茂觉得她电话里的惨叫有点刺耳,不过,他理解经纪人的抓狂。 衣飞石稳稳地回答:不信。 我段筱强自镇定下来,你们非得这样? 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们俩迟早都要结婚。虽然我和谢总都不希望婚姻状况、感情状态成为公众的谈资,但我们的婚姻和感情没有什么不见示人的地方。衣飞石说。 听衣飞石说我们俩迟早都会结婚,谢茂就忍不住抱住衣飞石,摸摸他的腰。这话怎么这么甜? 段筱很想说,老娘要辞职!想想公司给她的股份和福利,到底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我做一下准备。段筱喘了口粗气。 发布消息之前,先把控评的账号准备好!舆论监测组准备72小时昼夜作战吧! 硬仗要扛啊!回去就叫帝景大酒店的鲍翅席给下属当工作餐!不把钱当钱,非要作是吧?我可劲儿造你的员工餐!发十倍的加班费!啊啊啊,老娘还想着开创事业又一春,遇上你们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踩着工作人员的心血秀恩爱! 谢茂与衣飞石对她的腹诽全然不知,挂断电话之后,二人还有话没说完。 据黑猫所说,我带未来那颗地球回来时,同时带了一缕旧魂回来。根据常燕飞的调查,也是从那之后,各家家主才开始闭关。谢茂摸着摸着就摸到衣飞石衬衣底下,整个人都粘了上去,你觉得这条旧魂会是对方的饵么? 一动不如一静。衣飞石不赞成谢茂去找那条旧魂,对方修为奇高,我的生死册已经碎了,对付起来只怕不容易。他如今费心想找您,我认为我们应该藏得更深些 谢茂一只手贴着衣飞石的背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肉,直入肺腑。 这带着灵犀默契滋养的温度将衣飞石烫得极其舒适,禁不住往谢茂怀里趴了一点,双眼迷离。 你若是还在我手里就好了。谢茂看着他说着话都恍惚的虚弱,难免要心疼。 自从衣飞石御敌失利之后,谢茂都不怎么敢问衣飞石的伤,多问一句,怕衣飞石觉得他是在责怪。 有了皮囊,直接收集信仰,初看是好。可也彻底杜绝了谢茂反哺衣飞石的途径。 衣飞石御敌时遭了反噬,吐血是小事,神魂再次受损才是大事。就算谢茂想要割舍自身养护他,二人分在不同的皮囊躯壳,就不像是从前衣飞石附在谢茂胳膊里那么简单了。 我受了些伤,他伤得也不会轻。虽没能永绝后患,他这会儿行动也必然受限。只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若有养魂锻体的洞天福地,养好伤也花不了几年衣飞石安慰道。 谢茂很意外:几年? 衣飞石略觉惭愧:我近日修行不济,办事不力,先生恕罪。 说到这里,衣飞石嘴里竟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从前就不能保护好君上,如今自负自大,封了君上的记忆修为,害君上落到无法自保的境地,我却还是不能保护君上。若真让君上有了一丝不虞,此罪万死难赎。 怎么又把头低下去了?谢茂额角蹭起他低下的头颅,我是挺意外,你是说,你伤了他,他最快也要几年才能好?几年是多少年?两年?三年? 衣飞石毕竟是常年替君上砍人看场子的打手头子,跟人对刚是常有的事,经验无比丰富。反噬刚刚回来,他就知道对方大概伤势如何。正常情况下,对方起码要半个甲子才能勉强恢复行动力。若有洞天福地养魂锻体,至少也要五到十年才能运转玄池中的力量,且不是完全恢复。 不过,他是个极其谨慎的性子,不敢往多了说:想来三五年差不多吧? 最低三十年的安全期,被衣飞石强行压缩到三五年。 谢茂非常满足与欣喜:那也足够了! 衣飞石不大明白。三五年时间,偶像崇拜计划不足以让谢茂修为飞升。三五年时间,收集的信仰也不足以让衣飞石神魂强壮到脱离皮囊。三五年时间够什么用? 你会造轮回池吧?谢茂说。 衣飞石点点头。当然会建。他也不问谢茂想在哪里建轮回池,只是有些为难:我此时建 我知道你此时神魂虚弱,不用你来。你告诉我轮回池怎么建,我来动手。谢茂说。 衣飞石很了解谢茂,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您想在随身空间建轮回池? 先切断地府轮回池通往随身空间的轮回道。谢茂竖起一根手指。 这件事需要黑猫找菩萨帮忙,黑猫说是要杀了常老祖才行,可谢茂觉得,去解救那群被常老祖镇压的魂魄,未必需要找到常老祖。常老祖龟缩不出,他也可以找到那群魂魄常家后人遍地都是,衣飞石也算一个,血脉之间是有联系的。 谢茂竖起第二根手指:解决了新魂进入随身空间成为奴隶的问题之后,在随身空间里建立一个小轮回池,只负责那颗星球上的灵魂轮回。 反正那群魂魄已经被打上烙印,留在空间里无法去轮回,轮回一次和轮回十次并无区别。 谢茂竖起第三根手指:调整时间流速,收集信仰。 那么,在三五年间所收集的信仰,就远远不止于三五年了。或许是三五千年,三五万年。 衣飞石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可! 区区数百年间造成的一个准祀神,就差一点吞噬了谢茂的本性,三五千年?谁知道那边的信仰所崇拜出来的是怎样一个祀神?一旦二者神格相融,是谢茂影响对方,还是对方影响谢茂? 第613章 两界共主(127) 谢茂只用六个字就说服了衣飞石:偶像崇拜计划。 收集信仰的方式有很多种。谢茂身为圣人早有神格,根本不需要再造祀神, 单纯用偶像崇拜的方式收获信仰就足够了。在新古时代可以用偶像崇拜计划, 蓝星上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其实也是谢茂的后备计划。 人心是世上最难揣测之事。如今世俗权柄不在手中, 很多计划施行起来都受到掣肘。倘若因着出柜之事, 他与衣飞石在新古时代的偶像崇拜计划受到影响, 就得换个地方继续进行。 从前还可以说偶像计划是锦上添花的打算,现在衣飞石神魂愈加虚弱,谢茂也需要强壮自身对付身份未知的敌人, 收集信仰反倒成了目前最为紧要的大事。衣飞石也顾不上考虑先生是不是发疯要打自己的问题了, 谁打谁,他说了不算,总之得先保全下来吧! 计划中的安排越来越密集, 谢茂却有条不紊, 丝毫不忙乱。 婚礼交给两位母亲筹备,公众知情计划大部分交给了段筱团队, 童画负责舆论安全的技术支持。 答应黑猫要营救的魂魄还在未知之地, 张家也在特事办下一个要清点的名单之上, 另外还有计划中的青盟大比, 始终没能定下日程,眼看着都要2021年了 谢茂与衣飞石依然待在《武侯传》的拍摄现场。 剧组在上汉末的风俗礼仪培训课, 酒店里那群大佬还在开头脑风暴随便蹭瓜吃。 这时候隐盟各家家主前后出关的消息传出来, 几位妖怪大佬都若有所思, 玉老爷子第一个前来告辞, 谢茂也没有多留, 提了两只智慧瓜一盏黄泉水作为伴手礼,客气地将一行人送了出去。 不多久,其他几位精怪大佬也都借故前来辞行。 倒是裴吉星老爷子留到了最后,这一家子毕竟情分不一样。 没能帮上忙,实在惭愧。日后若有差遣,谢主任知会一声。裴老爷子很客气地说,裴佐与裴远秀都随在老爷子身边,向谢茂施礼。 裴家祖孙三人这几日从头到尾盯在现场,最尽心尽力绞尽脑汁帮着想辙的一家。奈何阴阳有隙,生死有别,轮回大事委实太过玄妙,吃再多智慧瓜也开不了这个神窍。 您老客气。正有一事相求。谢茂说。 谁都没想到谢茂还真有事找裴吉星帮忙,裴佐与裴远秀都挺惊讶。 我有个小兄弟因公殉职、英年早逝,不得已转了鬼修。最近遇着些瓶颈,怎么也过不去了。您是鬼道老修行,鬼修中的大前辈,还想请您指点一二。谢茂翻出摄灵图册,放出了潜修多日的米粉。 米粉这些日子一直在摄灵图册中潜修,谢茂与衣飞石穿越到未来时,他被派去童画产房,没能一起穿越,待谢茂穿越回来之后,遇见的就是老老实实待在摄灵图册里的米粉。 米粉与谢茂有魂契,是谢茂最放心的心腹之一,与昆仑一般无二。 谢茂既然信任他,栽培他时自然不遗余力。修行的功法甭管多么高级珍贵,只要适合米粉,直接就是一份玉简传授了去,修行时需要的各色资源珍材,要多少有多少,取用不竭。 为了不打扰米粉修行,除非必要,谢茂从不打扰他,让他安安心心待在摄灵图册之中。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米粉魂体凝实,宛如阳间活人,身上不带一丝鬼气。莫说普通人看不出端倪,连裴吉星这样的天下第一鬼修,乍一看都不知道眼前的米粉居然是一只鬼! 谢茂倒也不是撒谎,米粉修行速度极快,此时是真的遇到瓶颈了。 不管人修鬼修,修到一定程度,都要入世修心,总待在摄灵图册里闭门造车当然不行。 但,入世归入世,米粉生是特事办的人,死是特事办的鬼,正儿八经登记在册的鬼官员,完全没必要去裴家修行。这显然是谢茂的特殊安排。 米粉上前问候:裴老爷子好。 甭管谢茂怎么想的,话赶话说到这儿,裴吉星也不能断然拒绝。 小朋友好啊。裴吉星呵呵笑了笑,指点裴佐,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裴佐是裴吉星早年所生鬼子之一,在裴家资历极深,在隐盟之中辈分也很高。裴吉星把米粉安排在裴佐身边,已然是相当地给面子了。须知道,论辈分,裴佐生在数百年前,隐盟所有家主都是裴佐的小辈,见谁都能称一声世侄,米粉跟在裴佐身边修行,那就是裴佐的弟子,辈分相当高。 裴吉星就这么带着米粉走了,衣飞石方才问道:您是怀疑 裴吉星有十二任妻室,生了四十余鬼子,千年以来,这几十个鬼子又给他生了多少个鬼孙?我倒是不愿恶意揣测祖辈的舐犊之情,不过,男人么。谢茂自己就是男人,很了解大部分男人的心态。 若裴吉星只有一个孙子,那自然是金孙,珍贵无比。几百个孙子,只怕名字都想不起来。 裴远秀出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缕残魂,谢茂用养魂盘把裴远秀的魂养了回来,裴佐对此心存感激倒不算很离谱。裴吉星呢?他几百个孙子认都认不过来,用得着为了裴远秀如此殷勤记念? 要说他借机与谢茂示好,这也算是道理。但是,他也可能是借故接近、另有图谋。这哪里说得好? 谢茂把米粉放在裴吉星身边,不是为了刺探消息,这么明显的耳目,裴吉星不至于就中招了。 谢茂的目的,单纯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我已经注意到你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随时会来灭了你。 衣飞石说过,幕后策划之人已经受伤,三五年间无法行动。裴吉星既然失去了外援,很可能和远遁在外的常老祖一样,轻易不敢动弹。 谢茂想要的就是不敢动弹。 反之,如果裴吉星在米粉眼皮底下,仍旧选择与对方有联系,那就代表着,他依然还有外援。 也就是说,被衣飞石重伤的人并非单枪匹马,对方很可能是一个势力。 如果可以,谢茂更想找到常老祖,问问详情。哪晓得这老鬼藏得很好,半点踪迹都找不到。谢茂不能魂魄出窍,衣飞石神魂虚弱,寻找常老祖或镇魂之地的麻烦事情就交给黑猫了你找到了,我们就去救人,你找不到,我们就等着。 总而言之,目前最重要的事,我们先结婚。 ※ 几天的风俗礼仪培训课结束了,谢茂又干脆利索地进了影城拍戏。 衣飞石则负责和两位妈妈联系,筹备自己的婚礼。 他对这件事非常用心,天天挂着视频,随时和宿贞与徐以方联系。宿贞与徐以方负责方案和初选,最后拿给衣飞石拍板决定。从婚仪到婚服,婚礼上需要的各种器物、礼乐,忙得不可开交。除了两边的助理、秘书在影城和京市两头跑,连铠铠和毛绒绒都被差遣着传递东西。 婚期被定在2020年12月12日。 根据谢茂的想法,原本想在杭市择地举行婚礼。 虽然他们在杭市没住两天,但谢茂和衣飞石对杭市的感觉都很好。二人在杭市街头牵手吃过小吃,度过了穿越来时最初的那段窘迫时光,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把徐以方吓坏了:那毕竟是个埋死人的地方 以她的面子,把岳庙封两天做私事不算困难。可是,哪家新人在别家坟前行礼的?!又不是谢家或容家的祖坟,人家姓岳!太奇葩了吧! 衣飞石不禁莞尔:想在西湖边择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举办婚礼,不在岳庙。 徐以方才松了口气,连忙打发人去杭市选地方。 飞儿说要西湖边山明水秀的地方,那都十二月了,说不得都落雪了,靠着水边不得冻坏? 没多久,太子的秘书匆匆忙忙赶来,说把香山的院子收拾好了,请去那边举办婚礼。 徐先生在中南府办公生活,太子实际上分摊了许多秘务,也在中南府生活起居。香山别墅名义上是太子的居处,其实正经没住过几天,徐以方搬出疗养院之后,太子就拨了一个别院给徐以方住。 当然,徐以方并没有去住。那边属于徐以方的院子一直空置着,另外还有太子的家人在那儿生活。 年节时,徐先生出访下基层,太子不会随行,也会回香山与家人团聚。 太子主动邀请谢茂与衣飞石去香山别墅举办婚礼,这就是很明确的政治立场了。 你们要出柜结婚,我是不反对,甚至支持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借院子给谢茂做婚礼场地? 徐以方拿不定主意,这得先问问谢茂。 秘书常来常往,经常帮着徐以方和太子两边送东西,这会儿娴熟地跟徐以方求爷爷告奶奶:既然是谢先生的婚礼,李夫人和宝小姐都要出席。安排在香山,咱们安防压力也小一些。您千万体谅啊! 秘书口中所说的李夫人和宝小姐,就是太子的妻子和女儿。平时很低调,轻易不露面。 这也是经历过兵谏事件,徐家地位越发稳固了,太子妃和小郡主才偶然出席某些公益场合。 太子不仅要把自家的别墅借给谢茂举行婚礼,还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出席婚礼。 人家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谢茂也不至于那么不识好歹,非要去杭市选地方。毕竟,真如秘书所说,得考虑安防压力。若太子妃和小郡主表示要出席婚礼,想要求他这份结婚请帖的高官绝不在少数。 这样一来,要请什么人赴宴,就不能徐以方和宿贞说了算数了,得先把名单交给太子办公室。 谢茂对此没什么异议。 想在华夏娱乐圈出柜还不糊到地心,他需要太子的支持。 比较奇怪的是,太子为什么会支持他?他还没有回京去找太子谈心呢。 第614章 两界共主(128) 没多久,《初战:致命一击》剧组进入拍摄日程, 衣飞石只得离组。 原本的两面连线只得变成三面连线, 两个妈妈和谢茂、衣飞石天天挂视频, 谢茂若在, 就让谢茂决定, 衣飞石有空,再让衣飞石看方案。 日子过得虽然忙碌,徐以方却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谢茂是个不喜欢被管束的脾气, 徐以方怕惹儿子不高兴, 打电话都得控制数量。 现在天天挂着视频,哪怕大多数时候谢茂都不在摄像头前边,依然有一种和儿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感觉, 距离拉近了不少。 而且, 平时谢茂在她跟前装得人模狗样,从不行差踏错一步, 动作都跟尺子量出来似的。 摄像头里的谢茂就不大一样了, 放松随意, 富有生活气息。偶尔听见他处理特事办和隐盟的事务, 还能听见他骂混账。徐以方听了就忍不住呵呵笑。这才是个真儿子嘛,气急了会骂人。 宿贞也是无语了。以前也没觉得徐以方是个儿子奴, 现在事儿也不干, 天天看着摄像头。 徐以方被提醒之后, 叹了口气, 说:要结婚了。 对华夏父母而言, 子女结婚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从此后,孩子们脱离父母的管束,自己当家作主,很不必事事遵从父母的意见了。 宿贞再次凉飕飕地指出:他就是不结婚,可也从来不听咱们的话。 那不一样。 徐以方想起自己的婚姻,那是行差踏错酿成了一辈子的痛苦,结婚是最大的事。 人有挚爱亲友。可是,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家庭,不能选择父母兄弟,唯一能选择的,只有共度一生的爱人。选对了固然好,选错了我自然不是说茂茂选飞儿是错了,他们俩在一起很好。 他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徐以方说,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选择了。 如果一个人已经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余生自然也不需要事事遵从父母的意见了。 谢茂在择偶一事上如此靠谱,徐以方还有什么不能安心、不能放手的?只是身为父母,想起稚儿长成,再也不需要自己,终究有些怅然吧。 时间一瞬而逝。 《武侯传》拍摄时间长达九个月,想在婚礼前拍摄完毕是绝不可能的。 谢茂已经安排好日程,邀请几位剧组主创参加自己的婚礼,比如阿鲁导演与方宪等人。 比较意外的是,谢茂拟了名单,《武侯传》的几位主演都没能拿到请帖。谢茂打电话去问怎么回事,太子办公室那边来解释说:政审没通过谢茂被噎的,行吧。反正也不是很深的交情,业务往来而已。 谢茂和衣飞石也没有太多必须邀请的客人,除了岳云父子,第一翻译里看守厂区的福慧粮司一群鬼差,第二电影的全体职员,再就是花锦天一家,其他客人都让宿贞和徐以方去安排。 衣飞石也去向范导请假。 《初战:致命一击》这部电影本质上是个群戏,原著的灵魂人物有两个,一个是衣飞石扮演的战队指挥官兼主攻手左向未,另一个则是战队领导盛婉成。其余四名战队成员戏份也很重。 范导非要把衣飞石叫来担纲一番男主,实际上是希望借助衣飞石的能力,为其他主演抬轿。 所以,衣飞石的戏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偶尔请假走上三五天,不会耽误摄影进度。 范导完全不知道他要结婚的事,虽说衣飞石在拍摄点试过礼服,但也是在酒店里试装,并没有大张旗鼓在剧组里宣扬。饶是如此,他给假也给得很爽快:好啊,你要去多久?我 范导突然醒悟过来,婚假?一口茶呛了下去,不住咳嗽。 前不久,段筱团队才公布了谢茂与衣飞石订婚的视频,这事儿弄得范导非常不高兴。 电影还没开始拍呢,男主就宣布我和男人订婚了,不把电影作死不罢休是吧?这要是搁了别的演员,范导都要直接开人顺便索要天价赔偿金了。 订婚视频在网络上引发热议,传统媒体全面封喉,没有一家纸媒报到此事,也没有任何上星电视台做相关报道。好不容易热度快要过去了,范导认为这件事也快结束了,得,您还准备结婚啊! 衣飞石笑道:帖子还没做好。到时候给您送来。请您千万赏光。 范导喘了口粗气。这特么还能怎么办? 人家可不是单纯的小演员,是最大的金主投资商。再讨厌人情应酬,人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所以,这可不是主演休假三五天的事,范导自己也得去喝喜酒,整个剧组都要停摆! 等范导真正收到帖子的时候,他也是服气了。 很低调简朴的帖子,无非是何年何月,某与某,在某地举行婚仪,恭请某某出席。 范导毕竟不是混水表圈的,对谢茂与衣飞石举行婚礼的香山别墅不大敏感,豪门富家公子,在香山弄个别墅有什么奇怪的?住紫禁城隔壁也不稀罕啊。 不过,地方不认识,字儿总认识吧? 发请帖的人不是宿贞也不是徐以方,帖子下边赫然一行小字,国院礼宾办公室。 ????范导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牙花子都要撮出来了。这谢茂【先生】与石一飞【先生】的婚礼请帖,是由国院礼宾办公室发出来的,这帖子必然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婚礼举办地点既然选在了香山别墅,出于安防考虑,宾客名单都要事先审核,宿贞和徐以方很多事情就干脆甩了包袱,拿不准的时候就让太子办公室的秘书去协调。一来二去,顺利当了甩手掌柜。因此,这帖子最终交给了礼宾办公室制作印刷,也不是很刻意的事。 好不好的,整个剧组只有范导一人拿到了请帖,闹得范导也不好声张。 衣飞石早两天就离组回京市准备婚礼了,范导把请帖藏好,心想,那我还得找个借口才好跑啊 ※ 谢茂与衣飞石都是请假回京结婚,日程安排得很紧凑。 婚仪现场走流程倒不麻烦,谢茂与衣飞石在谢朝习惯了动辄几个时辰的礼仪流程,现代婚仪更简单了,大体上不出错就行,花两个小时走一遍就行了。主要是回京要拜见长辈。 甭管容家那边认不认,容老爷子与宋老太太这两年也没少关照孙子,零花钱给着,处处安排着。而且,人家两位老人只给钱不说话,不管衣飞石在外怎么作,老头儿老太一句废话都没有,那是相当地讨人喜欢。 二人回家之后,宿贞与徐以方接风不提,第一个行程就安排去了容家祖宅,见爷爷奶奶。 老两口还是笑眯眯的,什么同性恋不好,没后代断子绝孙的话,一概没有。衣飞石说要跟谢茂结婚了,宋老太太说了些祝福的话,容老爷子则封了个大红包。 恰好回家休假的容天美扯着谢茂不放,逼着他签了五十张照片,说:不签不许进门! 衣飞石微微皱眉。 谢茂乐呵呵地坐下来签字,说:签签签,五百张也给你签。 你想跟人家的堂哥结婚,可不得好好哄着小姑子么?虽然是隔房的小姑子。 跟着来的石慧两眼冒金光:那我 谢茂刷刷刷签完了容天美带来的照片,好脾气地问石慧:小慧也要? 石慧呃了一下,小声说:我想要哥哥的 谢茂收起笔,遗憾地说:那我可帮不上你了。他就算不给你签,我也还是要跟他结婚。 这句话让衣飞石心情变得非常好,回程的路上,给石慧也签了十多张签名照。至于石慧是要拿去送人还是别的什么,衣飞石并不过问。 他只要听见谢茂说我要跟他结婚,整个人就有些不好了。 那是一种瞬间就被麻翻的重度迷魂药。 从容家祖宅离开之后,宿贞、容舜等人都回了家,谢茂与衣飞石去了水家送请帖。 这么几年以来,水父水母早就知道谢茂和衣飞石是那种关系,不过,两人决定结婚,还是让老两口非常惊讶。水父在厨房做菜,水母则忍不住问:那你们能领证吗?还是去国外结婚啊? 我们会做一份公证。衣飞石向水母解释,从法律意义上明确我们彼此的权利和义务。 这条路很难的啊。水母轻叹。不过,她又含笑看着衣飞石与谢茂,说,像你们这样优秀的人,若是都不能走通这一条路,别人就更不行了。孩子,阿姨祝福你们。希望你们白头到老。 在水家又吃了一顿饭出来,谢茂与衣飞石没有乘车,牵手走在京市街头。 昏暗的傍晚,被晚风裹挟的街道,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无暇他顾。 谢茂戴着帽子,衣飞石围着大围巾。他俩牵着的手揣在了谢茂的大衣兜里,路边车水马龙,一片人间气息。 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谢茂突然问。 嗯?衣飞石一时没反应过来,婚礼吗? 随口一说就结婚了。我好像也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本来想在杭市举办婚礼,为着某些考量,又挪到了京市。委屈你了。谢茂在兜里握紧衣飞石的手。 没有没有。衣飞石连忙否认,他早就想结婚了,订婚时就想结婚,这是梦里才有的妄想。 在哪里结婚都一样。谁来参加婚礼也无所谓。 衣飞石靠着谢茂,半边脸都有些酥麻,只要是和先生结婚。 结婚,最重要的不是场地,宾客,或者什么形式,而是和自己结婚的对象。 哪怕就在此时此地,没有婚服大礼,没有宾客祝福。 有谢茂在,还不够吗? 完全够了! 第615章 两界共主(129) 婚礼举行的前一天, 谢茂、衣飞石与两位妈妈都去了香山别墅, 最后走一遍流程。 婚礼弄成了一个中西合璧的大杂烩, 谢朝婚仪与华夏历代婚仪都有极大的差别, 谢茂与衣飞石都没有坚持古礼的想法。当初谢茂与衣飞石微服出宫,也曾撞见民间嫁娶, 谢茂就曾遗憾不能与衣飞石正式举行婚礼。初到新古时代时,二人在非洲订婚,衣飞石也有很多想法 或许是经历得太多,到了现在,二人对婚礼本身都没有了太多的计较。按部就班,在合适的条件里选择最好的方案,重点是结婚, 而不是婚礼。 所以, 什么才算是结婚?不能从民政局领到的结婚证?还是拜天地、敬父母? 谢茂觉得,那些都可以商量。有也行,没有也行。 重点是, 夫妻之间得互相礼敬那一拜。从此后, 你重我, 我重你,夫妻并重,携手不离。 衣飞石就更光棍了,他连夫妻对拜这点形式都不在意。只要谢茂和他在一起, 说一句, 我们结婚了, 婚礼就算圆满完成了。 所以,最后整个婚礼弄成了一个大杂烩,他俩也没觉得多违和,照着程序走呗。 总共也没有多长的流程。 别家婚礼还涉及到迎亲、接亲、离家、拜公婆,谢茂与衣飞石完全没这个准备。 迎亲?早就同居了,住在一起,床左边迎到床右边? 离家就更不需要了,你想让谁搬出去?人家是要结婚,不是分手! 拜公婆?谢茂的公公容锦华早就挂了,婆婆宿贞和亲妈徐以方住在一起。衣飞石的公公谢润秋也挂了,婆婆和亲妈宿贞住在一起。 两口子就是去酒店交换个戒指,说一声我愿意,宣布结成伴侣,再挨桌敬酒而已。 当然,戒指要换,谢茂坚持夫妻对拜也要拜。可不就是中西合璧大杂烩么?从央家借来的司仪表示小菜一碟,您这算什么?我还主持过一边拜圣母玛利亚一边拜天后妈祖的婚礼呢,大家也很和谐嘛。 既然中西合璧,需要谢茂和衣飞石操劳的地方比较少,其他配置倒是非常齐全。 比如说,西式婚礼上萌哒哒的小花童。 太子的夫人李延女士带来了八个小孩子,四对金童玉女,长得玉雪可爱,宛如天使。 都是相熟人家的孩子。李延女士介绍说。 她所谓相熟人家的孩子,除了自家亲戚之外,基本上就是政治上与徐家极其靠拢亲密的盟友。 在几个孩子里,大部分家里的祖父、曾祖父都是开会坐在第一排的大长老。也是李延女士的面子,才能把这些孩子轻而易举地借出来。 这是宝儿。李延女士拉住一个满场疯跑的女孩儿,宝宝,快看,姑太太来了。 这女孩儿就是太子的亲闺女徐宝妍,不到五周岁,聪明伶俐,白嫩可爱。 见徐以方来了,徐宝妍就不理会小玩伴了,上前抱住徐以方的小腿:姑太太! 徐以方和这小姑娘见得倒不少,亲热地牵着她的手:宝儿,来,这是谢表叔。这是石表叔。 既然结婚了,太子也承认谢茂与衣飞石的婚姻,那就是一家人。徐以方把衣飞石当儿子看,就让侄孙女一样称呼。 宝儿仰头看着谢茂,在他满面春风的脸上瞅了一眼,歪头牵住了衣飞石的裤子:石表叔。 衣飞石最讨厌小孩,偏偏哪一世都极有孩子缘,小小个的孩子都喜欢他。反倒是谢茂,除非他可劲儿哄着孩子拼命宠着溺爱着,孩子本能地就想离他远一点 谢茂摸摸自己的脸,不禁好笑:我长得太可怕了? 他事先就知道李延女士把女儿借出来当花童的事,初次见面,总得准备见面礼。 给徐宝妍与其他几个花童的礼物自然不同。所有花童都送了一枚白玉平安扣,又额外多给了徐宝妍一对玉石珠花。听说平安扣带护符能效,保姆们都小心地给少爷小姐们戴好。 李延女士客气两句,说:表哥等你呢。 太子也来了。 太子已确定明天不会出席婚礼,不过,他安排妻子出席,女儿给谢茂当花童,又特意提前一天来婚礼现场见谢茂,可见他对谢茂婚礼的看重。 你跟我去。谢茂吩咐衣飞石。 婚礼现场来来往往不少工作人员,为了减少安防压力,太子待在隔了两层岗哨的偏院书房。 谢茂与衣飞石由太子的秘书亲自接进去,一路上过了五层明暗岗哨,方才抵达太子的办公室。 守在太子身边的依然是射日弓器灵阿舍,斯斯文文一副随行翻译秘书的模样。太子待在家里也不得清闲,正在和人电话联络,见谢茂和衣飞石进来,他才挂断了电话,摘下眼镜,说:来了啊,快坐。 对谢茂而言,距离上次和太子见面已经很久了。可按照目前的时间线,他和太子也就一年没见。 太子苍老了许多。 哪怕有家里源源不断地保元丹养着,过度的思虑与操劳依然拖拽着太子的精神,让他疲惫不堪。 谢茂在太子跟前挺放松,指了指他的眼镜:老花? 你送来的药是好,吃下去就能恢复健康。过个十天八天就不行了。太子摇摇头。 保元丹是救命的丹药,不过,它更大的功效是治疗意外伤患,对自然衰老的功效有限。身体老朽了,哪怕用保元丹恢复了健康,很快也会故态复萌,这是一种整体地衰败。诸如老花等症状,吃一颗保元丹管不了多久健康。 您就天天吃着。回头我给您多送些来。 谢茂也不好告诉太子,家里熊孩子熬更守夜出了黑眼圈都要嗑一颗。 他其实很明白,太子不是吝惜药丸子,单纯是不想把健康完全交给保元丹这等于把命交给了谢茂。一旦谢茂把药给他断了,他怎么办?要他去问谢茂要药方子,这事做起来也不好看。 太子笑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了衣飞石一眼,说:年轻人里,你们倒是难得的踏实。 二十出头的年纪,认认真真谈了两年恋爱,订婚,同居,结婚。没听说谁在外劈腿乱搞,偶尔生气吵架,似乎也没有影响彼此的感情。在许多年轻人还呼喊着青春和疼痛的时候,他们就要走进爱情的坟墓了。这看上去确实一点儿都不酷。 衣飞石露出含蓄乖顺的微笑,很明白自己此刻应该保持怎样的姿态。 姑姑来问过我。民政局能不能给你们俩办一张结婚证出来。太子突然说。 这倒是完全出乎谢茂的意料之外。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婚姻本质上是一份经济契约,保障的是夫妻之间的共同财产。 谢茂和衣飞石不存在经济上的继承问题,有没有结婚证,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就如同在谢朝,官府有专门的部门管理婚契、婚书,百姓们依然很少去官府过这一道手续,一则看乡间耆老是否见证,也就是是不是摆过酒,行过亲迎大礼,二则是看妻室是否被记入族谱。乡人说着某某是某某的妻室,那就是了,不用官府去提档查婚书很可能根本就没有。 那时候分财产也和现代不一样。无依无靠的寡妇死了丈夫,婆家族老就能把产业瓜分了,莫说继承遗产,遇上心狠手辣的亲族,直接就把没儿子的寡妇提脚卖了,哪儿还有继承遗产这回事? 所以古代妇人拼了命地想要生儿子,多生,早生,死丈夫时儿子长大了,才能保住家中的产业。 到了现代社会,大部分地方的宗族势力都一扫而空,夫妻成为彼此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被法律认可的婚姻成了继承财产的凭证,所以结婚证才显得那么重要。 同性婚姻法之所以难以被大多数人接受,并不是因为大多数人谈同色变,归根结底,这仍旧涉及到姓氏和财产的继承问题。对大部分家庭而言,男娶女嫁,结婚了就是一家人,儿子(女儿)的财产留给他们的小家,留给孙子(外孙),父母都是能够接受的。 就譬如一对夫妻掏空家底给女儿买了房车,女儿还未生下孩子就死了,财产大部分让女婿继承,老两口心中能乐意吗?但若是女儿女婿有了孩子,在女儿死后,女婿约定把家产全部留给外孙继承,老两口还会那么愤愤不平么? 同性结婚,难在无法拥有后代。就算用代孕的方式生了孩子,两家也无法真正地进行血脉和财产上的结合,A男的父母愿意把自家的财产给B男代孕的孩子继承吗?绝不可能愿意。 婚姻的本质在于此,同性婚姻难以实行的门槛也在于此。阻止它的并非观念,而是赤裸裸的利益。 若说观念,华夏人民数千年前就敢叫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各种生猛造反层出不穷,最擅于打破陈规陋习的民族,舍我其谁? 谢茂很早就看明白其中的门道。 换了他在太子的位置,内忧外患之下,也绝不会仓促去弄什么同性婚姻法。 国内目前需要费心的事情太多了,与随时凿穿国防的压力、数亿贫困的百姓而言,仅仅是涉及经济利益契约的婚姻法,完全可以缓上几十年再谈。 真正想明白这件事的人,也可以和谢茂和衣飞石一样,去公证处把自己的财产和其他权利做公证,指定给自己的爱人。公证处对异性恋、同性恋一视同仁。 政府对这方面是关注的。太子说。 卫生部门每年都会做大量的公益活动,针对同性恋的各种安全生活方式做讲座,培训,免费发放册子,对于感染艾滋病的患者更是做足了免费发放药物、严格保障隐私等等工作。 除此之外,民政部门还有专门的亲友会,定期组织同性恋的亲友进行宣讲,心理辅导。在亲友会里,除了有出柜同志的父母做分享,还有许多被骗婚的同妻加入进来,接受志愿者的关怀和帮助。 若说歧视,社会歧视是无法避免的。 可是,政府在这方面不仅没有歧视,某些省市还做得非常先锋先进。 事,实实在在地做了。没有功夫腾出手来认真宣讲。太子叹气,宣传口全面溃败,政府每年花钱用心派人手做了大量的实事,抵不上微博上高喊一声被迫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宝儿出席你的婚礼了?太子问。 知道。 这就是政府想要释放的立场。 我们尊重每一对认真对待感情生活的伴侣。 如谢茂和衣飞石这样,二人都拥有正当的职业,健康的生活方式,不滥交,不骗婚,大大方方地交往,那么,他们的生活和事业,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幸运得到太子的关注和护航,但,这是太子的立场,也是官方的态度。 政府无法强行摁头消除民间对同性恋的歧视,不过,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政府愿意尽全力解决同性恋被民间歧视的问题。谢茂和衣飞石的婚姻,就将会是一次消除歧视的完美安利。 所有人都猜测太子会反对。 太子为什么要反对?太子又不是深柜。 第616章 两界共主(130) 和太子深谈之后, 谢茂决定把保元丹的方子赠予太子。 不过, 后世精简后的方子虽不如新古时代丹方那么复杂,有些材料依然不那么好找, 属于新古时代还不存在的,完全出产于谢茂的随身空间。 再有一个极其重要的药材黄龙涎, 谢茂能养着一条龙,太子找谁给他养龙去? 若太子另外寻找修士替他养龙, 不照样是将性命操控他人之手?还不如指望着谢茂源源不断地提供保元丹呢,至少谢茂是自家亲戚,彼此也没有那么多利益冲突。 我听说你收了好几个徒弟。太子自然消息灵通, 花孤山的特赦文件就是他经手的,随口多问一句, 就知道花孤山的儿子是谢茂新收的徒弟。否则, 谢茂也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 我们家宝儿开年就五岁了。认你做个师父,辈分也不糊涂。太子说。 太子不信任任何人。 谢茂有点牙疼。 教五岁的小娃育材养龙炼丹, 这是给我捣乱呢? 不过,他自己出主意要把丹方送给太子, 看着太子憔悴苍老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 若非为了国事夙夜辛劳, 以太子的地位, 原不必这么辛苦。说到底, 太子才是这个地球上最实权在握、牛批哄哄的二代。他想要怎样肆意逍遥不能为? 这一点心软完全是出于同病相怜。想起自己当年做皇帝时的辛苦, 就当是心疼当初的自己了。 约定徐宝妍小朋友五周岁生日过后, 就打包送给谢茂, 谢茂悻悻地出来。 手里一堆事都忙不完了,还要带孩子。衣飞石默默地示意了一下正在婚礼现场指挥的宿贞。孩子跟着他俩实在太危险,徐以方能照顾起居,教不了修行,宿贞就不一样了。 谢茂一口回绝:不行! 当初掀起性别大战的两位女性首领,一个是宿贞,另一个就是徐宝妍。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修真大学成立之后不久,太子也把女儿送进了学校。那时候宿贞丢了儿子,根本没功夫带孩子,负责给徐宝妍启蒙的是叶家弟子叶娇娇,就这样,两位女大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现在把徐宝妍塞给宿贞养?就算宿贞看儿子的面子肯把孩子带着,谢茂也怕她把孩子养歪了。 反正距离徐宝妍五周岁生日还有小半年,谢茂觉得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回头先把保元丹给太子送来吧。 婚礼大部分细节都由衣飞石敲定,谢茂没有太过经心,这日走流程也很轻松地过去了。 回程的路上,徐以方一直在车里念叨:你记住了没有啊?结婚是大日子,轻易不要出差错,咱们图个吉利知道吗?我跟司仪说了,到时候一路跟着你,你要是忘了,他会提醒你 谢茂无奈地说:妈,我记性还行。 徐以方又拿出镜子看看自己:我今儿得早点睡。明天好长一天呢,那我不能肿着脸。 宿贞让她晚上到自己房间里拿面膜,修真出品,保管明天容光焕发。 回到家里,全家人都没休息。容舜还在清点明天的车队,为了谢茂与衣飞石的婚礼,盛世安全集团最高层级的安保小队都撤了回来,全球高端业务全面停摆二十天,张伟强亲自带队在现场跑来跑去香山别墅那边,有内卫负责安全。从家里到香山这一段距离,则由容舜负责。 为了保持低调不上头条,婚礼车队选用的座驾都是轻奢入门级,价值上百万的豪车一概不用。 车队分五组上路,容舜带队在前,徐以方与宿贞第二组出发,谢茂与衣飞石在第三组,石慧,童画、容苏苏母女,容尧帝、宋静珍夫妇等近亲第四组随后,花锦天、刘奕等弟子则与张伟强一起,第五组压阵出发。 这场婚礼只有两位新郎,容家想来帮忙的女眷都有点懵逼,全都凑在徐以方和宿贞身边。 反倒是容尧帝、容禹帝、容汤帝几兄弟,二话不说跟在容舜身边打下手,随口支应一声,毕竟是本家兄弟,干什么事都方便。远在杭市的容锦轩也提前赶来,他和容舜关系非常好,受过大房恩惠,大哥大嫂的亲儿子要结婚,他怎么着也要赶来帮忙。 吴悠也没有在家里翘脚玩耍,带着第二电影几个员工,安排纪录拍摄之事。 在宿贞别墅见到了容锦轩,吴悠连忙上去打招呼:容总。 容锦轩从前不怎么记得她,现在她在第二电影当执行总裁,板上钉钉的石董心腹,容锦轩总要多做些功课。知道是从前的老下属,他也很和蔼:是小吴啊。好久不见,高升了。 谢茂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顶呱呱厂区那一群福慧粮司的鬼差来了,顺带着把朱警官和老何也带了来。 老何因救火重度烧伤之后,用了白骨生肉方,养了大半年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原本谢茂打算养着他,他自己也待不住,还是回第一翻译去做了保安科长,每天看看门,吃吃火锅,日子很逍遥。 朱警官是正儿八经已经高升了,调入市里某个派出所做了副所长,拿到帖子美滋滋地上京来。 谢茂回来时,恰好碰见花锦天张罗着陪客人们出去吃饭人实在太多了,家里为了准备明天的婚礼,来来去去忙碌的事情太多,与其在家里风急火燎地开宴,不如去隔壁酒店布置一层。吃完饭恰好安排在酒店休息,明天再来车队全部拉去婚礼现场观礼。 妈,我去陪陪。谢茂和朱警官、老何打了招呼,远处还有一帮鬼差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徐以方问道。 不用,都是儿子在杭市乡下认识的旧友。您今天早些休息。谢茂扶着她进门。 宿贞则看了那一拨鬼差略觉无语。虽说地下山头林立,可鬼差都是正经有福荫德行的神职,哪个修士能把鬼差招来当看门的?她挥挥手,说:你们去吧,别闹太晚。明儿结婚呢。 谢茂与衣飞石陪着去酒店吃饭,浩浩荡荡地队伍开了出去。 容舜历来被谢茂和衣飞石看重,此次婚礼他也是忙前跑后最辛苦的人,他自己结婚都没这么忙。 两位太太负责发号施令,容舜掌总协调,容尧帝三兄弟负责招待容家的客人,容锦城、容锦时等人则负责招待场面上的客人。当然,会提前来参加婚礼的,通常都是家里的亲戚和至亲好友。一般知道分寸的客人知道礼家忙碌,上京了也是自己找地方住好,电话联络上,次日直接去婚礼现场。 谢茂与衣飞石这边的客人,则全部交给了花锦天和九爷安排。 按道理说,这事儿交给花锦天和刘奕负责接待,有事弟子服其劳,完全没毛病。九爷作为二十四孝亲爹,心甘情愿跑来给儿子顶缸,谢茂也不反对承情么。 和从小历练的容舜不同,花锦天毕竟还嫩点,有了场面上的大佬九爷负责安排接待事宜,他自己就带了各种资源,出钱出人出力半点不带眨眼的,安排得一切妥当。 毕竟是儿子的师父结婚。送什么样的奢华大礼,都不如自己亲自帮着操持更显得亲密。 九爷这边负责世俗界的客人,花孤山夫妇,花孤竹、连璇夫妇也提前赶来,这主要负责的就是隐盟修界的客人接待了。谢茂以前的旧友还找到家里来坐一坐,那边隐盟场面上的客人,花家直接安排在了香山附近,明天直接去婚礼现场。 所有人都很忙碌,唯一没有被安排分管细务的是常燕飞。 这让常燕飞感觉非常糟糕。 当初招待杨昭去非洲,容舜照顾待产的童画未能同行,沿途照顾的工作就交给了他。 以他的身份、资历和亲密程度,容舜排第一,他必然是排第二这主要是因为容舜在世俗界掌握的资源和自幼的经历。若论隐盟事务,容舜就得排在常燕飞之后了。 师父和师叔结婚这么大的事,他身为大弟子,竟然无所事事,跟在一团纷乱中打杂。 事实上,常燕飞也能感觉到,自从被铠铠从地狱十九层带回来之后,谢茂就不拿正眼看他了。 容舜、花锦天、刘奕这几个不知内情的也罢了,待他倒是一如既往。铠铠的态度特别明显。 以前铠铠还会凑在他身边说说话,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没看见铠铠的身影。明明看见铠铠在和刘奕、小傀儡一起聊天打游戏,他才走过去,铠铠就借口有事溜了,仿佛他是什么超级病菌,沾上就死。 这件事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常燕飞的心头。 然而,所有人都在忙谢茂和衣飞石的婚礼,常燕飞哪有勇气去提这件事? 偌大的别墅庭前,来来回回全都是小跑着的工作人员,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冷得滴水成冰,院子里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石慧和容天美带着几个凑热闹的小孩儿在院子里嗷嗷叫,徐以方的助理女士在门前招呼:容小姐,慧小姐,试装啦。 石慧乐颠颠地牵着容天美的手,说:快走快走! 徐以方说了要借首饰给她戴,她倒不指望据为己有,戴着臭美一下无伤大雅嘛。 容天美含笑跟着她进门,心想,小慧成年礼的时候,我就送一套这样的首饰给她。她一定很喜欢。 ※ 谢茂与衣飞石陪客吃饭回来之后,家里还是人来人往。 他找来容舜,说道:这么熬着也不行。紧要的事情吩咐下去,该休息就休息。不行分两班。 容舜站了一天都没坐下来喝口水,说话时,旁边的助理递来参汤,他喝了一口,说:差不多了,再有他低头看了下手表,差不多两点能都安排好。先生,您和老师先回去休息,明天上午四点造型师就到,您和老师还要做造型,这里有我呢。 衣飞石递了一瓶保元丹给他,他笑道:不妨碍的。以前在外执勤七八十个小时不休息是常事。 你这么熬着,别人也陪你熬着。把事情都收拾了,陪着童小姐和苏苏回去休息。谢茂强行命令。 容舜想了想,说:那我安排一下,分两班吧。人手是尽够的。 那边说要早睡的徐以方也还没睡,正在房间里给家里的大姑娘小姑娘们分首饰,女人们说起衣裳佩饰来打不住,间或还要说点八卦,边说边笑,欢声笑语止不住。实则如宋静珍、沈涤尘、容天美这样的出身,根本不缺首饰戴,不过是为了讨徐以方高兴,跟前凑趣而已。 谢茂摇摇头,说:我和小衣就不上去了。你让童小姐去提醒一下,睡不好明天脸肿。 四处看了一遍,谢茂和衣飞石才回家休息。 别说徐以方和宿贞激动得睡不好,谢茂与衣飞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也有点睡不踏实。 原本想着明天是婚礼的大日子,今夜消停些,早些休息。容舜不是说了吗?造型师四点就要进门,满打满算能躺下几个小时?再干点别的,今夜就不用睡了。 然而,架不住真的睡不着。 衣飞石睡觉素来安静,睡不着也是静静地躺着,怕惊动了谢茂。 谢茂在床上翻了两次,伸手搂住衣飞石,脸就凑了过去,非要亲人家的耳朵,咬着耳垂不肯放:我睡不着。 衣飞石被他咬得有点酥麻,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我也睡不着。 那就不睡了呗。 造型师进门时,天还黑漆漆的,冷得毛骨悚然。 保姆车直接停在了谢茂与衣飞石的别墅门口,吴悠一宿没睡在安排准备各种路上用的小东西,顺便接待了这位第二电影安排来的造型师。 因着谢茂与衣飞石在楼上休息,楼下客厅只开了一盏大灯,她轻嘘了一声,说:还没起来。天太冷了,快去吃饭。 这两天,家里每个厨房都安排了厨师照看,暖身用的参汤、米粥都是常备的,各种吃食一应俱全。 反正这家里能通过门禁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客人,进了厨房随便找吃的,想吃什么点什么,几班厨师摩拳擦掌等着大显身手。 造型师原本心里嘀咕,这么早让我来了,主人家倒不起床,叫我吃饭,我家里没饭吃吗? 等他坐到一楼的餐厅,吃上一碗熬得金黄的小米海参粥,牢骚就没有了。厨师还不迭地邀请他去厨房看看,我们做了好多吃的,都没人来吃!可不是么,客人大多数都在宿贞那边,谢茂这边的宅子,一般不招待人,工作人员也来得少,厨师无用武之地。 造型师美滋滋地在厨房里挑早餐时,谢茂和衣飞石还在磨蹭。 闹钟响了两遍了。衣飞石伏在谢茂身下,揪着枕角,真有些着急。 谢茂从背后抱着他不肯放手,沿着他的后颈一点点亲,边亲边哼哼:再一会儿,一会儿我听着呢,听见啦! 也不知道衣飞石做了什么,谢茂嘶了一声,抽气道:你这 终究还是咬着牙,僵持半晌,缓缓伏在衣飞石身上,咬牙切齿:你个坏东西。 将衣飞石翻过身来,就看见衣飞石那双充满了期盼与兴奋的眼睛,带着无法言说的欢喜。 往日衣飞石和谢茂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因为衣飞石也喜欢和谢茂待在一起。今天他不顾谢茂感受,几次催促提醒起床,原因很简单他期盼今天的到来,他想要及早地开始这一天。 快起床。 快去做造型。 快穿好衣服,吃了早餐。 快去结婚! 谢茂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突然就忍不住笑了。 小衣这样隐忍不言的脾性,难得一回这么兴奋急切,连面上的遮掩都不肯要了。就是这么直来直去地满眼迫切。这么想和我结婚啊?我以为你不着急呢。 忍不住低头咬住衣飞石的嘴唇,还轻轻摩挲片刻,向来配合热情的衣飞石居然往后一撤。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有点怔住。什么情况? 衣飞石也有点不好意思,反手抱着他:待会儿要见人 谢茂倒是不会往死里咬他的嘴唇,可是,亲着亲着就亲肿了,今天是结婚,吴悠安排了摄影师全程跟拍记录。一大清早就肿着嘴唇出门,是不是有点咳咳。 那不是有焕容自愈膏么?不行还有保元丹。什么待会儿要见人。谢茂摸着衣飞石的胸膛哼哼,明明就是不想在床上腻歪了,急着要起床。 不过,他也不拆穿衣飞石。 衣飞石这么心急火燎要下床,看着实在太可爱了。不能欺负太过。 于是,谢茂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从床底下捞了一个软枕,抵在背后,闭目养神。 这其实也是谢茂常有的习惯,睡醒之后不会即刻就起,躺在床上稍息片刻,唤醒身体与精神。若是遇见急务必须处理,他才会即刻起床。问题是,他晚上压根儿就没睡,搂着衣飞石折腾了半晚上,这会儿还装模作样地闭目养神。 衣飞石知道他故意促狭,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敢掀了被子把谢茂抱起来? 他自己先起床去浴室洗漱,披了浴衣出来,谢茂还在床上玩手机。好么,不闭目养神了。 先生,衣飞石在谢茂身边的床沿坐下,快五点啦。 嗯。谢茂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起了吧。 哼。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损害我老流氓的尊严,我能轻易饶了你? 我服侍先生沐浴。 我有些累,要眯一会儿。谢茂说。 您龙马精神。 呵呵。 今天结婚。衣飞石突然握住他的手,祝先生和我百年好合。 谢茂原本就是和他耍个小花枪,喜欢看衣飞石谈起婚礼就双眼发亮的模样,这会儿闹得够了,衣飞石又来说甜话,他忍不住撂开手机,反握住衣飞石的手:百年不够。 祝小衣和我,千秋万载,永结同心。 祝小衣和我,千秋万载,无病无灾,携手不离。 祝小衣和我,新婚快乐。 第617章 两界共主(131) 谢茂与衣飞石下楼之后, 整栋别墅都活了过来。 冬天日头短,窗外仍是黑漆漆一片, 屋内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 这期间陆续有工作人员进来做准备, 都蹑手蹑脚怕打扰了谢茂与衣飞石休息。现在开了灯, 大家说话也畅快了许多, 该吃饭吃饭,该收拾收拾, 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气氛。 三个摄影师、四个摄像师在家里打转,连谢茂和衣飞石吃早饭的时候都没放过。 铠铠时不时路过二人身边,对摄影师招手:快来拍一张,合影!吴悠也跟着有样学样,假装不注意躲在一边,对着相机镜头比个V字。摄影师会意地咔嚓一张。 谢茂没好气地说:都去吃饭! 几个负责影像记录的师傅都只是笑, 谢茂和衣飞石没下楼之前, 他们就吃过了。 反倒是从前轻易不许人冒犯谢茂的衣飞石很好说话, 满脸笑容, 一丝要怼人的情绪都没有,看着谁都很温柔。谢茂吼人去吃饭,他赶忙哄着谢茂, 轻声细语十分和气。 吴悠也算是常常和二人共事, 熟知二人脾性, 心想, 果然这俩都很紧张啊, 性格脾气都反着来了。 这边在吃饭,造型师忙着给二人打理头发。 谢茂与衣飞石的造型做起来很简单,也就是稍微打理一下发型,其他都不需要动。 一顿饭吃完了,发型也做好了。 造型师看了谢茂许久,再看衣飞石,最终咔嚓把刚翻开的化妆匣子合上。 这俩人都是什么神仙体质,皮肤好得发亮,粉底液都打不上。不用修眉,不用修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抹一点儿化妆品上去都是白费。 这时候也不过才上午六点。 礼服很早就试穿订了下来,根据不同的场合,他俩今天要换五套礼服,加上备用的两套礼服,单衣服就有总共十五套,再加上鞋袜手表等配饰,盒子叠盒子,装了一车子,由铠铠负责看管。 这时候铠铠带着助理把第一套礼服搬来,改良型的中山装,玄衣纁衬,比较低调。 谢茂与衣飞石的礼服从选料、织染、裁缝,都是纯手工制作。容家旗下最大的染厂专门停了一条线,专门替二人的婚服研究染料,做出了最纯正的玄纁二色。上身效果非常完美。 昆仑站在衣飞石身边,将手表盒子打开,请衣飞石佩戴。 延嗣清平则在谢茂身边,将与衣飞石配对的表盒打开。谢茂一边戴手表,突然问:戒指呢? 结婚戒指是谢茂和衣飞石自己雕琢而成,并未假手于人。不过,根据昨天走过的流程,他俩的戒指要让花童送到婚礼现场,在司仪的安排下互相佩戴,谢茂便把戒指交了出去。 铠铠连忙说:我这儿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乱放。 谢茂知道他办事还算靠谱,到底没说要打开戒指盒再看一眼。 出门前换了鞋子,谢茂有些挑剔:我怎么觉得不跟脚? 在场跟着的助理们脸都绿了,祖宗诶,您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觉得不跟脚? 熟悉谢茂脾气的昆仑、清平都微微皱眉。主人可不是无的放矢故意挑事的性子。可是,不等被安排随侍谢茂的延嗣清平上前察看,衣飞石已经抢先一步蹲身跪了下去,将谢茂鞋子脱下来徒手紧了紧,重新给谢茂换上:您试试? 谢茂点点头:嗯。 衣飞石其实也没发现鞋子有什么问题,纯粹是瞎折腾了一下,重新给谢茂套上。 现在谢茂点头说好,衣飞石倒也不觉得谢茂是故意挑剔。他已经察觉到了,谢茂很紧张。 与他的兴奋期盼不同,谢茂对今天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很紧张。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直到此时,谢茂才想起来问:我们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吴悠眨眨眼,说:拍照? 是的,和普通夫妻要拍婚纱照一样,谢茂和衣飞石五点就被吵起来,也是为了拍照。 按照原本的计划,四点起床,造型两个小时,吃饭一个小时,天蒙蒙亮时,就准备去香山别墅开始拍照了。途中还安排了两个适合拍照的地方。争取在十点之前完成拍照的行程。 十点之后,谢茂与衣飞石就要在婚礼现场当吉祥物了,接待宾客,顺便和宾客拍照。 谢茂自然可以选择不接待宾客,也不和宾客拍照。 但是,如此大喜的日子,不和衣飞石拍照?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谢茂干脆利索地上了车。 衣飞石守在车门口,小声提醒:先生,咱们先在家里拍几张。 才坐稳的谢茂愣了愣,又从车上下来。他很少在人前如此进退失据,这会儿也咂摸出来味道了:我今天是有点太焦躁了?看着衣飞石小心翼翼的表情,他自失一笑,说:这不是没经验么。 衣飞石也不曾拆穿他。 虽说在谢朝立后纳妃好几个,和心爱之人结婚,这确实是头一遭吧? 察觉到自己的紧张之后,谢茂也镇定了下来。衣飞石松了口气,好歹是不乱发脾气了。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宿贞和徐以方都已经起来了,还没收拾好下楼。谢茂与衣飞石就在家中取景拍了些照。家里庭院都有专业的园林设计,配着冬景,到处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几个摄影师一路跟随抓拍,都没有故意摆拍。 衣飞石见院子里梅花开得挺好,折了一枝下来,想让谢茂拿着拍照,谢茂笑吟吟地看着他。 几个摄影师都抓到了谢茂那一瞬间的保护:衣飞石腾身而起时,谢茂微微上前,右手微扬。谢茂动作的弧度很小,显然谢茂也不是很担心衣飞石的安全。那就是一个下意识地保护。 等衣飞石拿着梅花回来时,谢茂很自然地伸手搂着他的腰身。 干净的画面中,一枝红梅鲜艳,瞬间对焦。 今天跟拍的摄影摄像师都是业界大拿,拍过的片子不计其数,有正常的平面工作,也有花巨资请去拍纪录影像的,无一不要求各种构图色彩角度。生拗出来的画面不算什么,还有假惺惺秀恩爱的。 如谢茂和衣飞石这样随便一张就完美得可以上封面,二人还眉梢眼角都撒狗粮的真恩爱,那是绝无仅有。从事艺术工作的摄影师摄像师都有些脾气,看着各方面的面子来了,也不是个个都买谢茂的帐。 如今拍了一段时间,越拍越顺手,越拍越有灵感,只觉得画面里的谢茂和衣飞石都是珍宝。 别说谢茂爱发脾气,发脾气也充满了艺术的美感啊!咔嚓,咔嚓,咔嚓! 段筱拿着笔记本看各个照相机云传送回来的照片,啧啧摇头:三个人拍出来五种风格这么多完美的片子,官宣的时候发哪张才好?选择困难症晚期了。 容舜匆匆忙忙赶来提醒时候差不多了,几个摄影师都面露兴奋之色,换地儿继续拍! 因为没有嫁娶的说法,也不需要迎亲拜别,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吉时可言了。怕路上堵车,太子办公室从远郊协调了一条通路,婚车通行时进行了三分钟的管制,一路上走得很顺畅。 香山附近的停车场都征用了下来,公园张贴告示休整一天,已经有不少车辆在附近停下。 考虑到安防压力,帖子分批发出,宾客抵达的时间和入口都有差异。 婚车抵达时,比较亲近的宾客已经到了,被安排在客院休息。客院里有饮食茶点,还有专门负责招待客人的嘉宾。喜欢追明星的,安排了演艺人员出席表演,喜欢听鸡汤讲座的,安排了各种专家教授招待喝茶,还有空出来的各种小茶室,相熟的几位自己找地方坐着聊天消遣。 一波一波社会层次和交游范围截然不同的客人被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彼此不打扰,各人都舒坦。 宿贞和徐以方进门就要负责招待客人,她们俩是当仁不让的主人家。客人们来了,都要找她们道一声恭喜,奉上吉祥话与贺礼,成功刷脸了才能去玩耍入席。 两位妈妈都是盛装出席。平时二人都不算夸张,今天都约好了盛装重饰,珠光宝气。 容锦城的夫人袁慧中、容锦时的夫人沈涤尘,双双跟在宿贞的身边,童画与容尧帝的妻子宋静珍则跟在徐以方的身边,六位大小太太穿梭在别墅门前,被络绎不绝的客人们撞得团团转。 接待好了近亲贵客之后,袁慧中就让宿贞和徐以方去休息。 接待宾客也是有讲究的。最亲近的客人来得最早,这里面可能就有家族长辈,必须得亲自迎接。接待完这部分客人,主人家就可以先去休息片刻,等到快要开宴时,再来接待身份比较重要的朋友。 对于谢茂与衣飞石的这场婚礼而言,宿贞和徐以方已经接待了容老爷子、宋老太太,容家二房的老爷子和谢太太也已经安置好了,其他的人都可以放一放了。再过一个小时,出门带内卫的高官亲眷们来了,宿贞和徐以方再来说句话就行了。 其他的客人,袁慧中与沈涤尘完全可以代劳。容锦城、容锦时兄弟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连与宿贞最不对付的容策,这会儿也守在门口,帮着招待客人。 外面忙得团团转,到处人声鼎沸。 谢茂和衣飞石在屋内躲懒。 你要不眯一会儿?谢茂接过延嗣清平递来的水,顺手递给衣飞石。 负责照顾衣飞石的昆仑想了想,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延嗣清平。主人非要秀恩爱,还能怎么办? 屋子里三个摄影师、两个摄像师虎视眈眈得亏出去了两个,负责跟拍宿贞和徐以方那边的情况,要不各种长枪短炮看着更夸张。 原本也安排了两个摄影师出去拍照,人家不去啊。三个都不肯去。 把吴悠气得够呛,你们还有没有点职业精神了? 咱们重点是跟拍新人嘛,外边不着急,待会儿去拍。摄影师安慰她。 衣飞石在人前从来不肯失礼,再说,他现在这么激动,哪里睡得着?这么珍贵的一天,眯一会儿?眨眨眼都觉得浪费了大好辰光! 也没有耽搁多久,喝口水,休息了一会儿,司仪就跟着助理进来,重新对流程。 谢茂对此很不耐。朕记性没那么坏!至于一次次对么? 不过,他既然察觉到自己今天出乎意料的暴躁,这会儿也就闷不吭气。静静听着司仪重新说一遍。 没问题了吧?司仪最终确认。 衣飞石点点头,说:没问题。辛苦你了。 领到婚礼请帖的客人不如设想中的多,比如宿贞原本预计要开两千席,在香山别墅就别想实现了。满打满算,安排出来八十六张桌子,还得分散在不同的院子里。屋子里摆不开,婚礼现场就安排在了露天,各种暖气空调一起上阵,宾客们还是冻得够呛。 让人惊讶的是,司仪走上舞台中央时,一直藏在云间的太阳升了出来,阳光普照。 场子里没多久就被太阳晒得暖洋洋一片,客人们纷纷议论,好兆头,吉祥啊。 客人们都是扛着冻前来观礼,司仪的废话也不能太多,没多久,前面的工作人员就来请谢茂和衣飞石出去。造型师全程跟着,紧张地看手看脚,就怕二人出点纰漏砸招牌不是? 谢茂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在舞台中央与衣飞石对视时,竟有些紧张。 司仪问,新郎谢茂,你愿意接纳石一飞成为你的丈夫吗? 谢茂答,我愿意。 司仪再问,新郎石一飞,你愿意接纳谢茂成为你的丈夫吗? 谢茂再答,我愿意! 司仪:?????? 衣飞石: 司仪:看来我们的新郎谢先生太幸福激动了,有一点小紧张。那么现在我再问一遍,新 可怜的司仪还没打完这个圆场,就被谢茂甩在了一边。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问道:小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看着谢茂近在咫尺的脸,衣飞石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眩晕。 结婚? 我和先生要结婚了。 先生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这还需要问? 愿意。 衣飞石目光迷离说愿意的时候,原本急躁的谢茂也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原本觉得婚礼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说愿意,我也愿意,我们交换戒指,互相郑重地礼拜,从此以后,你我并重,不论君臣。 可是,没有那么简单。 在此时此地,对着面前的人,说那声愿意,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谢茂眼前原本有一整个世界,有被甩在一边快气笑的司仪,还有底下的两位妈妈,各个徒弟,认识与不认识的宾客那一刹那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的视线变得很狭窄,窄到只能容纳一个小衣。 他的耳膜变得迟钝,迟钝得只能听见彼此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拦住衣飞石的腰身,轻轻托着衣飞石,鬼使神差地说:我也愿意和你结婚。嗓子竟有一丝因紧张而造成的喑哑。 这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目视对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接吻时 谢茂强行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他突然往下探头,问:徐宝宝,我的戒指呢? 徐宝妍带着另外七个花童正在下面等着上场,这群孩子在家里都是被宠惯的,在下面已经尖叫着追打了几圈了,头上的花环都被打得一地花瓣。 徐宝妍好歹还听徐以方的话,死死地抱着戒指盒。 听见谢茂问,她连忙把戒指盒揣小兜兜里:不能给你! 谢茂:????朕的结婚戒指,你还敢私吞? 姑太太说,谁都不能给!不能搞丢了!徐宝妍奋力保护戒指盒。 漫场宾客都忍俊不禁。尤其是知道徐宝妍身份的高官亲眷们,听见她奶声奶气地护戒宣言,全都发出了善意的轻笑。 李延女士上前劝说,徐宝妍还倔强地不肯交出戒指:姑太太说,要那个,那个叔叔说,请我们可爱的小天使带来爱的承诺,我才可以把戒指送上去。那是、是石表叔爱的承诺,不能乱丢! 李延女士也无奈了,冲司仪挥了挥手。 被甩在一边的司仪也没敢上前自讨没趣,就在一边用字正腔圆充满感情的嗓音说:来,有请我们可爱的小天使,带来爱的承诺! 得到了通关口令,护戒使者徐宝妍终于开恩,带着跟自己一起的小男孩,屁颠屁颠跑上舞台。 那小男孩不明情况地跟着徐宝妍跑,跑着跑着就摔了一跤。 徐宝妍回头把他扶起来,摇头说:男人呐,就是靠不住。 两个正在结婚的男人:??????? 终于拿到了戒指盒,衣飞石辨认了一下盒子,确认没有拿错。 二人一起打开戒指盒,延嗣清平与昆仑都跟了上去,准备接盒子,与二人换下来的订婚戒指。 通常而言,订婚戒指比较高调,珠光宝气。结婚戒指因为要日常佩戴,终生不摘,就会比较朴素。许多婚戒干脆就是很低调的素圈。谢茂给衣飞石准备的婚戒也很低调,外边素圈,内圈绘着八个防护阵,那是绞尽脑汁设计出来的礼物,衣飞石不在的时候,他拍完戏在酒店就老老实实打戒指。 戒指盒一打开,谢茂就吃了一惊。这不是他给衣飞石炼制的婚戒。 感觉到对面衣飞石有些紧张,他目光上移,发现自己打造的戒指竟然在衣飞石的手里。 怎么谢茂再次看戒指盒里的戒指。尽管那枚戒指经过了二次加工,可是,谢茂依然认出了它。 那是他们在非洲订婚时,谢茂送给衣飞石的订婚戒指,戒面上曾经有一颗非常硕大的能量原石。 后来谢茂与衣飞石闹别扭,谢茂让衣飞石归还戒指,衣飞石就还给他了。 谢茂抠掉了那颗能量石,把戒圈抛弃。 他不知道的是,衣飞石在他离开之后,又把那枚被摘了能量石随手抛弃的戒指捡了起来。 谢茂认认真真给衣飞石打结婚戒指的时候,衣飞石心心念念的,是从前的那枚戒指。 衣飞石故意差遣铠铠看管二人的礼服和戒指,就是为了方便掉包。 他把谢茂准备的戒指放回了自己的盒子里,再把曾经的戒指放在了谢茂的盒子里。他希望谢茂能把那枚代表着爱情的戒指,重新赐予他。 见谢茂微微怔忡,衣飞石眼皮微跳。这样先斩后奏,在婚礼上胁迫先生,太无耻了。 他已经把谢茂准备好的戒指握在手里。 他准备把谢茂打的戒指,戴在谢茂的手上。谢茂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那枚旧戒指给他。 昆仑上前接过了衣飞石手里的戒指盒。 衣飞石伸向谢茂左手的双手也有些微颤。他这双手,原本是握剑的手,最稳定沉静。 见谢茂手里还拿着戒指盒,不曾将旧戒指取出来,做好与他交换戒指的准备,衣飞石有些难堪,更有些害怕,膝盖缓缓弯曲。 就在此时,谢茂突然取出盒子里的戒指,稳稳地握住他的手,将旧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 先生我们讲和了吗? 谢茂伸手,无名指翘了翘:什么意思呢?我的戒指呢? 衣飞石连忙把戒指给他戴上。 根据婚礼流程,交换戒指之后,二人就要去旁边的房间换另一套礼服。 这套礼服是仿古式的,谢茂与衣飞石要行拜礼。不拜天地父母,不过,参拜彼此,以示敬重。 不等司仪走流程,谢茂就拉着衣飞石下去了,被甩在一边的司仪只好满脸笑容地上前继续打圆场:我们的新人马上就要进行下一个礼节,对拜礼。他们需要更换礼服,请各位亲朋贵友稍等片刻 这时候还安排了某位京剧大师,上台唱了一段。 衣飞石被谢茂拽进屋内,几个摄影师被都房门拍在外边。 铠铠带着助理已经收拾好要更换的礼服,正要上来,就看见谢茂把衣飞石堵在门上亲。 哎呀,少儿不宜啦。铠铠看得兴致勃勃。 第618章 两界共主(132) 谢茂向衣飞石索要戒指。 他也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的戒指是我做的,你的戒指也是我做的,有这个道理?不等衣飞石给反应,他已经眯起眼睛,略微危险地问,还是,你根本就不曾给我打戒指? 曾经被谢茂抠掉能量石随手抛弃的订婚戒指,如今被打磨得光洁低调,隐透神光,可不就是衣飞石认认真真琢磨过么?为了能和谢茂打造的婚戒配对,衣飞石小心翼翼刺探军情,还仿着谢茂的模样,在那枚戒指上做了六个防护阵。 在如此细小的戒圈内侧画阵,重点要求的技能点不是力量,而是阵法设计。 谢茂能一口气浓缩八个护阵在戒指上,衣飞石绞尽脑汁,最多还原六个。这很可能导致衣飞石没有闲暇时光去打造别的戒指。 谢茂是心存侥幸。万一小衣给我准备戒指了呢? 衣飞石还真就准备了一枚戒指。 他默默把戒指摸出来。素圈银环,看上去低调不起眼,却和被衣飞石加工过的订婚戒指是一对。 形制上极其相似,不过看着质地不同。更奇妙的是,两枚戒指阵法相通,可以盛抵伤害。 谢茂直接把手上的戒指摘了,套在衣飞石的手上两枚戒指都是他打给衣飞石的,戴自己手上算怎么回事?一枚是改造后的订婚戒指,一枚是精心打造的结婚戒指,全都套在衣飞石无名指上。 两枚戒指安安稳稳地靠在一起,落在衣飞石指间,似乎也很和谐,没有任何粗陋暴发之相。 衣飞石强自镇定。 他在这枚戒指上,做了一个小花样,并不想让谢茂知道。 此时略觉紧张,且不能被谢茂发现,几辈子的镇定与演技都上身了,缓缓将戒指往谢茂指上戴。 谢茂的手指白皙修长,原身留下的茧子与伤疤都已彻底淡去,只留下一只完美无瑕的手。 这只手平时就显得极其优雅从容,如今被衣飞石握在手上,几根指头很自然地搭下来,无比地放松亲呢,衣飞石总会忍不住想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这只手曾经抚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慢慢深入自己的嘴唇。比如,这只手曾经抚摸自己的身体,在这里那里点火埋雷都说男人无时不刻不在发情,衣飞石心想,若是你看见先生这只手,想的自然也是先生对自己恩抚蜜爱的细节,难道还会想这只手曾狠狠打过自己? 忍着心底那点紧张,衣飞石把戒指套在谢茂指尖,缓缓往内推下。 这是谢茂突然抬起手,近距离观察挂在左手无名指第二个指节上的戒指。 衣飞石心中打鼓,面上却露出一丝神秘礼物被揭穿的矜持与得意,用言语引导谢茂:我做了一个飞空大阴阳阵法套路。 这里所谓的阴阳,并非男阳女阴,夫阳妻阴,而是体阳魂阴。 若是先生受了身体上的大创害,危及性命,直接将折损盛抵给我。我有六千年修为,等闲不惧此类创伤。如今我神魂虚弱,若是我受了魂魄意识上的伤害,危机性命,也将创害盛抵给先生衣飞石有些甜蜜又似自信满满,先生有圣人神魂,必能庇护我。 谢茂被他吹捧得心花怒放,尤其是衣飞石竟然肯做这么一个伤害互抵的戒指,极大地取悦了他。 依着衣飞石那么谨守本分的性子,就算要做抵消折损的阵法,多半也是单向的只支持谢茂受伤,伤害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反过来他若受了伤,指望他转移给谢茂?简直不可能。 现在衣飞石居然有了双向转移的念头。不是谢茂提议,也没有谢茂逼迫,是他自己的想法! 你说得对。这才是夫妻一场。你我并重,你扶持我,我扶持你。我护着你的弱点,你护着我的痛处。我自然要庇护你。谢茂满脸笑容都止不住,心底对那枚戒指的疑惑在衣飞石的指点下也淡了去,只匆匆瞥了一眼,见着确实是个与神魂相关的传送阵法,与衣飞石说法相符。 衣飞石镇定自若地将那枚戒指,稳稳地扣在了谢茂的无名指上。 他没有哄骗谢茂。 两枚戒指确实能够伤害互抵。他替谢茂挡住肉身上的伤害,谢茂替他挡住神魂上的伤害。 但,互相庇护不是这两枚戒指最重要的功效。和普通人类不同,衣飞石是铠甲成人,他的魂魄最初是一道灵。灵是魂的最初状态,远不如魂那么复杂繁琐耐磨耐操,经得起无数次轮回。但是,灵也有一种魂无法比拟的特性,那就是,魂不能分,越分越薄,灵是可以断尾分身的。 衣飞石将自己最初的灵切割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悄悄藏在了给谢茂的那枚戒指上。 这是衣飞石的一点儿私心。 就算君上降临,不肯饶恕他,他被处死了,也有一丁点儿灵体留在谢茂身边。 只要君上不曾连戒指也一并销毁,他就能一直待在君上身边。甚至君上有朝一日又想起他了,想要再见见他,不至于九天十地无处寻觅,只要翻出戒指,就能看见他的影子哪怕养出的灵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的脾性,毕竟也是个念想。 若是君上连这枚戒指都销毁了,想来也不会再顾念旧情,那他也就放心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强行求来的爱情,给君上带来一丝遗憾痛楚。 谢茂总是信心满满地要对付君上,衣飞石对此的感觉却非常不好。 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 二人交换了戒指,铠铠才带着助理过来,帮助他们更换第二套礼服。 对拜礼是谢茂强烈要求的婚礼环节,负责婚仪的团队也是晕的。现在华夏国学复兴,总有热衷传统婚礼的新人要求行古礼,谢先生要求的这个单纯的对拜礼,真是独树一帜具体怎么搞,只能听谢茂安排。 衣飞石从来就不认同什么夫妻并重的道理。 天地有阴阳,夫妇有伦常,一个家里你说了算,我说了也算,天天在家吵嘴打架吗? 谢茂非要坚持谁正确就听谁的,衣飞石也不过是嘴上应和。说到底,真到了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他遵从谢茂的吩咐。若非祸及谢茂安危,他吃多少亏也不肯和谢茂顶嘴。谢茂总认为他和衣飞石心意相通、三观一致呢,那不还是衣飞石私底下逊让顺从了么? 所以,谢茂坚持要对拜,衣飞石也没怎么插嘴,一言一行都听安排罢了。 在行礼的礼服安排上,谢茂问衣飞石意见,衣飞石倒是从善如流,说不如用谢朝的礼衣。 他是长在谢茂肠子里的虫,把谢茂心里的痒处摸得准准的。 谢茂果然满脸幸福,一副联就知道,你在谢朝就想当朕的皇后了。不过,若是穿上谢朝的皇帝冠冕,看上去未免太过隆重,一件龙袍就要绣三年,谢茂和衣飞石着急结婚,哪儿有那功夫? 因此,二人的礼服是简化版的龙袍,御常服。大约是太过喜爱想念在谢朝的小衣,谢茂在给剪裁图纸时,将御常服做了一些改动,加了一些襄国公日常穿戴武常服的元素进去。 今日的礼服实际上就是谢朝皇帝与襄国公的日常衣裳混搭版,前片蟠龙穿云,后片山河星辰,腰间玉带,顶上金冠,又有箭袖束腕。 换上这套礼服之后,旁边的助理都禁不住眼前一亮。 诚然谢茂与衣飞石穿着时装也很帅气,换了古装之后,气质好像更不一样了。 外面早已铺上厚席,谢茂与衣飞石相携回来,二人也不需要什么司仪唱喏,当一声,宾客们才惊讶地发现,旁边屋廊下居然放着一套完整的编钟。 在编钟附近,还有一支完全传统的乐队待命。 随着编钟一响,原本西洋味儿十足的婚礼,突然之间就穿越回了华夏。 谢茂与衣飞石于席上坐定。 跟随着乐曲指引,谢茂敬酒一爵,衣飞石满饮。 饮毕。 衣飞石敬酒一爵,谢茂满饮。 饮毕。 谢茂再敬。衣飞石再饮。 衣飞石再敬。谢茂再饮。 如此往复,三敬三饮。 谢茂与衣飞石起身,相对而立,举手齐眉,一揖到地,拜。 再拜。 三拜。 延嗣清平与昆仑送来酒具,二人同时相敬对方,满饮。 自今日始,天地不与我寿。尔同我寿。 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险些以为自己在戒指上的小花样被发现了,抬眼才发现满不是这么回事。 谢茂是太激动了。男人在激动的时候,难免喜欢说甜言蜜语。 衣飞石当然知道谢茂有一说一,哪怕是激动之下的许诺,不到万不得已也必然会应诺。他想,我在戒指上留了一抹灵,总能陪先生千秋万岁,就算有了些意外也不算先生毁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想到这里,他又警告自己,先生能读取心思,从今以后,你必须把戒指藏灵的事忘了,永不念及。 那边说了甜话的谢茂还美滋滋地望着衣飞石,期待一句甜话的回馈。 衣飞石微微屈膝拜礼:愿随先生千秋。 第619章 两界共主(133) 结婚自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对拜礼结束之后,谢茂与衣飞石的婚礼也结束了。 这么大冷的天,实在没有支持搞更多花样的客观条件,就算他俩不怕冻,观礼宾客也挨不住。 宾客陆续回桌等着开餐吃饭。 宿贞拟定的菜单必然菜色丰盛,然而,专心吃饭的宾客没有几个,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新人敬酒。 如看着太子情面来吃饭的诸位官员,是等着徐以方陪着新人来敬酒,说几句话,认认人。谢茂与衣飞石的婚礼基本等同于太子操办,能让太子给面子的表弟,份量必须不一样。 被宿贞和徐以方邀请来的客人,这会儿也等着新人来敬酒,主要是为了在两位妈妈面前刷存在感。 容家亲族就更简单了,人家等着新人来敬酒,太子的表弟来认亲。 连第一翻译、第二电影受邀参加婚礼的员工旧友们,也等着谢茂和衣飞石挨桌敬酒也有真心祝福他们新婚快乐的,那也不耽误他们和老板联络感情、刷个脸熟吧? 谢茂和衣飞石换了第三套礼服出来。 西式华夏元素长礼服,看上去比较保暖。毕竟是要跑来跑去敬酒,穿得太单薄了,别人看着帮忙受冻就不美了。都是修士,穿多穿少自己没什么感觉,主要得顾及身边人觉得你冷不冷。 这套礼服设计得很有趣,谢茂是红衣黑衬,衣飞石反过来黑衣红衬,标准的情侣装。 俩人亲爸爸都挂了,由宿贞和徐以方带着挨桌敬酒。 容家的尧舜禹汤四兄弟跟在身后,一大波帅哥袭来,看上去气势汹汹。 最先招待的自然是安排在松鹤轩的客人们,这两桌坐的客人最低也是副省级,内外防卫森严。这么严肃的气氛,早点敬完酒,早点让人家回去 李延女士笑眯眯地跟在身后,尧舜禹汤连忙给她让了位置,她代替了徐以方,给谢茂介绍。 这是某某,怎么称呼,和咱家关系多好呀。谢茂与衣飞石敬了酒,再下一个。这两桌客人的酒必须一个个地挨着敬。毕竟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喝酒或是庆祝新婚,而是认人。一桌敬一杯,认得了谁呀? 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两桌客人才一一安排妥当。 谢茂和衣飞石又跟着宿贞和徐以方去容家认亲,再去见谢茂和衣飞石的亲友,最后才见宿贞和徐以方邀请来的客人。几十桌客人也不轻易,哪怕一桌敬一杯酒,也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量。 尧舜禹汤四兄弟是帮着挡酒的,可惜,非但没人不长眼来灌酒,谢茂还打了鸡血似的拎着酒瓶子满地转悠。已经行完了婚礼,谢茂心情巨好,看谁都顺眼,看谁都想喝两杯。 别人说一句百年好合夫夫思爱,他就笑得眉眼飞扬:算你小子懂事,会说话,来喝一杯! 衣飞石也不劝说,就跟在谢茂身边,谢茂喝一杯,他喝一杯。 说到底,谢茂高兴,衣飞石同样高兴。反正现在也不是谢朝那沾酒就倒的倒霉体质了,就算仍是沾酒就倒,衣飞石嗑保元丹也得陪着谢茂尽兴。 这俩结婚的小疯子满场跑,宿贞和徐以方拉都拉不住,只好让尧舜禹汤紧紧跟着。 毕竟宾客众多,还有摄影机、摄像机跟拍,万一被人留下谢茂与衣飞石酒后失态的画面就不美了。 哪晓得谢茂是越喝越清醒,越喝眼睛越亮,神着宿贞和徐以方来的宾客都吓住了,看着两位妈妈的面子,谁敢去招惹这个喝疯了的新郎官?大家是来奉承的,把宿女士和徐女士儿子的婚礼搅合了,那两位女士能不记仇吗? 最后只剩下第一翻译和第二电影的员工,还有谢茂在越省的旧友们还敢嘻嘻哈哈陪饮。 这其中,乐呵呵的老何和刚和大上司打了个照面的朱警官特别激动。谢茂拎着酒瓶子过来,这俩就忙不迭地上来酒到杯干,福慧粮司一群鬼差也不示弱,他们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就是尝个味儿,反正也不会醉。 徐以方和宿贞把吃了宴席告辞的宾客们送走了大半,谢茂和衣飞石还在青松堂喝酒。 谢茂就坐在老何与朱警官的那桌上,听老何话当年,讲述顶呱呱闹鬼、地下挖出白骨的故事。 老何知道的真相一鳞半爪,加上他自己的臆测推想,一个灵异故事说得跌宕起伏、乱七八糟。谢茂和朱警官听他瞎扯,二人便满上酒,喝一个。 到后来,谢茂清清醒醒没有醉意,朱警官喝高了。就看见朱警官抹抹泪,说:难啊! 在基层当警察,当一个有追求、有正义感的警察,真的太难了。 朱警官已经算是锻炼得比较圆滑、知道处事和分寸,小心翼翼维护着内心正义感的小老油条了。 他知道怎么和尸位素餐的同事相处,也知道怎么和不在乎事实、不想主持公道正义、只想领工资的同事相处,可是,从启平镇调入市内派出所之后,他还是觉得太难了。 镇上环境相对封闭,到了市内,妖魔鬼怪全来了。 朱警官接了帖子上京,原本就有心要找谢茂告状诉苦,顾忌着谢茂新婚之喜,一直忍着没声张。 现在被谢茂催着喝高了,老何还在说他们当日破灵异案子的事,吹嘘启平镇的警察多么有本事,他脑子里那根弦就断了:警察算什么? 警察就是一条看门狗!大户人家养狗还给口肉吃呢,咱们吃的都是屎! 邻桌的宾客都被他突如其来一句话惊着了。刚不好在喝酒笑闹么?这大喜的日子不好吧? 老何想劝朱警官,被谢茂眼神示意,又把手抽了回去。 新郎都不介意了,旁人还怎么劝? 朱警官却又清醒了过来,端着酒杯子冲谢茂笑一笑,不再提自己话到嘴边的那件事。 谢茂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几杯酒下去,已经喝高的朱警官就倒了,老何抱着朱警官:高了高了。谢哥,你大喜之日,也莫喝得太醉了嘛,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众人哄堂大笑。这才下午呢,离着春宵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一场酒喝到下午三点过才结束,谢茂与衣飞石皆是一身酒气,负责挡酒的尧舜禹汤滴酒未沾。 中午宴客,晚上宴亲。 谢茂和衣飞石被送进屋内休息,晚上还要出面招待亲戚。 二人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亲亲挨挨在内室休息,铠铠就蹲在门口傻笑。 谢茂和衣飞石的秘事,就没有铠铠不知道的。不过,从前那些事和今天的事,完全不同嘛。 他双手抱膝坐在门口,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望向窗外晴朗的高天。 嗯,今天天气真好。 ※ 晚宴只招待近亲与挚友,出席宾客人数骤减,只有十桌往上,安排在群松苑吃席。 眼看到了开席的点儿,客人们都已入席,谢茂和衣飞石还在睡觉,底下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敲谢茂的门,只好去请示容舜。容舜在门口站了半分钟,他身份特殊,铠铠准许他进第一层大门。 然后,容舜就默默地出来了。 他虽然在先生和老师跟前有几分体面,这种时候去敲门也会被打断腿的。 容舜找到宿贞低声说了情况,宿贞就吩咐开席了。既然是近亲挚友,必须体谅我儿子! 徐以方不明所以地过来问情况:茂茂和飞儿呢? 怎么就开席了? 容舜不好回答,垂首站在一旁。 宿贞走近她身边:休息呢。 叫起来啊!徐以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醒悟过来,脸有点红,替儿子解释说,他和飞儿中午怕是喝高了。算了算了,大喜的日子,没得折腾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息。 于是,中午没派上用场的尧舜禹汤四兄弟,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宿贞和徐以方带着四兄弟挨桌敬酒,解释新人太高兴了,中午喝多了,这会儿真起不来。 谢茂和衣飞石俩小疯子午宴时满场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既然是近亲挚友,也确实没人挑礼,妈妈们一解释,听者皆是露出和煦的笑意,说吉祥话恭喜两位母亲,尧舜禹汤则负责敬酒喝酒, 连带着晚宴都结束了,客人们都安排车辆送走了,容舜回来,宿贞吩咐说:你先回去吧,童童还在家里。我和徐阿姨今夜就在这里住了。 徐以方本就在香山有一套别院,一直没来住而己。安置在这里,也不算打扰太子家。 容舜就懂了。 先生和老师还没休息好呢。 妈妈和徐阿姨留在香山居住,也不显得那么扎眼。 全家都住在香山,总比先生和老师单独住在香山听起来像话。要不人家一打听,先生和老师午宴之后就待在房里,半天一夜不出门只怕没人觉得位龙马精神,只会嘲笑他们酗酒无度,显得轻浮。 容舜还是太天真了。 谢茂和衣飞石待在屋内并非半天一夜。 两天之后。 宿贞不得已在香山别墅处理公务,徐以方则看着火,炸着小酥肉,叹气说:度蜜月也要出门吃饭吧 第620章 两界共主(134) 因谢茂与衣飞石结婚,家中最忙碌的宿贞和容舜都暂停了其他工作,专心筹备婚礼。 谢茂与衣飞石在香山别墅住了几天才回家,临走前在师门小群里发了消息,所有弟子行程暂缓,晚上师门有宴。容舜这两天直在家陪着老婆孩子,花锦天则陪着爸妈叔婶在京市旅游,刘奕被九爷夫妻捡回家见外祖、外祖母,收到消息之后,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往回赶。 好在是晚宴,在津市外祖家的刘奕也赶得回来。连璇叮嘱花锦天多吃饭少说话,花锦天一脸懵逼。 说是师门宴会,无关人等一概不许参与。 比如石慧。她虽是家中隐约的大小姐,这天就被留在主宅里守着保姆助理,看着侄女容苏苏。 童画虽没有正式入门,但她曾学会了谢茂所传授的山川咒术,这才在桌边有了席位。否则,哪怕她是容舜爱妻,容苏苏生母,这场晚宴也没有资格参加。 常燕飞反倒精神了许多。 他估摸着,今夜是要说他的事情了。谢茂曾说过,要等人齐全了才处置他。 这段时间他都被晾着,谢茂和衣飞石不理他,铠铠也不理他。别的人对他再热情,在师父跟前失去了爱重,哪儿还有前途可言? 他想着无非是训斥一番,给些杖打、面壁的责罚。只要能赶紧摆脱如今的冷遇,脱层皮也认了。 刘奕被完全不明真相的外祖母打扮得红通通地回了家,红袄红裤红鞋子,可惜是个boy, 不能在头上梳小辫扎红花。他亲妈也是个机灵鬼儿,居然给他找了个顶红帽子戴上。得,从头红到脚。 眼看儿子和儿子的小跟班都板着脸坐在车上,九爷乐呵呵地说:今儿你们师门聚会,大家都欢欢喜喜的,你板个脸多不像?姥姥也是为你好。家里都是师长,你打扮喜庆点,讨喜不是? 刘奕心想,铠铠师兄都躲着常师兄贴墙边儿走,今天只怕没人能欢喜得起来。 回到师父家里,果然是冷清清一片。 厨房倒是热火朝天准备着晚宴,主宅的助理们也在预备酒水餐位。 主人家的气氛很冷谈。 谢茂与衣飞石在楼上不曾下来,容舜、童画与常燕飞在暖房里说话,三人坐了围坐一张小茶几,摆着茶水点心,也不要人照顾,暖房的玻璃门拉拢了这就是不许打扰的意思。 常燕飞与容舜夫妻的关系当然不同,三人自打认识之后就常来常往。 容舜与常燕飞在海外曾是共同刷怪的生死交情,童画与常燕飞则是半夜吃烤串小龙虾的吃货二人组,容舜夫妻遇到什么灵异问题,不大好惊动师长时,必然是找常燕飞出手处置。 容舜也不是不知道常燕被冷待的事,他曾问过常燕飞,常燕飞只说没事,师父说过后处置。 前面谢茂和衣飞石的婚礼没能举行,容舜也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儿就撂下了。 现在眼看着就要召集同门共议,容舜才问常燕飞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 待会儿被先生问个懵逼,就算想替常燕飞求情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常燕飞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童画倒是设什么感觉,容舜脊背都僵硬了。 联合外人坑家长,您还觉得没事儿? 快给妈妈打电话! 容舜低声道。 常燕飞特意换了一身素服,看上去低调老实,试图以此向师长表明认罪的态度。 他原本也有点忐忑,被容舜催促一句更紧张了:这不大好吧? 大姑她和师父本来就不怎咳咳。再说,这个事情,我确实也做得不对,不好找大姑替我说情 你快些打电话。容舜直接把常燕飞的手机掏了出来,晚宴开始之前,必须妈妈替你缓颊说定,一旦师弟们都到了,上了桌子,谁求情也不管用了! 常燕飞拿着手机依然犹豫,表弟,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觉得这不大好。我既然拜在师父门下,做错了事自然听师父责罚,动辄回家搬救兵算怎么回事?你也知道咱们师父的脾气,要是觉得我不服管教,以后都不管我了怎么办? 童画认同地点头:对啊,舜哥,先生说一不二,他的决定可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我难道不知道么?容舜声音压得很低,你今天请不动妈妈,百分之九十没有以后了。 常燕飞将信将疑:我看师父也没有很 你和黑大爷商量好了去地狱里待着,老师紧急差遣铠铠去北地翻了常家老宅,又去地狱里挖你。只差一点就在黑大爷跟前吃了亏。你从地狱归来,老师训斥你了么?容舜问。 常燕飞回想当时,摇了摇头:不曾。 当日先生和老师去非洲渡假,我进了特事办,回来时,我到机场去接他二位。容舜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先生当场就抽我,脸肿了这么高。 童画也记得当初的事情。 那时候她虽不在场,可容舜的脸印着清晰的巴掌印两天才消,不少人都见过。 若非谢茂巴掌大,巴掌印也大,不慈之名传播四方的宿女士就要背锅了。当时还有人传说是二叔容锦城打了容舜,欺负没爹的大房孤儿。一记耳光,闹得容氏内部沸沸扬扬。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做这样的事,有训斥责罚都无碍的,先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轻易不记仇。如今他对你一句训斥都没有,反而说要召集同门处置你真认为,他责罚你还要选日子?容舜反问。 常燕飞被他说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啊,师父责罚徒弟,还需要选日子么?这么郑重其事地召集所有同门,只能是从重决断。 他翻开手机通讯录的手指都有些抖,好不容易拨通了宿贞的电话,电话在秘书手里,宿贞听说是常燕飞来电,也没有接电话,远远地听见她回答说:这不是才四点么? 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了。 常燕飞几乎没有听清楚秘书说什么,他脑子里嗡地声,想到,大姑也要出席。 这代表什么? 谢茂压根儿也没想瞒着宿贞。 他请宿贞出席,就是告诉宿贞,你侄儿犯了大过,我要处置他,与你的情面无关。 妈妈没接电话?容舜知道电话很可能在秘书手里。 一般不是重要场合脱不开身,秘书接起电话之后,宿贞也都会亲自接过通话。 容舜在宿贞秘书处的优先级原本是B,近年和宿贞关系融洽,已经和衣飞石一样升级到A了。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时候,他打了电话给宿贞,秘书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宿贞,宿贞也基本会马上接起。 大姑也要来。常燕飞表情一片茫然。 宿贞未必知道谢茂想干什么,可是,谢茂既然请了她来,再想找她求情就没用了。 常燕飞坐在藤椅上,只觉得身躯前所未有的沉重。 容舜却比他显得更加坐立不安。原地琢磨许久之后,容舜站了起来,说:我去问问先生。他在离开暖房之前,再次向常燕飞确认,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么? 常燕飞摇头道:师父若连大姑的情面都不肯给,你去做什么? 他如今也回过味了,召集同门处置我,是要杀鸡儆猴。这事是我做得不对,师父肯饶了我,是我撞了大运,不肯饶我我是罪有应得。你不要去了。 容舜斟酌好词句,拉开门,顺着家中缓梯拾级而上,在二楼道口遇见了铠铠。 铠铠坐在楼梯最上一层,抬头瞅他。 铠铠,先生和老师有闲暇吗?容舜客气地问。 铠铠来历很特殊,和衣飞石非常亲密,谢茂都要多给几分面子。哪怕他看着年纪小,名义上是容舜的师弟,容舜还是不敢轻慢得罪他。 我要是你,就不进去。铠铠说。 容舜微微颌首,坚持要见。 也是他这一张和衣飞石有几分肖似的脸占便宜,铠铠让出道来:喏,大兄和清平都在里面。 两个近侍都在身边,可见是在做正事。容舜点头致意,表示感谢,走到谢茂与衣飞石的房门前,发现那扇门开着,敲门不久,昆仑亲自来开了门,请他进去。 起居室里阳光很好,谢茂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晒太阳,衣飞石则坐在他腿边的单人椅上。 二人似乎正在说话,懒洋洋的气氛非常和煦。延嗣清平则守在衣飞石身边,给谢茂和衣飞石二人剥核桃。远处沙发上有一本书,桌上一杯茶,应该是昆仑看书消遣的地方。 容舜进来了,延嗣清平从小凳子上起来,收拾好面前的核桃盘子,去给容舜备茶。 衣飞石便让容舜坐延嗣清平的小凳子:过来说话。 容舜在那个极其亲密的小范围内坐下,延嗣清平端来一杯红茶,加了一勺奶,足见细心。 我刚才在楼下和表哥聊了一会儿。容舜跟了谢茂快两年时间,大体知道谢茂的脾气,拐弯抹角去拿谢茂的话根本没必要,老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此前也没想过事情严重。恕我不驯,刚才让表哥给妈妈打电话了 谢茂面朝着落地窗方向,看的原本是庭中景致,何祝,这会儿晒太阳,他懒洋洋地闭着眼。 听容舜说了这句话,他就忍不住哼笑。给宿贞打电话?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如今和小衣结婚了,就是宿女士的亲女婿,不比侄儿亲近么? 容舜端着茶盏的手轻晃了一下,干脆把茶盏放在茶几上,双手扶膝:先生, 您 衣飞石的手看似很随意地搭在了谢茂的小腿上。 谢茂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先瞥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双目低垂,很是低眉顺目。 不过呢,谢茂目光下移。这个低眉顺目看上去很老实的人,手掌稳稳地贴在他的小腿上,仿佛他不肯睁眼,这只手就绝不会离开。 衣飞石的手上戴着两枚戒指。一枚改造后的订婚戒指,一枚谢茂打造的结婚戒指。 明知道衣飞石为何会戴着两枚戒指,谢茂还是忍不住得意,我给你两个戒指你都戴在手上,你是有多想炫耀我对你求婚了啊?你是有多想炫耀我俩结婚了啊? 他又忍不住看自己的戒指。嘿嘿嘿!朕如今也是有婚戒的人了。 等谢茂一个恍子过去,容舜的话已经说完了,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事儿和你关系不大,听处置就是了,不必再来问。他都不必再问容舜说了什么,随口答道。 这会儿谢茂只觉得无时无刻手指头都在发痒,忍不住把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舒舒服服地转一圈,再转一圈。小衣给朕打磨的戒指,里面有阴阳阵法,懂不懂?小衣做的阴阳阵法,互抵伤害的! 你们这群后学末进,根本看不懂!真 是浪费朕一番炫耀的苦心。 谢茂有点气馁,终于放弃了转戒指。 第621章 两界共主(135) 容舜意料到会被谢茂拒绝。 谢茂召集同门共议惩处,还请了宿贞列席旁听,如此郑重其事,可见意志坚决。 但,容舜仍旧要努力。他和常燕飞是有感情的,此时不肯出面替常燕飞求情,与禽兽何异? 先生,现在常家老祖已经表哥身上没了陊印,如果再失去师门庇护这是容舜最担心的事。 常燕飞里通外贼,谢茂连一句训斥都没有,这些天都对常燕飞爱答不理,今日想要怎么处置,答案已呼之欲出。大约也只有常燕飞才会天真地觉得,谢茂今日不过是对他训斥体罚而已。 将常燕飞逐出门墙,失去了师门庇护,隐盟之中还有谁能保护他?难道从此之后,他就天天待在宿贞身边吗? 容舜最担心的事没法儿说出口:谢茂若是故意用常燕飞做饵钓鱼呢? 从前用常燕飞做饵,那也是家饵,谢茂必然要保护常燕飞周全。 如今情况可不一样了。容舜知道谢茂护短,可常燕飞不是谢茂的短处了,他岂会再护着? 谢茂一瞬间就听出了容舜话里的试探,似笑非笑地问: 是我让他去常老祖跟前晃悠的么? 常老祖伙同张佩如搞天庭把戏,各家家主纷纷闭关不出,常燕飞因此奉命调查。 然而,真正让常燕飞陊印丢失之事曝光,是因为他答应了黑猫悄悄躲去地狱十九层,黑猫拿了他陊印寄身的替身人偶,以他的身份去了天庭,这才被常家老祖发现皮囊丢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黑猫的私心在作祟,而常燕飞囿于旧情选择与黑猫合作。 不止对付常老祖,他还帮着黑猫坑谢茂。 你这么大年纪了,想事情想来不天真。常燕飞答应黑猫悄悄摸摸去地狱十九层蹲着,只是因为旧情难却?他就没有一点儿私心,也想借我之手彻底灭了常老祖,解决他的后顾之忧?谢茂反问。 这话让容舜怎么接?其罪诛心了。容舜又不是常燕飞,他怎么保证常燕飞的想法? 见容舜脸色难堪,谢茂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 毕竟,常燕飞是弟子,不是臣下。就算常燕飞想要解决常老祖的心思呼之欲出,很大可能与黑猫一拍即合,但,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谢茂就不能以此作为惩戒徒弟的理由。 事实上,谢茂也没有为此惩戒常燕飞的想法。 此事上,论迹不论心。就算他想要对付常老祖,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罪。谢茂到底是看重容舜,总不能因为处置常燕飞反而寒了大徒弟的心,他错在何处,我因何生怒,你不知道? 容舜垂首道:我知道。 你说。 表哥不该与黑猫私下媾和。他若恳求先生襄助,先生未必不答应他。 容舜很明白这一点。 他在谢茂与衣飞石跟前,都是直来直往,很少遮掩。 一来世无不透风的墙,一旦瞒住的事情被掀开,后果很难承担得起。 二来谢茂与衣飞石都很好说话,说一句慈心用事也不夸张。已然定了师徒名分,单看谢茂对花锦天一家的用心程度,就知道谢茂何等护短。那还是刚收下的小徒弟,情分绝不能和容舜、常燕飞相比。 也不说花家,刘奕养在家里满地跑,九爷见天往家里送这送那,可谢茂亏待九爷了么? 特事办那边涉及星门的技术工程,九爷就拐弯抹角拿了好几个,这是上了谢家的战车,跟着一起分享红利来了。谢茂需要盟友下属,九爷乐得分一杯羹,因师父对徒弟有生杀大权,刘奕就成了这段关系中最好的纽带与质子,谢茂绝不担心九爷反水,九爷也美滋滋地跟着上船。 连花家和刘家都领受了师门福荫,常燕飞作为曾随谢茂远赴海外、共过生死的弟子,谢茂会冷眼看着他遭难不管么?他的旧友黑猫有了难处,求上门来,谢茂会让他出门去另觅他处么? 谢茂曾对弟子们说过,在他的师门传承中,师徒是比父子更亲密的关系。 换句话说,做了谢茂的弟子,比做他的儿子更亲两分。儿子的朋友有困难,父辈岂能坐视? 可惜,常燕飞并未将这番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真正遇事时,他害怕谢茂拒绝黑猫的请求,和黑猫玩了一场自愿被绑票骗家长赎金的把戏。 你既然知道,还来求我?谢茂说话时仍旧带了一丝笑意,不显得多愤怒。 容舜张了张嘴,情理都已经被推到了墙角,实在无法辩说。可他也不能就此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常燕飞的死活,只得艰难地再次哀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求先生开思。 跪下!衣飞石突然训斥。 谢茂马上知道衣飞石要做什么,起身拦了一下:小衣 衣飞石躬身施礼,说:先生恕我僭越。若我说得不对,也请先生责罚。 这是当着徒弟的面,故意给谢茂树立权威。谢茂拉住他的手:咱们不这样,有话都能好好说,现在是新时代了 容舜也不敢等着射茂和衣飞石拉扯完毕,已起身退了一步,低头跪下。 衣飞石固执地往容舜脸上抽了一巴掌。 飘着一掌印上去,疼也不怎么疼,就是那巴掌印看着巨夸张,半张脸都绯红一片。 容舜大气不敢出。他不怕谢茂,真的有些怕衣飞石。当初衣飞石教他打拳,惹急了就敢把他浑身上下都拍一遍,美其名曰授艺,授得穿衣裳都疼。 滚下去跪着。衣飞石揍完就赶人。 容舜悄悄看了谢茂一眼,发现谢茂也只是无奈地笑,并不打算留他。 衣飞石突然发作是为什么,他们三人都很清楚,所以,谢茂只是假意拦了一下。 若谢茂非要阻止,衣飞石绝不敢当着他的面动手。 常燕飞的事情说到这个地步,谢茂绝不肯松口,容舜又怎么能罢休?巴巴地上门求一句,师父不肯饶恕,你就转身走了?这是来求情吗?这不是走过场吗?沽名钓誉。 衣飞石不想再让容舜纠缠,就只能把容舜打出去。坐下来好好地说?这是死局,说不通的。 容舜已经得了谢茂的准话,心知不免,衣飞石又出面赶人,他还能如何?越是御下宽和之人,发作起来越是坚决。只得低头施礼,轻声道:弟子失礼。 多谢先生、老师宽宥不罪。 昆仑扶他起身,他才低头退了出去。 见容舜走远了,谢茂忍不住说:你做个样子就行了。他如今有妻有子,又不是从前的小孩子,怎么抬手就打?顶着那么一张脸下去,童童又要哭。 衣飞石却不是单纯的想要送容舜出去。他是真的害怕容舜触了逆鳞。 谢茂曾说过,弟子比儿子更亲近几分。容舜今天就来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这世上哪有儿子犯了错,爸爸就把儿子扔了的道理?这话里是带着骨头的,暗指射茂没守诺言。 以衣飞石对谢茂的了解,有人敢这么怼他,谢茂必然要大怒。 现在他先一步把人送走了,谢茂居然还怪他出手太重,怕容舜在妻儿面前失了脸面? 延嗣清平与昆仑毕竟跟随的时日不久,这会儿都有些摸不着脉,昆仑上前换了茶,延嗣清平则把剥好的核桃碟子奉上,二人都悄无声息地立在旁侧,不敢上前晃荡。 衣飞石见谢茂又歪回躺椅上,似要闭着眼睛晒太阳,问道:要么给阿舜一个人情? 容舜是首徒。还是个学不会山川咒术的首徒。 底下铠铠不说,不计数的,刘奕也在衣飞石名下。花锦天天资聪颖,自带隐盟交际圈,修真大学建立之后,必然一飞冲天。若是留下常燕飞死心塌地地支持容舜,两边势力才能平衡。 说到底,修家也讲究长幼尊卑,否则,轻易群雄并举,以下克上,传承脉序岂不全乱套了? 谢茂懒洋洋地说:我心里有数。 衣飞石默默叹息。他已经尽力了。如此玩来绕去地试图求情,依然不被准许。 哪怕常燕飞当面砍谢茂一剑,谢茂只怕都不会这么生气。 利用谢茂的在乎与疼爱,与外人联手算计谢茂,这是谢茂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衣飞石可以在别的事情上再三求情,唯独这事儿不能求。这是谢茂最痛恨的事。若是求得多了,谢茂难免会猜忌,你觉得这事如此轻易吗?你觉得这事儿可以被原谅吗?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皇帝都有疑心病。谢茂自然也有。只是他的病藏得比较深,轻易不会犯。 一旦犯了,非常吓人。 第622章 两界共主(136) 下午五点半,宿贞抵家。 进门就看见容舜跪在客厅里,常燕飞与童画围着容舜团团转。 怎么了?宿贞将手里的PAD递给助理,神情变得严肃。她毕竟不和儿子们住起,底下暗流涌动很难即刻察觉,今天谢茂邀请她参加师门集会,她以为商量的是未来修真大学之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联想到下午常燕飞曾打过电话,宿贞心道不好。 她是有经验的。 当初她非要还道嫁人,常家就曾为她召集同门,共议出族。 常老祖毕竟老奸巨猾,一边召集同门气势汹汹地要把宿贞逐出家族,一边又悄悄地把宿贞放走。等到常家六房齐聚之时,宿贞直接在机场被堵回了京市,压根儿就没出席。 所以,隐盟内部都传说宿贞被逐出了常家,常家内部则完全没那么回事。 毕竟当事人没到场,六房齐聚训斥空气呢?大家伙儿假模假式地吃了个饭,随后就散了。虽说从那以后常宿贞就成了宿贞,直接从隐盟销声匿迹,可常家内部依然把宿贞当正经姑奶奶。 这要是谢茂要处置容舜家里得乱套! 好在宿贞并未担心太久,童画己小嘴叭叭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眼眶红红的,并不敢哭。 昆仑下楼来施礼问候:太太回家了。主人和石先生即刻就下来。又对容舜说,主人说,看着太太的情面上.不与你计较。起来吧。 几个小的都看宿贞的脸色:谢茂要处置常燕飞,您作为常燕飞的亲姑姑,怎么想呢? 宿贞确实没什么想法。 倒不是她和常燕飞不亲近,不肯护着常燕飞。常燕飞是常家嫡系精英弟子,本就该承接常家法脉,当初谢茂一声不吭收了常燕飞做徒弟,宿贞还有些惊讶意外呢。 当初收刘奕做徒弟,正儿八经问过九爷夫妇,父母答应了才能拜师。收花锦天时,先询问花孤竹夫妇,再带话给花孤山,家中允诺之后,谢茂还向父母表达了感谢,才把花锦天收归门下。 容舜这里拜师其实也不轻易,先是叔辈容锦轩来谈了束脩节礼,回容家老宅吃席,谢茂与衣飞石还用师长的身份坐了,上席,也是跟家里打过招呼、走过关系的。 只有常燕飞,拜师时谁也没知会,常燕要拜师,谢茂就收下了。 谢茂与衣飞石没多久就相携下楼。 今天也算是比较正式的场合,谢茂与衣飞石问候宿贞之后,几个徒弟都上前叙礼。 打扮得浑身红通通的刘奕特别扎眼,谢茂把他的红帽子揭开,用手挠了挠刘奕顶上的短毛,刘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谢茂已经把帽子重新给他戴上,吩咐延嗣清平:给奕儿发个红包。 这明显是促狭了。刘奕硬邦邦地顶回去:我不要。 谢茂拍拍他的脑袋,又忍不住笑。连袜子都是红的。 单从日常相处来看,谢茂其实很少摆师长的架子,尤其是对小一些的孩子,如石慧、刘奕,包括刘奕的小傀儡,他的容忍度都相当高。 刘奕知道敬畏谢茂,可这种情绪并非无端恐惧。他知道,在先生跟前,反驳辩解都是被准许和鼓励的,先生喜欢和弟子们沟通。反过来,这一套在师父面前就行不通了。师父轻易不训话,训话必有确凿证据,在师父跟前哔哔,没什么意外就是直接挨捶。 揉过红通通的刘奕之后,谢茂见人都到齐了,说:咱们先吃饭吧。 说话便往餐厅入席,遵照师门秩序一一落座。 厨下送来冷盘热菜,都已经摸清了家里几位小爷的口味,这是谁爱吃的菜,就放在谁的面前。助理开了红酒、起泡酒与白酒,照着从前的习惯,分别给各人斟上,所有人都拒绝了。 今天谁还敢在席上饮酒?不止不饮酒,桌上多数人饭都吃不下去。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铠铠都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机械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两盘菜。 谢茂也不曾说什么,偶尔替衣飞石布菜。 宿贞的出现多少给了常燕飞几分期待,然而,宿贞仿佛没听见先前童画的讲述,餐桌上很自然地和谢茂、衣飞石说了些日常事务,半个字没提常燕飞。她的态度很明确,根本不想插嘴, 一顿饭气氛诡异地渐进尾声,常燕飞突然起身,让助理满上一杯酒,说道:师父,师叔。 谢茂缓缓抬头,看着他。 常燕飞想了许久,终究无话可说,仰头将敬酒饮而尽。 谢茂见宿贞已经放了筷子,便吩咐道:撤席。 你不必去下边跪着。仍旧坐在这里。谢茂喝止欲离席的常燕飞,指着距离他两个位次的席位。 今日是师门宴席,谢茂坐了主位,衣飞石与宿贞分别坐在他身边。容舜带着童画在宿贞身侧,常燕飞就坐在了衣飞石身边。 虽说常燕飞拜师时间还在花锦天之后,可是,谁也没把他当师弟看。 毕竟与谢茂相识于微时,曾共生死,情分不同。 你我相识之初,黑猫就在你身边,联手与我斗法一场。谢茂侧过身和常燕飞说话。 这不像是师父训斥徒弟,更像是兄弟酒局上叙述旧情。当初的事,不提就似很遥远了,提起来又恍如昨日。初出茅庐的燕飞惊天遭遇谢茂,被打了个彻底服气,从此打定主意跟老大混。 那时候的常燕飞穿着卡通棉服,身怀陊印,藏着被自家老祖夺取皮囊的恐惧,期盼着黎明。 伦敦街头,捕猎之门开启时,黑猫曾开阴路,襄助我们行动。谢茂再说旧事。 前有投诚之心,后有襄助之义。说到这里,谢茂也有些伤感,我素日里是不怎么经心俗务,对你关心得少了。可自你我相识以来,我也不曾亏待过你吧? 常燕飞坐不住想要起身,被谢茂一只手虚虚压下。 你是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我,想我除去常家老祖 这句话把不明真相的花锦天和刘奕都惊住了。孙子求师父干掉爷爷? 谢茂却没有在线科普的意思,耐着性子和常燕飞说道理:你一心向道,心在道在,心灭道消。这个道理难道想不明白吗? 要我替你杀了常老祖容易。你心中有樊笼枷锁,不曾自己去打破,日后如何登真?就如小象幼受枷锁,一辈子恐惧持鞭之人。我将你护在羽翼之下,等着你日益成长,有朝一日自破樊笼、身无拘束,方才是修行之道。 常燕飞不得不起身辩解:师父,弟子实无此心。 谢茂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不怀疑常燕飞的用心,进一步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我一直在调查各家家主闭关之事,黑哥找到我,说了香织先祖的往事。它欲救从前被夺去皮囊的先祖,必须请师叔帮忙。我本是想要与它同前往天庭探查详情 ,它说我修行不济,恐被老祖所困,拿了我的鲜血做成替身,带着陊印独自去了常燕飞第一次说起当时的详情。 谢茂点了点面前的酒杯,延嗣清平上前斟酒,看着澄净透彻的酒浆,静静听着。 我是曾经想求师父替我除去老祖。那时候处境艰难,恐怕老祖发现我陊印已失,强行夺去皮囊常燕飞没有说的是,那时候他与谢茂还不是师徒关系,并不肯定谢茂一定会保护他,何祝,谢茂也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吧? 如今师父传我正法,师思庇佑,我并不着急杀他。常燕飞解释说。 那又是为了什么联合黑猫欺骗师父呢? 这事不能说得太细。谢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辛辣无比。 斟酒。 延嗣清平再次上前斟酒。 你继续说。今日师弟们都在,你姑姑也在,说清楚了,才好处置。 谢茂说。 常燕飞说不下去了。 很多事情,事到临头都不觉得亏心,总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一样一样拆开来揉碎了细说,味道就彻底变了。当初常燕飞当着黑猫的面,热血上涌、义不容辞,这会儿黑猫不在身边,谢茂一句一句问他,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你不说?我替你说。 你与黑猫是旧日交情,他急慌慌来找你,你义不容辞,推拒不了。 我猜,你当初也想过问问我,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帮忙。可是,它不许。对不对? 谢茂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翻到常燕飞偶然单独发给他的一个作揖的表情。 那就是黑猫哄着常燕飞下地狱的当天。谢茂没有随时玩手机的习惯,过了半个小时才给常燕飞发了个?,常燕飞的回复是: [刚到北地,给师父请安[磕头] [磕头]] 这三条信息看起来很普通,就是一次单纯的私下问候,然而,搭着此后发生的事情来看,将常燕飞的试探与放弃,全程跟踪体现了出来。 它为什么不许呢? 因为,它知道小衣身子不好,我可能不会答应它的请求。 如果我拒绝了你,它就失去了拿你的安危裹挟我对付常老祖的机会。 它不想冒险。 所以,从一开始,它就没想过和我沟通,而是打算直接把你藏起来裹挟我上它的战车。 说到这里,谢茂又饮了一杯酒。 斟酒。 隔着衣飞石,谢茂的目光落在常燕飞身上,一丝凝重,一丝冰凉。 黑猫不信任我,无可指摘。我与它是什么交情?它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呢?常燕飞。京市初见,我就教你如何破解阎罗幻阵,你身上带着陊印想求庇护,我二话不说让你跟在身边,你口服的丹药,护身的法宝,我哪一件亏待你了? 斟酒! 黑猫都知道小衣身子不好,我可能会拒绝它,你不知道他身子不好吗? ! 你不肯回来问我,一声不吭躲在地狱十九层,任凭黑猫拿着你的安危恐吓我,无非是你与黑猫更亲近,为了它不惜阴亏我!哪家弟子这样坑害师父?就因为它有求于我,因为它弱,因为我强,我就活该被你们联手对付么? ! 谢茂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满桌饮器颤抖,酒水洒了一桌。 常燕飞再也坐不住了,离席屈膝跪下:弟子错了! 你给宿妈妈打电话,叫容舜来求情 谢茂发出一声气急的冷笑,如今同门皆列席旁听,我正正经经问你一句,常燕飞,你若问心无愧,说我不该处置你,可以,我饶了你!你怎么说? 常燕飞狠狠一个头磕了下去:弟子罪有应得,任凭师父处置。 谢茂将容舜、童画、花锦天、刘奕,乃至一旁的铠铠,全都看了一遍,说:共议。 谢茂冷酒喝了三四杯,眼睛都瞪直了,骂得常燕飞抬不起头来,这时候谁还敢再替常燕飞求情?容舜脸上那么大个巴掌印儿还没消呢。说是共议,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商议之处。 铠铠已经快要缩到桌子下边去了。他是真的害怕。 满屋子徒弟都不敢吭气,最终是宿贞请谢茂自决:年长为兄,这几个都是弟弟,不好说话。你是师父,该如何处置,弟子们岂有不从不服的道理? 容舜才站了起来,躬身道:悉听先生裁决。 大师兄带头起身表态,剩下几个小的也都纷纷起身,躬身聆训。 谢茂沉默片刻,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接过延嗣清平手里的分酒器,离席走到常燕飞跟前。 常燕飞依然俯首不起。 表哥。谢茂说。 这就是谢茂的裁决。 从此以后,师徒之事再不必提。离了这层比父子骨血更亲的关系,咱们还是亲戚。 家里有的灵丹妙药珍材祛宝,一样不亏待你。外边你忌惮的常老祖,一样无须害怕。你是宿妈妈的侄儿,是石一飞的表哥,就是谢茂的亲戚。从前相识于微末的情意,不会一斩而断。 只不过,再不是谢茂的徒弟,不能承袭谢氏法脉,永远被革除道统之外。 做到了这一步,谢茂已然仁至义尽。 余下容舜、花锦天都无话可说,常燕飞同样无话可说。 他狠狠磕了三个头,含泪抬起头来,接过谢茂递来的酒杯。 常燕飞缓缓站直身子,看着谢茂的双眼,泪水啪嗒落在酒杯之中,也委实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只能颤巍巍地端着那杯酒,一仰而入。 辛辣的酒水仿佛火线烧入胃袋,常燕飞满嘴酒香,只能尝出苦涩。 表弟。 他哽咽出二字。 第623章 两界共主(137) 所有人都很担心常燕飞接下来的处境。 谢茂没有对常燕飞赶尽杀绝, 不是师徒关系了,他还是与衣飞石极其亲近的表兄弟。那, 从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现实是,一切都很难回到从前了。 如今谢茂已经开宗立派, 将身边的亲密关系梳理得很清楚, 不像从前那么姑且含糊。 往日安置在主宅的徒弟都搬回他和衣飞石的别墅居住,师门小群里何时询问功课, 在家时徒弟们几点来请教问安, 每月定期发放修炼资源这都是有数的。 常燕飞陡然之间被逐出门去, 接下来怎么办? 从谢茂的别墅里搬出去?搬到哪儿去?师门小群里他还待着么?要不要退群?以后还能不能向谢茂、衣飞石请教修行上的困惑了?领修炼资源都是次要的, 因为这取决于谢茂肯不肯给, 而非常燕飞肯不肯要。 刚开门逐了个徒弟,谢茂也似情绪不好,饮完酒就上楼去了。 衣飞石留下主持大局:明日我和先生都要进组,家里事阿舜多照看。小花是跟师父走么? 花锦天连忙说:我先回学校一趟, 再去山涧影城。 嗯, 你自己安排好。奕儿留在家中修行。这是不准许刘奕再跟着九爷回家的意思。衣飞石略过了铠铠,反正铠铠能下地府, 去哪儿都快。他最终问常燕飞, 表哥有什么打算? 常燕飞也不能萎靡不振,擦了擦鼻尖的泪珠, 振作道:单位还有工作, 这些日子大约回不来。 他也是特事办正儿八经的成员, 给谢茂管着办公室,权限等级还不低。 谢茂明日就走,常燕飞这些日子也不会回来,以后有空要回来住,不拘是在主宅还是容舜那儿借个屋子都好安排。不至于像目前这样急吼吼搬出去,显得师门无情赶尽杀绝。 宿贞带着童画先一步走了,容舜会意,刻意约了常燕飞出门喝酒。 哪晓得二人的车就停在门口,假装回家的童画就蹑手蹑脚跑了出来,钻进车子:快走快走! 垃圾食品夜宵三人组,一个也不能少! 苏苏呢?常燕飞问。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奇怪了。你问我?孩儿她爸不是坐你身边吗?童画不满地逼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生了孩子就应该蹲在家里洗尿布啊?生了孩子就不能去吃小龙虾了?! 常燕飞连忙举手投降:绝无此意! 那你叫舜哥下车,我陪你去借酒消愁!童画气鼓鼓地说。 容舜:????关我什么事? 童画看着前排老公英俊红肿的脸,心想,我出去喝啤酒吃龙虾,把老公扔家里带孩子也太惨了。坑谁也不能坑我小仙子哥哥呀!马上又改口:那要不你下车!我肯定是要吃小龙虾的,舜哥也吃,你意见这么大,你去带孩子。 常燕飞:我才是被逐出师门需要借酒消愁的倒霉鬼! 三人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烧烤店,点上几样老菜,容舜亲自搬来一箱啤酒。 童画是标准的草根出身,家里酒窖五六位数一支的好酒,她也喝不出什么好坏来,反倒是路边摊里的大路货啤酒她喝得起劲,不行整个歪嘴二锅头。常燕飞和她一样,爱好特别接地气。 菜还没上,三人先开了啤酒,照例碰了一个,童画先叹气:唉 与此同时,三人手机同时响了。 各人刷开聊天软件,发现师门小群里被衣飞石邀请加入了好几个人,徐以方,宿贞,石慧,昆仑,延嗣清平,刚才就是石慧很激动地发了个表情。随后,师门小群的群名被更改成师门大家庭。 容舜默默把刚加入的群聊从主界面删除。 师门小群依然是存在的。刚刚建立。不过,这个小群里,已经没有常燕飞的存在了。 他的动作做得很荫蔽。不过,常燕飞和童画都有脑子,小群变成了大群,自然还需要另外一个小群联络。谢茂和衣飞石是正儿八经在授徒,二人天各一方,长期和徒弟们分开,师门群就变得很重要了。 很显然,衣飞石没有选择把常燕飞踢出群聊,而是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改变了彼此的关系。 可衣飞石的动作再温和,常燕飞依然感觉到了一种被驱逐的切肤之痛。 他咕噜咕噜灌了一罐啤酒,把啤酒罐捏变形。 容舜在外历来冷脸少言,一般是童画负责和常燕飞叽叽呱呱。 今天童画也说不出话了,她用自己的纤手拍拍常燕飞宽阔的肩背,陪常燕飞喝了一罐啤酒。然后,她打了个酒嗝,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喝饱了啤酒,待会儿吃不下串! 常燕飞: 尽管今夜的借酒消愁和常燕飞想象中的打开方式不一样,三人还是喝了三箱啤酒,吃了八斤小龙虾,几百个肉串。有些人伤心了会哭,有些人伤心了会闹,有些人伤心了只会吃。 童画喝得双颊绯红,撞撞跌跌地揪着常燕飞的袖子,鼓励他:还有机会的!你看那个,令狐冲!他也是,他师父不要他了,他就学了独孤九剑,刷刷刷,厉害,这么厉害当了恒山派的掌门人,娶了魔教的大小姐,我跟你说,这就是迎娶白富美,升任CEO,走上人生巅峰 容舜也被童画紧紧拽着。 这姑娘哪怕喝醉了也有两样不能忘,一是自己的手机,二是老公的贞操。 容舜很无奈,令狐冲的师父是谁?天下第一伪君子岳不群。这瞎打比方,若是被老师听见了,指定要捶他衣飞石不能捶童画,只能捶容舜了。可小仙女已经喝醉了,你和喝醉的人讲道理? 常燕飞本来一直都好好的,闷头吃,闷头喝。 这都散场了,被童画鼓励两句,他突然在地上蹲下,捂着脸哭:我不当令狐冲! 我不娶老婆,不当掌门,我要我师父 哭得特别难听,宛如干嚎。 童画被他哭懵了,蹲下身看他:你别哭了呀,先生指定不要你了 容舜连忙把她抱住放在一边。我去,你这是安慰人?捅刀子吧? 常燕飞根本没听见她的安慰,将脸埋在手心里,趁着酒劲儿,泪水簌簌而下。 他答应黑猫藏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衣飞石身体不好的问题。黑猫不说,谢茂和衣飞石也不曾透漏,他从哪里得知衣飞石神魂虚弱?他能看见的,只是衣飞石修为暴涨,神通越发诡秘莫测。 神魂虚弱是衣飞石的弱点,轻易不肯泄漏,连家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谢茂质问他的时候,常燕飞就知道自己被黑猫坑了。黑猫对他隐瞒了关键信息。 可他怎么辩解?他能仰面向谢茂哭诉,我被自己多年挚友欺骗,黑哥故意瞒着我? 一来难以承受自己识人不清的苦楚,二来他竟然也担心谢茂之怒之下再生波澜。他能在坑害谢茂之后毫发无损地离开那间客厅,别人只怕没有这样的情面。这事落在他身上是逐出师门,落在黑猫身上恐怕就是当面一剑。 说到底,常燕飞与黑猫的感情太深厚了。 哪怕知道黑猫坑了自己,他也宁愿默默隐忍下来,不愿黑猫直面谢茂的愤怒。 小巷深处,一道黑猫身影矫健地从墙上飞跃而下。 喵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黑猫没有口吐人言,用喵声呼唤。 我要我师父常燕飞还在嚎。 这时候天还不算晚,有围观群众看着蹲在街上的常燕飞,又看看站在一边的容舜和童画。见过喝醉了要爸爸妈妈男女朋友的,这要师父是怎么个玩儿法? 童画正吊在容舜的胳膊上荡秋千,闻言解释说:没见过网恋啊! 容舜实在忍不住捂住她的嘴。祖宗诶,一会儿编排先生是岳不群,一会儿编排先生跟常燕飞网恋,你是嫌老公我膝盖太健康,非得让我去罚跪对吧? 黑猫已经走到常燕飞跟前,两只前爪搭起来,按住常燕飞的胳膊:喵~~ 哇,那个流浪猫好通人性,它还会安慰人围观群众掏出手机拍拍拍,发微博。 容舜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把将喝醉了捣乱的童画夹在腋下,一边上前扛起常燕飞:回去再说。这话却是对黑猫说的。 虽说谢茂因黑猫将常燕飞逐出师门,可现在谢茂和黑猫还是合作状态,并没有剑拔弩张。 他一个看上去英俊斯文的年轻人,突然左手夹个女孩儿,右手扛个男人,围观群众都惊呆了:嚯哟,好大的臂力!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嘛!马上又把相机对准容舜,拍拍拍。 常燕飞本是修者,修者饮酒如水,很难喝醉。 然而,今日伤心,有意放纵,他是真的有些醉了,脑子里的弦是断的。 被容舜扛起之后,他不能捂脸大哭,顿时不爽起来,一个翻身从容舜肩上跃起,修长的身影在空中翻转腾挪,轻飘飘地落在了四米之外的平地上。 天啦噜,这小哥儿是大力士,那小哥儿会武当梯云纵啊!围观群众目不暇接,满脸兴奋。 常燕飞已抱起地上的黑猫,冷冷回头:拍你妹! 他袖子一扬,天边隐有雷电闪烁,连带着路灯都电压不稳,发出异常的噼啪声。 卧槽!围观群众A匆促将手机脱手,那手机已经冒出黑烟,寿终正寝。 现场所有电子设备惨遭无差别攻击,连容舜和童画的手机都爆了电池,常燕飞已抱着黑猫走向了小巷深处,容舜追上去时,恰好看见常燕飞将黑猫往地上一扔,他自己则轻飘飘跃上墙头,消失无踪。 童画蹬着高跟鞋追上来:人呢? 容舜见她衣服都跑丢了,解开大衣把她裹在怀里,柔声道:他走了。咱们回去吧。 童画茫然地看着那片漆黑安静的小巷:他还回来吗? 容舜不知道。 ※ 常燕飞戴着风帽走在街头,黑猫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常燕飞意识非常清醒。可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没有人的时候,黑猫会开口和他说话:他们想让菩萨关掉一道轮回道。我去求菩萨。常燕飞,我会让你回去的。 你不想让我回去。常燕飞说。 黑猫反驳说:我想。我不会让你伤心 你对我说过。常燕飞微微仰头,看着前方迷茫的夜空,你听见的,是毁灭。 打从我懂事开始,我知道那枚陊印代表着什么开始,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无法挣扎的黑暗。没有人可以救我。常燕飞露出自嘲的笑容,你陪着我,想要我身上的翡翠玉丝,可是,你也没想过救我。 黑猫沉默。 你听见了毁灭。你的菩萨不会救这个世界。因为,三千世界,自有缘法。 有生就有死,有生就有灭。菩萨啊,佛陀啊,将人接引至彼岸,何曾听说过他们救世?这一世灭了,下一世还会生。所以,你听见了毁灭,半点都不着急。你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至不过,是把你在乎的那道魂救出来,让她不会随着毁灭而消亡,这就是你全部的在意图谋。 我谢谢你。 至少,在你如今的救护范围内,也有了我。 你是故意的吧? 你不会救世。先生会。你不想我跟在先生身边,一同陷入毁灭。 现在你想带我去哪儿呢?彼岸吗? 黑猫加快脚步蹿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认真地说:你真的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没想过你的先生会去救世,也没想过把你从救世大军中捞出来常燕飞,我请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正常人会为了这一点儿小事就把徒弟逐出师门的吗?! 常燕飞怒道:你说我师父不正常?! 反正我不是故意害你!黑猫焦躁地舔了舔爪子,喂!对不起行不行? 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带我去彼岸。 你想做什么?黑猫的毛微微竖起。 我要堂堂正正重回师门。你给我找个地方好好修行,毁灭来临之前,我要能替先生救世。常燕飞一步步逼近黑猫,眯起眼睛,你害我的,你要负责! 你是个道士。黑猫不干。 常燕飞将风帽扯下来,一头乌黑的短发随之簌簌飘落在风中。 黑猫都震惊了。让一个道修转佛修?这不是决心强大,而是自寻死路啊。二者修法完全不同,怎么转得过来?! 常燕飞淡淡地说:我只是剃个头。你帮我糊弄一下。 你这是讹上我了?黑猫无语地看着他。 当初那个瘦小傻逼笑起来很甜的小男孩子,怎么突然之间就长成个无赖了? ※ 《武侯传》和《初战》两部电影都还在拍摄中,谢茂与衣飞石很快就重新开始了工作。 新婚蜜月就得两地分居,自然很不让人愉快。不过,阿鲁导演很奇怪,为什么谢导每天都乐呵呵的,看着神清气爽,心情愉悦,那样子真不像是欲求不满的单身汉? 莫不是他看了看随时跟在谢茂身边的延嗣清平,那模样,那身段 嗯,了解。 同样的疑惑也发生在《初战》剧组。 不同的是,范导看着跟在衣飞石身边的昆仑,那模样,那身段 嗯,了解。 事实上,仗着六千年修为与道法神通,衣飞石过上了千里通勤的生活。 白天在《初战》剧组拍戏,下了班回了房间,让昆仑守好门户,衣飞石便咻地一声就来到谢茂的套房。从前的日子怎么过,如今还是怎么过。 偶尔要拍夜戏,那也简单。山不就我我就山。 谢茂虽然没有几千年修为可以随便乱窜,但是,他有一艘瀚海星河舟,速度比飞机快。 新婚的感觉自然是不同的。俩人都有一种关系走向新阶段的充实与刺激,也难免会有一种别人都度蜜月我也要度蜜月的理直气壮。工作上自然不能耽误,下了工便黏在一起疯狂恩爱,吃饭都得延嗣清平与昆仑送进屋内。 心情舒畅的谢茂脾气越发地好,在剧组里整天都是笑眯眯的,拍戏时谁捅娄子他都不骂人,天天发红包、加奖金,阿鲁导演只能心想,这是把石董那个钱篓子娶回家了,高兴疯了? 《初战》前期拍摄将近尾声时,隐盟终于传来消息,青盟大比的时间定下来了。 时间定在今年十月十三。 那就是2022年的11月6日,立冬的前一天。 这效率谢茂吐槽了一句。 从决定重启青盟大比到确定举办时间,花了整整一年。正式举办时间又安排在大半年之后。 不过,总算是定下来了。 第624章 两界共主(138) 青盟大比的正式时间确定之后, 想参加的年轻人就可以报名了。修行人家办事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报名手续相当简单拿着自己的名帖, 给青盟大比管委会寄个挂号信就行了。 这都什么年代还寄挂号信?顺丰不行吗?花锦天开始搜索附近邮局的地址。 他最近都在谢茂身边跑腿打杂。原本就是导演专业的学生,提前进组实习,上手就是《武侯传》这样的大制作,机会也算是得天独厚了。 当然, 跟谢茂是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谢茂本身就是个甩手掌柜, 只会提要求,我要这个我要那个, 底下执行全部是阿鲁导演在跑。花锦天就跟在阿鲁导演身边拎包提水,那叫一个殷勤跪舔,捧得阿鲁导演心花怒放, 各种乱七八糟的微信群给他拉了一堆,还经常约着一起泡吧喝酒。 谢茂身边近身伺候的是延嗣清平,主要照顾谢茂起居饮食,外务就直接丢给花锦天去办了。 所以,给铠铠报名参加青盟大比这事儿,只能是花锦天来张罗。 剧组里所有人都知道花锦天是谢导的徒弟, 挤眉弄眼者众:别人是认干爹干哥, 您二位倒是有意思,师父徒弟叫上了, 情趣啊?甭管怎么挤眉弄眼吧, 剧组众人对着花锦天也是真的客气。见他吃完饭找司机开车去市里, 马上就有人上来问:花少,买东西呢?我跟您去拎包打杂?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花锦天也没什么架子,解释说,我去邮局寄封信。 对面那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邮局?这个词语好像被留在了上个世纪!顿时认为花锦天是不耐烦了,嘻嘻笑说:不买不买。不打扰您,回见。马屁拍马腿上,溜了溜了。 花锦天跟着司机绕了很远,才在一个还未成熟的新社区里找到了邮局。 大厅修得很气派,不过,除了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基本上没看见来办事的客户。花锦天去窗口问如何寄挂号信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哪里寄过挂号信? 连邮局的工作人员也挺奇怪。现在的年轻人都懒得出奇,寄什么东西就网上下个单,等着快递上门收件,谁还自己到邮局跑一趟?这些年连国内银行都逐渐不再寄出纸质账单了。 不过,挂号信自然是比普通快件便宜些。 工作人员照例询问寄递内容。花锦天想了想,说:报名表。 花锦天把一张铠铠写好的信纸塞入信封,填好收信地址,工作人员检查之后才给封口。 办完这件事之后,花锦天拿着邮局给的回执,给自己二婶连璇发了个微信:寄出去啦。 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青盟大比的报名确实不怎么重要,基本上就是点人头,确认本次大比有多少人参加,多大规模,这才好分配人力。 至于审核身份,那都是走过场。 隐盟就这么大,谁跟谁家不是沾亲带故的?哪怕不是亲故,我还不认识你家那个谁? 花锦天在市里买了延嗣清平爱吃的鸭脖拎着,赶回拍摄点时,阿鲁导演正在声嘶力竭,谢茂坐在折叠椅上玩手机,嘴角微微勾着笑,满眼都是温柔。不用问,师父肯定又在跟师叔视频聊天 他把鸭脖拎给延嗣清平,拧开一瓶水:晚上唱K你去不去? 不去。延嗣清平小心翼翼地把鸭脖收好,这东西有味儿,只能晚上吃。 你跟师父请个假么,反正他晚上和师叔在一起,也没空找你。花锦天哄着延嗣清平一起出去玩儿。年轻人都是需要玩伴儿的,花锦天跟剧组里的人走得再近也怀着戒心,跟师父的助理在一起就轻松多了。师父都信任的人,肯定没问题。 谢茂这段时间都和衣飞石黏在一起,晚上确实很少支使延嗣清平。一来没侍人的苦日子过习惯了,二来如今随身空间揣着,要茶要水还要喊一嗓子,不如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拿。 谢茂也曾吩咐过,要延嗣清平多交朋友,适应在现代的生活,不必天天守着自己转。 执役是份工作,不要把它当作存在的唯一意义。 延嗣清平其实不想请假去唱什么K,乌烟瘴气鬼哭狼嚎的,他宁愿守在套房外边,等着主人和夫人亲热完毕,送一盏温水一条热毛巾,伺候主人和夫人休息。 可是,主人不希望我活得那么独。 他看了正在视频的谢茂一眼,微微点头:我试试。若主人准假,我和你去。 我帮你跟师父说!花锦天一巴掌拍在延嗣清平的肩膀上,说好了啊!要去的呀! 请假这事儿自然没什么悬念,谢茂当皇帝的时候也没有24/7差遣人的,总得让人喘口气。 延嗣清平虽然是傀儡身躯,可他有自我意识,是完全独立的个体,谢茂并没有把他当作工具看待。现在延嗣清平愿意跟花锦天出去玩儿,不嫌弃花锦天幼稚,谢茂很欣慰。 去吧。谢茂看了花锦天一眼,叮嘱道,不要太晚,一点之前一定回家。 今天《初战》剧组杀青,衣飞石要留在那边吃饭叙别,原本是说晚一点回来。现在延嗣清平要跟着花锦天出去玩儿,谢茂想了想,干脆就去了衣飞石那边,闲着也是闲着么。 收工时,谢茂遇见正打算带着延嗣清平出门鬼混的花锦天,又叮嘱了一句:一点前。 花锦天终于觉得有点怪异了,摸出三个硬币,临时占了一卦。 没啥凶险啊。 师父干嘛老提醒我一点之前回来? ※ 谢茂使用了身份X,再用星舟赶去《初战》剧组的拍摄点。 他抵达时,整个剧组已经去了酒店,正在吃杀青宴。范导领着衣飞石与其他几位主演在一桌,已然是酒过三巡,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吹牛扯淡拍马屁,哪个圈子的酒局都这样。 昆仑去接了谢茂进门。谢茂用身份X换了个貌不惊人的模样,穿戴也低调,没人注意到他来。 娱乐圈里从来不缺乏俊男美女,谢茂依然在进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衣飞石。 这倒不是他化成灰我也认识你的技能再次暴击,而是与同坐一桌的主演们相比,衣飞石气质更加镇静古雅,举手投足间风姿都不与人同。非得用一个词形容,友好点的叫出类拔萃,刻薄一点就是鹤立鸡群。 同桌的副导演在说笑话,满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衣飞石脸上也挂着浅笑,随意夹起蚕豆的筷子显出了几分漫不经心。谢茂才看他一眼,他就似有所感地抬头,平静的眸光瞬间漾起欢澜。 衣飞石当即放下筷子,和旁边的范导说了一句什么,离席起身。 先生。走得近了,衣飞石才轻唤一声,带着很克制的雀跃。 这么想我啊?谢茂故意问。明明清晨还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哪家情儿这么粘人的?小衣这么粘着我,必然是太爱我了。 得,饭也不吃了。二人就这么匆匆忙忙离开了。 在外人看来,倒像是有人来给衣飞石传话,事情好像很严重,所以衣飞石不得不及早离席。 吃饱了吗?谢茂问。他还没吃饭呢。 吃不惯。衣飞石也吃不惯沪菜,席上就尝了两筷子。 两人都用身份X换了头脸装束,牵着手坐地铁找商业街随机觅食。 跟衣飞石在一起吃饭,西北菜是首选。等上菜的时候太无聊,谢茂隔着窗看见一个小女孩趴着娃娃机想要某个独角兽布偶,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在掏兜,只有两个硬币,沮丧地告诉她:真没有钱了。 小女孩恋恋不舍:我就看看,我不要。 两个小屁孩就五六岁大小,穿着很时髦干净,可见父母照顾得很周到。 你是不是揣着硬币?谢茂问。 衣飞石确实揣着硬币。他把硬币当暗器使,杀伤力可强可弱,过安检也很方便。 于是谢茂就把衣飞石的暗器征用了,用于支援那对抓娃娃的幼儿园情侣。 小屁孩抓娃娃技术太差,谢茂没多久又回来一趟,找衣飞石拿了第二板硬币。两个小孩儿已经到了明白金钱价值的年纪,祸祸了谢茂一板硬币,也不好意思,跟谢茂说了谢谢就手牵手跑了。 谢茂拿着第二板硬币出门,主要是为了报仇雪恨朕,岂会败给一个小小的抓娃娃机?! 然后,皇帝陛下两手空空、佯作无事地回来了:嗯,菜来了啊。 刚刚上来。您吃这个。衣飞石也假装没看见皇帝陛下的狼狈,服侍谢茂吃饭。 饭毕,拆过棒骨的谢茂去洗手,衣飞石则去买单,顺势往门外一闪,塞了三个硬币进抓娃娃机,干脆利索地把那只谢茂挪了几十次也没抓出来的独角兽调了出来。总共用时不到十五秒。 独角兽很小,衣飞石在餐厅柜台要了一个袋子,把独角兽塞在下面。 谢茂洗手出来,奇怪地问:打包什么? 麻酱羊肉。晚上吃。衣飞石不动声色。 运动太激烈了,可不得补充体力吗?谢茂便露出暧昧的神色,这小嗯,老流氓。 等到二人抵死缠绵之后,谢茂还惦记着衣飞石带回来的麻酱羊肉。 他翻身起床,找到衣飞石拎回来的袋子,兴致勃勃地说:得涮一下才好池 那袋子轻得有点过分,把覆盖其上的塑料袋拿开,里面哪有什么麻酱羊肉,只有一个小小的独角兽,小角肥嘟嘟地顶在鼻子上,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谢茂噎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独角兽睫毛挺长啊。 衣飞石本是瘫软在被窝里,闻言差点笑场。 您不喜欢?衣飞石原本以为这是个惊喜。 谢茂分明心里得意极了,甜丝丝的快要齁过去,左手拿着独角兽小偶,右手在布偶头上爱不释手地抚摩,嘴里却要犟一句:喜欢。不过,这要是麻酱羊肉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衣飞石轻轻挥手。 谢茂手里的独角兽瞬间就变成了一盒子打包好的麻酱羊肉。 谢茂即刻抬眼怒瞪:还敢促狭朕了?! 衣飞石翻身起床,走到谢茂身边:我服侍先生宵夜。 别以为你有六千年修为就很了不起,马上给我变回来!我看你是许久不曾挨捶,皮痒痒了!谢茂按住那盒羊肉不许衣飞石夺走。 衣飞石无辜地问:您究竟是想要娃娃还是羊肉? 我不能都要?谢茂没好气地反问。 衣飞石从手里拿出独角兽,笑眯眯的说:能啊。 于是,二人一手交独角兽,一手交麻酱羊肉。 衣飞石把热腾腾的羊肉打开,拆开筷子,谢茂则坐在沙发上,肆意揉捏独角兽的耳朵和独角。 谢茂并不喜欢什么玩偶。各种价值连城的把件儿玩得多了,这只某小商品市场批量生产还略显粗糙的小玩具,平时叫他多看一眼都嫌费时间。然而,任何物件,最有价值的不是其本身,而是与之相关的记忆和情感。 想着衣飞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去给自己夹了娃娃,藏在袋子里带回来,谢茂就忍不住乐。 我得不到的东西,我想要,他就会悄悄地准备好,送给我。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衣飞石将羊肉蘸上麻酱,见谢茂完全不想腾出手,便直接喂谢茂吃了一口。 有这么欢喜么?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娃娃。 谢茂催促着衣飞石快吃:快来我抱着你吃。 两人都才从床上下来,光溜溜片缕不着,还要抱着人家吃衣飞石不想吃宵夜了。 他想吃先生。 两个老流氓心有灵犀,一拍即合,双双抛弃了麻酱羊肉的诱惑,正要再回床上研究一下人类生命的奥妙,谢茂的电话响了。 若是往日,谢茂必然是不肯接电话的。 今天微一皱眉,到底还是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容舜来电:说。 先生,师弟那边出事了。我已经派了律师过去,我的飞机二十分钟之后起飞。不过,涉毒案子,又有上面插手,可能和朱警官那件事有关人不好捞。容舜简单地汇报。 知道了。别着急。谢茂挂断电话,有点想捶花锦天。 叫你一点之前回家,说了两遍都不听。活该命中有此一劫! 第625章 两界共主(139) 容舜即刻往山涧影城那边飞, 主要是想先下手为强, 把人捞出来再说。 然而,这件事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想捞人根本不可能。 在华夏,别的事儿都好说,三种案子是高压, 谁都不会轻易插手去捞。第一,涉乱。第二, 涉枪。第三,涉毒。 若说本地缉毒不小心把人弄进去了, 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 找找关系, 悄无声息地把人弄出来,这是能够操作的。这类跨省缉毒的都是大案子, 本地与异地警方合作,两边压根儿就不熟,关系怎么找?找了一方怕另一方炸雷,谁都不肯冒这个险。 别说容舜联络本地律师去了没用,容家在厅里、部里都找了关系,关系良好的几位全都摇头。 涉毒的案子,某地缉毒大队跨省抓人, 专门埋伏在那地方, 顺手就把你想捞的对象带进去了, 这时候想马上把人摘出来?谁肯风急火燎地冒头替你说这句话? 对方也直说了, 若是你容少爷有麻烦,我二话不说赤膊出面,别的人么,真没这么大情面。 这自然也是场面话。明知道容舜不可能栽这事儿上,方才夸夸其谈。 容舜一开始都没得到准信儿,隔房小堂叔容策给容舜指点迷津:那姓花的小子在你先生身边当助理,他出事了,你先生摘得请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太子的亲戚,太子就他这一门亲戚? 容舜才醒悟过来。这事儿不是偶然,是孙家来复仇了! 怎么样?谢茂和衣飞石直接乘星舟回来,容舜就守在某市公安局门口。 不给见,正问口供。容舜看上去倒是好整以暇,没有一丝狼狈。他的工作性质让他习惯随时保持警惕,五分钟就能出门,身穿一袭干净利索的风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零碎的装饰。 没有人相信花锦天会涉毒。 毒品这种东西对普通人的刺激是存在的,对修士而言简直毫无意义。毒品所带来的各种致幻、刺激,皆不如修行入定时的惬意舒爽。你都能修行了,还去吸毒?哪个爽都分不清楚了? 何况,修行求真求定,毒品会损害人的灵台。虽说对修行者无法造成机能上的损害,但是,这比损害生理更严重刚刚凝练清澈的念头就被毒品给毁了,又得辛辛苦苦重新练,哪个修行者那么蠢? 所以,容舜既然说是涉毒,谢茂就没问具体案情,肯定是被栽赃了。 确认和老朱的事儿有关系?谢茂问。 容舜点点头:已经查明白了。主持这次抓捕的粱中队长和皖厅那位是翁婿关系。 众所周知,徐先生祖籍皖省,谢茂的外祖父夫妇就葬在徽州。被容舜所指的皖厅领导,和徐先生的关系非常亲近,在徐先生的老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是回馈家乡。 然而,这位皖厅领导,是徐先生的亲戚,不能算是徐以方的亲戚。 徐老先生前后娶了两个老婆,老妻病死之后,又娶了少妻伺候晚年。徐先生是原配所出,徐以方是续弦所出,二人是同父异母。所以,这位徐先生的亲戚,并不是徐以方的亲戚。 换句话说,这是太子的亲戚,并不是谢茂的亲戚。人家根本不买谢茂的账。 谢茂急吼吼地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就为了处理这么点破事,差点气笑了:公器私用,可以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带证件了吗?谢茂突然问。 容舜默默拿出自己簇新的警察证。 特事办是个特殊调查部门,基本上不会和世俗执法部门打交道,也避免和世俗执法部门打交道。 但它毕竟还是存在的,编制一直挂在公安部的名下,套着警察部门的马甲。特事办的内部行政等级不提,容舜目前在证件上的身份是三级警督。 别门口待着了,我马上签一份协查文件,你去里面盯着。 谢茂身为特事办主任,理论上也应该有一张警察证,和面前那栋大楼里的警察叔叔们都是自己人。特事办有事情需要本地警方协助调查,发个函来也是正常流程。 问题在于,一般手续办不了这么快,总得一层层申报签字。 特事办和别的部门都不一样,谢主任一言堂,说一不二。他说要发函,五分钟就得到对方单位。 谢茂直接用特事办的手机系统,马上写了个让人一头雾水的协查申请,自己签字,自己审批,通过特事办的端口发到本地省厅。然后,他拨通了太子秘书的电话,非要人家关切此事,马上把协查办下来,落实到地方。 秘书都懵逼了,大半夜的,哦,现在半夜四点。您这是叫我起床吃早饭呢? 太子的秘书是不能轻易对具体事件表示关切的,秘书的态度就代表着太子的态度。同样的,谢茂非要逼着秘书关切某事,就是想让太子关切此事。 谢茂对此很熟悉。 皇亲国戚彼此不对付,借机落井下石收拾对方,这能怎么办?打御前官司呗! 不然呢?学着对方一样,公器私用,践踏司法,牵累池鱼,最后看看谁的势力大,谁的靠山硬? 谢茂心想,朕的襄国公当初也没这么欺负人呢,你们又算哪根葱?值得朕陪你们玩这个? 太子若是讲道理,这件事就罢了。太子若是不肯讲道理,朕的特事办是吃素的吗?马上让你睁眼见鬼、闭眼血河、出门撞车、开门见绿!欺负到朕徒弟身上来了!岂有此理。 给太子秘书打完电话之后,谢茂叮嘱容舜:不用着急和天天接触,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办。 就算已经知道对方公器私用想搞事情,这事情暂时还没搞出来,谢茂也没有发难的由头。谁让花锦天那个熊孩子不幸出现在抓捕现场了呢?黄泥掉裤裆,你说不是屎,还不许人家带回局子里调查调查? 让容舜打着协查另一件案子的理由进去盯着,主要是防止对方在审讯室里欺负花锦天。 虽说现在防止刑求拷打,审讯室里都配着摄像机和摄像头,可谢茂绝不会低估某些皇亲国戚的匪气鸟性。出事就说摄像头坏了,你还能逼他把摄录资料吐出来?也是给花锦天一点儿底气,真有人偷偷摸摸下黑手收拾你,别怕惹事,给为师咒死那个狗日的。 秘书请示太子自然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正常发函审批也需要流程人家八点半才上班呢! 容舜也不等协查函发到本地,先进门去蹲着。对,函是没到,我这警察证也不是假的,真的有案子需要协助。咱都是一个系统的,总不能叫我外边蹲着吧?我来蹭杯茶喝。反正警察局24小时不打烊。 衣飞石指了指旁侧。 谢茂微微点头,表示看见了。 市局门口停了好几辆车,基本上都是1 1的人员配置,摄像师 记者。 和往年敬畏媒体、喜欢报道的情况不同了,现在媒体想要进执法机关采访并不容易,没有相当硬的身份,合理的采访诉求,门都进不去。 这群记者显然是想蹲这个大新闻:《武侯传》剧组K房聚众吸毒,被英勇的人民警察一锅端! 被抓进去的这批人里面是否有大鱼呢? 谢茂和衣飞石都用了身份X改扮衣饰容貌,他们的出现并未引起注意,反倒是一直蹲在外边的容舜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容舜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助理很快就去打通了关节谁没事干和小容总裁过不去?想被恶意收购吗? 问题是,跨省缉毒是个极其秘密的行动,本地参与行动的警察都要上交手机,谁泄露了风声?这群记者怎么知道本市有抓捕行动?消息传播得太快了,根本不正常。 如容策所说,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 让铠铠去越省一趟。回酒店的车上,谢茂突然吩咐。 您是担心朱警官?衣飞石和铠铠有很独特的联系方式,不需要手机也能私下联络。 谢茂点了头,衣飞石就让铠铠去朱警官身边守着。铠铠自然有些不乐意,他才睡下不久,被窝才睡暖和,又得爬起来干活。嘟囔两句铠铠不是人,铠铠没人权之后才气鼓鼓地走了。 酒店里,阿鲁导演和跟组制片人都没睡觉,正在各处打电话。 谢茂接到消息就警告过阿鲁导演,不许派人去市局打听情况,万一剧组人员在市局被记者逮住,那是不打自招了。再者说了,这种事剧组也解决不了。 演员没进去吧?谢茂这才有空问。 阿鲁导演脸上的痘痘都爆出来了:主演都没进去,可是,这不是好几个剧务、武行都在现场吗,全都给逮进去了他也是心很累。为什么跟谢导两个电影都这么多事!就没一次顺顺利利的么?! 他们有那习惯吗?谢茂突然问。 花锦天是绝不会涉毒,剧组里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那毒品总不会是警察带去的。 阿鲁导演一副我可怎么说呢的表情。 那就是有了。 《武侯传》这样的大制作,日常在岗的工作人员就有几百个,谢茂能抓得了剧组上层主创,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捋一遍。何况,这个圈子里,来钱容易花钱快,有些东西真的是太泛滥了。 搁了平时,这群人也未必会被抓进去。不巧撞上了有心算无心,跟着花锦天一起栽了。 休息吧。明天该拍摄继续拍摄。谢茂会捞花锦天,其他的人该拘留就拘留吧。 回到酒店房间,二人也没有再亲热的心思,换了衣裳躺在床上。 谢茂继续用特事办的系统下了几个行政命令。容舜办私事没有带任何人出来,光杆司令毕竟不方便,盛世安全集团的人在这种场合可不好使,调几个特事办的一线作战人员过来给容舜当托儿。 铠铠突然出现在酒店外间,捂着眼睛拍他们的房门:主子! 进来吧。衣飞石翻身起来,怎么回来了? 铠铠说:那个朱警察出车祸死了。现在躺在殡仪馆,明天火化。 衣飞石立刻回头看谢茂表情。他觉得谢茂必然会雷霆震怒。 谢茂侧身躺在床上,手机荧幕透出淡淡的薄光打在他脸上,很难分得清喜怒。他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在手机上打字,点了发送。 魂呢?轮回去了?谢茂问。 福慧粮司那群鬼差带着他去轮回,我怕他轮回到君上的那个随身空间去么,就让王老爷带着他多种一点福慧资粮,顶好种上个三五年的,一来他来世福荫庇佑命才好,二来也免得去了那里铠铠走阴路速度很快,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就是安排这件事去了。 他怎么说? 他不知道啊。他上了个大夜班,熬了快四十个小时才回家,困得不行了,走着走着就被车撞死了您不是跟他讲过轮回的讲究么?不能沾惹俗事因果,否则不能轮回。他也耿直,变成鬼了也不废话,直接就往鬼府跑。这要不是福慧粮司那群鬼差知道抄近路,他一头就扎进去了铠铠撇嘴。 朱警官在这时候出车祸,被报复的意味很浓厚。 可是,没有证据。连朱警官都不知道自己的死亡是否是一场意外。 谢茂很少占卜起卦,此时委实耐不住性子实地调查,翻出三枚太平钱,往床上一掷,再掷。 看了卦象,谢茂沉默片刻,说:欺人太甚。 陛下真怒了。 ※ 第二电影签下的艺人不多,不算谢茂和衣飞石,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 除了岳云化名的英云,最先主动示好合作的桑晚,段筱和熊开新又签了两个新人,一个是从酒吧里捡的,一个是从学校里签来的。会唱歌那个目前在做古风专辑,科班出身的小艺人则跟着衣飞石在《初战》里混了个六番主演,俩人都还差不多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一大清早,除了岳云之外,其他三人都被经纪人的夺命连环call惊醒,要他们马上准备去机场。 两个小毛毛满脸懵逼,啥情况?拍什么综艺节目吗?没听说啊?经纪人卖艺人啦! 桑晚则知道大约是出事了。什么屁综艺节目,都有台本。真要录节目,经纪人肯定会提前通知。艺人的生活要么接地气到无趣,要么彪悍到让粉丝碎三观,不打招呼就临时召集出门,那是往死里作,没有经纪团队肯干的。 因谢茂和衣飞石在京市常住,第二电影也在京市落户,两个小毛毛都住着公司提供的豪宅,必然也在京市,被经纪人吵醒之后,就在京市机场相遇了。 艺人出行,头等舱是有的。私人飞机?两个小毛毛都有点晕眩,啥综艺节目啊,这么壕? 然而,左看右看,也没看见长枪短炮摄像头,两人更懵逼了。到底怎么回事? 上了飞机之后,段筱的助理文文通知他们:今天是出席一个悼念活动。丧主是我们谢总的好朋友,桑哥、英云哥也会去现场。咱们段姐、POLI姐也会去。熊总监下午也会赶到。 两人面面相觑。认都不认识的人死了,要我们去出席悼念活动?坟头蹦迪吗? 飞机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抵达杭市机场,二人在VIP厅稍等片刻,桑晚也从沪市飞抵。 见桑晚穿着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没有一丝笑容,这两个小毛毛才惊慌地发现,自己的打扮好像不太严肃?真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去了悼念现场,被谢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个二逼不懂事的印象是抠不掉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文文才让助理把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二人去更衣间手忙脚乱换衣服。 桑晚摘下墨镜,问文文:又收拾新人呢? 文文冷笑说:这俩打算去坟头蹦迪。我要不治一治他们,段姐削死我! 知道丧主是谁么?桑晚打听内幕。 文文看了他一眼,能让小天后秦思蔻看上当剧组夫妻的桑晚,气质长相是绝没挑的,帅哥么,总是有特权。文文声音更低一些,透露说:婚礼上和谢总喝了快两个小时酒的人。 那关系是相当好了。桑晚戴上眼镜:谢了。 第626章 两界共主(140) 体制内的福利很难说。 有些职位清闲风光又有钱, 有些职位繁忙穷困又糟心。 唯一一点好处是统一的,那就是只要混入了体制内, 生老病死政府都全包了。哪怕退休几十年,治丧时也有单位派人来关切只要单位还没黄。 朱警官是在职警察, 连续值班四十个小时之后,在回家路上遭遇车祸。 按道理说, 单位对此应该很关切。根据现行华夏人情风俗, 仗义点的领导就该宣传宣传,强行弄个任上殉职什么的,反正排班表是可以调的,走在路上也可以是执勤么, 又不是死在了家里。这种人性化操作没有人会不满, 反正因公殉职搞下来了,掏的也不是自己口袋里的钱,人死为大么。 朱警官年轻轻车祸死了,家里只有父母亲戚操持, 他还没有结婚,原本想着到市里找一个。 父母老年失独痛不欲生, 母亲直接卧床不起了, 父亲也伤心得失了主意。领导说了,就是交通事故。司机已经控制起来了。早日入土为安是要。 单位领导安排治丧, 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昨天出事明天就火化, 家属也没什么意见。 这个城市太大了, 每天都在发生交通事故,每天都有人在车轮下丧生。对家庭而言是塌天大祸,可是细想一想,没酒驾没醉酒没超速没逃逸没半点违规行驶的迹象,交通意外发生了,肇事司机也就是赔点钱,法院意思意思,判几年缓刑几年,牢都不用坐。 曾经有人将驾驶证称之为杀人执照,某种程度上说,它是有道理的。 朱警官生前任职的派出所里,派了一个正养病的老民警来殡仪馆守着,帮朱父打点丧仪,还请了一个工人,负责守夜看长明灯。 朱家人口简单,朱警官的长辈们都上了岁数,同辈的都是表亲堂亲。 年纪大的来了怕伤心扛不住(主要也是偷懒不想来),年纪小的压根儿就请不到假。见过给爹妈爷奶奔丧的,见过给堂、表兄弟奔丧的吗?以至于整个灵堂都是冷清清的。 殡仪馆里同时治丧的人家很多,每家一个门脸格子,凭着遗像认人。 相比起隔壁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丧家,英年早逝只余老父的朱警官委实让人唏嘘。在都是离人的场合,旁侧都是垂垂老朽的遗像,灵前有子孙满堂,中间顶着一张年轻阳光的警官面孔,怎不让人心碎? 朱父听着隔壁吹吹打打的乐声,突然之间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老警察叹了口气,让他哭着发泄一会儿,正想来劝,发现外边突然来了大批大批的工作人员。 这批人都穿着同样的漆黑西装,西装的价值从面料上就能看得出来,绝对不便宜。 老警察见多识广,知道这么一支人背后的单位肯定比较正规正式,起身正想看看这是冲着哪家来的,对方已经陆陆续续走进了朱警官的灵堂。 您好。我们是第二电影外联部工作人员,请问丧主为首的女士还没说完话。 老警察已经警惕了起来:这里是殡仪馆。你们要拍电影找办公室协调,这里都是刚死了亲人的丧家,在这里扛摄像头对死者不恭敬,小心孝子贤孙把你们打出去! 您误会了。我们谢总是朱警官的朋友,今天携下属来吊唁旧友。您是朱警官单位负责人吧?这是我们单位的丧仪,您给登记一下。说话间,就有扎好的大花圈从货车上下来,一一送进灵堂。 来给朱警官送丧仪的并不多。除了自家亲戚之外,只有单位统一送了一万多块,在职民警、辅警按人头强制凑份子,由老警察一起送过来。同样单位也送了些花圈,为了好看,老警察豁出面皮去兄弟单位跑了几趟,什么法院检察院城市管理也意思意思打发了一个花圈,人都没来现场。 身后凄凉,不外如是。 现在第二电影的工作人员一来,花圈全是从外边订做的,正儿八经的鲜花扎成,看上去就比殡仪馆提供的花圈高端大气上档次,挽联上写着痛悼英魂之类的词句。桑晚单独送了个花圈,两个小毛毛则是王诩团队、江鑫悟团队,另有段筱个人,熊开新个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花圈都快要排不开了,只能一层一层叠上去。连第一翻译和顶呱呱厂的食品线也送了花圈来。 第二电影的工作人员解释说:第一翻译是启平镇的企业,多次得到朱警官的关照帮助,得到消息马上就准备了丧仪。他们的工作人员马上就到 朱警官的死亡被解决得很仓促,朱父也完全没想过声张,很多人都不知道朱警官出了车祸。 第二电影毕竟远在京市,只能提供明星效应,那边第一翻译才刚刚出发,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整个启平镇。比较现实的是,当地企业也未必给一个调进市里的小警察面子,但第一翻译已经是启平镇工业区的巨无霸,当地企业协会的风向标,第一翻译大张旗鼓地参加某个追悼会,别的企业也跟着凑热闹。 不就是送几个花圈,送几万块钱么?老板外出宴客一顿饭也不止这个价了。 所以,跟着第一翻译到市里殡仪馆的,还有启平镇七八家企业,个个捧着大花圈,要么是工作人员来握手送钱,要么直接就是少东家亲自来了,说话还要抹个眼泪,看上去特别真情实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和朱警官关系多好呢其实面都没见过。 朱父都被惊呆了。我儿生前人缘有这么好呢? 哎,你给你家打个电话啊,快提个包来装钱!老警察负责登记丧仪,抽屉里钱都装不下了。 哦,哦哦。朱父想起老婆还在卧床,只得让邻居拿个结实的包来殡仪馆一趟。这时候,真真儿是远亲不如近邻了。 这时候,桑晚和王诩、江鑫悟两个小毛毛也已经来了。 王诩和江鑫悟还没红出圈,网上有些小粉丝,路上的大爷大妈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俩还好,跟在桑晚身后,看上去就是长得特别高大帅气的小伙儿。 桑晚就不同了。桑晚是有国民度的,年轻人大部分都认识他,老年人要么觉得眼熟,哎哎是那个谁,要么就能一口叫出他曾扮演的角色名字。 哪怕桑晚戴着墨镜,很低调地从门口进来,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都以为在殡仪馆里能消停一些吧?不,奇葩在华夏大地遍地生长,一处不落。 分明看见桑晚一身素服、面容严肃地往灵堂里走,隔壁参加别家丧礼的奇葩居然拿着手机想往里冲,嘴里还喊:桑晚,桑晚,嘿,看这里!跟公园里逗猴子似的。 被桑晚团队的安保人员拦下之后,这奇葩还破口大骂:你他吗不就是个戏子吗?跟你合照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下九流的下贱玩意儿!M小白脸! 两个小毛毛都很义愤填膺,桑晚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走进灵堂,搜寻到朱父的身影之后,他摘下墨镜,上前握手:朱叔叔,您好。我是桑晚。请您节哀。 朱父平时看电视也比较看不起桑晚这个小白脸,但是,现在桑晚彬彬有礼地站在跟前,握着他的手说一声节哀,他那些偏见全都消失了,心想,多好的小伙子呢!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眼眶又红了。 嗯,嗯。你好。谢谢你来。朱父哽咽道。 桑晚还没有参加过正式的丧礼,但是,他演过这方面的戏,知道大概的流程和措辞。 所以,他握着朱父的手,温言细语地说了台词里安抚的话,多半是我们知道朱警官是个善良的好人,他现在英年早逝,最挂念的除了那一身警服就是您和阿姨,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让朱警官泉下不安正经演员念台词是很有感染力的,近距离听着尤其动情,朱父听得又一次老泪纵横。 不止是朱父,连旁边听着桑晚说话的几个工作人员眼眶都有些红。 年迈失独的老父,英年早逝的警魂,正常有同理心的人都会随之心痛。 等桑晚把话说完了,他还给亲手给朱父擦了擦眼泪。外边的围观群众都拿着手机在发微博,安保人员也没有上前制止阻拦,任凭他们随便拍摄。随后,王诩和江鑫悟也上前道恼称节哀。 第二电影用桑晚等人的名义送了花圈,又以第二电影的名义送了丧仪。 桑晚很会做人也不差钱,和助理说了两句话,就用自己的名义单独送了丧仪。王诩和江鑫悟躲在一边说了一会儿小话,二人也比照着桑晚的手笔,各人减半单独送了些钱。 很快,第二电影签约艺人在越省某市殡仪馆里吊唁友人,大手笔送丧仪花圈的消息,就在各平台上疯狂传播。连桑晚和王诩、江鑫悟送了多少钱的明细都扒了出来。 距离不远的媒体得到消息风急火燎往殡仪馆赶,容氏旗下的王牌记者收到通知,早已摩拳擦掌。 桑晚那几个来吊唁只是开胃菜,属于网络暖场嘉宾。 让子弹飞一会,场子热起来了,谢导演和泥石流也来了,那才是重磅。 大部分来送花圈的单位都回去了,反正挽联上有名字,丧仪簿子上也有名字,人情送到就结束。 桑晚和王诩、江鑫悟有点懵,他们来了就没被安排离开,压根儿就不认识这家人呢?在这儿坐着干嘛?跟对面一样打麻将吗?别人这么干能行,他们是公众人物肯定不行啊。 呆了快半个小时之后,江鑫悟发现,文文姐不止把他弄来了,还弄来了一支乐队。 真的要坟头蹦迪吗?他是在酒吧唱过,什么情殇求爱生日快乐都行,记得有一次某单位选在酒吧团建,他还唱过《感恩的心》。这人家办白事应该唱什么歌?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江鑫悟是懵的。 甭管行不行吧,赶鸭子上架,江鑫悟抹了一把汗从心经唱到奇异恩典,觉得自己歌手生涯要废了。 这里是殡仪馆,又不是乡下丧棚,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已经出道的歌手来唱上世纪的老歌。最奇葩的是,那老警察过来点歌,还真的点了一首再活五百年 这现场收音的小视频被传到网上,网络吃瓜群众深表同情:小悟子真的尽力了! 这高音可以啊! 下一首应该唱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哎,你们看到没,那个花圈! 是的,谢茂送来的花圈进场了。 依然是纯白菊花扎成的巨大花钱,上面挂着白底黑字的挽联。 这幅挽联是谢茂亲笔所写,抬头不是什么沉痛哀悼,而是刺目的四个大字:千古奇冤! 下联,谢茂痛挽。 记者们闻风而动,追着这个巨大的花圈拍了许久,镜头又跟着谢茂一路到灵堂。 灵堂里的朱父明显是懵逼的,不是车祸吗?怎么就千古奇冤了? 当他看见谢茂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儿时,脸色就变了。 无数个手机和专业摄像头朱父脸上从费解、惊讶、震动、愤怒,最后变成无法排遣的痛苦表情,从头到尾地拍摄了下来,下一秒,朱父直接就昏厥了过去! 据,知情人士透露。 戴着口罩的女孩儿坐在灵堂一角,只接受谢茂安排的容氏旗下媒体记者专访。 她,就是知情人士。 一个被朱警官拯救过的无辜受害者。 第627章 两界共主(141) 女孩化名小婷。 小婷是市内某私立幼儿园老师, 今年21岁,年轻靓丽, 非常喜欢孩子,也非常受孩子们欢迎。 她是家中独生女, 家庭条件尚可,没什么事业心, 每天只想和孩子们一起玩。 她就职的幼儿园是市内最好的私立幼儿园, 学费可观,被送进这间幼儿园的孩子,家长非富即贵。通常这种家庭都是爸爸工作、妈妈全职的模式,小婷也基本是和孩子与孩子妈妈或保姆打交道。 不幸降临在某次意外。孩子A的母亲临时有事, 父亲A先生亲自来接孩子, 见到了年轻靓丽的小婷,心生觊觎。从此以后,通过幼儿园的班级群,这个父亲加了小婷的微信号, 非常露骨地开始挑逗纠缠,被小婷拉黑之后, 他又通过妻子拿到了小婷的手机号, 电话短信骚扰。 A先生所拥有的权势财力是小婷完全无法理解和抗衡的,据小婷说, 那段时间她被A先生金钱利诱、野蛮威逼狂轰滥炸, 她没有感觉到一点点心动, 有的只是恶心和恐惧。 她在学校上课, 校领导拐弯抹角说给她介绍某位大人物,让她不要不识抬举。 她下班回家,总有豪车停在学校门口,等着送她回家。多亏同事保护她,掩护她逃走。 她在外边吃饭,结账时被告知已经买了单,店家还送来最昂贵的菜品,她根本不敢吃,仓皇逃走。 她逛街时看过的每一件衣服鞋子电器化妆品包括首饰,全部都被买下来包装好送到她家里,她想退货都找不到门路没小票谁给你退货?退了货钱还给谁? 最让小婷觉得恐怖的是,连她上网聊天,都有陌生号码加她,准确地报出她的户籍信息,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违章,什么时候在什么酒店开房,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旅游 这宛如霸总小言里的情节,让小婷焦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她没办法去上班了。 领导像是拉皮条的,又像是鸨母。只要她不肯从命接客,就有无数的小鞋子穿。何况,还有豪车每天都在堵着她。 她也没办法好好地生活。 A先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等着她跪地求饶。唯一让她庆幸的是,A先生并不想霸总小言里的霸总,没有直接上门把她掳走,摔进酒店以爱之名强奸。 对于A先生来说,小婷就是一只可爱的猎物。他享受狩猎的乐趣,并不急于吃肉。 他不缺肉吃。 也许是个意外。也许是A先生腻味了这个游戏。 当小婷觉得头顶上名为A先生的阴云逐渐散去时,更大的噩梦降临了。 朱警官从启平镇调入了市内某区派出所,担任副所长。 这当然是托了谢茂的福,沾了特事办的光。作为对事业比较有追求的年轻副所长,朱警官在安排值班室很身先士卒,还常常发扬风格值夜班这本来是懵新小菜鸟的经常干的活儿。 一日他接到110报警中心通知,说某地有感情纠纷,大房带着人去厮打小三,路人报了警。 等朱警官带着辅警赶到现场时,酒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群众众多。小三被剥得几近全裸,被两个中年妇女摁在地上,又掐上面又掐下面,毛都快被拔光了。 围观群众看得血脉贲张,就算有心生同情的,也架不住大房带的人太多。 这位大房不仅带了两个中年妇女负责收拾小三,还带了七八个年轻精壮的小伙子,用来恐吓阻拦多管闲事的围观群众。有备而来,极其嚣张! 小三叫得声嘶力竭,依然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自己绝没有勾搭已婚男人。 朱警官也算是见多识广,觉得这小三的反应有点奇怪。不像是羞耻愤怒,更像是被冤枉了的绝望。何况,就算这姑娘是个三儿,被这么当街羞辱也不合法啊,必须制止。 朱警官上前拉架。 然而,大房的嚣张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大房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浑身奢侈品,挽着包戴着墨镜,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她带的人手是很足够的。两个中年妇女揪着小三不松手,一个中年妇女穿的高跟鞋死命踩着小三的下身,另外七八个年轻精壮的小伙子散在场外,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里面根本没人上前见义勇为,打小三这戏码很符合公序良俗,女人们对小三咬牙切齿,男人偶尔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得给身边的女伴表忠心:你看,我支持打小三,绝不会出轨。 围观群众没人上前,反倒是警察先来了。这群小伙子二话不说,把前来干涉的警察拦住了。 朱警官见势不妙,立刻动用警械,警告对方保持安全距离,并且打电话要求支援。 朱警官身手不错,一人放倒了两个。 然而,双拳抵得住四手,抵不住六手、八手。对方带来的精壮小伙也受过格斗训练,辅警很快被放翻,朱警官惨遭KO,断了三根肋骨。 朱警官被人多势众的大房打翻在地,被强行押着跪下看小三被羞辱扭打。 堂堂人民警察,就在无数人民面前,被暴徒押着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受害者施暴!这样的屈辱,逼得朱警官目眦欲裂。 过程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大房满意了,才放过小三和警察,带着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这时候,救护车和警察支援才赶到。 结果是什么呢? 小三被带回派出所所笔录,朱警官进了医院。 接受治疗的第三天,上级领导通知躺在医院的朱警官,马上去给蒋夫人赔礼道歉。 蒋夫人就是那位高贵冷艳的大房太太。带人当街殴打小三之后,还把两个警察一个协警打进了医院,她非但没事儿,反而要求朱警官去给她赔礼道歉。 朱警官气得差点窒息,坚决不肯,他在病房里咆哮:我他妈就算不当这个警察了,也不可能去道歉。道歉?老子要告她袭警!老子要她坐牢! 到底还是有特事办的关系打底,对方也没有真的坚持逼着朱警官去道歉。 单位给朱警官发了营养费,给了带薪长假,但是,朱警官想要告对方袭警,那是没戏的。上级领导不支持,且要求朱警官发扬精神别扩大影响。 朱警官自然不服气,奈何形势比人强。自家领导苦口婆心劝说,情理上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说起被欺负,那五十好几的所长也红了眼眶,叹气说:惹不起啊。 A先生的姐夫姓孙。孙家,是太子的祖母家。 区区一个十八线城市的小警察,想跟徐家的亲戚别苗头?怕是不想吃这碗饭了。 反正肋骨也断了,实在折腾不起,躺床上好好养着呗。 所里年轻人偶尔会拎着水果到医院探望朱警官,说点闲话。自然而然就聊到了那小三的故事,A先生干的这事儿又没遮掩,警察也不是吃闲饭的,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那位被扒光了打得无比凄惨,还被路人拍照拍视频在网络流传的小三,正是被A先生死缠烂打的受害人小婷。 从头到底都没有什么小三,只有一个受害者小婷。 调查出来的事实让朱警官非常愤怒。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被你男人死缠烂打,你家婆娘还带着人去扒人家衣服,拍人家裸照,你有本事不把你老公打死呢?! 那位蒋夫人当然不敢得罪自己老公。A先生大约是追求小婷追过了劲儿,对小婷也毫无同情心。 被打断鼻梁眼窝骨折的小婷被某些警察哄着没验伤没立案,蒋夫人赔了小婷六千块钱,算是医药费,转头就向小婷索要A先生赠送给她的礼物,共计财物金钱六百多万。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朱警官看着太子亲戚四个字忍了又忍,身在公门,他比普通人更知道事情难办。 然而,看着小婷全家准备卖房子还债,他还是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朱警官接到了谢茂和衣飞石婚礼的帖子。他通知小婷家暂时不要卖房,等他上京回来再说。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朱警官在婚礼上一度失态,只差一点就在谢茂与衣飞石的大喜之日告状去了。 谢茂和衣飞石度蜜月好几天才出来,朱警官就在京市住了几天,到底和谢茂碰了面。 谢茂在谢朝时就见惯了这种事,底下人做得艰难,上面打个电话斡旋一二就解决了。他也没有想太多,通过太子的秘书给对方递了话,还给孙家老太太送了个护身符去,大家都是亲戚,为着一点儿外头姻亲欺男霸女的小事,没得搞得不体面。 可惜,华夏目前的高门底蕴和从前不能比。有些潜规则,暴发户是不能理解的。 按道理说,谢茂亲自托人说情,还准备了礼物。你把礼物收了,事情也办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谢茂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因为在他的行事体系中,小婷的事就解决了,朱警官上京一趟解决了这么大件事,以后在地方上的升迁是不成问题的,谁不知道他在京里的关系能通天呢?这情况要是搁在谢朝,朱警官就能和A先生成为好友,彼此互利互惠,造福地方。 哪能想到孙家脑袋这么轴,人家非但不觉得是讲和了,反而觉得谢茂是欺上门来。 事情刚刚平息几个月,孙家就开始报复了! 谢茂简直气笑了。 就你们这样的水平,一心一意只想当山大王,看谁不顺眼都要弄死,也配称高门世家? 说得浅显现实些,弄死个没有背景的朱警官容易,也不想想谢茂会善罢干休么?真以为能一手遮天呢?权,是人民的权力。窃权在手,就老老实实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跟你这样儿官僚主义都玩到明面上来了,你看看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会不会把你打成渣渣! ※ 挽联上写着千古奇冤四个字的花圈遍传天下,紧接着,就是知情人士透露的内情。 稿子其实很早就润色好了,对小婷的专访不过是个过场。 殡仪馆四周都停着特事办的车辆,本地公安系统想进来阻止采访,远远地看了一眼,愣是没敢进来。事情已经开始酝酿,这要是再上演一出外地警察(特事办)大战本地警察的好戏,被人拍成视频流传到网络上,当地领导班子就等着下课吧。 朱父昏厥片刻就醒了过来,他不认识谢茂,但本能地握住谢茂的手:我我儿 我既然来了,一定给他一个公道。谢茂说。 第628章 两界共主(142) 谢茂心态摆得很正。对于不伤筋动骨、不牵扯底线的事, 他才懒得意气用事。 说到底是当了几辈子皇帝,见惯了人情冷暖,知道人性不堪,何必没事儿自找不痛快?是小衣泡的茶不好喝,还是小衣不够甜?犯得着和人针尖对麦芒, 置那一时之气么? 哪怕容舜确认栽赃花锦天的手笔大概率出自孙家, 谢茂也没有打算即刻上场开撕。 甭管为了什么缘由,谢茂总是在事发时给太子的秘书室打了电话。 他在等太子的态度, 也就是所谓的打御前官司。 那时候谢茂还愿意谈判。 那时候, 谢茂不知道朱警官已经车祸身亡。 太子习惯半夜办公,谢茂给秘书室打电话时,太子刚刚睡下不到半个小时。 等太子起床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吃了饭,处理好最紧急的要务, 秘书来汇报谢茂请求关切之事, 桑晚都已经到了朱警官的灵堂。通俗一点的说法,叫黄花菜都凉了。 当太子的秘书当然不能戳一下跳一截,谢茂打电话来, 要求关切特事办到山涧某局的协查申请,若不查清楚来龙去脉,太子询问的时候怎么回答?因此, 趁着太子休息的时候, 秘书就查了查宁市市局究竟有什么动作, 闹得谢少这么不消停? 孙家动用公安系统的力量收拾谢茂, 简直是赤膊上阵,半点不带遮掩。 秘书得知皖厅跨省缉毒抓了谢少的徒弟,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家闹事,谢少来告状了。 秘书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一来,孙家虽然跋扈傻逼,谢少是知道分寸的,官司打到太子跟前,肯定不会再私下开撕。 二来,谢少的徒弟虽拘了进去,怎么定性还没个说法,特事办也不是吃素的,已经去山涧蹲着了,肯定闹不出人命。 和谢茂一样,秘书也压根儿没想过孙家莽得突破了底线。基于以上两点,秘书很放心地等着太子起床,还等着太子慢悠悠地吃饭处理公务,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汇报。 太子的秘书室也监控舆情,不过不怎么关心娱乐新闻。 在谢茂亲笔手书的千古奇冤花圈出现之前,桑晚等人出席哀悼活动原本也就是个娱乐新闻。还有不明真相的营销号自媒体嘲笑,这年月小新人想出头不容易啊,为了炒作,连死人都不放过。 太子想着先安抚表弟几句,表扬一下表弟的懂事,要和谢茂通话。 秘书拨了谢茂的手机号,五秒之后,满脸错愕。 电话不是没接通或无应答,而是被对方硬邦邦地挂掉了。 不接电话。 太子秘书室的电话,谢茂肯定认识。 他居然敢挂了太子的电话?秘书都惊呆了。还有这操作? 太子则察觉到情况不妙。 打谢茂电话不肯接,太子也没有别的方式能联络上他。 相比起曲线救国,太子更喜欢单刀直入,他手里资源无数,一个电话就紧急通过信息部门,用手机定位查到了谢茂目前所在的位置。 谢茂已经在宁市了。 谢茂在宁市,第二电影的艺人也在宁市,还闹了个吹吹打打的大新闻。 如今的娱乐圈搏版面极不容易。除了各种劈腿出轨约炮吵架内涵撕逼的丑闻有媒体、自媒体免费跟进之外,其他时候艺人想干点什么,都得给媒体发通稿。 艺人们在丑闻之外,还想搞个大新闻全网爆发,不动用自己的人脉和金钱,基本不可能。 撤热搜得花大价钱,上热搜一样得花大价钱,尤其是非广告位购买的那种货真价实的热搜。桑晚、江鑫悟、王诩三人前往宁市殡仪馆悼念一名警察,这事儿没有第二电影在背后推手,根本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似乎大半个华夏都在看江鑫悟在灵前唱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直到此时,朱警官之死才彻底暴露在太子眼前。 当初朱警官上京求助,谢茂也是走了太子秘书的门路才和孙家说上话,线是秘书牵的,内情太子岂会不知晓?不过是身份太紧要,这事又太微小,就让秘书出面处理而已。 朱警官死了,谢茂带着艺人大张旗鼓去殡仪馆,闹得全网皆知,这事儿还需要调查吗? 用脚指头都知道是孙家又犯蠢了! 他们不是蠢,是毒,是狂妄!跋扈!太子脸颊浮起一丝病态的潮红,略微气喘,可恶! 秘书也知道孙家不成器。可那是徐先生的母家,还能把孙家扔了呀? 我马上联系舆情监控全网封口。秘书连忙说。 谢茂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还不接太子的电话,可见不肯善罢甘休。 孙家是莽,谢茂莽起来也不逊于人,真让谢茂掀了孙家的底子,损伤的可不仅仅是孙家的名誉。 徐先生的母家仗势欺人,秋后算账报复基层小警察,现在朱警官已经没了,消息一旦传出去了,徐家名誉损害最大!首当其冲被议论的就是徐先生。按照以往的惯例,必然是封口处理。 到了徐家这样的地步,权力已经到了顶峰,只剩下爱惜羽毛了。 所以,怎么处置孙家是两说,先保住徐家的名声要紧。 太子略微咳喘说不出话,只用手掌拍了拍桌面。在一旁的阿舍帮忙出声:不要封口。 秘书不解。这事儿不封口,难道任凭谢茂瞎抖露,任凭坊间议论? 已经把他惹急了,再封了他的口,不许他说话,你觉得他会做什么?秘书很多时候也会充作幕僚,随口说两句不算出格。太子揉了揉隐痛的额角,肺炎似乎还没好利索,有点抽不上气。 阿舍拿了一颗保元丹用清水化开,喂太子服下。 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太子很快就感觉到迅速恢复的体力健康。 他还记得自己一夜之间恢复了健康的双腿。 谢茂做事是懂规矩的,正是因为他一向知情识趣,太子才知道谢茂今日的愤怒。 该妥协的时候,谢茂都妥协了。若谢茂不肯妥协了,必然是碰到了痛处。 太子不想和谢茂弄得剑拔弩张。谢茂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逼急了也敢直闯中南府。祖母那边的亲戚,祖母都死了几十年了,从前艰难时也没见他们多照顾自家,现在哪儿还有多少情分? 再者,既非政斗也非利益,只为一口气不顺就买凶杀人,太子也觉得孙家可恶至极。 他感觉沉闷的胸肺重新变得轻快健康,呼吸时充满了清甜的爽利,声音都变得按捺了许多:你给越省厅打个电话,这事儿就不要发函了。让他们准备好应对舆情。谢茂那边掀了盖子,越厅要即刻响应,半天嗯,不,三个小时之内,要在网上发出通告,派专案组对朱先文之死进行调查。 好好地查。尽快地查。三天之内要做案情通报。 那个谁的妻弟?我知道,他在宁市是地头蛇,有人捧他的臭脚。让越厅盯好了!不要让小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嘴里喊着维稳的口号,私底下干的都是天怒人怨的丑事。扛着红旗反红旗,最最可恶的小人,两面人! 秘书一一记下来,虽说不发函只打电话,这话也说不出去,总得含蓄润色一二。 也是近年阳奉阴违的事出得太多了,上面说不要太铺张浪费,一顿饭喝几箱茅台,大鱼大肉十有八九都剩下来倒泔水桶,太过分了,下面就敢把吃喝一刀切了,白菜梆子都不给基层吃一口。上面说现在的干部群众都太浮夸,要珍惜革命先烈的胜利果实,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下面就敢大过年的强行拍彩虹屁,照着马腿使劲儿拍,恨不得把马腿拍折 孙家是太子祖母家的亲戚,在地方上经营日久,总有那么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兄弟。 他们要是打着太子和徐先生的旗号,指挥当地跟谢茂硬来 正经点说,谢茂在宁市干的这一切,桩桩件件都符合被维稳的条件。网络上无法封口,那群无法无天的蠢货打算在线下封口,太子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给特事办发个函。让他们带人去宁市随便办个什么案子。太子一锤定音。 朱警官的车祸有蹊跷,这是肯定的。 但是,一出事就从京市派人下去查?没有这样的道理。 根据正常的程序,家属对朱警官的车祸死亡有疑议,且闹出了重大舆情,应该是由当地公安部门进行调查。这是交警部门的工作,由交警大队勘察现场,家属也可以提出尸检的要求。一旦确定是他杀,才会交回刑侦大队。怎么看,这都是市局的活儿。 太子直接让越厅出面发通告成立专案组去调查朱警官之死,就注定了宁市的某些人会下台。若是直接从京市派人下去查,那就代表越厅也有人要挪位置了。太子并不想让越厅任何人挪位置。 谢茂前两年才被齐秋娴从越厅捞出来,那边不少人都知道谢茂目前是某神秘部门的老大。事情真到了越厅,只怕反倒没人敢动谢茂关照过的朱警官。再一个,你就算买凶杀人,也不会从现管找到县官,把上下全部打点一遍吧?这是见不得光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太子深信,就算有问题,也是皖厅有问题,和越厅只怕关系不大。 所以,太子不能从京市派调查组下去,只能让特事办去越省协查别的案子,随便什么案子。 这也是防止底下人胡乱解读命令的无奈之举。给特事办发协查函,代表谢茂是奉命掀盖子,中南府已经知情了,地方不要为了维稳,不去解决问题,反而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太子半点都不担心谢茂的安危。 他担心的是某些蠢货把谢茂惹翻了,闹出什么轰动世界的国际丑闻。 这要是不明真相又喜欢看图说话的、BBC,爆出一个某恐怖分子单枪匹马攻陷华夏某市的恐怖袭击新闻,这他妈让华夏的脸往哪里搁?! 第629章 两界共主(143) 原先聚集在殡仪馆的记者都是专门跑娱乐新闻的,让他们爆个明星出轨撕逼的料没问题,绝对跑得比谁都快。等到谢茂那个千古奇冤的花圈一出来,他们还是跑得比谁都快任何地方的百姓白布黑字喊冤,你看有正儿八经的记者敢报道吗?记者证不想要了?想转业了? 跑娱乐新闻的记者也没多少搀和时事政治的心气追求,见势不妙,全都脚底抹油溜了。 谢茂和桑晚等人打了招呼,衣飞石则安排艺人们离场。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有谢茂坐镇指挥,不需要他们再组团吸睛博眼球,何况,他们本身跟朱警官没什么交情,看在老板的面子上来吊唁是正常人情往来,一直待着不挪窝未免显得太过搀和闹事,总是损害人设的。 华夏人民对艺人的要求宽泛又严格,具体到一些事务上,大概就是不谈政治。 闭嘴,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老实实搞业务就行了! 只剩下谢茂安排好的记者留了下来,给小婷做完了专访。 被容氏报业安排来的记者三十出头,看上去精明干练,经验非常丰富。 她知道这时候出门说不定就被砸了电脑拘进去、等着事态平息了再去宣传部道歉、等着吊销记者证,所以,门是坚决不肯出的。干脆就在殡仪馆找了个小板凳,抱着笔记本现场办公。 她将早已润色好的稿子稍加修改,把小婷口述的一些细节加了进去。 随着艺人们的离去,第二电影的许多工作人员也都相继离场。 白天殡仪馆里总有一波一波前来吊唁的客人,这里停灵的也不仅止朱警官一人,别家丧主多有喜丧,搞得挺热闹,吃饭打牌唱歌一条龙,还有开追悼会的,加上闻讯赶来围观明星的群众,嘈杂无比。 如今艺人已经离开,天也渐渐黑了,很少会有人晚上来吊唁逝去的亲友,殡仪馆自然冷清了下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安慰了小婷,安排她和朱父及老警察吃些东西,自己则走了出来。 浓浓暮色中,他一眼就看见了衣飞石的背影。 旁人或许会认为衣飞石是太无聊了,走出来透口气,谢茂不这么认为。 衣飞石是个很专注的人,这样东张西望漫无目的的情态,实际上是很明显的戒备状态。 太子是什么态度,暂时不知道。宁市这边却很可能狗急跳墙。 孙家的莽已经突破了下线,从花锦天被拘、朱警官车祸身亡开始,衣飞石就对这家人的理智不抱任何指望。目前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诚然谢茂身手很好,护住朱父和朱警官的尸首都不成问题,可衣飞石的本能就是尽量不让任何危险靠近谢茂身边,能把嘈杂阻隔在十米之外,他就不想往内收缩哪怕一公分。 所以,衣飞石选择出门戒备。 谢茂将端着的热茶递给他:外面有特事办的人守着。 衣飞石只是笑,将茶接住饮了一口,是九芝涟煨青叶,不是茶,更类似于驱寒饮了。 此时已近六月,暑气纵横。然而,殡仪馆是极阴地,停尸的冰棺沾了无数逝者的阴气,久而久之,自然有着诡异的冰凉。那被请来守长明灯的工人窝在椅子上睡觉, 身上还盖着小棉絮。 这种情况下吃驱寒饮肯定是正确操作,可是,衣飞石可是阴天子。 旁人都避之不及的阴森鬼魅之地,对衣飞石来说倒像是回家一般放松亲切,他哪里需要驱什么寒? 衣飞石仍是将那碗茶一口口饮尽,看着谢茂只是笑。他能怎么回答谢茂?我知道外面有特事办的人在,但我就是要在这里守着? 衣飞石不回去,谢茂也不想回去坐着。那灵堂的气氛太过压抑了。 可殡仪馆里也没什么风景可看。隔壁一间间的灵堂几乎都挂着遗像,有孝子贤孙大批人在这儿守灵的,也有冷清清连个亲人都没有,只雇了一个工人看长明灯的。 有子孙守灵的,后事自然不怠慢。 雇佣的工人就不一样了,天黑了就铺床找地方睡觉。至于那盏灯?灭了也无所谓。只要赶在次日清晨丧主家属赶来之前,把灯重新点亮就行了,面上不出大差错,丧主家属还能怎么样? 深信长明灯不能灭的家属,想必也很执着于灵堂安宁,绝不可能在灵前撕逼打架嘛。 这点拿钱不办事敷衍过去的奸猾,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谢茂和衣飞石都不觉得奇怪。只是,搁在这挂着挽联布满花圈的殡仪馆,终究是比较唏嘘。都说人死为大,糊弄活人也罢了,糊弄鬼于心何忍? 谢茂想起了自己的丧礼。 他虽没有孝子贤孙,可他死去之后,有衣飞石替他守着。 合陵之后,衣飞石追入地宫中,每天如常供奉瓜果清水,照看他的长明灯,仔仔细细地添油剪芯。 事死如生。 小衣。 衣飞石转过头来,认真听着。 虽然不太吉利,谢茂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倘若再有死别的时候,你实在太想我了,他摸了摸衣飞石养得健康饱满的脸颊,不想回忆地宫中生生饿死、无比虚弱憔悴的襄国公。 我是准你殉的。谢茂说。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谢茂就后悔了。 他是想起了衣飞石在地宫中忍受艰难饿死的痛苦。若事不能免,再到那一日时,衣飞石依然一意孤行非要殉葬,至少不要重蹈覆辙,让衣飞石再去经受那种自欺欺人地、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折磨。 可是,这句话绝不该由他来说,更不能说得这么突兀,那么未雨绸缪。 眼前的大衣不是小衣,君上的衣飞石也不是心无旁骛只管爱着他的襄国公。他一句准殉出口,衣飞石很可能将之当作命令,日后真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衣飞石不想殉也得殉了。 不等衣飞石作出回应,已经后悔的谢茂马上打补丁,试图找补回来:不过, 若我是被人害死的,你总先替我报了仇才殉吧? 圣人岂有寿终时?圣人之所以陨落,多半都源于意外,或自我超脱。 若真有人厉害到杀了谢茂,修为尚不及谢茂的衣飞石怎么才能报仇?报不了仇就不许殉死,那就约等于不许殉死。只不过是给衣飞石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而己。 衣飞石没有拆穿谢茂这番话里的前后矛盾。他同样有心照不宜的理由。 若遇强敌,我这件铠甲还没碎裂,先生怎么会死? 先生若遇害,我必然早一步不在了。想来也不需要考虑应该先替君上复仇还是直接殉死之事? 记者准备好的稿件很顺利地发了出去。 有容氏保驾护航,这篇稿件传播得艰难却顺利。据记者了解,她的账号被封停两次,又两次被恢复。她的稿件被删了四次,同样是四次被恢复。 所有平台的稿件都不准许被评论,然而,准许传播。微博上可以转发,微信上可以分享。 记者本身不明白帐号两次封停、稿件四删四复是怎么回事,谢茂很清楚。童画在线给他汇报情祝。 一开始删除记者稿件和封停记者帐号的,都是平台自己的内容审查员。知道这篇稿子触雷,绝对是被封杀的下场,说不定还要牵连自家平台,得,没说的,别等着人民民主专政对付敌人的专政铁拳来暴揍,平台就先把这颗未萌芽的种子扼杀了。 本身这两家社交软件容氏就有控股,其中一家还是容氏科技集团的直接下属,一层审查停权删稿之后,高层就使用权限直接把记者的账号和稿件重新放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恢复。 第二次删除稿件是某网络舆情监察的账号所操作。 容氏再次把稿件恢复。 第三次删除稿件则是另外某个网络舆情监察的账号锁操作。 容氏三次恢复稿件。 这时候新闻已经搞得很大了,各方面拆台势力闻风而动,简直是恨国党与带路党的狂欢。 反倒是人在国内的公知们全都鸦雀无声这群人清楚得很,有些事能做,有些人能欺负,比如抹黑几个没什么背景的县市领导,营造出此国药丸,此国开倒车的恐怖景象,骗几口狗粮吃吃是可以的。 但是,直接剑指第一家庭?公知们可不傻。 他们还得留着有用之身继续骗狗粮呢。做爱国生意是要拼命的,做卖国生意则大可不必。 宁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殡仪馆。 宁市参与谋杀朱警官的领导几乎没有,许多市领导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一个警察的死因存疑,谁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孙家买凶杀人也不会嚷嚷得天下皆知。 很多自杀身亡的死者家属都不会接受事实,总是会怀疑亲人死于谋杀,对警方给出的侦查结果疑虑重重。质疑的理由也很简单,通常都是这么一个:好端端一个人,平时爱笑活泼,怎么就自杀了? 结论就更简单了:你们就是不想立案,怕破不了案影响破案率,不想管我们,敷衍塞责,故意说他是自杀的! 这时候宁市的政法委书记还在叮嘱呢:安排好安抚作,对家属要详细真诚热情地进行沟通。不要因为人哦,哦这个,去网上发了帖子是帖子吧? 整出个大新闻来,就对人家抱怨。这是咱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嘛! 市局唯唯应是。 书记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严肃:死者家属过于悲痛,对我们的工作产生了一些误解,这是可以理解的,是人之常情。但是!那一部分不明白真相就跟着起哄、闹事,唯恐天下不乱的演员,明星,不能让他们如此地嚣张!我们的一线工作者也是需要尊严的,不能任由这些掌握了巨大舆论资源的演员明星随意诋毁嘛!这不单单是诋毁我们的一线工作者,也是诋毁政府,诋毁党!这个口子不能开! 蜀镇书记,这几个明星艺人都已经离开了,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殡仪馆那个花圈的问题?市局请示道。 这所谓的请示,其实就是推锅。 怎么办?领导您说了算。就算干坏了事,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关我的事。 那几个明星艺人走了, 不是还留下了几个吗?我听说那个写花圈的就是幕后策划?这样的明星不是好榜样!不正能量!你去,把他扣下来!不写好检讨书,深切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真诚地向党和人民作出深刻检讨,不准他踏出宁市一步!书记严厉地说。 市局觉得耳朵里嗡嗡响。这位究竟是不明真相,还是已经跟孙家沟通过了?已经选择了阵营? 还有那个记者。书记提起记者的态度就更差了,声音都提了起来, 是哪个单位的?本地媒体还是外地媒体?外地记者来本市做采访工作到咱们宣传部做过报备吗? 新闻报道要慎重,慎重。那网络,它也不是法外之地嘛!拿着党和国家颁发的记者证,当着无冕之王,四处吃拿卡要他这是做什么?充当反动分子的打手?喉舌?急先锋?把那个记者也扣下来!我倒要找他的主管单位要说法! 书记只差役骂写小婷专访的记者是吃里扒外的汉/奸/走狗。 领导,老领导,蜀镇书记,您息怒。市局把茶杯端起来,坐在书记身边,小声说,殡仪馆外边停着二十多辆车,都是兄弟单位的配置 什么兄弟单位?书记吃惊了,隔壁老郭又带着他那群土匪下山来了? ! 书记口中的老郭,是宁市附近陆军某旅驻地长官。华夏军队从来不鸟地方,横冲直撞牛批哄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再牛,搁军队面前,人家就是不买账。 查过证件。那是部里垂直领导的部门,那部门内部还有点复杂有武装。市局说。 武装是个很暴力的词语。 普通警察日常配备的辣椒水防暴叉甩棍以及万年不许启用的老旧手枪,简直就跟闹着玩儿似的。警察系统内勉强够得上武装二字的,只有特警队。然而,哪怕是公安特警,和隔壁的武装特警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 总体来说,华夏暴力机构中,基本上只有军队才能被称之为武装。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部门?书记非常意外。 您这快退休的年纪了还在市委上不去,不知道的事恐怕是比较多的。 市局更小声地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殡仪馆里面写花圈的人,他妈妈姓徐。 见书记是真不知道,市局心中叹息。这位老领导啊,思想太僵化,太不灵活,仕途不顺也是理所当然,徐先生是他的亲舅舅。不是表的,不是堂的,是亲舅舅! 书记原本严肃的表情,怔怔地多了一丝苦涩的茫然。 他是做人不够灵活,可他不蠢。 那篇被容氏几次恢复的采访稿只差没把孙家直接摁地上摩擦了,他下意识就认为这是反动势力针对第一家庭,针对党,针对国家的攻击和颠覆。 现在,他发现炮制这篇采访稿的人竟然出自徐家。写稿的动机如何还重要吗? 他就像是垂垂老朽的将军穿甲挂铠去护城迎敌,上了城楼才发现,哪儿有什么敌军?左边杀来的是皇亲,右边杀来的是国戚,百姓辛辛苦苦种下的稻谷在混战中被践踏零落。 秋后的艰难无人在意。冲天而来的,只是人上人的骄纵与意气。 有心杀贼,贼在我营。奈何! 片刻之后,书记才无奈而低沉地说:等消息吧。 徐先生的外甥出面搞事,这种级别的官司,可轮不到他一个马上就要退休的市委常委裁决。 神仙打架,闲人闪避。 否则,大好头颅被砸碎在半途,神仙都看不见你的尸骨凉在何处。 ※ 政法委书记和市局在喝茶装死,等着事件发酵,宁市终究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华夏的警察系统内藏龙卧虎,牛人众多,随着华夏经济腾飞,警察内部的各种黑科技装备也积极地与国际接轨,许多装备甚至领跑全球。 孙家想要把一次预谋杀人的现场做成意外,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朱警官本身就在警察系统,他的死亡,兄弟部门肯定会认真勘察确认,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孙家需要一个帮忙捂盖子的人。这人必须在交通事故勘察上说得上话,从源头上就掐死暴露他杀的可能,把事件定性为意外,而且,他还必须拥有权威,让人不敢质疑他的判断。 这人就是年富力强看上去前程远大、很需要牵线搭关系求上进的宁市交警支队的支队长许波。 孙家自然不会直接告诉许波,我要杀个人,你帮我遮掩一下。 找上门时, A先生很客气地表示,家里的乡下亲戚不小心惹了祸,出了个交通事故,您给帮帮忙。愿意多赔钱,千万不要坐牢。 一辆车直挺挺地撞向遵守交通规则、行走在人行道上的路人,连一点儿刹车痕迹都没有,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孙家都不肯承认酒醉醉驾,而是对许波宣称司机疲劳驾驶,开车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踩着油门,直接神上了人行道。为什么会疲劳驾驶呢?亲戚家里穷,爹瘫痪妈残废媳妇儿是个智障女儿得了肾病一天打两份工,白天在单位坐班,晚上开滴滴赚钱,真的是困得不行了。 您家还有这么困难的亲戚呢? 啥,老婆家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人家自尊心强,不肯登门求助,咱们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对吧? 故事编得天衣无缝。 可现场的痕迹、对肇事司机的讯问,都瞒不过经验丰富的支队长许波。 许波很快就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宁市就这么大,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房打小三兼袭警事件,虽说全网封口无人再提及,可本地警察哪有不知内情的?朱警官和A先生有龃龉,这不是秘密。 A先生往许波家里送了箱子金条,一张皖厅的名片。 许波可以不在乎那箱子金条,可他不可能不在乎那张来自厅级长官的名片。 说到底,多大回事呢?哪条马路不死人? 许波只知道这是孙家对朱警官的报复。他的层级,还不足以知道徐茂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很寻常的二代收拾屁民的小插曲。他在其中负责扮演一个知情识趣的投靠者。他想上孙家的船。孙家的船,驶向华夏前途最光明的家族,那才是许波自认为正确的方向。 眼看着朱先文都要被火化了,一伙子明星突然出现,下午就上了热搜。 更可怕的是,那篇对小婷的专访稿子,直接掀开了所有遮羞布,直指孙家买凶杀人! 最后一次封停账号和删除稿件的动作,出自宁市市局网络支队。 许波亲自给网络支队长打了电话,表示这个稿子对我们交警支队太抹黑了,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判定结果是科学且符合事实依据的,兄弟,帮帮忙,不能让那群记者胡编乱造抹黑我们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又说市局已经去请示蜀镇书记了,不管怎么样,你先动用关系把稿子删了,封了口。 总不能让那个疯子乱咬孙家吧?孙家可是徐先生的母家! 凡事涉及第一家庭,所有人都得暗暗掂量掂量。按照一贯的行事风格,网络支队长也觉得应该封口,没等市局从书记处回来,网络支队长就通过自己的关系,对记者采取了停权和删稿处理。 让网络支队长和交警支队长都大吃一惊的是,他们已经封停账号删除稿件,不到五分钟时间,逆向操作开始了记者的专访稿件被恢复,帐号权限全部恢复。 网络支队长忍不住怒骂:兴风作浪的卖国媒体! 推墙媒体! 许波则感觉到一丝腿软。对方这么刚,事情真能压得下去吗?他忍不住给A先生打了电话。 A先生出主意: 当然不能让他们乱说。是,他们背后有势力,有推手,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攻击徐先生,我看西方势力也不会放过这个抹黑徐先生的机会,你必须采取行动啊!事件发酵得这么迅猛,再迟就来不及了! 我们删帖不行,让那个记者自己删帖不行吗?把人拘起来嘛。 拿他的手机和帐号,把那个稿子删了,再发一个道歉申明最好让他录个道歉的视频,承认自己是瞎编乱造想要蹭热点,嗯,我看可以让他说,是某些民运分子蛊惑他干的!目的就是为了拿美国的绿卡,胡编乱造,抹黑领导人! A先生滔滔不绝地出馊主意。 许波处于极度的恐慌和害怕之中,狠狠心,打电话召集自己的下属:走,殡仪馆! 第630章 两界共主(144) A先生一边忽悠许波去解决问题,一边拿出自己的护照,开车到小山机场。 他拿着保姆的手机,用司机的身份租了一辆电动汽车,开车时放下遮阳挡板,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事先购买机票,打算到了机场临时购买最近起飞的航班。 到了机场的某航空公司售票柜台,A先生递出护照,说了自己的购票需求。 请您稍等,马上为您办理。 另一边。 笔记本电脑放在圆形茶几上,童画正在陪女儿搭积木。 一岁出头的容苏苏能坐会跑气质沉静,她搭起的积木严丝合缝充满了结构力学的美感,俨然一位老工程师的手笔。反倒是在旁边跟她比赛的童画搭得乱七八糟,宛如顽童捣蛋。 好,好了。童画一拍手,看看女儿搭好的大型积木工程,陷入沉思。 苏苏,你跟妈妈换一个位置好不好啊? 童画双手合十,满眼诚恳。 容苏苏小眼皮一抬,瞅了她一眼。好吧。 母女二人换了位置,童画迅速拿出手机自拍一张,非常无耻地将女儿搭起的积木工程据为己有,自己搭起的那一堆乱七八糟则栽赃给女儿。她发了朋友圈,并配字:苏苏要加油哦! 发完之后,还火速给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评论了一句:女儿真是小天使(*^_^*) 笔记本电脑滴了一声。 童画连忙爬起来,攀住电脑键盘,随手点了一下。 看清楚屏幕显示的信息之后,她马上激活了电话通路:强哥,艾志恒要跑路。他在小山机场的东航售票点。 得嘞。张伟强飞快地答应了一声,万琪,东航卖票那地儿。 倒不是谢茂喜欢差遣盛世安全集团下属。特事办现在被整合得很好,除了那两支神秘的队伍依然只伸手要钱不接受领导之外,其他正常下属单位都非常老实,如臂使指。 此次来宁市办朱警官的身后事,原本是个实打实的私事,谢茂依然把特事办的人调了出来。 特事办那边跟飞机来了三支机动小队,按说不需要盛世安全这边再出力,架不住张伟强强烈要求参加计划。跟着谢茂办事,从来就不吃亏。只要是替谢先生和石老师出任务,小容总裁那边都是发两倍加班费和巨额奖金。 最重要的是,谢茂还喜欢随手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调理痘痘和痔疮的花花草草,吃了一天不倒霉的巧克力对于任务中长期处于高压状态的安保人员来说,出重要任务时,吃一块保管一天不倒霉的巧克力,效果堪称BUG。 某一次张伟强接了政要保护合同,护送一个小国领导去交战国,就那么倒霉遇上临时交火。 张伟强一筹莫展赶忙把巧克力逃出来吃了一块,三分钟后交战就停息了。完成任务之后去打听,据说交战某一方的老大换弹匣时不知道怎么地走火了,啪地一枪掀翻了自己半个脸颊,娇生惯养的老大不接受前线紧急缝合,强行扯呼去医院了 这日恰好张伟强结束了一个在杭市的安保合同,预备带队回京,车都准备好了,收到消息说谢茂和衣飞石要到宁市办事海外行动之后,谢茂也喜欢把童画当联络员和技术支持。凭着张伟强和童画的交情,抢任务那还不是近水楼台? 张伟强自认是个很讲义气的大哥。所以,他带着多达八十个人的安保团队,一起加入了谢茂的宁市行动。嘿,一起吃大户嘛,有好老板,兄弟们一起来分享! 宁市是对方的势力范围,封锁起来比较困难,八十个人看着挺多,撒开了就是毛毛雨。 张伟强在宁市的火车站、高铁站都撒了人,宁市附近的机场也派人待命,方便发现情况马上机动。排兵布阵放好了人手,对重要目标的监控方面主要还是倚靠童画给的信息技术支持。 按照张伟强的想法,先跑的应该是公门中人。哪晓得许波没有跑,艾志恒跑了。 这老小子也是个奇葩,单枪匹马跑路,谁都没通知,他老婆蒋丽还在吴山茶居优哉游哉地打麻将。 万琪带着一个简单小组在小山机场机动待命,接到消息之后,他把夹克换成西装,故意夹在耳朵上的香烟也摘了下来,佩上耳麦,戴上墨镜,瞬间恢复了一副高端安保人员的打扮。 机场里警察非常多,且基本上都是身手不俗的特巡警,万琪也不想跟公门中人硬碰硬。 恢复安保人员打扮之后,万琪从停车场出来,马上就受到了附近保安和特巡警的重点关注。万琪假装找人东张西望一阵,朝着东航售票点迅速靠近,A先生已经买好了机票,正准备前往安检口。 一旦他进了安检通道,想把他悄无声息地弄出来,就不是万琪能办到的事了。 艾先生。万琪迅速朝着艾志恒靠拢,搭手的瞬间,一支药剂注入。 注射药剂的针头本身带麻醉,艾志恒只有点非常轻微的知觉,他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人,马上拉开了距离:你是谁?他也并未停下脚步,朝着安检口的步伐越发地急迫。 我是葫少派来接您的。您已经被列入禁止出境名单,过海关就会被拦下来。万琪急切地说。 听见葫少二字,艾志恒稍露犹豫之色。 所谓的葫少是个很私密的称呼,因为这位葫少实际上叫孙兴虎。 孙兴虎是孙家大房的小儿子,非常骄纵跋扈。为什么会叫葫少呢?因为这位小少爷从年轻时就喜欢看修真小说,对葫芦里的老爷爷,葫芦里的奇花异草随身空间非常感兴趣。现在三十好几岁了,依然要人家尊称他为葫少。 艾志恒的姐姐艾苗苗是孙兴虎的五婶婶,尽管辈分比葫少高,照样得抱葫少的大腿。 艾志恒把葫少哄得很好,他在孙家的靠山正是葫少。 徐家那位外甥是太子的心腹,帮太子管着一个神秘部门,他要先把您列入禁止出境的名单,都不需要去找相关部门走什么手续。您快别犹豫了,快跟我走万琪说出一个艾志恒早已知晓的秘密。 艾志恒终于动摇了。 他其实根本不想杀朱先文。他老婆去收拾小三,把警察打了一顿,这是小事。有孙家的面子在,他老婆平安无事,他也在宁市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以后办什么事儿不方便?咱也是能通天的人。 那小警察也找了关系,事情捅到了上面,那也无所谓啊。远在京市呢,没损着他面子。 在宁市,他A先生就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打了警察也白打,踩着滴血的警徽成全自己的声势,那一段时间里,宁市上下的场面人见面谁不恭维他一句有排面? 偏偏葫少气不过,非要安排杀人。 艾志恒知道轻重。警察是他老婆带人去打的,真出了事,他老婆无非是个教唆犯,几个动手袭警的保镖去坐牢,就算迫于舆论压力把他老婆也弄进去了,也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若是经过他的手安排了杀人,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葫少是孙家的嫡孙,真出了事,他敢招出葫少吗?他不敢。他必须是首当其冲的幕后主使。 艾志恒眼看都要听信万琪的说辞了,停住脚步,似乎想跟着万琪离开。 他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那可是葫少啊!天不怕地不怕,私下说话把太子都贬得一文不值的葫少 !这么一个骄气冲天的纨绔少爷,他的反应会这么快?不过是刚刚在网上发了个稿件,葫少就安排人来接他? ! 不可能!以葫少的狂妄,这会儿应该在找关系删稿,并且叫嚣派人把写稿的记者也杀了。 抢劫啊!杀人了!他手里有口口!艾志恒突然尖叫。 《论在机场喊有口口是什么下场?》 眼看着四面八方的特巡警气势汹汹杀来,万琪即刻举起双手屈膝跪下。 见他这么道,几个特警上来迅速把他检查了一遍,工作严谨,态度倒也很客气。最终只在万琪身上发现了一条特殊材质的钢丝,万琪解释说:我是民企的安保人员,在公安部有注册资质。 特巡警很快就核实了万琪的身份证和执业资格证,回头没好气地问艾志恒:在机场散布谣言弓起恐慌要被拘留的你知不知道? ! 艾志恒也被按倒在地从头到脚搜了一遍,他身上就更干净了,连手机都不是他自己的。 拘!拘!你们快把我拘留起来!艾志恒满脸恐惧,我要自首! ※ [先生,事情好像有点奇妙的变化。]童画向谢茂汇报。 怎么说?谢茂实在闲得无聊,正在看剧本。《武侯传》 也快拍完了,下一部拍什么? [艾志恒原本打算出境,强哥那边派人去截了一下。他好像误会了咱们的身份。在机场嚷嚷投案自首,准备交代孙兴虎指使他谋杀朱先文的过程。]童画说。 这真的是个意外之喜。 都知道朱警官的死肯定和孙家离不开关系,可是,具体到案件上,可操作的余地太多了。 首先,孙家不可能亲自开车去撞朱警官,其次,孙家也不会亲自出面接触撞死朱警官的凶手。 就算官方态度良好决定彻查朱警官之死,查到最后的结果,也很可能是肇事者与买凶者都与孙家没什么纠葛。买凶者多半会是孙家的心腹,若是对方惧怕孙家的权势,一口咬定和孙家没关系,证据是很难找到的。 孙家的身份太过特殊。就算太子打算给孙家一个教训,他会真的看着孙家人坐牢吗? 一旦从上到下都保持了包庇的默契,最终很可能是具体经手此事的买凶者和肇事司机承担后果,孙家依然逍遥法外。 哪晓得艾志恒居然跑去机场自首了,还口口声声要交代[孙兴虎]指使他的过程。 谢茂都不禁露出一丝很意外的笑容:误会什么? 杀人灭口? [是,他误认为我们派去截他的人,是孙家的大少爷孙兴龙派去灭口的。]童画说。 嗯,你能找到机场那边的摄像头么? 谢茂问。 [已经保存了所有影音资料。先生放心,我这边会全程关注,咱们也有人就在机场,如果发现万一的情况,会借势先把人保护下来。]童画保证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舒适惬意。目前谢茂才该担心孙家派人去杀艾志恒灭口了。 挂断视频之前,谢茂问了苏苏两句。他很关心容苏苏的成长。 童画把容苏苏抱来和谢茂说话,一直端着架子看谁都像傻逼的容苏苏,见了谢茂才露出奶甜奶甜的笑容,甜甜地问:先生,这是个直角转弯,我大爸爸呢? 因衣飞石与容舜是血缘上的兄弟,所以容苏苏称呼衣飞石为大爸爸,和大伯伯是一个意思。 他谢茂正想把摄像头转过去,就看见原本斜倚在门前的衣飞石身形一偏,轻飘飘上了围墙,下一秒就不见了。 他去打怪兽了。谢茂认真地说。 第631章 两界共主(145) 在殡仪馆外边带队执行保护任务的是主食组的三支机动小队,馒头担任现场指挥官。 他们跟随容家的专机飞抵越省, 走的不是正常程序, 身上都没有带武器。这十几辆车也是从容家在本地的企业借调而来, 挂的都是杭市牌照。总而言之, 人, 是特事办的人, 装备全是谢茂私下提供。 本来他们来干的就是私活儿。 饭团哥,你说, 真有人来?特事办年年都有新人进门, 蟹黄饭就是今年的懵新。 粢饭团坐在副驾驶座上玩手机, 他是被谢茂挑选带在身边修行的八大弟子之一,在特事办的地位已经很超然了,除了在哥哥们面前比较低调, 在其余小毛毛面前他就是大哥大。 听了话痨懵新的询问,他干脆利索地突进一个目标, 一枪爆头,很快又选择了潜行。 吃鸡这个游戏么,对训练有素的前兵王来说,简直毫无压力。 来不来的, 和你关系很大吗?不来你就不用戒备了?跟哥来一局?粢饭团问。 不不不,我不是饭团哥!蟹黄饭突然警醒, 前方来车。 通讯耳麦里已经传来馒头的命令:全体警戒。一组、两组, 上前控制目标。 粢饭团没好气地训斥蟹黄饭:开车啊!知道你现在是两组吗?! 蟹黄饭对非正常力量事务是比较陌生, 正常战斗任务那是精熟。能入选特事办的都是军中精英, 蟹黄饭能入队就跟着粢饭团这样靠近谢茂的大佬混,必然是精英中的佼佼者。他娴熟地驾车与同组、一组的车辆对来车进行了合围,汇报道:指挥,我是蟹黄饭。目标带皮。 所谓带皮,就是指对方穿着公服。 耳麦里馒头的命令不紧不慢:堵住了。别让皮漏出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明白。 对于主食组而言,守着殡仪馆的最大挑战不是扎住阵脚,不让对方突进,而是保密。 有些时候,作战部队太讨厌智能手机这个东西了。人手一个摄像机,还随时能够上网传播,随着网络质量的提升,直接给你全程直播给全世界都毫无压力。 本地武装力量与外地武装力量发生大规模火并,被路人拍摄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是绝对的。 这要是被人拍到一伙身份不明的暴徒把警察揍晕在大路上,传扬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穿着警服的本地警察下车来。 许波能调动的下属都是交巡警,平时负责的路面工作,撑死了去追个弃车逃逸的酒驾司机。除了部队转业下来的几个,其他人战斗力也就一般,制伏毫无训练的普通人没问题,对上能跟小妖怪缠斗的主食组就太吃亏了。 照面不到二十秒,两车人就被主食组堵在车上,连车玻璃都贴了防窥膜,杜绝任何高倍镜头窥探。 换装。馒头指挥。 骚操作是,主食组把人家身上的皮都扒了,自己穿上。这就不怕再被人拍到视频啊照片的了。传扬出去也是人民警察机智地制伏了一伙冲击殡仪馆的暴徒。 反正咱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安部下属,大家都有警察证,不是冒充的只是借了衣服。 衣飞石此时走了出来。 老师。馒头上前问候。 把人放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衣飞石走到被围的车前,里面都是被许波忽悠来冲锋陷阵的基层,他在车里放了一支智慧香,点燃之后,就让馒头放人,香燃尽之后,就让他们回去。 智慧香也不算很出格的法器。它主要是让人安神定静,静而生慧。 凡人以利欲熏心,迷于酒色财气,智慧渐泯。一支智慧香点燃了,多半都能让人变得识时务。 你一个管交通的部门跑来冲殡仪馆,要不是老大心虚了,轮得到你们出头抢人吗?明知道老大心虚还跟着一条道走到黑,他是保你前程还是给你巨款啊?好好儿地考个公务员不容易吧?至于这么给别人冲锋陷阵吗?他许波养你还是单位养你?许波可能倒,单位不会倒。你跟着他混个鸟? 见跟随在侧的几个主食都有点忌惮,衣飞石说:这是好香,可以闻。 干脆又给身边的主食们都发了一波,拿回去,每天点一根,总不至于犯蠢。 走到粢饭团的面前时,衣飞石停了停,给了粢饭团三倍量的智慧香。 粢饭团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未来世界闯出好大名堂好大祸事,拿着远远比旁人丰厚的惠赐,胸膛都挺了起来:看看,石老师多喜欢我!我就是老大的关门弟子,懂不?最小最得宠那种! 智慧香才点燃片刻。 衣飞石还在门外没回去。 七八辆挖掘机轰隆隆地轧着马路呼啸而至,粢饭团抹了抹眼睛:挖机还能跑这么快? 真他吗是个人才!馒头立马命令,七组、八组、九组,把人拦下来! 这种十几吨重的挖掘机根本不怕车辆逼停,普通车辆跟它对撞就是找死。 在没有任何武装的情况下,普通人想要徒手去抢挖机也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碾成肉泥那轮子履带就比大部分人胸口高了。简直堪称不带炮管的民用坦克。 许波为了杀进殡仪馆抢记者,物理删帖,也算是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力量。 可惜,他遇上的是插上翅膀就能飞天的主食组。 几组人下车徒步靠近,轻松利索地爬上了移动中的挖掘机,强行破除驾驶舱门,控制司机,停下挖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阻滞,战术目标完美达成。 七组安全。 八组安全。 九组安全。 馒头如法炮制:点香。 如谢茂所说,有主食组守在外边,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衣飞石点点头,转身回去。 ※ 朱父吃饱了饭,发了许久呆。老警察劝他把今天收到的钱理一理,明天去存个定期或是买个理财。 朱父不在乎那些钱。他只有朱警官一个儿子。对他这样的老人来说,晚年失独,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儿子都没有了,要钱干什么?给儿子买房?还是给孙子留学啊?用得着么? 记者一直在笔记本电脑前,看评论,和圈内好友聊天。不少人在向记者打听消息,其中不乏心怀恶意的刺探。也有很多人在鼓励她,支持她,善意地提醒她注意安全。 小婷蜷缩在一旁休息。 朱父有些痛恨小婷。 理智上他很明白,他家和小婷都是受害者,可是,身为失去了独子的老父,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小婷,儿子就不会去出那个该死的警,不会招惹上A先生,不会躺在这个冷冰冰的灵堂里 他甚至稀里糊涂地想,这个叫小婷的姑娘如果早早答应了A先生的追求,A先生就不会为了追她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继而被蒋夫人发现醋意大作?或者如果她真的当了A先生的情妇,A先生是不是就会保护她?继而也会保护帮助了他情妇的警察?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没有勇气去痛恨施暴者,因为施暴者太过强悍。他们只会怪罪弱者,弱者易欺。 朱父也是这样的普通人。好在他的理智还能镇压住凌弱的情感,他只能尽量不去看小婷。 谢茂进来送茶。他的茶自然是好茶,驱寒宁神,让人在这个悲伤的地方能好受一些。 刚才殡仪馆派人来问了。朱父找谢茂问计拿主意,我们本来决定明天早上第一个火化,现在你说,是不是先把遗体停下来,等待调查? 这个取决于您。谢茂对朱父很耐心,亲自给他剥石榴,朱警官的死因是车祸,这个是没什么疑议的。目前的调查重点在于肇事司机是故意杀人还是意外事故。这个动机从朱警官的遗体上看不出什么来,重点在现场勘查和车辆痕迹检验。 不管司机是故意撞击还是意外撞击,朱警官都是被他撞死的,做尸检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至于别的含冤小民求助无门不得已抬尸闹事谢茂不会让朱警官沦落到那样可悲的地步。所以,按照原计划将朱警官尽早火化,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情。 早日火化,早日入土为安。家里的亲属也能早一日离开这悲痛的困境,尽早开始新的生活。 自打得知儿子是被谋杀的消息之后,朱父看谁都像坏人。 朱警官单位派来慰问的老警察,其实人家根本不必一天一夜地守着,来一趟就够了。第二天要火化时,开追思会,再代表单位讲话缅怀一下,就算是尽职了。这是老警察看朱警官身后凄凉,母亲病倒,老父独自支撑太辛苦,才帮着守一守。 朱父原本对他很感激,现在却认为老警察是单位派来盯梢的,就怕他发现儿子死亡的意外闹事。 殡仪馆派人来问,明天的火化是否如期举行。又说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要延期需要多交一些费用如何如何这些年死亡人数一直在增加,殡仪馆的负荷也很重。一直停在殡仪馆不火化是不行的,一般停两三天就必须火化了,多停多交钱。 朱父就认为殡仪馆是来催促他火化儿子的,儿子的尸体火化了,证据不就没了吗! 现在谢茂跟他说了其中的道理,他才信服,抹了一把泪,说:那那就烧了吧。 第632章 两界共主(146) 越厅下午就接到了太子秘书室的电话。 涉及到内部的一些派系问题,原本马上就可以进行沟通调查的行动,一直被拖延着。 秘书室说了,在谢茂方面有行动之后,三个小时内必须做出信息通报。那么,从下午开始,越厅就在等谢茂方面的行动。事实上,如果越厅能主动一点,在记者发出的稿件之前,先一步揭开盖子,很多事情都能占据主动。 然而,省市内部都有势力各怀心思,眼看下面宁市要栽跟头,这边自己的人要保,那边自己的人想上进一步,底下还没搞清楚情况,上面已经在暗潮汹涌。 等到记者的稿件发出之后,不明真相的各方面势力搞了几次删帖停权的骚操作,越厅这边稳如泰山,卡在稿件发出后的三个小时最后时限上,在微博公众号发布了早己写好的通告。 这事儿就弄得很尴尬了。 宁市许多小警察是刷了微博才知道这件事,内部一点儿消息设透出来。 与此同时,越厅正是抽调了精英组成专案组,前往宁市对朱先文的死亡进行调查,连夜出发。 同样是这个时候,正准备前往某隐秘高级会所的高官B吩咐司机:回家。 孙兴龙亲自打电话,替表弟余汉约他谈新区建设的合作,高官B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替表弟余汉约他,实际上是孙兴龙人在沪市,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而孙家目前面临的情况又很紧急。所以,这个所谓的表弟,其实是代表孙兴龙来和高官B见面的。 艾志恒在杭市机场自首,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孙家,孙兴虎急得跳脚,是真的想杀人灭口了网上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艾志恒还指名道姓说是他孙兴虎指使买凶撞死了朱警官,他很难脱身,这要是被控制起来送了看守所,葫少还有面子在圈里混么? 孙兴龙早就看弟弟不顺眼了,死个弟弟真不心疼。不过,这时候保弟弟就是保孙家。 所以,他紧急约了人来办这件事艾志恒要是心脏病发,猝死在机场公安局,怪得了谁? 孙家的身份很超然,但凡代价足够,总有人肯冒险。 高官B就敢做这件事。 然而,就在去见面的途中,越厅发布了对朱先文之死调查的通告。 高官B瞬间打道回府。太子都表态了,孙家算个屁。 孙兴龙再次打来电话时,高官B已经回了家,正在给老婆肉丝面煮面。听见动静,他瞥了电话一眼,毫不犹豫地挂断拉进黑名单。敷着面膜的老婆探头问:又什么事找你呀? 高官B熟练地将肉丝浇在雪白的面条上:没事,面好了。你敷着面膜吃? 他妈的!孙兴龙气得差点摔手机。 大哥,艾志恒那老小子现在就在杭市机场的公安局,我带人去把他抢出来!孙兴虎无法无天地说。他是彪惯了,天不怕地不怕,表叔就是一把手,怕个鸟哦!还有人敢枪毙我吗? 我看你就是个棒槌!抢,你去自投罗网?还嫌不够丢人是吧?孙兴龙骂道。 孙兴龙的保镖兼打手头子马幸冬说:龙哥, 我去一趟也行。 孙兴虎立马说:就是,我冬哥去抢!就算被抓了,冬哥也不会出卖我们! 孙兴龙心想,你个狗日的还不如我阿冬一根毛好使呢,为你不受牢狱之灾就赔我一个阿冬?你他吗想得美!正想把弟弟捉来暴打一顿,旁边接电话的马仔匆匆忙忙进来,说:龙少,葫少,咱们在杭市那边的眼线传来消息,艾志恒突发急病,送医院抢救了。 孙兴龙和孙兴虎都惊住了,二人盯着对方互相窥视,都想知道:是不是你暗中下手了? 转瞬间又清醒过来,如果真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那还需要兄弟俩扎堆儿犯愁么?明显不是哥俩干的啊。孙兴虎皱眉揣测:难道是老头子干的? 孙兴龙也有些怀疑是父亲孙安南的手笔。不过,不管是谁的手笔,艾志恒死了就好了。 马上派人去医院。孙兴龙命令。 公安局不好下手,医院可以手脚的地方就多了去的。 另一边。 童画向谢茂汇报:到咱们手里了。 距离杭市机场最近的医院,恰好是容氏控股的私立综合医院。 万琪与艾志恒接触时,向艾志恒注射了一支药剂,配合另一种嗅剂能马上使人肌肉无力陷入昏迷,单独使用则在数小时后突发性昏迷。不送医院也没什么问题,一个小时之后就自然苏醒了。 然而,拘住的嫌疑人突然昏过去,什么病情不清楚,怎么都弄不醒,派出所能不慌吗? 这人正打算爆孙家的料,突然间就死了,这么大口锅谁背得起?马上让机场急救室派人来看,又联络最近的医院,直接用警车送了去急救。 人到了容家的医院,张伟强就布控围了上去,童画立马向上汇报。 谢茂也已经看见了越厅发布在微博上的通告。 太子的态度很明显,这要是舍弃孙家了。艾志恒也已经到了自己手里。 只怕太子授意彻查朱警官死亡一案时,还不知道艾志恒会指控孙兴虎这个变数吧? ※ 次日清晨,朱警官的遗体被送入火化室,尸骨成灰。 他的母亲在凌晨被谢茂派车接来,说要见儿子最后一面,最终在白骨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茂与衣飞石也参加了最后的捡骨仪式,朱父抱着骨灰盒痛哭念叨时,他俩都知道朱先文的魂魄已经不在了,谁也没有说煞风景的话。捡骨之后,直接安排灵车送去了陵园安葬。 照旧还是谢茂与衣飞石陪着去的。 陵园方面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陪同,朱父还花钱请了个道士做法事。 那道士也是个奇葩,科仪乱七八糟不说,拿出卷册文,警告附近已经安葬许久的老鬼,曰不许欺负我们新来的朱警官,否则扭送城隍派出所行政拘留十五日绝不宽贷! 谢茂和衣飞石都是好涵养,那老警察听见实在憋不住噗哧了一声,朱母恨得要打他:你笑什么?我儿子死了你笑什么?做法事你笑什么? ! 老警察连忙说:不是,老姐姐,我们小朱副所长就是警察,除暴安良,他到了下面也没鬼敢欺负他哪里还需要别的鬼差去扭送城隍派出所,我们朱警官自己就铐上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母怔怔地听着,眼泪簌簌落下:文儿,你到下面好好照顾自己,你是警察,你除暴安良,你是维持治安的英雄,不要妈妈担心。妈把你的警服都烧给你了,妈还给你烧了个纸扎的洗衣机 国丧忠良,母失娇儿。 落葬的瞬间飘起一阵细雨,衣飞石只说了两个字:安息。 ※ 朱先文在自己分到那块地里辛辛苦苦地培育福慧资粮。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福慧粮司的鬼差给他很多灵种、灵壤,看上去小小的一袋子,种起来工程太浩大了。 鬼府没有时间的概念,似是漫长又似短暂。种福慧资粮辛苦,孤独地流落在鬼府,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思念在阳世的亲人,这其实是体力和精神上的双重煎熬。 很多鬼魂其实可以培植出更多的福慧资粮,除了交给鬼差用于轮回,还可以带去下一世享用。 然而,放弃从轮回之前就开始了。太苦闷,太无聊,差不多就行了。那么聪明有福气干啥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了吧,不种了,累死了,轮回去! 朱先文也种得很累。就在他挠头想放弃的时候,一句安息仿佛自天上落下,刹那间,所有的植物都闪烁出金光,瞬间就熟了一片。 他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又实在记不起到底是谁的声音了。 仔细一想,连死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忘光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要种好福慧资粮,准备去轮回。在他的心里也没有任何烦闷痛苦之事,只是想起马上就要开始新的人生,就有一种强迫症玩家新开存档的兴奋感! 不管上一世如何,下辈子我一定要活得更好! 嗯,还有这么多福慧资粮,再多种两茬!小朱,加油!你可以的!朱先文给自己打气。 ※ 鬼府里一片混乱。 衣飞石谈淡一句安息,不止催熟了朱先文种植的福慧资粮,也轰开了阴庭大门。 一道金光从天上落下,直贯九幽。 天子口谕! 谁接到天子口谕了?! 天子降下什么口谕?天子何时归来? 地狱十九层。 一只黑猫烦躁地蹲在年轻僧人的身边,没好气地说:真会搞事情。 年轻僧人长眉大眼,头发剃得光溜溜的,沉浸在修行入悟的状态中,根本不搭理。 我上去看看。黑猫在蒲团前留下一朵新鲜的红莲,倏地消失。 ※ 上面有态度之后,事情办起来很快。 越厅专案组入驻宁市,朱警官的案子很快就进入侦讯阶段。 与此同时发生联动的是山涧那边的涉毒案子,越厅决定调查朱警官死亡的公告发布之后,花锦天和昆仑就被放了出来官方说法是, 查实涉毒案件和他们俩没关系,自然就放出来了。 失去了太子的支持,孙家组织的攻势全线溃败。在宁市里,孙家的招牌也不好使了。 倒不至于出现墙倒众人推的情形,孙家毕竟是徐先生的母家,这堵墙是否真倒了,目前还说不清楚。然而,肯对孙家雪中送炭跟着膛浑水的自然是一个都没了。 谢茂在宁市待了快一个星期,《武侯传》剧组还没杀青,便和衣飞石分两头行事,他回山涧继续拍戏,衣飞石留下盯调查组。名义上如此安排,实际上晚上衣飞石依然去山涧的酒店陪谢茂休息。 侦讯工作进行得不算很顺利。 艾志恒自首指认孙兴虎教唆买凶,可他拿不出任何证据。 据艾志恒所说,孙兴虎是在喝酒时吩咐他去买凶,二人私下喝酒,身边没有第三者。而且,艾志恒也不可能故意录音留存证据,充作以防万一的手段。 撞死朱警官的司机是艾志恒物色来的,划给司机的钱也是从艾志恒的海外账户上走的,司机和孙兴虎完全不认识设接触过。艾志恒实在没办法,说自己海外账户是孙兴虎帮忙开的,可他那个账户开了八年之久,进进出出无数笔钱,根本无法证明账户是为了买凶而开设。 哪怕全世界都知道是孙兴虎支使艾志恒买凶撞死了朱警官,然而,没有证据,拿孙兴虎毫无办法。 这夜衣飞石照例回了山涧影城,恰好遇见谢茂又忽悠延嗣清平出门。 也不至于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哪儿有那么多意外等着你?不去唱歌,也可以喝喝酒,听听音乐。隔壁街新开了一家电影院,反正晚上没什么事,你和天天去看看电影谢茂对延嗣清平也还算耐心,反正衣飞石没回来,他和虫子多聊两句,鼓励虫子融入新世界。 衣飞石进来时用了身份X改扮模样,延嗣清平给他开门,谢茂就不理虫子了,满脸含笑望着衣飞石:回来了。快坐,我给你留了份炙小羊 延嗣清平很熟练地服侍二人吃晚饭,也就是在一旁添个汤递个擦手毛巾。 因为,和谢朝时一样,谢茂喜欢亲自照顾衣飞石吃饭。 在谢朝时,常常是衣飞石下了差回太极殿,谢茂就让宫奴们端饭上来,吃了饭,休息洗漱,聊天消遣。现在也是谢茂先回酒店,衣飞石在宁市待到天黑回了酒店才悄悄回来他回来的方式比较特殊,来去迅速,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悄悄地出入这样一来,倒像是谢朝时的生活模式了。 不能和从前那样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初时有些不习惯。习惯了之后,谢茂的感觉反而更好了。 因为,太像谢朝时候了。有一种时空交错的迷幻错觉。 不管谢茂是否承认,在谢朝时他对衣飞石的感情虽有惶恐疑虑不确定,但那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衣飞石一心一意地爱慕着他,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欺瞒与伤害,也没有自我认知上的困惑与迷茫。 谢茂历来不是爱幻想的性子,有时也忍不住想,如果他只是皇帝,衣飞石只是襄国公,压根儿没有什么君上、阴天子,那该有多好啊?他们俩就开开心心地生活在这个古老的时代,慢慢地修行,慢慢地成圣,直到天地毁灭那一日。 可惜,这世上最遗憾唏嘘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衣飞石将一顿饭吃完,宁市那边最新的侦讯情况也一五一十告诉谢茂了:艾志恒没有证据。 谢茂和衣飞石都是从皇权至上的谢朝来的,多余众人皆知的犯罪,证据嘛,皇帝上官示意了一下,总有下面人去填补。甚至于谢茂经常有不过堂不审问直接弄死的暴君操作。 这种操作在目前的法治社会当然行不通。是,都知道是葫少教唆犯罪,可是,没证据就不能定罪。到目前为止,调查组甚至还没有去传唤孙兴虎配合调查。 网络上罕见的没有封口,各方面对这个案子的讨论热度一直很高,浑水摸鱼带节奏的也不少,就有人问了,怎么没听说孙少爷什么事儿啊?拿艾志恒当替罪羊是吧?上书房都打伴读不打皇子懂不懂? 谢茂原本就是有主意的,照例询问衣飞石:你怎么看? 让孙兴虎承认自己支使艾志恒买凶也不难。衣飞石说。六千年修为的用途也不止于通勤。 谢茂点点头:实话实说即可。 让孙兴虎承认教唆买凶和让孙兴虎实话实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以衣飞石的能力,就算孙兴虎没有干过的事儿,也能轻松操控孙兴虎承认干了。因此谢茂强调实话实说。 若是先入为主做了有罪推论,冤死凡人与王家那群自恃玄学肆意杀戮的堕落修士有何不同? 衣飞石点头应是。 饭也吃完了,谢茂就催延嗣清平出门:去吧,去玩儿吧。 延嗣清平恭敬辞出,没有去找花锦天,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待着。 初次出门玩耍就遇见那件破事,延嗣清平心理阴影面积很大。 不说他了,花锦天最近也老老实实待在酒店看书修行。谢茂对花锦天十分慈爱,哪怕他忘记了恩师的嘱托,没能尽早回家,卷入原本不该卷入的麻烦里,谢茂也没有训斥责罚,见了这倒霉孩子反而哈哈地笑,说不好意思有点事儿耽搁了,没去给徒弟你送牢饭。 对花锦天这样自尊心极强的年轻人来说,被揍一顿都比被师父嘲笑来得轻松,这几日一直在练占卜推衍之术,私底下找婶婶连璇要了好几个星盘,发誓以后再不犯蠢。 次日,衣飞石陪谢茂吃了早饭,送谢茂去了片场,再赶回宁市。 修为到了衣飞石这样的地步,施术做法就不需要亲去现场了。在山涧调理孙兴虎是远了点,毕竟衣飞石神魂太弱,回到宁市就简单多了,孙兴虎目前还在沪市待着,两个城市距离不算特别远。 原本孙兴虎是想出国的。他要面子,真被抓去警察局被讯问,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过海关的时候,孙兴虎才发现自己被禁止出境了。禁止出入境是特事办少数几个说一不二的权限之一,原本是用于玄学层面上的驱逐与禁入,被谢茂在本次事件中用到了极致。 等孙兴虎悻悻退回来,打算找途径偷渡出去的时候,艾志恒那边也审出消息了。 艾志恒没证据。 没证据哎!没证据你怎么告我对吧?孙兴虎了乐颠颠地,国也不出了,开始得瑟。 所以,衣飞石打算让孙兴虎去自首时,他就在沪市家中,刚开了一个趴体。 正儿八经的趴体,很多身体趴来趴去那种。孙兴虎狂欢之后宿醉未醒,怀里抱着两个模特,床上倒着三个外围网红,口味也是蛮复杂。 满室酒气中,孙兴虎突然睁眼爬了起来,穿上自己昨天的脏衣服,谁也没通知,拿上车钥匙就上了路,直奔宁市公安局。 酒驾么,毫无意外地出车祸了。 价值数千万的超跑撞在护栏上,这货倒是命硬,毫发无损。 警察赶来时,他还喷出一口未散尽的酒气,对着执法记录仪嚷嚷:我要去宁市自首! 是我命令艾志恒买凶杀了朱先文!都他妈是我的主意!是我,是我!是我葫少! 一辆超跑撞坏了护栏,早就有围观群众在拍视频。 对于孙兴虎的酒后嚷嚷,全都被围观群众拍了下来。得,这下网上又热闹了。 ※ 舆论如此关切的案子,又有太子的明确表态,办起来很快。 按道理说,调查组早就该出案情说明了。艾志恒以金钱收买肇事司机谋杀朱警官的事实是没什么疑问的,从利益输送到现场痕迹检验、艾志恒和肇事司机的口供,证据链非常完整清晰。 唯一麻烦的是艾志恒指认孙兴虎又拿不出证据,这搞得调查组很为难,这案情说明怎么写?怎么写都会被喷出翔来!说不得还会惹太子不满。因此就只能暂时拖着,疯狂寻找证据。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孙兴虎自己找上门了,自首,承认教唆犯罪。 孙兴龙在家把守着弟弟的几个保镖全部打断了腿,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人家都没证据了,你自己跑去承认,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在看守所里,孙兴虎也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脑子是不是进水?我为什么要来自首? ! 调查组收集好证据递交检察院请求批捕,孙兴虎、艾志恒、肇事司机皆在逮捕名单上。调查组要回越厅,接下来就是检察院和法院的工作了,衣飞石再留在宁市意义也不大。 离开之前,衣飞石去朱先文的陵前略站了片刻,发现不算宽敞的碑前放满了鲜花。 原来是王诩与江鑫悟的粉丝团组织了一个坟前应援(? )活动。 这俩小毛毛跟着桑晚去了朱警官的灵前吊唁,沪市、杭市、宁市附近的粉丝也是奇葩,听说朱警官已经火化下葬了,粉丝去灵堂献花肯定是没戏了,那就去坟前应援吧! 呼啦啦来了一帮年轻的男男女女,捧着花叽叽喳喳来拜祭,各种拍照上传,还弄了个#朱警官千古#的标签在微博上疯传。弄得刷到这个话题的路人心情都挺复杂的。 你们粉圈应援文化已经这么具有多样性且这么牛批了啊?让人是骂一声脑残好呢?还是跟着刷个千古好呢?好纠结哦。 也送一束花吧。衣飞石吩咐昆仑。 阴天子亲献花果,普通人鬼都承受不起,因此这花只能由昆仑来送。 昆仑捧来两盆插得满满当当的白菊,放在朱警官石碑之前。石碑上,朱警官的遗像被描绘得栩栩如生,他那样年轻而美好,帽檐上的警徽一丝不苟。 再见了,警官。 再见了,弱者的英雄。 ※ 鬼府。 朱先文发现他种的福慧资粮特别容易熟。 吭哧吭哧收完第二茬之后,他决定再接再厉种上第三茬。这是丰收的喜悦啊! 加油,小朱! 第633章 两界共主(147) 《初战》进入后期制作,衣飞石就没什么工作了。 谢茂倒是很想让段筱给衣飞石安排综艺之类的节目,拉一拉信仰值,奈何衣飞石一早就宣布过了,除非电影相关,任何活动都不出席。言犹在耳,总不好出尔反尔吧?衣飞石本身也不很热衷于此。 诸事纷繁,我在先生身边侍奉听差也好。衣飞石难得又和谢茂请求了一次。 谢茂才搂着衣飞石尽兴了一场,满心都是温柔,好声好气地与衣飞石商量。 什么事情也不比你的身子重要。咱们开诚布公地谈此事,你是担心我身边无人差遣不肯去,还是觉得献技娱人太不堪?他的嘴唇在衣飞石汗湿的脸颊上亲吻,耳语窃窃,若是后者,我不问你的安排。若是担心前者,还是那句话,什么都能往旁边放一放,你身子能大好了,比什么都紧要。 谢茂对衣飞石一向有些霸道,觉得那样好,就非要衣飞石听从。 在谢朝时,他的这种霸道因为皇权与陈旧价值观的双重加持之下,使他与衣飞石很少发生神突。到了新古时代时,衣飞石照旧驯服忍让,很少和他争辩,二人相处时也显得很和谐。 只是让衣飞石进娱乐圈拍电影这件事上,出了点差错。最开始是谢茂被斩前尘时失了爱心,并不关心衣飞石的想法,如今则是太担心衣飞石的神魂虚弱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谢茂至今都记得从青玉简回溯时光时,他亲眼看见衣飞石碎成光点洒落一片的惨烈。 那一种痛,若非真正尝过心爱的滋味,绝不能明白。 衣飞石对谢茂的安排从头到尾没有提出一点儿异议,谢茂是满意了,又很担心衣飞石对此不开心。 他倒也可以用时间轴窥探衣飞石的心声,可衣飞石心里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谢茂也无从听起。 尤其是谢茂从来不认为用时间轴听爱人心声是件正常的事情。如果爱人之间连起码的沟通都做不到,非得借助某些法宝神器,那只能证明二人的相处方式大有问题。 我是不大喜欢做什么综艺。衣飞石说。 从前他未必肯吐露心声,如今毕竟情况不一样,二人已经结婚了。 在前世我对戏子是有些偏见。 谢朝时的戏子基本与娼妓等同,在衣飞石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若是谢茂提议让衣飞石去当艺人,只怕襄国公就要跪着犯颜抗辩了:士可杀不可辱,您想干嘛呢? !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恢复记忆之后,这种戏子=娼妓的根深蒂固偏见已经不存在了。衣飞石是能够理解谢茂的偶像崇拜计划的。大凡神佛,皆有法相。庄严肃穆,圣洁美丽,使信徒见便生钦慕爱戴之心。凡间可曾见过长得歪瓜裂枣的神像?稍微长得丑一点儿的,信徒看着不舒服,不舒服就邪性,邪神! 若是为了偶像崇拜计划,拍电影什么的,衣飞石都很配合。毕竟电影是一个不直接与观众接触的艺术形式,拍摄的是与演员不同的另外一种人生和既定的故事。 拍摄综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这让衣飞石有一种很强烈地曲意取悦的屈辱感。 说到底,衣飞石习惯做台下打赏看戏的主家,不习惯把自己代入台前献艺等着赏钱的角色。 谢茂和衣飞石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他可以放下身段说出拉一拉信仰值的话,衣飞石是真的很不想做。拉一拉信仰值,怎么拉?对着镜头展露自己辛苦修行得来的用于护主杀敌的身手,做出各种粉丝喜欢令粉丝尖叫的表情动作,让一帮子年轻轻的小女子对自己喊,蹦蹦,妈妈爱你? 我不大喜欢拍综艺,做映前宣传。若是有合适的电影我再去拍吧,也不着急。衣飞石枕着谢茂的肩窝,对肌肤赤裸的接触十分沉溺,这是他从一件小衣生出灵智时就戒不脱的渴望,总想贴在主人最亲近的地方,先生勿要斥我怠惰。私心里,我也想在先生身边多待一段时间。 这才是衣飞石最真情实感的理由。他不想上班,只想跟着谢茂打转。 在谢朝时,无奈与皇帝分别那是没办法,但凡有了条件,他都是要随在皇帝身边不挪窝的。 天大地大,小衣离不开我最大!谢茂被衣飞石一句话哄得无比得意,心里美滋滋的,言辞间都带着努力克制住的雀跃:你喜欢陪着我,我还要训斥你?你是觉得我脑子不大好吗? 说着,他又忍不住低头照着衣飞石的脸上,一寸寸的亲,越亲越欢喜,小衣 下一句就该叫心肝儿了。 往日也是很甜蜜的,婚礼之后,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谢茂喊得更甜了,激动起来什么心肝儿宝贝儿乖儿都喊,偏偏还不许衣飞石再叫他爸爸。 二人稀里糊涂瞎喊了几十年,衣飞石都快条件反射了,意乱情迷的时候脱口而出,被谢茂摁在床上义正词严地教训:咱们现在成婚了,是正经的夫妻,你叫我爸爸岂不是乱伦?不许叫了! 衣飞石被气得差点软下去。那你叫我乖儿就不算乱伦了? 果然谢茂就含含糊糊地喊:心肝儿 衣飞石心想,你若是再喊我乖儿,我就叫阿爹。 谢茂已经亲到了衣飞石的颈上,口齿间甜腻得餉人:乖儿 早就准备好要复仇的衣飞石便伸手回抱住他:阿爹 谢茂噎住了。 衣飞石也没想过他反应会这么大,有些失措怎、不过是床第间的玩笑,怎么真的不许再喊爸爸么?成婚了就不能喊了?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忌讳? 谢茂捂了捂脸,捏住衣飞石的脸颊,把他依然汗湿的脸拉扯来去,气恨恨地说:你怎么这么坏喊爸爸就算了,喊阿爹? !弄得朕瞬间就想起镇国公那张寡淡无奇的脸,差点以为镇国公也穿越来咱们床前站着了! 衣飞石想一想谢茂和衣尚予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很理解谢茂先前的惊悚。 我错了,我不捉弄您了。衣飞石照例认错态度良好。 哼! 衣飞石还想再哄几句,谢茂已经翻身下床,蹬鞋去了浴室。 这让衣飞石有些不解,怎么还真的生气了?他随着进了浴室,从背后抱住谢茂:先生 谢茂就侧头亲他一下,说:那只黑猫挠门许久了,你没听见? 衣飞石知道黑猫在挠门。可是,那时候谢茂和他正在忙,谢茂不曾理会,他难道能推开谢茂,说我要去开门?后来么后来他一直在和谢茂谈事情,又亲热了片刻,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神魂太过虚弱,专注力极差。谢茂对衣飞石的担心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衣飞石此时的状态其实非常危险,看着修为绝高稳如泰山,无非是仗着新古时代没有擅长鬼神系的高修,他又是鬼府天子,且有着容苏苏的六千年修为。以他目前单薄的神魂,一旦碰见同级别的高手,战果根本没有悬念,必败无疑。 也正是因为神魂虚弱,衣飞石的心志才会显得羸弱,不思恢复,只想留在谢茂身边。 被谢茂提醒了一句,他才陡然间惊醒。贪恋先生给予的温柔?不喜欢讨好粉丝?一心一意只想陪在先生身边吃饭睡觉说话?衣飞石,你虚弱的神魂已经上你成为先生的累赘了!若是使用天庭追踪先生的幕后之人出现,你拿什么保护先生? ! 诚然粉丝带来的信仰对圣人而言是杯水车薪,可是,多恢复一分,就能多一分守护先生的力量。 我竟然贪图安逸? 衣飞石将干净毛巾递给谢茂,看着谢茂擦去脸上的水渍。 你是贪图安逸么?谢茂捧住他的脸,我以为你是贪图我呢? 衣飞石所有反省都在一刹那间变得灰白,眼里只剩下谢茂鲜活明亮的面庞,目光怎么也脱不开。 谢茂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才转身出去。留在浴室的衣飞石轻轻抚摩嘴唇,默默地想,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谢茂给黑猫开了门。 有消息了?谢茂问。 黑猫熟练地跃上他的茶几,问道:我来和你谈个条件。 你和我有什么条件可谈?镇魂之地找到了吗?没找到就快滚,弄得到处都是毛。那茶几我和小衣待会儿还要吃宵夜呢! 阴天子口谕下鬼府,底下一片鬼哭神嚎。黑猫回头看着谢茂,现在你们俩都下不去,何必闹得下面不安宁?已经有鬼将在商量是否要回阳世迎驾了。 衣飞石系好浴袍走出来,说道:先生不知地下事,我也不知道么?当面就敢欺君,你是找死。 谢茂问道:我不知道什么? 鬼府超然之处在于,世间万物都要遵循时间的规律,拥有轮回池的鬼府不需要。它是今在永在,今存永存的所在。恒古至今、再至于未来,都只有一个鬼府贯彻始终。 为什么鬼差很难行走阳世?不是因为鬼差体阴,受不住阳世的罡风阳煞,而是因为鬼差没有坐标。 一个鬼差从鬼府里跑出来,可能是在三千年前,也可能是三千年后。除非阳间有信物下去,他们才能顺着这个坐标找到相对的时间点,进入当前的世界。 当然,这种混乱是仅针对于鬼府土著,阳间下阴之人就没这种困惑,随时能回皮囊处。 所以,黑猫说鬼将想来阳世迎接阴天子,这事儿很难真的被执行,因为鬼将们不可能凭借一道阴天子的口谕确定衣飞石的时间坐标,也就谈不上来迎接天子了。 衣飞石说清楚之后,谢茂就点点头,看着黑猫除非,你去告密? 黑猫被他眼底戏谑包裹的杀气刺得有些疼痛,抖了抖不自觉炸起的毛,想高傲地离开,到底还是有些怂了,解释说:我当然不去告密,我还指望你帮我救人不是吗?你有口谕下界,如果真有人想找你,只要找到接受天子口谕的那只鬼臣,就能知道你的坐标。 谢茂不禁失笑:你觉得小衣是这么不谨慎的人么? 阴天子一句安息,效果不啻于孟婆汤。朱先文现在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来自何方?除非有生死册查询他的来历,否则,底下的鬼将不可能知道阴天子具体所在的时间坐标。 至于从天子口谕里确认时间坐标,那是有来历的修士才能做到的高端操作。 黑猫不知道衣飞石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阴天子的口谕内容,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就是衣飞石对旧友的一句惠赐。他以为衣飞石在寻找旧臣。 鬼界打破头都想不到,得到天子口谕的朱先文非但不是鬼臣,连个鬼差都算不上。 他只是个等着去轮回的新鬼。 第634章 两界共主(148) 朱先文之所以无法去轮回, 是因为通往随身空间那一条轮回道还未关闭。 谢茂调整了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 那颗蓝星之上依然分分秒秒有生老病死在循环, 为了减少往随身空间轮回的几率,福慧粮司的鬼差们也算是出了血本, 大规模延迟了新鬼种植福慧资粮的收割验收, 以至于所有世界的出生率都在崩减。 然而,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道,从湮灭世界来的蓝星无法再塞回去。 关闭轮回道, 在随身时间里重建轮回, 才是唯一的解决之法。第一步,依然是要关闭这条轮回道。 我再问你一遍,镇魂之地找到了吗?谢茂问黑猫。 黑猫这些日子都在地府安置常燕飞, 哪有时间去寻找镇魂地?像它这样度世日久的化外之物,对时间很少有正确的观念, 三五年也就是打个盹儿的事情。之所以忙着寻找常香织的魂魄, 欲要送去轮回, 是因为它听见了毁灭的来临。 至于这个毁灭何时到来, 它也说不出去, 只知道是越来越近了, 但也没有特别着急。 黑猫原本想用阴天子口谕之事,再哄谢茂一次。可它打错了算盘, 衣飞石行事很稳妥, 并没有它臆想中的错漏, 也不会造成任何后果。想用这件事作为交换, 让谢茂重新收常燕飞入门,根本不可能。 反倒是一再谢茂问它镇魂之地,可见谢茂对关闭轮回道的事情非常关切紧迫。 你为了我的事,把常燕飞逐出师门黑猫试探地问。 谢茂不禁笑了笑。 他将茶几上的杯盏推开,说道:世人都怕要害被人攥在手里。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岂不知再三关切就要被人拿捏的道理?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还敢直愣愣地问你,你猜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根本不怕被拿捏。 说话间,谢茂拿出一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放在茶几上。 黑猫谨慎地踮起脚,毛发微微竖起:你要做什么? 谢茂拿出一个香炉,点了三支香:我叫你大人来管管你。插香入炉。 眼看三支清香袅袅升起,黑猫慌忙用抓住去刨香炉,试图将这次召唤切断,啪地被力量反噬,整只猫都横飞出去就在黑猫被甩上墙壁的瞬间,一双手抱住了它。 黑猫炸起毛来,眼底闪烁出一丝凶狠。 然而,抱着它的少女轻轻摸摸它的头,它不甘又尴尬地软了下去,乖乖地趴在手里不动了。 谢茂倒是蛮惊讶的。 他请的是地藏王菩萨,来的却是一位少女。 这少女不显宝相法相,长相很普通,乌发单薄,身披素色沙丽,看上去颇觉羸弱。 她身上没有任何看上去与释家相关的法器,念珠,莲花,一概皆无,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慈悲相。总而言之,单从打扮上看,她就是个毫无宗教信仰的普通少女。 衣飞石却对她微微点头,显然是认识的:菩萨。 您是真的不记前尘了。地藏少女深深看了谢茂一眼。衣飞石从前不称呼她为菩萨,今天突然破例,只能是为了在谢茂跟前确认她的身份,不让谢茂觉得迷惑。 看这小菩萨一副要不要我大发慈悲帮你记起前事的表情,谢茂连忙说:不记前尘有不记前尘的好处。今日请您来此有事相商。您这个猫, 地藏少女摸摸黑猫的脑袋,轻声纠正:弟弟。 弟弟?你弟弟是个谛听?谢茂有点错愕。不过,他不关心黑猫和菩萨的关系:您弟弟说,您有办法关闭通往小世界的轮回道,此事须请菩萨助力。 生而自由,未必是好。生而有主,未必是坏。地藏少女说。谢茂烦恼之事,她事前不知,此时谢茂刚刚提及,她微一思量,尽皆知情。这就是佛果大菩萨的威能与智慧。 菩萨。衣飞石提醒道。 地藏少女微微一笑,说:此分内事,无须相请。请君上给我一件小世界的东西。 衣飞石向谢茂解释道:须是土生土长之物,携有小世界之灵气,才能为那条轮回道定位。 谁也没想到菩萨这么好说话。没问前因后果,没要利益条件,诚心相请,菩萨便诚心襄助。眼看着三两句话就要把谢茂烦恼不已的事情解决了,黑猫霍地站了起来,怒视少女。 地藏少女轻叹一声,说:便是直肠子。 谢茂也不禁失笑。不管菩萨是为了什么才答应得那么干脆,她行事仗义,日后有事情问到衣飞石手上,谢茂难道还能推脱?别说送一个常香织去轮回,送十个,百个,一千个,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他将随身空间里培植的一根天地树元枝取出来,交给地藏少女:此物赠予菩萨。 元枝与辅枝不同,元枝久远古老,充满了历劫犹生的精悍,谢茂轻易不肯赠人,平时布阵御敌,也是拿辅枝使用,好好地将元枝保存着。 善哉。地藏少女手持天地树枝,刹那间化作万千点光线飞向四面八方。 这么一根纯阳至善的天地异宝,瞬间化整为零,泽沛天下。 关闭轮回道须做一些功夫。多则三十日,少则三日。她抱起黑猫也不打招呼,就这么消失了。 谢茂看着已经燃尽的三支清香,说:释门菩萨,挺有意思。 她与旁人不同。衣飞石说。 本以为谢茂懒得听八卦,衣飞石也没打算发散开去。 他多这一句嘴,单纯是提醒失去了记忆的谢茂,不要以为这位行事干脆有趣,就把她与其他释门佛菩萨相提并论。虽然都是佛修,外界信徒也只知道我佛慈悲,其实,佛修与佛修之间,行事方格差得太远。 哪晓得谢茂居然接了一句:看得出来。 衣飞石正欲收起香炉,闻言不禁回头。谢茂仰在沙发上,修长白皙的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佛修成阿罗汉便没了男女之分。她一位佛果菩萨,显身人前不着法相,素衣长发,作女儿态,必是有执。 这其实是个悖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地藏王菩萨已成菩萨,种种威能妙法与佛陀齐肩,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而已。 换句话说,地藏王菩萨名义上是菩萨,其实经验值已经组够升级成佛了,自己在卡等级而已。而佛修是觉与力的假合,最讲究思想上的高度,所谓大彻大悟,就是佛修里的说法。 一个已经修到最高境界的佛修能成佛的佛修她肯定在思想上没问题的,怎么会有执? 我听闻地藏王菩萨前两世皆为孝女,为救母供养布施,诵念佛号,将母亲从地狱沉沦中救出。因念佛布施,有了功德,再后来便投身为男子,发愿渡人,成了如今的地藏王菩萨。今日一见, 谢茂想起那少女抱着黑猫,称呼黑猫为弟弟的模样,大开眼界。 《地藏经》堪称释门孝经,里面详细地讲述了地藏王菩萨前世救母之事。 信者敬畏其因果威能,不信者读来掩卷冥思,多觉脊背生寒。 地藏前世之母为何下地狱?据本愿经所载,因为这个妈妈不信佛教,诋毁佛教,女儿花了很多心思想让她信教,她试着信了一下,没多久实在信不下去,还是不信。后来,她死后就下了地狱。 地狱多可怕呢?全是沸水的海里,有打不死的怪兽和夜叉,在吃掉进滚水里的人。 因为女儿布施供养僧侣与念佛的功德,她的妈妈和其他地狱罪人都已经升天了。 另一个前世里,地藏的妈妈又下了地狱。这回是因为喜欢吃鱼鳖,尤其是鱼子,杀生太多,所以下了地狱受苦。女儿问怎么才能救呢?简单,念佛!因为念佛,这个妈妈终于脱离苦海,投生到女儿家里成了奴婢之子,可惜命也不好,十三岁就会夭折,恶报不断。 后来是怎么个发展呢? 这经书读起来实在解气。这女孩儿发愿,誓愿救拔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 你们说我妈不信佛教、诋毁三宝,叫她下地狱。你们又说我妈吃多了鱼子,叫她下地狱,叫她早夭,受苦,得恶报地狱,地狱,地狱,好厉害的地狱!我宣布,以后地狱归我管了! 我要度尽地狱与三恶道里的倒霉鬼,我要让他们个个得证菩提,统统成佛。 只要地狱里还有任何一个受苦的倒霉鬼,我就不会离开,让出这块地盘任由别人统管。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释门曰,男身具七宝,女身有五漏。她欲掌地狱,救拔鬼道众生,成就阿罗汉、菩萨果位,皆须成男身。如今修行大成,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显身男女倒是不重要了。 只有这一点儿初心,终究不变。衣飞石解释说。 初心就是,你们别欺负我妈。 我们以前跟她关系真的不好?谢茂不禁又问了一遍。这么刚的女菩萨,九天十地也不多见。 衣飞石安慰道:也不坏的。反正往来不多。 我瞧着也不坏。见面只说了两句话,谢茂能感觉出地藏王不厌恶自己,态度还很客气。他喜欢投桃报李,从来不肯亏待替自己办事的人,过些日子,先把常老祖的镇魂之地找出来。 人家虽没有直接提条件,可当着谢茂的面,地藏王对黑猫那样温柔呵护,有些东西不用明说。 至于黑猫和地藏王的关系,外人也不好揣度评价。谢茂总觉得吧,那黑猫也是个大龄熊孩子,也不知道是菩萨哪一世的父母搞出来的混血弟弟。 第635章 两界共主(149) 至于谢茂为什么要过些日子再去找常老祖的镇魂之地 很简单, 《武侯传》即将结束正常拍摄,转入后期制作。 这反而是最离不开谢茂的时候。拍摄现场各单位都习惯了谢茂的拍摄风格, 能够很准确地执行他的想法,后期就不一样了, 谢茂常常得坐在工作室里亲自盯着。 回到京市之后, 衣飞石默默和段筱取得了联系, 表示可以跑一些活动。比如《初战》的映前宣传。 这不止让段筱大为惊动, 谢茂都心疼了。 小衣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小衣受委屈了! 被谢茂用心疼的眼光盯了半天, 衣飞石实在是头皮发麻,不得不解释说:我只是想早些养好神魂温柔乡是英雄冢, 不能沉溺在先生温柔相伴的舒适区,要早日恢复自身保护先生的力量。 奈何《初战》也是刚拍完没多久, 后期制作又比较细, 范导正在慢慢抠。 这时候且轮不上映前宣传活动。 与电影无关的活动是肯定不能安排的, 自打脸的事儿绝不能做。段筱绞尽脑汁想要曲线救国时,金霁奖结束了初评工作, 公布出了入围名单。 这是与电影相关的工作!段筱马上就整理好日程表, 发给衣飞石。 衣飞石自然入围了。 最佳男演员提名, 《岳云传》饰岳云。 《岳云传》提名的奖项多达八个,领跑金霁奖, 一时风光无限。 至于谢茂寄予厚望的《我不认输》么, 根据第二电影的资深业内判断, 则是变数有点大。 基本等同于, 您要指望它拿奖, 得期盼一下奇迹。 第二电影上上下下都很清楚,谢总拍摄《我不认输》就是想拿奖的。 这电影赶在报名截止日前上映,开画到下画总共混了九天,票房将近七千万。 对小成本电影来说,七千万就是个很好的成绩了。然而,谢茂拍这个片子的班底非常豪华,薪酬开支就占了成本的很大一笔,七千万也不过是堪堪把本儿收回来了。 在电影上画之前,公司上下都认为这部电影是彻头彻尾地赔本赚吆喝。 哪晓得也没惨到一日游。其实,这也就是各方面都没认真营销。《我不认输》的片子质量是很好的,就是题材不讨喜,谁也不想多砸钱。如果认真做了线上线下的营销,票房如何谁也不能预料。 许多影评人观影归来,写的评论都很一致: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也咽不下。推吧,怕观众看着憋气回来砸鸡蛋,不推吧,这电影成片质量其实值回票价,确实是现实题材的好片子。 有资深影评人说:这片子生错了时代。再过十年,这样的片子才会被普罗大众所欣赏。 口碑是很好的。开画评分7.2,下画时涨到了8.4。 排片少,宣传少。 看过电影觉得不错的观众很可能直接打了个分,也不怎么想向亲朋好友安利推荐。 毕竟,这题材太不友好了。安利出去怕挨打。 如果遇上小年,参选的对手影片都很平庸,《我不认输》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悲惨的是,金霁奖两年评选一次,《岳云传》也恰好卡在这个选片范围内,这就太不幸了。 相比起题材、受众都有限制的《我不认输》,《岳云传》的方方面面都太过优秀。 《岳云传》这个片子就是各方面都不能堪称极致,却在各方面都没有任何短板的奇迹。 假设一部电影有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摄影、剪辑、配乐、美术等十个角逐项目,一部电影能有三五个项目都处在A水平,那么,在单项评审中,它其实很容易被其他单项A 的影片所取代。也就是所谓的提名众多,无一获奖。 《岳云传》的奇迹之处,就在于它能稳稳当当地拿到十个A。 这一排齐齐整整的A,足以让影片产生质的飞跃,造成一种本电影优秀得无法匹敌的错觉。 若其他电影仅有一项达到了A 水准,剩下三五七八项的短板,评审会下意识地偏向更优秀的作品,也就是整体A分的《岳云传》,对手单项A 的优势顿时就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我不认输》面对的就是这么一部堪称奇迹的对手,它自己的哥哥,《岳云传》。 第二电影确实很认真地去给谢茂运作了,连盛世娱乐都实心实意地派人去拉关系上下打点。 但是,有些东西,面子上得过得去吧?《岳云传》这么优秀的片子,你说我偏不去报名、不参与奖项角逐?报了名不给入围?具体到某个奖项,评审之后,非得把奖给《我不认输》不许给《岳云传》?有这道理吗? 不管是不是入围,是不是提名,这奖最终只能发一个。对,两年颁一次,出个双黄蛋也是正常操作,但咱们再这个运作,对吧,也不能个个奖项都出双黄蛋,颗颗双黄蛋都砸咱们家里吧?熊开新亲自到工作室向谢茂解释。 谢茂也没什么想不通的。自己和自己干上了,这是第一回 吗?朕习惯了。 胡卷导演的《落英》也入围了最佳导演和最佳美术,这不也是自己公司的片子么?熊开新回去之后,谢茂还给胡卷打了个电话,恭喜对方入围。 胡卷很客气,同样也恭喜了谢茂和衣飞石。 衣飞石拿了一个最佳男演员的提名,谢茂比他繁忙,谢茂的个人提名是三个。 《岳云传》提名了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除此之外,凭着《我不认输》里的惊艳表现,谢茂还毫无意外地拿了一个最佳男演员的提名。 我听说他们原本想给你安排一个最佳新人的提名。谢茂看着衣飞石干活儿。 目前国内一些特效公司的制作水平依然无法达到谢茂的标准,熟悉流程之后,谢茂也懒得多废话了,先盯着人家做,做不出来他就把素材带到工作室,用娱乐套装作弊。 怕娱乐套装把原始资料全部洗白重新生成新资源,就得使用者时时刻刻盯着纠正。 谢茂原本是想自己来,既然衣飞石跟在身边,他很自然地当了甩手掌柜,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喝茶,看衣飞石干活儿,偶尔还要骚扰衣飞石一下,比如,咦,侧脸真好看,我摸摸。啊,这肩膀也好看,我摸摸摸着摸着就忍不住了,非要挤到工作台前给衣飞石当摇摇椅。 这会儿谢茂才给胡卷打了电话,又拉着椅子坐到了衣飞石身边,看着衣飞石的手指想入非非。 最佳新人奖不怎么好发,哪有那么多可以拿奖的新人?一来水平不足够,二来也是业内防爆。衣飞石这年纪轻轻的,又不是科班出身,偏偏在《岳云传》里表现十分精彩,要不给个奖吧,以后比衣飞石更差的演员怎么办?最佳新人奖就是极好的安排了,简直量身打造。 可惜,这一届金霁奖不止有衣飞石,还有一个打着太子亲戚旗号,找上盛世娱乐上下打点走关系的谢茂。谢茂主要想推的是他的《我不认输》,业内更看好《岳云传》,可是,谢茂在《我不认输》里贡献的表演也是世界级的。 刷刷,两年之间,华夏电影圈就接连蹦出来两个世界级的年轻男演员,业界都懵逼了。 让这俩都去角逐最佳新人奖?还是俩人都拿最佳新人奖? 金霁奖是个隔年评选的奖项,一个项目发两个奖出来是正常操作,不算很少见。 可是,让低调无争、没什么奖项需求,至今都没有做任何运作的石一飞去拿最佳新人奖,没问题,石一飞大概率不会翻脸。让那个从电影立项开始就上蹿下跳、一副我就冲着奖去气势的太子表弟,也去拿最佳新人奖 你觉得这位会不会在领奖台上摔话筒啊?他就算真摔了话筒,也没人敢联手封杀他啊! 那让谢茂提名最佳男演员,衣飞石提名最佳新人?俩人年纪相近,戏路虽然不同,演技确实不分伯仲,这么厚此薄彼的,仿佛也没有很大的必要?为了好看,干脆就让衣飞石一起提名最佳男演员了。 嗯。衣飞石如今专注力很差,无法分心二用,只能把心思都用在娱乐套装上。 拿了影帝,多接一些工作,就不显得突兀了。谢茂低声商量。 谢茂事先也没想过谁拿奖的这个问题。 一则电影拍得太密集,自己和自己撞车了。 二则衣飞石对娱乐圈的工作不甚热衷,对影帝没什么需求。 谢茂和衣飞石不一样,衣飞石只需要信仰恢复神魂,谢茂需要砌墙这就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谢茂自我的人设,用以区别他与君上。谢茂对影帝和名导的身份都是有需求的。 现在衣飞石也改了想法,想要多做一些工作,谢茂第一个想要顾及的依然是衣飞石的需求。 衣飞石不得已将手里的娱乐套装停下,侧身面对谢茂,说:先生,我不能和您要同一件东西。 谢茂也看着他。 我已经通知段女士,不会出席金霁奖。衣飞石说。 你就这么十拿九稳,一定会拿到这个奖?谢茂突然笑了,我觉得我演得也不差。 您知道我绝无此意。无论是强是弱,先生想要的东西,我只能为助力,不能同台相争。这是 本分?谢茂搓着他指根处的婚戒,结婚了。 衣飞石被他搓得指根处酥酥麻麻地,一直痒到了上臂,痒到了心尖,还有一点甜蜜:是啊,我与先生两心一体,不分彼此。何必二人共争? 那你就不怕留我一人对付另外三个,惨败而归?你我同在,胜率总归大些。谢茂说。 我看过入围名单了。衣飞石知道谢茂是在恐吓他,但是,他确实做过功课。 最佳男演员的另外三名入围者,韩瞿老爷子是很明显陪跑。古显慕倒是业界劳模,勤勤恳恳拍戏,就想封个影帝,可惜总也差一口气。李元靓则是糊了好几年,很希望有个奖续命。 陪跑的韩瞿老爷子不提,古显慕和李元靓都没有影帝命。 原因很简单,他们这个年龄,什么都不缺了,就缺这个奖。一旦给了奖,艺人价值就是飞升。圈内的顶级资源就那么多,现有的势力已经分好了蛋糕,谁也不希望再撕出来任何一个破坏格局的中生,所以,既得利益者都会全力阻止古显慕和李元靓拿奖。 如果没有谢茂和衣飞石出面搅局,这个奖很大可能会颁给陪跑的韩瞿老爷子。 韩瞿快六十岁的人了,基本都没什么戏拍了,挡不了谁的路。 至于我和您,咱们用的都是第二电影的自身资源,还可能带飞旁人、出让资源利益,业内联手防爆的操作根本用不到我们身上。 所以,本届金霁奖影帝从二人之中产生,几乎没有悬念。 衣飞石认真地说:必然是您。 谢茂想了想,说:这世上很难说有绝对的公平。 就如同这个在无数艺人心目中无比神圣的奖,它也不是不可运作的。 也许它的评审团不收受金钱贿赂,但贿赂的方式有很多种。华夏电影圈就这么大,顶级资源就这么多,业内顶级的人物就那么寥寥数十个,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不讲点香火情?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任何电影之外的讨好讨厌,博取到评委的好感恶感,都是不公平的因素之一。 谢茂与衣飞石的演技都是世界级的,然而,倘若没有第二电影(太子背景)与盛世娱乐(圈内大资本)的联手运作,衣飞石也不过是拿个最佳新人奖而已。 而倘若没有谢茂和衣飞石入局,原本应该角逐影帝之位的古显慕和李元靓,他们也拿不到最佳男演员。太多因素在阻止他们了,最终拿到奖的,几乎没有悬念就是相对来说不如古显慕与李元靓的韩瞿。 你不退出,我也不打招呼。咱们俩,公平竞争,谁赢拿第一个影帝。谢茂说。 衣飞石正沉吟犹豫,谢茂又搓他的婚戒。他被搓得心内痒痒,说:好。 倘或是我拿了影帝。谢茂又开赌局,你给我洗脚三天。 衣飞石被他逗乐了,我是给您洗脚洗得少了啊? 谢茂又说:若是你拿了影帝,我给你洗脚三天,外带洗三天裤衩子。 衣飞石还是答应了。 为什么呢?因为,衣飞石穿着法衣,裤衩子自动变形 清洁的,真不用洗。 至于洗脚么,两口子洗脚和普通洗脚不一样。那是另外一种更加香艳流氓的洗法。这可叫人怎么说 第636章 两界共主(150) 《武侯传》后期制作最着紧时, 谢茂也不愿每天上班下班来回折腾, 直接住进了公司。 徐以方原本有些依恋不舍,和宿贞抱怨儿子不恋家, 往日不在京市也罢了,在京市怎么也不回家住?宿贞让助理带着她早晚高峰挤一趟,再撞见谢茂凌晨十一点还在素材室看设计稿,她就不抱怨了, 回家直接安排了厨师到公司常驻报到怕俩儿子在公司吃不好。 延嗣清平与昆仑都跟在公司照顾起居, 谢茂忙起来不计日夜,只有衣飞石才劝得动休息。 段筱很早就安排了金霁奖的日程,这种重要场合事先要准备礼服和造型, 谢茂还想跟衣飞石一起走红毯,他俩的订婚视频早已经在网上曝光,谢茂觉得, 两口子一起走红毯有什么不行? 段筱差点被他整窒息了, 不得已讨论了一下偶像失格的问题。 谢茂反问道:我是偶像吗? 您自然可以认为自己不是。不过,您的后援会是按照流量风格打造的。在老婆粉面前秀真老婆,您打算让谁当小三让谁挨打? 段筱如今看见谢茂打来电话就满头包,曾经她以为石董就很难搞了, 她错了, 真正难搞的是谢总! 毫无疑问。 真老婆是不能当小三的,冷酷的谢茂选择打老婆粉。 两人试穿了同款礼服, 戴情侣腕表, 连鞋子袜子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有领带色。 到了红毯那日,段筱带着助理亲自到公司接谢茂和衣飞石去机场,衣飞石一身家居服,短发有点翘,正在给谢茂煮青草汤,谢茂则翘脚歪在电脑椅上,看后期渲染出的视频。 红毯是下午五点段筱对这一派悠闲的加班气氛竟无力吐槽。 礼服还挂在厅里。 段筱东张西望。造型师呢? 延嗣清平含笑来接待,说:段女士请坐。主人喝完茶就出门了。 不是,造型师呢? 在楼下,英云那里。衣飞石解释说。 段筱自然认识英云。第二电影第一个签约艺人,和石董、谢总都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 不过,这位英大佬想法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搁别人能抱上两位老板的金大腿,肯定是拼命要好资源好项目,再不济把容家的高端代言捣腾两个吧?人家就不啊。喜欢拍沙雕网剧,圈地自娱,和第二电影经手的各个精品项目格格不入 《岳云传》和《我不认输》两个剧组都接到了金霁奖的邀请,相关主创和工作人员去颁奖现场是应该的。那英云算是怎么回事?公司内部蹭红毯的吗? 衣飞石还能怎么说?《岳云传》剧组拿了那么多提名,岳云本尊想去看看合情合理? 岳云自己不在乎外界风评,想去颁奖现场看看,衣飞石总不能拒绝。 段筱立马下楼去抢造型师。这蹭红毯的到底怎么回事?还跟正主儿抢上造型师了。楼上那两位都入围了最佳男演员,九成九要上台拿奖杯,你一个拍网剧的凑什么热闹?当观众的还跟角儿抢造型师! 楼下的节奏气氛与楼上完全不同。第二电影主业依然是电影制作,艺人经纪和综艺制作只是副业,《岳云传》、《落英》和《我不认输》都有项目入围金霁奖,参与项目制作的工作人员都与有荣焉,拿到邀请函的全都盛装准备好去现场,没拿到邀请函的也在刷社交软件,基本上没几个人认真上班。 岳云借用了吴悠的办公室,正在做发型。吴悠每天也很忙,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她这会儿正陪在一边跟岳云说话。二人在聊岳云的新网剧《云之商业帝国》的剧情和梗,吴悠笑得前仰后合 段筱在门口看见岳云俊美的侧脸,心思一动:这货他蹭红毯啊! ※ 粉丝A:【蹦蹦怎么还没出来?他跟谁一起走红毯呢?】 粉丝B:【蹦蹦低调,说不定不来红毯,直接进场。】 粉丝C:【应该是和剧组一起走。】 粉丝D:【卧槽卧槽卧槽前方直播汇报,高能来了!官宣夫夫一起走红毯!我家直播看见了!】 粉丝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CP粉头顶青天!】 粉丝B:【激动什么啊,背后还有个那谁,你们家夫夫是三个人?】 粉丝C:【社会主义兄弟情。】 粉丝D:【这货是不是觉得自己贼亮啊!人家夫夫走红毯,他蹿上来干嘛?】 谢茂稍微停下脚步,满脸微笑看向岳云:你不跟剧组? 岳云张开双臂和他拥抱,背着媒体区小声说:段娘子让我跟紧你们,免得有人炒作你们的绯闻。 我俩结婚了。谢茂故意把手放在岳云的肩膀上,让媒体的长枪短炮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婚戒。 他的婚戒是很朴素的素圈,其价值的珍贵在于圈内描绘的阵法,外表相当低调。饶是如此,在他的刻意张扬下,媒体还是注意到了谢导在故意晃动自己的手指?无名指上好像戴着戒指? 顿时各种机器一顿猛拍,还有媒体呼喊:谢导,谢导!要求正面展示婚戒。 所以,我和他的新闻不叫绯闻,叫秀恩爱。 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安排你跟《落英》的女主角一起走红毯。《落英》同样是以岳云为故事核心的一部电影,片中女主角是岳云的新娘。 岳云才意识到自己被段筱瞎指挥了,他又抽身和衣飞石拥抱,郁闷地说:我现在就回去你们先走。 衣飞石无奈地说:这都走一半了。再退回去,这是要搞个大新闻? 那我岳云看向谢茂。 衣飞石在人前轻易不表态,他既然邀请岳云留下一起走红毯,谢茂就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于是,原本谢茂想好要秀恩爱的红毯,就成了欢欢喜喜社会主义兄弟情,岳云跟在穿着情侣装的谢茂与衣飞石身边,拍照的时候尽量往边上挪一挪,谢茂还故意握住衣飞石戴着婚戒的手,向媒体展示二人的忠诚约束。 自从公开订婚视频之后,谢茂与衣飞石就一直处于公开出柜的状态。 不过,衣飞石曾宣布不接受非电影相关的工作,二人又一直在做不同的电影项目,自从出柜之后,根本没有同时出现在正式的场合接受采访。金霁奖红毯媒体不受资本控制,一部分媒体对谢茂和衣飞石的恋情相当感兴趣,二人又双双入围最佳男演员,一时间闪光灯此起彼伏。 谢茂和衣飞石都保持着很平静温和的状态,哪怕他们的眼力很好,都看见了不礼貌的摄影记者。 来自民间的歧视很难被消除。 一部分摄影记者在看见谢茂和衣飞石站在一起时,直接关掉了镜头,把摄影机、摄像机放了下来。 这代表他们的拒绝。 我不能阻止你们出柜,可我不想拍摄你们,拒绝传播同性病毒。辣眼睛。 谢茂和衣飞石对此的反应都很平淡,二人听着媒体的呼喊,配合地给了正面,在红毯上总共停留了三分钟,没有接受红毯采访,直接进了场。 先生, 小衣, 二人同时勾住对方的尾指,安抚地轻唤。 彼此的口吻都太熟悉了。 于是,二人也只是对视了一眼,确认对方想要宽慰自己的心思,确认对方确实不在意这点儿不友好的对待,便释然地笑一笑,牵着手往前走了。 谢茂被谢氏宗亲骂了几辈子,衣飞石被陈朝遗民骂了几辈子,两人都遇见过无数次不计性命的凶恶刺杀,想杀皇帝和襄国公的人排起来能从未央宫蜿蜒到陈朝故地。这一点放下摄影器材不痛不痒的拒绝,实在不值一提。 若他们是活在外人评价中煎熬的弱者,前世今生哪里还能成事?哪有精力成事?哪有心力成事? 这世上总有许多人,费尽心思想要讨人喜欢,被人认同,一辈子精力都花在了讨好外人的评价上。 我是哪样人,喜欢哪样人,选择哪种生活方式,需要你来认同? 你算老几? ※ 颁奖典礼的现场做了严格的检查,除了官方直播平台之外,没有任何自媒体的直播设备。 谢茂与衣飞石自成一圈,和业内其他从业人员真心不太熟悉,循着位置就坐了过去。其实,单从二人拿到的座位卡就知道大概结果了谢茂的位置被安排在一帮名导的圈子里,衣飞石则被安排在《岳云传》剧组一起。 单从座位的黄金价值上而言,谢茂的位置肯定比衣飞石的位置好。 年轻轻地就能坐在那堪称黄金的一排,不少人瞟了座位上的名字都会露出暧昧的笑容:顶级二代啊。 太子的表弟,别说坐那一排,他想去台上坐着,恐怕也没人会反对。 谢茂二话不说,去了衣飞石的位置边上。 《岳云传》剧组也已经走了红毯进来,阿鲁导演看着自己的位置被谢茂强占:谢导 你去前面坐。谢茂把自己的座位卡翻出来,对了个号,我刚去看了,邻座好像是张导,你以前不是他的御用班底么?说得上话。 阿鲁一副蛋疼又刺激的表情,去了那最耀眼的一排,在次中央的位置坐下。 邻座的大佬地位太高,都不会这么早到场。阿鲁孤独地坐在谢茂的位置上,心想,我换了这么个扎眼的座儿大喇喇坐下,今晚会不会上热搜转念又想,上热搜的应该是谢导吧 热搜预定的谢茂坐在衣飞石旁边,还没说两句话,岳云掏出手机:斗地主不? 衣飞石看了他一眼。 谢茂嘴角上撇。 秦思蔻穿着一身低胸礼服、挂着价值几百万的项链出现时,岳云正在哀嚎:不来了不来了! 谢导好,石老师好,云哥好。你们玩什么呢?秦思蔻选择坐在《岳云传》的剧组这边,她凭借《岳云传》拿到了一个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刚才在红毯采访被拽住了,又去补了个妆,所以来得比较晚。 岳云把手机界面给她看,她噗地笑了:斗地主啊。有石老师在,谢导就不可能输。 斗地主是个三人游戏,可无论怎么玩儿,衣飞石都会向着谢茂。所以,不管岳云抓到地主还是农民,他永远都是一打二。农民云经常被农民石打得昏头转向,地主茂毫无廉耻地迅速跑掉。 蔻蔻来,报仇!岳云剥夺了衣飞石的游戏资格。 桑晚和楚扬也都双双提名了最佳男配,这会儿各自趴在座椅背上,给岳云和秦思蔻出主意。 谢茂冲衣飞石勾勾手指:你来给我看牌。 邻座几个剧组看着这群现场手机斗地主的年轻演员,心里叹息:现在的演员啊,真的是没文化没内涵。 这么严肃的场合,大家娴静地坐着,含蓄地微笑点头就行了,居然当茶馆围一圈聚众赌博。就这么一圈人竟然还提名了那么多奖项想起那个巨无霸的电影《岳云传》,各人心肝都痛。 这么好的项目啊,我怎么就没遇上?目光又忍不住在谢茂的脸上打转。 《岳云传》是谢茂的处女作,很多人把它当成谢茂的镀金之作,毕竟有阿鲁带来的名导御用班底全程打辅助,谁会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第一部 作品就拍出《岳云传》这种划时代的神作? 现在《岳云传》横空出世,反响剧烈,第二部 《武侯传》也已经杀青进入后期制作。 倘若《武侯传》的质量不比《岳云传》差太多,谢茂的招牌就能稳住了。惊天大饼谁不想舔一口? 于是,隔壁几个剧组里某几个小明星终究还是坐不住了,矜持地起身走到谢茂身边,打招呼:谢导好。 谢茂正在和衣飞石商量出牌,闻言一回头,那小明星正跟围坐一圈的所有人打招呼:嗨,蔻蔻。大家好,石老师好。桑哥好 你好你好。谢茂倒是蛮客气地,寒暄了两句。 对方就称赞《岳云传》拍得好,恭维谢茂,最后表示很希望有机会跟谢导合作。 这位起身开了打招呼的口子,就有各人络绎不绝地前来寒暄混脸熟。 没办法,谢茂实在太懒了,很少出席什么活动,圈内人想搭他的线非常不容易,第二电影内部也没人能主导影响谢茂制作的电影项目。恰好公共场合遇上了,过来见面说说话,说不定就舔上下一口饼了呢? 谁也没想着去挤谢导未婚夫石蹦蹦的主演位置,可电影不止有男主角,还是有女主角,男二、男三不是? 得,斗地主也别想打了。 谢茂就坐在一边等着人来说话,衣飞石含笑陪着。 第637章 两界共主(151) 颁奖典礼这种全程摄像、到处都是媒体的正式场合上, 所有参会人员都很矜持,不可能出现扎堆寒暄唠嗑的场面奇葩如《岳云传》剧组这样,一帮主创直接掏出手机围成一堆斗地主的,自金霁奖创办以来也是闻所未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明星们同组重聚或故友相逢, 聚在一起聊天说笑话, 一般都是放在后台进行。 一旦坐到了自己被安排的位置上,艺人们撑死了和自己身边前后的人握手打个招呼, 若是关系不坏, 才会多聊两句。一些在圈内活得比较独的艺人, 会全程挂着营业笑容直到活动结束,别人打招呼也只是含笑点头,矜持到不肯多做任何一个可能被误读的表情和动作。 所以, 前来谢茂这边打招呼得见缝插针。前一个打完招呼离开了,下一个才装作很随意从容地上前。 谢茂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做皇帝时, 须得镇日端坐不动, 等着臣子们络绎不绝地组团来刷。 臣子们欲在皇帝处谋取的是权势、财富, 是治理天下的理想,如今这群排着队来打招呼的小明星,则是想要舔一口饼,想要资源名利, 想要星途更顺利 谢茂确实不如谢朝那样掌握生杀大权,可组团来刷BOSS的小分队心思都一样:刷了谢茂, 才能捡宝。 这种关系并非单方面的利用。 在谢朝时, 谢茂需要臣子替自己牧狩天下, 代自己执行落实每一道皇命圣旨。如今谢茂则需要合适的人选,替自己完成偶像崇拜计划。 不管是从前端坐龙椅接受叩拜,还是现在含笑等着人来刷脸混面熟,都是谢茂的分内之事。 类似刚到新古时代那样漫无目的、混吃等死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 随着有分量的业内大拿纷纷进场,谢茂这边非但没有冷清下来,前来打招呼的人反而越聚越多。 范导带着他一年前公映的电影《人类简史》剧组进来,老远就看见谢茂那边气氛不同老有人络绎不绝地前去说话,女明星踩着恨天高、打扮得花枝招展,稍微起身走动就很扎眼。 剧组众人安顿好了,范导招招手,带上自己非常喜欢的艺人卫恕,往谢茂那边走去。 平日里范导找地方坐下了,就该是别人来找范导说话搭关系,还不能太高调,很小心地弯腰换位置上前打了个招呼,寒暄两句就马上回座儿。 现在范导不仅亲自去和谢茂打招呼,还带上了自己很心爱的卫恕,这明显是带着卫恕去混脸熟。 众人都惊呆了!这么多摄影器材盯着,好几个信源在直播,小明星趁人不注意去一趟就算了,范导您这样的身份也到处跑?目标太大了喂! 众目睽睽之下,范导满脸含笑带着卫恕走到谢茂跟前。 原本围在谢茂身边的几个演员都不约而同地起身让了位置,纷纷向范导问好。 然而,谢茂左手边是岳云,右手边是衣飞石,这俩都没有起身让座的想法。范导也不在乎这两人不起身,满脸笑容走上前,很亲昵地拍了拍衣飞石的肩膀:咱们的座儿,离得远了点。 范导拍的虽是衣飞石的肩膀,说话的对象却是谢茂。 范导穿着很简单的休闲外套,看上去就像是街边下象棋的老头儿,非常接地气。 他这样按住衣飞石的肩膀,衣飞石自然站不起来。和谢茂说话的姿态也很放松随意,双目认真专注,丝毫没有大前辈对后进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反而是一种很亲昵的关怀。 隔两年再来,您带着石老师坐一起。谢茂也很放松随意地回了个玩笑。 第二电影才跟范导合作了《初战》。倘若这部电影反应不坏,后续还有《次战》、《再战》等计划。 谢茂拍摄《岳云传》之前,曾登门给范导递过本子,若非范导手里活儿太多,实在推不掉,原本应该是安排范导来拍摄《岳云传》,很大概率也不会有后面胡卷拍摄《落英》与熊开新创作理念不合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范导是谢茂的知音人,他理解认同并尊重谢茂的剧作感情与格局。 这也是谢茂愿意把衣飞石的信仰计划交给范导来执行的理由。 谢茂此时用来恭维范导的话题,也正是由范导执导、衣飞石担任主演的《初战:致命一击》。 倘若《初战》质量过硬,两年举办一次的金霁奖评选时,凭衣飞石的演技,只要不被暗箱操作黑下去,肯定会有提名。衣飞石要和范导一起来等着颁奖,那就代表着《初战》要么提名了最佳故事片,要么提名了最佳导演。哪一种都是对范导执导水平的肯定。 恭维的方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恭维出自不同人的口中造成的效果也完全不同。尽管谢茂这句恭维话毫无技术含量,范导依然很受用,满脸带笑:同坐同坐。又向谢茂介绍卫恕。 卫恕是个挺腼腆的艺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依然不怎么会应酬,这在圈里非常罕见。 不能熟稔地应酬交流,其实是一种性格缺陷。正如很多人不喜欢应酬,不代表他不会应酬,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卫恕则是真正不会应酬那一类型。 他既然有这种缺陷,依然能让范导这么心爱地护着带出来见人,必然有些过人之处。 谢茂不免将卫恕多看了一眼。 毕竟是在直播现场,范导也没有耽搁太久,寒暄两句就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有现场的工作人员按捺不住,低声上前提醒:谢导,您好。我是负责和艺人对接的 还没来得及说,咱们现在好几个信源一起直播,颁奖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咱们就暂时往前挪一挪位置?他们也不能堵在谢茂身边,不让其他艺人来打招呼。 谢茂原本的位置就在最扎眼的那一排,左右都是大佬,敢顶着风头上前的明星,基本也不需要来套近乎了。 所以,让谢茂挪位置才是阻止这种混乱继续的无痛方案。 哪晓得话还没说完,那边胡卷也已经带着《落英》剧组进场了。 《落英》本来就是第二电影制作,也算是自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得到了场内的通风报信,胡卷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一帮子主创都过来打了招呼。 工作人员: 你们不是创作理念不合吗?搞得这么亲热。真是虚伪! 谢茂身边实在人气太旺,且开了个极其不好的先河。 既然这边在排着队等着刷谢导,那边前排的黄金坐席上,还有另外几位一线大导与业内大佬,不是大投资商就是大制作商,还有一部分相关的官员领导。倘若不去见见,岂不是显得很不恭敬? 烧这灶不烧那灶,看不起谁呀?得,不去还不行了。必须去! 闹得现场所有参会人员都在乱窜拜码头,往年都秩序良好的会场里一片混乱。 工作人员不得已客客气气地出来一一劝说,马上就要开始颁奖典礼了,请您尽快就座。 评委会主席不得不提前上台开麦,做了个暖场讲话。好歹这位年高德劭、在相关部门权力还很大,开麦就把场面控制了下来。 主席:想把谢茂赶出去。 助理:他是太子表弟。 主席:所以我只是想一想。 助理: 谢茂确实不是故意放纵这种场面,只是没经验。 岳云在现场呼朋唤友要求斗地主,谢茂并没即刻意识到不妥。 毕竟入圈时日尚短,又不喜欢公众活动,偏偏自带顶级资源让业内小明星趋之若鹜。有聚众斗地主在前,别人来打招呼总不能拒之千里之外吧?一来二去,情势便一泻千里。 经历过史上最混乱的候场之后,金霁奖颁奖典礼在七点四十五分准时举行。 谢茂与衣飞石坐在《岳云传》剧组的人群里,等待揭盖的惊喜 今天、明天、后天,整整三天。到底谁给谁洗脚? 整个颁奖典礼的正常流程长达两个小时,颁发的奖项多达二十个。 最受大众关注的奖项其实只有六个,男主女主,男配女配,最佳导演与最佳影片。其余奖项都属于业内才会关注,大众向的观众并不在乎一部电影的编剧是谁,剪辑是谁。 本届金霁奖照例开场就颁发了最佳女配角与最佳男配角。 秦思蔻所扮演的岳银瓶拿奖呼声很高,可惜最终获得最佳女配角的是一位老演员。反倒是对奖项没怎么上心的桑晚,凭借《岳云传》中奸细一角,拿到了最佳男配角。 秦思蔻一边挂着礼貌地微笑鼓掌,一边心想,我现在签到第二电影来不来得及? 桑晚是真不知道公司帮他运作了一个男配角,类似于金霁奖这类的奖项,哪怕是个配角,想拿也是不容易的。运作了不一定能拿到,不运作拿到的可能性更小。现场镜头扫到桑晚脸上,他的震惊绝不是演出来的。 上台领奖说获奖感言,照例感谢一大堆人,首当其冲就是他如今的老板谢茂,几乎哽咽地感谢了谢导的指导,顺便还猛夸了一通自己的大老板,他在台上提及的是同组的演员石信臣,感谢石信臣对自己的帮助 看着直播的围观群众又开始讨论了。 粉丝A:我们蹦蹦天生会演戏,还能把对手衬得演技 1 1 1 粉丝B:是得感谢蹦蹦。蹦蹦神助攻。 距离最佳男演员的开奖还有很漫长的时间距离。 全程直播的颁奖典礼,串场表演的艺人压力也很大,某个独唱就弄得宛如车祸现场。 谢茂和衣飞石都显得有些无聊。如今的艺人都习惯了假唱或是所谓的半开麦,表演素质完全无法与谢朝时的乐伎相比。能在皇帝跟前表演的乐伎伶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神经粗壮?谢茂还真没听过这么惨的现场。 一般来说,最佳男女配的奖颁出来了,就会颁发导演处女作奖。 此次跟了一个串场的独唱节目。 表演结束之后,颁奖嘉宾上了台,一顿尬聊之后,放了导演处女作奖的提名视频。 谢茂很惊讶的发现,他居然也在提名名单之上! 入围名单十几天前就公布了,除非遇到某些不可抗力,这份名单绝不可能再有变化。谢茂获得的提名是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和最佳男演员,根本没有导演处女作奖。 《岳云传》确实是谢茂的导演处女作,然而,《岳云传》的表现也绝对值得一个最佳导演提名。 这事儿闹得太刺激了,谢茂都醒了瞌睡。这是什么骚操作? 评委团都在场下坐着,在旁守着的段筱直接拎着包包冲进了后台,找导播室里的总指挥质问。 奖已经开了。 第33届华夏电影金霁奖导演处女作奖,授予 谢茂。 恭喜你,谢茂导演! 镜头切到谢茂身上,谢茂一边起身,一边系上纽扣,走上台时都有点懵逼。 他这样惯会装大尾巴狼的老油条,真懵逼的时候绝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既然露出我很迷茫的表情,那就是准备要搞事情了。果然等他上台之后,颁奖嘉宾要把证书和奖杯给他,他往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走到话筒前边,说:这个等一等。在颁奖之前,我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混乱,对,谢谢,请稍等片刻。 导播室里也已经兵荒马乱了。 作为颁奖典礼的导演团队,他们只负责颁奖典礼,具体奖项的评选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评委会临时通知要把谢茂的提名视频做个调整,从最佳导演调整到导演处女作,他们只能执行,没有决定权也没有建议权,甚至没有询问的权力。现在评委团都在现场坐着,段筱打上门来问情况,谢茂又拒绝接受奖杯去抢了话筒,谁知道他待会儿会说出什么话来? 这种级别的直播事故一旦发生,可能会被罚到怀疑人生! 台上尬聊的两个颁奖嘉宾本身就不是主持人,完全没有救场的基本素质,谢茂顺利地问道:我记得我拿到的提名是最佳导演。大家有看到公示名单吗? 卧槽!总指挥差点疯了,准备切出来放广告! 现在不切吗? 听听他说什么! 谢茂又突然笑了笑,说:好的,和大家开个玩笑。很高兴今天能站在这个领奖台上,得到专家评委的认可,我是个刚入行的年轻人,做出一点微薄的成绩,马上就得到了奖赏,受宠若惊。 在此我也要感谢一个人。谢谢他在《岳云传》最艰难的时候,不计前嫌对我伸出援手,谢谢他为《岳云传》贡献了世界级的表演和才华,谢谢他支持我,谢谢他认同我。这个奖谢茂往后看了一眼。 两个尴尬的颁奖嘉宾连忙把奖杯和证书递给他拿着,他挥了挥证书,说:是他成全了我。 看过入围名单的大家可能都知道,《岳云传》的提名项目比较多。 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很显然,《岳云传》的一骑绝尘并不让所有人都能保持风度。 如果我能第二次站在领奖台上,我是说,今天晚上。那我现场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他露出一个保密的表情,拿着证书和奖杯鞠躬:谢谢。 直接就下台了。 还有自己预定节目的吗?给自己加这么多戏要脸吗?谁想看你表演节目啊? 粉丝A:啊啊啊啊啊,谢导会弹古筝的啊!他会不会表演古筝?! 粉丝B:想看! 粉丝C:是不是已经黑箱操作了?知道肯定还有第二个奖?影帝?还是编剧? 粉丝A:怎么办?好纠结。想让蹦蹦和谢导都拿影帝! 现场,谢茂拿着奖杯回到座位上,一路上都有人道恭喜,谢茂含笑点头。 有意外?衣飞石低声问。 谢茂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无碍。 岳云则凑过来问:你真要表演节目啊?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岳云之死?谢茂明显是敷衍且堵嘴。 接下来一大波奖项都是教育片、纪录片等等,就有人溜出去拍照或是休息补妆,谢茂则低头看了看手机,段筱给他发了一大串文字,说明为什么会拿到导演处女作这个奖。 段筱能从导播室得到的回复都很官方无意义,她给谢茂的消息则是通过私人渠道所取得。 大概是某位主管工作的领导认为,文艺工作也是需要论资排辈的,那么多兢兢业业熬资历的导演都没能拿到奖,谢某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步登天,不利于业内和谐团结,也不利于谢某自身的成长嘛!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给一个导演处女作奖鼓励一下就可以了!想要拿最佳导演,再熬一熬嘛,起码十年后。 谢茂的年纪确实太小了,《岳云传》又是他的第一部 执导作品,压一压新人是行业惯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至于说话的是哪位领导,仓促之间,段筱也打听不出来。 谢茂缓缓在手机界面输入了五个字:最佳男主角? 他不在乎是否因年轻被压奖,可他极其不喜欢衣飞石也被同样的原因压下来。 倘若大家水平都差不多,论资排辈慢慢熬资历也有道理,可不管是执导还是演戏,都是很专业的技术活儿,非得让水平高的跟在水平一般的庸人背后一步一磕头,谢茂不乐意。 段筱只发了一个OK的表情。 接下来,《岳云传》的主摄影方宪拿到了最佳摄影奖,最佳美术奖则被《落英》的美术视觉总监黄耒文捧走,《人类简史》拿走了最佳剪辑 到最佳编剧时,谢茂得到了提名,开奖时这座奖杯却落在了《盲信》的编剧苏梅手里。 谢茂对此并不奇怪。 《岳云传》的剧本走的就是四平八稳的路线,不是炫技风格,能拿到一个提名已经到了极限。 到此时观众都已经有了些疲惫与厌倦,串场演出之后,开始颁发最佳女主角。《岳云传》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主角,最终拿到影后桂冠的是《人类简史》的女主角叶一晔。 谢茂与衣飞石都提名了最佳男主角。 衣飞石的提名视频在前,谢茂的提名视频在后。 事实上,除了评委团,业内许多都没有看过谢茂自导自演的《我不认输》,提名视频只有短短的十五秒,谢茂完全褪去了老成气质、充满青葱少年感的梁晨,几乎在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谢茂曾在领奖台上,称赞有人在《岳云传》里为他贡献了世界级的演技和才华,前不久才提及的这个词烙在了所有观众的心底,此时瞬间就被重新翻了起来。 这是标准的世界级演技。 所有人都震惊于谢茂那毫无演绎痕迹的表演时,衣飞石则回味着大屏幕上惊鸿一瞥的年轻谢茂。 那是梁晨。 不是谢茂。 可是,那一种青嫩的气息,洋溢在那张属于谢茂的脸庞上,就让衣飞石有一种心动的滋味。 那是二人都遗忘了从前,于辕门初见时的惊艳。 第33届华夏电影金霁奖最佳男主角,授予 石信臣! 没有双黄蛋。 今夜封帝的,仅有一人。 衣飞石没有和多数人一样,在镜头切来时起身与身边的所有人拥抱。 他不会去拥抱别人,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谢茂。身边《岳云传》剧组的主创都站了起来,衣飞石也只是微微点头,灵巧地扣上上衣纽扣,登台领奖。 拿到证书和奖杯之后,衣飞石找到台下谢茂的方向,说:刚才先生说,他要表演一个节目。 谢茂和衣飞石在圈内公开出柜,他直接称呼谢茂为先生,所有人都直呼生猛。就算你们俩出柜了,这种全球直播的场合,也不用叫得这么肉麻吧? 期待他的表演。 衣飞石事实上并不希望谢茂当众表演什么节目,他期待的只是谢茂再次站上领奖台。 对于他自己拿到最佳男主角的奖项,他没有任何想法,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 旁边的导演连忙提醒多说两句,衣飞石头也不回地下了台现场一度窒息。 这是拿奖拿得太容易,所以完全不珍惜?多少人苦熬几十年都拿不到这个奖杯,捧上奖杯都要痛哭流涕,你这跟打卡下班似的跑得飞快,什么意思! 剩下两个重量级奖项。 最佳导演与最佳故事片。 谢茂依然出现在了最佳导演的提名中,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既然拿到了导演处女作奖,就不可能再同时拿到最佳导演奖。最终开奖出来也没有意外,范导凭借《人类简史》拿到了最佳导演奖。 相比起衣飞石的冷淡,范导上台时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他是个擅长拍商业片的导演,业内口碑极好,票房可以保证,可是,他真的没什么拿奖的命,能拿到金霁奖能不激动吗? 导演组与观众纷纷点头,这才是获奖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最后颁发的奖项是最佳故事片。 《岳云传》《人类简史》《落英》《盲信》《姑母》都获得了提名。 第33届华夏电影金霁奖最佳故事片,授予 《人类简史》。 岳云倏地站了起来。 人类简史? 才刚刚回到座位上,正在擦眼泪,看奖杯,准备发微博的范导,也愣住了。 其他任何奖项花落别家都很正常,因为,《岳云传》本身是个所有项目都只有A分的片子,遭遇单向A 的优秀影片突袭,败下阵来很正常。然而,从整体的成片质量来看,《岳云传》的上限不至于至臻完美,下限却高得一骑绝尘、令人望而生畏。 范导认真地学习揣摩过《岳云传》这个片子,他必须承认,《人类简史》对《岳云传》没什么赢面。 可是,份量最重的最佳故事片却颁给了《人类简史》? 谢茂起身鼓掌。 不管黑了我的人是谁,你敢公然压我的奖,我绝对要你付出代价。 ※ 衣飞石同样很生气。 刚拿到手的最佳男主角证书和奖杯被他扔在了座位上,离席时空手离去。 倘若不是助理连忙抱着跟了上去,石蹦蹦就成了史上第一个把金霁奖奖杯当垃圾扔下的影帝。 离场时无数媒体都想抢一个现场采访,谢茂和衣飞石没有去采访区,直接从内部通道上车离开。 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谢茂倒是不生气,只有些无奈。 权力不在自己手里,随时都会生出变数。要害如修真大学的控制权,轻浮如此次的金霁奖,都是手中无权的明证。人性对权力的渴望从不因为政体的不同而发生改变,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权力在不同政体下所执行的方式和力度。 上车之后,谢茂握住衣飞石攥紧的手,说:我就知道你憋着坏。你想干什么? 衣飞石想杀人。 他老老实实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行事,却被人用强权压了一头。 你有权,我有剑。非要玩弱肉强食,看看谁怕谁? 我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谢茂捏住了上下唇。 我本来想现场直播表演个节目。倒也是无所谓,反正我只想表演给你一个人看。 谢茂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你拿着? 衣飞石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从命拿着手机,将谢茂整个人纳入屏幕内。 现在是我送给小衣的礼物,洗洗耳朵。 他也没有清嗓开嗓,目光温柔地看着衣飞石,唱了一小段: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谢茂自来能谈会唱,看不上现场表演的车祸现场,临时起意给衣飞石唱首歌表白。 衣飞石听着他低柔温情的声音,听他向自己表白,眼前只有千里霜雪,根本不记得什么奖不奖的事了。 经霜不堕地,岁寒无异心。衣飞石字字清晰地回答。 第638章 两界共主(152) 鉴于衣飞石连到手的影帝奖杯都懒得带,后续采访也是不要想了,可《岳云传》剧组拿奖并不少。 方宪拿到了最佳摄影,桑晚拿到了最佳男配角,连带着衣飞石的最佳男主角,《岳云传》其实称得上是本届金霁奖的第二大赢家。 当然,第一大赢家是此前谁也没想到的《人类简史》。这电影宛如一匹黑马杀出,连续爆冷斩获四项大奖,总共得到了最佳剪辑、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女主角四个大奖。《人类简史》剧组已经约定去庆功了,正在现场接受采访,每个人都欢声笑语、神采奕奕。 谢茂和衣飞石直接乘车离开,弄得留下的其他人很懵逼,尤其是拿到奖杯的方宪和桑晚。 老板很不爽。老板可以甩金霁奖脸子,我不敢啊!我也跟着一起走吗? 走,代表着不满意金霁奖的态度。不走,有可能得罪老板,还得头痛怎么应付媒体。 媒体抓不住谢茂和衣飞石,肯定就会来问同在第二电影的桑晚对此有何看法。桑晚能有什么看法?他是能回应呢还是闭口不谈?倘若不肯表态,该怎么回应?说,又该持有怎样的态度? 头大如斗。 倘若谢茂和衣飞石只是同公司的普通同事关系,桑晚和方宪都不至于这么为难。 可这二人在第二电影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见过大老板亲自下场干一线工作的吗?这往往会让底下人变得无所适从、效率低下。通常情况下谢茂和衣飞石不会犯这种错误,然而他们的目的是收集信仰,并不是完美地运作第二电影,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谢茂在上飞机之前,和段筱通了电话,段筱转而告知桑晚: 谢总的意思是,利益不捆绑。 换言之,谢茂不希望桑晚和方宪,乃至于《岳云传》剧组和他二人捆绑。在娱乐圈里,很多时候连正儿八经领了证的夫妻都不会进行利益捆绑,丈夫跟某单位闹得水深火热,妻子很可能开开心心地上这单位的节目活动。 根据谢茂的意思,桑晚完全可以开开心心地庆功,不必在乎谢茂和衣飞石对金霁奖的态度。 在目前的娱乐圈里,没有人可以拒绝金霁奖带来的荣耀和肯定。不管是桑晚还是方宪,都很需要这个奖送自己更上一层楼。 桑晚看着自己刚刚到手的最佳男配角奖杯,问段筱:那么,段小姐你的意思呢? 我给你订了回沪市的机票。段筱说。 桑晚轻轻抚摸了奖杯一下,说:我马上去机场。 谢茂不需要桑晚和自己共同进退利益捆绑,可桑晚的奖杯已经到手了,不接受采访不庆功而已,难道评委团会把他的奖杯收回去?没有这样的道理。此时此刻不去挑战风口浪尖,低调处理,也是全身之道。 挂断电话之后,桑晚在休息室里看了一圈,问助理:老方呢? 跟鲁导他们早就出去了。说是要找地方喝酒。助理说。方宪同样没有接受采访。 桑晚问助理拿了手机,打开微博刷了一下,重点看了方宪的微博。 方宪在进场之前发了张自己拍摄的风景图,距离此时已经有近五个小时了,微博上静悄悄的,一些业内好友在他那条风景画微博下纷纷祝福,他自己却没有发任何相关的内容,仿佛一直没空看手机。 从方宪的微博出来之后,桑晚又刷了一下,从好友圈里刷出了@大明星肥石的新微博。 这条微博带了条录制的小视频,附带[鼓掌] [鼓掌] [鼓掌]三个表情。 桑晚一边跟着助理出门,叮嘱助理把自己的证书和奖杯收好,一边点开了那条视频。 视频封面就是谢茂那张隽秀绝尘的帅脸,桑晚半点不意外会在视频里看见谢茂出镜。 然而,车内昏暗的灯光下,谢茂盯着镜头充满温柔的凝视,依然让早己熟悉谢茂的桑晚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隔着镜头的谢导,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当谢茂经过收录压缩重新释放出的嗓音,说出现在是我送给小衣的礼物时,桑晚方才惊觉,谢导此时所展露出来的奇异魅力,恐怕并非因为隔了一层镜头的加持,而是因为手持镜头的人,是石董。 这是独属于石董的温柔与专注。除了石董,谢导永远都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任何人。 原本软糯的吴音经由谢茂清冽爽快的嗓音演绎出来,短短四句歌词,就将人刹那间带回了冰天雪地之中,无端生起缠绵悱恻之意。桑晚听了一遍,又忍不住点了个循环播放,再听一回就记住了这简单隽永的旋律,用他极其彪悍的台词功底完美复制了这四句方言,跟着哼哼。 等他坐车时,衣飞石的这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一万多次。气氛怪异的是,金霁奖颁奖典礼原本是一场狂欢,无数圈内圈外的人都在刷微博进行第一时间的互动,衣飞石这条微博居然没有任何业内人士进行转发评论。 全都惊呆吓尿了,怎么个评论法儿?难道还能在这对公然出柜的夫夫面前,说恭喜祝福百年好合? 此前段筱公布二人在非洲的订婚视频,可以说是全网推送端木奕那个小视频之后的澄清解释,是个无奈之举。现在衣飞石微博公开秀思爱,业内稍微有点懂事的艺人都下意识地选择冷处理。 既然不管怎么表态都是错,都会得罪一部分观众粉丝,不如不吭声假装没看见。关我屁事呢? 因此,热门转发基本上都是衣飞石和谢茂的后援会和大粉头。 另外还有几个同志交友的ID在竖大拇指,微博上非常有名的一位同志博主口口地表示嫉妒了,表示想日和被日,对象不限于谢石二人,若能包容并蓄大被同眠更好,发了一张三明治的图片。 感觉爱豆被冒犯的粉丝非常愤怒,开始和这位同志博主互怼撕逼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转发量最大的微博:送给小1的礼物? ? ? ? ? 刹那间,谢石党的世界天崩地裂。 一部分默默接受站错攻受的事实,转为石谢党,另一部分愤而弃坑,表示要对谢茂一生黑! 谢茂,我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是个腹黑美攻,原来你是个受!还是个毫无廉耻的倒贴受!对着蹦蹦一口一个小1,天惹地惹苍天惹,你简直黑洞饥渴、不守妇道! 微博上撕了好几个小时,才有粉丝弱弱地举手:那个蹦蹦以前还很胖的时候,叫石一飞啊 啊?搞错了?此小一非彼小1?但是我已经脱粉骂了好几个小时,吃了吐吐了吃很没面子的!算了,懒得再粉回去了,我继续当黑粉吧! 粉丝的骚操作与深沟脑回路,爱豆永远都搞不懂。 段筱已经通知团队通宵值班。为了应付金霁奖相关的舆情已经快累疯了,衣飞石和谢茂整这么一出,说好听点是分担了今天金霁奖造成的压力,可是,谢茂他在小视频里对着衣飞石唱的是情歌啊! 段筱打开自己的手机银行,看着躺在账户上的数字,心中默念:看在钱的份上,不辞职,不辞职 联系不管哪个录音工作室,京市最好的,不仅要技术好,还要脾气好!快!段筱说。 助理快速翻动自己的手机,寻找相关资源:筱姐,要录什么? 去联系版权方,把谢总视频里唱的那首歌做好授权。我们发个《武侯传》的宣传曲。段筱直接拍板,他不是嗓子好吗,嫌弃人家专业歌手车祸现场!以后也别去什么访谈节目了,唱歌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助理默默地想,您算盘倒是打得响,就是不知道谢总肯不肯买账。那位可是恨不得天天翘班的主儿 ※ 谢茂和衣飞石已经回了京市。 万万没想到的是,半夜两点了,徐以方还等在家里没有休息。 助理悄悄地告诉二人:约了两个从前的闺蜜,一起看颁奖典礼直播。气得一晚上没说话。 现在徐以方还在家庭影院里熬夜看《人类简史》。 单从谢茂在颁奖典礼上的反应来看,徐以方就知道儿子被人黑了一手。 最佳导演没拿到,谢茂还说要上台表演节目,徐以方心想,最佳故事片总会给《岳云传》吧?她还等着谢茂的节目呢。哪晓得颁奖典礼到了最后,最佳故事片也落到了《人类简史》手里,谢茂要表演节目的话就成了个笑话。 徐以方没有看过《人类简史》这部电影,她也无法判断《人类简史》这部电影是真的技高一、筹,还是在评选最佳故事片时发生了不可抗力,导致谢茂又被黑了一手。在开始替儿子讨回公道的行动之前,徐以方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看看,这部电影是不是真的比儿子拍的《岳云传》更好? 倘若《人类简史》真的比《岳云传》优秀,对方赢得干干净净,徐以方也无话可说。 倘若真有人一而再地下手欺负儿子,徐以方觉得,真以为我吃素的? ! 你先回去。谢茂搂着衣飞石亲了亲脸颊,我服侍妈妈休息了就回来。 母子俩说话总是更方便些。衣飞石应了一声,见谢茂去找徐以方,他也没有径直回去,而是在门廊前开了一盏小灯,坐在玄关处,静静地等着。 家庭影院内。 《人类简史》已经播放到了尾声。 这部电影其实和风靡世界的书籍《人类简史》没什么直接关系,它实际上是个快节奏的悬疑犯罪片。书籍《人类简史》是影片中几个主角交换情报的道具,一本书作为线索贯穿始终。作为卖座的商业片,它是及格的。 但是,这部电影想要和口碑与票房都很漂亮的《岳云传》相比,终究还是差一口气。 《岳云传》的功夫太扎实了。 谢茂进门时,荧幕上深深浅浅的光影反射在徐以方的脸上,衬得她一贯温柔的面目孤独而寡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以方原本是个非常文艺的女人。她有很高的绘画天赋,没出事之前就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喜欢读书咏诗和音乐,能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从疯癫中清醒之后,她的日子就围着儿子打转,可她的艺术鉴赏力一直都在。 电影结束之后,徐以方依然没有开灯。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 是顾勋吗?我是徐以方。 对,是我。老同学么,你现在身份特殊,我也不大方便联系你。可以,有空一起吃饭。 没什么事。哦,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 真没什么事。我这些年都在生病,不怎么和外界接触,嗯,康复了,恢复得很好。是这样的,我想实名举报一个部门,不知道具体程序什么部门?呵呵,你是监察厅的大领导,我不能告诉你。 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亲自去你单位一趟。不用你,你找个小同志,带我写材料就行了。 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身份证?还有别的什么? 真的不用你。你不要来见我!我这是正常的举报行为,你们单位也要按照正常的情祝受理,该调查的调查,一切以调查结果为准。不能因为咱们是老同学,就开后门,偏听偏信,这是官僚主义,我父亲和哥哥都很不赞同。 好,明天上午九点,我准时到你们单位。 徐以方打完了这一通电话,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两点半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谢茂发了一条短信:恭喜儿子。飞儿今天很帅。在妈妈的心目中,你是最好的,你的作品也是最优秀的。艺术审美存在个体间的差异,封闭的评审环境则可能导致审美趋同,看看《岳云传》的票房压压惊,那才是真金白银的审美取向与价值。 这边才摁了发送,背后就传来叮咚一声,谢茂的手机响了。 徐以方连忙回头,发现儿子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你这孩子怎么不吭声? 谢茂低头看了她发来的短信,纳闷地问:小衣今天很帅为什么要恭喜我? 这思维很跳跃啊? ! 飞儿封帝,恭喜你啊。徐以方打开灯,明亮柔和的灯光霎时间洒遍房间。 我也拿到最佳男主角提名了,我没有封帝,小衣封帝了,您还恭喜我?到底是谁的亲妈啊?人家都说婆媳是天敌,合着您和小衣不是婆媳关系,是丈母娘看女婿的关系?谢茂悻悻地想,我待会儿还要回去给小衣洗脚呢! 时候不早了,您早点睡。谢茂搂住徐以方的肩膀,心想,徐妈妈怎么就没个疯狂的小迷弟呢? 他没有提及徐以方刚刚拨通的那个电话。 许多男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气概,都热衷于对大事小事一概大包大揽,显得自己能扛事靠得住。 谢茂的想法不太一样。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在乎出手收拾残局的是亲爹还是亲妈,或是别的亲友。面子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做皇帝时万几宸翰,事事都要自己强出头,铁打的身板也熬不住。 他想要收拾下手黑自己的领导照样不困难,然而,徐以方出面就更便宜了。 一则,徐以方不是直接的利益相关者。二则,徐以方刚才打的是顾勋的电话。顾勋是谁?目前的国家监察厅总监察长。就算徐以方坚持走正常举报程序,材料刚递交上去,不到三分钟就会到顾勋手里。 谢茂不担心徐以方做事出纰漏。太子和徐以方感情非常好,太子能看着谢茂出丑,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徐以方陷入事端,这件事从徐以方决定插手开始,就注定会有太子兜底,绝不可能失败。 徐以方被儿子送回房里,喝了杯儿子热好的牛奶,洗漱上床的同时。 太子也还没睡。 他习惯晚上办公,思路更清晰。 秘书室敲门进来,汇报了徐以方十分钟前给总监察长顾勋打电话的内容。 太子看了看手表,快三点了。小姑姑生活习惯很好,半夜给顾勋打电话说要举报某个部门? 昨天晚上金霁奖颁奖典礼,据说是临时增加了一个提名,把谢少爷的最佳导演换成了导演处女作奖。 秘书很熟悉的太子的习惯,太子才看了一眼手表,他就知道太子在困惑什么。幸亏在朱警官灵堂事件之后,秘书室的舆情监控将娱乐圈消息也纳入了分析范围内,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觉得这个表弟有点太能闹腾,姑姑也太溺爱儿子,不过,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知道了。太子没有任何表态。 没有表态,就是一种态度。 如果太子不希望徐以方以徐家的身份对监察厅施加影响力,他会暗示秘书室阻止。 如果太子支持徐以方找相关部门随意发脾气,他也会暗示秘书室对此事表示关切。 他如今没有表态,意思很明确:监察厅应该重视徐以方的举报,对此事进行认真翔实地调查。查出来有问题,该处理马上处理。查出来没问题,监察厅也不要充当徐以方的打手,公器私用,对无辜者施以莫须有的罪名。 秘书上前替太子续了一杯茶,看了在旁打瞌睡的阿舍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他觉得太子还是很偏心的。毕竟,如今哪个部门经得起查? 华夏法律事实上很严格,条条框框非常多。到实际践行时,合法与违法的边界通常很模糊,相关部门也打着法不责众的旗号,对违法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以为违法无罪。 然而,违法就是违法。 今天不查是不想查。一旦动了真格清算下来,一查一个准,谁也跑不了。 ※ 谢茂把徐以方发来的短信给衣飞石看。 你拿了影帝,她倒要恭喜我。谢茂将衣飞石推进浴室,拧开裕缸水龙头,恭喜我愿赌服输,给你洗三天裤衩子。 衣飞石原本配合他脱衣服,闻言连忙捂住裤子,标准制服不用洗 要选要洗。谢茂拉扯不动,直接把衣飞石推进了只有浅浅一汪水的浴缸里。 衣飞石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被谢茂一脚踏住致命处,好笑又好气:还有强行洗衣裳的? ! 咱们打赌只说了洗裤衩子,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吧?合着我还得给您洗外边的长裤子?快些脱了!我数三下,你不马上脱了,我就反悔了。谢茂威胁道。 衣飞石将手机扔了出去。 他使用的手劲非常巧妙,手机沉甸甸地扔出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台面上。 一 您先别数数。求您明示,是怎么个反悔法儿?衣飞石问。 不想给你洗裤衩子了。谢茂说。 衣飞石表示不信。绝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憋着坏。 谢茂将花洒拿了起来,手里还挤了一坨泡沫丰富的沐浴露,说: 你不是耍无赖么?非要我给你把这么大一身衣裳全部洗了。我不累么?我体力不好。你要是不肯脱了外裤,我就改主意了,不给你洗裤衩子,我给你搓澡吧,也不算亏待你。 谢茂这会儿居高临下地骑在浴缸上,一只脚还踩在衣飞石身上,外套脱在了起居室里,身上只得一件贴身的衬衣,隐隐透出修长紧实的肌体。搁了外人只能看出他此时的风度,衣飞石不一样。 衣飞石实在太熟悉谢茂了。 不管谢茂在他跟前穿着怎样的衣服,衣飞石都能瞬间脑补出他赤身时血脉贲张的模样。 面对着这样亲呢的爱人,相对私密的环境里,多看两眼都要耳热心跳,这人还要给自己搓澡?从头到脚那种搓?衣飞石觉得自己完全招架不住。 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吃亏的,因为他忍不住。 谢茂能耐着性子慢慢酝酿出最美的那一口蜜酒,衣飞石在蜜水阶段就忍不住张嘴大口大口吃了。 根据衣飞石的经验,谢茂促狭的时候,真的能耐着性子慢慢给他搓干净了,搓上一两个小时不带惹火的! 不不不,太折磨人了。 衣飞石非常老实地举手投降:不搓澡 ! 喏,裤衩子给你搓! 谢茂老老实实地给衣飞石搓了半个小时裤衩子。 衣飞石很配合他,把长裤脱了下来。紧接着,谢茂就把沐浴露淋在了他的裤衩子上,开始认真地搓。 无奈被当做搓衣板的衣飞石面红耳赤,勾住谢茂挽起的袖子,问道:我现在把奖杯还回去来不来得及? 我搓得不干净?谢茂问。 太干净了点。衣飞石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可以晾干了。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老公。 嗯? 半夜洗裤衩子太辛苦了,咱们早点睡吧。 哦。 也不能太欺负我。衣飞石说这句话的时候,将谢茂的婚戒轻轻旋转了一圈。 沾了丰富洗澡泡泡的婚戒很容易转动,来自无名指根处的搔动顺着手臂一直触到了谢茂的心尖儿,让他原本安静老实的欲念倏地窜起,顿时变得和衣飞石一模一样地狼狈。 他麻利地用花洒冲去衣飞石身上的泡沫,将人塞进浴巾里:明天再洗! 明天也不想洗。 我对先生一时半刻也忍耐不住,先生对我倒是耐性十足。 衣飞石的思绪慢了一拍,很快就被谢茂揉进了满床抱枕中,悬了许久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这个世界为什么有影帝这种东西?不,这个世界为什么有裤衩子这种东西? 衣飞石再也不想穿裤衩子了。 第639章 两界共主(153) 金霁奖最佳男主角的收益, 源源不断地流向了衣飞石。 衣飞石混娱乐圈一不为名二不为利,需求的都是粉丝纯真无求的信仰,用以壮大神魂。 衣飞石这一波得到的信仰基本上都来自事业粉。所谓的事业粉, 也是粉圈里比较奇葩的一种类型, 本质上只要是不让她们讨厌的爱豆列出一排候选, 看上去资源最好、最有可能上位的, 就成了她们关注追逐的对象。仿佛随着爱豆的事业一步步成长, 她们也与有荣焉。 说穿了还是昙花一现的流量经济后遗症。 许多小粉丝追了一个喜欢的爱豆, 因为种种原因,爱豆的组合黄了, 资源废了,要么销声匿迹退出了娱乐圈,要么开始破罐破摔当镶边小艺人, 粉丝这一颗爱慕的心啊, 哇凉哇凉的。于是, 事业粉应运而生。 这一部分只在乎事业的粉丝坚信,只要我粉的是前程大好的爱豆,至少他不会在星途中突然陨落,浪费我多年爱慕的青春与感情。 不少业内见了谢茂都惊呼天降紫微星,然而,在目前的华夏娱乐圈, 真正的天降紫微星是一夕之间减肥逆袭的石信臣。担主的《岳云传》口碑爆棚, 票房不俗, 还凭借这部电影捞了个影帝。 他这一身小鲜肉的外形配置了演员逆天的资质, 还有第二电影的顶级资源一路保驾护航,势不可挡。 说到底,如衣飞石这样身份的人,原本就不该去混娱乐圈。容舜会去混娱乐圈吗?简直不可想象。 无数事业粉纷纷倒向了石蹦蹦的阵营,唯一可恨的是,爱豆沉迷秀恩爱,根本不营业。再高冷的流量也会隔三差五发个自拍,笼络笼络粉丝,衣飞石呢?他放的居然是自家CP唱情歌的视频!你说可恨不可恨? 恨着恨着,要么脱粉了,要么就习惯了。人家不走偶像路线,不存在什么偶像失格。 亲亲,这边建议随便脱粉,石先生只拍电影,平时真的不营业呢。 老婆粉?石先生已经有伴侣了,这边不接受老婆粉哦。 衣飞石凭借封帝很涨了一波信仰值,让谢茂意外的是,他在金霁奖上惨遭滑铁卢,三个提名全面失利,居然也狠狠地收割了一波独属于他的信仰值可以用于砌墙对付君上的那种信仰。 谢茂得到的这波粉丝属性比较杂,有怜爱粉,心疼谢茂被黑箱操作了,明明颁奖典礼之前只有最佳导演提名,临场被塞了个导演处女作,这俩奖的性质差了十万八千里啊!真情实感怜爱30S。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还有颜粉,主要是因为衣飞石放出的情歌视频,谢茂凭借此狠狠拉了一波颜狗粉丝。 最多的则是CP粉。粉圈里腐女占比并不小,天天都想搞到真的。突然之间娱乐圈里多了谢茂和衣飞石这么一对外貌业务都堪称顶级的CP,粉起来太刺激了!CP粉头顶青天!CP粉天天吃狗粮! 这两边都飞涨的信仰值让谢茂非常愉悦,衣飞石的神魂恢复起来不容易,然而,这种神魂被信仰值修复的状态是法眼可见的,只要能看见衣飞石一天天地好起来,谢茂就非常高兴。 小衣在日益恢复,我的墙也日益坚深。未来可期! 这让谢茂对娱乐圈的工作越发认真殷勤,每天兢兢业业地盯着《武侯传》的后期工作,连徒弟都懒得管了,全部交给衣飞石来处理。 至于某位黑了他奖项的领导,他也没有多问。徐以方行事有太子兜底,能岔到哪里去? 《武侯传》后期结束送审时,华夏文联有两位理事悄无声息地落马,所有媒体对此保持缄默,仿佛根本没有这件事发生。大众向基本不知道那夜金霁奖颁奖典礼之后的后续,业内相关人士都震惊无语。 金霁奖是华夏电影家协会创办的专家奖,华夏文联则是华夏电影家协会的上级主管机构。 当时业内媒体都很关心第二电影会怎么处理谢茂在金霁奖上惨遭滑铁卢的矛盾,现在结果出来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动金霁奖评审委员会?未免显得动静太大。要查就往上面查。徐以方出面实名举报文联领导收受巨额贿赂、公权私用,连人家包养多个情妇、作风混乱都扒了个一干二净,总监察长重点关注,这事儿还能跑得掉? 这件事的重点都不是文联有理事落马,而在于总监察长的死亡凝视。 谁没点儿不干净的事? 第二电影随时都能招来监察厅对你进行彻查,谁家经得起查?一查就得死! 很多人都想说,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你要顾忌影响、讲究潜规则。可这话谁都不敢摆在明面上说。所有人都违法不代表违法无罪,违法被举报、被处理,这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敢说举报者的玩法不对? 《武侯传》送审依然很顺利。 谢茂本身就不是喜欢打擦边球、各种剑走偏锋炒噱头的出品人,他做偶像崇拜计划的电影都非常稳。 唯一一个指望撸奖的《我不认输》,在金霁奖上完全没有存在感。谢茂觉得自己的思路或许是不对的,至少目前华夏的观众根本吃不下也欣赏不了这种片子至于撸奖,自己和自己对打,神经病啊。 就算没有太子表弟这层身份加成,他的电影也大概率不会被要求调整,无非是过审速度快慢而已。 《武侯传》有盛世娱乐联合制作,谢茂连宣发的事情也懒得过问,而且,盛世娱乐下属公司就有好几条院线,自家亲儿子排片率根本不用太操心。倒是熊开新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忙前跑后,期待着再创辉煌。 谢总不是说可以跑几个综艺做映前宣传吗?我拿来几个给他挑熊开新跑去找段筱。 段筱正在办公室里做指甲,最近小毛毛们安稳,老板不出幺蛾子,工作按部就班有下属跟进,她闲得打蚊子,让人上门来做指甲,公司所有女孩子都给免费福利。闻言抬头瞥了熊开新一眼:老板不在家。 熊开新吃惊:昨儿不是还在吗? 上午出远门了。 去多久啊?你看看,这几个资源 临走时留了话,只要地球没爆炸,就不许给他打电话。懂? 不是,他这去哪儿啊?又去非洲渡假?熊开新就不明白了,这世上山明水秀的地方那么多,谢总和石董怎么就喜欢去毛塔那个贫穷的沙漠国家? 段筱忍不住再次抬头,说:您是没明白呀?他老人家去哪儿是重点吗?重点是他接下来这段时间都不想工作。艺人得听经纪人的,经纪人得听老板的,您打算给老板安排什么他不乐意干的工作? 熊开新扯开一个笑脸,悻悻地离开。给老板安排工作?我哪儿敢。这不是石董说想要工作么? ※ 谢茂和衣飞石去寻找常老祖的镇魂之地了。 菩萨已经应诺关闭了前往随身空间的那条轮回道,谢茂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二人也没耽搁,寻找镇魂地的行程即刻就被提上了日程。 衣飞石目前的皮囊是正儿八经的常家血脉,想要寻找被镇压的常家老魂并不困难。 因神魂虚弱,衣飞石的魂魄不能离体,不能用从前寻找容舜和容锦华的方式去寻找镇魂地。不过,六千年的修为与圣人眼界能将许多不可能变成可能。收集到足够的信仰值之后,衣飞石能够腾挪的魂力变得多了,尽管还是无法支撑长时间的横跨,但他可以用短暂断续的方式断点连接。 因此,谢茂与衣飞石不能留下肉身,魂魄出窍寻找,而是必须带着肉身一路旅行。 谢茂忙着筹备新电影,原本想用瀚海星河舟带着衣飞石快速寻找,二人尝试了一段,发现瀚海星河舟与衣飞石的断续法有微妙的影响,快速寻找镇魂地的想法变成了奢望。 这种情况下,除了公路交通,其余交通方式都不合适。 只能驾车出行。 为了照顾衣飞石繁琐疲惫的断续法寻灵术,容舜从家里开了一辆房车,交给昆仑驾驶。 延嗣清平原本应该待在车内服侍主人和夫人,待了半天之后,他也觉得自己实在太亮,默默去了驾驶舱。 房车再大也是有限的,谢茂和衣飞石都有随身空间,喝杯茶吃个果子都直接从空间里拿,延嗣清平也就是搓个毛巾的用途,在谢茂与衣飞石跟前还显得特别扎眼。昆仑驾车,延嗣清平就拿出手机,和花锦天打起了联机游戏这一人一虫到底是一起坐过牢的交情。 出行路线完全根据衣飞石时不时感应到的血脉呼唤制定,他如今有圣人眼界,自然不会再出现从前寻找容舜却找到容锦华的乌龙,就是朝着极其古旧的常家旧魂去寻找。 出京之后,先去了冀省,刚开始还能沿着国道、省道前行,走了一天之后,路线就乱了。 衣飞石感应到的是直线距离,魂魄或是星舟直接过去当然没问题,汽车这种交通工具必须行走在马路上,绕老绕去就绕成了麻花。最终在一栋九十年代修起的居民楼下,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杂物间,仅得一缕残魂,衣飞石一眼望去,那条残魂就化作灰烬。 你这眼睛厉鬼都能瞪死。谢茂突然醒悟过来,衣飞石一眼瞪死鬼,那是他不知道自己阴天子身份的时候,自从衣飞石恢复了记忆,能够控制自己所挟带的威能,无意间把鬼杀死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了。 衣飞石上前蹲下,手指轻轻按住地面,说:很微弱一缕残魂,不是真魂。 圈套?谢茂秒懂。 要么谛听骗了我们,要么谛听也被骗了。这是个陷阱。衣飞石果断地下了结论。 杂物间被切割成不到两平方的四方格子,是专门给楼上小户型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时这里也没什么人会来。杂物间里堆放的东西种类繁多,遍布灰尘。谢茂左右看顾,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天人感应也没有示警。 目的何在?谢茂习惯性询问衣飞石的意见。 我还能感觉到另外的常家旧魂。衣飞石说。 见谢茂不大理解,他才想起谢茂失去了圣人记忆,解释说:不管对方是谁,他想让我追着他设计的轨迹行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谢茂已经懂了:他在确认你的位置。 衣飞石轻声劝阻:先生,不能再找下去了。 他如今神魂虚弱,谢茂堕入万劫,倘若真的遇见了同样来自未来的对手,二人根本招架不住。 嗯,不找了。如果真的有常香织的魂魄在镇魂地,她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根本就没有常香织的存在,那就更无所谓等不等了。谢茂绝不会冒险放君上出来。 将此地封印。谢茂吩咐昆仑。 谢茂与衣飞石一前一后走出来,上车时,谢茂说:无须太过忧心。你我如今都有信仰加持,米粉那边也很平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备战。 衣飞石点点头,说:我只是有些奇怪。这种手法 只有我会?谢茂淡淡地问。 来的人与先生必然很亲密。衣飞石说。 谢茂心跳漏了一拍,他唯一忌惮的人只有一个。不过,他不想被衣飞石看出自己的担忧,仿佛轻松地失笑道:总不会是那个我吧? 自然不是。您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不会有第二个君上。衣飞石依然没能解除警报,先生。 嗯? 能与您关系亲密的人,修为通常都不会很低。 也就是说,只要对方找到了谢茂的准确时间坐标,二人就会迎来一场苦战。 只要来的不是君上,谢茂都丝毫感觉不到心慌意乱,他心中一片坦然,好像知道自己必然会胜利,绝不会被任何人打败。谢茂伸手拉衣飞石上车:当日能制住他们,今日也能。我是失去了记忆,不是失去了战力。 您的战力也被封印在天外,现在真的是不太行。谢茂的话并不能让衣飞石宽心。 可惜,衣飞石也不敢浇谢茂冷水。事涉君上,先生很可能会吃自己的醋,发自己的飙。 再者,指望修为和记忆都被封印的先生御敌是不可能的。唯一拥有战力的,依然只有自己。衣飞石心想,哪怕崩了人设,也要找段筱给自己安排工作了。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谢茂比他更着紧。 二人才刚刚上了房车,确认安全之后,谢茂就去了随身空间。 轮回道已经关了,我去安排那颗蓝星上的信仰,回来就调整时间流速。谢茂已经不满足于新古时代的信仰收割,他要去随身空间里的那颗蓝星上传播偶像崇拜计划了。 谢茂已经想好了,就从公映《岳云传》开始吧!娱乐套装也要搞起来! 等我把墙砌好 谢茂万分忌惮着君上的复苏。 第640章 两界共主(154) 谢茂将随身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调慢到了极致, 此次重回蓝星,时间只过去了短短八十多个小时。 这代表着什么呢?这个世界里属于谢茂的救世神信仰,依然根深蒂固地根植于人心之中。 谢茂不得已使用身份X改变了自己的形貌, 否则他在这个到处都是他信徒的地球上根本寸步难行。 未来时代有着远超新古时代的科技与修真水平, 这使得整个世界都有一种独特地气质, 让谢茂觉得熟悉又陌生。他熟练地寻找着街头与空天之上设置的各种扫描设备这批设备随时都在检查核实民众的身份, 分析民众的行为逻辑, 谢茂属于没有身份的闯入者, 很容易被发现。 曾经谢茂拥有在游戏内修改数据的能力,这颗蓝星被纳入随身空间之后, 他也拥有了在小世界里修改数据的权力。找到扫描设备的接入点,谢茂很顺利地连入了监控系统和民籍数据库,新增身份、抹去操作痕迹, 瞬间完成。 正准备报警的信号在半途中止, 没有惊动附近的任何保安与警察。 谢茂安然地行走在首都街头。 他原本应该立刻去寻找翮弥十三, 完成对偶像崇拜计划的安排。 可是,当他真正回到了这个世界里,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感受着陌生的气氛,那感觉终究是不同的。 他不能把这颗星球当作游戏副本或者蚂蚁工坊。这颗星球上生活的人类和虫子不是数据,也不是与谢茂彼此无法理解的二维生物, 更不是某种专门供养龙霸天主角各种物资和信仰的金手指。 当初谢茂把他们从即将毁灭的未来带回新古时代, 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而不是对生命的肆意玩弄。 这其中虽然出了一些岔子, 导致无数灵魂被打上了奴隶烙印,但谢茂的起心从来不带一丝恶念与利用。他确实很需要收割一批信仰,可是,予求予取,真能问心无愧吗? 谢茂知道,他必须让自己念头通达。一念不靖,必然心魔丛生。 他开始在首都漫无目的地行走,去各种不同的地方。图书馆,神庙,卖场,菜市,高端的酒店,狭窄的屋舍在翮弥十三等虫子为首的统治下,这颗星球上的神权与政权、军权高度统一,民众生活得没有一丝想象力。 距离谢茂前一次的离去不久,这个世界依然处于神谕降临、教宗被处死的巨大动荡之中。 因为谢茂不希望再出现另一个分享信仰的祀神谢茂,神谕降临之后,翮弥十三与郄谷兰对民众的控制反而更加严厉。 这样强权的统治自然更符合谢茂的利益。 深夜,他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空阔无人精致美好的花园,觉得半点都不真实。 根据教法,晚上七点到八点是祈祷的时间。八点到九点,成人做家务,孩子做功课。九点半,除了特殊工种的履职者,整个世界就应该进入睡眠。为什么要这么规定?因为这是教法。教法等于国法,国法等于军法。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和虫子,就像是游戏里设定好的NPC,每天工作几个小时,几点开始工作,几点开始休息,不出一丝纰漏。他们源源不断地产出资源,接下来也会产出信仰,生生世世,子子孙孙。 谢茂在公园里坐了一个小时。 在宗教警察开始巡夜之前,他离开了随身空间,回到了衣飞石身边。 因时间流速的关系,这次他没有使用无缝穿越。实际上,他去了一整天,对衣飞石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 他们还在房车上。 房车还行驶在狭窄拥挤的省道上。 你同我去吧。谢茂拿定了主意,从青玉简空间进来,我带你去那颗蓝星。 青玉简空间与谢茂的随身空间相连,从青玉简空间出入就不会被镌刻奴隶烙印,一直是衣飞石出入公寓的途径。衣飞石对此不陌生。他比较奇怪的是,谢茂为什么要带他去那颗星球? 我与小衣暂离片刻,若是久久不归,你们找地方住下来。谢茂吩咐昆仑。 见延嗣清平不着痕迹地侧头,似是想要跟随,谢茂思索片刻,说:清平也来。 三人一齐进了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 青玉简在穿越未来时空时因护主曾陨落过一次,这件东西对谢茂和衣飞石而言都意义非凡,谢茂是认认真真地修复过了,衣飞石接手之后又仔细养着,使之恢复了完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很喜欢去谢茂的随身空间公寓里休息,完全属于二人的空间,随便怎么跑都安全。 如今的青玉简空间依然不大,里面塞满了谢茂赐予衣飞石的各种丹丸药材灵植蔬果这些本是谢茂让衣飞石随手赏给小辈的东西。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能打开自己的小世界,这些谢茂赐下来的东西就不肯轻易给人了,稳妥收着一件不动,闹得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到处塞得满满的,差点没处下脚。 你来。谢茂让延嗣清平近前,开始调整傀儡的身高外貌。 菩萨关闭了那条轮回道。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静静地听着。谢茂和他不同,凡事都喜欢和他商量着办,总会找机会告诉他。 我曾想在这里建立轮回道,让他们永远拘束于此,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知道,这也没什么不好。无非是不能往大世界见识更多风物,可轮回之后没有记忆,每一次新生都充满了好奇,大世界与小世界也没什么不同之处。谢茂两只手灵巧而修长,在延嗣清平根骨上做调整,就似画家拿上了画笔,雕刻家拿上了刻刀,胸有成竹、流畅优雅。 衣飞石偶尔给他递上一缕灵气。谢茂修为不够,调整傀儡时难免要技术弥补力量,手法更繁琐些。衣飞石适时递上一缕灵气,恰到好处,能给谢茂省去很多多余的功夫。 二人配合默契,宛如天生,熟练得就像是日常吃饭喝水一般,没有一丝试探与违和。 我去那里待了一天时间。走街串巷,见了许多人和虫子。 我要在那里立下道统。谢茂突然说。 不是所有人都能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脱出小世界,前往大世界,元世界。可我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小世界里,我有责任给他们留下一条离开的小道。 衣飞石不意外谢茂会这么做。 在他的心目中,君上还未遭逢劫数脾气大变之前,一直都是最仁慈悲悯之人。 他犹豫了片刻,说:您可能不记得了。 我的计划有纰漏?谢茂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可他不知道错在哪里。 凡人破碎虚空,飞跃上界,是因为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了。您把这颗来自未来的蓝星放在了小世界里 衣飞石还没有说完,谢茂就想明白了:蓝星的灵气需求是大世界级别的,与我的随身空间不匹配? 如果您仅仅是用这个空间安置那颗星球和星球上寄生的智慧生物,随身空间的灵气是足够的。但如果您想让蓝星上的人或虫子悟本求真、破碎虚空,要么小世界的灵气被席卷一空、四处废墟,要么他们永远都出不来小世界为了自保,会自动停止对蓝星的灵气输送,天衡也会随之倾倒。衣飞石解释说。 见谢茂陷入沉思,衣飞石低声说:许多小世界都是不得正法、不能修行的。人皆有其道,飞升成仙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可人总会探寻未知的世界,想要知道生命与宇宙的秘密。谢茂说。 这是谢茂最为难的一点。 他把蓝星从湮灭的未来抢了回来,安置在随身空间之中,诚然是把星球上的所有人和虫子的魂魄都救了,不提奴隶烙印的岔子,蓝星的生态就遭受了毁灭性的危机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和星系,没有了恒星照耀,失去了天体的引力,孤独的蓝星如何运行? 未来虫族的科技非常先进,在谢茂的帮助下,蓝星建立了类似永动机的循环生态,模拟了从前的环境。 可是,那颗星球上的生物都被困在了大地之上。 他们不能离开循环生态圈,不能和从前一样开着星舰去遨游宇宙。 他们根本就没有宇宙。 当他们飞出蓝星,见到的只有谢茂的试验区和种植园区,没有谢茂允许,他们永远都无法离开随身空间。 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有讨论的一个问题,实际上是最残酷也最理智的,那就是当初谢茂根本就不应该把那颗蓝星抢出来。它属于未来,它应该随着未来一起湮灭,不应该活下来。 您是圣人。衣飞石说。 谢茂看着他。谢茂喜欢和衣飞石讨论问题,因为衣飞石不仅能发现问题,也能提出解决之道。和那种只会哔哔这不行那不行反正不行的蠢货截然不同。衣飞石很少反对谢茂的决定,忠心耿耿追随他的脚步,全力以赴。 衣飞石摊开手,一片璀璨的星云在他掌心呈现:我也有两个小世界。 小世界容纳不下那颗来自未来的蓝星,两个小世界呢?三个小世界呢?来自天外的大圣人,手里的完美小世界数量可不少。为了让谢茂念头通达、得偿所愿,衣飞石不惜所有。 谢茂试探地问:你是说融合? 世界与世界之间可能互相吸引,也可能互相排斥,这取决于世界的秩序和属性。衣飞石解释。 换言之,融合世界不是个力气活儿,而是一个技术工作。当然,想要改变小世界的秩序和属性,本身就是极其艰难的一种挑战,想要把几个小世界的属性秩序改变成相辅相成,彼此平衡,必然是圣人级别的噩梦挑战。 目前的谢茂做不了这么高端的操作,他这才意识到衣飞石是在暗暗地劝谏。 当务之急是积蓄力量,应付眼前的劫数。给未来蓝星立道统、融合小世界,不必着急,徐徐图之。 谢茂微微一笑,说:如今种下一颗种子,说不得五千年之后才能发芽。求真成仙,飞升天外,哪里就容易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是,里面时间流速快。我也不是那等不依不饶只会撒泼打滚的妄人,若真有好苗子踏入仙道,我把人从里面接到大世界里,不至于就把随身空间吸干了 衣飞石就不再劝了。 谢茂心中有一个等价交换的天平,他要在未来蓝星立下道统,才肯收割这个星球的信仰,别人如何插嘴? 衣飞石想来是没必要的。可是,他尊重也服从谢茂的想法。不就是收徒、传道、讲法么?他曾陪着君上做了几千年,早已经很习惯了。只要能陪在谢茂身边,他不在乎目的。 调整好延嗣清平的形貌,谢茂就带着衣飞石和延嗣清平一齐乘坐星舟,飞向了未来蓝星。 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非常慢,三人抵达蓝星时,巡夜的宗教警察依然还未出更。 按道理说,谢茂还是应该去找翮弥十三。翮弥十三是是世俗政权的皇帝,地位尊崇权力极大。 然而,谢茂此行并非孤独一人,衣飞石还陪在他的身边。想起那只嚣张的虫子动不动就求生蛋的生猛,谢茂觉得,小衣肯定会吃醋的,朕怎么舍得让小衣喝醋?坚决不能出现修罗场!绝对不去找十三! 所以,他去联络了郄谷兰。 从前的延嗣清平掌握神权,翮弥十三掌握皇权,郄谷兰掌握的则是兵权。 郄谷兰并未离开首都,教宗延嗣清平被神罚致死之后,全球动荡,为了保证翮弥十三的地位稳固,也是为了保证以谢茂留下的傀儡为主的统治万无一失,郄谷兰留在了首都,向天下昭示他与翮弥十三的忠贞与亲密。 郄谷兰住在首都西郊的官邸,谢茂与衣飞石悄无声息潜入,这只虫子还未休息,书房里灯火通明。 郄谷兰的书房很宽阔,东面挂着一幅人像画,画前还摆着果盘鲜花,只是没有供奉香火而已。郄谷兰就坐在画像侧面的办公椅上,微微转过了椅子,望着那巨幅画作,仿佛是痴了。 衣飞石稍微皱眉,想要请谢茂留一步。 不及开口,那只虫子已经听见了延嗣清平的脚步声,倏地站起,一道至昏冻束从枪械里射出 谢茂用身份X修改了形貌,延嗣清平也被谢茂调整了模样,毕竟这两人一个是被信徒疯狂供养了几百年的信主,一个是刚刚死了不久的教宗,陡然出现都会引出大乱子。郄谷兰不认识更改了容貌的他们。 可是,郄谷兰认识衣飞石! 没有虫子不知道主人最心爱的夫人长什么样子。 这可就谢茂转身想要捂住衣飞石的眼睛。 衣飞石手里轻飘飘地捏着郄谷兰射出来的冻束,虽说延嗣清平很大可能不会中弹,可衣飞石并不喜欢有任何危险出现在谢茂的跟前。 确认了衣飞石的身份,再看谢茂与衣飞石的亲昵动作,身份呼之欲出。 哪怕是作为一只虫子,郄谷兰也知道自己目前太失礼了。 他慌忙放下手里的枪械,提起裤子,证明自己身上绝没有武器之后,这才屈膝跪下,一路膝行到谢茂跟前,狠狠磕头,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将眉心抵在了衣飞石手里捏住的冻束上,闭眼等候发落。 向主人所在的方向射击。死罪。 被主人和夫人捉到自己存心亵渎。死罪。 求饶都没脸。 谢茂也是很无奈了。 不想去见翮弥十三,就是因为他不想让衣飞石撞见这种事。 哪晓得来找看上去比较正常的郄谷兰,这货居然也对着自己的画像撸他倒是不觉得这事儿多么冒犯,私底下意淫个喜欢的人多正常呢?郄谷兰很老实,从来不当面骚扰。 难堪之处在于不小心撞见了!还带着小衣一起撞见了! 第641章 两界共主(155) 衣飞石手中的冰束化作雾气,赤手拍在郄谷兰额头上, 轻轻一推。 郄谷兰浑身失力, 一骨碌往后翻倒, 一连退出两米之外才停下。他很意外自己没受伤, 抬头张望发现衣飞石已经重新回到了谢茂身边, 看样子对他的存在并不很介意并没有郄谷兰想象中盛气凌虫的骄傲与蛮横。 郄谷兰所不知道的是,倘若不是情况特殊,衣飞石连这轻推一下都不会给他。 衣飞石在这方面一向谨慎, 从不肯越俎代庖处置任何谢茂的下属仆婢,谢朝如朱雨银雷,包括如今的延嗣清平,衣飞石都显得很客气。郄谷兰是谢茂的傀儡,衣飞石原本就不该出手处置。 这不是眼瞅着谢茂又要堂堂正正了么?真让谢茂来处置, 郄谷兰只怕要被清白的谢茂生拆了骨头。 如今衣飞石出面对郄谷兰略施薄惩,这件事就此揭过,皆大欢喜! 延嗣清平已快步上前,将书房另一边的屏风门推开。 屏风门后是一间小小的会客室,摆着几组沙发,供人歇脚聊天。 郄谷兰的书房实在没办法坐了。他的椅子才用光溜溜的屁股坐过, 被衣飞石推开时摔了几样家具, 屋内狼藉一片。衣飞石服侍谢茂进屋落座,延嗣清平停步扶了郄谷兰一把, 郄谷兰才认出他来。 清平。主人居然给你换了这样一幅形貌。郄谷兰略觉嫉妒。 人的审美是有偏好的。谢茂给延嗣清平调整了外貌, 怎么都会带着自己欣赏的三分模样。郄谷兰嫉妒的就是这一点儿。经由谢茂出手调整之后, 延嗣清平的模样只会越来越趋近于谢茂的审美。 主人有事吩咐你。清平让了一步。 跟随了谢茂几个月,延嗣清平对谢茂的心思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主人只在乎夫人。 面对着依然弄不清状况、傻乎乎想着谢茂的郄谷兰,延嗣清平确有几分怜悯。他们都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坚持着活下来的最后几只虫子,长达数百年时间念念不忘,不是一件太轻易的事。 可是,虫子不能总是如愿以偿。 数百年漫长的等待与思念一开始就放错了方向,它不可能为虫子换来悲悯与奖赏。 郄谷兰心中有再多的想念,走进那道屏风门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深埋于平波静澜之下。 我调整了魂契,十三不知道我的行踪。谢茂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失败。如果直接去找翮弥十三,小衣是不是就不会撞见刚才那么尴尬的事情?这些虫子为什么那么热衷和人类交尾?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给我找个地方,安排一下,不要太惊动。 郄谷兰对这个命令颇为不解,他不理解谢茂的意图:这里是翮弥十三的势力范围 安置谢茂三五天没问题,如果是十天半个月,郄谷兰也很难把谢茂的行踪隐藏干净。 我可以去边城。谢茂说。 这让郄谷兰更加不解了。不过,他的理解能力不重要,命令很明确,照办就行了。 郄谷兰很想侍奉主人一行在官邸歇息一夜,他甚至想撒谎说,一时半会安排不好,只能请主人暂留两天。 然而,魂契的控制下,郄谷兰根本无法对谢茂撒谎。在南海省的菲斯附近,郄谷兰安排好了庄园卫队,马上就能送谢茂过去。那地方是他的势力范围,翮弥十三的权力触角无法接近。 为了完美融入菲斯乡下的生活环境,郄谷兰准备好了当地时兴的穿戴,服侍谢茂与衣飞石换装。 延嗣清平一直在近身伺候。 郄谷兰掐着点送了茶点进门,趁空把延嗣清平逮了出来:十三出事了? 延嗣清平和郄谷兰是有老交情的,又深以郄谷兰的执迷为憾。他知道衣飞石能听见官邸里所有人的说话声,依然压低声线,轻声告诫:十三喜欢找主人生蛋。 郄谷兰就不说话了。 谢茂与衣飞石用过茶点,稍作整理,延嗣清平进门请他们移步。悬浮车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可以出发。 菲斯乡下气候温暖湿润,谢茂与衣飞石都换上了轻薄质地的夏装,出门时,谢茂将外套披在衣飞石肩上,延嗣清平则服侍谢茂穿衣。为了让一行人的搬家看上去更真实合理,郄谷兰还给他们准备了几个行李箱。 郄谷兰没有再往谢茂跟前凑,一直保持着一米之外的距离,低眉顺目地跟着,降低存在感。 他的目光放在地上,再没有往谢茂身上攀爬。 他不想落得翮弥十三一样的下场。 ※ 菲斯是神眷之地。 所谓神眷之地,其实就是谢茂曾经待过的地方。 在谢茂离开蓝星的数百年间,几位主要掌权的傀儡虫子将所有神眷之地一一瓜分,菲斯就是郄谷兰分到的地盘。相比起延嗣清平占据的指挥部和翮弥十三得到的首都,菲斯这地方其实神迹极少,谢茂来的匆匆,去也匆匆,郄谷兰只是把谢茂曾经住过一夜的旧屋圈了起来,怕破坏了当初的遗迹,他都不敢住进去。 菲斯同时也是救世神信仰最坚定的地方。原因很简单,菲斯的主人郄谷兰是教门裁判。 当初三权分立,教宗延嗣清平负责释法,皇帝翮弥十三负责养民,郄谷兰则负责清除一切不信者。郄谷兰号称地上行走,带着裁判军队在大地上巡逻,在他自己的治下,纵然有不信者都被他杀光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与衣飞石初临此地,看见的只有虔诚与欢悦,这是一片没有异见者的土地。 愿信主赐福于你。行走在街头的人们彼此祝福祈祷。 这使得谢茂和衣飞石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 不称神者,是不信者。谢茂和衣飞石这样冷漠行走的作派,搁在别的地方可能没什么,然而,见面不颂信主慈号,在菲斯就是犯罪,会被在街面上巡逻的管控盘问警告。 有严肃的信徒想要上前警告,郄谷兰安排好的卫队就匆匆忙忙地跟了上来。 主人,请您一定准许在下随行。卫队长是个年轻的人类,留着两撇小胡子,眉弯眼亮。 卫队成员都穿着绣着裁判所标记的制服,腰间佩戴着枪械与圣鞭,代表着信主的威严与教诲直白一点讲,这群人当街打人、杀人都是合法的。只要被他们判定为不信者,不需要证据,当场处置。 这支卫队的执法等级比街头巡逻的管控更高,他们甚至可以判定管控为不信者。 谢茂在封建极权统治下的谢朝当了几辈子皇帝,常常白龙鱼服溜出门体察民生,从没有感觉到这种全方位的窒息滋味上古时候的人类总是担心出门被猛兽叼走,或是被隔壁部落打闷棍,所以,人们聚落为生,建立起国家和法制,借此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种走在街上随时摁头强行不信者的生存环境,和上古时代随时出没的猛兽毒蛇有什么两样? 人在早上出门,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去。 谢茂几个月前来蓝星时,因与准祀神谢茂被迫融合,一直处于难以按捺的暴躁状态中,天天泡在黄泉水里,根本没有与普通生民接触的机会。 他昨天在首都街头遇见的小民与今天生活在菲斯的小民,也是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 首都向来是延嗣清平与翮弥十三的地盘,郄谷兰的势力也很少往那边蔓延,这导致了首都的宗教环境相对宽松。以教宗为首的神庙喜欢用宣讲教化信徒,当了皇帝的翮弥十三则是相对温和他能干得出找谢茂生蛋的奇葩事情,怎么会阻止治下信徒稍微出格行事? 唯有郄谷兰的地盘是重灾区。 这地方的百姓主要以什么为生?谢茂问。 延嗣清平对此倒是不陌生,手里拿了个读取资料的终端,说道:菲斯是南海省的主要粮食种植区,63%的职业者从事种植相关行业。另有近30%的职业者从事军械相关行业。 未来湮灭之前,虫族的生物科技就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社会高度工业化。 极少的职业者从事服务业,因为这部分工作完全可以自动化完成,郄谷兰也不希望治下小民拥有太多宗教活动之外的社交他把菲斯的职业者牢牢捆绑在田间地头与工厂之内,每天除了工作、祈祷,别的什么事都不需要做,什么事都不必多想。 这是纯粹的虫子思维方式。 虫族并不关心虫子们的精神生活,虫子生下来就负担着繁殖的使命,该战斗的去战斗,该生崽儿的就生崽儿,每一只虫子的利用价值都很明确。至于虫子应该追求什么?虫族社会并不考虑这一点,每一只虫子都只是虫族帝国荣光的一缕干柴,注定被点燃和牺牲。 对于出生虫族的郄谷兰来说,菲斯的百姓不过是一种独属于他的资源。 他只需要领地上的小民产出粮食和军械,不希望小民们生事出乱子,也不关心小民是否幸福。 蓝星被虫族殖民时就显露出极度高压的社会形态,信主信仰横空出世之后,这种管控就越发变态了。身为殖民者的虫子还会准许被剥削的人类妻妾去游戏里发泄放松,数百年后的今天,信徒的日常里只剩下信仰。 温暖的阳光倾洒在身上,街头带着一缕微风,这气候很舒适。 谢茂看着不远处修建得金光灿烂的神庙,说:去那里看看。 他打算去神庙里挑徒弟。 比如弄个什么教法进修班的名目,把看中的孩子圈起来,授以道法。 总比在街上随便抓住一个对自己说信主赐福你的人当徒弟靠谱吧? 谢茂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在街头遇到一个资质奇高的天才,想要收作徒弟,刚刚拉来传法一句,这货可能就狂奔出去找管控举报自己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噩梦级别难度的地图里找徒弟,谢茂对此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充满狂信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不信者,这位不信者要么是个性格缺陷极大的非正常人,要么是个心志极其坚毅、思想极其清醒的良才美玉。时间有限,先把菲斯这个狂信之地快速扫一遍,逮着几个是几个。 先生恕罪,似有故人。衣飞石突然说。 谢茂心情不算太好,也没有和从前一样处处拽着衣飞石,衣飞石告罪之后就撤身,谢茂只看见他的背影。 故人?谢茂想起近日撵着自己不放的未来客,深怕衣飞石吃亏,连忙追了上去。 衣飞石从前面半条街的窄巷子里穿进去,谢茂一路追去,发现衣飞石似是直线追踪,根本没顾得上路,踩着人家的屋舍瓦檐就飞了上去。谢茂追衣飞石自然没有压力,延嗣清平与卫队也只能展开刀翼飞了起来,卫队里有人类成员也装上了翅膀。 一时间,虫翼升天,遮天蔽日。 衣飞石没来得及说。 他听见了极其凄厉的哭嚎声,勾着他的心弦,必然是和他有羁绊的故人。 那丝羁绊宛如游丝,应该是比较远了。但也可能是对方落入蓝星,被阻断了这份与他的羁绊,因此才变得似断似续。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那都是故人。衣飞石故人极少,哪一个都堪称重要。 在菲斯的小镇上追了约摸两里路,衣飞石方才停下脚步。 他的面前是一座庄园。 与附近的建筑相比,这座庄园看上去比较奢华富丽,想来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住户。 第642章 两界共主(156) 跟随而来的卫队收起刀翼, 纷纷降落。 见衣飞石神色凝重盯着藏在屋内的某个房间, 队长上前请示:主人,是否入内搜查? 谢茂示意询问衣飞石。他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衣飞石的态度有些反常。 队长再次上前,衣飞石并没有破门而入的想法, 他走近大门口, 谨慎地敲了敲门。这动作让跟随而来的卫队成员都有些意外,敲门? 延嗣清平是这边唯一熟悉这个时代的人,见状默默上前,在门边一块颜色不同的砖上, 展开手心晃了晃。 这动作瞬间唤醒了屋内的门禁系统, 开始全屋播报:注意!注意!陌生虫清平来访,访客安全等级1级, 身份等级4级, 建议立即开启门禁,接受来访。 谢茂看了自己手上的腕带一眼。 在离开首都之前,郄谷兰给他和衣飞石都准备了一条腕带,说是身份标识, 请随身佩戴。 郄谷兰并没有强调不带这条腕带会有什么后果他给谢茂和衣飞石准备了卫队, 就算谢茂和衣飞石到处捅娄子,他也能控制住局面。作为谢茂的傀儡, 郄谷兰不可能对谢茂说出任何带强制性质的命令。 清平的身份显然也经过了郄谷兰的重新安排。他从前的皮囊埋在了旧雪之巅, 谢茂给他做的新身体也是黑户。只是不知道这安全等级和身份等级是怎么个划分方法? 谢茂一瞥眼看见卫队长佩戴在手臂上的信息终端, 问道:给我看看? 军用终端原本不能授权平民使用。然而, 谢茂要看,队长还能怎么办?他犹豫了半秒钟,利索地将终端拆了下来,双手送到谢茂跟前:主人。 漫长的数百年时间里,蓝星的科技竟然没有任何发展与变化。谢茂看着这个熟悉的信息终端,熟练地将之放在手臂上,手心在扫描探头上刷了一下,属于他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档案编号:CP020010901287G】 【姓名:XM】 【族别:人族】 【性别:男】 【出生年月:当前权限不够,无法显示】 【毕业院校:当前权限不够,无法显示】 【服役经历:当前权限不够,无法显示】 【民用安全等级:1级(绝对安全)。】 【民用身份等级: 1级(请保持尊敬)。】 谢茂才意识到自己刷开了卫队长的身份查询系统,这个系统主要是为了核实民众的真实身份。 在谢茂问队长要信息终端的时候,延嗣清平已经迅速撤了回来。 谢茂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几百年,他只离开了短短的八十多个小时,这个世界的秩序与规则,原本就是他和翮弥十三、郄谷兰等几只虫子所设定。迅速回到谢茂身边是为了随时准备接受咨询。 果然谢茂有些不太明白,侧头问他:这个 1是什么意思?除了民用身份等级,还有别的身份等级? 您使用的是洛夏少校的终端, 1级的意思是,洛夏少校处理任何与您相关的冲突争端时,您的身份都会比涉事者更高一级。民用身份等级用于处理日常事务,另外还有军用身份,用于处理帝国任何暴力机关相渉的事件 延嗣清平一边解释,一边退出查询系统,注销了卫队长的身份登录,回到原始登录界面。 谢茂刷自己的腕带登录终端。 延嗣清平调出自检菜单,此次查询就不涉及核查权限问题,把郄谷兰给谢茂做的档案一次性调了出来。 大约是为了防备翮弥十三从档案上发现端倪,郄谷兰不可能把谢茂的身份做得太离谱倘若权限满溢,直接秒杀皇帝和裁判长,翮弥十三只怕马上就顺藤摸瓜找过来了。根据郄谷兰的安排,谢茂是个出生在二十年前的人类贵族,祖辈参加过圣战立过大功,因此拥有贵族身份,积累了大批财富,不幸家人死绝了 总而言之,谢茂是个有身份有来历有传承有地位的人类贵族,身份有多高呢?仅次于级。 目前蓝星仅存的级只有两只虫子,分别是翮弥十三与郄谷兰。 换句话说,除了翮弥十三与郄谷兰,蓝星之上任何人查询谢茂的身份,得到的结果都会是个 1级。 军用身份低一些,是7级。 延嗣清平解释说:再往上就会涉及到神庙与警察系统,必须经过十三授权。既然谢茂不想惊动翮弥十三,郄谷兰给他弄一个军用7级的身份,已经顶到了极限。 谢茂研究了半天自己的身份,面前住户的主人方才姗姗而来,打开了房门。 前来开门的是只虫子。战前留在蓝星上的雄虫就极稀少,到如今已基本绝迹,蓝星上只剩下雌虫与人类。 几百年的不断繁衍之后,虫子的基因丝毫没有被人类改造,这只在战后几百年出生的雌虫和谢茂见过的虫子一样,矫健英武,高大英俊,看上去冷冰冰地宛如白玉雕琢。看见门外卫队的制服之后,虫子显出了一丝忌惮。 愿信主赐福予你们。我是菲斯第六军工所高级工程师西桐緜,远道而来的兄弟,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虫子行了一个圣祝礼,露出自己挂在手腕上的念珠,似乎想证明他是极其虔诚的信徒。 谢茂看着有点牙疼。他从前遇见的虫子都是很冷静干脆半句不废话,是非常完美的人形兵器。如今的虫子开始神叨叨地念圣祝词,说什么信主赐福,还对陌生人说什么兄弟,这老娘舅的画风半点都不搭啊! 我听见哭嚎声。衣飞石说。 虫子很惊讶,旋即解释说:蒙主赐福。我的妾侍正在生蛋,我很快就会有一只小虫崽儿了 虫族已经不存在性别歧视了。因为雄虫已经绝迹,雌虫和人类根本无法生育出雄虫,每个蛋孵化出来都是雌虫。所以虫子对每个蛋都很上心。 我想去看看。哭嚎声越来越无力,衣飞石已经不想再等待了,他直接推开虫子进门。 虫子很想阻止,看见门外一身灰色制服的卫队,到底不敢吭气,只能跟在衣飞石身后,想要给衣飞石指点产房的方向,衣飞石却朝着大会客厅后的屏风一路走去。 这使得虫子有些紧张:产房不在那边 他试图拽住衣飞石。 背后的卫队迅速上前,虫子化作战斗状态,卫队内的虫族卫士也纷纷释放出镰爪,狭窄的穿廊间刀翼飞舞,谢茂脚不停留,身形一片就从混战中穿梭而过,紧跟在衣飞石身边:你不能总是独自行事 他也有些急了。 衣飞石说是故人,谢茂本能地觉得危险。偏偏衣飞石急吼吼地往前跑,都不带着他,他很担心衣飞石吃亏。 问题是,衣飞石但凡有一丝自保之力,都不可能支使谢茂陪着自己去办私事。他不肯轻易处置谢茂的下属傀儡,同样也不觉得自己与谢茂定情之后,谢茂就有义务和他一起担心他的故人,这是他自己的私事,岂敢劳动先生? 一扇屏风推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暗道,衣飞石指尖燃起一簇微光,霎时间照亮暗室。 往里面走了曲曲折折地一段路,接连开了三道一尺厚的通道门,这会儿连谢茂都听见了艰难痛苦的哀嚎声,仿佛有人在持续地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衣飞石推开最后一道门,里面空无一物。 唯有一道席卷的阴风,细细地刮着,如缕不绝。 衣飞石看着这间空无一物的小屋,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蝇头小字,那字太小太小,看上去就似砖石自然的纹理,普通人都看不出端倪。然而,这在衣飞石的眼中太清晰了。他怔怔地站着。 谢茂慌忙将他抱在怀里,依然迟了一步,衣飞石心头剧痛,呕出一口剜心之血,淅淅沥沥吐在地上。 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 实我身也,大谬不觉。虚我身也,假合之劫。虚实之谓我,既有,也无,轮回以继。 衣飞石将手轻轻摁在墙面上,一个个斗大的金字随着他的念诵飞了出来,他念一句经文,口中就吐出一缕残血,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有轮回之大,诸天世界回还。祈圣慈之久安,臣以十日飨众生。 他看着屋内卷起的拿到阴风,痛得难以自抑:徐莲 谢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能够对衣飞石的痛苦感同身受。 衣飞石是个情绪极其内敛的人,面对幼妹长兄的死亡都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和理智,如今痛得呕血,必然是经历了极其惨痛的苦楚。谢茂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可不叫衣飞石发泄出来也不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如今衣飞石扶着墙站立不住几乎要跪下去,谢茂才紧紧抱住他:小衣,小衣,朕在呢 外边迅速摆平了虫子,延嗣清平正要进来,通道门被衣飞石哐当摔上了! 那是我的小弟子衣飞石擦去嘴角的血渍,先生,我如今神魂虚弱,无力救护。求先生把他放进我的灵台,我得养着他 谢茂听得脊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衣飞石如今神魂已然十分虚弱,还要在他的灵台上放那缕阴风? 那都不是残魂了!而是一缕消散之后的痛苦执念。若是衣飞石处于神魂健康的全盛时期,心疼徒弟,非要脑子抽筋去养这连魂都不是的玩意儿,谢茂也不能说什么,现在他自身难保,还要去火上浇油?! 看着衣飞石惨白的脸色,谢茂咬了咬牙,说:我替你养。 不,不,先生不能养他,他衣飞石本想说,他会伺机害你,话到嘴边脑子里又变得一片空白。 他明明记得自己有一个绝不能让谢茂养着徐莲残魂的理由,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他自己的记忆也是一片混乱。根据眼前的一切,他推断出徐莲是以魂魄做代价,保护了他的安全。可是,徐莲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保护他呢? 除非他面临圣陨之劫,否则,徐莲根本不用使用《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 可我明明没有遭遇生死危机。我只是受了伤,我还没有到最后那一刻啊? 莫非,徐莲是知道我必死无疑,方才在我下界之后,擅自舍命救师?衣飞石两段完全冲突的记忆糅合在一起,稀里糊涂东拉西扯地嫁接出一个说服了他自己的版本,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我受了伤衣飞石向谢茂说情恳求,他怕我要死了,他想救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衣飞石原本不该记得细节,原本这该只是他的推测,他却感觉到一种刻骨的悲伤,仿佛亲眼看见徐莲将魂魄一片片切割成缕,化作流风散云。 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祈圣慈之久安,臣以十日飨众生。 剖开我的身体灵魂,祭祀给天地秩序。愿我的牺牲能让师父的轮回之道永存。希望恩师安然无恙,我愿用十日剖身的方式反哺天地。所谓十日剖我,是指十天作为一个剖杀的轮回,使意识永囚其中,不得解脱。 衣飞石很急切。 看着他嘴角刺目的鲜血,谢茂忍着心疼,说:好。 依然在绞尽脑汁试图说服他的衣飞石愣住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极其冒险,依谢茂对衣飞石的偏爱,说服他亲手把那缕阴风放入衣飞石的灵台,应该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我自然不希望你因为任何事受到危险威胁。 谢茂拿出天地树枝,仿似随手一撒,五根树枝插入地面,将阴风团团围拢,彻底稳固了下来。 他还能趁空给衣飞石擦去嘴角的血渍,安慰道:你不要着急。已经安稳下来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替你办妥 衣飞石不断点头:臣谢君臣谢陛下 此事风险极大。你本就神魂虚弱,必须将心神都安定下来之后,我才能把他放进你的灵台。谢茂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朵安神花,喂给衣飞石吃了,念个安神诀吧。 衣飞石原本听他说不能马上把阴风放进来,就疑心他要使缓兵之计。 毕竟谢茂这些年来的表现都太在乎他了,为了他的安全,衣飞石丝毫不怀疑谢茂可能会彻底杀了徐莲。 哪晓得谢茂丝毫没有使计哄骗他的意思,给他吃安神花,还要他马上念安神诀,那架势仿佛只要他安定下来了,就真的会按照计划行事。 碍于神魂虚弱,衣飞石专注力不好,容易胡思乱想,谢茂轻轻抚摩他的背心,好不容易才让他缓缓定住神。 他如今在我的随身空间里,已然被打上了精神戳记,为了安全,我要把他先放进摄灵图册,裹上一层防护,再放进你的灵台你同意么?谢茂尽量柔和地说。 衣飞石连连点头:好。多谢先生。求先生小心一些,他如今只剩只剩这一点儿了。 谢茂听着他略微哽咽的嗓音就心疼,难免更加温柔:嗯。他是你的徒弟,我自然千百倍的小心。 谢茂没有撒谎,不说爱屋及乌,就衣飞石如今这样急得吐血的模样,谢茂哪里敢怠慢?哪怕这缕阴风会扎手,谢茂都不敢反手教训就怕衣飞石心疼得再吐一口血。他拿出摄灵图册,小心翼翼地把那缕阴风收了进去,竟然一丝半点儿都没泄开,手法极为完美。 将摄灵图册合上之后,谢茂都忍不住喘了口气。朕第一次调戏衣大将军时都没这么小心! 衣飞石也不敢催促,只小心地望着他。 谢茂握住他的手,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养得住他么?小衣,我不反对你养着他。你这样着紧,我绝不往你心上捅刀子。可你也要想想我,若你有一丝受伤虚弱,我也会担心 这不是谢茂逼迫衣飞石弃养阴风的铺垫,他也给了解决方案:我替你养着。你这样心疼他非养不可,我养着他只当是养着你,无论真元功德信仰我都先给他。待你稍好些了,再还给你,好不好? 但凡是涉及到衣飞石的安危,谢茂历来是蛮不讲理的嘴脸,歪理一套接着一套。衣飞石总要一次次地退让迂回,很多时候还不能达到目的,到底是谢茂得逞的时候更多。 如今谢茂一口答应得干脆,又放低姿态请求衣飞石为自己考虑,衣飞石被他说得差点掉下泪来。 谢茂的态度太贴心了,完全站在衣飞石的角度考虑。因为考虑了衣飞石的心情,所以谢茂满口答应救助徐莲,又考虑衣飞石的身体实际情况,心甘情愿替衣飞石养这条明显会吃资源的残魂。他甚至担心衣飞石不信任,将姿态放得很低,一反常态地低声软语商量。 谢茂知道衣飞石的痛点在哪里,往日衣飞石能退让的,他都得寸进尺了,如今衣飞石一旦退让了必然痛不欲生时,谢茂就舍不得逼迫衣飞石了。他甚至愿意让衣飞石冒险去养徐莲的残魂。 他知道衣飞石在乎这个。 正如他所说,他绝不会往衣飞石的心上捅刀子。打着以爱之名也不行! 可衣飞石不能接受谢茂提出的解决方案。 他不记得原因了,但是,绝不能让徐莲进入先生的灵台。哪怕徐莲会彻底涣散,也不能这么做。 先生恕罪 见衣飞石仿佛极其惭愧地低头,谢茂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额头:好,没事。我会给你放进去。不过,在此之前,你知道我不会故意拖延,你如今神魂太虚弱,我们都担不起风险,我得问清楚。 你能确认他的身份吗?谢茂问。 这要不是小衣的徒弟,而是那位找麻烦的故人放出来的诱饵地雷,谢茂哪里招架得住? 能确认身份。壁上《大轮回经》是我亲自所授,再者,容貌能改变,身份能冒充,各人修行之道之炁皆不相同。这间囚室中的气息是徐莲所有,这缕阴风之中也有他的化念,他落在此地,绝无疑议。衣飞石向谢茂解释的时候给了证据,而不是空口白牙拍胸脯打包票。 好,他的身份没问题。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做了什么?谢茂问。 先生,我只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能做推测。衣飞石说。 说你知道的。 徐莲是我的法裔弟子。他继承了我的轮回道,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地秩序可以把他当作我的一部分化身。所以,当我有了陨落的危险,他他就可以代替我反哺天地,换取我的永存。衣飞石说完也觉得自己形容得有些乱,谢茂如今没有圣人时期的记忆,很多事情凡人是无法理解明白的。 这就像是大限到了,总要死一个阴天子。他和我的修法相同,他死了,我就不用死了。 谢茂听明白了。 天道是不理解这人那人的,天道平衡的是世界的总能量。假设衣飞石的能量属性是A,他将要陨落时,天道默认将有100份A能量反哺于天地,徐莲抢先释放了100份A能量,天道就默认衣飞石已经陨落了。 这种替死的方式,普通人用不了。因为衣飞石和徐莲所有的A能量都是天地所独有,和普通能量的运行规则不一样。 衣飞石教给徐莲的是《大轮回经》,正经八百的修行真经,也从未想过拿徒弟来填命。 然而,徐莲在此基础上自悟《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剖身作祭,救护恩师,若非衣飞石跟着谢茂来了这颗蓝星,只怕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小弟子曾为了他的安危牺牲如此。 他或许是在我随先生下界之后,就藏在了先生的小世界里。衣飞石揣测道。 这是衣飞石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徐莲是他的徒弟,活在数万年之后。这个蓝星所在的未来不过区区六千年。那时候就算有徐莲的前世存在,也不认识衣飞石,更谈不上替衣飞石剖身守心。 所以,衣飞石肯定,徐莲应该是跟着君上一起下界来的。 我一直也没发现他谢茂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他的随身空间里,一直藏着衣飞石的徒弟,他却半点不知道?可是,衣飞石曾说,他自己在未来受了重伤,严重得几难幸免,徐莲身为衣飞石的徒弟,想救师父也很可能? 至于徐莲什么早不剖身,晚不剖身,非要在谢茂的随身空间里潜伏多年,跑到这颗蓝星上剖身 衣飞石低声道:我原本是要死的 这句话让谢茂也瞬间想起了那次小世界崩塌的恐怖! 衣飞石在得知谢茂触动时间轴之后,认定自己破坏了君上的计划,心防崩溃,瞬间涣散。谢茂不惜斩去一臂神魂,才将衣飞石强行养在胳膊里,阻止了他的死亡。 可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谢茂竟然也产生了一种怀疑的错觉。 难道那时候真的是徐莲舍命相救,才拖住了一点儿时间,让我有空把小衣抢救回来? 用结果去倒推原因,总会找出与自己想法相符的证据来。衣飞石脑子里虚虚实实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把谢茂也彻底带歪了。谢茂压根儿就不记得了,当初自己曾见过徐莲的前世那时候的徐莲是一只虫子。 可不管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徐莲的身份没有假。 徐莲使用《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救护衣飞石一事也做不得假。 他如今只剩下一缕阴风残魂,永囚于此,受尽折磨,衣飞石想把徒弟救出来,这能有什么问题? 谢茂尚且不放心,拿出一枚铜钱,随手拍在桌面上。 揭开一看,阴下阳上。 顺乎天道。 你小心些。谢茂叮嘱。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摄灵图册的那一缕阴风,放进了衣飞石的灵台。 衣飞石很艰难地用神魂包裹着那缕阴风,他感觉不到其他的,比如徐莲的记忆,徐莲的情感,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刚才自己不断听到的哭嚎声。那声音太痛苦,似是壮汉暴打稚儿,稚儿无力挣扎,只是哭泣。 谢茂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伸手替衣飞石擦了,衣飞石却毫无所觉。 谢茂挥手拭去这间屋内的经文镌刻,忍不住又想起了在未来追杀他的刘奕。他觉得吧,小衣这徒弟缘倒是挺好的,一个为了师父不惜和自己干仗,另一个直接替师父死了 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 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呢。 第643章 两界共主(157) 第一天出门寻觅徒弟之旅就此结束。谢茂觉得吧, 也不算全无收获。虽说没能找到此世的承继道统之人, 这不是把小衣的倒霉徒弟找到了么?往小衣灵台里埋那么大个炸雷, 真是愉快的一天! 临走之前,谢茂让人把这间宅院的虫子人类全都控制了起来。 徐莲舍生一事, 尚有许多疑点, 比如衣飞石找到徐莲残留的那缕阴风时, 是在极其曲折隐秘的密室之中。这密室是何人何时所建?为何而建?徐莲什么时候在这间密室里留下了《剖守大轮回经》?他和密室主人是什么关系? 谢茂如今没空清问,衣飞石勉强用神魂养着徐莲的残留的阴风, 整个人就似废了一半, 他扶着衣飞石从密道中出来, 卫队即刻将跟随的悬浮车降下, 先送衣飞石回郄谷兰准备的庄园内休息。 庄园占地广阔环境优美,预备的居处也极近舒适奢华,然而, 毕竟是个陌生地方。 谢茂将衣飞石扶上陌生的床榻,那床是极其柔软,可惜比谢茂与衣飞石睡惯的床矮上六七公分,往床上一躺, 枕头又高了两公分, 且太软了一分。衣飞石满脸是泪, 被那缕阴风挟带的痛苦纠缠着无法自拔, 根本顾不上身外的不适, 谢茂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清平带着家务机器人进来, 搓了热毛巾递给谢茂, 谢茂一只手搂着衣飞石躺着,一只手替他擦去脸上涓涓不绝的泪痕,眼底有一抹担忧,却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静静地陪着衣飞石。 灵台紫府,都是人最要紧的地方。 徐莲连魂都散尽了,只剩下这一缕执念,除了放进灵台用神魂养着,别无他法。 如今的徐莲时刻不停地承受着剖身之痛,十日一个轮回,永囚不免。衣飞石把徐莲裹入神魂之后,徐莲的痛苦就直接作用在衣飞石的神魂之上。 尽管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依然会对徐莲的痛苦感同身受。最难受的是,他不仅能感觉到徐莲的苦楚,这种痛苦还会让他想起徐莲对自己的孺慕之思与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尤其为小弟子的下场难过。 清平,守住门户,不让人进来。谢茂吩咐道。 延嗣清平领命出门。 谢茂捧住衣飞石脸颊亲吻几次,让他独自睡在床上,自己则起身,交诀变幻身周摆设。 人在自己熟悉地、感觉安全的地方,总是会更放松些。衣飞石原本就不好了,再躺在这么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神经越发紧绷。 谢茂先将屋内摆设换成了如今常住的京市别墅,衣飞石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越发显得紧张。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都没空震惊,咱们的日子是有哪里不好?竟然让你这么战战兢兢?衣飞石心思重,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心思尤其地重,他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了。 谢茂又将摆设变幻成前世住了几十年的太极殿。 依旧是不好,衣飞石脊背都挺直了。 住云台? 依旧不好。 谢茂试了几次,对衣飞石的担心依然是有,到底多了几分微苦。 他记忆中那么君臣相得毫无猜忌的谢朝,一世相伴生死相随,几十年啊!竟然都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小衣安安稳稳地躺下来么? 转念,他又想起衣飞石的心魔。 或许,在小衣恢复记忆之后,曾经有多心安理得,如今就有多恐惧懊悔吧? 他将二人生活过的地方都试了一遍,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忍疼回到床边,重新将衣飞石抱在怀里。 谢茂曾自豪地想过,朕给你的爱纵然不是荣光,也必然不能为你带来痛苦,朕有能力保护你不为了这份爱受世间的非难与羞辱,朕用尽了全力护着你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给衣飞石的爱从来就没有安稳,衣飞石一直在忐忑不安。 谢茂微微低头,嘴唇抵住衣飞石的发旋,轻抚他的背心安慰着他。 下一秒,谢茂发现身周的环境变了。 他和衣飞石回到了他在随身空间里的小公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身边挤着衣飞石用过的小毯子,地上还有几个散落的抱枕,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他们的小茶杯,投影仪放着衣飞石爱看的超长狗血剧集,光影明明暗暗地闪烁 靠在他怀里一直显得不大安稳的衣飞石,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终于显出了几分镇静。 衣飞石在他怀里调整了姿势,脸颊贴着他的肚腹。 他将衣飞石沾着汗泪的发丝擦拭干净,将小毯子覆盖在衣飞石身上,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 此次幻境是衣飞石所致。谢茂一连试了几次都找不到衣飞石真正安心的地方,衣飞石只能自己出手。谢茂也觉得挺委屈的,这不怪我不了解小衣,小衣和大衣记忆融合了,已经不是纯粹的小衣了! 倘若是小衣,在太极殿躺不安稳也罢了,住云台怎么会不安稳?那可是我和小衣的家! 你就这么喜欢看这个剧?谢茂吐槽的却是另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衣飞石闻着公寓客厅里淡淡的七宝茶香气,尽力唔了一声。 罢了。谢茂心想,以后陪小衣多来公寓里住吧。 衣飞石的痛苦很难在一时之间习惯,他枕在谢茂怀里,却长长久久地无法入眠。 谢茂陪他躺了几个小时,他稍微能自理了,就催促谢茂休息:我独自躺着就好了先生总要饮食休息,总是陪着我算怎么回事? 你这样难受,我抱着你好些。谢茂摸摸他的脸颊,问道,躺得难受了么?我抱你去床上歪一会儿,沙发上总是太局促。 衣飞石就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捂着一直有哭嚎声回荡的脑门镇定片刻,说:便是奴婢伺候病榻也没有这样一刻不歇陪着的。我知道先生担心,一间屋里守着我,我不推辞。这样时时刻刻抱着我太熬神了,我独自睡着也自在些 你拿我和奴婢比较么?谢茂皱眉。 衣飞石才意识到自己难受得失神,说得太口无遮拦。 他对谢茂自然没有半分不敬,这话的意思是奴婢服侍我也不必这样,何况您这样身份?按理说不会有歧义。可是,有些话,哪怕没有歧义也不能说。把先生和奴婢比作一处,就是犯上。 他忙要告罪赔礼,谢茂已经将他抱了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谢茂一边走,一边说:奴婢服侍你是尽本分,本分到了就是了。我和你是最亲爱的人,不止尽本分,还要尽心。奴婢只要伺候着你擦汗吃药更衣,我才担心你辛不辛苦,难不难过,身子好不好 为何贵人生病都要至亲爱眷侍疾?是奴婢不够用吗?谢茂将衣飞石放在床上,见他颈上都是汗水,轻轻用手一扇,霎时间恢复了清爽,总是要真心爱你的人陪着,才分分秒秒都仔细。 衣飞石本就是强撑着精神,被放倒了灵台里就是一片浑沌,听着谢茂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 我不要他固执地说。 这倒是让谢茂眼前一亮。咦? 我要独自躺着。衣飞石转身捂住头,似是不想理会谢茂。 这脾气倒像是敢和皇帝别苗头的襄国公了。谢茂从背后探过头,想要看衣飞石的脸色,却见衣飞石似是不胜其扰地按着眉心,想来是灵台里的阴风已经闹翻了天。 你要独自躺着也行,不能背着我。谢茂爱煞了这个会顶嘴的衣飞石,果断放软了姿态。 衣飞石突然就翻过身来,脸低低地朝着自己,只给谢茂看自己的头顶。 行吧,勉强能看见状况就行。谢茂也寻了个舒适的姿态侧躺着,就这么陪着衣飞石。 这段时间都不好熬,衣飞石想要恢复正常,一是要慢慢习惯灵台中的异物,二则是必须将徐莲的感受与他自己的感觉切割开来。前者是个适应度的问题,后者则是个极其精妙的技术活儿。 通常而言,想要把感同身受进行分割,必须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进行。 也就是说,只有做到了熟悉异物的第一点,才可能做到分割感觉的第二点。 衣飞石在沙发上躺了几个小时,在床上又躺了几个小时,汗水眼泪将衣裳湿了几次,都被高级制服一点点吸干了。 谢茂守在身边用法术替他擦身清理。他不想劳动谢茂,非要自己来。谢茂若是偶尔照顾他一两次,他也当做夫妻间的情趣,可这眼看着几天几夜、几十天几十夜都说不好的事,都让谢茂亲自照顾,衣飞石必然不干。 谢茂都被他气笑了:清平!贴身侍从干什么用的?就是这时候用的。 奉命守门的延嗣清平只得将门锁好,进来近身服侍衣飞石。这会儿衣飞石就不造反了,安安静静地让延嗣清平服侍。 谢茂起身切了个智慧瓜,问道:我知道你修为挺好,吃不吃都行。不过,你想吃点么? 衣飞石已经熬过了最开始的无所适从,这会儿正是坐卧难安的时候。看着谢茂切开的瓜,他半点儿都不想吃,眼底却有些期盼。 炙小羊?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 炮小羊? 衣飞石还是摇头。 羊汤烩饼? 延嗣清平默默地想,夫人是属狼的么? 谢茂一连点了十几样衣飞石最爱吃的羊菜,衣飞石就摇头,也不吭气,他被气坏了:你是脑袋有问题,舌头总好好儿的吧?只会看着我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活似我不给你吃。你今年几岁了?想吃什么不会说?非得叫我一个个 说到这里,谢茂突然就不生气了,声音也温柔了下来:你就喜欢我关切你,是不是? 那倒也不是衣飞石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想吃先生煮的素面 谢茂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搜了一遍。素面?朕煮过那么朴素的东西? 不过,衣飞石既然想吃,谢茂就不会煮也要试一试。 公寓里也是有厨房的,平时倒是衣飞石用得比较多。谢茂知道生着病的人毛病多毛病不多叫病人吗?所以,衣飞石说要吃素面,他就很老实地照着素面二字,给衣飞石煮了一碗。 哪晓得端着热腾腾的素面回了房间,衣飞石还挺委屈:没有肉。 你说的要素面。 谢茂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去厨房将囤着的卤梅花肉蒸热,给衣飞石端来。 衣飞石把卤肉放在汤面上,看了看,又说:没有小白菜。 你管这个叫素面?! 谢茂又去厨房烫了两棵小白菜,烩在汤面里。 经过这么两次折腾,煮好的汤面已经坨了。衣飞石却吃得很香,大快朵颐。 这就是小衣病中最想念的东西么?谢茂守在衣飞石身边,看着他大口大口吃面,连灵台中的难过不适都似乎被淡忘了,心尖儿有点酸又有点甜。 三片卤肉,两棵小白菜,烩在高汤里,卧成一碗面。 这是衣飞石和谢茂闹别扭之后,谢茂一大早起床煮给衣飞石的讲和面。尽管那碗面没能真正解决二人之间的问题,可是,谢茂当时的退让与不舍,彻底打动了衣飞石,留在衣飞石心中难以忘怀。 吃羊猖狂到前世属狼的衣飞石,最虚弱难受的时候,想的不是小羊,而是这一碗面。 若非病得难受了,他也不敢支使谢茂去给他煮面,更不敢让谢茂煮这碗代表着谢茂退让的面。 他说这是素面。 行吧,小衣说是素面,它就是素面。 第644章 两界共主(158) 熬过了最初的四天, 衣飞石适应了灵台中的阴风, 开始慢慢剥离知觉。 这种精细活儿需要强度极大的专注力, 衣飞石神魂虚弱,专注力是最大的弱点, 他自己贴符念咒, 谢茂在旁护法, 到最后依然觉得不大保险,衣飞石将两枚婚戒分别戴在双手食指之上, 拇指轻扣, 借此保持镇静。 真元玄池上的功夫, 谢茂都有办法帮忙, 唯有灵台上切割感知这事儿,除了衣飞石自己,谁也不能去捣乱原本有衣飞石和徐莲两种知觉就够混乱了, 再添上个与衣飞石极其亲昵熟悉的谢茂,能把衣飞石彻底弄迷糊。 衣飞石在屋内盘膝坐定,谢茂点了一支凝神香,注意力锁定在衣飞石的身上。 倘若一支香燃到尽头, 衣飞石依然没有醒来, 谢茂就要强行唤醒。这自然会给衣飞石原本虚弱的神魂造成极大的伤害, 唤醒之后重新切割感知, 又得消耗极大的心力。可是, 不唤醒也不行。 若是衣飞石无法剥离感知, 反而被徐莲残留的执念拖了下去, 下场就和徐莲一样了。 谢茂十分迷信衣飞石的天资,信心满满,小衣必然能一次竟功。衣飞石真正坐下去之后,他坐了不到三秒钟,原本笃定地念头就开始乱了。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万一小衣失败了呢?小衣千万不能失败啊,太折腾了 另一边,衣飞石沉入灵台之中,原本无形的阴风就显出了完整的幻象。 他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小弟子。 而是一只陌生的雌虫。 他从未见过那只雌虫,可他心里知道,那就是徐莲。没有任何道理,天生注定知道。 这是十日轮回中的第一日,也是徐莲意识保持得最完整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早已不存在的魂魄会被冲炁一点点切割成碎片、齑粉,到第十日彻底消散,重新开始下一次剖身的轮回。 虫身徐莲的身体被冲炁一次次挤压切割,魂体不流鲜血,也无伤痕,只有一丝丝流散的星光。 看着徐莲仰望上界的双眼,衣飞石心中隐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隐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急切与渴盼。他承受了剖身的痛苦,却因这凌迟碎剐的痛苦而获得了希望 他想让我活下来。衣飞石能听见自己逆血上行的声音。 心太痛了,就会呕血。 就在这一丝痛得难以自拔的恍惚间,衣飞石握紧拳头,拇指碰到了食指上的戒圈。 这让他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记起了自己如今神魂虚弱,容易陷入情绪无法自拔,他也记起了自己此行是为了剥离感知。只有不让徐莲的痛苦影响他本身了,他才能养好徐莲。否则,徐莲的牺牲白费了,他只能跟随徐莲一起沉沦不出。 可是衣飞石看着眼前彻底陌生的徐莲。为什么会是虫身?! 这根本说不通! 若徐莲是追随他和君上下界,悄悄藏在君上的随身空间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虫子。 因为,徐莲并没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他一旦选择偷藏在君上的随身空间里就无法离开。而追随君上下界的这条时间线上,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徐莲出意外不得已附身虫身的力量! 往日衣飞石想到困惑之处,瞬间就会遗忘了。 今天的情形不同。他专注于自身灵台之中,谢茂也时时刻刻关心着他的情况。若想在这时候动手脚混淆他的记忆,一则很容易被谢茂发现端倪,二则也可能彻底把衣飞石弄迷糊,让他陷入混乱,永远无法醒来。 所以,衣飞石并没有稀里糊涂地将各种冲突自洽,顺着徐莲的矛盾处往下深想,越想越不对。 徐莲不是早就死了吗? 衣飞石记得很清楚,就在庐江之畔,徐莲以身做祭,替他陨落。他还记得徐莲诵经时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痛极了,可是,他没有阻止徐莲。 他冷静地站在那条宽阔江面的另一边,看着江上寒冷的雾气,目睹了小弟子的陨落。 因为,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还不能死。衣飞石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道致命的创伤,不断地淌着血。 我要救君上,我还不能死。所以,徐莲替我死了。 当时痛极冷极的心境,衣飞石回想起来半点不陌生,恍如昨日。 他不明白的是,一个人怎么能死两次? 除非,这个徐莲根本就不是徐莲!衣飞石悚然惊醒,飞速靠近正在承受剖身之苦的虫身徐莲,他看着虫身徐莲的双眼,那眼中有隐忍的痛楚,有急切与渴盼,有令人不忍久视的牺牲决绝 渴盼?他在渴盼什么呢?衣飞石顺着虫身徐莲眼望的方向望去。 那里自然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衣飞石的灵台之中,就算虫身徐莲在剖身之初曾经见过什么,此时也不可能重现。 ※ 香灰燃透,扑簌簌落下。 谢茂插下的那一支凝神香,眼看就要燃到尽头。 谢茂关切地守着衣飞石,心中担心无比,暗暗打气:加油啊小衣,你可以的!一次竟功!别折腾自己!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衣飞石突然抽动了一下肩膀,把谢茂唬了一跳。这可不是正常苏醒程序! 果然衣飞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却在意识内观的情况下,强行驱动了皮囊,右手指尖生生在左小臂上撕开几个字:地深不知天年。 谢茂看着那血淋淋的胳膊反而冷静了下来,一边留心衣飞石是否还有消息传出,一边看着凝神香。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香头彻底燃尽。 谢茂掌心贴着衣飞石背心命门,口中一缕清气,倏地渡入。 衣飞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眼底藏着深深浅浅的恍惚。 他不记得在灵台中看见的一切,见谢茂搂着他,炉中凝神香燃尽,他依然能感觉到徐莲的剖身之苦,可见是剥除感知失败了。这让衣飞石有些失望。折腾这么多天,累得先生日夜守护,如今竟然失败了,接下来三五日里,先生还不能休息 未能竟功,实衣飞石忍不住向谢茂赔罪,却被谢茂捏住胳膊。 他这时候才觉得胳膊有些疼。 先生这么用力捏我,是怪我太蠢太无能了么? 可这也不是捏出来的痛法儿。他稀里糊涂地想,难不成我入定的时候,先生还对我动手了? 他觉得谢茂没那么坏,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衣飞石神魂虚弱,专注力差。好几个稀里糊涂的念头闪过了,他才低头看见自己的胳膊。 这时候鲜血淌了满手,胳膊上的字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皮肉被撕开的裂疼。衣飞石还看见自己指尖血迹斑斑的右手。好吧,破案了,不是先生偷偷打我,是我自己把自己挠坏了。 我这是怎么了?衣飞石丝毫没想过这伤是自己传递出来的信息。 谢茂将一枚祛痛丸喂他吃了,念咒除去衣飞石臂上血污,几道指尖生生抠出来的血槽组成的字迹赫然显现。衣飞石脑子里懵了一瞬:这是我 凡人用刀用剑在胳膊上刻字就极其不容易了,何况是用指尖划字? 衣飞石不单留了字,那伤口还隐约带着纸上龙蛇的潇洒遒劲,衣飞石再懵也认得出自己的手笔。 自己给自己传信息,解读绝对不会出错。 地深不知天年。 这是说,九幽之下,差官阴神没有过去未来之分,他们弄不清楚现世的时间点。衣飞石说。 谢茂指了指他的眉心:这和你的徒弟有什么关系? 衣飞石想了许久,缓缓摇头。他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你用血肉留讯,此事必然十万火急。谢茂缓缓地说。 他想让衣飞石把灵台中的阴风放出来,又怕衣飞石多想。 衣飞石此举委实太过凶险,若非谢茂知道他确实太过眷顾小弟子,绝不肯答应让他用灵台养徐莲。 现在出了事故,若是磨着衣飞石把阴风放出,谢茂就怕衣飞石觉得他借机发挥,趁乱把徐莲这个闷雷掘出来。衣飞石如今心思重,不像从前那样强项,敢和皇帝反驳顶嘴,谢茂只得越发谨慎仔细。 哪晓得衣飞石处事比他果决:事端必然出在那缕残念上。 还请先生替我把徐莲的残念从灵台取出,暂时拘束在生死册中。搁了旁人,衣飞石不放心。谢茂手持生死册,必然能保那缕残念安全。 若是猜错了事由,那也无妨。无非是重新熬上几天,再次适应小弟子在灵台中的存在罢了。 如今先把徐莲从灵台中取出来最妥当。 将徐莲放进衣飞石的灵台不容易,取出来照旧不容易,依然是衣飞石神魂虚弱的老问题,一个操作不当,衣飞石就会被弄迷糊。谢茂小心翼翼地翻出摄灵图册,提着心,慢慢慢慢地运作真气,花了快四个小时,才把那缕纠缠不舍的阴风从衣飞石的灵台中取出,还归摄灵图册。 谢茂倒是没什么,衣飞石反而汗出如浆,擦去汗水之后,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看见重新变得神采奕奕的衣飞石,谢茂缓缓合上摄灵图册,心中微疼。可见那缕名叫徐莲的阴风,给小衣带来何等大的拖累和压力?他日若是养好了,先打一顿出气!剖尼玛的身呢! 骂完才想起来,人家好像是替师父死才剖身。他要不剖,小衣不就坏了? 不管,还是要打一顿!太折腾人了! ※ 衣飞石遗忘了灵台中发生的一切,谢茂也不能贸然去衣飞石灵台中探察。一来灵台中未必能发现端倪,二来此时闯入很容易把衣飞石弄迷糊谁让他现在神魂虚弱,禁不起折腾。 事情既然和徐莲有关,那就从发现徐莲的住家宅院开始查起。 谢茂和延嗣清平这几日都陪着衣飞石,一人一虫都脱不开身。好在郄谷兰安排给谢茂的卫队也不是吃素的,早早地把西桐緜一家查了个底朝天。 说来西桐緜的祖上也算是谢茂的故虫之一。 在谢茂带着延嗣清平出门寻找天人感应中的契机时,曾有人类反抗军炸掉了通关闸口。当时的无差别攻击造成了许多人类死亡与虫族受伤,虫族迁怒所有人类,一个名叫苏煦的人类表达了不满,被虫族刁难,他的丈夫西桐谨被迫用当众鞭挞的方式保住了苏煦的命。 那也是谢茂与陶无极的初次相遇。当时陶无极杀了在场大部分虫族,切割了西桐谨的镰爪与刀翼,意图解放苏煦。他要求苏煦杀了西桐谨。当然,苏煦对此很犹豫。 在谢茂和陶无极离开之后,苏煦救助了自己的虫族丈夫,如今的西桐緜就是西桐谨和苏煦的后代。 西桐家是延嗣家的家臣,理所当然站在了延嗣霆的阵营。初期与谢茂阵营是对手,后期谢茂与延嗣霆联手对抗虫族母星,西桐家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谢茂表示不记得这个虫子。 延嗣清平轻声道:他是西桐诫的血亲兄弟。这是虫族同父异母的说法。 西桐诫是B战区作战司司长,后期担任延嗣霆的作战总指挥,战功赫赫。打到后期有机会见到谢茂时,他已经成了谢茂的友军,自然也就没机会变成谢茂的傀儡。最终随延嗣霆战死,英烈非常。 西桐诫战死了,西桐诫的虫崽儿也战死了,他留下的战功和余荫自然分润到了兄弟身上。 西桐谨本身也有战功,再有血亲的余荫情面,授勋时很占便宜。至少当时还活着的伊摩图门把他记得很牢,各方面都给了照顾,身份,封地,待遇,名誉,样样不缺。也正是因为如此,西桐一家和陶家走得很近陶无极虽然死了,陶家却以信主亲传的身份得到了傀儡虫子们的供奉,一直活得很滋润。 密室也是那段时间由西桐家先祖苏煦所建。洛夏少校转述查实的资料和口供。 也就是说,在圣战之前,这块地上并没有这座宅院,更不存在密室。谢茂问。 洛夏少校觉得谢茂问的话太可笑了,当然他不敢笑,只能毕恭毕敬地解释:主人,在郄谷裁判长受封之前,菲斯这一整片都是荒地。 天衡被修改之后,许多地方五行混乱,虫族无法控制,只能将之舍弃。 虫族殖民地建立的五大战区之外,有着大片大片无法居住的野外。菲斯这块地盘也位于九条龙脉之上,除了修士,其余人类虫族都无法在此生活。 直到后来蓝星被谢茂带回随身空间,天衡重新被理顺,五行恢复正常,这里才变得宜居。 就算徐莲是修士,能够在五行紊乱的野外生存,甚至他能在五行逆转的野外修建起如今的宅院,可是,他所修建的宅院和密室,根本不可能在五行更迭中保持完整。 蓝星被带入谢茂的随身空间时,五行发生了改变,整个蓝星都留下了遗迹。如今西桐家居住的宅院和发现徐莲的密室,都没有发现那种特殊的痕迹。也就是说,密室必然修建在蓝星进入随身空间之后。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 徐莲牺牲剖身的时间,和衣飞石濒临崩溃的那一回,对不上。 谢茂把蓝星揣回随身空间之后,衣飞石并没有遭遇任何可能陨落的危险。 徐莲不是为了衣飞石剖身。 那是为了什么? 地深不知天年。谢茂轻轻地说。 衣飞石在灵台中已经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清醒地说出来。 不管衣飞石心中如何难以接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是坐标。衣飞石霍地起身,在谢茂跟前屈膝跪下,臣万死。 人类喜欢说轮回转世,喝过孟婆汤,就是全新的人生了,一辈子与下一辈子完全没关系。然而,在地府看来,人就是那个人,鬼就是那只鬼,不过是轮回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而已。 所以,地府中的鬼差阴神找鬼很容易,想要找到人,只有得到阳间的坐标,才能准确地在正确时间点上找到准确的那个人。许多穿越故事里都说鬼差勾错了魂,多半是把想勾前世找到了后世,干脆把后世丢到前世去填坑在鬼差看来,反正都是一个人,时间有点出入而已。 时间长得没有尽头,能够穿越时间的修士通常也是以自身为坐标点,才能保证自己不迷失在时间长河之中。让修士去无边无尽的时间长河里找人,多半也是和鬼差一样,两眼懵逼。 所谓天道有政策,修士有对策。时间太长,找不到人就大海捞针么?那自然也不是。 修士总是有办法的。 凡人在时间线上有无数个自己,修士也一样。 修士在登真之后,魂魄不再轮回,可在登真之前,依然有无数个自己在轮回中翻滚。 修士可以将轮回中的无数个自己作为眼线,设定某种触发机制,比如找到某个特定的目标之后,用某种特定的方式,给自己发出信号。 比如谢润秋。他给自己设定的条件是被亲子弑杀,即刻惊动远在未来的神躯,前来追杀儿子。 徐莲也是将自己当作了坐标。他的修为远不如谢润秋那么深厚,只能用剖身守心大轮回经的方式,向远在未来的徐莲发出了呼唤师父在这里。 谢茂与衣飞石都不知道操控常老祖的幕后之人是谢润秋。 他们只知道有故人在定位寻找自己,且大概率来者不善。如今就发现了用自己做坐标的徐莲。 衣飞石只能谢罪:臣疏忽了,陷先生于险地,请先生即刻处置! 他要处置的不是自己,而是收在生死册中的那缕残念。 谢茂将摄灵图册拿出来,缓缓翻开,收着徐莲那一页依然是一缕阴风,不成人形。 想起衣飞石初见徐莲时呕血流泪的模样,谢茂摇摇头,说:这事不急。若要泄漏坐标,他在你灵台中待了近五日,此刻处置也来不及了。何况,这里是我的小世界。 小世界里,谢茂就是绝对的掌控者。对方不来也罢了,一头撞进随身空间,即刻被奴隶烙印。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寻常。那剖身的经文念来满满的孺慕之思,一心一意敬你爱你,若非出于至诚,天地不认也无法留存施为。你这小弟子做坐标是无疑,可做了坐标寻着你我,未必心存恶念。说不得是赶来救你的呢?谢茂将衣飞石扶起来。 若这缕不认识的残念是君上的徒弟,谢茂说不得就顺手打散了。可是,这是小衣的徒弟。 如今为了谢茂的安危,衣飞石是宁杀错不放过。万一真的杀错了,衣飞石自然不会迁怒怪罪谢茂,更不会为了保护谢茂赶尽杀绝而后悔,可他依然会自责痛苦。 谢茂宁愿冒险把这缕残念留下来。 反正衣飞石的大徒弟已经追杀过他一次了,也不差这个小的。朕还能让你个小毛毛翻了天? 第645章 两界共主(159) 谢茂的处境很被动。 原因就在于他的记忆和修为都被封住了, 神装满级大号硬生生被压到新手村一霸的境界。 现在有同为满级的账号在满世界的新手村里四处搜寻他, 一旦被找到,新手村霸主能打得过满级大号吗?就算这个来找茬的满级大号装备比谢茂以前差, 战斗意识也谢茂以前差, 可对方现在对谢茂拥有着绝对的等级压制,谢茂根本打不过。 谢茂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完全没觉得多忧虑,把衣飞石弄得特别无所适从。 往日衣飞石刚刚恢复记忆,让铠铠去加固谢茂的前尘禁法, 被谢茂察觉出来不对, 顿时疑心重重, 如临大敌。现在是真的有未知的对手虎扑而来,谢茂反而不急不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此事着急不来。这是谢茂安慰衣飞石的原话。 圣人的修为有多高呢?衣飞石没法儿给谢茂形容。 但是,就如谢茂所说, 几十几百年肯定修不出圣人境界来。那么,这会儿干着急有什么用? 谢茂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他要砌好墙, 把君上关起来。确保衣飞石安全了,他才能变回圣人。 等他变回圣人了, 还怕什么来找事的小垃圾? 朕一个能打十个。 谢茂对恢复记忆、恢复圣人修为这件事没有半点疑虑,似乎就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情。他唯一担心的, 只是君上这条藏獒放出来会咬伤他心爱的小衣。 衣飞石和他担心的完全不一样。 衣飞石伤了神魂, 无法解开谢茂身上的前尘禁法, 一直担心谢茂遭遇来敌时无力自保。 说穿了,谢茂和衣飞石手握的底牌并不一致。只是二人心中各有打算,谢茂不肯据实以告。 墙没砌好之前,谢茂宁死也不会选择恢复记忆和修为。衣飞石则截然相反,一旦遭遇危险,若他知道谢茂有把握恢复记忆,哪管君上出来会不会一掌拍死他,他必然要逼着谢茂逃生。 因此,谢茂并不愿意向衣飞石透漏实情,免得衣飞石催他恢复记忆,二人好好地又要吵架。 衣飞石的性子有多轴,对君上有多忠犬,谢茂当然知道,每每想起心里还有点泛酸。 大衣就是最爱君上。小衣才最爱我呢。 看我把墙砌死了! 先有未知的敌人在前,又有徐莲坐标在后,衣飞石的想法是,前面捣腾天庭的对手暂时被打退了,受了生死册攻击,短时间内不会现身,徐莲坐标一事也很严重,需要即刻处置。 谢茂的反应能把衣飞石急死。 属于徐莲的阴风从衣飞石灵台中取出之后,衣飞石恢复了健康,谢茂原本幽深审慎的表情也彻底没了,审明白西桐家宅院的来龙去脉之后,他还让郄谷兰去联络了一下陶家陶无极死后,陶家在蓝星发展得很好,是和虫子傀儡们一起搞信主崇拜的中流砥柱。 谢茂离开之后,虫子傀儡们只能强行洗脑,陶家不一样啊,他们是真的会道法,这可太硬核了。 谢茂联络上陶家,让陶家送适龄孩童前来进修,除此之外,他就出门跟着天人感应随便乱走碰机缘。有感觉就出去找,半小时捡一孩子,捡完就回家,坚决不加班。没感觉连班都懒得上了,就在郄谷兰准备的菲斯庄园里陪衣飞石飙车。 衣飞石是很体谅谢茂的,毕竟前几日他的状态太差,谢茂只顾着照顾他,哪有心思亲热?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衣飞石突然痊愈了,活蹦乱跳身体好,谢茂一时抵不住贪欢不起也很正常。打从谢朝时就这样,谢茂对开车这件事非常执着。当然,衣飞石更执着。 二人疯了好几天,陶家把四个孩子整整齐齐地送来了,谢茂依旧故我,衣飞石就不理解了。 那生死册里的徐莲,已经传了坐标回去,咱们总得想辙处理掉吧? 这不是在处理了么?谢茂反问道。 陶家送来的四个小毛毛,外带着谢茂从街上捡来的九个小毛毛,大毛小毛坐了一屋子,听着清平叔叔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呢?盘古开天,女娲补天,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当然,还有古往今来第一爽文男主人生赢家轩辕黄帝的故事。 这是谢茂正经授徒的标准流程。敬亲法祖,先读历史,再修道德。 衣飞石有两段被谢茂授业的记忆。初来新古时代被塞了一屋子史书是一回,在遥远的未来,他随着君上在地上流浪时,君上兴致很好,就会给他讲故事。 初成人时,万事不懂。他从君上的讲述中一点点认识这个辽阔旷远又美好的世界,心向往之。 那时候的君上还不是君上,君上还不曾将世界担负一身,衣飞石已然能从那娓娓的讲述中听出君上对山川河流、星辰大地的喜爱,君上喜欢这个世界的一切,喜欢一切世界。 我的意思是,先生,咱们是不是对坐标的事,再重视一些?衣飞石不能再委婉下去。 前面那个来刺探的未知敌人已经被暂时打退了,被召唤来的徐莲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衣飞石怎么能不着急? 放心,不差这一点时间。待我把这个孩子带入门,再用娱乐套装生成一些音影资源,调整时间流速,咻地一下信仰就哗哗地来了。谢茂将衣飞石摁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我还有时间轴呢。你想,要我恢复圣人修为不容易,你若是能魂魄离体,咱们害怕什么? 衣飞石才想实在不行,我要单独去调查徐莲之事了,偏偏谢茂又缠着他不放。 现在这口锅忽地从谢茂身上甩到他身上,他愣了一下,这才想明白。 对啊,若是我能魂魄离体,先生还担心什么呢?定位时间坐标极其困难,有时间轴的谢茂基本上是无敌的。轻轻一拨时间轴,对手就能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得直接累趴窝。 次日,谢茂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衣飞石已经不在身边了,屋角点着一盏灯。 他披衣起床,找到起居室里,衣飞石正在用娱乐套装生成电视剧。谢茂有点想笑。小衣钟爱的狗血剧集已经从一千集变成了三千集,主角还是那个主角,配角已经换了几茬,小衣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想起衣飞石身体不适时,最怀念的是窝在谢茂的公寓里枕着谢茂的腿看狗血剧集,谢茂心中一软,说:今日无事,我在家陪你看剧松散松 一句话没说完,谢茂走得近了,这才看见衣飞石生成的剧集内容。 那并不是衣飞石爱看的狗血剧,里面的主角长着一张和石一飞一模一样的脸。 我想着只怕是没有时间慢慢拍摄,用衍影法多做几套剧集,这里或是回去了大世界都能用。衣飞石之所以选择做剧集而非电影,也是因为剧集的受众更广泛,通过镜头和观众直接交流的时间更长,更有利于信仰的培养。 这么长的剧集,目前在新古时代是不能用的。因为很难解释这部长剧的来历。 在哪儿拍摄的?剧组人员是谁?什么时候拍的?凭空就冒出来一部剧,根本说不通。 但是在翮弥十三和郄谷兰统治的蓝星就不同了,政府管控非常严格,被宗教深刻洗脑的百姓活得类似NPC,不让议论的问题绝对不会议论,上层习以为常的东西,底层也很少会追根究底。就算衣飞石坚持这是用特殊手法拍摄的剧集,拍摄方式保密,强权保护之下也没有人会对衣飞石穷追不舍。 谢茂顿时意识到,这是昨天那口锅甩得太狠,衣飞石忐忑不安且着急了。 好在用娱乐套装生成剧集也不费什么功夫,谢茂也挺希望衣飞石多多收集信仰、早日恢复健康,便坐在衣飞石身边,看他弄了一会儿,略觉无语地说:你还真挺喜欢这种剧。 衣飞石回头看他。 谢茂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剧好剧,艺术就是要高于生活。 衣飞石不觉得他生成的剧集高于生活,他觉得自己生成的就是生活剧,非常贴近实际。奈何谢茂不理解,他也不能为了一个剧和谢茂争辩。 已经好了。我服侍先生早膳。衣飞石说。 他提前起床出来生成剧集,就是为了不耽误陪伴谢茂的时间,此时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娱乐套装本身功能极其强大,生成剧集是很快的,花费时间的是衣飞石要把自己的体貌特征录入进去,这比随机生成的数据多了一道工序,设定得越精细,生成剧集时限制越多。一旦录入好自身形貌特征,生成剧集就是一瞬间的事。 谢茂对衣飞石生成的狗血剧不太感兴趣,因为那狗血剧的女主角长着一张龙幼株的脸,实在太微妙。如今这个剧是衣飞石主演,满屏都是小衣,还是按照小衣心意设定生成出来的小衣,谢茂当即将娱乐套装拿在手里,决定追剧下饭。 延嗣清平最近被谢茂丢去带孩子,好好儿的贴身近侍没了,衣飞石亲自服侍谢茂起居。 下人送来餐食,衣飞石布菜添粥,谢茂津津有味地看剧集。 看了半集,谢茂都没看见女主角出现,问道:女主角呢? 衣飞石将解好的炙肉碟子送到谢茂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说。女主角?他主演的剧里,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女主角。当初皇帝逼得那么紧,一句一个若是与朕好了,一生不许你再有妇人,他敢犯吗? 若是有现成的剧本,按照传统方式拍摄的剧集也罢了,娱乐套装直接生成的是衣飞石心内的审美与想象,换句话说,任何经由衣飞石生成的剧集,都不可能有和衣飞石形象扯上恋爱关系的女性衣飞石心里根本就不会有这种联想。 看着衣飞石欲言又止的表情,谢茂才反应过来,得,朕想多了。 他摸了摸下巴,说:这就有个问题了。 衣飞石生成的剧集不可能有女主角,谢茂以自我为主演生成的剧集,自然也不可能有女主角啊。 这是潜意识决定的。是娱乐套装的强大之处,也是娱乐套装的唯一弱点。就算强行设定主演谢茂和女主角A是情侣或婚姻关系,生成出来的东西也会荒腔走板,因为随机生成和照着剧本一帧帧抠不同,心里无法想象有着自己模样的主角和女人生活在一起,娱乐套装就无法圆融如意地生成。 确实如今有一批思想比较先进的观众,可以接受没有情侣的剧集,然而,这部分观众占比太少了。 若是直接生成同性情侣的剧集,受众只会更窄。 这不利于信仰的收集,与初衷背道而驰。 要不这样吧。谢茂看着投影中身姿潇洒的衣飞石,饭都没什么心思吃,我来生成你主演的剧集,你生成我主演的剧集? 谢茂心思很单纯,无非是出于更好地收集信仰来做安排。 他是无法想象自己和女人在一起,虽说谢朝前几世有后妃相伴,可那不是没有和小衣确立关系之前么?有了小衣之后,除了小衣,谢茂将谁都看不入眼。 但是,想象小衣和女人在一起?谢茂还记得衣将军那两个风尘美妾,记得可牢了! 为爱守贞的想法,仅是律我,而非律他。所以,谢茂潜意识里无法想象自己和女人在一起,却能想象小衣和女人在一起,无非是越想越吃醋而已。他认为衣飞石也是如此。 然而,他没有想过,娱乐套装是创作者思想和审美的载体,它生成的作品简直是自我解读指南。 谢茂可以大大咧咧把一切都摊开来给衣飞石看。 衣飞石不敢。 别的都无所谓,涉及到谢茂的这一部分,无论如何也不敢。 就如同衣飞石给谢茂上书,他能随便定义自己,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把自己彻彻底底地交给谢茂。可是,他绝不敢在上书中肆意评论谢茂,说谢茂是怎样的人,会做怎样的事。 哪怕他心中很了解谢茂。然而,不能评论,就是不能评论。 娱乐套装中录入谢茂的形貌特征,以谢茂为主演生成剧集,哪怕剧本都是事先设定好的,随机生成的剧集细节里依然是衣飞石潜意识的体现。 没有人能毫无缺点,衣飞石能接受谢茂的一切,是因为他心甘情愿接受谢茂的缺点,不代表他滤镜厚重到认为谢茂每时每刻都是完美的。 事实上,在衣飞石看来,先生并不好伺候,不讲道理时根本就说不通,能把人急死。 带着这样的看法感观去生成剧集,一旦细节中带了一点谢茂的不完美出来,那就是毁谤君上。 衣飞石想着该如何措辞拒绝谢茂,正在播放的剧集已经到了第一集 尾声,身为某组织一线办事员的主角回到秘密组织的总部,站在了他上司的办公室前。 谢茂有些惊讶地将目光挪回投影,男主角的上司只出现了一道背影,可是 那绝对是我吧! 不容易啊,我居然在小衣的剧集里有了姓名! 谢茂把女主角这事儿暂时抛诸脑后,特别好奇自己在衣飞石心目中是个怎样的形象,追着点了第二集 。哪晓得男主角的上司还是只出现了一道背影。不过,上司说话声音带笑,处理事务举重若轻,那是相当地睿智英明,对男主角还特别温柔宽和,要钱给钱,要权给权,无比信任,巨拉好看。 谢茂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角色,一般都是终极大反派啊 他把剧集拉到最后一集,问衣飞石:我活到最后了吧? 把衣飞石憋得都无语了,默默地否认:先生,这不是您 明明就是我!谢茂拉到最后一集,发现男主角果然还是回到上司的办公室门前。 推门之前,男主角居然还状若怀念地深吸了一口气。办公室里果然空无一人,家具上覆盖着防尘布,许久没人使用了。谢茂心想,你个坏蛋,居然真的让我当大反派!男主角已经将防尘布掀开,坐在临窗的棋盘前,打开棋盅,轻轻抚摩里面的云子。 【再来一盘?】画外传来一道谢茂很熟悉的声音。 男主角露出惊讶喜悦的表情,站起身来。 【全剧终】 谢茂目瞪口呆。 你这个你这个没有女主角,但是有BL线啊!谢茂彻底震惊了。 衣飞石辩解说:这不是您。男主角和上司也不是您和我的这种关系。上司是他的政治旗帜和庇护者,他在上司的领导和教养下完成个人的成长 事实上,总共九十二集,剧集生成出来,衣飞石也没空全部看一遍。他只知道故事梗概。 我觉得很好看。一定会收视飘红。谢茂坚决地说。 衣飞石: 于是,连续三天,谢茂都蹲在家里看电视剧,完全不理会被自己收来当徒弟的小毛毛们。 一集六十分钟,总共九十二集。第四天即将来临时,谢茂终于看到了大结局,他难以置信地问衣飞石:你居然真的让我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背影?! 每次出现都只有一个背影!偶尔有手出镜,因为上司要下棋,要端酒杯,要轻轻拍男主一下。 衣飞石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迷糊中惊醒,再次向他解释:真的不是您 就是我!气死我了! 你就这么担心我把你的君上关在墙那边吗?!脸都不让我露一下! 泡在醋缸子里的谢茂拿过娱乐套装,先选取了衣飞石录入的形貌特征,再把自己的形貌特征录进去,花一秒钟生成了一集本剧集的加长特别篇!长达九十分钟的特别篇里,上司畅快地露出了谢茂的脸,在办公室里和衣飞石下棋,喝酒,谈人生理想 衣飞石心里想,您录了一整集的日常,观众可能会认为您在注水。 然而,和谢茂守着看他作为主角的剧集一样,有谢茂出镜的特别篇对衣飞石来说也非常勾人,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好看,只要有谢茂在剧里,坐着玩手他都能看一千集 等他把这一集特别篇看完,谢茂突然说:我其实觉得 衣飞石认真地聆听。 我们俩就在一起,为什么不看活人,要看剧集?谢茂错愕地说。 衣飞石认为,先生说得对。 ※ 交换生成剧集的事情被打了个岔,衣飞石已经迅速录了将近六百集视频。 他这急切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谢茂倒也没想太多,只认为他依然不肯替自己收集信仰谋害君上,既然衣飞石不愿意,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二人陆陆续续都在做生成剧集的工作,因为每个人的审美在短时期内很难发生改变,个人密集生成的剧集在大构建上也趋于类似,谢茂对娱乐套装的弱点很熟悉,因此也帮着衣飞石生成了几千集剧集。 教孩子读史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和当初一股脑儿往衣飞石脑子里塞华夏历史不同,在最初的启蒙之后,谢茂就开始教小毛毛们修行。 四五岁的孩子即便懂事也很有限,宗教的洗脑也不严重,一张白纸好作画。 稍微大些的孩子就不容易了,常常嚷着要去裁判所举报延嗣清平异端应该被烧死! 被谢茂挑拣出来的孩子天资都极好,谢茂颇为惜才,花了些时间精力去处理,也不如最初那般天天蹲在庄园里和衣飞石厮混。不过,他当了几辈子皇帝,再惜才脾气也好得有限。 尽了人事,破孩子非得当狂信徒,骂露了真容的谢茂是化作信主模样的魔鬼在人间游荡得,谢茂也懒得管了,授你正经不肯受,非得信那个已经被我吞了的邪神,信你的去吧! 修行这事,历来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人家非不肯信,谢茂能有什么办法? 这日谢茂把刺儿头开革出门,神清气爽地回了卧室,发现衣飞石又在弄娱乐套装。刚开始看见他自己的模样,还以为衣飞石是闲得无聊在看剧,正想说那你不如陪我去教徒弟 这是新剧?谢茂确认了好几眼,绝对是新剧,不是他自己生成的剧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因为,这个剧里的主角谢茂特别帅,一溜地仰拍镜头,把主角拍得各种潇洒大气高贵难匹,隔着镜头都有一种想膜拜的感觉,谢茂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在小衣心目中居然这么帅?!滤镜比我自己还厚!我都快爱上自己了。 衣飞石悄无声息地把后面没经过审核剪辑的二十八集全部清除了。 这些日子他主演的剧集已经有了二百万集的储备,许多演员几辈子也拍不出这个量,主要是考虑到他和谢茂一旦离开随身空间,就会调快时间流速,需要有足够多的新鲜剧集来播放,持续吸引粉丝,获取信仰。这里有郄谷兰和翮弥十三看管,保证剧集持续播出就行了。 谢茂的剧集则只有他的十分之一不到。一则谢茂忙着授徒,二则谢茂花了时间替衣飞石生成剧集,衣飞石却拒绝替衣飞石生成剧集,一增一减,难免集数跳崖。 衣飞石琢磨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他也替谢茂生成了剧集,趁着谢茂不在,事先一帧一帧审核,有任何细节涉及到了谢茂的缺点,他都手动做出了调整。 一整天时间,衣飞石以高倍流数看了近三十集,留下来的都是他剪辑过绝对没问题的剧集。 谢茂完全不知道他私下的动作,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都顾不上看衣飞石生成出来的剧集,抱着衣飞石就往卧室床上一扑,咬得衣飞石浑身吻痕 他太激动了。 今天。 我,终于战胜了君上! 小衣帮我砌墙了!不,是大衣帮我砌墙了! 小衣大衣都好可爱,都好爱我,爱我,不爱君上!么么哒,再么么哒! 么得衣飞石浑身草莓印,第二天腰酸背痛,差一点没能起床。 谢茂则哼着小曲儿去了书房,问延嗣清平:怎么只有十二个毛毛?那个刺儿头呢? 您昨天让他回家去了。延嗣清平略担心,主人记性一向挺好,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我让他回去了。我是问他怎么没来?谢茂愉快地一挥手,我们做长辈的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去把孩子带回来。就说我原谅他了。 延嗣清平按捺住一言难尽的心情,恭顺地道:是。 第646章 两界共主(160) 谢茂在菲斯乡下授业已近半年。 都说百日筑基, 得传正道之后, 意图登真的门槛是很浅的,半年时间足以被引入正途。 被谢茂看中的苗子都天资不坏,可修行一途遍地荆棘诱惑,修者一旦踏入仙途,命数就不在天道掌控,成仙成魔,或是沦入万劫,谁都无法预料。俗语说,师父领进门, 修行在个人。谢茂传下正法,指点了通天之径, 这群孩子日后是将神通视作戏法哄骗善信, 还是一步步踏实修行步入仙途, 端看个人。 所谓修行, 一曰智, 二曰志,剩下的,就得交给虚无缥缈的运气了。 庄园上下都知道谢茂准备离开。 几乎是在开始授徒的同时,谢茂就在做离开的准备。 他对门徒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临别寄语,绝不会重复第二次。 根据十三个徒弟不同的资质和性情, 他还准备了修行途中所有可能需要的资源配给, 封存在十三个属性不同的玉简中。修行到了某层境界, 玉简才会开启相对应的资源库,有功法、建议、考核、符合本境界修行的丹药、法宝、材料,一旦持有玉简的弟子半途而废或意外夭折,玉简随之湮灭。 谢茂看上去具有了大批量训练弟子的成熟经验,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让衣飞石都叹为观止。 至少,在未来的圣人时代,君上培养弟子还是小组一对一的模式,非常呕心沥血。 修真大学的基础操作嘛。谢茂完全照搬了自己在未来的经验,那个属于星际联邦的未来,有修真大学、所有修真知识完全共享的未来。 这半年时间下来,谢茂和衣飞石的剧集储备已经到了足以连续播放几百年的惊人数量。 事实上,也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地播放。每天放一集或两集,时不时还要来个重播、轮播,放上几千年是完全够了。考虑到时装剧三五年就彻底过气,二人准备的是大量古旧题材搁在新古时代算是正常时装剧,放在六千年后的未来蓝星,那就是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历史剧。 为此二人还向负责蓝星偶像崇拜计划的郄谷兰对了口径。 毕竟,除了永生的傀儡,蓝星上的普通人类和虫族都会生老病死,什么神仙影星能永葆青春拍上几千年的戏? 虚拟偶像。 谢茂和衣飞石在剧集中很细心地做了形貌调整,将二人从年轻到年迈的影像都留存了下来。 营造了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之后,经纪公司会宣布推出永生计划,打造属于二人的虚拟偶像,继续拍戏。只要翮弥十三与郄谷兰的统治还能在蓝星上继续,二人留下的数量巨大的历史剧就能长时间地播放下去。 做好计划之后,郄谷兰将二人的影音资料拷贝了许多份,分别藏在军事保密级别极高的私库里。 谢茂照例是要抓紧时间授徒,衣飞石则陪着郄谷兰做了移交手续。 见郄谷兰太过慎重其事,衣飞石开解道:只是个长远地计划。几十年时间就足以天翻地覆,三百年就能覆灭一个王朝。几千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王朝的覆灭之所以越来越频密,多半是随着文明的进步,生产资料增加,医疗条件渐好,相对稳定的条件下,人口增速加快,人口压力会比前朝更快达到临界点。 区域内资源不足,底层必然民不聊生,为了活下去,人们只得奋起反抗。 虫族在蓝星殖民之时,蓝星早已解决了资源问题。傀儡们的长生也导致强权难以发生任何转移。 如今翮弥十三与郄谷兰的统治非常稳固。唯一的变数,是谢茂留下来的十三个弟子,一旦他们修行有成,必然会对翮弥十三与郄谷兰掌握的权力发生冲击。 谢茂并没有亏待郄谷兰。 在谢茂授徒的同时,郄谷兰也得到了一本《大藏经》,一枚玉简,一个芥子钱包。 蓝星的未来因谢茂留下的一点儿变数变得不可捉摸,谢茂和衣飞石都不认为政体会千年不变。正如衣飞石所说,这个长期计划也仅仅是计划而已,未来如何,谁都无法预料。计划进行不下去,届时再行变通。 郄谷兰很恭敬地垂手肃立于衣飞石跟前,唯唯应诺,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没什么心思去想几千年后的事情。因为,几千年啊,太漫长了。长得让人绝望。之前谢茂离开的八百年时间,熬死了那么多虫子,只剩下他和十三、清平三虫。 清平从前就很幸运,被主人所宠爱,被主人带在身边。他只能留在这颗孤独的星球上。 郄谷兰已经失去了等待主人归来的心情,他一心一意想要爬上主人的床,有一个或者两个主人的蛋,或许还有一些更多的他自己也没弄明白的渴盼,都在那个混乱的夜晚戛然而止。 他还记得清平说过,主人为什么不肯见翮弥十三。 十三喜欢找主人生蛋。清平如此说。 他渴念了八百年的东西,在衣飞石出现之后就彻底变得不可能。 永远都不可能有。叫虫如何不绝望? 虫子不会嫉妒,虫子也不能怨恨。他只遗憾主人太心爱夫人,遗憾夫人不能容下其他的虫子。 他如今连多看谢茂一眼都不敢,惟恐触怒主人,也落得和十三一样不得近身的下场。 现在唯一支撑着郄谷兰活下去的,只剩下主人命令他主导执行的偶像崇拜计划。 所以,郄谷兰很小心仔细把衣飞石移交来的视频文件拷贝多份,严格封存守卫。无论衣飞石如何向他解释,计划只是计划,没有人能保证一个长达数千年的计划如愿进行他都不可能认同。这是郄谷兰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大藏经》是一本天经。我曾见过一位主修它的高修突破到道君境界。衣飞石突然问,你知道道君是什么境界么? 郄谷兰不知道。 他只知道修行要先筑基,再炼气,顺利建玄之后,就能化神。 再破六重大境界,至于合道,破碎虚空,才能飞出主人的小世界。化神之后,每一重大境界都是一场无法预料的劫数,十去七八,仅存一二。无数天纵之才陨落于仙途。 道君?根本不曾听说过。 圣人执掌造化,天尊各掌一天,道君仅在天尊之下。昔日先生执阙开府,监理诸天诸世界,座下三千道君参事辅佐。衣飞石说。 郄谷兰很意外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鼓励我努力修行,留在主人身边? 郄谷判长,据我千万年所见,仰慕敬爱先生之人,多如天上繁星,不计其数。若家臣侍人一旦对先生心存景仰,就失去服侍先生的资格,你觉得先生身边能剩下多少人?衣飞石反问。 衣飞石很早就想和郄谷兰谈一谈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 他觉得谢茂可能不会喜欢他和郄谷兰的谈话,可他总得解决这群虫子的问题。 那日你我初见 衣飞石提及当日的尴尬事件,郄谷兰倒不会羞涩脸红,虫子没有人类的道德拘束。 他只是觉得很惭愧。 你冒犯了先生,却向我求赐责罚。衣飞石淡淡地说,郄谷判长,那日未免先生难堪,我才做了处置。可你要明白道理,你与先生的事,先生处置。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若你不服先生的处置,才与我有关系。 衣飞石这番话说得有些绕。 郄谷兰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夫人的意思是,他并不拦着主人纳妾? 至于不服先生处置,才与我有关系这句话的意思,显然不是以伴侣妻室的身份而言,而是衣飞石准备充当谢茂的打手,不服地通通打服。在这句话的语境里,衣飞石和谢茂是一个上下级的关系。 似乎从头到尾,衣飞石都不准备以夫人的身份自居,也不想行使任何妻权。 爱德者,慕先生慈心仁厚,慕色者,爱先生容表风鉴。先生还有智睿高瞻,倾倒天下。喜欢先生难道是一件很稀罕的事么?若非钟情心爱在先,惭愧形貌在前,凡人有幸叩于先生殿前,为何不心生爱慕,战战兢兢,乞求一眼垂怜?衣飞石吹嘘谢茂时毫不觉夸张肉麻,什么话都敢说。 我家茂茂人品好,长得好,人又聪明能干,这人只要不是早就跟人定情有家室了,或是长得太丑自惭形秽,但凡有机会接近我们家茂茂,都会爱上他!不爱就是眼瞎脑残了!每个人都这样,没有例外! 反正面前这只虫子也是谢茂的脑残粉,根本不会反驳衣飞石狂拍出的彩虹屁,反而深以为然! 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太好了!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旁人处于热恋之中,醋性大发时,都不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伴侣。外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把人眼睛挖了,叫你惦记我老公!已经有主了,不许看,不许想,更不许喜欢! 衣飞石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先生那样好,那样优秀,被人爱慕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也不讨厌爱慕先生的别人,反而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认同感。老弟,有眼光! 这与他对谢茂的感情自信无关,也与他自身感情的自卑无关。喜欢一个人,就将他据为己有,贴上属于我的标签,限制他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谢茂或许能对衣飞石如此施为,衣飞石不会这样想。 哪怕手上戴着两枚婚戒,衣飞石也从不会对谢茂施行夫权或是妻权。 他对谢茂不讲任何权力,只有本分和义务。 郄谷兰眼中已经闪烁起光亮,甚至期盼衣飞石说出鼓励他勾引谢茂的词句来。 然而,他失望了。 你爱慕先生是你的事,先生是否接受你的爱慕,是先生的事,这与我无关。衣飞石说。 虫族的家庭体系中,正妻拥有相对重要的地位,夫权最重,妻权紧随其后,被奴役的妾室接受雌雄主君的双重管束。因此,郄谷兰被衣飞石两句话说迷糊了:可您是夫人 谢茂不接受爱慕也罢了,接受爱慕,就是要纳妾养小。丈夫是否纳妾,妻子怎么会无关? 那是我和先生的事。衣飞石干脆地撕开了这层关系,我们会处理。与你无关。 那您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郄谷兰觉得自己智商不低,可他弄不懂人类家庭结构。 你有爱慕先生的自由。我不会禁止,也不会阻止你靠近先生。倘若有一日, 衣飞石想起自己长达万年的寂寞守候。他知道谢茂根本不可能爱上郄谷兰,可是,他不能断绝郄谷兰的希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种哀伤甜蜜又无望的心情。倘若爱能收放自如,世上岂有溺于爱者? 倘若一日先生也给了你回应,你只需好好服侍先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如何。只要你是真心爱慕先生,不对先生图谋暗害,没有人会为此伤害你。 衣飞石自然也会伤心。 不过,他最担心的,依然是谢茂移情之后,承宠者不如他这样忠心,会让谢茂吃亏。 所幸这个设想成真的几率几乎为零。衣飞石根本不相信如今的先生会移情,至于君上君上若那么容易动情,他也不会等了千万年之久。所以,这个倘若有一日,根本就不会有。 郄谷兰再蠢也不会把这番话当做鼓励。衣飞石紧接着必然就是个但是。 但是,为臣为侍,皆要有本分。你要待在先生身边,不说多少用处,至少不能让他厌烦。你喜欢先生,先生也喜欢你,偶尔说些亲密的话,做些亲密的事,这是两情相悦。你喜欢先生,先生不曾给你回应,试探一次无果,默默搁在心里也罢了,再三央告纠缠,就是犯上骚扰。 我说得够明白了吗?衣飞石问。 明白了,夫人。郄谷兰恭敬地低下头。 他如今才知道清平为何是那样一副轻松又淡然的模样。 原本以为清平已经承宠,也已经得到了夫人的默许,如今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清平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调整好了心态。 夫人并不介意家臣近侍心怀鬼胎,喜欢主人是么?旦夕相处,不喜欢主人才见鬼了!可是,主人不给回应,夫人介意与否,都无法让清平得偿所愿。所以,清平已经死了爬床的心,退而求其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如果能时时刻刻随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是不能生蛋而已,那又如何呢? 郄谷兰自知没有延嗣清平那般幸运。可是,夫人给了他一个新的希望。 他可以努力修行,破碎虚空。倘若也修成了道君境界,日后主人再次执阙开府,他就是那三千参事的道君之一。愿为家臣,永志不离。 纵然不能生蛋,隔着远远地看主人一眼,偶尔近前服侍一盏茶 那也很好啊。 ※ 马上就要离开蓝星了,谢茂在书房多待了半个小时,回来时天就黑了。 餐厅已经准备好了开席,衣飞石迎上来服侍谢茂更衣洗漱,二人还在起居室里嬉戏了两句,这才松松快快地近前吃饭。让谢茂觉得惊讶的是,郄谷兰居然也在。 这段时日郄谷兰规矩得很,从前喜欢找借口往谢茂跟前跑,这回特别老实,真有事才会来请示。 说了事也不敢故意磨磨蹭蹭在室内盘桓不去,见谢茂不怎么搭话了,他就起身告辞。 谢茂也知道是他对翮弥十三避而不见的事惊着了郄谷兰。不过,他是真的不怎么在乎郄谷兰是否出现,当初那一面见得太尴尬了,若非必要,他觉得这只虫子不要在小衣跟前晃最好。简直是黑历史。 服侍晚膳这种事,这半年以来,郄谷兰就从来没做过。 外人总认为站规矩、近身服侍是贱役,其实这是极度亲密的表现,若非心腹得不到这份工作。 怎么这时候来了?有什么事不妥当吗?谢茂一边入座,一边询问身边添巾的郄谷兰。 郄谷兰退后一步,避开餐桌:主人又要走了。一别千年,我服侍主人一餐饭。 突然变得这么单刀直入。谢茂也不是刻薄寡恩的性子,虽觉得郄谷兰有些变化惊人,可一别千年四个字听着太哀伤了,他看了郄谷兰一眼,说:坐吧。 郄谷兰依然坚持服侍他和衣飞石吃了两道菜,在谢茂的再次吩咐下,在谢茂身边坐了下来。 清平给郄谷兰添了杯盏碗筷。 郄谷兰在席间很守礼,没有流露出任何眷爱之色。吃过饭,他也没有多留,施礼告退。 谢茂错愕地问延嗣清平:他今天是吃错药了? 药是没有吃。定心丸和敲打倒是吃了两顿。清平没有回答,谢茂明显也不是要他的回答。 延嗣清平今日被衣飞石点名随侍,衣飞石对郄谷兰所说的那番话,他一字不漏全听见了。 那番话不仅是安抚敲打郄谷兰的,也是安抚敲打延嗣清平的。说不得,还有目前住在首都、天天给郄谷兰打视频,问主人是不是准许我过来的翮弥十三。 衣飞石说话带骨头,情商稍微低一点,就很容易忽略他宽豁之下的威胁。 他那番话的重点看似是说我知道你喜欢先生,我不在乎,你可以喜欢。实际上更具有执行力的,是背后明确地敲打:你喜欢归喜欢,整天求生蛋啊,对着画像这样那样的,通通收起来! 若是让先生觉得你在性骚扰他,对你不耐烦了,看我把你打成渣渣! 所以郄谷兰鼓起勇气来侍膳,又规规矩矩没有一点出格。 如此郄谷兰心中安宁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谢茂也不用整天躲着这虫子那虫子,皆大欢喜。 不过么,这事儿不能告诉谢茂。若被谢茂知道了,必然是要吃醋闹别扭的。衣飞石可不想被谢茂缠着逼问:竟然准许旁人觊觎朕,你是不是不爱朕了?朕和虫子清清白白,朕堂堂正正 对于谢茂的套路,衣飞石太熟悉了。 坚决不上套。 第647章 两界共主(161) 房车依然在路上行驶。 天已经黑了, 昆仑驾车进了市区,准备寻找有地面停车场的酒店。 延嗣清平回到副驾驶座时, 昆仑告诉他:七个小时。 谢茂则打开冰箱拿了一罐能量汽水,跟衣飞石开玩笑:没有时差。 离开随身空间之前,蓝星正入夜。谢茂和弟子们吃了最后一餐饭,回到起居室,清平收拾好所有遗留的物件行李, 从青玉简空间回到了新古时代。所以, 确实没有时差。 白天还在菲斯乡下享受着六千年后的先进科技生活,晚上就回到了古老的新古时代。 没有悬浮车, 只有燃油汽车。没有高效的食物处理机,只有电磁炉微波炉。没有光子信息终端, 只有笨重细窄的手机。配置顶级的房车在路上依然颠簸, 窗外闪烁的霓虹掩不住城市犄角旮旯里的肮脏与腐臭 谢茂打开车窗,嗅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说:人间烟火。 小世界和大世界的气息,截然不同。 衣飞石取出酒柜里的玻璃杯,与谢茂分享了同一罐能量汽水, 顺便察看手机里未阅读的信息。 二人回到新古时代, 不过短短三分钟。 玻璃杯中的能量汽水还氤氲着浓稠的气息,衣飞石不过喝了一口, 谢茂杯中也有残留。 源源不断地信仰已经透过随身空间飞了出来。 衣飞石握着手机的动作微微停滞, 他抬起头, 谢茂也恰好朝他看来:感觉到了? 衣飞石点点头。 卓有成效。谢茂将能量汽水一饮而尽, 吩咐昆仑,就近休息。 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砌墙。 当夜在某十八线小城市的酒店里凑合了一夜。 谢茂闷不吭声在砌墙,看着他那么认真地对付自己,衣飞石心情复杂。 谢茂得到的信仰是二次信仰,衣飞石得到的则是直接信仰。拜虫子们所赐,信主崇拜在蓝星持续了近千年,谢茂的容貌也被信徒们牢记了近千年。谢茂回随身空间时调整了形貌,因此,他得到的信仰比衣飞石弱了一层,质量远远不如衣飞石收到的信仰金光。 衣飞石不需要砌墙,他得到的所有信仰,都被用于修复他在穿越时消耗的神魂。 他能够感觉到点点滴滴的能量支撑着自己,然而,圣人神魂太过庞大,何时才能够完全修复?衣飞石根本估算不出来,远得遥遥无期。 坐在窗前,看着帘外灯火通明的城市,衣飞石第一次感觉到无穷无尽的迷茫。 他隐隐记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应该提醒谢茂注意。 可是,那是什么呢? 虫身徐莲的事件,衣飞石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 熊开新和段筱都很崩溃。 因为,对事业热衷了不到一年的谢总,又开始当宅男了。 唯一安慰的是,石董很勤劳。 衣飞石一手接过了谢茂手里的工作,致力于深耕娱乐圈,对第二电影的事业非常上心。 他依然不出席任何与电影无关的活动,却每天准时上班,由他经手,第二电影三个月内批了六个项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衣飞石亲自主演的新电影《冠军侯》。 有《岳云传》的观影基础在前,再碰上《岳云传》在金霁奖上斩获不少的成绩,《武侯传》的基本盘就很惊人了。影片质量上佳,上映一天口碑炸裂,眼看着票房刷刷地爆炸,观众们跟过年一样共襄盛举华夏人民本质上是喜欢凑热闹的,一家店只要卖的不是屎,口碑好了,大家都会想去吃一吃。 《武侯传》毫无悬念地上位成功,尽管有《岳云传》珠玉在前,可说起群众基础,一直被历代朝廷冷处理的岳飞父子,哪里比得上被历代朝廷吹捧的忠臣典范、人间智者诸葛亮?人们讨论时,说一句将军,能为了十大名将掐个你死我活,说一句丞相,脑子里出现诸葛亮三字简直是条件反射。 剧组辛辛苦苦跑映前见面会、做各种访谈时,身为导演的谢茂蹲家里美滋滋地砌墙。 衣飞石当仁不让地接过了宣传工作。段筱也很懵逼:这电影跟你有毛关系? 不管艺人的想法如何纯粹,娱乐圈毕竟是个需要衣食父母的地方。观众不买单,艺人娱乐谁去? 娱乐圈里的夫妻店不是没有,但通常是一个在台前,一个在幕后,所谓荧幕定情之作,可以称之为佳话,但夫妻定情之后,再一起合作同一个作品,多半都要扑街。 没有粉丝喜欢看你们无时无刻地秀恩爱。 如今谢茂撂挑子不干了,根本没参与《武侯传》项目的衣飞石出面宣传,简直是越俎代庖。 可惜,段筱阻止不了衣飞石。 观众们就一脸懵逼地在映前、映后见面会上,开始听衣飞石的三国历史科普小课堂 助理文文安慰段筱:咱们这也算是开创历史了吧。 段筱头疼地说:你看看他的学历。 石一飞只有一张初中毕业证,因为,他高中没念完就辍学去恒店当戏托儿了! 如今圈内没人敢爆这个料,但是,石信臣就是肥石这事儿早就被扒出来了。肥石在恒店混了两年,拍了什么戏,全都有迹可循,再看看他现在的年纪,只要列个年表对比,人生履历根本瞒不住。 你一个高中肄业的半文盲,在观众面前侃侃而谈,搞历史科普很容易被嘲到遍身狼藉啊! 这个也不难吧?文文拿出手机,那是几年前宿女士以盛世教育集团总裁出席某活动的照片。 在国内弄个学历不那么容易,主要是盯着的眼睛太多了,查出来就是丑闻。但是,以容家的能量,在国外给小少爷弄个学历,这不是分分钟的事么?毕竟内外有墙,在外面做了手脚,里面很难查证。 段筱考虑了三分钟之后,决定和衣飞石谈一谈。 衣飞石拒绝了她:我确实没有学历。 衣飞石从来不介意撒谎,可撒谎必须有切实的意义。为了虚荣欺骗信众,这触及了他的底线。 回家之后,他和谢茂谈及这个问题,谢茂轻松地说:那你考一个呗。 衣飞石脸都青了。考一个?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 没那么难。谢茂知道衣飞石是被谢朝的科举吓着了,小慧都能考。 这个说法让衣飞石冷静了下来。听上去也没那么难了? 晚上吃饭时,衣飞石就此事询问了宿贞,宿贞表情也很复杂:这个当然是没问题的。 当初宿贞就曾想安排衣飞石去读书。毫无疑问,一张大学文凭是现代人的成人标志,这是最基础的东西,就像是淑女出席舞会时会化妆戴上首饰,所有人都端着香槟杯的时候,你不能拿着烤串容家的少爷连张社交入门的请帖都没有,只能自报家门,这就很尴尬了。 那时候衣飞石拒绝了她的安排。因为,那时候的衣飞石根本不愿入世,不需要这张入门帖。 兜兜转转到了现在,宿贞已经接受了衣飞石不循规蹈矩的生活,他修行,混隐盟,混娱乐圈然后,他说,他要去念书。宿贞放下酒杯,想了想,说:我来安排。 我可以考试。衣飞石说。 谢茂补充说:我给他补习。 桌上所有人都露出错愕的表情。你给他补习?大爷,您比他还惨呢,拿到初中毕业证了吗? 谢茂将衣飞石剥好的虾蘸醋嚼了,含笑道:我入伍之后上过军校,学历不高。他也是最近才去查过原身的档案,大专文凭,专业是通信技术。 谢茂如今在特殊部门担任一把手,按道理说,他根本就不应该去混娱乐圈,违反了公务员法。 至于他的学历问题,根本没法儿说了。宿贞都安排不了。 我来安排。宿贞再一次说。她只能安排衣飞石的学籍问题。 明年5月考试,来得及吗?宿贞问。 当然。谢茂打了保票。 石慧也是明年高考。她同情地看了哥哥一眼,据她所知,哥哥是真的失眠就看数学书。 吃过饭,石慧上楼做功课,徐以方泡了茶,谢茂切水果,那边宿贞与衣飞石则在聊天。 您对我的决定很不理解?衣飞石问。 据我的理解,你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本□□。你要考试,你要花时间去读书。这些都和你现在忙碌的事情关系不大。宿贞看着廊外阒然无声的花丛,住在郊外就是如此,夜里一片安静,你去过六千年后。你要拯救世界。你还要读书。 这实际上是个出世还是入世的选择。 谢茂和衣飞石一直活得像是过客,来去匆匆。就如同前两年二人闹别扭,衣飞石去轮回池蹲了半年,谢茂在昆仑山万神宫蹲了半年,说走就走,何曾顾忌过任何人? 近郊的这处别墅,是宿贞和徐以方的家,却只是谢茂和衣飞石的落脚处之一。 两位妈妈都只能被动接受这种状态。因为儿子很有本事,因为儿子要做大事,拯救世界呢! 衣飞石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说:您看,这是我近半年的日程安排。 这感觉很奇妙。宿贞自己有日程表,也见过容舜的日程表,甚至还见过徐以方的日程表,她可没见过衣飞石或是谢茂的日程表。这俩人是标准的不务正业,干什么都计划赶不上变化。 宿贞心情复杂地接过儿子的手机,很显然给衣飞石做日程的助理很专业,用的是保密标记。 不过,看得出来,衣飞石最近半年都会很忙碌。 徐以方将茶水放进盘子里,看着谢茂切瓜,低声说:怎么突然想读书了? 想通了呗。谢茂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用水果刀把西瓜雕成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形状,随口回答,往日就是着急。总觉得这也来不及,那也来不及。日子且长着呢您看这个像不像? 谢茂雕出一只熊猫,惟妙惟肖。 徐以方帮着把熊猫放在甜品碟里:像。你俩不是还要去比赛么? 我们俩不去比赛,是铠铠去比赛。您说我俩都这样了,去欺负人家小孩子,也太过分了不是?谢茂小心翼翼地雕出第二只小动物,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咱们原本的打算是立威。就年前天天家的事一闹,王家没了,整个隐盟对吧?这回青盟大比,八成是没看头了。 有王家道统被除在前,再有虚假天庭事件在后,整个隐盟中有头有脸的家主都中了招,心气儿都散得差不多了。不得不承认隐盟的办事效率太坑爹,原本谢茂指望用青盟大比立威,现在可好,谢主任威风凛凛一统江湖万马齐喑,青盟大比还没举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就像是原本想打个小BOSS捡件装备,哪晓得小BOSS没刷新,先把大BOSS打了。 徐以方并不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目前面临的处境,她想了想,说:那是没事儿了?不是还要办魔法学校吗? 事儿要办,日子也要过么。谢茂说。 只有谢茂才能理解衣飞石的心情。 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被调整到了极致,大量信仰源源不断涌来,感觉却似泥流入海。 谢茂每天都很认真地砌墙,想要封住君上,他能感觉到那一块块砖真实不虚地竖立起来。可是,想要阻隔他和君上,需要多高多长的墙呢?他无法去估量。 明明每天都能准确地计算自己的进步,未来依然漫不可期。 他相信衣飞石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明明每天都能感觉到信仰在滋养自己的神魂,自己在飞速好转,可想要全部恢复?算不出日期。 他们俩并非生活在山中,不能封山闭户,不理尘俗。衣飞石选择积极地工作,经营在娱乐圈的事业,执行偶像崇拜计划,同样的,他也想认真地生活。怎么才算认真地生活?慢下来。 考试的提议是谢茂给的,名义上是拿到学历,实际上重要的是这个入世的决定。 不要着急,不要慌忙。你甚至可以花费四年时间,去读个书。 衣飞石考虑了谢茂的提议,接受了这个安排。 你刚刚宣布要主演新电影。宿贞把手机还给衣飞石。 不会耽误小衣考试。谢茂端着茶盘过来,衣飞石连忙起身帮忙,谢茂拉开椅子请徐以方坐下,与衣飞石一起分了茶和水果,有我呢。 谢茂任性闭关是因为有衣飞石顶着,现在衣飞石有了别的打算,谢茂在哪儿不能砌墙? 第648章 两界共主(162) 石慧自告奋勇给哥哥辅导功课。好不好的,人家石慧也是小学霸一枚。 她是没有聪明到不读书也能顺利刷通TOP2的境界,然而,高考衡量的从来不是学生的天资上限。 石慧是个见识过穷苦、知道后怕的女孩子,一个女孩儿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生活会有多困窘无助,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她不想再沦落到半夜被老男人肆意抚摸的境地,她想继续过如今体面文雅的生活。 所以,她比大多数人都努力。 石慧不算天资逆天,她的智商也没有比普通人高80,她只是普通聪明。 然而,相对聪明+无比勤恳刻苦,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石慧每天长时间地阅读与练习,除了偶尔对着喜欢的明星尖叫一声,平日里几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次次考试都在全市排名前20,偶尔还能冲到前10,高考是肯定不犯愁了反正容家没小孩像她这么会考试。 哥哥我帮你补习。你等我周末。石慧还要念书,总不能为此请假。 好。衣飞石也不想拒绝妹妹的好意。 让石慧始料未及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等到周末时,哥哥已经能帮她补习了。 衣飞石之所以对高考如临大敌,是被谢朝时的科举镇住了。就跟高考只考作文一样,阅卷官心思各异,还专门考政治问题,五毛遇上带路党,多少学子得折戟沉沙? 谢茂将历年真题弄了几套,给衣飞石看了一遍,衣飞石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至于如何补习,谢茂完全尊重了衣飞石的意见。 衣飞石的补课方式很土味,先看教材后做题,十套题正确率都达到100%就跳级。 从哪方面补起呢?小学一年级开始,全科不漏。衣飞石第一天就刷通了一到九年级,第二天刷通了十年级和十一年级,第三天刷完十二年级,开始在题海中刷刷遨游。 他如今恢复圣人记忆,不敢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没有秘密,至少没有低级秘密。 阅读速度快,理解能力强,触类旁通不说,他想记住的东西就不会被遗忘。这还怕什么考试? 到周五傍晚,石慧背着书包欢快地冲进屋:哥哥,我回来啦!我今晚给你补课! 衣飞石还没回答,谢茂已似笑非笑地答应:好啊,请你多指点。 谢茂也没想到的是,他本来是促狭,结果那天被迫留在主宅近十一点。 石慧在课桌前尖叫十分钟之后,抓着衣飞石,让哥哥讲了半天研一新题型。 哥哥不会?没关系啊。 哥哥你看这是题目,这是答案,哥哥你现在会了吧?给我讲,我不会! 衣飞石:妹妹这么上进,还是给她请个家教吧。 谢茂陪徐以方看了半晚上电视,给徐以方敲了半晚上榛子,二人牵着手漫步回家,衣飞石说:是我关心不够。她活得太拘束了些。明明是这么好的时代。 谢茂一时没明白:嗯? 穷苦出身的孩子,难免会看重钱。 徐以方几次提议给石慧请家教,直接到家中辅导,都被石慧用喜欢大班,喜欢和同学相处拒绝了。 徐以方也曾落魄到囊中羞涩,可她是大小姐出身,再落魄时心态都和石慧不一样。她相信了石慧的说辞。毕竟,在徐以方看来,请个老师能花多少钱?她送给石慧的那套翡翠就价值八位数了。 但是,石慧在意的,真的就是不想多花徐以方的钱和人脉。她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在这个富贵无极的家里,石慧唯一紧紧拽着的,只有她曾经关系不好的哥哥,衣飞石。 所以,当她发现衣飞石解题能力极强、特别聪明智慧的时候,她才能理直气壮地拽着衣飞石不放,让衣飞石教她功课。 昏淡静谧的灯光下,衣飞石拿出手机,调出银行账单:这是她的零花钱账户。 石慧的零花钱一直是衣飞石在发。 这姑娘很固执,外人偶尔年节封个红包给她,她会美滋滋地收下,若是定期给她发钱就坚决不肯收了,只收哥哥发的钱。 衣飞石并不小气,且一直有着娇养妹子的观念。 这观念是在谢朝养成的。毕竟谢朝女孩儿无权无势,身不能自主,父兄能给什么呢?只能多给钱。 衣飞石和谢茂存款不多的时候,容舜告诉他,正常女孩儿的零花钱大概是二十万,衣飞石就决定加一半给石慧。到后来石慧上了高中,过了十六岁,衣飞石认为淑女长大了,花钱的地方会更多,零花钱又给石慧翻了一倍。 作为未成年女孩儿的零花钱,石慧从哥哥手里领到的这个数字,已经非常惊人了。 要知道许多二代刷的都是信用卡,单笔超过某个额度就会自动发到父辈手里,每个月干了什么,账单上一清二楚。石慧领到的则是定时发放的现金,直接进了她的账户,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石慧的账户上,安安静静地躺着近四千万余额。 除了衣飞石发的零花钱,还有她过年时领到的压岁钱,基本上都没有花。 谢茂倒也不是很吃惊。他也不可能去检查石慧的红包吧?谁知道这孩子去容家领了多少压岁钱?宿贞和徐以方也都不小气,就算花得多,给得也不少,小仓鼠会存钱多稀罕呢? 衣飞石拉开明细,谢茂这才觉得有意思了。 石慧的零花钱账户,有大额进项和零星出项。这是正常的,本来就是个消费账户。 奇怪的是,这账户还有零星进项。 偶尔一笔支出两三万,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之内,必然会有零星进项,把这笔大额支出抵掉。 换句话说,石慧并没有把它当做自己的消费账户,而是一个贷款账户。每个月除了买纸买笔买奶茶零食的固定两千元生活费之外,偶尔有别的用途花了钱,她都会还回来。 这个,这个都没有还?谢茂指出另外几笔三五十万的消费。 是给天美的生日礼物和毕业礼物。衣飞石问过石慧,石慧对他也没什么遮掩。 石慧给容天美或是家里其他孩子买礼物,也会动用自己的零花钱,这笔钱她就不会还到账户里了,因为数额太大,她根本还不起。 这个呢?谢茂很好奇那几笔被石慧还了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也是给天美的礼物。衣飞石说。 谢茂无语了,这小丫头把公账私账分得很清楚嘛。 说话间,二人走回了门厅,清平一直守在客厅等候,上前服侍脱衣、换鞋。 丫头不是还追星么?没时间去见面会,也没买个周边什么的?谢茂把衣飞石的手机账户看了好几遍,白嫖啊? 毕竟是自家妹子,衣飞石听见白嫖二字,略觉不雅。而且,这事也是一言难尽。 您知道她会存钱进户头。 是呀,听妈说,她念书很刻苦,哪来的时间去挣钱? 她在网上帮人做作业。衣飞石说。 衣飞石目前也是个高考生,比较熟悉学习生态。当然,他不需要刷题增强熟练度。对于大部分高考生来说,刷题都是重要技能,刷到看见题就条件反射出题内埋的陷阱和正确答案,基本上就成了。 石慧是标准的刷题赚钱两不误,通过网络接天南海北的作业,还能增长知识面、见识不同的题型。蹭着家里的网络和打印机,连买题的钱都省了!平时每月保守收入8K,到了寒暑假,收入暴增到3、40K。区区一个高中生,赚得比许多小白领还多,人家还不用交税。 谢茂摸摸下巴,咱们不是讨论追星的事儿么? 她帮她喜欢的弟弟做作业,不收钱。衣飞石想起石慧眉飞色舞的表情都尴尬。 追星追到这份儿上,可以的。谢茂给石慧写个服字。 慢慢来么。从前不也是买个饭盒子都要多问一句的谨慎性子?现在花几十万给容天美买生日礼物也不眨眼睛。你是自幼不缺钱花,才觉得这事儿不好解决。哪有什么不好解决的?谢茂想了想,说,等她自己会赚钱了,见的钱多了,自然就敢花了。 回了卧室之后,二人才洗漱更衣,换了松快的睡袍。 他俩是标准的老夫老妻模式,一边洗澡还能一边商量正事,约定先给石慧把家教准备上。 两人都没责怪石慧小家子气,这姑娘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已经很努力地在上进了。何况,勤俭节约、自食其力也不是什么坏品格。无非是教养者必须更细心,才能安抚孩子竖起的那道坚墙。 至于如何让石慧变得会赚钱,谢茂和衣飞石都没什么费心。不管石慧的志向是哪个专业,宿贞和徐以方都能给她找到合适的单位。实在不行,哥哥投资,自主创业么。 清平把卧室准备好,悄然退去。 衣飞石舒适地窝在软枕中间,谢茂随之欺身而上。 二人亲吻片刻,谢茂突然问: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物理、生物、医药、数学 嗯,嗯嗯。谢茂堵住他的嘴,朕不该问这个蠢问题。 ※ 次日中午,宿贞刚刚从国外回家,就被谢茂堵在了门口。 妈。 欸?怎么了?宿贞示意助理把行李送回楼上,她自己则放下手包,接过谢茂端来的水杯,飞儿还在家用功呢? 他在厨房。知道您要回来,给您做虎皮蛋。谢茂特别热情。 宿贞见他这样就知道没好事儿。只要不惹着他了,大体而言,谢茂对长辈还是恭敬的。 可谢茂不会这样殷勤地迎上来端茶倒水,客气中总有一种公式化的疏离。现在谢茂堵在门口满脸堆笑递茶杯子,这要没猫腻才是出鬼了。 你有什么事就说,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宿贞坐了八个小时飞机,是真的累了。 我就是想问问,咱们能在大学里开个课,教个风水啊,符箓什么的?谢茂问。 你说的这个不稀奇。许多大学建筑系就有风水课程,普通大学也有选修的风水课程。倒是符箓这一块基本上没有人讲,没有师资是一回事,这课程它也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对吧?宿贞做了许多年教育集团总裁,对这方面是真的很熟悉。 你是想单独开个专业?不说这个能不能批得下来,拿着风水师的文凭怎么就业?宿贞问。 一语中的。 你教学生画符念咒,能给学生提供就业岗位吗?这个行业有发展前景和升职空间吗? 这些问题无法解决,头悬梁锥刺股才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为什么要学你这个封建迷信的专业?学完出来找不到工作,最终沦落到穿上唐装盘着串儿,朋友圈里卖太岁符和佛牌,天天表演香道,讲十精杀一女的歪理邪说吗? 我们需要修真系的人才嘛。谢茂拿出自己几个小物件,您看,这是符箓系的生活物品,纯真元驱动,安全无污染,效率高 徐以方听见二人聊天,这会儿才从厨房里走出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自动剥壳器。谢茂说。 昨天给亲妈敲了半晚上榛子,谢茂倒是无所谓,他敲着当好玩了,不过,他若不在呢? 让助理敲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玩意儿可以让徐以方自己动手玩,且绝不会伤着徐以方那双价值千金的手徐以方重出画坛,一幅画卖个几千万不成问题。 他拿出来的剥壳器薄得宛如一张纸,竖起来就成了一个四方圈,把榛子放进圈里,榛子壳自动裂开,脱落。徐以方正想说一次只能剥一个,也不算很方便吧?谢茂信手一扯,小小的四方圈倏地变大,宛如脸盆大小,他把一筒榛子连玻璃樽一起放进去,玻璃樽完好无损,里边的榛子自动剥离壳与果肉。 徐以方惊奇地说:它会自动识别?这么人工智能?手放进去会不会误伤? 谢茂直接用手把四方圈串起来,那条四方圈就像是荏弱无害的绸带,乖顺地贴着他。 宿贞近前看了许久,才发现在四方圈的外部,有很小的一段镌刻箓纹。因道术传承完全不一样,宿贞不大看得懂,但是,她能看得出来,那段箓纹能量雄浑凝练,水平非常高。 问题是,箓这个东西,它记录的是天仙地祀的名号,对应着相关神仙统管的范围。 你一个剥壳器,归哪个神仙统管啊?!哪个神仙专门剥壳?灶王爷吗?!灶王爷呸你一脸!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第649章 两界共主(163) 剥壳器出现一个前所未见的箓纹,就代表谢茂供奉着一位未知的神仙。 众所周知,华夏人民崇拜的神仙有很多种,且大部分是先祖崇拜。 比如此人身具大功大德,百姓崇拜,朝廷册封,就成为众神之一,分管山川河流、行云布雨、生老病死总而言之,神仙管的总是和人们生活相关的事情。 求财的找赵元帅,求健康拜吴真人,求考试顺利的找文昌帝君,还有专门管妇孺平安的陈太后民俗崇拜之详细,有灶神,有厕神,但凡能想得到的地方,都有个神仙来保佑着。 神仙们各司其职,信徒们找准庙门再叩拜。 不过,宿贞可以保证,热衷土地与粮食的华夏人民,拜土地神,拜社稷,拜农神但是,绝对没有坚果剥壳神这种荒谬的信仰。 宗教崇拜,是人在物质或精神极度贫瘠时,不得已选择的一条出路。 古之先民缺衣少食,不得医药,因此膜拜土地社稷,祈求风调雨顺,膜拜贤医药者,祈求解除痛苦、长生久视。当一个民族的百姓拥有了坚果自由,也就是大部分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坚果时,才能建立起全民崇拜的基础,而大部分人都能随心所欲吃坚果了,物质基础必然丰厚,迷信也随之失去了根植的土壤 最重要的是,谁会崇拜一个专门剥壳的神仙? 飞天意面教全球教徒千千万,也没真见着生出新灵意面神,因为飞天意面教的教徒并不迷信。 宿贞看着谢茂。 她知道,这涉及到一个她未知的领域了。 尽管她三年前就知道谢茂的能力深不可测,然而,到了此时,她依然有一种触不及真相的荒谬感。哪怕她自认为给谢茂划了一条极高的底线,可是,她还是太太太小看了谢茂这只老鬼的威能。 谢茂拿出另外几样东西。 这个是紧急避险套装。遇见紧急情况他直接把那枚小戒指递给清平。 清平将戒指戴在手上。 谢茂顺手就是一把水果刀朝清平掷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安保人员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抢救,肩膀稍晃,马上醒悟了过来,这才重新站稳。 清平身上倏地弹开一层无形的护盾,将清平紧紧包裹起来,水果刀弹上去飞出来,噗地掉在地上,完美避险。直到清平主动解除危险状态,这层护盾才解开。 完全适用于车祸、地震、高空坠落、溺水、火灾各种紧急情况。谢茂说,不过,这个套装携带的能量有限,触发后只能用一次,携带着主动解除危险之后就失效了。 宿贞关心的是这个紧急避险套装上镌刻着什么箓纹,徐以方和她关注的方向不一样:这是能救命的东西啊,能不能推广呢?如果造价太高,可以优先配给军队和警察、消防部门,减少伤亡 造价不高。但是,妈妈,它是手工生产,需要专业技术。我们需要专业人才。谢茂说。 徐以方看着他手边其他几样东西:你还有什么? 我有一整套以玄学为基础的生产、生活设备。宿妈妈说,拿到风水系的文凭如何就业,谢茂将手里的流水控风摆件放在屋内,不仅能取代空调的作用,还能祛病发财、出入平安。 这可真是一场极具说服力的完美推介。毕竟,再是吹得天花乱坠,关键还是得产品能打。 徐以方很热心培养专业人才这件事,不等她表示要去找太子深谈,谢茂已经阻止说:这件事我希望不惊动上边。 徐以方顿时想起了她列席的那次秘密会议。谢茂曾说过,他在另一个时空经由太子支持,建立了玄学学校,结果不怎么好。这一次谢茂不打算让这个学校具有太深层的官方背景。 宿贞问他:改主意了? 原计划不变。青盟大比之后,我就要在修真大学开宗立派。不过,我想知道,在普通高校有没有铺设相关专业的可能?谢茂问。 宿贞和徐以方突然之间都明白了。 徐以方眼露笑意,宿贞则头疼地放下茶杯,揉了揉额角:你,你是不是真的很清闲? 谢茂佯作不懂:我很忙的。 那看来你是没空接一张特聘教授的聘书了。宿贞果断地说。 有空。谢茂马上打脸。 你不是很忙? 忙和有空不冲突。上午忙,下午有空。谢茂接过清平递来的水壶,殷勤地给宿贞倒水。 就他这么个一言难尽的大专学历,想要去衣飞石未来读书的学校当教授,哪怕是个听上去就不靠谱的风水学教授,也得宿贞花大力气去操作。就谢茂如今的身份、能力,说是极具价值的专业人才不过分,但是想让他的专业能力过了明路变成教育部认可的资历,还得宿贞帮忙粉饰包装。 衣飞石一直在厨房做菜,好容易端菜出来,一家人上了饭桌,就听见宿贞在商量怎么把谢茂弄到特殊人才库里,有了这个特殊人才身份,各大高校特别聘任才显得理直气壮。 衣飞石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看谢茂,再看看宿贞:妈 大家都是半文盲,我脑子里的修真知识比失去记忆的先生还详尽呢,为什么我的学历问题搞不明白就得去高考,先生却可以理直气壮地当教授?! 我可是官身呢。谢茂点出其中的潜规则。 他敢要求去高校当教授,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大专毕业生,而是特事办主任。 特事办名义上挂在公安部下属,实际上直接对太子负责。特事办内部实行了与外部完全不同的升迁制度和职务标准,可是,特事办主任总归是有级别的。 谢茂在齐秋娴猝死之后,被太子强行任命,这两年来一直处于有任无职的状态。 也就是说,理论上特事办的一把手应该是副部级,谢茂却一直没有得到与之相配的权限。 这个尴尬的局面在太子把女儿徐宝妍送到谢茂跟前当徒弟之后,发生了改变。彻底交出保元丹配方,将徐宝妍当作嫡徒培养,使得太子与谢茂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密。谢茂也正式进入了国家高级公务员的名单。 以谢茂目前的级别,哪怕他进不了特殊人才库的名单,走走关系去高校上个行政岗,完全没压力。 若是进了特殊人才库,直接做特聘教授,看上去更漂亮些。毕竟,特事办是个秘密部门,谢茂的身份也不宜公之于众。 外界都知道你的背景不简单。宿贞说。 这代表着谢茂一旦接了高校聘书,不管这所大学是什么级别,都会引发扒皮和猜测。 一个学历未知的红二代,年纪不到二十五岁,他凭什么当特聘教授?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高校的学术腐败在近几年频频被曝光,几所名气极大的学府都卷进了风口浪尖,倘若衣飞石考的学校在华夏排名前五,谢茂的聘用必然导致腥风血雨。 也算是极好的推广。谢茂是打算在修真大学开宗立派的,他和衣飞石谋求的利益不一样。 我会同时推出网络直播课堂。有兴趣扒皮、追问我为什么有资格进特殊人才库、称为特聘教授的好事者,都可以上我的网络课程。 记忆里有着修真大学的一整套经验,谢茂对此驾轻就熟。 他只要在课堂上教一点简易的小花样,一千个人里只要有一个成功了,他就会被捧成神仙。 华夏大地上有绝对的迷信者,也有绝对的不信者,但不信者与迷信者都是极少数。大部分华夏人民是骑墙派,没见鬼神之时,将信将疑,一旦有人言之凿凿,很容易被说服相信,回家想了两遍,又将信将疑直到他们自己亲眼看见。 青盟大比很快就会进行,修真大学的教学楼和宿舍已经封顶,在做内饰和绿化了。 在修真大学建立之前,谢茂需要一些面对普通学生的推介。一旦修真大学落成,大批隐盟弟子投身于此,这就是普通人能够正眼相见的鬼神说服他们深信的另一种文明,修真文明。 谢茂之所以想要进校园,其目的并不单纯是为了和衣飞石玩师生恋。 恋爱之余,他总会做一点顺带的实事。 第650章 两界共主(164) 衣飞石的备考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 只等着宿贞办好手续, 明年直接考试。 考虑到明年二人都要花费精力去修真大学或修真专业,如今闲来无事, 自然是要抓紧时间, 娱乐圈的工作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已经立项的《冠军侯》很快就开始前期筹备,《初战》上映之后, 衣飞石也要配合宣传,谢茂还抽出半个月时间,录了一季生活类综艺节目。 这档节目是第二电影自己制作, 本着一直在烧钱亏本、用老板降低成本的原则, 制片人还想把衣飞石也打包,被段筱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得作罢。 事实上, 录制节目的时候,衣飞石一直跟组陪着, 只是不曾入镜。 和衣飞石在综艺节目里不喜欢合作的姿态不同,谢茂为了赚信仰砌墙, 那是能屈能伸相当敬业。 奈何皇帝当惯了,他的敬业就是我努力分析局面、指挥别人去干活。 偏偏人在场中气势极稳,不说两个刚出道的小鲜肉, 连请来镇场子的两位老牌明星都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他把事情理顺了, 就找个地方坐下, 该喝茶喝茶, 该打瞌睡打瞌睡,节目刚刚播出了第一集 ,观众就集体哈哈哈哈哈,谢导的导演病犯了,搁哪儿都喜欢指挥! 直到某一集小鲜肉A上山砍柴出了意外,在一边观风采气的谢茂眼疾手快扔出一把削皮刀 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彼时,恰好有一个摄像头给到砍柴的小鲜肉A,那把削皮刀飞射而出,砸在砍柴刀上,吱嘎划开,泥地划开一道深深地凹槽,小鲜肉A的手指则安全撤回。 整个过程慢速播放三遍,完美得宛如特摄。 【卧槽!他们说谢导以前是特种兵出身我居然以为是人设!谢兵王,我错了!】 【谢都市兵王高手下山娱乐圈之光茂。】 谢茂觉得,这个人设不大对啊,朕明明是个文职人员。 被粉丝YY成这么日天日地的人设,信仰会不会偷偷溜到君上那边去?谢茂把自己的墙检查了两三遍,确认信仰都在自己这边,绝对没有便宜君上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算了,只要信仰是给我的,随便你们怎么想。朕就是这样汉子,兵王就兵王。 ※ 眨眼间就到了青盟大比正式举办的时候。 铠铠摩拳擦掌十分骄傲,天天在群里炫耀,你们看我一鸣惊人,给师门争光争气! 容舜、花锦天、刘奕都捧场地撒花鼓掌,表示大师兄天下第一。 铠铠实际上是没有排行的。不过,为了参加青盟大比,他被谢茂强行首徒,所以几个徒弟都很客气地称呼他为师兄。 青盟大比是谢茂筹备许久的大事,不仅要用铠铠立威,还会在决赛之后正式将花锦天收归门下。 所以,哪怕对青盟大比没兴趣,参加花锦天的拜师大典总归是要紧的。 隐盟中比较亲近的家族都已经收到了谢茂的帖子,只说某某日寒家陋事相请,乞君子赏面观礼。他没有明说是要收徒,但能拿到帖子的都有小道消息,哪会不知道他的算盘?纷纷回帖表示必到,心急火燎去给谢主任的新徒弟准备礼物去了顺便再去跟花家聊聊天啊,恭喜恭喜嘛。 谢茂要大张旗鼓收徒,外人都格外捧场,何况自己家里?除了倒霉催的高三学生石慧,所有人等倾家而出,连张伟强都缠着童画弄了一张入场票,非要跟着去见见世面。 徐宝妍如今每周来家中两次,跟着谢茂读经学术,小孩童宛如一张白纸,进境飞快。 这日她来时,恰好撞见家里收拾行装,准备次日赴青盟大比,问明白情况之后,小郡主不干了,抱着谢茂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师父父,我也要收徒徒 你今年几岁说话还要用叠词?谢茂正经授徒时,就没有好好好买买买的宠溺姿态了。 徐宝妍擤了擤鼻涕,说:我也要去。 距离谢茂和衣飞石结婚已近一年,徐宝妍小朋友长大了一岁,气质更老成了。 你出门要带二十四个内卫,三个不同专业的医学教授,让你跟着我们,安防等级要提高两个层级,你自己考虑。谢茂并不把徐宝妍当孩子,很直接地进行了沟通。 你就是嫌弃我麻烦。徐宝妍气咻咻地说,姑太太也要带内卫! 她是我妈。你是我谁?谢茂反问道。 我是你的小徒弟呀。师父,你带我去吧,我也想去。徐宝妍立即变脸撒娇。 这种挂在小孩子脸上的虚伪笑容特别逗乐,谢茂却丝毫不为所动,说:你什么时候能不带内卫了,就能跟着师门一起行动。 徐宝妍郁闷地叹了口气:果然有本事的人才能任性呀! 她这句话明显是跟人学的,语气腔调都很可疑。 谢茂并不好奇,小孩子学大人说话是常事,好不好的他也养了几个孩子,知道孩子的毛病。 徐宝妍已经自己招了:这是阿舍姑姑说的。她说你任性。 谢茂侧目看她。 徐宝妍爬上他膝盖坐好,认真地说:师父,爸爸说,你要建一个学校,收很多徒弟。 徐宝妍小朋友原本最喜欢石表叔,不过,每周两次教她读经学术的是谢茂,经过大半年相处,小朋友已经被自己的师父所倾倒,除了妈妈和爸爸,最喜欢的就是师父。祖父都要靠边站。 谢茂要建修真大学这事也不是秘密,学校选址买地建房,各种审批手续,哪一样都不能悄悄地来。 和前世不同的是,谢茂没有去找太子商量,也不打算再把修真大学挂在特事办名下。 太子认为谢茂和他是有默契的,因为徐宝妍在谢茂跟前学艺,谢茂教得不藏私,器灵阿舍完全看得出来。如今太子借阿舍与徐宝妍之口,谈起了修真大学之事,谢茂知道,太子这是想和他谈一谈了。 青盟大比结束,修真大学正式招生,太子是想知道谢茂的具体打算。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学校里的都是学生。谢茂把徐宝妍抱起来,你和师兄们才是徒弟。这不一样。 徐宝妍并不理解这句话,她只是单纯地失望:啊?那我就没有师弟师妹了啊?! 谢茂疾跑一步,将徐宝妍从门口掼了出去 这架势看着吓人,守在身边的内卫都见惯不怪了,没有一人上前抢救。 只见穿着淑女小裙子的徐宝妍兴奋地哇哇哇尖叫,带点婴儿肥的小胖身子在半空一个腾挪,身形倏地由实变虚,仿如一只骄傲的雏鹤,轻飘飘地落在了门外花圃的一束花枝上。 在花枝上只站了不到半秒,扑簌簌一声,徐宝妍就轻轻落在了地上。 她举起胖墩墩地小手:完美一跃! 谢茂摇摇头,吩咐站在门口的保姆:下课,送她回家。 师父再见!师父我会想你哒!徐宝妍嘴里拍着马屁,蹦蹦跳跳头也不回地跑了。 送走太子家的叨叨小魔王之后,谢茂回头看见刘奕的小傀儡飞快地钻进厨房。这让他略觉好奇。进厨房就进厨房,这小东西怎么跟做贼似的?他在门前略站了站,没多久,小傀儡又东张西望地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盆,盆里放了一大片刚串好的肉。 待小傀儡蹿回屋之后,谢茂去问了在厨房待命的厨师:那孩子来拿什么? 先生好。小少爷说要吃烤串,刚给他准备了两盆。这不,厨房里还有一大盆没拿走呢。 吃烤串也不必做贼吧?谢茂越发觉得奇怪。 自从刘奕被衣飞石捶过一顿之后,这原本就不多事的孩子更老实了,连带着他的小傀儡都战战兢兢。谢茂觉得这样特别不好,可衣飞石也没有再把刘奕怎么样,谢茂想说也说不着。平时关心不够见得少也罢了,如今见着两个小孩儿在家做贼,总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 他慢慢踱步到刘奕的房门口,大门紧闭,里面传来很小的说话声。 刘奕康复之前患有自闭症,平时也不和旁人往来,有个傀儡作伴才显得比较亲密。 两个小东西一起蹲在房间里偷偷烤串聊天,谢茂笑了笑,也没有推门去看。虽然他觉得刘奕完全不必偷着吃烤串,家里有童画那个垃圾食品召唤者,孩子们的食谱真不如普通世家那么养生健康,但是,他尊重孩子的小秘密。 正要离开,手机突然响了。 小天?什么事?谢茂问。 【师父,对不起,我把事情办岔了。就我们那个青盟大比的报名程序,它要求的是报名人自己填写寄递信息,我当时没有仔细看,报名的挂号信封面是我填的】电话里花锦天尽量稳住情绪,谢茂依然从他慌张的声音中听出了他害怕被责怪的恐惧。 嗯,不要慌张,事情发生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能处理,要么不能处理。能处理的不必慌,不能处理慌也没用。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花锦天的害怕,心想,我有这么吓人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铠铠没有大比资格?谢茂觉得应该不至于。 因为,在报名之后,他们还收到了二次回函,通知了青盟大比的举办地址。 【对不起,师父,铠铠师兄没有大比资格】 沉默半秒之后,花锦天才低声说,【因为报名挂号信的封面是我填的,发过来的大比牌号写的是我的名字。师父,我可以解释,我刚才问过婶婶了,青盟大比是隐盟青年弟子的比试,所以原则上只允许隐盟弟子参加,所有隐盟弟子在昆仑石上都有印记,所以,这个,所以】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谢茂察觉到花锦天的急迫。花锦天很担心被误会。 【是,是师父。】 【青盟组委会会验证报名者的身份。不是用文案甄别,而是用挂号信上的字迹与昆仑石印记呼应。因为铠铠师兄报名的挂号信寄递消息是我所填写,那封信直接就和昆仑石上属于我的盟印响应,他们就登记了我的身份师父,我事先不知道这件事,青盟大比很久没有举行了,我真的不知道,我】 我相信你不知道。这不是很严重的事情,我再说一遍,不要着急。谢茂安抚道。 你现在确认两件事。第一,能不能把你的大比资格更换成铠铠?如果能,需要什么手续才能更换,如果不能,你就得确认第二件事,你能不能、有没有把握参加大比? 电话那头,花锦天微微喘着粗气。 谢茂明白了。 犯下这样的错误之后,花锦天必然是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长辈询问,是否能够补救。 消息递到谢茂跟前时,大约是已经成了定局。不能更换大比资格。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来吧。谢茂不想逼迫花锦天参加大比。 花锦天太年轻了,接受正经指导也不过短短一年。修行不是玩单机游戏,不可能开出一本神级技能树,右键点击阅读,角色就自动学会绝世神功它总是需要经验、阅历和感悟。 青盟大比十多年未举办,许多世家子弟为了青盟甲的名号虎视眈眈,说不得就有三、四十岁的小前辈下场。若是铠铠在,谢茂自然不担心。但是让花锦天出面大比,揠苗助长反为不美。 反正如今的局势已然定鼎,是否让铠铠拿回青盟甲的令牌也无所谓。 再者说了,就算没有大比资格,谢茂也能以特事办主任的身份强行围观,再让铠铠年少轻狂到处打架,一样能打出来名头就是比较不要脸而已。 就在谢茂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花锦天急促地说:【我想试试!师父,让我试试。】 好。谢茂答应了。 花锦天囤了一大堆说服的说辞,比如我一定会努力,不会给师父丢脸,还要向谢茂解释,这真的是个意外,不是他为了出风头故意抢铠铠师兄的大比资格 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谢茂就答应了。 看着挂断的电话,花锦天拿着寄到他手里的大比资格令牌,将之狠狠攥在掌心。 我办砸的差事,拼死也得撑起来。 ※ 嗯?怎么了?谢茂放下手机,看着突然打开门的刘奕。 刘奕神色复杂地看着谢茂,他背后的小傀儡则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双手作揖。 谢茂摸摸刘奕的脑袋:厨房里还有一盆肉呢,已经串好了,待会自己去拿。又从随身空间里拿出几朵白玉龙菌子,递给刘奕,好好招待你的小朋友。 待谢茂走得远了,小傀儡才松了一口气,好奇地拿起那几朵洁白的菌子,露出陶醉的表情。 刘奕关上门,走到阳台的小温室里,原本种着花草的泥坑里堆着几匹砖,架了个烧烤架,油滋滋的肉串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两个只有二尺高的小狐妖躲在椅子后边,小声问道:他走了呀? 刘奕点点头。 小傀儡献宝似地把几朵白玉龙菌子给两只小狐妖。 那两只小狐狸口水都掉了下来,满脸通红:哎呀,哎呀,吃了你这么珍贵的礼物,人家就是你的新娘了呀! 小傀儡似懂非懂,好奇地伸手摸摸小狐妖的耳朵,又摸摸她们的尾巴。 刘奕则心想,先生这算是替我保守秘密了吗?如果师父知道我和妖精交朋友,会不会又打我? 可是他看着天边隐隐纠结的雷炁,如果不保护她们,她们就要被劈死了。她们还是小狐狸,还没有长大。更让刘奕纠结的是,这雷劫说来不来,都快三天了,明天还要跟先生、师父一起出门 这两只妖精怎么藏得住啊!师父一定会发现的!刘奕坐在小椅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肉串。 好想自闭。 第651章 两界共主(165) 青盟大比的举办地点被安排在南省云山北麓的天后宫。 南省是华夏封建迷信活动最密集的区域之一, 可谓家家烧香, 户户拜神, 信仰基础极其扎实。南省最著名的道观就坐落云山之腰。之所以选择在南省举办这项停止了十多年的盛事, 完全是因为谢茂的要求他想要一个气候适宜的地方。 隐盟内部商量了许久, 最终把时间定在了农历十月十三。这时候华夏北方已经进入冬季,到了妈妈们纷纷叮嘱该穿秋裤的时节, 南省的平均气温依然在25左右。 相比起南省燥热潮湿的气候, 华夏幅员辽阔,总有气候更适宜的地方。 不过,隐盟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气候, 还有私密社交问题。之所以选择在南省云山的天后宫举行比试,是因为这一整块地都是萧家私产。 云山北麓有一片很广阔的私家花园,平时有保安站岗,客气地将误入的游人请离。 天后宫就坐落在这座广阔的私家花园之内, 并不对外开放。 这里是萧家的大本营。 谢茂一行人抵达时,北麓山庄大大小小的别墅都快要住满了。 这么多人。铠铠点人头不用眼睛, 下车往漫山遍野的小别墅感知了一下,就知道藏龙卧虎。 为了少带内卫,徐以方出门选择和宿贞绑定,两位妈妈同乘一车。谢茂与衣飞石一辆车, 昆仑做司机, 清平陪侍。容舜童画夫妻带着容苏苏, 张伟强坐驾驶位。铠铠则和花锦天、刘奕同乘。 这也太热了。童画脱去外套, 回头问女儿, 苏苏热不热? 容舜正在给儿童安全座椅上的女儿脱衫子,童画养孩子特别糙,家里保姆佣人多,她心肝又大,丝毫不觉得养孩子辛苦,经常把孩子摁腿上当电脑桌,容舜立志要当好爸爸,必须多花时间当奶爸。 他照顾孩子的手法非常熟练,将两层内衫脱去一层,外面依旧披上薄外套,这才把孩子抱出来。 在容舜的小家里,很民主地执行着妈妈生、爸爸养,太太、师祖来欣赏的养育方针。容舜抱着孩子,张伟强背着妈妈包,撑着伞,童画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捏得容苏苏很不高兴。 萧家负责待客的弟子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请各位尊客厅上喝茶,家师即刻 一句话没说完,萧家家主萧掣已经带着两位长老、十多名高级弟子疾步上前,萧掣是与常居雷同辈的修士,见面却冲宿贞抱拳作揖:常首座有礼!多年不见,风采依然呐! 宿贞照盟礼施为,向萧掣介绍身边的徐以方:这位是徐夫人。又告诉徐以方,以方,这位是此间主人,隐盟萧家家主萧老先生。 夫人有礼。萧掣很客气地打招呼。 冒昧叨扰。徐以方微微一笑,伸手和他握手。她不懂隐盟的礼数,就照自己的礼仪行事。 萧掣和她握了手,连带着身边的萧擎、萧老兰,旁侧的十多个高级弟子,也都一一行了握手礼。 长辈叙礼完毕,萧掣才和谢茂打招呼:欢迎谢主任莅临指导如此官方的接待,半点没有把谢茂当隐盟姻亲的想法。 带徒弟来见见世面,不敢称指导。谢茂客气地和萧掣介绍,这是首徒容舜,次徒花锦天还没有正式拜师,已经在我门下修业半年。您该是认识的,花家玉树,我实在太过心爱,正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当着诸位盟友的面,拜师行礼告诸天地。 这是小衣的嫡传弟子,刘奕。 这个么,谢茂将手放在铠铠的肩膀上,他是我与小衣的儿徒,不论排行,名叫铠铠。 谢主任可不会这么详细地向萧家家主介绍自己的徒弟。谢茂叙礼的方式是标准的隐盟互拜,他介绍了自己的弟子,就轮到萧掣介绍自己的后辈子弟了。 萧掣有准备。 然而,叙礼时依然有些尴尬。 抹去谢茂的身份和修为不谈,萧掣本该是宿贞的长辈,哪怕他给隐盟的天才女修面子,也没有跟宿贞平辈论交的道理。谢茂那就是他的孙子辈。 以隐盟世家互相联姻不分你我的关系,双方一见面,宿贞和谢茂就得给萧掣磕头了。 萧掣用特事办主任的名号称呼谢茂,也就是为了免去这一层尴尬。哪晓得谢茂不肯啊,他要以盟友论交。这不是给萧掣出难题么?别说谢茂没有磕头见礼的意思,就算谢茂愿意以晚辈身份拜见,萧掣敢去受他的礼么?萧掣正儿八经的孙子、徒孙,敢和谢茂平辈论交吗? 可他若是和谢茂平辈见礼,萧家的子孙又该怎么办?他的儿子年纪都跟宿贞一样大了,去跟刘奕、铠铠这样的小毛头称兄道弟? 你们还不给谢主任磕头?萧掣也只能硬着头皮满脸微笑。 跟在萧掣身后的十多个高级弟子里,大部分都是萧掣的子侄辈,萧家三代资质最好的嫡传弟子萧咸知也在列。萧家是世家中与特事办交往最少的,萧咸知从未在特事办任职,且,他会参加青盟大比。 如今见爷爷命令爸爸和叔伯们给谢茂磕头,萧咸知就有些不服气。 他知道谢茂修为很高。 可是,圣人以仁治世,以德服人。 因为自己能打就不顾长幼,让年长者跪拜年少者,岂有此理! 谢茂已连连扶起,客气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认识尊亲,这是萧廷宗先生,萧廷佑先生一一握手过来,居然连萧咸知都认识,萧家琳琅,天下咸知。 和燕飞惊天一样,天下咸知也是萧咸知的令称美誉,平时萧咸知对此相当自得。 今天被谢茂握着手说一句萧家琳琅、天下咸知,突然就觉得有点羞耻。 被国防部发言人念ID的感觉! 爸爸和叔伯们没能下拜,萧咸知心头那股怒气已经散了。谢茂养的徒弟都与他一样大,花锦天也是他在隐盟中少数看得起的同辈人,给花锦天的师父行礼也不算折辱,这才心甘情愿地屈膝。 哪晓得谢茂轻轻握着他的手,他不想屈膝时毫无所觉,想下拜时竟动不了分毫! 这不动声色的实力! 谢茂拍拍他的肩膀才松手退去,萧咸知看了身边的叔伯一眼,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堂叔眼底那淡淡的无奈是怎么回事不止他被谢茂镇住了,所有跟谢茂握手的叔叔伯伯都被镇住了! 看上去轻描淡写地一握手,萧家那么多高手,竟没一人有还手之力! 连稍微露出异状都做不到! 铠铠在后边看得兴高采烈、摩拳擦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君上不要脸,君上欺负小孩儿!哈哈哈,我也要欺负小孩儿!待会儿我去欺负谁呢? 萧家的肯定不行,萧家是地主,把他们欺负狠了,咱日子不舒坦。那边别墅里住着很多人嘛! 今天欺负三家,明天欺负三家,等到大比结果出来了,照着名次去欺负!不让铠铠我上台出风头,我在台下把你们的风头抢光。无冕之王就是我! 门前叙礼结束之后,东道又请谢茂一行待客厅奉茶,还要客气一番,再说说大比之事。 这其中就涉及到日程怎么安排,屋舍怎么分配,还要简单介绍一下本次赴会的其他客人情况,这些客人都住在哪里。当然,只介绍在隐盟中地位比较重要的客人。 萧家专门安排了一上午时间接待谢茂一行人,考虑到午宴接风或许来不及,因此安排了晚宴。 待客结束之后,由长老萧擎和萧老兰亲自陪同入住。这是极其隆重的礼遇。 通常而言,比较重要的客人有三代弟子接待,萧廷宗等廷字辈弟子陪同已经是家主待遇,让萧擎等长老陪同那确实是特事办主任才有的特例。隐盟世家里,常居雷也没有这等体面。 萧擎是萧家的传功长老,谢茂梦中得授真法的说辞横空出世之后,他就常常往特事办跑。 谢茂往萧家打听消息时,也通常是和这位萧长老接触,彼此关系还算亲厚。 萧家给谢茂一行安排了一处比较幽静的院子,看上去离着天后宫比较远,萧擎解释说:这地方是先祖坐关悟道的地方,有个独立的院子,十八间屋子,住着宽敞些。 最重要的是,院门一闭,最近的建筑也在一里之外,不会被外人打扰。 徐以方身份特殊,带着内卫过来,独门独户能减少很多安防压力,这安排也算是用心良苦。 和风惠气,遍地灵光,是个好地方。谢茂表示领情。 我昨天才接到消息,贤侄的大比资格是弄左了。上午和几位长老商量了一遍,这比试么,比的是各人本事,岂是比较报名的程序?咱们华夏修士历来务实,不搞形式主义,所以呢,我们的意见是,可以临时把贤侄的大比资格添加上去。萧擎说。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刚才萧掣在待客厅里为何不说?反而要萧擎私底下来说? 不过,咱们的盟主令失踪多年,只能做个临时添加,昆仑石上显不出来。萧擎补充说。 谢茂对此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关昆仑石什么事? 一行人已经到了落脚的院子,屋内被打扫得很干净,不过,说是坐关之地,铺设确实不怎么奢华,称得上素净。徐以方挑了一间摆设最好的屋子,让童画带着孩子住进去。隐盟世家都讲究长幼尊卑,徐以方所受的教育不一样,她更爱重孩子。 这是徐以方的好意,容舜自然不能拒绝。可他也不能跟着老婆孩子去住上房。 最后是两位妈妈和童画、容苏苏住了上房,谢茂与衣飞石住在东厢,刘奕与铠铠随师父住东厢次间,容舜、花锦天与昆仑张伟强等则住在西厢。内卫在小楼里布控办公休息。 徐以方并不想掺和隐盟的事,她单纯就是想跟着儿子来全家旅途的,谢茂、衣飞石和宿贞都去东厢,那边招呼萧擎说事情,徐以方就安置住处,给容苏苏讲故事。 张伟强腆着脸跟进了东厢,找了个末座蹲着,准备见见世面。 他是有想法的。 谢茂圈地修建修真大学,他都去看了好几回了,容舜告诉他,会面向社会招生,想报名的都能报,张伟强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攒学费。 想想舜哥从前四处寻觅名师,寻得多艰难!世外高人飞来飞去,一道符纸杀人千里之外,这样的力量谁不想掌握?!四年之前,张伟强还以为修真的世界很遥远,一眨眼,世道就变了。 张伟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要变成强者,一只手能举起旋转木马的强者! 盛天龙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昆仑在门外支应,安置行李,东厢安坐等茶的主客太多,花锦天很自然地起身,帮着延嗣清平一起准备茶点毛巾。师父架子大么,清茶不行,得配点心,冷热帕子要分开。常年跟组的花锦天已经很熟练了。 萧擎和谢茂解释昆仑石的情况。 昆仑石并不是某一块具体的石头,它是一种玉石的统称。最初来自昆仑虚,因此称为昆仑石。 隐盟用这种玉石来记录身份,如宿贞和花锦天这样的世家弟子,出生时就会由家长祭祖录名,把他们的气息记录在昆仑石上,交给隐盟誓盟司。这代表着隐盟弟子的身份。 同样用于青盟大比名录记载的玉石,也被称之为昆仑石。 这就像是一个接触性的信息库,青盟大比的名录昆仑石,利用报名挂号信上的字迹气运,从誓盟司的籍册昆仑石里调取早先记录的气息信息,复制到青盟大比昆仑石上,完成大比资格的报名登记。 而这枚负责大比名录的昆仑石,在比试期间会放在擂台之巅,充作比试的信息库。 为了保证公平,青盟大比没有监场裁判,一旦上了擂台,胜者夺走败者的资格令牌,将之毁灭,昆仑石自动判定胜方晋级。昆仑石再从胜者里分配下一轮比试的对手。 如今名录已经复制完毕,想要把铠铠的信息加到青盟大比的昆仑石里,需要盟主令开启权限。 萧擎为难地说:盟主令已经失踪多年 整个隐盟之中,知道昆仑印就是盟主令的人也没几个,萧擎自然不是其中之一。 谢茂心想,你们的盟主令这会儿正在门外指挥搬行李呢。 不过,盟主令这东西就像是天子剑,主强臣弱时如朕亲临,主弱臣强时无非是根鸡毛。隐盟这群坏老头子为了将盟主之权分而持之,故意几百年不许盟主诞生,他们对盟主令能有几分真诚的敬意? 盟主令是锦上添花的物件儿,没到一统江湖的时候,拿出来反而是个笑话,也没什么意义。 谢茂自然不是迷信一枚盟主令就能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中二青年。 那您的意思是?谢茂客气地问。 贤侄的身份信息、比试成绩不能被计入昆仑石,但是,我们会派专人全程跟踪记录,在结合昆仑石给出的信息,人工替贤侄甄选安排比试的对手和轮次。萧擎解释。 别人都用昆仑石安排比赛对手和轮次,轮到铠铠就用人工排,这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黑箱操作。 这种淘汰制的比试,如何安排轮次对手,很大程度上是看运气。强者轮到强者,就是死亡之组。弱者轮到弱者,那就是运气爆棚捡漏。昆仑石安排谁也不能作弊。人工安排的猫腻就大了去了。 谢茂觉得没必要引起如此议论,已经有立威之法,何必受人猜疑? 您与前辈们的好意,我已知悉。不过,俗语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此事太过惹人议论,无论胜败皆得不偿失。谢茂看了铠铠一眼,他年纪还小。今年比不上,下次大比叫他自己写信报名,再将青盟甲夺回来。 花锦天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替师长们添茶,闻言心头微涩。 师父说,下次叫铠铠师兄把青盟甲夺回来。师父认为我必然守不住青盟甲的令牌。 是啊,青盟甲。他想起宿贞的风度修为,逆天资质,自知绝不能相比。 转念又想,这世上有几个常首座呢? 宿贞未出世之前,青盟甲也没有强到今日这种地步,首座之名也不曾如此显赫! 未敢言胜,岂敢言败。 打不过铠铠师兄也罢了,其余隐盟同辈花某何人不敢一战! ※ 晚宴是接风宴,隐盟大佬齐聚,谢茂自然要带着弟子们出席。 徐以方原本是可以不去的,可她为了少带内卫,保证把自己和宿贞绑定在一起。宿贞要去晚宴,她也只能去,否则,以她目前带出来少了一圈的安保人员,够不上她的安保层级。就算谢茂和宿贞答应,内卫也不肯答应。 因此,拖家带口去吃晚宴。 童画抱着孩子乐呵呵地出来,容苏苏看见爸爸都要流泪了:爸爸。 在爸爸的身边,苏苏是小公主。在妈妈的身边,苏苏是玩具 姐们儿。容苏苏表示,我虽然少年老成智商超高,可是我还是个小宝宝,我需要爸爸的呵护。爸爸救救我。 这才三个小时不见,苏苏这么想爸爸呀。童画抱住女儿不肯放,故意在容舜脸上亲一口,爸爸是我的! 容苏苏果断转身,将手伸向张伟强:强强。爸爸给你,求放过! 张伟强挺乐呵地把容苏苏接过来,童画就没心没肺地牵住了容舜的手,过二人世界去了。 我自己走。容苏苏冷静地要求,奶声奶气。 张伟强知道她能走路,还能打拳,整个儿一缩小奶萌版舜哥,检查了一下她的鞋子,就把她放在地上。这孩子走路不蹦也不颠,稳稳当当地匀速起步,没多久就穿过前面几人,溜到了谢茂和衣飞石之间。 谢茂和衣飞石并肩走着,二人正在聊天。 说是并肩,其实衣飞石利用步率,依然稍微晚了谢茂半步。因为下一秒就跟了上来,谢茂也没觉得不舒服。 容苏苏上前,左手拉住衣飞石,右手拉住谢茂,说:太师父,太师叔。 衣飞石轻轻一提,容苏苏就熟练地坐在他胳膊上,转身看着谢茂。 你有事?谢茂对容苏苏耐心特别好,这是他最上心的后辈,容舜都要退一步。 刘奕师叔带了两只狐妖。容苏苏开口就告状。 跟在后边听铠铠吹牛的刘奕肩膀都僵住了,他身边的小傀儡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谢茂和衣飞石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衣飞石对妖族没有偏见,谢茂也没把两只小狐妖放在眼里。那两只小狐狸明显不到两百岁,灵智初开不久,显得有点傻,杀伤力非常有限。刘奕就能轻松制伏。 只是刘奕非要悄悄地养着,做长辈的也不好去拆穿,弄得孩子半点隐私也无,显得多高压可怖? 你这样搬弄口舌,是要太师父惩戒刘奕师叔?衣飞石责问道。 容苏苏摇头否认,又点点头:我希望太师父惩戒刘奕师叔,把他养着的狐妖送走。 我的理由是,那两只狐妖混沌初开,野性没有杀死。它们一会儿可爱,一会儿不可爱。不可爱的时候,会吓到、伤害徐太太。容苏苏皱起细淡的眉毛,刘奕师叔不应该养妖怪。 徐太太身边有人保护着她,太师父也看着那两只狐妖,不会让它伤害徐太太。谢茂禁不住摸摸容苏苏严肃的小脸,这小孩儿真是从小就会操心,和她爸爸一样,是个保护者。 不过,这孩子比她爹狡猾。知道告状借力,不像容舜那么蛮干。 容苏苏有点失算。 见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可能为此训斥刘奕,更不会让刘奕把狐妖送走,她才说:好吧。 她抱住衣飞石的胳膊,认真地恳求:太师父会保护徐太太,太师叔,你是我的伯伯,是我爸爸的哥哥,你会保护我爸爸吗?我爸爸也不会法术,他不能保护自己。 和童画牵着手走近的容舜: 谢茂不禁失笑,这小东西,狡猾狡猾的。打着保护徐以方的幌子,其实是担心亲爹。 不过,容舜的山川咒术,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谢茂自问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容舜始终不开窍,谢茂也不能把他脑袋瓜子凿开。还能怎么办?只能疯狂给容舜塞法宝和符箓防身。几个徒弟里边,谢茂最偏心容舜,花锦天用法宝都是暂借,容舜的御敌法宝则全是谢茂亲手炼制。 谢茂看着坐在衣飞石胳膊上的容苏苏,女儿天资极好,还这么护着他。 看似福,焉知是祸? 第652章 两界共主(166) 本以为接风宴顶多开个三两席, 到了人声嘈杂的登远轩才知道, 远不止如此。 正堂就安排了五张桌子,如今隐盟之中最有实力的叶家、陈家、张家、盛家都有高修出席,谢茂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如杨昭、龙咎的身影,因着谢茂要收花锦天为徒,花家与姻亲上清派更是热情,前来参会的不止有适龄年轻弟子,还有门内长辈真人。 萧家给谢茂等人办接风宴, 总不能把这群贵客都丢在住处, 让他们自己吃饭吧?只能一起招待。 登远轩内招待的都是有头有脸有辈分的贵人,门下年轻弟子和前来参加大比的修士,则被安排在不远处的斋堂,怎么着也有近二十桌。正堂还没开席,外边年轻人的地方已经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见萧家迎客弟子引着宿贞与徐以方进来,谢茂与衣飞石紧随其后, 登远轩正堂的目光都集中了来。 谢茂一行是今夜的主宾。 主宾未至,其余宾客都未入席,由萧家弟子陪着在一边喝茶聊天。 若有与萧家关系亲密的客人, 也不需要招待, 还能帮着待客。今夜能坐在登远轩正堂的, 都是隐盟内颇有地位的人物,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谁和谁都有几分交情, 真不需要东道主分秒不瞬地照顾着。 宿贞才进来, 她当年在青盟内的一帮马仔就迎了上去,莫潇潇最热情,嗓门也大:贞姐! 龙咎、杨昭,花孤竹连璇夫妇,则跟在莫潇潇身后,纷纷见礼。 这是宿贞在还道嫁人之后,第一次出现在隐盟的正式社交场合。目睹了青盟诸子对宿贞的热情之后,其余众人的目光则落在了一角屏风之后。 常家的燕飞惊天神秘失踪之后,常家对此次青盟大比显得不怎么上心,根本没有派出嫡系弟子赴会。此次带队来参加大比的是常家幺房的常宿回,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带来参加大比的也都是外姓弟子。 常宿回有资格在正堂吃饭,他带来的弟子则辈分身份太低,多数都去了斋堂。这位常家幺房的修士看上去很孤僻,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坐在屏风后边喝茶。 当初宿贞和常家闹得那么僵,现在这个叛家的逆女出现了,常家会是什么态度? 龙咎与宿贞耳语两句,宿贞似是有些意外,亲自朝着屏风那边走去。 哇噢噢噢噢,快看快看,打起来! 常宿回,你在做什么?宿贞皱眉问。 有好事者悄悄跟了上去,发现常宿回躲在屏风后边,并没有喝茶休息,而是在埋头写字。 等一等!常宿回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幺房出长辈,他比堂姐小了快十五岁。宿贞离家之时,他就比常燕飞大几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宿贞耐着性子等了十秒钟,见他还在埋头刷刷刷写字:你今晚是打算吃字儿? 常宿回紧赶慢赶,终于把一千遍《清静经》抄完了,这才敢抬头冲宿贞笑一笑:贞姐。 这一笑才依然带着少年时期的模样,宿贞点点头,说:你来,与我坐一桌。 常宿回把抄写好巨大一叠纸折吧折吧,跟着宿贞从屏风后的雅座里出来,解释说:二十三年前,斗技失利,贞姐罚我抄清静经一千遍。我那时候修行忙碌,每天睡觉之前,抽空抄一遍。我想,三年之后,贞姐再见到我,必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这话题听起来有些恐怖。 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就在常宿回抄经的那段时间,宿贞还道嫁人了,她再没有回去。 宿贞嘴角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意,胸有成竹,没有一丝尴尬。 我抄到六百三十七遍的时候,家里人告诉我,贞姐不会回来了。常宿回说。 他看着身边引路的萧家弟子,略微生气:昨天我到了天后宫,刚刚安置下来,他们才告诉我,贞姐今日也来。我先是高兴,后来又担心我还有三百六十三遍的经没有抄,见着贞姐怎么交代? 宿贞回头问道:那你是抄完了? 抄完了。常宿回在正堂门前停住脚步,还请贞姐赐教。 这或许是常家最不起眼的一个修士,辈分虽高,年纪挺小,平时也不喜欢出世历练,非常没有名气。然而,仅凭他少年时曾在宿贞跟前学艺,就知道他天分必然不弱。 他为什么一直籍籍无名? 他看着宿贞的双眼,终究还是带了一丝不忿:贞姐,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为什么要还道嫁人? 宿贞安慰徐以方:你先坐。 徐以方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不是贞贞的弟弟吗?怎么要跟贞贞打架?不过,谢茂和衣飞石都很放松,她就放下心来。俩儿子都不担心,肯定没事。 宿贞叫徐以方坐,在场哪个人坐得下来? 萧家作为主人,一边客气地打圆场,一边也跟着溜了出去,想看宿贞和常宿回交手。 这是宿贞和常家的恩怨,同时也是外人摸底的好机会。当年的青盟甲,怀孕生子二十年,如今还剩几分风采?谢茂自称梦中得授真经正法,宿贞作为他的岳母又从中分润了几分好处? 宿贞穿着长裙高跟鞋,是很标准的时代淑女打扮,童画上前接过她的手包:妈,您要不要换身运动服? 嘘。宿贞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童画眼睁睁地看着她嘴角飞出一道敕令。 站在场中的常宿回猛地飞退十米之外,狼狈地抱住一根柱子:认输! 全场哗然。 你们俩够了啊,太假了吧?! 就算想公然打假拳,起码也要过招两回,让内行看个门道啊。 现在宿贞都没动,常宿回就神色夸张地飞出去喊认输,你以为你是在打表演太极呢?一拳推出去五十个徒弟纷纷倒地哀嚎,高呼师父神功无敌? 萧擎微微皱眉,上前察看。 此时,晚风萧萧吹过,地上砖石瞬间扬起碎石灰尘,正是常宿回走避过的那条路线。 萧擎试探着踩了一脚,咔嚓一声。坚硬的地板竟然深陷出一个巨坑。 陈家长老抬起手,缓缓拍击。这代表着陈长老已经看出了门道。多数人都将目光后挪,陈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装了这么个逼,心中也相当满意,越发高深莫测地解释:无声敕令,首座好修为。 好的,装到位了。宿贞笑一笑,说:吃饭了。 前一道追着常宿回猛捶的敕令收回,常宿回才连滚带爬地回来,跪在宿贞脚下:贞姐!他眼眶都红了,似乎马上就有泪水滚落。 这种心情,外人很难理解。莫潇潇却陪着擦了把眼泪。 他们都曾经看着前途无量的宿贞自毁前程,如今宿贞归来,依然能吊打一众凡人,马仔们岂能不感动?就算贞姐曾经走错了路,可她还有回头的机会!她依然是隐盟之中天资最高的修士。 宿贞摸摸小迷弟的脑袋,说:嗯,贞姐回来了。 如今隐盟世家之中,常家独大。如常宿回这么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无名修士,出席正式场合都能毫无悬念地坐上首席,可见常家地位如何超然。 常宿回对宿贞的臣服,代表着常家的态度。此次青盟大比,宿贞就是常家的带队大佬了。 与此同时,常家在隐盟的话语权,也毫无疑义地回到了宿贞的身上。 谢茂低声指点衣飞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陊印。 这个常宿回天资不比常燕飞差,很大可能被常居雷选为第二具皮囊。如果他身上有陊印,就有被常居雷夺舍的可能。 衣飞石微微点头。 宴席通常都是吃不饱的,宴席的主要功能是社交。 为了不得罪冷落大佬们,萧家安排的主桌是三十座,各家大佬都安排上了。宿贞、徐以方、谢茂、衣飞石皆在,容舜等人则安排在别席。萧家尽量照顾,那也禁不住隔壁另外几桌来敬酒。 一顿饭下来,前来拜访宿贞与徐以方的络绎不绝,转头就端着杯子就来谢茂,拉都拉不走。 谢主任,久仰大名,闻名不如见面,我老X真是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您看这隐盟这么多年了,某些家族嘴里讲着道德文章,私底下苟且不法,仗着实力强大,谁也不敢招惹指责于它。多亏您出手惩戒,对,我老X说的就是王家,太嚣张了,早就应该被断绝道统! 在您的指引下,隐盟底层的家族日子好过多了,不说了,都在酒里,我老X干了! 宿贞是常家大小姐,以前在隐盟就赫赫威名,认识宿贞的人比较多,顺势来找关系就容易了。 谢茂面前来喝酒的人几乎都要排队,不少人退而求其次,先跟衣飞石喝上。这来都来了,不跟徐夫人打招呼像话吗?闹得这四位坐了主桌就一直在含笑接敬酒。 特事办对王家的处置太过雷厉风行,隐盟内部都是聪明人,没人愿意和谢茂硬碰硬。 张佩如曾经蹦出来过,结局如何呢? 张家闭门不出。如今张家的长老张佩馨一顿饭给谢茂敬了四回酒,这频繁的讨好简直创了记录。 几个负责青盟大比的高修,在席间提了三回,可以给铠铠把资格试加进去,并且对报名出现的乌龙万分抱歉,表示下一次就要修改报名规则生怕谢茂为此发怒。 谢茂知道,哪怕没有此次青盟大比,修真大学的创立时机也已经成熟了。 铠铠是否上场,已经不再重要。 他心情很好,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衣飞石觉得这么下去也不像话,来敬酒的人太多,还有张佩馨那种急切讨好不要脸的,来一次就算了,你居然来四次,这谁顶得住?谢茂不讨厌饮酒,更不喜欢酗酒无度。 他低声吩咐清平一句,没多久,铠铠就从邻桌走出来,说:今日各位前辈高人在此,弟子不才,玩个把戏给各位前辈下饭助兴,还请前辈们斧正指点。 人声嘈杂的宴席上,各人都在谈笑风生,铠铠的声音却奇迹般地穿透了大堂,所有人都听见了。 单凭这一点儿功夫,就使人不能轻看。 这谁呀? 跟着宿贞儿子进来的,谢家的小辈? 听说谢主任想让他参加青盟大比,报名出了点差错,没报上。 这男娃我怎么看不透?师哥你看呢? 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正堂里很快就清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很给面子,打算看看铠铠想玩什么把戏。 衣飞石趁机给谢茂添了半碗小米菜羹,寻了几样谢茂爱吃的菜,一一盛入餐盘里。谢茂擦了擦手,让衣飞石喂他吃了一颗圣女果,觉得味道不大好:你让他干嘛呢? 他有分寸。衣飞石将谢茂面前的骨碟收起来,马上就有萧家弟子来收走。 那边铠铠在相对宽敞的小空间里摆好架势,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他举手投足中的灵气走向,分析他可能会干嘛这种场合,看似小辈表演,其实很考校前辈的见识。若是小孩儿表演的绝技,前辈看不懂,那就太跌面了。若是被人拆穿了前辈看不懂,那就更惨,整个家族的面子都会丢光。 铠铠嘿哈了一声,将小臂甩开,张嘴开始唱: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 前辈们:@#¥@¥% 每次多吃一粒米,都要说声对不起 不是,他是在唱歌吗? 好像没有用什么精巧的道法 前辈们:@#¥¥@¥% 铠铠很认真地跺脚甩手: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 宿贞都无奈了。 她当然知道铠铠道术通神,真斗起法来,她都不一定是铠铠的对手。可是,谁规定斗法高手不能在前辈面前表演洗脑神曲? 漫长错愕震惊思维混乱中,铠铠持续神曲轰炸。 燃烧我的卡路里,我要变成万人迷! 满场寂静。 徐以方带头拍手:好。 铠铠兴奋地鞠躬,看着满座表情复杂的观众,宣布道:我再给大家表演一个海草舞! 能不能不让他表演了? 很遗憾,不能。 没看见徐以方和宿贞都在鼓掌吗?萧家主被迫鼓掌了。 我们家主也跟着鼓掌了 怎么办? 我们也鼓掌吧。 ※ 铠铠一边随波飘摇,一边目光锐利地盯着场中。 我可记住你们了。敢嘲笑我。哼,明天大比开始,我就去堵你家的子侄孙子! 不把他打成一棵在浪花里舞蹈的海草,我凯凯两个字倒过来写! ※ 青盟大比的前三天,都是淘汰赛。 报名人数太多,总得刷刷砍掉一半再一半又一半,才会进入十强赛。 原本谢茂等人都没打算去看前三天的比赛,铠铠出场能有什么问题?这三天还不如正儿八经地筹备收徒仪式。现在情况不一样,铠铠没有资格,反而是花锦天打算去参加大比,做师长的就得多关心了。 上午去天后宫领了昆仑石安排出来的比试地点、时间和对手资料,谢茂亲自陪着去的。 宿贞的几个马仔都过来帮忙参详对手的资料,花孤竹和连璇是花锦天的叔婶,这是必到的,龙咎和莫潇潇家里都有适龄的子弟,也在参赛,二人压根儿懒得管家里的孩子,全跑来关心花锦天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家那几个都是来比赛玩儿的,因为要避着铠铠的锋芒,家里最有天分的孩子都没报名此次大比万一被铠铠打击萎了,划不着。 说是关心花锦天,其实也没人觉得花锦天能走多远。 毕竟陈家比较不要脸,来了个三十四岁的大叔,常家也不要脸,宿回居然也报了名。别人长老赴会单纯是来带队保护弟子的,常宿回居然是打算来抢青盟甲。常宿回振振有词:我贞姐就是青盟甲,青盟大比重开,我能让你们把首座之位抢走?那我姐的! 众人:你还能更不要脸点吗? 说是说不要脸,可青盟大比有参赛规则,符合规则就可以参赛。 青盟大比原本就是隐盟中极其重要的试炼。作为隐修联盟,战力强弱才是保障自身在盟内话语权的根本,因为结成了联盟,肆意决斗宣扬武力未免不美,伤了和气还结什么盟?年轻一辈从幼时就开始排位争夺,青盟大比的排行和资历连通着隐盟内部的晋升通道,它的性质绝不是小朋友玩耍。 所以,青盟大比重开,其代表的意义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排位赛。 宿贞还道嫁人的那一段时间,恰好与隐盟和特事办接触媾和的阶段相吻合。 名义上是因为宿贞带走了青盟甲的令牌,使得青盟大比在数年之后渐渐停办,实际上,这主要是因为特事办的存在取代了青盟大比的晋身功能。隐盟弟子通过特事办入世历练得到隐盟内部的晋升资格,隐盟的势力范围划分也在特事办进行。 换句话说,这十多年来,特事办的强大使得它自身取代了青盟大比的试炼功能。 如今青盟大比重开,在特事办谋取不到的利益的隐盟弟子自然纷至沓来。 陈家和萧家一向和特事办走得不亲近,萧家作为重开的青盟大比承办地,陈家则不顾物议派出了规则范围内最强战力,都是为了获取重新分割蛋糕的机会。 与之相反的是,常家和叶家对此都很平淡,常家只来了几个外姓弟子,叶家干脆就没人参赛。 花锦天作为谢茂的弟子,谢茂为了他,直接干翻了王家。 这种地位已经不需要多说了,如今隐盟之中,谁敢得罪从前不起眼的花家?从前是怕花孤竹莽起来砍上门,如今得掂量掂量,别被那个姓谢的魔王看上了,人家派法官到你家慢慢审一个闹不好,道统就绝了! 所以,花锦天其实不需要去青盟大比获得分蛋糕的资格,他天然就有最大的那一块。 没有人知道花锦天是认真的。 连谢茂也只是鼓励一下:和同道多交流,闭门造车也无益处。 孩子么,去玩玩可以,不用太上心。你才修炼多久?真不必揠苗助长。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谢茂让莫潇潇等人帮花锦天收集了对手的资料,听说是盛家的弟子,盛天心的族弟,盛天龙的族兄,名叫盛天南,年二十八,比花锦天大几岁,入道多年。擅长剑符术。 谢茂想了想,说:听上去不难打。 衣飞石更干脆,吃饭之前,把花锦天带到院子里,临时教了一套御剑诀,再把玉翡剑给他。 花锦天有点无语,小心翼翼地说:师叔,拿着这剑,没人打得过我。 留着防身。用不用,你自己斟酌。这是标准的衣飞石风格。先立于不败之地了,咱们再谈其他的该怎么办。 花锦天将玉翡剑收下。他自然不会用这把剑,假外物者,不擅内修,内外皆废。 可是,有这把剑在手里,哪怕知道自己绝不会用,心情也变得不同了。那是一种立于不败之地的自信与卓然。我可以打败你,我还可以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下午,谢茂拖家带口,全家出动去看花锦天第一场比试。 天后宫前后开了近百个擂台,安排人手维持秩序,倘若一家有七八个弟子一起参赛的,家里人都不知道该去看哪个实在看不过来。这打架斗法和其他比赛游戏不一样,除非势均力敌,否则打起来胜负只在顷刻之间,一部分修士上场不到半分钟就有了成绩。 花锦天和盛天南的比试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莫潇潇还带着零食,挑了个好位置准备观战,哪晓得屁股还没坐热,花锦天一剑绝杀,差点把盛天南扫下擂台 他用的是衣飞石刚教的御剑诀,练习得比较少,有点收不住力。 最重要的是,花锦天发现,他低估了自己的修为,也高估了对手的修为。 常常和谢茂、衣飞石、铠铠、刘奕,包括宿贞,这群资质逆天的神级修士在一起,他已经忘掉普通人该是怎么样的表现了。平时被铠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付不到十岁的刘奕都很吃力,花锦天真以为自己是个废柴! 师父,我真的不是废柴啊!盛天南那样的才是废柴吧!花锦天差点哭出来。 花锦天找回了久违的自信! ※ 青盟组委会接到了十八个投诉。 一个矮子,就这么高!戴着灰太狼头套,打我们家孩子! 太过分了啊!我们明天还要参加大比呢!哪有这么打闷棍的?要脸不要了? 我问过了,他说他叫铠铠,是谢主任家的弟子! 这不是栽赃陷害吗?谢主任那是什么家教啊,他犯得着派孩子出来打闷棍吗? 就是啊,谢主任家那个铠铠,人家只会唱卡路里,多乖的孩子啊,保温杯里泡枸杞他哪儿来的本事打我们家英俊! 就是,他戴着头套,还栽赃给谢主任,你们不管管啊?! 我们调查,马上调查。 ※ 铠铠一只手拎着灰太狼头套,一边哼着歌:继往开来的领路人 萧掣作为萧家家主,青盟组委会的话事人之一,这会儿正在厅内和谢茂说话,顺便了解情况。铠铠哼着歌儿走进了,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 萧掣看着他手里的灰太狼头套。 先生有客人。铠铠规矩地行礼,弟子铠铠拜见萧前辈。 萧掣满脸慈爱:贤侄这是从哪里回来? 回前辈的话,弟子刚才与同道切磋了一番,很是畅快呀。铠铠无辜地说。 莫潇潇捂住额头。 偷摸打人家闷棍就算了,你还承认得这么爽快。 萧掣简单说了几句,大概是,你这样在比试结束之后偷摸打人是不对的 我没有打人,是切磋。点到即止。铠铠义正词严,我也没有偷摸。他们问我是谁,我就告诉他们了呀,我是铠铠。 谢茂微微挥手:你先下去。 铠铠恭敬地施礼告退,萧掣还能听见他捏着嗓子在门外唱:高举旗帜开创未来 谢茂含笑道:这件事我会和他谈。您放心。他有分寸。 若是谢茂不说后面一句,萧掣肯定就放心了。如今还放什么心呢?这不是摆明了要纵容铠铠继续在淘汰赛后专门堵人家胜出的弟子吗?您这不是捣乱吗?铠铠拿不到大比资格,您就场外斗法? 可萧掣又能怎么办呢? 如铠铠所说,他想要和同道切磋,点到即止,并未伤人。青盟组委会没有任何资格阻止。 隐盟说穿了是个用拳头说话的地方。 以武服人,有什么问题?技不如人,你就老实跪下喊爸爸。 ※ 小花,你拿到明天的比试信息了吗?铠铠钻到花锦天的房里,问道。 不等花锦天回答,他就承认道:放心啦,我不会去打你的对手。我是想看看他到底是谁,万一我不小心打到他的头上,别人说你胜之不武,那岂不是很冤枉? 花锦天这才知道他去打人闷棍,刘奕眼睛都亮了,小傀儡好奇地围着铠铠打转。 交换过花锦天明天的比武消息之后,铠铠哼着歌儿出门。趁着天还没黑,哥再切磋两个! 你干嘛跟着我?铠铠问。 刘奕居然叹了口气。 小傀儡也跟着无声地叹气。 好啦,你们把狐狸带着,哥带你们遛狐狸去!铠铠心情好,决定照顾一下自己人。 第653章 两界共主(167) 谢茂的客人特别多。 送走了前来询问灰太狼打闷棍事件的萧擎离开之后, 杨昭接着聊了下一波。 杨昭主要汇报的是毛塔那边灵气种植园的情况。平时杨昭通过视频和谢茂联络,杨家的弟子也被杨昭带出国去修炼日久, 遗憾的是,有类似杨昭这样资质的灵修非常罕见,至今没有找到下一个。 作为宿贞的马仔之一, 杨昭一颗红心向谢茂靠拢。 谢茂也对杨昭寄予厚望,修行上的指点从不藏私。有了功法上的指点,又有谢茂专门寻来的灵气充沛之地进行种菜试炼, 杨昭可谓厚积薄发, 修行进展一日千里。 本身的修行问题一旦解决,杨昭考虑的就是灵修的传承问题了。 他此次专门回国参加青盟大比, 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传人。 如他这样的稀少的灵修, 才是门户之见的真正受害人。适合灵修的资质可能是百万里挑一, 一个家族以血缘计算,很难寻找到资质稀缺的真正传人,杨家的灵修之所能传承下来, 期间总有不少外姓弟子强行托举了一把,否则,今日杨家哪儿还有灵修? 许多世家道统之所以断绝, 正是囿于门户之见。愚昧啊, 宁死也不传外人。 杨昭早先还有敝扫自珍的想法, 如今被谢茂洗脑洗得神清气爽, 找徒弟的眼光也越发挑剔, 勉强能学?那怎么行。咱们修行的功法和资源都齐备了, 当然要完美传承,勉强能学就是不能学的意思! 我今次来也是碰运气,若有合适的苗子先抢下来杨昭摇摇头,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如今心心念念都是即将开办的修真大学,难啊。看了一圈,都不是那么回事。我看还是得等咱们大学正式开班。谢先生,你看,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们种植系优先选徒弟? 修真大学这还没拉起班子来呢,杨昭已经开始暗搓搓地想抢资源了。 灵修?不不不,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种植系。只不过,这个灵修呢,是种植系的高级必修课。 谢茂原本就想拐杨昭到种植系做讲师,闻言倒是挺拿得住,说:主要还是以学生的报考志愿做录取依据,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你我都是修行之人,知道这事做起来事倍功半。 谢茂授徒时多半因材施教,让他负责给所有学生分专业,大概是最有效率的。 然而,人生不能总追求效率。 一个学生,如果他不是剑修的材料,却非要修剑,该如何去分专业呢? 世人眼中的成功是修行大成,而这学生的追求却只是练剑的乐趣。总是按照功利的想法去判断一个人的人生和事业,并非修行之道。 正如有人求登真成仙,破碎虚空,也有人求的是生生尽兴,世世轮回。 此二者,何者是苦? 从心所欲,都不算苦。迫于内外,不得自由,才是真苦。 修真大学是个自由学艺的地方,谢茂并不为所有的学生负责。倘若他担任校长,学生有困惑不解之处找他求问,他会进行指点。类似于直接挑选好功法强行传授的作派,只适用于谢茂与嫡传弟子之间。 换句话说,其他的学生,若不向他请求指点,那就是按照志愿的专业进行划分,不会主动给建议。 这也是谢茂在未来修真大学所学到的不干预原则。 和杨昭聊天没什么重点,主要是谈未来种植系的发展,杨昭还想就修真种植向谢茂讨教深造一番,谢茂对此表示欢迎,约定过几日给他一个进阶教程。 今日不方便么?杨昭也是和谢茂混熟了,不懂就问。 谢茂无奈地说:还没写呢。他倒是有未来修真大学的种植系教材,可惜,给了杨昭也看不懂啊,两个世界的修真文明进度完全不同。他只能给杨昭现录一份。 正说笑时,衣飞石回来了。 见谢茂原本含笑的眉眼瞬间变得越发温柔,杨昭很识相地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谢师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拜见。临走之时,杨昭还顺便把龙咎和莫潇潇也一并带走。 客人离开之后,待客厅里残留着茶盏瓜果,看上去一片狼藉。 倒是许久没这么热闹了。谢茂说。 在谢朝时,出入皆有数十人服侍照顾,家宴国宴尤其热闹。到了新古时代之后,二人过得简单,初时自然新奇,久而久之,居然也有偶然怀念从前的时候。 如何?谢茂又问。 昨夜接风宴与常宿回相见之后,衣飞石没有立刻去探听虚实。 直到今日大比第一日过去,想来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他才轻飘飘地溜了出去,察看常宿回身上是否具有陊印。这事儿除了修为奇高的衣飞石,旁人都不好去做一旦被发现了,面上不好看。 衣飞石摇摇头: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 常居雷挑选皮囊,常燕飞固然是上上之选,常宿回也不差。他为什么不选择多一个备胎的方案? 谢茂想不通这个问题,只能暂时搁下。 宿妈妈对这个堂弟颇有些亲近,你约束好弟子,不要太接近了。谢茂说。 衣飞石是宿贞的亲儿子,他去叮嘱徒弟们离常宿回远一点,宿贞总不会翻脸。若是谢茂去干这事儿,常宿回真有不妥还好,人家若是没什么问题,宿贞能给他翻个大白眼。 已叮嘱过了。衣飞石也觉得常宿回不妥。 昨夜接风宴前,常宿回躲在屏风后边抄经,这举动很是博取了宿贞的好感。 衣飞石却觉得这人用力过猛。 宿贞去年就曾经在惊蛰小市现身,常燕飞更是长久地跟在姑姑身边,算是和常家恢复了往来。 常宿回快三十岁的人了,可不是十三岁的中二少年,这点儿消息都探不出来?他若真的想把经抄完,足有三年时间去完成。昨夜非得在宿贞面前上演那么夸张戏剧的一幕,是做给隐盟诸人看,还是专门做给宿贞看的? 二人之间的这一点小默契不必多说,家中弟子叮嘱到了,谢茂就放心了。 他心情也不错,一切事情按部就班,花锦天争气,铠铠也能平事,跟杨昭聊得也好,唯一一个常宿回显得有点奇怪,可他和衣飞石都不觉得常宿回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随身空间里的信仰源源不断地飞来,今日又在墙上砌了两块砖。 一切都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谢茂美滋滋地揽着衣飞石要进内室,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衣飞石皮带上的蓝宝突然掉了一颗落地,摔得粉碎。 二人都在瞬间明白,出事了! 上船。 谢茂祭出星舟,与衣飞石倏地飞了出去。 整个云山都已经被劫云所笼罩,乌沉沉的铅云压着早已漆黑的天,世界仿佛进入了恐怖片模式。 衣飞石历世长久,见过无数次劫雷,星舟飞出去的瞬间他便判断出劫云的中央位置,为谢茂指点方向。星舟速度奇快,倏忽间抵达云山北麓一处景观点。 此地陡坡上掘出四十九级石阶,昏暗中不辨路途,山壁上凿出一条深洞,似有水流潺潺,流水滑落而出,倾洒在底下用水泥柱与铁锁围着的一个不知深浅的水潭里。 刘奕怀里抱着两只瑟瑟发抖的小狐妖,铠铠气得跳脚:松开,松开,到这边来! 劫云已凝,雷劫近在眼前。那两只怕得要死的小狐妖哪里肯听指挥?小傀儡是具材料,铠铠说穿了也是一堆天材地宝假合而成,唯一货真价实的人只有刘奕。 劫雷劈材料可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有面对不曾杀生、福缘深厚且阳气充足的人,才会略显温柔。 所以,对小狐妖而言,此刻留在刘奕身边最安全。 你过来呀!铠铠上前欲拉。 就在此时,刘奕背后的山洞里飞出一道青影,似蟒似蛟,张嘴朝刘奕头颅咬下。 放肆!铠铠怒喝。 下一秒,他双手已幻化出一片寒光,一剑刺向那长条怪物怒张的大嘴,一剑刺向怪物的颈下要害。飞身的途中还用小脚蹬了刘奕脑袋一下,嘴里没好气地骂道:你个傻逼!滚远点听不懂?! 刘奕被他蹬出两丈远,两只小狐妖直接掷向了小傀儡,趔趄一步压根儿就没站稳。 就是踉跄的步伐,刘奕背后森森鬼气怒涨,虚空中无声绘出生死二字,一支不存在的大笔虚影从天外镇压而下,随之而来的就是云外疯涌而至的雷炁 轰隆一声! 整个云山都响起了可怖的炸雷声。 所有人都感觉有巨雷在自己的头顶炸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死于雷法。 刘奕平素也难得吭一声,这回被铠铠骂了句难听的,倒也不甘示弱:让开,傻逼! 衣飞石额角有青筋鼓起。 目前的情形很清楚,两只小狐妖原本就要经历化形雷劫了,云山北麓这里囚着的一条蛟也要化形。 都是化形雷劫,狐狸化形不过是只狐狸精,蛟若化形变能成龙,这种飞跃带来的质变截然不同。所以,蛟的雷劫大,狐妖的雷劫小。哪晓得这俩小的就这么寸,遛狐狸遛到蛟洞跟前,两个被天道所不容的异物凑在一起,劫数叠加,后果不堪想象。 铠铠知道怎么回事,要拉刘奕离开。刘奕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心一意要保护狐妖。 两人话还没说完,蛟洞里的蛟先出来了。 这条小蛟在此栖息多年,不得供奉,不能离开,只有浅浅一瓮山泉,还时不时地干枯,日子过得太苦了。渡劫之前本就虚弱,突然遇上刘奕这么个大补品,哪里肯放过? 事端虽然来得急切突兀,可是,铠铠有见识本事,刘奕也是个狠角色,敢引雷劫下云! 那蛟也是倒了霉,先被铠铠砍了个嗷嗷嘶鸣,下一秒刘奕引下来的劫雷就劈上了脑袋,顷刻间皮焦肉烂,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焦香。毛绒绒马上蹿了出来,打鸡血似地冲谢茂喊:爸爸,大鱼!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去吧,去吧。谢茂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都叫什么事儿! 毛绒绒嗷呜一口就把已经被叠加起来的大型雷劫劈死的蛟含住,口水哒哒地吃干净。 衣飞石则把铠铠和刘奕拎到一边,严肃地训斥:为何口出污言秽语? 铠铠极其了解衣飞石,且极其狗腿,见衣飞石真怒了,马上就跪下求饶:主子我错了!我不该辱骂少主,我以下犯上罪该万死,我打嘴打嘴。他啪啪抽自己嘴巴。反正又不疼。 闭嘴!衣飞石怒斥。 刘奕也看出来了,说是一起训责,其实师父主要责备的对象是自己。他犹豫片刻,在老实回答还是直接请罪之间,选择了前者:师兄骂我,我心中不服,因此回骂他。 何谓悌?衣飞石问。 刘奕是有些不服气的。他对铠铠一向客气,是铠铠先骂他那么难听,他才反骂了一句。 他在家中受尽宠爱,九爷爱他就如眼珠子,他自闭时凶蛮无比,对着九爷狂抓怒打,九爷都是乐呵呵地从来不对他生气,如今感觉到衣飞石对铠铠的偏爱,心里就不大乐意了。 打从上回打散了那只恶鬼,被师父责罚过之后,师父一直不喜欢我。 他心里明白师父想得到什么答案,偏偏不肯说,非要刺衣飞石一句:悌,善兄弟也。我骂师兄是不悌,师兄骂我也是不悌。 铠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天也,你敢跟主子顶嘴的哟?勇士啊少主! 你这小孩儿嘴挺犟么,这是要挨捶了?谢茂连忙过来打圆场。他嘴里训得凶狠,一只手轻轻摸着刘奕的脑袋,着意安抚,师兄骂你自然是不对,你可以对师兄讲道理。和他一样骂脏话,岂不是都有了错处?师父看着你们互相侮辱,心里会难过。 刘奕倔强地偏过头,许久才说:我负气打死一只恶鬼,师父恨我至今。我已受过责罚,也向师父写过认错悔过的书信,师父依旧不肯再疼爱我。我做了坏事,他只会训斥我,不会难过。 那你要如何?衣飞石突然问。 刘奕想了许久,低声说:师父,你再这样不喜欢我,我就不做你徒弟了。 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震住了。 在衣飞石和铠铠所处的时代,师承重愈性命,哪怕师父要逐弟子出门,弟子都恨不得以死谢罪,将尸体留在门内。这居然还有徒弟不要师父的? 谢茂倒是没有那么古板的思想。他单纯就是觉得,小衣这么好的师父,你还想不要了?你要上天? 只有小傀儡帮着刘奕点头,对衣飞石做出流泪又伤心的表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不是我们不想要师父,是师父太过分啦,这师徒没法儿做下去了! 恰在此时,毛绒绒已经吃掉了巨大的一条长蛟,流着口水蹭到小傀儡脚边。 两只小狐妖感觉到本能的危险,抱着小傀儡吱吱尖叫啊,有危险!要被吃掉了! 毛绒绒向衣飞石申请:胖爸爸,我想吃那两个 那两个不能吃。谢茂把毛绒绒拎回来,先回去吧。 我可不可以出去玩儿?毛绒绒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什么味道呢?很好吃很好吃的动物,以前岳云带它吃过的。它严肃地保证,不乱吃。只吃吃过的那几种! 不行。谢茂岂会不知道它的毛病?如今的天后宫聚集了隐盟大部分世家高修,被这货窜出去吃上一夜,明天他威名赫赫的谢主任就会变成隐盟公敌,修真大学还想不想办了?! 毛绒绒只能依依不舍地吸了口风中飘散的香气,真的很好吃呀,本毛毛回去找书灵妹妹玩了。 被毛绒绒打了个岔,气氛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衣飞石丝毫不为刘奕的狠话所动,又问道:那你如今还是我的弟子么? 刘奕点点头。 你与铠铠对骂。他辱你在先,你不驯在后。原本我只想告诫你一句。衣飞石将刘奕拎了起来,根本不在乎刘奕对他的各种猜测和威胁,你既然想法花样这么多,不好好教你,倒显得我太放纵。 小衣谢茂觉得,都二十一世纪了,不流行棍棒教育,咱们得民主一点。 待我调教好弟子,再听先生吩咐。衣飞石一路把刘奕拎了回去。 这人生在世,谁能憋得住不骂几句脏话?你不是也骂过吗?谢茂觉得衣飞石对刘奕太过严苛,说是一句脏话,其实就两个字啊!可这话当面说出来就是拆台了。谢茂收起星舟,一路追着回去。 这动静早就把附近的修士都惊动了出来,一路上都有修士围观,都看见衣飞石拎着徒弟回家。 宿贞要保护徐以方,倒是没有跟出来看热闹。容舜和花锦天都出来了,张伟强还拿了个望远镜东张西望。眼看着衣飞石拎着刘奕进门,徐以方最心爱孩子,连忙过问:怎么了?受伤了? 刘奕被人围观还是挺羞耻的,可他并不展露出来,被衣飞石拎着领口目无表情。 小傀儡一头撞进徐以方的怀里,抱住徐以方的小腿,无声地哭泣。 他是代替刘奕哭。所有人都明白。 衣飞石对徐以方很客气,简单解释了一句,转脸依然把刘奕拎进西厢。 ※ 只花了短短两个小时,整个天后宫都知道了,是衣飞石的徒弟弄死了七七步梯边的那条魔蛟。 那魔蛟并不是普通的蛟,而是一条被剥去龙鳞、锯掉龙角、斩落龙籍的罪龙,所以它才会被困在浅水之中,连一口多余的水都找不到。 这魔蛟本身就是龙,被强行剥掉龙籍而已。它引来的雷劫会有多大?修士们简直都不敢想。 衣飞石那个小徒弟,所有人都有印象。 穿着一身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小西装,身边还带个小跟班,小小年纪就派头十足。 大家还以为他是来搞笑的呢。 哪晓得这小朋友居然敢引下雷劫,居然能引下雷劫,居然能控制住那道雷劫! 铠铠好不容易通过打闷棍建立起来的威信和风头,半晚上就被师弟抢了个精光,连常宿回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心想,如果是我,我敢去接那道能把魔教轰成齑粉的劫雷吗? 答案是,不敢。 除了曾经被天道逼得走投无路又不肯低头的谢茂,整个隐盟没有人敢这么做。 刘奕年纪比花锦天小。 刘奕并未参加青盟大比。 这个被衣飞石藏起来的弟子就这么厉害,花锦天是怎么个水平呢? 有人对此充满期待,有人吓得准备弃赛。 次日。 谢茂照例拖家带口去看花锦天的比试,莫潇潇心想,今天总能多打两分钟了吧? 今天参加比试的都是通过了昨天淘汰赛的优胜者,相对而言,应该是比昨天的对手厉害一点。莫潇潇今天还揣了一把瓜子来,打算给杨昭分享。哪晓得手还没伸进口袋,比试就结束了。 擂台上,花锦天的对手直接拿出自己的资格令牌,说:我认输! 敢问为什么要弃赛认输? 花锦天一句话没说完,对方已经啊地一声,假装被打倒在地,顺便捏碎了自己的资格令牌。 昆仑石立刻宣布,花锦天晋级。 这通告直接传到了花锦天的资格令牌上,他忍不住吐槽,演技这么好,你要不要去我师叔新筹备的《冠军侯》剧组演个十八番男配啊? 莫名其妙就过了第二次比试,花锦天满脸郁闷地下来,谢茂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天。鉴于昨天和今天的情况,如果师父明天不来看你的淘汰赛了,你也不能认为师父不重视你,对吧? 这不是看比试,这是专程接送! 一大家子把花锦天送过来,劝都没坐下,马上又把孩子接回去! 花锦天点点头。 谢茂笑道:我们都会来看的。开个玩笑而已。 他怎么可能真的让花锦天自己来?初出茅庐的弟子,打败需要安慰,取胜了也要鼓掌啊。 与此同时。 刘奕坐在房间里,和小傀儡大眼瞪小眼。 虽然他以为自己会挨揍,可是,衣飞石没有再揍他。他被禁足了。 更倒霉的是,他居然被请了家长。衣飞石把他拎回厢房之后,当着他的面,与他爸爸刘九曲接通了视频。衣飞石的态度很简单,孩子和我相处得不好,他若是再想背师叛门,我把孩子给你送回去。 刘奕对衣飞石的威胁,衣飞石根本就不在乎。 刘奕甚至能感觉到,师父对此乐见其成。仿佛他是一种超级病毒,师父恨不得把他隔绝开。 这让刘奕非常难过。 他这样的孩子,普通人家根本养不住。他和普通人没法儿玩耍,没法儿正常的交流。如果被送回家里想起和自己互相不能理解的父母、朋友,刘奕想,他或许只能和傀儡交流。 但是,如果不做师父的徒弟了,傀儡会被先生收回去吗? 刘奕看着乖乖坐着的小傀儡,伸出手,默默将小傀儡抱进怀里。我不能没有你。 第654章 两界共主(168) 趁着全家都去看花锦天打资格赛了, 谢茂、衣飞石不在,铠铠来找刘奕谈判。 你这就特别没意思了对吧? 铠铠推门进屋,在小傀儡的位置上坐下来, 不顾小傀儡的抗议, 取代小傀儡和刘奕大眼瞪小眼。 做兄弟要讲义气。主子要教训你, 你拼命拉我下水算怎么回事?原本你挨一句训斥就完了, 非得拉着我一起也挨捶, 你心里才痛快?你咋这么变态呢? 刘奕竟无言以对。 他并不希望铠铠和自己一起被训斥,他只是觉得师父针对自己。 这种委屈和不满是对衣飞石的,与铠铠无关。 事实上, 兄弟俩争吵两句, 多正常的事呢?你和你家表哥堂哥不吵架?就算是讲究上下尊卑的古时候, 兄弟之间还有吵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呢。 刘奕知道, 衣飞石单独训斥他, 是因为铠铠为兄,为长, 他为卑幼。 这其中的逻辑是,铠铠骂他就骂了, 他却不能回嘴与兄长争锋相对, 更不能辱骂兄长。 这种逻辑在铠铠那里, 在容舜、花锦天处,都能适用良好。甭管是不是心中认同, 起码这几人都知道师门的规矩要遵守, 师父说, 哥哥比较大,弟弟要听话,那就必须得照章办理。这是上岗守则。 刘奕和他们的生长环境不一样,交的朋友也不一样。 刘奕有两个朋友,一个是他的小傀儡,另一个是石慧小姐姐。 小傀儡不提。石慧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这是一位长在红旗下的具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女孩。 谢茂和衣飞石拜岳王庙时,石慧就在一边站着,不是不恭敬,而是不理解这种祭拜方式。家里除了长辈,哪个不曾给谢茂磕过头?石慧没有,她连膝盖都没有弯曲过。 你是很厉害,我也尊重你。但是,我和你的人格是平等的。我对你给予我的恩惠无比感激,我也愿意为你做很多事,但我绝不会用下跪和服从的方式回报。 华夏人民站起来七十年了,我若跪下去,对不起先贤倾洒的殷殷烈血! 刘奕和石慧能玩得到一起,三观总有几分相似。 他不如石慧那么固执,跪拜对他来说是一种形式,给先生和师父跪一下不算什么。 不过,他和石慧一样,处理人际关系有个中心守则,那就是,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我们是平等的。没有谁天然比谁矮一截。 倘若铠铠没有先骂刘奕,刘奕当然会尊重铠铠。可是,铠铠骂了,刘奕认为自己拥有回骂的资格。 何谓悌?刘奕反问铠铠。 衣飞石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何谓悌?弟爱兄谓之悌。这才是衣飞石想得到的答案。 悌这个字,通常与孝字搭档出现,是古时儒弟子与家族相处的准则。 事尊则孝,事兄弟亲族则悌。那时候高门把持政权,超级家族权势庞大。想要从外部攻陷一个超级大家族几乎不可能,只患祸起萧墙之内。悌是针对儒弟子对整个亲族同辈的道德要求。不独兄弟之间,许多时候也包括外家联姻的姐妹。 后来庶民崛起,超级世家纷纷败落,儒弟子所在的家族利益发生了改变,悌就渐渐变成了单独针对弟弟的要求。这时候的悌,不再负责维系超级家族的和睦与团结,主要目的是为维护嫡长子继承制而服务。 所以,悌不再要求兄弟姊妹之间彼此爱护团结,而是单方面强调卑弱对尊长的服从。 兄友弟恭。做哥哥的,要对弟弟友好,做弟弟的,则必须对哥哥恭敬。 友之何轻,恭之何重? 毕竟,做哥哥的对弟弟友不友好,外人也不好判断。倘若哥哥把弟弟抓来暴打一顿,也能说自己是爱之深责之切。反之,弟弟稍对哥哥不恭敬,哪怕当面高声一句,就是冲撞霸蛮。 是不悌之行。刘奕看着铠铠。 平时刘奕寡言少语,很少开口,不代表他的表述能力很差。 只是他喜欢的东西、感兴趣的东西,和普通人不大一样。别人做的事,他觉得很无趣,懒得凑热闹罢了,偶尔闲来无事参加一下,他也不想发言。就像直男不想讨论口红色号,gay对女性胸型没兴趣。 铠铠眨眨眼。 我和你讨论顽童应付家长时要讲义气,你跟我说孝悌是家族规训利用子弟的手段? 大家好好地坐着玩牌,你这是直接掀桌子了啊! 你要非得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铠铠作为跟随了衣飞石千万年的附灵,还能在谢茂的脑子里装系统,眼界见识从来都不差,可他没必要和刘奕争论此事。 人和人的关系可能被规训成无数个不同的体系,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取舍而已。你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什么,你会给对方什么。你愿意多给一点,还是只想多取一点?你付出的底线在哪里? 刘奕对铠铠叭叭的这番话,代表着他不是不明白衣飞石的用意。 他就是太明白了,才会心中不忿。 衣飞石对他的规训根本就不是为了单纯的傻逼二字,而是要强摁着他懂得尊卑规矩。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前面刘奕负气打死一只恶鬼,衣飞石将他狠打一顿,是为了告诫他不得情急之下恣意妄为,乱了方寸。这一次不许他以下犯上辱骂兄长,同样是将三纲五常狠狠压下来,试图将刘奕束缚起来。 刘奕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曾在某个时空追杀谢茂,但他知道,这是另一种训诫。 根本不是为了骂人。 他所不忿反抗的正是这种让他未知的训诫。 他能感觉到衣飞石对他深俱戒心,这种戒心太伤人了。哪怕衣飞石并无恶意,刘奕依然敏锐地感觉到了被针对、孤立的孤独。用他的表述来说,就是衣飞石不再喜欢他了。 铠铠还能说什么? 再见。铠铠将房门拉上。臭小子,你好好禁足吧。 刘奕偏头看着小傀儡。 小傀儡夸张地叹了口气,将下巴放在桌面上。 刘奕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也学着小傀儡的模样,把下巴放在桌面上。 唉。 ※ 这是青盟大比的第二天。 萧咸知刚刚打败了自己的对手,在师兄弟们的簇拥下,打算去喝个小酒。 修士轻易不饮酒。修为低的修士,饮酒乱性。修为高的修士,饮酒如饮水,也是淡而无味。只有恰逢年节庆典,故友重逢,才会小酌两杯,权当凑趣儿。 明日就是资格赛的最后一比,萧咸知已经拿到了明天的对手名单,是陶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 隐盟之中,谁不知道陶家是个最名不副实的大世家?这家族确实令人尊敬,可惜,完全不懂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牺牲得太过潇洒,自家断了传承,现在只能守着隐盟世家讨饭吃。 一个只会制作傀儡、却没有驭使傀儡本经的家族,那就是个匠人家族,世家物资供货商。 萧咸知自认胜券在握,已然提前拿到了青盟大比前二十位的资格。 师兄弟们簇拥着他往山下走,车已经备好了,去市里某酒吧喝,据说还预订了歌手表演。 正乐颠颠地走着,意气风发,突然听见有人喊:这位道友请了。 萧咸知带着十多号人,走在路上浩浩荡荡,闻言这帮子人都挺意外。要知道,萧家可是天后宫的东道主,来赴会的修士固然多,不认识别人就算了,还能不知道萧家的天下咸知? 当他们看见那个戴着灰太狼头套的少年身影之后,所有人都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 原来还真有一个灰太狼在打闷棍? 你这灰太狼也太不识相,居然打到我们头上来了,哈哈哈 来来来,小灰灰,我不用平底锅也能打飞你。 萧咸知看着对方在阳光下略显飘忽的身影,心中生起一股颤栗。 灰太狼是冲着他来的。 只有他才能感觉到被灰太狼瞩目时无法描述的恐惧。 青盟大比斗技会友,在下倒霉没能获取大比资格,不得已堵住山门,与青盟才俊一试身手以证所学。我看道友骨骼清奇、气正神俊,必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能与道友以武论交,实乃在下平生快事话说了这么多,道友,打一个呗?灰太狼抱拳道。 这只灰太狼叭叭叭说了这么多,萧咸知都被逼上梁山了,还能怎么办?他还能当众逃跑啊? 在下萧咸知。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萧咸知神色凝重。 不敢称高大,在下铠铠。咱们客套完了能不能直接出手?我还要赶着去堵下一个!铠铠说。 萧咸知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慎重地说:请。 萧家是隐盟极其少见的剑修。这和普通人练习剑术不一样,所谓剑修,修的是剑。萧咸知自幼练剑,体内蕴有飞虹剑气,吞吐间十里剑光,森寒刺人。 铠铠曾在登远轩正堂表演唱歌,别人或许未见,萧咸知有幸列席,他认得铠铠。 谢茂厉害得看不出深浅,究竟有多高,萧咸知根本看不出来。但是,他今日知道铠铠有多厉害了。修士正面交手,炁场碰撞,萧咸知丝毫不敢大意,第一时间就吐出了剑光,朝着铠铠飞去。 铠铠腾身而起,半空中将手臂舒展,一串飞花虚影从烈日下闪过,虚空中,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位仙子的身影。 在旁围观的萧家弟子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那仙子身影居然没有一闪而逝,而是逐渐凝练成形,广袖飘飘,一手持剑,朝着萧咸知刺来。 铠铠居然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站住了。 萧咸知费力地操控着飞剑与那道虚影交战,要知道,剑气离体本就极其困难,萧咸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够御剑杀敌,这才闯出了天下咸知的名号。然而,他的极限就是御剑五十七秒。 也就是说,他这么拉风地御剑杀人,搞不到一分钟就要跪。 通常而言,能敌得过这一分钟的修士就很少了,都得是隐盟的大前辈。年轻一辈见到飞出的剑气就得认输。 哪晓得这灰太狼是个奇葩,他居然也是个剑修! 萧咸知勉强和那持剑仙子斗了半分钟,汗出如浆,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了。 根本不必五十七秒,他这就撑不住了! 持剑仙子长袖轻扫,萧咸知就倒退一步,将飞虹吞回口中。那仙子的剑尖已抵住他眉心。 服气!萧咸知立刻认输。 铠铠摇头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将手一招。 持剑仙子居然还冲萧咸知笑了笑,身姿款款,瞬息间化为光影,消散在天地间。 道友慢走。萧咸知顾不上擦汗,追上正要离开的铠铠,敢问师兄,您适才所用的可是上古炼剑之术?那位美丽的仙子是否是剑之钟灵? 正是。铠铠瞥了他一眼。打了这么多个,总算有个识相的了! 想他铠铠容易么?为了给君上推广修真大学,到处找人打架。遇见修符箓的,他就用符箓打人,遇见修祷系的,他还得用祷系打人,用雷法的,就用雷法对轰,用鬼神的,他还去借了书灵来揍人。 终于,遇到个识货的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炼剑要怎么炼,才能炼出剑灵?铠铠麻利地问。 萧咸知被噎了一下,这反应怎么跟圈套似的?不过,萧家的剑术已经到了瓶颈,数千年来无人飞升,甚至没有剑修活过一百二十岁。这传说中的炼剑成灵,早已失传了许久。 是。师兄,可否请您家中小坐?萧咸知丝毫不觉得喊个少年作师兄尴尬。若是铠铠愿意传授炼剑之术,他能喊铠铠师父。 铠铠挥挥手,高傲地说:那也不必了。你想学炼剑成灵,简单,我给你一个招生简章 他在兜兜里掏了一会儿,掏出来一沓小册子,上面写着【修真大学招生简章】八个字。 到时候来报名就行了。准备好学费。铠铠热情地给在场的萧家弟子都发了一份,个个不落,除了剑修,还有别的专业嘛,大家都看看,只要你想得出来的,没有我们修真大学不会教的。喏,多拿一本,亲朋好友,青梅竹马,笔友网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火爆招生啊 萧咸知有点懵逼,看着这宛如街头推销的现场,翻开那本册子。 和普通学校的招生简章不一样。 这册子里对学校的简介非常少,厚厚一叠80%都是各系开设的课程表。 萧咸知看着那刺目的《胎息术》《不灭天经》《九转玄功》《大罗如来经》《雷法正义》每一个书名号里的字都让他心跳加速。他有点眼花缭乱地翻到体修系那一栏,《出灵精华》《五行青阳考》《煅骨诀》《大道纵横》《沛灵八诀》不行了,心跳加速,几乎不能呼吸! 都,都教吗?萧咸知听见自己不可思议的声音在问灰太狼。 教啊,只要你学得过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铠铠还在美滋滋地发小册子,你们呢,把这个册子分发一下,我跟你们说,组团来报名还有优惠,团购价打九五折,五人成团!不管报不报名,来了解一下不吃亏,报销路费,还送小礼品 这些都是各家不传之秘,真的会教吗?萧咸知再次问。 铠铠呵呵一笑,说:屁的个不传之秘啊。炼剑成灵是你萧家的不传之秘,你会吗? 萧咸知语塞。 你不会,我会啊。那你是希望我教给你呢,还是不教给你呢?铠铠问。 一个萧家弟子下意识地说:既然是我家的秘传,自然只能教给我们,不能教给旁人! 铠铠翻了个白眼:你咋不上天呢? 他把那萧家弟子手里的招生简章抽回来,那人下意识地攥住不给他,他龇牙揪住人家领口暴揍两拳,硬生生地把招生简章抽了回来,还故意在人家脸上多看几眼:我记住你了,你不许来报名,报名也不收你! 几个萧家弟子都有点无措。他们本能地想要维护自己的兄弟,可是,手里的招生简章太沉重了。 若是得罪了这只灰太狼,失去了入学资格,错过的会是什么?谁都不敢想。哪怕如今没人能确定铠铠这本册子里所说的内容是真是假,可谁也不愿意失去这种得到失落传承的可能。 铠铠拍拍手,说:都看看啊,记得来报名哦,亲! 他还要去堵下一个。 ※ 修真大学的《招生简章》在天后宫引起轩然大波。 与宿贞交好的青盟诸子都知道谢茂的打算,拿到流传的册子就复印了几分,给自家子侄都分发下去。主要就是让自家孩子看看,想学什么专业,再看看学校的一些规定。 诚然谢茂是说要把修真大学当作普通大学来办,隐盟弟子从小受的规矩毕竟不同。 普通大学的学生敢和辅导员干起来,隐盟弟子敢忤逆师父么?真敢和师父顶嘴,打死都没人喊冤。所以,有心把孩子送去修真大学的家长,都会让子侄辈老老实实看册子,不要犯了学校的规矩。 若是犯了校规,被老师一怒之下废了娃啊,你爹我可能干不过你们的校长! 其余隐盟大佬也隐约知道谢茂的打算。 毕竟,谢茂圈地修建校舍,这事儿瞒不住人。只要有心探问,总是能发现端倪。 可这份由铠铠散发出来的《招生简章》还是把许多世家都镇住了。 在那本公开招生的册子里,看见自家的不传之秘赫然列于其上,各位家主是什么心情?不窒息是不可能的!哪怕再有心理准备,家主们也有一种想要崩溃的感觉。守了数千年的秘密,家族内部也非嫡系精英不传,竟然被人当做教材,公开教授!谁都能学?! 这是要掘了世家的根基。萧掣看着那本册子,目无表情。 萧擎沉默不语。 萧老兰坐立不安,问道:有没有可能请谢主任撤下我家秘法?他也不似蛮不讲理之人。若给他合适的让利交换,此事可行么? 萧掣摇头。 萧擎将册子翻开,说:他必不会同意。一旦开了我家的口子,常家相托,他撤么?叶家相托,他撤不撤?我听说他和杨家关系不错,杨家灵修的法诀全都在第一页,种植系。呵。 萧擎并不知道,杨家的秘籍被放在种植系的最前排,是应杨昭强烈要求。 杨昭为了寻找粹道灵修的好苗子,已经打鸡血了。而且,人家杨昭根本不在乎隐盟弟子,而是想从广阔的普通人家里寻找。隐盟能有多少适龄弟子?普通高三学子有多少? 这边修真大学还没有正式开办,杨昭已经在怂恿谢茂开办修真大学的附属小学、幼儿园了。 谢师,这修行还是得从娃娃抓起啊!杨昭语重心长地说。 萧老兰暴躁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萧擎犹豫片刻,请示萧掣:家主,要么,我走一趟? 萧掣依旧是沉默。 在萧老兰又要发飙时,萧掣才缓缓地说:你们看见这本册子,可曾想过未来? 就算把隐盟世家里所有的不传之秘都删去,这本册子里可供传授的上古仙本还剩下多少?我数过了,还有四十七本。比任何一个世家传承的秘本都要多,数倍之多。 就算保住了我家的秘本传承,不使人知,人人修行的时代洪流依然阻挡不住。 那时候,你们又要怎么办呢?是想要逼迫谢主任,不许他公开传授任何功法吗? 萧掣将手放在册子上,轻轻抚摩。世家终究会衰败。曾经的世家垄断知识,垄断高官权位,直至科举制度的出现,庶人终于有了登上高位的阶梯。 如今的隐盟世家遭遇了同样的狙击。 他们垄断了数千年的修行之法,被谢茂公之于众,行云布雨,再不是世家的特权。 若目光仅仅着眼于自家被公开的秘本之上,未免太过狭隘。 修真大学的出现,将是世家传承的灭顶之灾! 反抗吗? 反抗不了。 正如萧掣所言,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随波则生,逆流则死。 与其想着如何去与不可战胜的时代搏杀,不如早早准备好新时代的降临,抢先占据有利地形。众所周知,每每在时代发生大变革时,总会有顽固者死无全尸,也会有投机者钵满盆盈。 萧家既然不想成为时代的殉葬者,就得放平心态,顺势而行。 你们看看。萧掣指了指册子里的某一段介绍。 种植系讲师介绍,赫然放着杨昭满脸慈爱笑容的半身像,还有杨昭写给学生们的寄语,欢迎广大学子选择种植系,加入种植系的大家庭。 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萧擎试探的问。 萧掣并不故作高深:如今隐盟中剑修稀少,称得上顶尖的只有我们一家。谢主任要办大学,若论讲学,只怕也是分身乏术。与其扭扭捏捏计较秘本传承,不如和杨家一样。二弟,你是家中传功长老,原本就负责教授家中精英弟子修行,我看,你也去应聘个体修系的讲师。 萧老兰脾气暴躁却也不蠢,拍手道:正是。老二,你去当老师,若是遇见好苗子,好好笼络一番,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教出来的孩子,岂不正是咱们萧家的弟子? 萧擎张了张嘴,半晌才哎了一声:那我,下午去找谢主任问问。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第655章 两界共主(169) 能安排年青一代前来参加青盟大比的世家,立场上本就与谢茂比较亲近。不管是真亲近还是假亲近, 终归能看得清局势。萧家反应最快, 下午就有长老登门要求入股, 一起搞大事业。不在天后宫的叶家消息也非常灵通,不到晚饭时候, 叶家家主叶萍青的电话就来了。 谢茂原本是想好好筹备一下收徒仪式, 搞得风光一点, 哪晓得来了天后宫都没得闲。 前一天被杨昭、龙咎等人拉着说修真大学的事, 今天招生简章一出,这群世家的反应快得有点过分, 就谢茂估计, 这群人怎么也得挣扎犹豫片刻吧?哪晓得这么容易就跪地山呼万岁。 待客一直持续到晚上近九点, 送走了由连璇带来拜访的上清派长老, 谢茂才闲了下来。 这点闲磕牙的工作量,和谢朝时完全不能比。谢茂拎了把椅子在院子里坐下, 今天恰逢十月十四, 月亮已经圆了, 南省气候温暖,院内居然还能听见虫鸣声。 衣飞石端茶出来。 谢茂将手一抚, 身边就多出了一张躺椅,拉着衣飞石坐下:小衣, 累了么? 衣飞石神采奕奕, 哪里看得出半点疲惫之色?被谢茂强行疲累之后, 衣飞石就在他身边歪着, 两人一边看着万里澄净的夜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刘奕被禁足了。 午饭由昆仑送进屋内,刘奕独自吃的。 谢茂倒也没有太在意,那孩子小嘴可犟,小衣不是还在气头上么? 别人不好说,铠铠肯定会去打圆场,负责在师徒间上情下达。再者说了,师徒之间能有隔夜仇?那刘奕可是能为了衣飞石追杀自己的耿直脾气,这么好的徒弟,小衣也不可能真的为难。 哪晓得晚饭时候,刘奕还是没能出来,依然是昆仑送了饭进屋。 待客时谢茂不好多问,现在闲下来了,难免就要关心一句:你和刘奕好好说说,他想法是和普通孩子不一样,道理总是讲得通的。老把孩子关着算怎么回事? 明日就放他出来了。衣飞石并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如今只有常家还没消息。 短短大半天时间,隐盟中数得着的一流家族全都来了消息,表示想在修真大学里谋个讲师位置。 从前隐盟紧要的是自家秘本修法,那是一个家族的核心竞争力。谢茂建立修真大学之后,世家们争夺的则是优质生源。 教材都是一样的。同样的教材,不同的学生,修炼出来的效果完全是两样。 你家抢到的学生天资聪颖,自然前途光明远大,这种天才级别的学生越多,汇聚在自家的势力也自然越显赫庞大。稍微有点脑子的家族,在这会儿都准备好疯抢徒弟了。 谢茂在修真大学的招生简章里列了那么多功法秘本,基本就是对着隐盟诸世家所量身打造。 所以,大部分世家都自动来报名了。起码在自家秘本的专业课上抢占绝对的话语权。 你那两个舅舅都没消息?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常居雷消失之后,家中是大舅舅做主。他做人比较保守,还在观望。 他不是保守,是挺生气吧。常燕飞有消息了吗?谢茂又问。 常燕飞一直好端端地跟在谢茂身边,突然之间就失踪了,身为亲爹的常宿仁岂能善罢甘休? 只是看着宿贞的面子,兼之谢茂极其不好惹,又因为确实不知道常燕飞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常宿仁才没有登门兴师问罪。常宿仁也没有和谢茂公然翻脸,只是很多事情就显得不那么配合了。 原本常居雷在的时候,常家也是万事不吭声,隐盟第一世家的交椅坐着,丝毫没有担当。 谛听也许久没消息了。衣飞石说。 武侯祠有消息了么?谢茂又问。 只怕有些难。衣飞石解释说,民间传说中的诸葛武侯智力逆天,祀神生灵艰难。若论香火,如今倒是祭拜武财神的比较多 换句话说,传说中的诸葛亮智力太高了,破坏了力量平衡。哪怕信众众多,这种祀神也很难诞生。 何况,诸葛庙一向也不算特别多。根本不如如今的关二哥崇拜。 谢茂叹气道:可惜。原本想让武侯坐纛鬼神学院。 修行体系大致可分为三系,祷系,鬼神系,风水系。 谢茂所建立的修真大学也划分为三个学院,祷学院,鬼神学院,风水学院。 他初拟请地藏菩萨出任祷学院院长,武侯出任鬼神学院院长,风水学院院长则由自己担任。至于其他世家纷纷赶来谋讲师位置的修士们,则分散在各学院下属的大小学系专业里,很完美地一次收编。 现在鬼神学院的院长大概率出缺了,谢茂还得琢磨一下人选:你觉得呢? 先生为何不请岳王爷出山?衣飞石不解。 那自然不行。谢茂一口否决,岳王爷是我们种植系的人! 种植系是风水学院下属,谢茂已经给岳王爷发了聘书,邀请他担任风水学院名誉院长并种植系特聘教授。所以,岳王爷不能去当隔壁鬼神学院的院长。 衣飞石: 先生只考虑到祀神。若是鬼府中人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 我只怕你忙不过来,若是你能亲自出任鬼神学院院长,自然最好。谢茂轻轻捂住衣飞石的嘴唇,又松开,捂住,又松开。玩得倒是挺高兴。 衣飞石无奈地拉住他的手:我是说,白小青。 白小青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由她来担任鬼神学院的院长,压服隐盟世家的高修是足够的。 谢茂想了想,觉得这倒是极其不错的人选:你和她谈谈。 谈什么?自然是谈工资福利待遇了。 ※ 次日,谢茂照例拖家带口去支持花锦天的比试。 到了第三天,还能站在场中比试的青盟修士,基本上都是各家精英。花锦天非常不幸,他被昆仑石随机安排到的对手,正是陈家那位三十好几正当年的前辈。 陈春科比花锦天早入道十年,那就是十年的修为差距,半点做不得假。 对付小毛毛时,衣飞石还临时传授一套御剑诀,面对陈春科这样扎实的劲敌,现学现卖不管用了。 衣飞石指点道:你前二十年所修习的都是花家摄步,已然刻入骨髓。此后先生与我教授的功法道理,无非开阔眼界,真正到了千钧一发之际,练习越多的功法越扎实有力。忘掉后学的艰深反复,只用如臂使指的本能 临到花锦天上场的时候,衣飞石又补充了一句:实在打不过了,出剑。 出什么剑? 玉翡剑。 此剑一出,陈春科必扑。 花锦天自知绝不会出剑,不过,他感觉到收在芥子钱包里的玉翡剑,到底心中有底气。 上得场中,陈家弟子也在擂台下围了两三层。陈春科是陈家嫡支幼徒,和参加大比的年轻人比起来年纪是大了,他在陈家却是一直保持着幼宠的风光,兄长们呵护,侄子们景仰。此次大比,一心一意要拿着青盟甲的令牌回家。 花贤弟请了。陈春科分明与花孤山、花孤竹兄弟同辈,往日与花锦天的父辈称兄道弟好不热闹,这会儿又称呼花锦天为贤弟,那是相当能屈能伸。 花锦天抱拳施礼:请世兄指点。 二人打斗时很规矩,花锦天礼让三招,陈春科虚晃三招,都很客气。 客套完毕,打起来就是各凭本事了。花锦天很听话,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清空,就用自己从前所学的花家法术应付。让花锦天极其意外的是,原本觉得很简陋、别扭的简单法术,此时用起来竟然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清澈明晰,在学习了师父与师叔教授的各样道法之后,重新演习旧戏,感觉截然不同。 陈春科确实根底扎实、出招老练,一看就是常常与人斗法,经验极其丰富。 花锦天常有还有这种操作?的惊愕感。 然而,惊愕归惊愕,每次看见陈春科的骚操作,他都能踏踏实实地接下来。 而且,一旦花锦天看明白了陈春科的骚操作,他很快就能完美复制,闹得整场打斗跟花锦天跟着陈春科刷经验似的。 陈春科的骚操作越来越少,花锦天的骚操作迎头赶上,二人打了快半个小时,别处擂台都结束了,这边还在缠斗之中,且花锦天越战越娴熟,对花家旧术的理解也越来越深邃,甚至能强行将花家法术中不太圆融贯通之处修改。 终于舒坦了!花锦天修改一处错漏,出手时都有一种畅快淋漓的酣然。 这时候谢茂就会鼓掌:好。 花孤山与花孤竹两兄弟则连忙把花锦天修改后的招法定式记下来。 家中秘本传承至今,不可避免会有疏漏、错误之处,可前人智深似海,妙法高如青天,谁敢说秘籍上的就是错的,自己妄想的才是正确呢?不听前人秘本所修,闹得自己走火入魔的修士少了吗?敢固执己见修改传承真经的修士能有几人? 花锦天今年才几岁啊?他就敢修补真经了?看谢茂的反应,他还修得非常成功完美! 花孤竹双手微颤,花孤山激动都眼眶都红了:我儿子太争气了! 花栩栩更是手舞足蹈:哥哥加油!哥哥万岁!哥哥青盟甲! 连璇把女儿揪回来:青盟甲在背后呢,你踏实谦虚一点。 花栩栩连忙回头,见宿贞也很认真地看着场中打斗,骄傲地说:宿贞姑姑也替哥哥叫好。 连璇便微微地笑。她最爱的自然是女儿,不过,花锦天在她喜爱的后辈里能排着第二。这个侄儿太贴心懂事,做婶婶的无法不心疼喜爱。如他们这样子嗣稀少的家族,花锦天跟她亲儿子相差无几。 就在此时,场中风云突变。 久战不下,对手越战越勇,陈春科心知不能再拖下去,怎么办呢? 他将手回握,再展开时,豁然一片雷光。 全场哗然。 陈春科竟然用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九天神雷禁符! 不是说擂台上禁止使用符箓,关键在于这种禁符太欺负人了。 顶级世家才有的资源,精英弟子才能获得的特权,你一个三十好几的年长修士,居然用这种大杀器对付比自己晚入道十年的年轻人,还是趁人不备偷袭,还要不要脸? 花锦天下意识地走避了出去,依然被雷符砸着了半边身子,当场就有逆血狂喷而出。 陈春科趁势追击,又是一道雷光绽出 谢茂没有施救,他冷静地看着。 反倒是宿贞第一时间翻上了擂台,冷冷盯着陈春科,说:你怕是以为只有你家才有法宝? 当当当当当。 众人只听见五声沉闷的坠地声,定睛一看,擂台上五件神光内敛的法宝呈弧形,一一插在地面上,将花锦天护在了内侧。 天罡阳明尺! 碎星宝鉴! 赤云一息灯! 我的个乖乖,中间那个是转日追风云鸾印吧? 常家的太岁玄月剑啊! 这五件法宝生生拦住了陈春科对花锦天的追杀。 花锦天踉跄一步站稳,噗噗又是两口血呕尽,脸色苍白如纸。 擂台下陈家长辈也吓住了,宿贞那是个什么人?惹毛了她,真的敢不顾青盟大比的规则,直接把陈春科从擂台上撕下来暴打。如今五件常家至宝护在花锦天跟前,陈家长老连忙出面赔罪:常首座息怒!小孩子不懂规矩春科,还不快给首座赔罪? 陈春科冷笑道:你家有法宝,我家便没有?青盟大比本是各家弟子凭本事论高下,你家想要这个青盟甲的位置,这人不行就捧那人,私底下堵人打闷棍发秘籍,挟之以威,诱之以利,手段频出,拿不到青盟甲就不肯罢休! 他往擂台下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谢茂身上:真当青盟是你家的了?你们想让谁登顶,谁就必须登顶?我用法宝,可曾违背青盟大比规则?倒是您,常家的宿贞首座,擅自践踏比试场,替这小子接战应敌,怕是您违背了规则吧? 宿贞冷笑一声,冰霜长鞭眼看就要成形,花锦天将地面上的五件法宝一一起出。 太太,师叔给我法宝防身了。他将法宝还给宿贞。 宿贞见他脸色苍白,眼底却没有一丝慌乱怨愤,倒是冷静得很,思忖片刻便收了法宝下场。 这是花锦天的擂台。 若是有人欺负自家孩子,她自然不能忍。可若是花锦天自己能复仇,她也不会强出头。 是谁的对手,谁亲自去解决,从此不留心结,念头通达。 陈家长老厉声训斥:春科!你若打擂,就老实些打擂。不许再仗着禁符欺人! 陈春科傲然道:青盟大比不许使用符箓么?他所做的一切,虽然不合情理道义却合规矩。 花锦天受了重伤,化开一枚保元丹服下,慢慢咳出淤血,一手释出玉翡剑。 玉翡剑一出,场中鬼气森森。 陈春科脸色倏地变了。 常理说,雷法克制一切鬼魅邪魔,九天神雷禁符之下,何等鬼物不瑟瑟? 偏偏玉翡剑冷得宛如九幽,一把剑晶莹可爱,宛如玩物,却根本不受雷法所制。花锦天持剑遥遥指了陈春科一下,陈春科手中的九天神雷禁符竟然有几欲飞走的迹象。 你有师长所赐禁符,我也有师长所赐法宝。非要和我比哪家师门财大气粗,这擂台还需要打么?只此一剑,青盟之中何人能敌?花锦天说着,居然又将玉翡剑收了回去。 不过么,对付你,哪里须得着师叔所赐宝剑。花锦天说。 他一步步逼近陈春科。口中祈祷:至心诚于心,殷殷无疾走。弟子花锦天伏首乞于恩师座前,愿得九天雷炁,尽诛地上邪魅。虔者得恕,不驯者削其名籍 轰隆一声。 晴天霹雳,炸雷下行。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陈春科手中的九天神雷禁符似是泄气一般,失去了光华。 陈春科不可思议地仰头,再看向花锦天: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众所周知,修士使用各种道法,很大程度上是祷法与风水法的结合体,修士必须向祖师爷求取力量,所谓同气相求,气性相合,并不是单纯地使用自身的修为去驱动法术。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花锦天的祷言并没有使用未来古音,所有人都能听懂他念了什么。 他求的不是祖师爷,而是他的师父谢茂。希望谢茂赐给他九天雷炁,帮他打人。这就算了,谢茂赐给他的九天雷炁不仅能打人,居然还能剥夺别人使用雷法的资格这就很过分了啊!雷法是你家的吗?你不许我用,我就不能用?! 问题是 好像真的实现了。 陈春科在花锦天的咒文之下,失去了操纵九天神雷禁符的能力。 这不禁让围观群众叹为观止、满脸错愕,正在场中和花锦天斗法的陈春科直接就崩溃了! 这完全攻破了陈春科的信仰体系,让他几十年的修行全部成了笑话。 不,不可能!陈春科失魂落魄。 花锦天走近他。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一开始就握着大杀器却不肯使用,反而认认真真和陈春科比试的后起之秀,究竟想做什么?是示好表现自己的风度吗?还是羞辱陈春科发泄自己的怒气? 花锦天从芥子钱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诚恳地说:欢迎来报名,共同进步。 册子上八个大字,【修真大学招生简章】。 全场绝倒! ※ 花锦天与陈春科的这一场比试震动天后宫。 花锦天修补旧经、陈春科惊出禁符、宿贞护短狂撒五件惊世法宝、绝世美剑现身、花锦天以祷言剥夺对手法籍短短一场比试,打得高潮迭出,每一段故事单独拿出来都是个传奇,好事者岂能不津津乐道? 当然,小子们最喜欢谈及的还是花锦天最后那一幕。无数个年轻人学着花锦天的模样,诚恳地掏出一本书,弯腰对自家朋友说:欢迎来报名,共同进步!然后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徐以方在山腰画画,看着到处都是弯腰假装递书的年轻人,错愕地说:这些孩子疯掉啦? 然后,她快速构思创作了一幅图,名唤《共同进步》。 整个云山北麓到处都是弯腰含笑的年轻人,姿态表情各异,活灵活现,异常生动。 想当然尔,这幅画最终被修真大学所珍藏,成为建校史上最有价值的藏品之一。 修真大学的创始人兼第一任校长谢茂,此时正在为鬼神学院第一任院长的任职待遇目瞪口呆:你应该没有说错,我应该也没有听错吧?这位年轻的婆婆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白小青对出任鬼神学院院长没有任何异议,接到君上的邀请,阴天子亲自来聘用,人生已经走到了巅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呢,她的福利待遇和普通鬼神修士不同。 她不要修炼资源,不要民间供奉信仰,不要在阴世的权力,要什么呢? 要替受欺负的女孩子报仇。每年一百个名额,她要亲自去找案子并杀人。 白小青提出这个要求,衣飞石无法做主,只能请示谢茂。 阴阳不相干涉,这是铁律。谢茂考虑了片刻,说,亲自杀人肯定不行。我可以准许她对案子进行调查,查有实证之后,特事办会和她进行对接,阳间事特事办处理,阴司事她自行处理。 这实际上依然是阴人干预阳事,不过是间接干涉而已。 谢茂退了一步,大概率是因为他也不喜欢总有悬而未决、不为人知的欺凌杀戮之案子存世。白小青有心翻找,他为什么要反对?隐盟被收编打理之后,特事办完全有余力处理这部分事务。 讨论好白小青的问题,谢茂突然问:你和刘奕到底怎么回事? 衣飞石很意外:我和刘奕无事。 他只是说了一句气话。你不会真的要将他逐出师门?谢茂将衣飞石搂在怀里坐下,低声道,小衣,我凡事不愿瞒着你,所以告诉你未来之事。你若为此对他心怀忌惮,这就不对了。他为你才如此,可见他对你忠心耿耿 先生,我没有存心将他逐出师门,是他不愿意再做我的徒弟。 他后世确实做了我的徒弟,我与他也有师徒的缘分。可有些时候,时间不对,关系就不对。他生在这个时代,想法与我是有些不相合,我与他也不必要彼此强行牵绊。 就算这辈子他与我无缘,此后世易时移,或许还有再结缘的机会。衣飞石说。 谢茂考虑问题时,只能用先生的身份去思考。谢茂从未想过,在衣飞石的心目中,他不仅仅是陛下,是温柔的先生,同样也是随时可能恢复记忆的君上。 谢茂可以乐呵呵地告诉衣飞石,你徒弟为了你追杀我呀,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不过么,他对你这么忠心耿耿,我就喜欢他。 君上呢?君上也会这么大度不记仇么?君上可没有先生这么好脾气。 将随时可能追杀谢茂的刘奕留在身边,不仅仅要冒着刘奕犯上伤害谢茂的危险,衣飞石也得担心这孩子实在教不好,约束不住,终有一日被发怒的君上赐死。 与其费力掰扯,不如逐出门去,彼此都安全。 正如他所想,这一世刘奕不能做他的徒弟,下一世,或者下下一世,迟早也会做他徒弟。 何必着急? 只是这些考量,衣飞石不会告诉任何人,连想也很少想。 他知道谢茂的时间轴能读取心思,他不想被谢茂知道自己对君上的忌惮。他懂得什么是爱人的心情。明明谢茂这么深爱他,一心一意爱护他,他却忌惮着谢茂,为此不惜将弟子逐出师门, 若是被先生知道了,必然会伤心。 所以,他不会让谢茂知道。 第656章 两界共主(170) 青盟大比的赛制比较简单粗暴, 昆仑石随机排列对手, 输一场直接淘汰, 没有再战的可能。 轮到大比决战之日, 也是个正规赛事无法理解的程序, 因为决战是一场混战。 仅剩的二十名修士一起上场,目的有两个。第一,先淘汰一半。青盟只排前十位。淘汰一半之后呢?开始循环赛吗?青盟大比并没有如此严谨的赛制, 紧接着剩下的十人就自己排位 比如某人人缘好,大家都服气, 行了, 我们一致同意,你就是青盟甲。 又比如这波三五人关系好, 小团伙联合起来,先把另外一个战力强大的打跪下, 咱们兄弟笑到最后, 蹲下来猜拳排位, 这也是青盟大比所默许的事情。 盖因华夏原本就是个人情社会, 大部分人都默认会做事更要会做人, 在混战的环境下,能1V9固然是战力超群众人拜服,能利用人际关系或亲和力,甚至纵横家的谋略, 最终登上老大的位置, 同样是值得钦佩的一件事。 何况, 青盟排名并非永固不变。拿到青盟令牌,实际上才是获得了真正挑战的资格。大比结束之后,青盟癸去挑战青盟乙,一战而胜,二人就得交换排位令牌,青盟癸直接从十位晋升第二位。 很多时候,次年的大比还未进行,去年的青盟排名就换了一圈。 为了保证自己的排名不下滑,青盟诸子必须勤恳修行,日日砥砺,否则昙花一现,引为笑谈。 也正是因为这样不讲道理的赛制,方才显得霸榜多年的宿贞天资绝艳。宿贞在还道嫁人二十年后,依然被隐盟大佬们客气地尊称为首座,可见她当初在青盟的统治力何等惊人。 决赛名单出来之后,花锦天的庞大亲友团们就围坐研究了一番。 这是李家的姑娘,她师父和我是这个。龙咎比了个铁哥们的手势。 苏黄久,昨儿才跟他爸爸来拜访过。连璇说。 这陶轩么,陶亭的师哥。味儿自然跟着小天。杨昭指了两个自己很熟悉的孩子,味儿正是他的师侄。 众人议论一番,觉得花锦天夺魁是十拿九稳了。杀进决赛的修士里,四成不会与花锦天刻意为难。 倒不是说花锦天要仗着谢茂爱徒的身份,强行威逼一个青盟甲回来。他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其实是不要被孤立和针对决赛上半场二十人混战,花锦天与陈春科一战成名,众人都知道他战力非凡,若是十九个人联手揍他一个,花锦天就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了。 只要获得一个公平作战的机会,哪怕花锦天打守擂战,车轮对付其余九人,他应该也不会输。 毕竟,他会祷系大杀器,直接借用师父的力量。 在决赛名单里,还有一个鹤立鸡群的名字:常宿回。 常宿回这几日也常来拜见宿贞,说话聊天很是亲热。不过,他始终没有表态放弃青盟大比。 待亲友团散去之后,衣飞石特意到花锦天屋内,叮嘱道:人心难测。擂台之上,除非同门师友,旁人皆不可轻信。常家那位长辈来者不善,你要仔细。 衣飞石说话没有任何证据,花锦天也深信不疑:我知道了,师叔。 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和先生都在旁观战。衣飞石停顿片刻,终究还是劝了一句,凡事尽力即可。先生从来不慕虚名,修行做人踏实为上,青盟大比不过是你登仙途中一段过程,是否获取排名,与你日后的成就没有任何干系。 若是花锦天想要仗着师门庇佑,厚赐法宝齐出,在青盟大比中混个头名,结果没有丝毫悬念。不说谢茂和衣飞石所赐重宝,就宿贞这日撒出来的几件法宝就够参加比试的修士喝一壶了。 问题在于,花锦天并不想占这个便宜。 他老老实实地比试,还非要争先占强,意图夺回铠铠乌龙错失的青盟甲。 衣飞石不愿他为此受伤。虚名而已。为此受创进而磋磨心志,根本不值得。不管谢茂还是衣飞石,都是非常实际的性格,当日筹备青盟大比是为了修真大学,如今修真大学已经铺平了道路,青盟甲的争夺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花锦天躬身应是:是,弟子明白。 衣飞石摇摇头。这孩子嘴里答应得恭敬,心里主意已定。 ※ 十月十五,决战之日。 观战众人来到登远轩,发现这里张灯结彩,搞得十分热闹。 决赛气氛就是不一样哈。围观群众越发觉得刺激,还有年轻人拉住身边的萧家弟子打趣,你们怎么不发点荧光棒灯牌啥的?这才对得起你们的决赛场地布置嘛。 萧家弟子心情都不大好。 为什么呢?因为被萧家寄予厚望的萧咸知,并没能顺利进入决赛。 多丢脸啊! 你说世界杯举办国都能直接出线,我们萧家承办了青盟大比这么花钱的赛事,给你们好吃好喝招待着,还要安排你们游玩打架,怎么就不能给我们萧家一个飞升决赛的名额呢?1/20的名额,不过分吧!竟然把我们小少爷淘汰了! 被人缠着打趣要荧光棒,萧家弟子翻了个白眼,说:这布置是修真大学的谢校长所安排。他今日要在登远轩公开举办收徒仪式。你要荧光棒,喏,那边那群穿着灰上衣的,找他们要。 收什么徒?谢主任又看中哪个幸运儿了?围观群众心中巨痒。 花锦天在与陈春科一战中,直接称呼谢茂为恩师,何况,在外界看来,谢茂为了替花锦天出头,直接把王家都灭了,哪里想得到花锦天还未正式拜师? 这会儿整个天后宫都在暗流涌动地议论,谢前辈到底想收谁为徒? 决赛还未开始。 容舜神色凝重地前来禀报谢茂:先生,如今外边有消息传说,您安排的收徒仪式,是准备将青盟甲收入门下。 这当然是个谣言。可怖的是,这谣言杀伤力极大。 拜入谢茂门下做徒弟,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绝大的诱惑。谢茂不仅修为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这位师父他慈爱还护短,瞧瞧花锦天是什么待遇?瞧瞧铠铠是什么修为?连带着那个总是酷酷的小孩子刘奕,浑身上下也都是法宝加持,整个一移动法宝库。 如今的世家多半是血缘传承,外姓弟子相对少。因此,参与决赛的弟子大部分都有另外拜师的机会家中的绝学,凭血缘就能承袭,往外边寻找传承拜师学外艺,这是家族和师门都允许的。 这个诱惑足以撕毁所有默契和承诺,让所有人都对青盟甲发起冲击。 这样一来,花锦天想要顺利取得青盟甲,就得花费更多的功夫。毕竟,让个名头和让出利益,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没有的事么。谢茂还在吃早饭,去查查这消息是谁放的,再和萧长老联系一下,请他在大比决赛开始之前,对收徒一事做个澄清。唔,到时候我亲自去解释。 容舜答应一声,即刻出门。 宿贞放下筷子,手中翻出三枚铜钱,占了一课。 徐以方看得稀奇:这是算什么呢? 衣飞石就坐在宿贞身边,侧头看了一眼:山水蒙。 谢茂胃口极好吃了一只虾饺,筷子在桌面上轻轻一划,一道紫芒闪烁而过。 宿贞不禁摇头:偏心太过。 她占出的结果显示,花锦天今日大比不大顺利。偏偏谢茂横插一杠,强行扭转气运,紫气挥洒,百无禁忌。这就真的是太护短了。 谢茂对此毫无羞耻:谁的心长在正中间? 衣飞石替他盛了粥,对此并不意外。谢茂不在乎血缘上的关系,盖因血缘无法选择,但他很在乎自己的弟子。不管是有记忆的君上还是没记忆的谢茂,对亲自挑选的徒弟都很护短。 衣飞石也从来不肯去招惹君上的徒弟,那是君上最在意的关系之一。 家里长辈松快地吃着饭,随意聊天,很大程度上也缓解了花锦天的紧张。仿佛大比决战就跟春游似的,家长送你去,玩好了就回来啊,等你吃午饭。 吃过饭到了登远轩,大部分决赛修士都已经到了,全都在场下候场休息。 萧家弟子一一前来送消息。 拿什么东西来?谢茂也挺意外。 接了单子和说明的龙咎亲自过来,解释说:范晓鹤与单天急病退赛,根据大比规定,被淘汰在决赛之外的两人递补进来。这是新的名单。 怎么个递补法儿?据我所知,青盟大比的赛制,没排出决赛之外的二十一、二十二名吧?谢茂问。 青盟大比直接就是捉对淘汰,昨天四十人比试,两两对挑,胜者进决赛,败者淘汰。被淘汰的二十人里,根本没有排位赛,也不存在什么递补你说一起淘汰的二十个人里,谁是最能打的? 龙咎也摇摇头:昆仑石拟出的名单。 莫潇潇说:这是听信谣言,把谢师准备收青盟甲为徒的消息当真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用手段让决赛中的二人突然退赛,再补进来两个自己人,混战之中,可操作的战术更多了。 没多久,萧家弟子又来送了一次名单。 又有三名弟子因种种奇怪的原因退赛,再次递补了三人进来。 谢茂不禁抚掌:有趣。 这样一来,原本的二十人决赛中,有五人被替换。这个数量是很惊人的,达到了四分之一。 决赛进行之前,萧擎上台进行了更换决赛人选的说明。台下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猫腻,可想起胜者能够拜入谢茂门下,谁不心动呢?哪怕萧擎进行了辟谣,下边人也不肯相信。你说这是要谣言,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费尽心思去换决赛名额呢?还不是有世家弟子对青盟甲势在必得了? 徐以方皱眉说:这谣言传得奇怪。自相矛盾,却有这么多人相信。 萧擎见谢茂示意,便请谢茂上台,亲自解释。 谢茂今日穿得很体面,长衫翩翩,俨然一副宗师气度。酝酿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大张旗鼓地收徒,当然得准备隆重一些。这喜气洋洋的装扮,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谢前辈是真有心收徒! 今日是大比决战之日,我本不该耽误大家的时间。今日觍颜上台,是为了澄清一件事。 多蒙诸位前辈高人抬爱,说我谢某今日要收青盟甲为徒诸位,今日决赛名单里,有诸世家贵子高徒,还有谢某的前辈,谢茂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片刻,将手示意了一下常宿回,常宿回前辈是谢某母亲的堂弟,是谢某的堂舅,谢某若是大言不惭要收舅舅为徒,常首座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围观群众瞬间就想起宿贞昨天蹦上擂台,手持冰霜长鞭要生撕陈春科的模样,顿时哄堂大笑。 谁不知道宿贞脾气火爆?那是真的看不顺眼要打,喜欢的更要打,切磋使人进步嘛! 至于谢茂怎么就变成了宿贞的儿子?明白谢茂和衣飞石关系的就明白了,不明白的这会儿也还没醒悟过来。听说宿贞还道嫁人了,难道谢茂是宿贞嫁人生下的儿子?也许大概可能? 说明收青盟甲为徒是谣言之后,谢茂顺便公布了真相:耽误诸位一分钟时间。谢某今日确实要借大比盛事风光,在隐盟同道面前,正式收花家骄子锦天为徒。若诸位同道赏脸,还请赛后稍停一步观礼,谢某不胜荣幸。他很客气地朝着四方抱拳,叩拜。 由谢茂亲自出面澄清,谣言很快就失去了立锥之地。 围观群众感慨之余,心里也好受一些了。 花锦天是谢茂的徒弟,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秘密,既成事实,谁也无法嫉妒。原本以为今天有个幸运儿会一步登天,哪晓得只是个谣言,大家心里就舒坦了我没法儿得到的奇遇,别人也得不到,当然很爽! 衣飞石照例给花锦天做战前辅导:如今不知道谣言出自何人之手,不过,这谣言传得太容易拆穿,目的应该是混淆视听。你在场中,应该留心何人? 花锦天也看过名单,说:新替换来的五个人里,金宝芳、余姝然、成汉皆是疑兵之计,这三人虽然与盛、米两家沾亲带故,可明面上的安排多半是故布疑阵。反而是戴佩林此人,独来独往,应该多多留心。 衣飞石摇头:你应该留心所有人。 花锦天看了莫家驹、杨味、陶轩一眼,这三人都是长辈们打过包票,绝对的自己人。 莫家驹是莫潇潇的侄儿,杨味是杨昭的师侄,陶家近日疯狂抱住了谢茂的大腿,陶亭简直可以算是谢茂的不记名弟子,陶轩在感情上也与谢茂这边无比亲近全都不能信? 时局诡异。若遇到无法应对的局面,出剑。衣飞石说。 花锦天点头。衣飞石如此郑重其事,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虞。 恰好谢茂上台澄清结束,飘然下来,将花锦天拦在身前,鼓励道:但尽全力,也不必强求。他拍拍花锦天的肩膀,待会师父喝你的拜师茶。这才是今日最紧要的大事。 青盟甲算什么呢?今日最风光的,只会是谢茂的爱徒。 花锦天笑道:是。 拿到青盟甲的名号,献给师父做拜师礼,岂不更加风光? 登远轩前堂偌大一片空地,原本就是萧家弟子的演武场,平素也做大祭道场之用。容纳二十人混战完全不成问题。萧家早早就封了擂台场地,昆仑石核准决战修士的身份,入场倒也快速。 萧家给谢茂等人安排了登远轩檐下的位置,有房檐遮挡阳光,方显清凉。 尽管已经立冬,南省的天气依然炎热,阳光也依然炽烈。谢茂等人都是修士,徐以方与童画、容苏苏却禁不起这么晒,据说出门之前,容舜都被童画摸了厚厚一层防晒霜,深怕把小仙子哥哥晒黑了。 谢茂在舒适宽厚的椅子上坐下,一只小手递了茶来,他回头一看,是刘奕的小傀儡。 叫你哥哥过来坐。谢茂秒懂。这是刘奕想过来了。 小傀儡高兴地点头,很快就把刘奕带了过来。倔强的男孩看着目无表情,谢茂依然能看出他神情中难以排遣的难过与惶然。这让谢茂觉得很可怜:你脾气犟,你师父脾气也不好惹。你不肯低头,你师父也不肯容忍,要么这样吧,以后你跟着我,我做你师父。 刘奕很惊讶地抬头看着他,还有一种气急败坏地错愕,凶狠地说:不! 谢茂就忍不住笑了。看看,这小崽子,嘴里说不肯做小衣的徒弟了,倒是忠心得很。 那你要怎样?谢茂问。 宿贞和徐以方都坐在不远处,谢茂身边之所以显得比较空荡,主要是容舜去调查谣言之事,衣飞石在擂台前边守着花锦天。往日他也不至于那么紧张,今天情况不大寻常,衣飞石走得近些,以防万一。 刘奕这会儿来找谢茂说话,倒也算是相对的私密环境。 被谢茂釜底抽薪的提议吓唬了一回,刘奕也不想扭捏,说了自己的想法:先生替我说情,师父会听先生的话。 谢茂心想,你怎么知道我没替你说情?我一天说一回呢。要没我替你说情,你现在还关在屋子里。 我是能替你说情,可这是你和师父的事。以后你与师父不相处了么?谢茂问。 刘奕将手放在茶桌上,不自在地摁紧,又松开,低声说:是因为那只恶鬼么?不等谢茂回答,他又说,先生能不能让师父不记恨我了?我以后不会任性杀鬼。要是师父不肯信我,再把我关起来打几次也行我想和师父破镜重圆。 徐以方竖起耳朵听刘奕找谢茂求情,反正底下混战她也看不懂。 哪晓得这孩子认真地说出破镜重圆四字,徐以方差点笑喷。 谢茂呼吸都重了一瞬,听着牙有点痒痒:这词不能瞎用。你和你师父顶多叫和好如初。 刘奕觉得怎么用词不重要,大家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他牵着谢茂的袖子。大约是不太能说出乞怜的词句,在旁的小傀儡帮着他双手抱拳不住作揖,求求你,求求你。 谢茂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有这份心,师父会体谅的。奕儿,师门传承重于血脉,你拜了师,师父就不会将你弃之不顾。以后不要再说不做徒弟的话了,师父也会伤心的。 刘奕想了想,依然是摇头:没有伤心。 这才是刘奕最伤心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他说不做徒弟时,衣飞石的情绪是放松的。那时候的师父没有一丝愤怒或焦虑,仿佛能隔绝他这个大病毒,师父求之不得。 谢茂耐着性子安抚刘奕,场中情势突变。 并不是正在混战中的修士们出了什么怪招,而是场中倏地撕开一道虚空,有戾气飞逝。 衣飞石近在咫尺,反应最快。他立刻飞入场中,左手拉开一道澄澈的青光,宛如碗形,朝着那道虚空裂缝扣了下去。风中传来凄厉的撕响,仿佛有空气被撕裂。 在座观战的大部分隐盟高修大佬也都果断出手,各种防护性法宝符箓手诀雨点般落下。 这是何物?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撑不住撑不住。 新古时代的修士没见过这等阵仗。 谢茂下一秒就落到了衣飞石身前,横剑挡住了抽冷子飞来的一道飞虹。 清场! 眼看着那道剑光是朝着衣飞石的背心戳去,谢茂心中狂怒,厉声吩咐。 有人趁乱暗算衣飞石。 花家诸人也都围在擂台下,关心着花锦天的决战,此时谢茂发怒,他们与龙咎、杨昭、莫潇潇迅速飞出,围城一道圆弧,将谢茂与衣飞石护在中央。 宿贞此时不能轻动。她身边还有徐以方,童画与容苏苏,这三人是弱点。 不过,有了龙咎等人帮忙,混乱的局面也暂时控制了下来。 萧掣等人都很错乱:谢主任,为何不让我等相助? 站远些就是帮忙了。龙咎没好气地说。打量我们没看见有人趁乱暗算贞姐的儿子呢? 被衣飞石一手镇压住的裂缝越来越大,衣飞石手中的青光也越来越单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衣飞石快要压制不住了。谢茂在裂缝四周迅速插下天地树枝,众人只听见当地一声,天地树枝撑起来的屏障竟然在瞬间皲裂炸开! 剑!衣飞石道。 花锦天下意识就知道衣飞石叫的是自己,玉翡剑瞬间脱手而出。 糟了。衣飞石仓促伸手,铠铠! 恰在此时,站在决赛场中的常宿回将手一抬,竟似花锦天故意把玉翡剑送到了他面前。 铠铠晚了一步。 常宿回与花锦天离得太近,擂台赛外围还有青盟组委会精心准备好的防御符,隔绝内外。 铠铠一手扑空,玉翡剑已经落在了常宿回的手里。他低头将玉翡剑仔细地一眼,口中吐出一缕清气,那柄绝美的玉剑之锋竟然绽出了一朵青莲。 主子,铠铠我也扛不住啊!铠铠不得已闪身,让过了那朵青莲。 莲花飞逝,落在衣飞石如碗倒扣的青光之上,竟然生生将那只光碗砸出了一道缺口。 衣飞石脸如金纸,一把抓住谢茂:先生不可! 常宿回一手持剑,轻松地站在场中,说:玉翡神威,莫为之摧。 这会儿谢茂和衣飞石都已经看出来了,这不是常宿回,这是常老祖。衣飞石曾去察看过他的情况,他身上并无陊印。为何没有陊印?因为,常老祖已经夺去了他的皮囊,陊印自然消失了。 这老鬼竟然能躲过衣飞石的探察,避过谢茂的耳目,这一手隐匿功夫也算天下一流。 谢茂看着他掌控全场的大佬样,忍不住气笑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剑姓什么? 姓什么?姓谢?常宿回嘲笑道,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话音刚落。 玉翡剑倏地从他掌中飞出,拉都拉不住,疯狂地飞回了谢茂身边。 常宿回目瞪口呆。 第657章 两界共主(171) 不止常宿回震惊, 衣飞石也很惊讶。 玉翡剑虽为君上所炼制, 可它出世就被赐予衣飞石,用通俗一点的比喻说, 这是一件高端定制, 由君上专为衣飞石量身打造。衣飞石将之炼化后, 玉翡剑的主人实际上就是衣飞石了。 这把剑出自谢茂之手, 炼制之时就花费了十分心血, 威能极其强大。 这种强大, 标准是以上界而言。衣飞石下界时将自身修为大部分封印于天外, 也是害怕下界承受不起他的力量, 整个世界直接崩裂。自地府取回玉翡剑之后,衣飞石连玉翡剑真实实力的百分之一都展露不出。这把剑一直处于未连接状态没能和主人的系统对接上。 就类似于一把属性法攻9999的武器,词条属性未激活, 一直在作物理攻击。 只因它的物攻属性也秒杀当世大部分法宝, 显得依然十分拉风罢了。 如今衣飞石神魂虚弱, 更加没法彻底掌握玉翡剑,完全做不到心念则往, 召之即回的境界。何况, 他此时还竭尽全力控制着虚空中即将撕开的裂缝, 根本无暇他顾。 剑落在常宿回手里,衣飞石身为主人都唤不回来, 谢茂哪有办法? 须知道, 谢茂不仅被封印了修为, 连属于圣人的记忆都失去了, 玉翡剑怎么会听从他的召唤? 谢茂也不知道。 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只是事到临头,天然就知道该如何。 玉翡剑自花锦天手中飞出,没能顺利落入衣飞石手中,反而被常宿回中途拦截,铠铠抢救不果,衣飞石情急之下声音都变了谢茂瞧着常宿回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也有些气结。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惊惧、担忧、慌迫的情绪。 剑,顺利飞了回来。 谢茂虽把它强行招回来,这把剑却不肯入手,在谢茂跟前盘旋片刻,最终飞入衣飞石手中。 谢茂摊了摊手,冲常宿回说:也不姓谢。 玉翡剑落入衣飞石手中的瞬间,一道洋洋洒洒的天子之气遍洒天地。 看着自天外倾泻而下的皇皇紫光,在场大部分修士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新古时代的修士大多没有见过真正的神府阴庭,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那想象力就更加丰富了,满天神佛意淫个遍。 被衣飞石死死压在青光碗下的虚空裂缝已经越来越大。 千钧一发之际,衣飞石反手将玉翡剑倏地刺入 烈日罡风都似在瞬间冻结,空气中飘散出如有实质的戾气,笼罩在裂缝之上的各种法宝符箓手诀稀里哗啦碎成齑粉。这些法宝符箓等全是远远相助的隐盟高修们所出,此时碎成渣滓,自然弹出反噬。 几乎在同一时间,场外一片逆血狂喷,所有曾出手镇压裂缝的隐盟高修纷纷扑倒。 后辈弟子们七手八脚扶住自家的家主长老,满脸惊慌失措。 玉翡剑悬于虚空裂缝之上。 彼此对峙。 衣飞石则与裂缝之中意欲爬出的未知对手对峙。 恍惚间。 衣飞石听见裂缝中传来悲痛地呼号。 那呼号仿佛印在他心中,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在嘶喊 师父。 衣飞石有了一丝恍惚,耳畔传来谢茂的提醒:定静! 下一秒,嘴里就多了一丝清凉的甜蜜。谢茂喂他吃了一块定神蜜糖。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撕裂的虚空中哪里还有什么哭喊,代表着虚无与苍茫的光芒令衣飞石心生警惕。还有谢茂在身边告诫他:千万小心,你如今魂魄不能离体,不能再掉进时空裂缝了! 这是有人定向开启的时间通道。衣飞石解释说。并不是南海出现的时空裂缝。 南海出现的时空裂缝是一场意外,今天发生的事可不是意外。是有人定位到了他们的坐标,打算穿越时空前来寻找。不管来的是谁,仅凭对方有开启时间通道的能力,就知道对方修为绝高。 一旦被此人穿越过来,就似龙入沧海,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衣飞石绝不能让他出来。 可对方实力之强悍,玉翡剑威能大部分被封印,想要一剑将之捅回去,根本办不到。 如今两边僵持不下,衣飞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自己神魂虚弱,拖延下去很大可能会吃亏。除非他不顾皮囊,持剑飞入裂缝,强行关闭通道。 可是,这样一来,皮囊崩碎,衣飞石又神魂虚弱,下场必死无疑。 衣飞石知道谢茂离不开自己,这还不到拼命的时候,他绝不会轻易拿命去填窟窿。 他选择在这里开辟通道,是因为坐标在此。衣飞石勉强向谢茂求助。 这就完全是个赌运气的事情了。 对方究竟是用谁作为坐标?如果坐标是谢茂或者衣飞石,这就是个死局。 谢茂也不可能为了抹去坐标,把衣飞石杀了或者干脆自杀吧? 谢茂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场中的常宿回身上。常宿回这会儿正在暴打花锦天。衣飞石被虚空裂缝拖着脱不开身,常宿回的目标是谢茂。然而,花锦天与铠铠就在他身边,岂能让他随意离开? 常老祖在常居雷的皮囊里修炼了多年,堪称当之无愧的隐盟第一人。 不过,陊术有一个致命的缺憾,那就是它不能把前人的修为完全继承,一旦夺取新的皮囊,常老祖只能继承从前小部分修为,如今到了常宿回的身上,效果就是修为骤减。 饶是如此,他揍花锦天还是不怎么费力气。 铠铠追着常宿回暴揍:要了亲命,看过来!你铠铠大爷在这里!嗷嗷艹! 常宿回根本不在乎铠铠的攻击,任凭铠铠将他拳拳到肉锤得筋骨尽断,始终紧咬不放追着花锦天打。花锦天心知不妙且战且退,浑身骨头断了十七八根,逆血喷了一脸,视线都模糊了。 然而,常宿回依然不肯放过他。 花锦天被打断了骨头可不会自己长出来,常宿回不一样。 常宿回就像是个橡皮泥人,铠铠一拳把他打瘪,他自动就能捏回来,堪称不死。 金刚不死之躯,你和十九层的果然有PY交易!铠铠急得嗷嗷叫,花锦天快要被捶烂了,他怎么跟主子交代?药药药,保元丹,快,我拉住他 铠铠飞身扑到常宿回背上,死死勒住常宿回的脖子,两只脚夹住常宿回的胳膊,使力一撇。 常宿回居然能在倒地的瞬间,一脚踹断了花锦天的脊柱! 花锦天喘息着从芥子钱包里取出保元丹,可是,他找不到清水,这药力根本没法化开。正着急的时候,身边有个少女的声音念咒:幽夜生微露,行云降甘霖。净水速来! 原来是李旨。这姑娘的师父和龙咎是铁哥们。一向被认为是自己人。 花锦天下意识就要张嘴取水,铠铠尖叫:不要! 这一声尖叫让花锦天危机感顿生,李旨用净水咒召来的那股清泉射来的瞬间,花锦天强行翻身躲开,清水洒了一地,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清水,毒水将地面的青石都蚀穿了几个洞! 这变故把在场呆若木鸡的几个年轻人都惊住了,陶轩呼地扯出傀儡,拦住前来扑杀花锦天的李旨,怒道:哪个和我联手打贱人! 莫家驹持甩棍上前:我!啪地一棍子抽在李旨的脸上,趁虚而入,贱中极品! 花锦天依然找不到水,他被常宿回捶得浑身是伤,脑子也有些糊,半晌才仰头看着晃得刺目的青天:师父,来水。 常宿回被铠铠死死抱住脱身不得,令人发指的是,他竟然咔擦一声,撕下了自己的两条胳膊。 铠铠都懵逼了:你属壁虎的? 常宿回留下两条胳膊,顺利脱身,人已欺近花锦天跟前。 他两条胳膊断裂处没有一丝鲜血,竟然又慢慢地长出新的胳膊。这过程令人观之欲呕。 常家弟子多修雷法,常宿回也未免俗,常老祖此时用了他的身体,最擅长的依然是雷法。 他两条胳膊还未彻底长好,此时急欲扑杀花锦天,口绽风雷,雷声轰隆,狠狠砸在花锦天的眉心,炸开一道电光,还要嘲笑:你以为你师父是雨师风伯,空口白牙喊一声,天上就下起雨来? 啪嗒,啪嗒。 两滴雨落在常宿回脸上,他脸色骤变,紧接着,密集的雨点倾盆而下。 花锦天已将保元丹含在口中,张嘴想要接着天上倾下的无根之水。突然看见谢茂放大的脸,瞬间就送了一口气。谢茂没好气地给了他一瓶山泉水,说:你这孩子脑子是不好了,还真打算用嘴接雨? 他是能够行云布雨,短暂地改变局部地区的气候,可是,一场雨大到能让花锦天张嘴喝雨? 这是要把整个天后宫淹了啊! 花锦天连忙喝水化开口中的保元丹,被揍得塌了半边的脸也恢复了俊秀。 谢茂嫌弃地扔给他一条毛巾,右手持雷击桃木剑,转身看着常宿回:久违了,老祖。 常宿回之所以没有偷袭,主要是等着他两条胳膊重新长好,如今胳膊还差那么一寸,他好整以暇地站在远处,笑吟吟地看着谢茂,倒是风度井然,半点不似刚才欺负小辈那么狼狈。 下一秒,常宿回突然转身,朝着衣飞石扑了过去。 谨防万一,宿贞必须留在原地,保护徐以方与童画、容苏苏。 龙咎、花孤竹、连璇等青盟诸位前辈,则半弧形守在衣飞石外围,主要是为了拦住场外的隐盟高修。适才已经有人趁乱偷袭过衣飞石,他们的任务是守住八方,不许任何外力侵入保护圈。 这道保护圈之内,是青盟大比决战的二十个年轻修士。 除了第一时间赶到的谢茂之外,只剩下强行摁住空间裂缝的衣飞石。 衣飞石无疑是场中压力最大的一个,他正面对抗着这道被开启的时间通道,与试图通过时间通道降临的未知对手。看上去,他也是最危险的一个,随时可能支应不住,惨遭反噬。 此时常宿回顺利突出了花锦天和铠铠的包围,骗过了谢茂,意图突袭衣飞石。 你还真是把软柿子全捏了一遍。谢茂幸灾乐祸,挑上个最硬的。 我倒想看看,他这只硬柿子能不能腾出手咬我。常宿回冷笑。 他两条胳膊已经完全恢复,原本的肉色肌肤闪烁出晶莹的光泽,仿佛玉石一般。正是金刚不死之躯的最高境界,宝物白玉金刚。 谢茂脸色倏地一沉,仿佛被人触及了逆鳞。 他分明还没有动作,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所有看见他表情的人都下意识地生起一丝敬畏。 就在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等待着谢茂的下一个动作时,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是极其素净的蓝封,大凡各家经典都是这种装订风格离得近的两个大比修士看了一眼,嘴角抽抽。 谢茂拿出来的是啥? 《地藏经》。 他将经书虚悬于空中,信手燃了三根香:菩萨,不管管? 全场嘴角抽抽。 还有不明真相的年轻弟子充满了困惑:师父,他这样真能管用? 你见过一本经书把菩萨请下来的?长老捂了捂胸口,今天发生的事太诡异了,左看右看,各位道友都是满脸雾水,偏偏还要故作高深。看不懂就看不懂吧,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位长老的一句话才说完,常宿回白玉似的掌刀已经贴近了衣飞石的背心。 衣飞石也有些怒了。 给脸不要脸! 恰在此时,一只纤细柔弱的小手,轻轻拦住了常宿回那只开碑裂石的掌刀。 众人只见西方光华大盛,佛气漫天,风中竟然有隐隐约约的莲花香气传来。定睛一看,衣飞石身边多了一位披着沙丽的少女,模样清丽可亲,观之令人忘俗。不过,这位菩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与佛门相关的标签,离得远的修士也不知道谢茂拜的是什么经书,纷纷猜测她的来历。 观音菩萨,肯定是观世音。别的菩萨都是男的,只有观音菩萨是女的。 二哥,咱们好歹也是修士,你能不能有点常识?菩萨没有性别,女身现世是为了度化世人,准确来说,所有菩萨都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上帝教的天使也是没性别的!你觉得天使和菩萨是不是同一样东西? 你不怕被佛修打死就尽管大声说! 阿弥陀佛,我们佛修弟子不打人。 那刚刚是谁打我?! 你看,你背后侧面有个阿门。 你逗我吧?我们隐盟有你们这群甩饼山来的光头就很奇怪了,为什么连阿门都有?! 地藏少女现身,佛光漫天,这总不是假的。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惊觉此地莫非要上演西游记?如故事所言,菩萨现身之后,为祸人间的妖孽纳头便拜,菩萨先念一声我佛慈悲,再对跪地不起的妖孽骂一声孽畜,把现世捣乱的妖怪带回山去。留下师徒四人,继续西天取经? 二哥摸了摸被阿门捶过的脑袋,跟自家妹妹嘀咕:放狗出来咬人,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面把狗收走,被狗咬的无辜群众感恩戴德这套路是不是很熟悉? 你就闭嘴吧。师父没来,你被打死了我救不了你!妹妹心很累。 地藏少女自然不可能上演西游记。 她也不念佛号,看着常宿回,问:你想要什么呢? 这与你何干?常宿回也没有纳头便拜。 他似乎并不惧怕地藏王,目光落在被衣飞石用玉翡剑抵住的时间通道之上:世间劫数与你西方极乐世界没有半点关系。我今世生于华夏,长于中土 哓震寻了你千年。地藏少女说,他偷了佛门典籍予你,使你成就金刚不死之躯 那我便要受你管束么?你修了佛门的功法,是不是也要听从佛祖的法旨呢?常宿回不耐地挥手,回去度你的地狱恶鬼!此处皆人,无须你管! 就在此时,一只黑猫突然出现。 它行走在常宿回的身边,将他长长久久地嗅闻,不可置信地说:香织? 黑猫一直在寻找常香织的魂魄。 事实证明,它得到的情报都是假情报。 谢茂顺着血脉的指引去找黑猫口中的镇魂之地,旧魂没找到,倒是踩了两次陷阱。谢茂自然即刻停止这愚蠢的行为。他也没有很怀疑黑猫的动机。如今看起来,黑猫是完全的痴心错付。 它以为常香织被老祖夺去皮囊,心心念念要找常老祖报仇,夺回常香织的魂魄,送常香织轮回。 事实上,常香织是自愿献身。她甚至将学自佛门的金刚不死之躯都献给了常老祖。 最让黑猫震惊的是,它寻寻觅觅千余年,到处蹲守搜索,腹黑的菩萨早就知道事情真相,却根本不告诉它,任凭它在大地上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梦想。 所以,谛听一族始终保护着常老祖。根本原因是黑猫心爱的常香织早已与常老祖融为一体。 这狗日的世界还有真情真爱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黑猫呆滞了。 那边正在上演狗血剧情,谢茂悄悄回到了衣飞石身边。 不是他。谢茂轻声说。 如果常宿回是坐标,他刚才距离衣飞石那么近,时间通道必然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这点细节,谢茂身怀时间轴神器,是穿越时空的老祖宗,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看着衣飞石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一饮长生水,一颗定神蜜糖,前后喂衣飞石嘴里。 他有些无奈地对衣飞石做了个眼色。 常宿回和天庭幕后策划者有直接联系,那人已经被衣飞石击伤。 衣飞石的判断很少失误。换句话说,这条时间通道很大可能和常宿回根本就没关系。常宿回的出现与时间通道出现,可能就是个巧合。 那么,还有谁可能是坐标? 完全没线索的事当然很难推测,但,他们并非全无线索。 见衣飞石点头,谢茂便翻出摄灵图册,将收束着虫身徐莲残念的那一页展开。 果不其然,摄灵图册刚刚打开,衣飞石就感觉到心中又有号哭声响起,玉翡剑剑身发出嗡嗡的鸣叫,那道裂缝竟似又被强行撑开了一分。 撤剑吧。 释放它! 谢茂与衣飞石同时开口。 很罕见的是,二人的决定完全不同。 衣飞石愕然道:先生,通道另一边敌我不明,若是将他放了进来,无人能制衡。 谢茂将一旁的地藏少女示意了一下,没事,那边有个顶缸的。我佛慈悲么,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俩被捶死?再者说了,谢茂真不觉得另一边的人能把自己捶死。 只剩这一缕执念了。谢茂还记得衣飞石看见这缕阴风时,痛得流泪吐血的模样。 若想要关闭这道裂缝,就要毁了这缕充作坐标的阴风。一旦毁了,就再没有了。那将给衣飞石留下永远的遗憾,谢茂哪里舍得冒险? 见衣飞石始终不肯撤剑,谢茂又说:我有时间轴呢。若是出来的东西太危险,我把自己拨到现在,你还没有撤剑的时候。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总该相信时间轴吧? 地藏少女突然说:不舍不得。你只有一次机会。 衣飞石回头,发现地藏少女已经把黑猫抱在了怀里,那是随时准备跑路的状态。 谢茂不了解地藏王,衣飞石和她做了千万年的邻居,总归是有几分熟悉。地藏少女这跑路的姿态说明什么?时间通道之外将是一位她也无法匹敌的大敌,一旦放过来了,谢茂的时间轴都可能无法使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想起六千年后彻底湮灭的虫族世界。 除了被谢茂仓促之间拉进随身空间的蓝星,六千年的一切都消失了。 从时间线上,彻底湮灭。 尽管谢茂没有详说,可那次湮灭的幕后黑手,也就是顺顺当当活到了六千年后的常老祖。 谢茂认为常宿回的出现和时间通道现世是个巧合,可地藏少女的反应让衣飞石觉得,这绝不是巧合。或许常宿回没有策划时间通道的出现,但是,时间通道的出现和常宿回必然有某种关系。 这种关系可能不由常老祖控制,它是存在的。 如果时间通道打开,新古时代也从时间线上湮灭了呢? 衣飞石不敢冒险。 失去目前的一切,失去衣飞石,失去妈妈,失去徒弟谢茂会如何?衣飞石根本不敢想。 衣飞石突然撤剑。 失去了压制的时间通道瞬间暴涨 下一秒,玉翡剑刺中了谢茂手中的摄灵图册。 属于虫身徐莲的那道阴风在玉翡剑的剑锋中瞬间湮灭,与此同时,时间通道就仿佛放空了电量的机器,歪歪扭扭撕扯了片刻,终究归于虚无。 庞大的能量霎时间清空,紧迫的空气重新变回虚无,整个世界都似轻了一层。 无边无尽的空虚从实质变为虚无,沾染到每一个人的灵台,使人莫名其妙地惶惶然,若有所失。 危机解除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658章 两界共主(172) 如果突然打开的时间通道与常老祖无关, 值得玩味的是, 今时今日常老祖有什么底气现身? 从常居雷与谢茂见的第一面,常老祖就完全不是谢茂的对手。 初次战败后,常老祖不得已躲回常氏老家,数年不敢露面。之后搞事情也是偷偷摸摸、通过张佩如弄出了天庭事件,主要目的是通过出窍之灵,定位谢茂与衣飞石的坐标。衣飞石开大招重伤幕后之人, 常居雷瞬间逃得无影无踪连谛听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谢茂没去找他麻烦的原因有很多种, 一是确实藏得太深不大好找, 二是担心如今己方战力不够, 若掏兔子窝不小心掏出毒蛇, 再招惹出另一个能炸飞生死册的狠角色, 得不偿失。 距离天庭计划失败才过去多久?常老祖换了年轻皮囊, 战力再腰斩一截。 哪怕他一直藏有底牌,比如从前从不示人的金刚不死之躯,又凭什么自信能打败具有未来六千年修为的衣飞石? 谢茂没看出他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他连铠铠都应付不了。 捡回去?谢茂指着常宿回,向地藏少女示意。 谢茂询问地藏的态度, 是客气尊重, 同时也是想试探, 地藏究竟是不是常老祖的底牌? 黑猫就似遭受了感情重创的年轻人, 恹恹地伏在地藏少女怀中,对这个话题毫无反应。地藏少女微微摇头, 说:种其恶因, 得此恶果。十九层与他前缘已了。 黑猫曾说, 前辈谛听庇护常老祖,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能亲自对常老祖出手,非要借谢茂和衣飞石的力量杀死常老祖,逼问镇魂之地。衣飞石当时就觉得这道理有点说不通。 别的佛门菩萨如何,衣飞石接触得少,不大了解。地藏王之刚猛耿直,三界遍传。 常老祖驱运皮囊欺负到谛听族的朋友身上,地藏怎么可能庇护妖孽、反而强压着受害者不许伸冤? 如今常老祖运出宝物白玉金刚法相,这一切前因后果才能理清。原来在菩萨眼底,根本就没有强夺逼迫之事。为了家门荣光与传承,常香织自愿献身老祖,家门之内愿打愿挨,外人能说什么?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菩萨始终没有拆穿此事。 直到常宿回今日显露金刚之身,黑猫方才惊觉,自己蒙在鼓里近千年之久。 地藏少女压根儿就不在乎常老祖,在她眼里都是受了感情重创的黑猫。黑猫不想搭理常老祖了,她就一口咬定缘分已了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给我面子。 地藏王菩萨并不是常宿回的底牌。 衣飞石投剑在手,朝着常宿回逼近。 此时,虚空裂缝已消失,衣飞石无须分神他顾,可谓神完气足。玉翡剑在手,莫说区区一个常宿回,十个常宿回也要轻易伏诛。 谢茂还有心思给菩萨发聘书:菩萨慢走一步。 地藏少女有善知三界大神通,前因后果不必详说,谢茂只需要递出一本写好的聘书。 这动作把地藏少女逗得哭笑不得,我们关系有这么好么?事前不问问我,直接给我发聘书?你这是吃定我了?然而,普法渡人原本就是菩萨本分,古时诸佛受信众供奉,公开传道说法,普度众生,与如今谢茂聘她出任修真大学祷院院长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她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接过聘书,说:愿度众生,不辞阴阳。善哉。 众人只见西方光华漫天,菩萨乘白莲玉座,登云而去。 围观群众全都错乱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谢前辈给菩萨发了个聘书?他要聘菩萨到修真大学当讲师吗?等等,招生简章里有佛门修法的专业吗?我怎么没看见?菩萨到底教什么专业? 原本隐盟中人就对谢茂那一套梦中得神仙传授真法的说辞将信将疑。 信的是他确实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各派秘法、奇招迭出,修为深不见底。疑的则是这套说辞也太扯淡了,我做梦怎么没有神仙教我各种真诀?对,祖师爷也说过梦中得神仙传授嗐,那就是我派祖师扯的淡,编出来的说法,我们最清楚了,根本就没那回事! 现在看见谢茂给菩萨递了一本聘书,菩萨还接了过去,所有的怀疑都开始疯狂动摇。 谢主任跟菩萨关系这么好,说不定他真是满天神佛看中的天命之子啊! 你今日是来送死?衣飞石问。 常宿回追杀花锦天时可谓疯狂,偷袭衣飞石也没犹豫,这会儿被衣飞石逼在场中,毕竟有数千年阅历,见识过无数风波,倒也不觉得如何惊惶:你在想,我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 话音刚落,玉翡剑剑芒暴涨,锋锐刹那间透胸而过。 常宿回不可思议地盯着衣飞石。哪有人这么玩的?你又不是反派,还担心死于话多?目前是你掌控全局你担心什么啊?直接上来抽刀就砍举剑就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孰不知衣飞石历来如此。 他从不接受要挟,也不和对手谈判,一旦掌握了杀灭的力量,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杀手锏?不管有什么杀手锏,今日你死定了。 常宿回很快便生机断绝,常老祖的魂魄也被死死钉在玉翡剑上,不得超脱。 若是普通作恶多端之人,一旦斩其皮囊灭其生机,衣飞石也不会赶尽杀绝,默许其轮回投胎。可常老祖这样的大毒瘤与普通恶人又不一样。他能夺取常家血脉的皮囊,一旦将他放出去,他必然不会老老实实轮回,而是潜伏下来,伺机夺舍继续作恶。 且慢。谢茂翻出一本摄灵图册,示意衣飞石撤剑。 他对常老祖的杀手锏很感兴趣,何况,这老鬼夺舍融魂几千年,魂魄变成了一个巨无霸,直接打散了多可惜?把魂魄洗洗干净,立下规矩束缚起来,留在修真大学当个看门鬼,半点不浪费。 把常老祖的魂魄收摄好,谢茂与衣飞石轻飘飘地离开决战场地。 谢茂还跟场内厮打的花锦天打招呼:好好比试。 花锦天: 混战中的年轻修士: 围观群众: 不是,搞得那么隆重的大反派,怎么一剑就捅死了? 就这么完了?你们还要继续青盟大比?不需要和在场的大佬们坐下来,先开个会,研究一下刚才突然出现的大裂口子?再说说菩萨降临的事儿? 你这什么都不安排,继续决战是怎么回事? 谢茂与衣飞石已经双双离场,谢茂径直回了登远轩,似乎要继续观战。 衣飞石则身形飘飘往旁侧一闪,没人注意他究竟去了哪里。明明有人全程关注着他的行踪,依然是一个恍惚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谢茂面含微笑坐回观众席的位置,低声告诉宿贞:小衣去寻阿舜了,咱们稍安勿躁。 这也是宿贞一直担心的事情。 容舜去调查谣言出处,极大可能就是个请君入瓮的把戏。 常宿回来者不善,观众席上还有趁乱偷袭衣飞石的暗子,整个天后宫里究竟有多少对手?这是没数的。徐以方与童画、容苏苏都不能出闪失,她若离开,谢茂与衣飞石势必面临后防不稳的窘境。 偏偏容舜是谢茂弟子中战力最薄弱的一环,面对世俗纷争他能应付,对上隐盟修士就坏醋了。 如今衣飞石去寻容舜,谢茂也已经回来坐镇,宿贞才放下心来。 萧家几位长老也都在镇压虚空裂缝时受了反噬,这会儿才把嘴角的血渍擦干,脑子都是昏的,就得强撑着老胳膊老腿上台去打圆场,宣布青盟大比的决战比试继续。 常宿回的尸体就躺在场中。 偷袭花锦天的李旨也被废去了修为,不知死活地蜷缩在角落里。 场中打斗的年轻人,如陶轩、莫家驹等,都是没见过血的小毛毛,真让他们对李旨下杀手,他们也做不到,废去李旨修为已经到了极致。 如今参与青盟大比决战的,还剩下十八人。 铠铠翻身出了斗场,举手给花锦天加油:加油打败他们拿到青盟甲! 除了花锦天,其他参战修士眼皮都抖了抖。 适才铠铠与常宿回的缠斗,所有人都看见了,若非报名出了乌龙,铠铠没能获得大比资格,今年的青盟甲还需要争夺吗?铠铠一人就能吊打全场。 如今铠铠翻身下场,花锦天满身血污,服用保元丹后,断裂的骨头也已然痊愈。 他还有再战之力。 愿与诸君,公平一战。 ※ 童画不适地揉了揉眼睛。 她以为是用眼疲劳,轻揉两次,手背上多了些水渍。 可往日揉揉眼睛,视线就会变得清晰起来,今天却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越揉越看不见。 坐在怀里的容苏苏拉住她的手,急切地朝宿贞求救:太太! 宿贞回头一看,童画眼角淌出鲜血,被她揉得满脸都是。 这血出得悄无声息,宿贞与谢茂都没察觉到任何攻击的迹象。 童画也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鲜血,她吸了吸鼻子,察觉到口鼻处也有滴滴答答的鲜血跌落。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惊慌失措:妈妈,快救舜哥 谢茂迅速拿出一片天地树叶,强行塞入童画口中:不要吞。含住。 不必童画解释,谢茂和宿贞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舜怎么也学不会山川咒术,童画倒是先学会了。这姑娘为了丈夫,很认真地想要讨好没有血缘关系的婆婆,常常借故去向宿贞求教咒术宿贞也是咒术大家。 对婆婆这样的投其所好非常高明且实惠,宿贞乐意调教后辈,她也真实地学了不少咒法。 一来二去,童画的咒术修为已然不浅,只是她志不在修行,也不爱和谢茂、衣飞石这帮子男师男徒凑热闹,就俏不吭声地跟着宿贞修行而已。 当然,童画不肯声张,也有担心刺激到容舜的意思,因为学不会山川咒术,容舜的压力一直很大。 童画的想法很简单,你学不会,我学会不就行了?我会不就是你会?她也知道容舜处境窘迫,担心容舜出门办事遇到危险,所以,童画对容舜使用了一个夫妻同命咒。 咒文的作用是,一旦容舜遭受到致命的伤害,童画直接分担一半伤害。 这会儿童画的生命力被疯狂抽取,若没有谢茂和宿贞给的各种护法、法器护着,她在眼角淌血的瞬间就该死透了。谢茂给她的那枚天地树叶子,就像是一块贮藏着生命力的电池,能给她不断地续命。 宿贞和谢茂都深觉无语且崩溃。 刚入道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保自救之法,就敢用这种致命的咒术! 宿贞急切地问道:咒物是什么? 她要切断童画与容舜的连接,以免容舜牵累童画致死。 童画嘴里含着叶子,固执地摇头:唔吟,且奏许孤维西。她一手扶着谢茂的胳膊,被鲜血染得发红的眼中充满哀求,细绳卜嚷唔洗。①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童画甘冒奇险撑着容舜,如此情深义重,谢茂还能说什么? 徒弟媳妇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做师父的岂能不成全?岂能不周全?他拿出一把天地树叶子,全递给宿贞:她若活着,阿舜就不会死。 就在谢茂也打算去寻容舜时,童画摸了摸自己不再淌血的眼角,说:唔四啦。 宿贞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探测咒,确认同命咒确实没有继续戕害童画,她嘴里含着的天地树叶也没有继续流逝力量,方才摘下她颈上的护符,说:求你先生再赐一个。 正是这枚谢茂所赐的护符,保护童画没有在中招的一瞬间死去。如今护符中的力量已经消失。 谢茂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匣子护符玉佩手串,没好气地说:你每天换着戴,每次戴三个!修为挺低,心气儿倒不低。你这样就敢用同命咒,当真是要拿命填! 就如他和衣飞石敢用互抵伤害的阵法戒指,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如何在绝境中求生。 童画年纪虽不小了,入道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完全是个愣头青。她可不知道怎么保命,就敢把自己的命分给容舜一半。 童画也不犟嘴,抱着匣子先给女儿挂了一脖子护符玉佩,嘴里可甜:谢谢先生。先生最好了。 宿贞看着她那财大气粗的模样都辣眼睛,把手里的天地树叶子都给她塞进匣子里,再把小姑娘的脖子解放出来:一次戴三个就够了。戴得多了,能量互斥,反而会影响身体健康。 徐以方不懂玄学,这会儿担心地递来一个热毛巾,让童画擦擦脸上的血。 不知道阿舜那里如何了。宿贞不止担心容舜,更担心去寻找容舜的衣飞石。 谢茂并没有任何不好的预感,不过,总还是挂怀。 这俩人都是玄学思维,不如童画接地气。童画也担心容舜,掏出手机拨了号码,还跟女儿哈哈:我们给爸爸打电话你来你来,快叫爸爸。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果然那边电话接通了,传来容舜略显疲惫的声音:【我没事。】 容苏苏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谢茂:咳 宿贞也有点无语。怎么就忘了,可以打电话 容舜和容苏苏说了两句,衣飞石就接过电话,表示遇到点麻烦,很快就能回来。 谢茂:没受伤吧? 【阿舜受了些伤,没有大碍。】衣飞石似乎在走路,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 挂断电话之后,谢茂听见稀稀落落的鼓掌欢呼声。 青盟大比的决战已经结束了。 经历过上午这一场变故,观众席上的大佬们大多数都受了反噬隐伤,没多少心思再看什么青盟大比的决赛,连场中打斗的修士们也都变得兴致寥寥 虚空裂缝现身,衣飞石力挽狂澜,众大佬法宝齐出,菩萨现身,菩萨接聘书 须知道,衣飞石的年纪,正是应该参加青盟大比的年纪。 与少年模样的铠铠相比,众人打不过。更不要说举剑与虚空裂缝对峙的衣飞石了。 这比起来还有什么荣耀可言? 决赛原本应该分成上下场,第一场决出青盟前十,淘汰另一半修士,第二次才是排位赛。 然而场上场下都有了默契,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多耽搁下去,捉对交手之后,战败的自动下场,剩下十人自动去拿青盟令牌。若是不服气别人拿了自己心仪的令牌,打一场,谁赢谁得手。 结局自然没有什么悬念。 根本没有人去拿青盟甲的令牌。 花锦天原本想认认真真地打一场,拿到青盟甲的令牌,也算全始全终。 根本没人理他。 此后青盟乙到青盟癸的令牌都被拿走了,花锦天还在原地站着。 好孤独,好冷。 啪啪啪,啪啪。场下只有花孤山几个亲友团认真地鼓掌。 花锦天觉得胜之不武。 连璇上台擦去他脸上的血渍,说:明年再战。 嗯。花锦天也没有去拿青盟甲的令牌,就这么径直下场来了。 萧掣将青盟甲的令牌重新送回登远轩,说:今日未决出首席,还请常首座代为保管。 场下花栩栩等小朋友都觉得很可惜,她瞪了莫家驹一眼:你怎么不把令牌给我哥拿过去?!他塞在他手里,他不就收下了吗? 莫家驹属于比较倒霉那一类,打李旨时太卖力了,决斗时有些力竭,排位赛只拿到青盟癸。 他姑姑莫潇潇从前就是青盟癸,他对此特别满意,想找小女朋友炫耀,结果被花栩栩劈头盖脸一顿喷,整个人都懵逼了:啊,那我那我明年塞给他! 花栩栩哼道:不必了!明年我亲自帮哥哥夺魁! 莫家驹本就是最后一名,闻言往前数了数,有点担心:你也参加啊!那我这个青盟癸的令牌,岂不是保不住了? 花锦天回到登远轩,不大敢看谢茂脸色,低头道:弟子无能。 人生于世,睁眼只知啼哭,何人不无能?父母抚育,师长教诲,学其识,立其志,日夜进益,方能长成。你若修为不到,是师父不曾教好,不怪你。再者,凡事七分尽人事,三分听天命。纵然你能耐极大,事情不能如愿,也不是你的错处。谢茂和蔼地说。 师叔御敌危急之时,你不顾性命阻拦强敌,师父要嘉奖你。谢茂说。 花锦天闻言越发惭愧了: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没有铠铠师兄相助,没有师父相救,弟子只给师父、师叔添了麻烦 我今天见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童画。 童画与容舜可称得上夫妻情深,她爱慕容舜性格模样,顾忌容舜是爱女生父。花锦天呢?花锦天可不是谢茂的儿徒,拜师不到两年时间,就敢豁出命去阻拦常宿回。 花锦天是个实心眼,吭哧吭哧地老实招认:不敢欺瞒师父。师叔赐剑予我,遭遇强敌时向我索剑,我处事不周将剑落入敌手怕师父怪罪,因此拼命将功折罪。不敢受师父奖赏。 谢茂何等洞悉之人,岂会看不懂花锦天这点儿心思? 可不管花锦天拼命时怀着什么心思,他确实是拼命了,论迹不论心,当赏则赏。 谢茂将自用多年的雷击桃木剑取出,指尖在剑脊上轻轻一抹,三枚流转不休的阴阳鱼渐渐浮起,又深深沉入桃木剑身。这把剑是谢茂最常用的兵器,木器泛着神妙的老光。 赐你了。谢茂道。 宿贞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谢茂。这把剑雷炁内敛,能诛一切邪魅,千年老鬼都扛不住一剑之威。 花锦天出身隐盟世家,自然识货,瞧着雷击桃木剑心里痒痒,又不大敢拿:师父,我 谢茂将剑柄倒转,递予他手心:你性子光明磊落,最合此剑雷法。我今天把剑赐予你,望你珍重自身,正人正法。若以此剑行走天下,斩杀邪祟恶念,虽天仙圣人也无禁忌。若欺压良善、倒行逆施,虽蝼蚁妖物亦不得宽恕我必亲自取回此剑,清理门户。 花锦天连忙跪下接剑,道:弟子谨遵恩师教诲。若行被道丧德之事,愿死此剑之下。 第659章 两界共主(173) 隐盟不少大佬特意出席青盟大比, 就是因为收到了谢茂的请柬,准备参加花锦天的拜师仪式。 如今青盟大比草草结束,各位曾经出手相助衣飞石的大佬们也都或轻或重受了伤,一部分家主长老就准备在弟子的扶持下先回屋休息。都是数十年前青盟大比打出来的交情,总得等萧家都安顿好了,再登门告辞萧家家主和长老也受了伤。 哪晓得这部分准备退场的家长左看右看的, 发现很多老伙计都稳坐不动。看模样比刚才观看决战都要认真几分,有让弟子帮着整理衣衫仪容的,还有门下弟子神神秘秘拿出礼品盒子的 得,这还怎么走?哪怕没有接到谢茂的帖子, 这关头也不好撒腿就跑啊。 修真大学的讲师名额想不想要了? 这都打得这么乱七八糟了, 你们还要留下来参加谢茂准备的拜师仪式?你们还真是会搞关系啊! 这部分事先没准备礼物的家长都很郁闷,谢茂送帖子很低调, 并没有隐盟遍洒,他们是今天大比之前有谣言传出之后, 才临时知道谢茂要搞拜师仪式。 送礼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送得轻了等于不送, 送得重了自己肉痛, 事先没准备这是要咋整? 临时抓了瞎,还得掏自己的私房。 如今大家都受了伤, 居然也不能趁机退场,被迫掏私房数位大佬忍不住腹诽:看你上任几年不爱搞联谊, 还以为是个青天大老爷, 原来也喜欢编好名头大肆收礼!那花锦天都在你门下修业年余, 还故意要在隐盟众人齐聚的场合搞什么收徒仪式,不就是想骗份子钱吗!虚伪! 最令人气结的是萧家,居然还安排了弟子来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礼品盒 这几位事前没收到消息的大佬看见萧家弟子顿时更气了。瞧瞧这空手套白狼的,别人办理拜师大典还要自己捯饬个地方,遍请隐盟同道好歹招待几顿饭呢,谢茂倒好,宾客的吃住玩乐都让萧家包圆了! 萧家承办青盟大比是要从隐盟支取很大一笔补贴的,这笔补贴哪里来呢?不都是我们交的盟费? 气咻咻地等了一阵,发现宿贞亲自出面主持了拜师仪式。 在隐盟中,宿贞的辈分不算高,主要是名气极大,且战力惊人。消失了二十年之后,重新回来,能把旧友齐聚,就知道她的修为半点没丢下。许多前辈都对她深为忌惮,总要多给几分面子。 说一千道一万,隐盟是个拳头大道理才大的半丛林社会。 很意外的是,谢茂收徒并未延续隐盟的传统规矩,使得整个仪式变得特别古怪。 众所周知,修行界的师徒名分极重,徒弟学艺之后犯了事,师父多半都逃不脱干系,所以才有清理门户这种紧急抢救的措施。拜师之前,调查清楚徒弟的家庭背景,三代之内是否有作奸犯科之人类似于政审。向谁调查呢?中人,保人。 中人是介绍人,保人是担保人,这两位在传统拜师仪式上都要出席,还要在拜师帖上摁手印。 原本花孤竹想做这个保人,请宿贞做中人,谢茂表示不需要。徒弟是我自己看中,客客气气向花家求来的,我的眼光就是中人,徒弟的品性就是保人。 因此,拜师仪式上,刚刚才血战一场,浑身都是血渍水渍的花锦天,跪地递上拜师帖。 谢茂收了帖子。 花锦天又奉上束脩,照古礼预备,小罐子装着像是艺术品,浅浅一盘。 谢茂将束脩收下。 花锦天再磕头,敬茶。 谢茂喝了茶,赐道德经一卷,戒尺一把,还有个什么小东西。 隔得老远的围观群众看不见,纷纷议论:那是什么?哎,那是什么呀! 《道德经》代表师门赐予的智慧学识,戒尺则代表师门给予的约束,一般而言,拜师就给这两样东西。还有别的家族可能会给些衣服鞋袜类似于门派校服。谢茂给了花锦天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惹得围观群众特别好奇。 铠铠得意地宣布:金山啦,懂不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了君上的弟子,只要认真修业,不必操心庶务。这金山里边全是宝贝!隐隐地还有几分垂涎欲滴。 这消息传到后排,围观群众将信将疑。点石成金术大家都会一点,骗人的不是? 再者说了,修士能用得了多少世俗物资?金子是最没用的东西。所谓金山还不如玉山呢,好歹玉石能贮藏能量,更容易炼成各种宝器。给个金山当宝贝,唬人呢?! 花锦天收了师父赐下的礼物之后,拜师仪式就结束了?众人纷纷准备送礼祝贺。 哪晓得萧家弟子居然给谢茂送了茶具来,铠铠就在一旁侍茶服侍,花锦天坐在谢茂面前的蒲团上。 谢茂开始讲《大造化经》。 原本因受伤心浮气躁的各位隐盟大佬也走不动路了,个个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很明显谢茂是借着给新徒讲经的机会,故意向隐盟众人开示真法。他都准备开办修真大学了,自然没有门户之见,天地之间有真理,真理绝不属于某一部分人,如清风明月,不媚清贵,不薄黎庶。 花锦天听谢茂讲过《大造化经》。 然而,每一次听师父讲经,都会有更深一层的妙悟,越发觉得高山仰止。 铠铠本该接替容舜替谢茂煮茶侍讲,哪晓得它听经时感悟更深,抱着水瓢找地儿蹲了下来,凝神专注,由各种天材地宝炼成的无垢神躯居然蒸出一点点清淡的雾气那是它取得皮囊之后,真灵催生的淡淡邪念,居然都在聆经的过程中溃散了。 宿贞早已开启了谁打扰我听经谁就要死模式,连童画和容苏苏都听得入迷。 唯有徐以方听不懂。不过,她比任何人都听得认真:我儿认真工作的样子真可爱,真帅!忍不住拿出手机,全程录影是来不及了,录半程也行。 容纳了近千人的登远轩内鸦雀无声,受伤的修士竟连咳嗽都忘了,身体完全趋于静止状态。 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谢茂除了讲经,竟然也半点没闲着。 他一边讲经,一边从随身空间里拿出各种材料,手段娴熟地炼制材料,设计法宝,从功用、阵法、阴阳属性、五行生克,材料炼好了,胸中也已经有了法宝的雏形。 众目睽睽之下,谢茂开始炼制法宝。 《大造化经》的第一篇章讲完,谢茂微微一笑:我们暂歇片刻,喝杯茶再说。 场中所有人如梦初醒,恰好看见谢茂手中光华一闪,一枚仅有拇指甲盖大小的玉楼倏地飞上天,轰隆隆暴长千百万倍,黑压压地遮天蔽日,笼罩在天后宫上。 众人皆骇然! 着笼罩在天上的建筑,看上去晶莹一片,玉雪可爱,全是白玉所筑。 更可怕的是,它竟然是天后宫的翻版!如今倒悬于天上,就似天后宫的倒影。 待众人看清楚了这庞然大物之后,它又倏地缩回指甲盖大小,轻飘飘在落在谢茂手里。 凡尘俗务众多,地上灵气驳杂。这件道乾坤赐你做修行洞府。太白有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如今这件道乾坤仅有区区一隅,可称之为小白玉京。望你努力修行,早日将它炼制完整为五城十二楼的白玉京。谢茂将玉楼放在花锦天手里。 花锦天恭恭敬敬地捧着,拜谢道:多谢恩师赐宝。弟子不敢懈怠。 台上花锦天风风光光接了法宝,台下围观群众满脸惊愕不敢相信:就赐徒弟了?那可是洞府啊! 如今许多二流世家都没有一个能提供灵气的福地洞天,如陶家那样的,办个惊蛰小市还要找杨家借地方,谢茂这里倒好,收个徒弟就直接送一个,你这么财大气粗,我们还怎么搞抢徒弟的业务?! 谢茂讲《大造化经》时,修为越高,听得越入迷,越无暇他顾。倒是刚入门的小毛毛听得似懂非懂,还有心思开小差。这就和普通课堂一样,学习好的都在听讲,学渣都在玩手机看老师的口红色号。 因此,大佬们都不知道,那件小白玉京是谢茂花四十分钟时间快手炼制,小毛毛们知道。学渣们战战兢兢地给师长递了情报:太师叔,那是谢前辈刚刚炼好的,新鲜出炉。 师长们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快手法宝? 《大造化经》被谢茂分成四个章节来讲,中间休息了三次。 第一次赐给花锦天用于修行的洞府小白玉京。 第二次则赐了他再度快手炼制的丰泉蜜海。这是干嘛用的呢?泉水用来泡澡锻体炼器,蜜水则用来入药、饮食,做糖丸骗小妖精小鬼怪熊孩子。 第三次依然是现场快手炼制的法宝,无垢天衣。这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防御类法宝。花锦天若是早半天把这件天衣穿上,常宿回再有多少本事也别想捶烂他的骨头。 最后一个章节讲完,谢茂宣布过经结束,顺便赐了第四件快手炼制的法宝,莲花台。 看得出来,谢茂这四件法宝确实是临时起意所炼制,小白玉京直接用了天后宫的形制,丰泉蜜海则是从刚才喂衣飞石吃的定神蜜糖得来的灵感,莲花台就是看见菩萨离开时脚下踩了个白玉莲花座,得,造型我山寨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四件法宝涉及衣食住行,将花锦天照顾得无微不至,围观群众里的家长们个个觉得脸痛 平时都对徒弟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弟子,如何聪明如何天资如何勤恳,现在可完蛋了,这群小畜生在谢混账这儿开了眼界,回家要腹诽别人家的师父了! 小毛毛们确实有点酸。和师兄弟们对视一眼,今天我们都是柠檬精! 拜师大典终于结束了。 花锦天固然得了一套神级装备,美滋滋地站在师父身边,陪着师父接待各位观礼的宾客,留下来和花锦天一并听了《大造化经》的隐盟诸人,也深觉造化不浅。 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华夏人对真理的追求千年不改,万载不变。 谢茂摒弃门户之见,大大方方讲经开示,他说的道理何等沉稳扎实,修行越高越能掂出份量。 原本被迫来送礼的几个隐盟大佬这会儿也不肉痛了,有点伤患也不想装林黛玉了,龙精虎猛地亲自拎着礼物来祝贺,上台前还去找萧家弟子:不是给我找礼物盒子吗?要个大的!多塞两样。 龙咎在一边帮着写礼单,宾客们真情实意地上前祝福,顺便对谢茂表示感谢。 谢茂含笑与众人抱拳还礼,因人多也没法儿过多寒暄,客气两句。 宾客们送完礼就要走,花锦天站在谢茂身边,手里拿着谢茂给的那枚小金山就是个金元宝形状的小物件。每每走来一位客人,他就恭敬地施礼作揖,顺便将小金山抖一下。 金山里会掉出来一个东西,由刘奕帮着放进准备好的伴手礼袋子里,小傀儡恭敬地递给宾客。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花锦天的金山里,掉出来的并不是毫无价值的金子。 有小弟子拎着伴手礼袋子相当失望:不是金子啊!还想卖了买个P30呢。 闭嘴吧你,没见识!这位家长赶紧拉住徒弟,低声数落,这一颗龙仙虚灵丹就够十斤黄金了,这么大两瓶子 咦,我的怎么是个白菜? 你是不是傻?你家白菜长紫毛?这是幽潭琵琶解,渡劫定神神器,看你这修为也没啥用,开个价,哥不坑你! 啊!啊!我的妈妈呀!啊!啊!千年养灵木!啊!我、要、爆、炸! 冷静一点,别跟那群乡巴佬似的。咱们包里是什么? 好像是师伯您炼了十八年也没炼到无暇境界的乌云精钢,还有这是龙潭菌菇吧? 神马?!你说神马?快给我看看! 师伯您说了不要像乡巴佬。 你懂个屁!快给我!等等,你师父呢?是不是去休息了?快,叫他马上再去送一份礼!这样就能再得一份伴手礼了,计划通! ※ 甭管怎么样,谢茂计划许久的拜师仪式,总算按照原计划隆重风光地举行了。 谢茂在创办修真大学一事上显出了十二分的耐心与诚意。拜师仪式上的公开讲经与彰显实力,都是为了修真大学的招聘和招生做准备。 讲经,代表他不会藏私。 弄个奇迹般的快手炼制法宝,则是为了彰显他独有的修法神奇。 事后送出的大批珍贵伴手礼,则是告诉隐盟,我不缺资源,不会和你们争夺利益。甚至你们跟着我混,我还会给你们资源,给你们奖励。 谢茂需要和隐盟打好关系。 他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个人把修真大学的课程全教了。在起步过程中,总得仰赖帮手。 上一个时间线时,他用的是特事办主食组的八大弟子。等着八大弟子长成了,自然成为中坚力量。 此次时间线上,谢茂不想再失去修真大学的掌控权,因此他要借助隐盟宿老的力量。隐盟里都是多年的老修行,点拨起来远比等待新弟子成长要快,何况,他也需要隐盟年青一代归心靠拢。 这群修士们都急着回家挑拣合适的人选,既要应聘讲师,还要准备入学,都得准备简历资料。 这部分初选工作被谢茂安排给杨昭和龙咎,复审则由谢茂亲自负责。至少这段时间是清静了,大部分世家都去找龙咎和杨昭走关系这也是华夏惯例。走关系不是为了确保入选,而是确保自己不被关系户挤掉资格。 参加青盟大比的修士渐渐都告辞离山,当日傍晚,谢茂一行人依然在天后宫暂歇。 衣飞石和容舜还没回来。 童画打了两个电话,容舜都说快回来了。怕家里太太担心,童画就不再打电话催促。 倘若容舜能尽快回来,难道会跟衣飞石在外面野炊玩耍?必然是有事绊住了,轻易回不来。童画脑子很正常,没有进水,不会拼命地打电话,非要问容舜不肯透露的内情。 明知道谢茂也在电话这头,衣飞石却没有问候,谢茂沉默片刻,也没有问。 他是很着急。不过,他也一向尊重衣飞石,从不肯在外人面前下了衣飞石的面子。 若真到了无法处理的时候,他相信衣飞石一定会向他求助。 花家兄弟与龙咎几人原本都来凑热闹,要吃花锦天的拜师宴席,这一顿饭也是吃得食不知味。 原本是花锦天的好日子,这倒霉孩子连笑都不敢笑,宿贞安慰他:该庆祝就好好庆祝,师叔和师哥都好好的,没事。 话是如此说了,师叔那是师父的心尖子,师叔不知是否安全,谁敢在这时候嬉笑? 花锦天也是真的挺担心衣飞石和容舜,让他庆祝也委实笑不出来。 吃过饭摆上茶,长辈们开始讨论今天发生的事。诸如虚空裂缝的内情,谢茂不肯说,青盟诸子也是瞎猜,菩萨和谢茂是什么交情,谢茂依然不肯说,宿贞就简单说了黑猫和常家的纠葛这黑猫在常家待了许多年,宿贞小时候就见过,后来一直跟着常燕飞。 最终讨论的重点,还是今天趁乱偷袭衣飞石的人。 当时情况太过混乱,谢茂只来得及拦住偷袭衣飞石的飞剑,没能找出躲在暗中的偷袭者。 龙咎等人讨论得起劲儿,又是分析来处,又是研究人群。谢茂听得无聊,拨动时间轴,回到上午虚空裂缝绽开的瞬间,着意认真看着偷袭衣飞石那道飞剑射来的方向 只见那人戴着遮阳的太阳帽,身穿防晒衣,巴掌小脸显得十分精致,出手时下巴微微上挑。 那是谢茂非常熟悉的一张脸。 容舜。 这就很有趣了。 无缝穿越回原来的时间线,龙咎与莫潇潇还在争论飞剑来自何人之手。 须知道,整个隐盟里懂得飞剑之术的修士也不算很多,各家传承都秘不示人,就比如萧家的剑术就绝不可能传给陈家,导致龙咎等人讨论起飞剑主人时有了很大的限制。 不过,他们就算再有想象力,也不可能猜测射向衣飞石的那道飞剑,会来自容舜。 连谢茂都很意外。 他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在手里,划开拨号界面,联系人:蹦蹦。 犹豫几分钟之后,他熄灭了屏幕。 到晚上近十点,宿贞出面请青盟诸子暂时休息,不必要大家都守着等消息。 他们走后不久,衣飞石和容舜就回来了。衣飞石看着没什么异样,容舜就比较惨,虽说衣衫整齐干净,明显是换过了新衣,脸色也略显苍白,颈后还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窟窿,朝天晾着。 童画也已经带着孩子回屋休息了,这会儿把容苏苏托付给徐以方,独自跑了出来:舜哥。 没事了,都休息吧。 衣飞石不欲兴师动众,低声问谢茂:先生,您手里是否还有奇零填髓液? 谢茂也不问为什么,找了一瓶给他。衣飞石直接交给童画,叮嘱道:给他敷上。调好闹钟,两个小时涂一次。三次之后停药。 容舜走路都有些勉强,嘴唇白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看来十分憔悴。 童画全力扶住容舜,不住点头:我记住了。石老师,舜哥还要不要吃点什么药? 衣飞石摇头:不必了。他已经好了,养一养精神就是。 童画与花锦天一起把容舜扶进屋内,花锦天说:大嫂,您照顾苏苏,师哥这里我来守着。 她睡着呢。想了想,也不好让徐以方帮忙带孩子,麻利地照顾着容舜敷好药,再给容舜擦脸洗脚送上床,她就去把容苏苏抱出来,花师弟,今夜委屈你在外间睡。 师哥受伤,大嫂带孩子照顾,花锦天哪里还能躺得下?他肯定是要在外边守着打下手的。闻言却不和童画客气,满口答应:好叻,我把被褥抱外边沙发上。这边苏苏的小褥子我来铺,您坐一会儿。 出门就看见张伟强探头探脑的,他忙让张伟强进门,让了半个沙发出来。 里面童画守着容舜,花锦天与张伟强就帮着烧水、准备苏苏半夜喝的牛奶,还给童画做了宵夜。 一线抢不过嫂子,后勤工作搞好。睡觉?睡个毛线啊。张伟强带着花锦天玩了半晚上吃鸡,花锦天带着张伟强玩了半晚上王者荣耀。 东厢。 衣飞石刚刚进门,谢茂就从背后搂住了他。 这时候衣飞石才松懈下来,满头满脸虚汗,脸色比容舜还难看。容舜是几乎走不动路,衣飞石差点都要瘫软在谢茂怀里。谢茂想训斥他强出头,看着他颈边涔涔的汗水,又实在舍不得。 将人抱回床上安置下来,谢茂先让高级制服吸去衣飞石全身冷汗,再帮他解下衣裳。 风水物件摆在床头,屋内气温就变得无比宜人。 衣飞石脑袋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还不忘向谢茂交代:常老祖夺了阿舜的皮囊 谢茂替他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我已经把皮囊抢回来了。您早前给了容舜一个护符,我不曾认真看,原来是个守舍的阵法,若不是那道护符,险些抢不回来衣飞石说着又出了一身冷汗,脊背上有病态的凸起闪烁。 你把常老祖锁在石一飞的身体里,叫抢回容舜的皮囊?谢茂再次施咒,让浑身虚汗的衣飞石变得清爽干净,随后将一根天地树枝抵在衣飞石的脊柱上,再放上一本摄灵图册。 他抵不住常老祖的老魂。我知道我神魂虚弱,对付常老祖总不成问题衣飞石低声说。 他的生死册在对付天庭主人时炸了,就算生死册没有炸,他如今也翻不开生死册。 偏偏容舜情况危急,根本无法等待。谢茂给的护符作用有限,若不立刻把容舜的皮囊夺回来,他就会步入常居雷、常宿回的后尘,彻底变成常老祖的一部分,想要杀死常老祖,就得杀了容舜。 情急之下,衣飞石强行将常老祖收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你还让他继续待在身体里?谢茂问。 衣飞石沉默。 他不肯出来了。你拿他没办法了。谢茂有点咬牙,从背后摁住衣飞石的两颊,死死掐了一下,若是我也没有办法,你打算怎么办? 衣飞石躺了一会儿养了段精神,就敢翻身抱住谢茂:时间轴。 谢茂被他气笑了:你既然知道有时间轴,不管他就是了,回来让我去寻他,你坐在登远轩。 我知道先生不肯将我丢在废弃的时间线上。若能尽人事,不必听天命。衣飞石说。 自己的心思被爱人深知,这感觉就是痒酥酥的。谢茂心里有点甜。 不过,这会儿衣飞石浑身虚汗频出,可见常老祖的魂魄在他体内,把他搅得何等艰难。难为衣飞石刚才在外边还强行压住了生理反应,一直到了谢茂跟前,才肯露出自己的虚弱。谢茂又觉得心疼。 眼见天地树枝渐渐变成晦暗莫测的颜色,谢茂将摄灵图册翻开,轻轻念咒。 他每念完一次咒文,衣飞石的脊柱上就飞出来一道单薄的魂魄,占据摄灵图册上的一页纸。 很快一本摄灵图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谢茂拿出一本崭新的摄灵图册,继续念咒抽魂。 所有曾经被常老祖夺取皮囊的魂魄,最终都被常老祖所融合吞噬。这个过程应该是常老祖汲取力量,将魂魄的本我意识杀灭,类似于灰飞烟灭的下场。让衣飞石惊讶的是,谢茂竟然念了一段他根本听不懂的咒文,咒语艰深奥妙,充满了不可思议,竟然将常老祖那条巨无霸老魂一一分割了。 分割不难,难的是谢茂能把已经打成纯能量的魂魄,一一复原。 如今落在摄灵图册上的每一道魂魄,都是独立的,拥有着未被融合吞噬前的完整。 一直忙到半夜四天,天都快要亮了。 谢茂才把常老祖的魂魄全部从衣飞石身体抽出来,衣飞石回头翻看摆在床头的三本摄灵图册,说:他倒是吃了不少魂魄,不止夺舍时吃了常家人的魂魄,还吃大修士的魂魄 翻到最后一页,衣飞石有些不解:为何没有他本人的? 这一堆魂魄,谢茂示意了一下摆得整整齐齐的摄灵图册,你以为是怎么变完整的? 被常老祖融合的魂魄都已经毁损了部分,全都残缺不全。谢茂想要将之补齐,可他也不是损己肥人的无私性子。恰好常老祖如此折腾衣飞石,惹了谢茂不快,干脆就切成片片,填补残缺不全的魂魄了。 常老祖提供材料,谢茂提供技术支持,完美拯救了这一批被祸害了数千年的倒霉鬼们。 他何时夺了容舜的皮囊?谢茂问。 容舜去调查谣言之事,出门就中了招。衣飞石太熟悉谢茂了,听得出谢茂这句话里的坑,暗算我的人是常老鬼,不是阿舜。 他只能夺常家血裔的皮囊。谢茂说。 衣飞石沉默片刻,说:丁仪是容舜的孕母。他还有一个卵母。 容舜的卵母资料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当初容舜其实去查过,据说是一位国外藤校在读的华裔少女,容貌姣好、智商极高,因为签署了保密协议,人家也不愿意和生理学上的孩子联络,容舜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他知道生母是丁仪,知道养母是宿贞,就足够了。 然而,当初调换石一飞的计划,常居雷全程知晓且保持了默许,他想要做个手段太容易了。 用常家庶支女修的卵子代孕出容舜,主要看中的是容家的继承权,容舜一直都是隐形的皮囊之一。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身上有陊印?谢茂问。 有。衣飞石指了指肋骨,刻在骨头上。 为了继承权打劫容氏的家业,常老祖也没打算长久地占据那具皮囊,所以根本不需要像经营常燕飞的皮囊那样日夜打磨做准备。也正因如此,容舜被夺去皮囊之后,衣飞石还能强行抢夺回来。 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谢茂翻开第一本摄灵图册,收摄了常宿回体内常老祖魂魄的那本。 常老祖夺去了容舜的皮囊,偷袭了你。那么,常宿回体内的这个又是谁? 他将摄灵图册展开。 夹在页面之内的魂魄,依然是一个巨无霸的常老祖。 魂魄是不能被伪装的。怎么可能出现两个常老祖? 这就是他的杀手锏?谢茂指尖轻点。 第660章 两界共主(174) 根据谢茂的认知和衣飞石所有的常识, 一个人只能有独一的魂魄, 不可能出现第二个自己。 人能在诸天诸世界里轮回千百次, 在时间线上无数次地轮回出现, 这道理就像是五岁时的自己和二十五岁的自己, 身高体重模样脾气都不一样,看似有两个不同的自己, 其实仍是同一个人。 悖论是修士能够穿越时间, 使五岁的自己看见二十五岁的自己。无法自洽的天道秩序就会发动规则, 强使修士自身发生奇妙的改变:经历更多的自己会取代无知的自己。 对常人来说, 这个道理或许有些难以理解, 但在谢茂和衣飞石眼里, 这就是毋庸置疑的常识。 摄灵图册里出现了两个巨无霸的常老祖,这完全违背了常识。 是他切割了魂魄?衣飞石猜测。 谢茂不这么认为:两片魂魄都是完整的。 不管常老祖在漫长的岁月里吞噬融合了多少魂魄,变成了怎样的巨无霸, 它依然是完整的自己。 摄灵图册的玄妙之处, 在于它不认可修士对魂魄的各种修饰剪切,只显露本真。如果常老祖把自己一分为二,他的魂魄在摄灵图册上显示出来就将是两个残缺不全的半魂。 哪怕他的半魂比普通魂魄的全魂更庞大, 页面上依然是残缺的庞大半魂。 衣飞石趴在床上,将摄灵图册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其中一点, 说:您看这里 谢茂没看出任何不妥, 不得已跟着衣飞石一起趴下, 凑近图册研究。 普通人的魂魄也会随着轮回的增长变得更加凝实, 只是这个变化很微小,数百个轮回才能看见一些比较明显的改变常老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修行过程中不断地融合皮囊魂魄,还会吞噬一些修士的游魂,他的魂魄质量一直在发生改变。衣飞石解释说。 这一块,这一块,还有这一块衣飞石用手指在摄灵图册上属于常老祖的魂魄轮廓上轻轻描摹,将那条巨无霸魂魄分割成好几份,应该是处于不同时期的魂魄。 谢茂依然没看出魂魄质量的微妙变化。 不过,他信任衣飞石的判断,且马上懂了衣飞石的推测:你是说,他能穿越时空,在肉身和魂魄开始融合覆盖时,他把两条魂魄进行混杂切割,变成两条完全不同的魂魄? 简单一点表述,类似于五岁的常老祖和二十五岁的常老祖意外见面,常老祖不想浪费自己庞大的魂魄彼此覆盖,所以,他用五岁魂魄的上半身拼接了二十五岁魂魄的下半身,再用二十五岁的上半身拼接了五岁的下半身,从而形成两个完全不同的自己,躲避了天道的制裁。 不止是两条。就这里所能看见的,起码有四个不同时期的魂魄进行了拼接。衣飞石说着,也不禁为常老祖的奇思妙想叹为观止,他用这种混拼切割的方式,逃脱了天道秩序的束缚。 那我们目前面临两个问题。第一,起码还有两个逍遥在外的常老祖。第二,我记得穿越时空不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他有四个不同时期的魂魄,分别来自哪里?他是怎么穿越的?谢茂说。 衣飞石沉思片刻,说:我们只考虑了拼接魂魄的问题,事实上,他不能拼接皮囊。正常情况下的融合是魂魄肉身皆合二为一,常老祖的魂魄拼接之后依然是两个,肉身却完成了融合。所以,他需要另一个肉身盛放多出来的魂魄。 话虽如此,想从常家血脉去追踪常老鬼也很不现实。常老鬼能使用陊术的皮囊不独是父血,还有母血。容舜就是母血的受害者。谢茂轻轻抚摸衣飞石的脊背,这玩意儿怎么整? 何况,还有一种可能是,他的魂魄拼接不是在这个时代进行的。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眨眨眼。 真如谢茂所说,那就更迷茫了,现在连新古时代具体有几个常老祖都搞不清楚。 如果这四条魂魄都是在新古时代拼接,那现世应该还有两个不知所踪的常老祖潜伏着。 但是,如果常老祖在另一个时空,比如三百年前、五百年后,完成了魂魄拼接,他独自来到新古时代时,魂魄依然会显示出拼接的痕迹换句话说,整个漫长的时间线上,应该存在着四个常老祖,但新古时代有几个?不知道。 至于其他时空的常老祖,这根本没法儿找。无数个世界,无数个时空,倘若没有坐标提示,圣人或许有办法,修为见识皆被封印的谢茂肯定找不到。 那咱们只能被动防御了。衣飞石对此相当不得劲。 他的作风就是主动进攻,把潜在威胁都剪除干净了,才能睡得踏实。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如今家业越来越大,弱点越来越多,弟子们却没有成长起来,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谢茂见他颈上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两指头给他揉松下去,哄道:他是狡兔三窟,能逃不能打。真有那么厉害,用得着一世世夺取皮囊么?早该飞升了。明儿我多炼几个护符,孩子们都戴着 说到这里,谢茂忍不住将衣飞石翻过身来,守着嘴唇亲了好几下。 你如今连摄灵图册都翻不开。我最担心你。 至多明年就好了。小世界里信仰积攒得快,神魂恢复了许多。衣飞石略显惭愧。 没有什么坏情绪是开车不能解决的。 一次不行,那就开两次。 ※ 因天后宫的突发事端,家里所有人都很忙碌。 花锦天、刘奕,包括天天傻玩的书灵,全都被谢茂拎出来训过话,这会儿全都在勤勤恳恳地修炼。 除此之外,谢茂还给家里所有人都安排了保镖,白小青被衣飞石放了出来,暂时留在徐以方身边充作护卫。铠铠则被迫当了插班生,天天陪石慧上下学。 昆仑则暂时搬去了容舜、童画的住处,充当这一家子的保镖。 容舜和童画所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昆仑都会到谢茂的书房,向谢茂汇报情况。 少主依然在书房未现身,两餐饭都是少主母送进屋内。苏苏小姐去门口敲过门,少主出声将苏苏小姐劝回,情绪温和。据少主母说,少主的伤势已经痊愈。昆仑说。 这是第十三天了?谢茂问。 是。从天后宫回来,已经十三天了。昆仑道。 谢茂知道被夺舍一事会给容舜带来心理创伤,可华夏人不喜欢就心理问题向专业人士求助,修士对自身的要求更高你必须自己解决心魔,否则就是心修不及格。 如今容舜闭门不出快半个月了,谢茂也没看出他有好转的迹象。 现在是八点半。过三个小时,你去敲容舜的门,倘若他还没有睡,叫他来见我。 容舜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倘若没有任务和家庭活动,他每天十点就会上床休息。 如果他能保持正常的作息,谢茂打算再容忍他一段时间,让他自行消化。如果在家休假生活紊乱,谢茂就要进行干预了容舜这么休假不复工,害得小衣天天忙几个公司的事,有这么当徒弟的吗? 昆仑领命辞出,谢茂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划开手机,对话框里躺着衣飞石的留言。 【先生,今日晚归。请健康作息,准时用膳。一。】 衣飞石做事滴水不漏,哪怕是和谢茂发私密信息,落款也永远是石一飞的一,不是衣飞石的衣。 谢茂已经吃过饭了。 但是,他不开心。小衣还没回来,这都八点半了。 闲极无聊砌了一会儿墙,墙体的规模让谢茂略觉欣慰。尽管不知道要多长多宽多高才能完成,至少目前的规模已经很让人叹为观止。若是把这片墙推倒,直接就能弄出来三五个祀神了。 虽然是墙,实际上也是储备能量,随时都可以取用。 钟声响了九下。 谢茂马上拿起手机,打算给衣飞石打电话。 与此同时,楼下衣飞石推门而入,在大厅里看电视的花锦天起身施礼:师叔晚上好。 衣飞石照例给家里孩子带了些零食,寒暄两句就问:先生呢? 师父在书房。花锦天说。 谢茂已经从书房出来,站在走廊上:回来了。 衣飞石连忙上楼:我回来晚了。 谢茂顺势搂住他,往屋内走去。衣飞石回家总要先换衣裳,二人再坐下来喝杯茶说话。 这几日衣飞石比较忙,谢茂守他就守得紧,衣飞石脱了外衣进衣帽间,谢茂就跟在他身边,看着延嗣清平服侍他换衣服,偶尔还要点评一下:待会说不得容舜要过来,换那件家居服。 衣飞石看时间都九点了,略觉意外:他来有什么事么? 他关小黑屋里闹了半个月脾气,弱小可怜又无助我揍他。谢茂撇撇嘴。 衣飞石和延嗣清平都忍不住笑。 如果谢茂说他要发狠,那就是假的。他真发作时,从来不给预报。 换好衣裳,衣飞石洗漱了一下,出来时延嗣清平都退出去了,谢茂抱着他就黏糊上了床,嘴里切切地嘀咕:小衣 才换好的家居服被揉了个皱巴巴,衣飞石淌了一身汗,再次进了浴室。 什么人那么大的面子,要小衣亲自去吃他的饭局?谢茂这才想起问。 衣飞石抓了抓湿润的短发,解释说:没有去吃饭。今天下午我去看了几个重症病人,其中一个是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工人掉进化工池里,捞起来浑身的皮肉都脱了骨,医院也没法治,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口气吊着。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衣飞石原本只负责偶像崇拜计划,第二电影的工作,再忙能忙到哪里去? 之所以忙得不着家,主要是容舜正在休假,由容舜负责的白骨生肉方工程又恰好到了紧要关头。 当时考虑到白骨生肉方走正规药品系统上市太慢,最终容舜决定开了保健品和日化两条线,最先使用白骨生肉方的,正是在火灾中受伤的第一翻译员工。 白骨生肉方的口碑在使用中发酵,许多医院一线工作者在处理外伤时,都会推荐患者使用。 这其中自然也发生了许多误解。 白骨生肉方里使用的药材并不完全廉价,容舜在经营时采取了阶梯价格。比如达到医美水平的高端产品定价极高,使用之后完全不留疤痕,恢复效果惊人。用于救命的膏剂价格就和大宝、百雀羚差不多,普通人家花上五六百块钱,就能完成一个疗程,救回一条命。 当医生向病人推荐低价的白骨生肉方产品时,病人就会疑心,你是不是吃了回扣?不让我去药房拿药,居然给我推荐化妆品!接下来就是投诉闹事打滚要赔偿一连串操作。 饶是如此,白骨生肉方这样的神药,哪怕用起来比较麻烦,依然成为创伤科的常备药。 可是,这毕竟不方便。医嘱也不能写,用XX化妆品乳液3ML吧? 如今是医院和患者都希望这部分产品能入药,最好纳入医保体系,对城市里的人来说,几百块钱是小钱,对许多大山深处的贫苦人家而言,年收入少得可怜,要掏几百块治伤也比较艰难。 在此之前,容舜已经在着手筹备此事。国内西药管得非常严格,中药、中成药这方面能走的路子非常多,容舜请示过谢茂,将白骨生肉方申请为国家保密配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相比起各种流传千年的方剂,白骨生肉方脱胎于未来的修真文明,强行把它往中药方向摁,它也是个对中药系统而言完全陌生的东西。到了最后的审批阶段,最好是把一切临床案例都冻结。 没人用就不会出现无效或者病例死亡的风险,有人用,锦上添花的可能小,出事的风险大。 这期间高端产品全部停供,重症患者完全拿不到药,一线医护人员又气又急。 衣飞石今天就去处理这件事了。 药医不死病。那人症候太严重了,送医不及时,内脏已经开始衰竭。就算这时候给他提供白骨生肉方的产品,他也熬不过两三天。家属跪下求药,说愿意卖房子借债救治,医生也跟着流泪。衣飞石摇摇头,看着太惨。皮肉脱骨,人还活着,吊着一口气,看见自己一分一秒地死去。 这其实是个两难的抉择。人是必死的命数,若是不给保健品,人家说你为了上市草菅人命。若是给了保健品,死了就是临床事故,对正在审批的药物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给了?谢茂问。 给了。衣飞石说,另外化了一颗保元丹,假装是清水喂下去。 谢茂忍不住笑。很多时候衣飞石看着公事公办不肯容情,其实心也很软,人在将死之时,眼中流露出的乞求与渴盼,很容易击穿衣飞石的心灵,让他施以垂怜恩慈。 笑了片刻,谢茂才突然醒悟过来:那你没吃饭么? 我待会儿吃个饭盒就行了。衣飞石擦了擦手,走出浴室。 谢茂满以为他是在外应酬,吃了饭才回来,因此不管不顾缠绵了一番。 这会儿知道闹了个乌龙,连忙掏出饭盒给衣飞石挑选:你吃哪个味道?快来,我给你榨果汁。 他也不怪衣飞石为什么不声张,大衣就是这么个隐忍的性子,一切以君上的需求为先。小衣就更过分了,饭可以不吃,车一定要开。 衣飞石盘膝坐在地毯上,让谢茂陪着吃了一顿饭,惬意地舒了口气。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飚完车,吃顿好的,爱人还在身边温柔地陪伴着,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满足。 靠在谢茂腿上歇了片刻,衣飞石才找回思绪,说:先生,容舜被夺去皮囊之时,是有意识的。他虽显得少年老成,毕竟经历仍少主要是劝谢茂不要对容舜太严厉。 容舜这一生都是个大写的悲剧。倘若没有谢茂和衣飞石出现,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的出生,他的父系与母系之所以发生了结合,没有一方不出于算计。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度过了人伦上最狗血的磋磨之后,他被母血所害,被常老祖夺去了皮囊,清醒地看着自己无法控制的身体,对老师进行致命暗算。师父前来施救,又遭受常老祖致命攻击,差点害死了深爱自己的妻子。 外人看来,雨过天晴,顺利解救回家,伤势痊愈,你就该恢复正常了吧? 容舜恢复不了。 没有人能永远坚强下去。这种来自血脉传承上的自我厌弃,一般人都无法体会。 你想跟我一起?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我不去了。 容舜曾亲眼目睹自己无法控制的身体攻击了衣飞石,石一飞的存在更是令他自惭形秽的根源。 如今容舜借口休养闭门不出,很大程度上就是难以面对,让衣飞石出面,对他太残忍。 谢茂看了看手表,说:也许他不会来。 很遗憾的是,容舜来了。 他的作息并没能像谢茂希望的那么正常,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看着漆黑寂静的窗外发呆。 谢茂在书房接见了容舜,开了一盏暖色系的小灯,泡了一壶宁神茶,空气中飘散着甜食的香气。 容舜并不喜欢吃甜食。这种味道让他有些窒息。谢茂见状,吩咐延嗣清平端了一盆剥好的李果,清香驱散了甜香,容舜焦躁的表情才渐渐稳定下来。 坐。谢茂吩咐。 谢茂身边的单人沙发看上去温暖而舒适,容舜早就看见了,且很想坐下去。 只是碍于礼貌,师长没有吩咐,他就只能乖乖地站着。如今得了吩咐,容舜谢了一声,很快就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感觉和想象中一样好。 快半个月时间,你一直躲在书房里,连苏苏都不见。想明白了吗?谢茂问。 容舜知道会谈及这个问题,他也想好了答案,事到临头依然觉得焦虑:我早该来请罪。老师对抗强敌时,是我偷袭了老师 不是你。谢茂纠正,经历过夺舍,你可能会有一些认知上的错乱,偶尔分不清自己是谁。你是容舜,那时候操控你身体的是常老鬼,偷袭小衣的也是常老鬼,不是你。 容舜没有反驳这件事,他开始沉默。 因为,为什么会被夺舍,这件事就牵扯到了他的母血来源。 他知道自己是一件礼物,一个被算计出生的孩子,他的父亲不在乎他,他的生母也将他视作任务,但他心里总还有一种侥幸的渴望至少,那个提供卵子的女人,她是不功利的。 或许她为了钱,卖掉了卵子,但她总会是一个好人吧?她只是缺钱。或者,容舜偶尔也会幻想,更好一点的想法是,她是个伟大的志愿者,她是捐卵不是卖卵,她是为了帮助不孕的可怜女人。 人总会思索自己的来处,想知道父亲是怎样的,母亲是怎样的,并将他们伟大和神话。 容舜的妄想总是在破灭。 他崇拜深爱了二十年的母亲,不是亲生母亲。 他不惜一切也想为其复仇的生父,根本不在乎他的存在。 现在,他的人生迎来了更狗血的一次摧残,他生物学上的母亲之所以会捐出那颗卵子,也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 父血功利,母血功利,我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出生不被任何人祝福。 你很讨厌这身皮囊。谢茂突然说。 容舜刚刚抬头,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很狭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他竟然蜷缩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好像是茶桌上。谢茂将他拿在手里,让他看了看单人沙发上那是我的身体?我不在我的身体里了?! 下一秒,谢茂的脸庞在他眼前放大,他被谢茂托在手心里,看着谢茂长睫轻轻刷开。 不得不承认吧,这么近距离看先生有点不敢喘气。容舜居然还有心思想,老师每天在先生怀里醒来,看着先生这么近的脸庞难怪先生说什么,老师都点头说好。这谁能顶得住啊? 皮囊对修士而言很紧要,也是最不紧要的东西。天地生我,父母育我,常人束缚其中,曰三纲五常,修士是不在乎这个的。一旦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血不是血,肉不是肉,皮囊又算什么?谢茂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一甩。 容舜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又发生了变化。 这回他没有被谢茂捧在手心了,而是贴在墙上他用一种很难形容的方式回头,也许不是回头,而是直接往后看,总而言之,他顺利地看见了背面的一切。 背面是什么?背面是极好的视野,庭院中灯光深深浅浅,有草木在风中婆娑摇曳。 他从茶杯变成了窗玻璃。 玻璃没有血管,没有肌肉,玻璃不会呼吸,玻璃也没有焦虑的情绪。 曾经让容舜无比厌恶的父血、母血,一瞬间都消失了。 可是,容舜并没有消失。 他是如此直观且明白地领悟到,原来,父母血脉根本不能束缚住自己。他一直都是独立自由的。 谢茂耐着性子让容舜在玻璃上趴了快十分钟,皮囊的呼吸渐渐地沉了,他才重新招手。坐在沙发上的容舜一个激灵,睁开眼时,只觉得五感六识都重新鲜活了起来,心脏噗噗泵出鲜血,血脉突突跃动。 这曾经让容舜无比厌恶的感觉,此时就如同天籁,赋予了生命新鲜的意义。 谢茂原本含笑。 天边传来一丝紧张的雷炁,谢茂顿时笑不出来了,卧槽?! 衣飞石就在同层邻间,五秒之内推门而入,愕然道:怎么有雷劫? 容舜要突破了。 虽然他一直不入门,一直学不会,可是,他修炼真的很刻苦。 而且,他的师父、师叔,他的养母,三巨头对他都太过宠爱,各种好的贵的珍惜的,能吃的能用的有条件要给他用,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给他用。在积累上,容舜半点都没落下。 现在猛地被谢茂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容舜入悟破关,瞬间就要突破历劫。 你怎么看?谢茂手里扣着一只碧玉盅。 倘若容舜扛不住雷劫,他这只碧玉盅马上就能扣在容舜头上,帮他挡住劈下的劫雷。 然而,雷劫并不全是坏事。精纯的雷炁能捶去历劫者身上的邪魅与魔气,使历劫者的身躯无限趋于完美,若是能抗得过雷劫,那是最好的一次洗礼,甚至可以当作天道赐予的礼物。 谢茂觉得可以让容舜试一试,又怕容舜招架不住。他这个大徒弟一直都是王语嫣,没有实战经验! 衣飞石冷静地说:我看可以试试。我看着呢。 有了衣飞石背书,谢茂实际上也觉得容舜可以试试,于是,飞起一脚,将容舜踹出窗去! 宿贞不在家,童画和昆仑也感觉到不妥,正从对面小楼出来。 恰好看见谢茂开大脚,把容舜踹出来。 那场面跟拍动作片似的,玻璃碎了一地,可怜的男主角马上就要摔个臭死。 童画目瞪口呆。先生也太凶残了吧?虽然是二楼,我舜哥身手好,那也不能这么直接踹啊?玻璃碎片把我舜哥割毁容了咋办?! 下一秒,就看见容舜自虚空中漫步而起,足下似有卿云齐聚。 轰隆一声 劫雷劈下! 啊啊啊啊啊!舜爸爸被雷劈啦!童画惨叫。 第661章 两界共主(175) 容舜渡破境劫, 惊动了京市各方大佬, 纷纷前来查探(看热闹)。 宿贞收到消息赶回来时, 热闹看完已经散场,容舜也已经晋升成为还虚境界高修一枚。之所以还没迈入金丹级, 是因为谢茂教他重新凿炼玄池,倒回头打好基础再结丹。 容舜还给她表演了一次娴熟施用山川咒术。 童画和容苏苏都在一旁鼓掌欢呼,家里比过年还热闹,天天开小宴会庆祝。 宿贞寻机问衣飞石:怎么回事? 容舜突然开悟入道, 这不奇怪, 各派都有先例。 入道就是一层纸, 有人戳破很容易, 有人根本不知道这层纸的存在,也就无从戳起。 容舜一夕入道, 从筑基、炼气、化神直升还虚,速度是快了一点, 但是想想他从谢茂那儿吃过用过的各种好东西, 也就理所当然了。 奇怪的是, 他怎么突然就学会山川咒术了?为了让他学咒术,谢茂是费了多大的劲?还让他去乡下体验生活, 救回来特事办那个倒霉的岑皖的转世他不还是没学会么? 若是因为童画险些身死,护妻心切,突然就道心沾尘, 这事儿可不大妙。 没有家长愿意让孩子用承受挫折的方式去成长。若你能自信开朗高兴地学会一切技艺, 心中永远阳光灿烂, 强大得无声无息,那才是家中最大的心愿。 衣飞石解释说:常老祖曾在他皮囊中待过几个小时,认知上会互相影响。 干预了么?宿贞问。 此事未必不好。衣飞石和谢茂讨论过这个问题,二人皆不赞成干预。 容舜对他们的信任度很高,想要在容舜的记忆里做手脚很容易,铠铠甚至可以精准地把常老祖影响过的所有记忆一一屏蔽。可是,这种影响本质上就像是做梦。很多人都可能在梦中体验过现实中没经历过的事件与情愫,修士俗世修行也就是为了体验更多的人间悲欢人心冷暖。 随着时间的推移,容舜自我的认知会越来越占据主导,常老祖的影响会退去。 但是,常老祖曾经历过的一切,见识过的一切,都会成为容舜的见识,丰富他的阅历。 它已经影响阿舜了。宿贞坚持这样不好,原本纯善的容舜学会了山川咒术,这就代表着常老祖对容舜性情的侵蚀。 您应该对容舜多一些信心。他能摆脱常老祖对他的影响。衣飞石不愿再谈下去,满脸含笑请宿贞坐下,给她削了水果,说今天的晚饭,宿贞哪里招架得住儿子的殷勤,很心甘情愿地放弃谈话。 宿贞也很清楚,容舜是谢茂的徒弟,这个决定不可能是衣飞石独自做出的。 谢茂和衣飞石都认为没关系,她反对的意义不大她又没有随便剪切别人记忆的本事。 ※ 随着容舜的复工,衣飞石腾出手来,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冠军侯》的拍摄。 因谢茂忙着筹备修真大学之事,《冠军侯》的导演临时改为阿鲁导演担任,谢茂担任总制片人。 如今谢茂导演的历史电影已经成了招牌,衣飞石以主演的身份在各项事务中完美隐形,实际上许多应该由谢茂负责的工作,他都悄无声息地代劳了,对外不公布而已。谢茂与衣飞石的思路也很明确,一旦《冠军侯》出了成绩,观众依然买账,谢茂就要从娱乐事业里暂时抽身了。 他进娱乐圈是为了偶像崇拜计划,为了信仰值。如今随身空间里的信仰来得比新古时代快无数倍,花费时间在新古时代的娱乐圈混,意义不很大。 最关键的一点,是做导演太牵扯时间了,谢茂的工作重心会挪到修真大学上面。 如今谢茂就忙着修真大学的初次秋季招生,出了面试各家来的讲师,还要准备新学年的各科教程,这工作只有他能做,衣飞石做不了。 衣飞石也赶时间。这倒霉催的,六月份还要跟妹妹一起高考! 所幸高考的课程已经复习过了,到时候拿着准考证进场就行。衣飞石的盘算是,距离开学还有大半年,争取在开学前把《冠军侯》拍完。 这一来,难免成了天各一方、两地分居的局面。 二人又开始万里通勤的奔波生涯,白天各自上班,晚上要么衣飞石用秘术缩地成寸,到谢茂处休息,要么谢茂架起星舟,溜到片场过夜,顺便视察一下项目情况。 这日谢茂没什么事,吃过午饭,闲极无聊,决定去片场探班。 《冠军侯》剧组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不允许外界探班,剧组工作人员家属探班都要签保密协议,因此片场一直很冷清没什么粉丝应援探班,偶尔有私生饭登门,统统被拒之门外。 最近拍的是文戏,也没什么需要大批群演的大场面,谢茂去剧组时压力就比较小,组里各人都是合作了几次的自己人,没那么多讲究。 既然是正经探班,谢茂也没有乘坐星舟,老老实实飞到片场,乘车抵达。 进门时把谢茂弄懵逼了,不是保密么?怎么这么大群人? 只见无数年轻女孩子夹杂着几个男粉丝,个个举着手机,还有前排的扛着长枪短炮,围拢在某个通道门前,粉丝们还在喊,鱼鱼,快看妈妈,妈妈给你带礼物了啊啊! 鱼鱼?鱼鱼是个什么鬼?谢茂想了很久,没想起《冠军侯》剧组里有个叫鱼鱼的演员。 C1门进去。花锦天亲自来接师父,指挥司机绕路。 司机即刻转方向盘离开,从车道滑开的那一瞬间,谢茂看见了人群中不耐烦的明星,那人穿着白色的短羽绒服,戴着渔夫帽,被墨镜遮掩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愤怒 他的保镖们很尽责地把粉丝与他隔离开,刚刚把两个差点杵到他脸上的手机推开。 得,又一只手机上脸了。 这位鱼鱼原本应该不动手,等着保镖来推手机。 这么多摄像头对着,不管这粉丝手机打脸多过分,他亲自对粉丝动手就彻底理亏了。 谢茂看见鱼鱼不耐烦地把那只手机抓在手里,啪地往地上砸。 不是推开,他是真的砸!往砸碎的那个方向努力。 这动作根本没能阻止粉丝们的狂热,还有一堆粉丝尖叫着不停地喊鱼鱼,鱼鱼。 停一下。谢茂吩咐。 剧组开车的司机都很懂眼色,见谢茂关注那边的热闹,车速本来就慢,闻言顺势将车停在附近。 保镖身边的经纪人连忙过来劝阻,似乎是想请鱼鱼息怒,哪晓得这小明星脾气挺大,面前的粉丝有一个算一个,他抽过人家手里的手机就开始砸,啪啪啪啪啪,面前的粉丝刚开始都被他砸懵逼了,还有后排的粉丝傻逼兮兮的喊:鱼鱼,砸我的呀!鱼鱼好MAN。鱼鱼我要给你生小鱼!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鱼鱼差点被气撅过去。劳资在发脾气,你们以为劳资是晴雯撕扇面呢?! 他一把摘下自己的墨镜,冲着还有镜头的方向,一字一字地说:别他妈追着我跑,劳资是正儿八经的演员,别给我玩粉圈那一套。臭傻逼,知道我妈是谁吗?你们也配?! 这是真骂人了。 被爱豆当面骂臭傻逼,可不是某些爱豆在演唱会上跟粉丝打情骂俏的方式。 许多粉丝都被惊住了,忍着眼泪说:鱼鱼,你别生气,我们不这样了。 还有一些粉丝将脸一摔,骂道:你个小流量叼毛啊?没我们给你做数据,你在哪里十八线都不知道,还骂人?没文化的下九流!骂完就拉着自己的朋友,打算离开。 鱼鱼听见这骂声就跳了起来,怒吼道:你他吗有种别跑!臭傻逼! 看他那架势,居然想要追上去打人。 那粉丝也是刚,听见他指着自己骂,也气冲冲地回过头来:来!你有种,咱俩放对!就你个涂脂抹粉儿的小身板,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鱼鱼当即就要往前冲,被几个保镖死死抱住,连拖带拽地往片场里面拉。 经纪人出面打圆场:不好意思,大家,今天鱼鱼心情不太好,请大家多多海涵。本来这个我们都是准许大家跟拍的,但是距离太近了,很容易出事故,鱼鱼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全大家都不要走,我们给大家准备了礼物,人人都有 多数粉丝还是买账的,毕竟,手机上脸也是粉圈大忌,会被开除粉籍。 经纪人说得有条理,事先是粉丝不对,鱼鱼才被惹得发了脾气。虽说骂得有点难听,可骂的又不是我!还有礼物拿,不知道是不是鱼鱼的签名照或者海报美滋滋地等着。 唯一刺耳的是,被保镖拖走的鱼鱼还在骂:放开我,我打死那个臭傻逼! 谢茂看了全程,方才指挥:走吧。 这个鱼鱼不是别人,正是容家二房的二少爷,一心想混娱乐圈的容禹帝。 往日容锦城不大赞成容禹帝混娱乐圈,原因有好几个。主要是因为容禹帝实在没那个资质,演技太差,唱歌跑调,家里砸钱不是不行,可容易沦为强推之耻,何必呢?其次则是希望儿子能学好,跟大儿子容尧帝一样,踏踏实实在家里上班,上阵父子兵么,一起搞容舜啊! 现在容家的继承权尘埃落定,容锦城也懒得再约束二儿子了,去吧去吧,有多少钱祸祸多少钱,强推之耻爹我也认了。哪晓得这两年粉丝经济横行,不会演戏没关系,唱歌跑调可以修音啊,丑比都能包装成另类个性,何况容禹帝继承了父母的美貌基因,人家长得真不错。 在盛世娱乐集团疯狂砸钱砸资源的情况下,容禹帝居然混出来了,粉丝团比泥石流都庞大。 容禹帝从心花怒放到不厌其烦,现在膨胀到打骂粉丝的份上,谢茂也是叹为观止。 可这也没法儿说。别人的观众粉丝是艺人的衣食父母,容禹帝不一样。他出道几年花的钱全是爸爸给的,赚钱的工作也是爸爸介绍(给)的,他的衣食父母就是他亲爹,他就不鸟粉丝了。 谢茂的车进了片场,发现拍摄场地是一个中途休息的场面。 几个演员穿着戏服在对戏,主演不在拍到一半,衣飞石被容禹帝叫走了。 有工作人员给谢茂指了指路,谢茂去了衣飞石在片场的休息室,听见容禹帝压抑的哭声。容禹帝年纪比容舜大,自然也比衣飞石大些,按道理说,他是堂哥。现在却来找堂弟哭。 谢茂在门口略站了站,就听见容禹帝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关了所有社交软件,不让看手机,不让看新闻,不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有人骂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又是一阵哭。 衣飞石听见谢茂站在门外,先安抚了容禹帝,很快就出门来。 谢茂眼神示意:怎么了? 端木奕自杀了。 第662章 两界共主(176) 这消息让谢茂相当意外。 他当然记得端木奕。端木奕是小视频事件的唯一受害者。 假视频里, 端木奕是NP男主角之一, 真视频里,端木奕也承担了主动献身索要角色的戏份。 尽管衣飞石强行去伪存真, 将所有观看过假视频的观众的记忆替换成真视频,那也等于把端木奕潜规则勾引谢茂,想要在《武侯传》里谋取角色的事实,埋进了所有看过视频的观众脑子里。 这对端木奕的事业是毁灭性的打击。 造成打击的重点不是端木奕睡男人这件事,而是低声下气的性贿赂。 须知道端木奕在娱乐圈一直是少年成名、演技过硬的贵公子人设, 出道就被业内尊敬, 相当具有江湖地位, 他的粉丝们在粉圈里都高人一等。现在大众发现,什么贵公子?背地里还不是赔笑舔狗! 端木奕多年建立起来的人设瞬间崩塌,当初有多高不可攀,如今就有多下流不堪。 若是放在别的小明星身上, 此次打击就得丢掉半条命。 端木奕毕竟是靠本事吃饭的,且后台足够硬朗。他亲爸爸是盛世交通集团的大总裁, 和盛世娱乐集团的大总裁金斯文关系极好,不管圈内如何兴风作浪,他的资源永远没人能抢走。 谢茂替他找魂的时候,也和他交流过。端木奕看上去状态挺好, 根本没有被流言蜚语打击的模样。 容禹帝突然来说,端木奕自杀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发讣告了么?谢茂问。 修士都有天人感应, 谢茂也有相人之能。端木奕看来就不是短命早夭之像, 怎么会自杀呢? 已经下葬了。听容禹帝说, 家人不愿声张,也不想应付媒体。停灵三天就火化了。衣飞石听得出谢茂言辞间的困惑不解,要么去看看? 不急。你去应酬,我去酒店等你。谢茂不是很想见容禹帝,这喜欢飞叶子的小子脑壳有病。 衣飞石点点头:我尽快回来。 你完事了打我电话,不着急回来。谢茂并不想耽误衣飞石拍戏。 两人交谈很简单。谢茂怀疑端木奕死亡有内情,必然会先让福慧粮司的鬼差下去看看,直接找端木奕问情况。若是端木奕自杀,这件事也就罢了。若是被自杀,谢茂肯定要去端木奕家里走一趟。 让衣飞石应酬完容禹帝打电话,就是先不着急回,先问问端木奕自杀的情况。 倘若不需要去端木奕家里,衣飞石就留在片场继续拍戏,收工再回酒店简单两句话,只有谢茂和衣飞石的默契才能明白。 谢茂回酒店之后,招来福慧粮司的黄老爷,请他下界一趟,详细询问端木奕云云。 下午四点。 容禹帝已经拉着衣飞石说了快两个小时了。 他字字句句都在声讨粉丝,说这个粉丝粘人,那个粉丝丑,一副猪精样还要装公主,天天嚷着给自己生小鱼骂完自己的粉丝,他能随机切换到吐槽咒骂端木奕的粉丝。说粉丝翻脸比翻书快,爱豆有一点做得不符合她自己心中的人设,马上脱粉回踩,下手比黑子都狠。 衣飞石耐着性子听。 自从正式混入娱乐圈之后,容禹帝和端木奕走得比较近,都是顶级二代混娱乐圈,难免会亲近。 容禹帝很崇拜业务能力极其的端木奕,心甘情愿给端木奕当马仔,端木奕干啥他都捧场。端木奕也不小气,各种场合提携一二,对容禹帝的事业帮助很大。 据容禹帝所说,端木奕对粉丝回踩这事比较伤心。特别是几个眼熟的粉头带头回踩。 不过,他是个豁达的性子,事情不是他做的,解释过一次,不肯听就不再解释了。他自认不是靠人设吃饭,好演员都得拿作品说话。退了微博,关了娱乐新闻,健身休养,准备拍下一部电影。 因强行被抽取生命力传递小视频,端木奕虚弱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复工之前,他还得锻炼体能。 你说这群猪精粉丝怎么不去干私家侦探?每天往奕哥家里扔信件,给他发恶毒的垃圾短信,发嘲讽邮件容禹帝说得咬牙切齿。所以他对粉丝那么反感,哪怕是追着他喊爱他的粉丝。 今天这么轻易地爱我,追逐我,明天也能轻飘飘地忘记我,甚至踩我,黑我,恨不得我去死! 衣飞石问:安保人员没有调查? 奕哥没有声张。容禹帝说着又忍不住流下一滴泪,他虽然不说,他还是觉得辜负了粉丝的爱戴。自从视频曝光之后,他很多粉丝都被群嘲了,他觉得挺对不起粉丝 所以,这粉圈文化一旦遭遇了真情实感的爱豆,也是挺让人为难。因为粉上一个新出道的小毛毛,就要对前辈粉客气些,免得给自家爱豆招黑、惹祸,哪怕前辈粉是个傻逼也一样。 端木奕颜值爆表,业务能力好,资源靠山厚实,他的粉丝在粉圈地位崇高,基本上就是传说中的前辈粉。小视频一出,端木奕人设崩塌,爱豆被群嘲,粉丝如果不脱粉,那也是被群嘲的命。总会被讽刺几句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粉儿。 脱粉回踩的粉丝追着端木奕羞辱刺激,端木奕出于愧疚的心理,不予理会,似乎也说得通? 给端木奕提供安保服务的,是盛世安全集团?衣飞石问。 容禹帝没弄明白重点,稀里糊涂地点点头:是吧?阿舜提供的安全服务肯定没问题,不过奕哥自己不肯查,他们也不能背着奕哥查? 衣飞石给容舜打了电话,询问了此事。 容舜表示不可能。这不是查不查发垃圾短信和攻击邮件的问题,既然端木奕心理状态不好,退了微博,连娱乐新闻都不再看了,安保人员肯定会过滤他接触的所有信息。 短息和邮件都不可能绕过安保人员到端木奕面前,至于往家里扔纸质信件? 真当世界一流的安保服务是吹牛吗?!这绝对不可能。 容禹帝不解地说:奕哥没必要对我撒谎吧? 端木奕收到攻击信件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你写下来。衣飞石已经让容舜去盛世集团总部待命,马上清查当时给端木奕提供安保服务的日程档案。 要么是负责安保行动的成员玩忽职守撒谎了,要么这些信件根本不是外部递进去的。 衣飞石隐隐地觉得,这件事或许和粉丝无关。 容禹帝保留了和端木奕的通话记录,他看着通讯录,慢慢回忆着,把时间写出来。 容舜清查记录的反馈还没到,谢茂的电话先一步来了。 【小衣,你和阿鲁导演请两天假,我们要去端木家一趟。】谢茂说。 他怎么说?衣飞石问。 【黄老爷说,这几日都没看见有类似端木奕的魂魄下界轮回。我让米粉和毛绒绒找了,也没有消息。目前不知道他的魂魄去哪儿了,所以我想去他家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谢茂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件事有些反常。】 好。衣飞石看了容禹帝一眼,先生,我想请禹堂哥同行。 谢茂和衣飞石都跟端木奕没什么交情,端木奕还闹了一出性贿赂谢茂的丑闻,可以说是端木奕自杀的根源之一。二人就这么登门拜访,刚刚死了儿子的端木家未必乐意招待。 容禹帝是端木奕的好朋友,他带着谢茂和衣飞石登门致哀,端木家总得客气两分。 【可以。】谢茂挂了电话。 容禹帝则有点懵逼:啊? 我是来找你做法咒死那群逼死奕哥的恶毒猪精粉丝的啊,这么搞得事情很大的样子?! 第663章 两界共主(177) 端木奕死前一直独自居住在海市, 死后被送回京市家中停灵火化。 容禹帝满头雾水地跟着谢茂、衣飞石上了飞机,快要降落在京市机场时, 容舜来了回复, 他已经审查过当初盛世安全集团给端木奕提供安全服务的所有档案记录, 没有违规和怠惰的嫌疑,而且,安保方面的记录没有任何涉及羞辱攻击等信息的条目。 我们没有失职, 但我们也没有发现有这么回事。根据我的经验, 这件事应该不存在。 这是容舜没有直接表达的意思。 端木秋住在城郊近山处, 圈了大片地, 种了半山梨花。 顺着山道驶入, 景色变得与外界不同,此时不到梨树开花的时节,山林植被凋零, 目之所及处都像是加了滤镜,带着浓浓的致郁感。 衣飞石将车窗半放。 并非他的错觉,这里太安静了。 抵达山腰上端木家的别墅。端木家用的依然是盛世安全集团的安保人员, 见了衣飞石很客气。 不过,客气归客气,依然得照例询问是否有预约。容禹帝露面之后,安亭保安才给家中管家挂了电话, 汇报有客人拜访。等待了大概三五分钟, 门岗才客气地打开大门, 请来访车辆入内。 端木家的宅子建造得颇有野趣, 每栋楼都不算很大,且没有凑在一起,散在山间。 这绝对是富豪人家的作派。 如宿贞在机场附近的居处,就是几栋别墅攒在一起,日常维护只需要一套家政安保服务就行了。若是分散在方圆几里之内,规模跟个小村似的,不说家政出门要坐车,安保就够喝上一壶。 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安全,就得加大安保上面的投入,费用得呈几何倍数增长。 车在主宅跟前停下,谢茂下车,四下张望了一眼:地方挺大。 几个小时之前,他和衣飞石还在片场时,米粉和毛绒绒、书灵都已经出发了,毛绒绒独自去了端木奕在海市的居所,米粉和书灵则组队来了端木家。两边都在进行掘地三尺、地毯式搜索。 端木秋亲自出迎。 这位不到六十岁、一直自诩壮年的大总裁,痛失爱子之后,精气神都似随之远去。 原本紧绷的皮肤松弛了下来,曾经让人觉得时尚儒雅的银发也带上了苍老的意味,居家时穿着随便,那模样就真的是个退休在家的小老头儿,满眼都是对人生彻底失去了控制力的无奈与颓唐。 唉。端木秋看着衣飞石,先叹了一口气,你们也来了。 来看看您。衣飞石以晚辈自居,言辞恭敬,您老节哀顺变。 请进吧。 端木秋对谢茂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情绪激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将人请入客厅之中,寒暄落座后,就有佣人送来饮料和点心。 没想惊动太多人。端木秋语调低沉,压抑着一个父亲的痛心,老年丧子不是吉利的事情,昭告天下让亲朋好友一起伤心,这不好。对外也只说身体不好,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看着容禹帝,摇摇头:你倒是个耳报神。 容禹帝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句话就切入了正题:我也不是故意去找堂弟报丧。 端木叔叔,您知道我们家大房从大伯母那儿数起,全都是搞封建迷信的好手。外人不知道奕哥的死是怎么回事,您还不知道么?他就是被那群猪精粉丝气死的! 我找堂弟把那群猪精粉丝全部咒死,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猪精臭傻逼,全部咒死! 衣飞石趁机问道:端木叔叔,我和先生今日前来拜访,主要是来拜祭奕哥,向您道恼致哀。其次也是想问问,禹堂哥说的这事儿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有内情? 谢茂也怕端木秋喷他连累死了儿子,吵起来就不好办了不是?一直守在衣飞石手边充当随身挂件。 衣飞石说到这点上,他也不好开口,冲容禹帝使了个眼色。 叔叔,您跟我堂弟好好说说,要是有猪精们攻击刺激奕哥的证据,您拿出来给堂弟看看,他们做法要引子的嘛,你看电视剧里要害人都得弄个头发指甲的容禹帝连忙帮腔。 话说得这么明显了,端木秋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们的来意。 这是调查端木奕的死亡原因来了。 混到端木秋的位置上,岂能不认识几个刑侦方面的专业人士?接到端木奕死亡通知的瞬间,端木秋就请了好友一同前往海市,把儿子的死因查了个底儿朝天。 最终悄无声息地将儿子火化,讣告都没发出家门,自然是有原因的。 稍坐。端木秋告罪一声,去了楼上。 没多久,他就抱了一个盒子下来,里面装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手机,还有各种看上去粉嫩可爱充满少女心的信封。拿出信封的时候,端木秋的手都有些抖。 这么看上去温柔无害的信件,仿佛是粉丝对偶像纯洁的爱慕,谁能想象里面的内容会有多恶毒呢? 电脑和手机都没有电了,容禹帝找了充电器来,帮着开机。 谢茂则低头拆开各种仿佛冒着粉红气泡的信件,循着信上的字迹一一分析。 我问过阿舜衣飞石要问安保问题。 端木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解释说:安保没有问题。 如果安保有问题,害死了亲生儿子,端木秋不得亲自去盛世安全集团手撕容舜?如今端木家还好端端地用着盛世安全集团的安保服务,可见端木家对安保没有一点儿意见。 衣飞石将手里的信件微微掀起安保没问题,信件怎么进来的? 家里园丁的女儿带进去的。那个女孩子端木秋对害死儿子的女孩儿抱有极大的愤怒,教养却使他无法说出羞辱的恶称,依然用女孩子三个字称呼对方,她误会奕儿了。 端木奕在海市住处的家政服务人员,都是他妈妈李桃从京市家里挑好送去的,主要是觉得外聘的临时员工不能知根知底,也不知道人品性情。园丁是个丧夫妇女,带着女儿在端木家做了快三十年,勤劳善良不多话,李夫人信任她,才让她去海市服务儿子。 园丁的女儿读书上不开窍,也想跟着妈妈女承母业,端木家对这种知根知底的雇佣工人很欢迎,薪水开得不低,还愿意让她去给妈妈打下手人,我养得起,事做好就行。 主家大方慷慨,工人勤劳肯干,原本相处得其乐融融。意料之外的是,园丁女儿经历了婚变。 婚后五年,儿子三岁,丈夫要离婚,公然和男人勾肩搭背、夜宿一床。 园丁女儿方才知道丈夫是同性恋,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丈夫其实也不想真的离婚,他闹得那么厉害,写什么离婚协议,都是为了要挟自幼丧父渴望家庭的妻子,不得干涉他肆意睡男人的自由。 家丑不可外扬。园丁女儿抱着孩子睡在书房里,夜夜听丈夫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呻吟。 她无比痛恨同性恋。 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家,不能让儿子失去爸爸,可是,她心里那么多恨,怎么办呢? 她搁三五天就把这些信件带进家里,放在奕儿能看见的地方。端木秋说。他看着谢茂一封封地翻看信件,说的每一个字都似扎在自己心里,我找人鉴定过字迹,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如果是同一个人写的,或者就是园丁女儿写的,端木秋都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有预谋的杀戮,故意要逼死他的儿子。 但是,笔迹鉴定出来,甚至做了信纸的检验,这些信件来自天南海北,出自各种不同人的手里,这群人是真的讨厌痛恨端木奕,专门写信来羞辱攻击园丁女儿所做的事,就是把这些信件收集起来,绕过安保人员的检查,放在端木奕面前。 您查过邮件和短信么?衣飞石问。 信件可以是园丁女儿带进来的,端木奕不声张,安保人员不可能知道。 但是,端木奕受到大众抨击,情绪不好,他的邮件和信息肯定会被安保人员过滤一遍。根据容舜传过来的资料看,他的安保主管也确实履行了职责,确认无害的信息才会放行。 他们会检查过滤直接递达奕儿的信息,但是,这个电脑不是奕儿的。端木秋说。 也是那位园丁家小姐的?衣飞石皱眉。这也太露骨了,园丁女儿有这么蠢? 你看不懂那个,让童画上线处理。谢茂吩咐道。 他的命令简单明确,衣飞石立时知道他发现什么线索了,即刻敲了童画上线,接手电脑和手机上的信息。童画正在玩女儿,接到消息就把女儿锁在玩具室里:苏苏别闹妈妈马上来陪你哦。 容苏苏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师叔又救我一命! 她麻利地把玩具搬开,盘膝坐下。我要努力修行,雷公打我爸爸,我要报仇! 这些信件看似字迹各异,这人学字二十五年,这人学字十七年看上去应该属于不同的人所写,找专业鉴字师也很难看出端倪,但是,你看这里谢茂顺着字迹描画,就有奇异的笔锋飞出,涌入半空中。 刷刷刷,短短十秒钟,几十封信件都显出不可见的笔锋,重叠在虚空之上。 端木秋和容禹帝根本看不见,两人面面相觑。 衣飞石则点头:同出一术。 我和您解释一下,普通人鉴定字迹,修士能够看出能量流动的轨迹,谢茂说得诚恳,衣飞石心中默默地想,修士看不出能量流动的轨迹,这是您的看家本领。至少,衣飞石就看不出来。 说得多了,端木秋也不理解,谢茂直接下了结论,这些信件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同一个人写的。这代表着什么呢? 或许在法律上无法界定这是谋杀罪,然而,在端木秋的心目中,这就是谋杀。 有人故意用这种方式逼他的儿子走上了绝路,这就是谋杀! 巧合的是,端木秋是华夏少数一部分绝对能够替儿子复仇的父亲之一。原本颓唐无力的端木秋眼底倏地燃起了精光,他扶着沙发的手攥了攥,说:还请留下来吃一顿便饭,我给宿女士打个电话。 端木秋不会和谢茂谈条件,他也不信任谢茂和衣飞石,但是,他信任宿贞。 请宿贞来做中人,宿贞的信誉可以担保谢茂不骗他。 玄学这玩意儿太虚无缥缈了,别人调查案子讲证据和逻辑,端木秋自信可以判断真伪。谢茂这样把信件飞满天,空口白牙就说信是同一个人写的,端木秋哪知道他是不是随便指个凶手出来? 替儿子复仇,端木秋可以不惜代价。但是,他不能找错了复仇对象! 谢茂不以为忤,信任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他俩和端木秋没什么交情,端木秋更信任宿贞没毛病。正要说好,手机振动了一下,米粉发来一张图片 黑漆漆的地下室里,墙面上绘着镇魂符,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和书灵打斗。 米粉直接传来的消息,对衣飞石而言就是不加密的,谢茂察看图片的同时,衣飞石就翻身扑了出去,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动静把端木秋和容禹帝都惊呆了,啥情况?请宿贞吃饭,用得着逃跑吗?母子关系这么差? 谢茂用手指遮住打斗的女人和书灵,问端木秋: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地下室里又没有明显的特征,端木秋看了几眼都没认出来,只得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当然。谢茂收好手机,这是您家。 容禹帝觉得胳膊上有点发毛,看着端木秋的眼神也怪怪的。 端木叔叔家里怎么会有画着符鬼气森森的地方?难道他是信邪教的? 走吧,咱们去看看。谢茂起身说。 走出门之后,谢茂估算了距离,有点远:坐车去。他总不能扛着端木秋和容禹帝跑。 停在住宅门口的车还没泊去车库,延嗣清平一直在车内等着,恰好送三人去了弯弯曲曲一里之外的观景小楼。那座小楼建在半山腰,地下室悬于山崖之上,实际上采光良好。 谢茂在玻璃房里转了一圈,伸手在靠山的墙壁上推了一下。 居然有一扇门打开了。 容禹帝都不禁感叹,有想法啊,凿山开洞,建了个密室,外人肯定找不到。 里面战斗已经结束了。 米粉和书灵都已经提前藏了起来,屋内只剩下画满了镇魂符的墙壁,与衣飞石和一个女人。 谢茂匆匆看了一眼米粉传来的图片,原本以为那女人是园丁的女儿,此时走得近了,他就知道自己判断错了。这女人的衣物有着触目可知的昂贵,尽管年老,裸露在外的肌肤依然得到了极好的保养。这是位真真正正的贵妇人。 端木秋往前走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似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场面。 容禹帝更是错愕地喊:李阿姨?! 衣飞石手持玉翡剑,剑尖有璀璨瑰丽的锋芒伸缩吞吐,抵在李夫人眉心。 原来当初端木奕登门寻我,不是一个巧合。谢茂看着李夫人眼底熟悉的光芒,又见面了,常老前辈。 端木秋看着墙壁上的符文,沙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镇着儿子魂魄的地方。李夫人眼光闪烁,就有泪水落下,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把他和你隔离开。他还是不肯消停,非要问,非要闹 她双手似是抱着什么东西,泪水啪嗒落下,我就只能杀了他。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 李夫人明显是常老祖的皮囊之一,如今常老祖不想面对谢茂,居然让出了皮囊的控制权。 一开始谢茂并没有往常老祖的方向思考,哪儿就这么巧合了,到处都能遇见不知死活的常老祖? 而且,在登门之前,谢茂怀疑的对象是端木秋。 哪晓得端木秋没什么问题,居中捣鬼的竟然是李夫人。 常老祖后期并不喜欢使用女性皮囊,认为女性修道比男人艰难,他本来就庸庸碌碌几千年都修不出个名堂,哪里还肯用在他心目中差一截的女性皮囊? 现在听李夫人说的时间线,应该是小视频事件前后,如此看来,李夫人应该是个备用皮囊。 天庭主人想要破坏谢茂收取信仰的计划,就得安排合适的人上门栽赃。 李夫人是常老祖的备用皮囊,她对自己儿子下手多么轻松方便?所以谢茂才会说,端木奕登门并不是巧合。有李夫人这个被控制的妈妈在,端木奕被当作工具随意使用牺牲几乎是个必然。 端木秋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见人,什么秘密要杀儿子保全?! 你不懂 我是不懂!虎毒不食子啊!端木秋终于忍不住飙出泪来,虎毒不食子啊 因为他不是李夫人。衣飞石将玉翡剑轻轻往前一送,李夫人眉心就有鲜血沁出,他是一个通过夺舍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他和端木奕没有感情,他可以随意送端木奕去死。 常老祖,事已至此,你逃不掉了。衣飞石说。 李夫人此时还活着,理论上说,只要常老祖交出李夫人的皮囊,她还能恢复正常。不过,和容舜当初被夺舍的情况不同的是,李夫人没有护符,衣飞石想要强行把常老祖逼出来几乎不可能。 被刺一剑之后,李夫人的意识比较弱小,自动退去,常老祖重新掌控了皮囊。 他噗哧笑了一声,说:你是想说,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把魂魄和皮囊都留给李桃? 衣飞石请示地看了谢茂一眼。 外人看来,衣飞石是拿不定主意,放人这条件必须谢茂首肯。 只有谢茂看得出衣飞石那一眼里的算计。放走常老祖?绝对不可能。 衣飞石的想法是,李夫人要救,常老祖要杀。所以,佯装答应常老祖的条件,等常老祖脱去皮囊飞出来的瞬间,谢茂准备好摄灵图册,直接收住或是杀灭。 什么?你说言而无信太过无耻? 襄国公干敌人的时候,什么时候讲过信义?坑门拐骗他都精熟啊! 至于说损坏了谢茂的信誉度,让他以后无法取信于人 谢茂表示,朕就是个流氓,谁不知道?好人可以信任朕,坏人就算了吧,迟早干死你的。 条件不是这么谈的。谢茂还帮着衣飞石演一场,我可以放你走,反正你这一条残魂也翻不起浪来,我能杀你两个,也不差这一个。我说你怎么跟打地鼠似的,打死一个又跑出来一个? 谢茂说着说着就跑题,反而使得他的说辞更真实。 被骂成地鼠的常老祖也不生气,反而略觉得意,嗤笑了一声,刚想说说自己的杀手锏 好气哦,上次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被石一飞那小崽儿一剑捅死了,这回抓紧机会! 哪晓得还是没来得及说,谢茂已经挥挥手:算了,反正我也对你的秘密什么兴趣。你想让我饶了你,可以,把你这些年吞噬的魂魄都留下,你自己光溜溜地走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常老祖皱眉说:我若剥魂离去,岂不是被你趁虚而入? 谢茂冷笑道:我是何等样人?一言既出,九鼎难撼。 常老祖竟然真的被他帝王气场全开的模样镇住了,想来新古时代之后,谢茂确实声誉极好,有诺必应,在虫族世界里更是说一不二,与延嗣霆定下君子之约,守望相助,秋毫无犯。这样的人,有必要撒谎欺骗自己么?若谢茂都不能相信,世上还有谁人可以相信? 好。我就信你一回。常老祖盯着衣飞石,你撤剑,我离开。 不能让他走!端木秋怒道。 衣飞石轻声劝道:端木叔叔,他如今夺去了李阿姨的皮囊,不让他离开,李阿姨只能跟他一起死 端木秋听见过李夫人刚才的说辞,李夫人亲口承认迫于无奈杀了儿子,在他的心目中,妻子和这个老鬼是同谋,固执地说:李桃和我是一样的想法,绝不会放过杀死儿子的凶手!如果她为了生存放过杀死儿子的凶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就该死! 衣飞石轻叹一声,将剑撤下。 常老祖脱壳而出。 他确实剥去了魂魄上大部分吞噬的魂魄,仅余一条本魂飞了出来。 谢茂迅速取出摄灵图册,将之收摄,咻地夹在书页中。 常老祖被收入时满脸愤恨震惊,似乎不明白谢茂怎么能出尔反尔,那过程实在太快了,谢茂都没看清他的表情,他已经被收入了摄灵图册。紧接着,谢茂将其余残余的魂魄也都一一收入摄灵图册。 这部分魂魄是黏糊糊一个整体,分不出谁是谁,唯一不同的是李夫人的魂魄。 她是其中唯一一条生魂。 衣飞石帮助她进入皮囊之后,将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李夫人身上的陊印也镌刻在肋骨之上,外表上看,没有一丝异样。甚至用真元探察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有的放矢地内视寻找,才会发现那枚不动声色的陊印。 阿姨,我替你刮去肋骨上的陊印,这样才能免去日后被夺舍的危险。衣飞石说。 话音刚落,李夫人嘴角就有鲜血汩汩淌出。 衣飞石连忙渡入真元,谢茂取保元丹化清水,意图喂食,李夫人吐了半个前襟的鲜血,摇头说:不要救我。今天救了我,明天我也要死。她看着画满了墙壁的镇魂符,我杀了奕儿,我还把他的魂魄镇在这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李夫人自杀了。 衣飞石被沾了满手鲜血,心情很复杂。 常老祖酿成的人伦悲剧已经不是一场两场。 端木奕先被亲妈利用操纵去和谢茂拍了小视频,遭受全网抨击,他坚强地站了起来。 然而,他太聪明,太谨慎,发现了妈妈的秘密,被妈妈隔离到海市。这段时间李夫人或许也有过挣扎,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也出于端木奕死亡将会引来的瞩目,所以,母子二人僵持了大半年。 最终,李夫人还是对儿子下了杀手。 她将端木奕的死亡营造成遭受粉丝恶评、抑郁自裁的模样,甚至操纵儿子和容禹帝诉苦。 一直到衣飞石逼出了常老祖的魂魄,她被侵占的意识才独立出来,清醒了过来。 衣飞石只想着保全李夫人的性命,他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感情,任何母亲都无法坚强地面对这一切外人对整个过程只是推测和聆听,李夫人亲历了一切。 她记得自己如何控制儿子。她记得自己如何胁迫儿子。她甚至记得杀死儿子使用的每一分力气。 她在墙上绘画镇魂符的每一笔,历历在目。 她只能自杀。 衣飞石将剑一挥,屋内墙壁上的镇魂符瞬间破解。 端木奕与李夫人的魂魄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我让人送你们去轮回。谢茂招来了福慧粮司的黄老爷。 端木秋看不见老婆和儿子,无意识地伸出手:奕儿呢?奕儿也在吗? 端木奕飘到端木秋身边,虚虚地抱了父亲一下。端木秋只感觉到一丝幽深的凉意,他眼泪倏地落下来:是奕儿吗?儿子? 是他。他要去轮回了。谢茂说,耽误太久,沾染俗事太多,会耽误他轮回。 端木秋连忙说:那快去,快去。奕儿,爸爸给你多烧纸,你好好儿的,你要好好的。 端木奕也忍不住要哭,被衣飞石接住他掉落的眼泪:不能哭。 咱们下边有关系,别担心,下辈子投个好胎。您要实在舍不得,给他投个孤儿胎,我给您把孩子抱回来养。谢茂这纯粹就是开后门了。端木奕死于常老祖之祸,多半还是和他搞偶像崇拜计划有关,没能看好这倒霉孩子,谢茂颇觉惭愧。 端木秋和端木奕都面露惊喜之色,端木秋语无伦次:可以这样?!好好好,投,抱,养! 这活儿谢茂干不了,还得衣飞石过来,给端木奕的魂魄做了个记号:去吧。先生要特旨开恩,阴天子还能怎么办?照办呗。 端木奕就去拉李夫人的手:妈妈,走吧。 李夫人激动地看着端木奕:你不恨妈妈? 原本恨的。杀了我,把我关起来。端木奕诚恳地说,可你是妈妈呀。我恨你,也爱你。你生养我很辛苦,我的命就是你给的。现在我知道你被老怪控制,我们都是受害者 你不该自杀的,妈妈。如果我早一点出来,我告诉你,我不恨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李夫人泣不成声,不断摇头。 这个也捡回来养吗?谢茂倒是不怎么同情李夫人,杀子是事实。他比较同情端木奕。 哪晓得端木秋犹豫了许久,问:谢先生。 您说。谢茂看着那边拉拉扯扯的母子俩,福慧粮司的黄老爷怎么还不来? 我夫人能不能也抱回来养?端木秋磕磕巴巴地问。 容禹帝下巴都惊掉了,端木叔叔,你口味很重啊! 那边李夫人听见丈夫说的话,在儿子怀里差点哭晕过去。儿子原谅了她,丈夫也原谅了她,她这一生因陊印被夺舍充满了不幸,可是,能有这样体面宽厚的丈夫和儿子可惜无福相处。 谢茂解释说:端木叔叔,人死之后进入轮回,前尘尽忘。养儿子牙牙学语是乐趣,这个养妻子就 我这把年纪了。端木秋摇头否认,我只想对她好些。 看着妻子的尸体,端木秋已经后悔了:我太生气了太震惊,她也太刚烈。 话是如此说,把前世的妻子当女儿养,你自己还带着记忆,这感觉怎么说有点诡异吧?谢茂犹豫了片刻,这件事最终还是得询问李夫人的意见。 李夫人摇头说:我不能做他的女儿。 端木奕急道:妈妈 李夫人屈膝跪在谢茂跟前,说:我本该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罪过。丈夫儿子都肯宽恕我,我却不欲再入轮回。乞求谢先生赐我修行之法,我要寻常老祖复仇。 同时,也要用端木秋妻子,端木奕母亲的身份,继续存在下去。 谢茂才觉得李夫人有点意思,点头应允:可以。 第664章 两界共主(178) 谢茂照例授了李夫人一卷鬼道心法, 将李夫人交给白小青指导。 他对鬼修其实是有些忌讳的,家里刘奕、苏苏都是孩子, 常有鬼修出没对孩子冲撞很大, 徐以方上了年纪, 阳气也不如年轻时那么充沛,再有护符戴着,长年累月与鬼修相处也不是正道。 因此, 谢茂轻易不肯让鬼修登门。唯一例外的米粉被他常年收在摄灵图册里, 如今稍有所成, 就派去裴家那个大鬼窝外驻了。 解决了端木家的祸事, 容禹帝央求谢茂开个新闻发布会, 替端木奕做个澄清。 如何澄清呢?谢茂反问。 总不可能告知大众,视频里的端木奕是被他妈用邪术操控了。那如何解释端木奕试图坐大腿的事? 容禹帝吞吞吐吐地说,外界不知道奕哥的显赫身世, 才会觉得他为了角色性贿赂。如果公开他的出身,慕权少男少女瞬间就会调转枪口、转换风声。奕哥坐大腿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而是风流韵事了。 比如高富帅尾行少女, 叫霸道总裁爱上我,矮矬穷尾行少女,叫隔壁变态骚扰我。 至于高富帅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倔强少女扔下十八楼,我不听我不听, 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 谢茂都懒得理会容禹帝。 当初他评估过端木奕的心理状态, 端木奕活着的时候就不在乎这些名声, 他不是靠人设吃饭的。 如今端木奕都死了, 人都烧成灰埋了,现在正在福慧粮司拼命种地,还把死人惊动起来,澄清什么身后名?把端木秋再折腾出来曝光一次,端木奕愿意么? 容禹帝沉迷在娱乐圈里无法自拔,其他人的思维方式和他并不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茂不乐意。 你说端木奕勾搭我是风流韵事,我同意吗?我丈夫同意吗?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别人不开新闻发布会,要我来开新闻发布会,是昭告天下我默许端木奕勾搭我吗?端木奕是洗白了,我成老叼精了! 谢茂是个很实际的人。如果端木奕还活着,端木奕也需要澄清,他当然可以开这个发布会。 现在端木奕都已经不在了,为了身后虚名再搅出来一摊子事,他自然不肯。 狗日的小鱼鱼,心肝黑透了! 让谢茂始料不及的是,敢当面辱骂并且意图殴打粉丝的容禹帝,在他明确反对的情况下,还是开了个新闻发布会,最终公布了端木奕的身世和死因。 这个发布会明面上是为他失控辱骂粉丝一事开的,说好了公开道歉。 结果容禹帝丝毫没有对不起的意思,先是狠狠地批评了粉圈文化,又说自己当时心情不好是事出有因,什么因呢?我好朋友,娱乐圈的小天王端木奕先生,自杀了。 在场媒体还真有许多不知道端木奕的死讯,一部分知道的媒体也都睁大了眼睛,大哥,你想做啥? 一颗炸弹引爆了。 端木秋处理儿子的丧礼十分低调,集团内部也只有几位大佬知道他死了儿子。 现在被容禹帝轰地拉了手雷拉环,炸得端木秋都是措手不及。好在端木秋如今也有盼头,只想着儿子啥时候种好了田,投胎到不方便要他的父母肚子里,让谢茂把儿子抱回家养,心情居然平静得很。 连财经版都小心翼翼地来约稿采访,问了端木秋丧子之事。 端木秋很配合地接受了采访,并表示劳资不仅死了儿子,老婆也忧伤不起无疾而终了。 一段时间里,端木奕遗留在世间的音影文件对大众进行了疲劳轰炸,娱乐新闻在怀念这位年轻的天王,夭折的影帝,主持人一度哽咽。社会新闻则在探讨逼死人的粉圈文化,大众对新闻片面化的误解电影频道制作了端木奕的专题,音乐频道也制作了端木奕参演电影的音乐专题 这其中自然难以避免地提到了小视频的另外一位主角,差点被端木奕坐了大腿的谢茂。 大量脑回路莫名其妙的路人和粉丝涌入谢茂的微博,开始骂他。 谢茂归纳了一下中心思想,主要是一个意思:端木天王标准高富帅,家世显赫那么叼,撩你是看得起你,你当时为什么要拒绝他?你要是接受了他,外界就不会误会他是性贿赂了! 那是什么?我和端木奕合奸?你情我愿风流韵事?谢茂有点上头,拿着手机删删删。 不能给小衣看到了!这群狗日的太坏了! 正删得起劲,童画在微信里私敲他:【先生,我给你做了个插件,关键词批量删除。[ok]】 谢茂弄了半天:这个插件怎么用? 【PC端才能用哦。】 PC端是什么?在手机哪里? 【我来帮您删吧。】 童画一边喝奶茶,一边吃烤串,优哉游哉地替谢茂删评论、拉黑名单。 突然之间,谢茂发了几十条微信来,手机丁零当啷响个不停。她快速拉了一遍,谢茂给她截了几十张图,最后甩出很愤怒地一句话:【封了!】 童画叹了口气:先生这么玩微博,很容易高血压的啊。石老师怎么不管管他? 石老师在片场拍戏,没空管谢先生。 删好了微博,拉黑几百人,封停几十个帐号之后,谢先生屁颠屁颠去片场找石老师。 这时候临近春节,到处喜气洋洋,只有影城附近冷清清一片。谢茂觉得非常好,很适合轧马路。正盘算着晚上跟衣飞石逛哪里,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戏服,正在拍戏 谁同意了?!谢茂怒吼。 容禹帝居然软磨硬泡在《冠军侯》剧组混了个十八番小角色,谢茂震怒不已。 知道十八番啥概念吗?岳云在《岳云传》才演了个十八番呢!你容禹帝算老几,你上辈子叫霍去病吗?就敢演《冠军侯》的十八番?!谢茂要求阿鲁导演马上把容禹帝开了。 这个是选角导演看过,石董首肯的阿鲁擦了擦汗,您公报私仇要这么明显吗? 容禹帝演技是不怎么行,可是,他堂弟石一飞有个戏托技能。加上容禹帝本身是个妥妥的贵公子,那种颐指气使的气性,普通人很难演的处理,用力过猛就像小人得志的痞子了。 听说衣飞石点了头,谢茂表情就温和了下来,不管什么时候,他要给衣飞石面子。 他什么角色?谢茂问。 李敢。 李谢茂瞪着阿鲁导演。 李敢这个角色戏份并不轻,哪里就是十八番了?当初多少年轻演员为了抢这个角色手段齐出,对方开的片酬一降再降,还有恨不得带资进组的。只是第二电影并不缺制作经费,谢茂要求好好把关选角。 演员就像是一部电影的主要食材,食材的选择上出了问题,浓油赤酱煨出来也失于下乘。 霍去病射死他的戏份拍了吗?谢茂问。 今天也是凑巧了。 看看去。 众所周知,拍死亡戏码,剧组也不可能真的杀个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边镜头是霍去病拉弓放箭,前面除了摄影机多半啥也没有。中箭的李敢多半还要无实物表演,后期P个箭上去。倒地的时候,李敢胸口就扎着半根箭羽,看上去被射穿了。 谢茂到了片场,所有人都打招呼,衣飞石也暂时停工过来问候。 谢茂就给他的工作挑毛病:你在片场要多提携新人。 容禹帝满脸错愕,我?新人?我出道不比你老公晚!他还是个胖子的时候,我就担主了! 你看这个拍戏没有紧张感,显得不真实。演员在镜头前就得架起势来,谢茂坐在监视器后边指指点点,衣飞石心知他要出幺蛾子,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温顺地听着,不住点头,称是是是。 我看不如这样吧!谢茂图穷匕见,把肩头摘了,塞个硅胶套。 衣飞石秒懂。 容禹帝也懂了,满脸懵逼:不是,谢导,咱们不用这样拍吧? 我给你试试就知道了。谢茂愉快地起身。 《冠军侯》剧组使用的道具分为两批,一批是衣飞石使用的,由花锦天专门保管,另一批就是真正地道具。衣飞石使用的刀枪剑戟弓弦都是真家伙,普通人掂在手里都费劲,别说挥舞演戏了。惹得景区派出所来查了好几次,见刀剑都没开刃才罢休。 他使用的弓箭也是真家伙,只是箭头都用特殊材料制成,看上去是铁,实际上一呲就破。 这会儿衣飞石取了一壶箭,熟练地摘下箭头,换上道具师送来的硅胶套子。 你来。谢茂要上场。 衣飞石摇头:先生拉弓。哪怕是演戏,他也不会用弓弦对准谢茂。 谢茂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在谢朝时箭术稀烂,如今有了修为加持,总算比常人强了百八十倍,和衣飞石是没得比,糊弄一下普通人是足够了。当即接了弓箭,试了试力,心里有数了。 衣飞石如今还穿着戏服,箭袖轻挽,身形矫健。 谢茂拉弓,一箭射出。 衣飞石似是避箭逃窜,仓促不及时,一手紧握箭身,硅胶箭头已经碰到了他的胸膛。 碰,衣飞石踉跄靠在树干上,眼神逐渐涣散。 阿鲁导演默默地想,这要是一人能分饰二十角,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啊!都叫石董演算了。 谢茂携弓上前,对容禹帝说:懂了吧?有的放矢肯定比无实物表演真实,别的剧组分镜头拍摄是碍于实际情况,哪有那么多百步穿杨的冠军侯? 他上前拉起衣飞石,很自豪地拍着衣飞石的肩膀:我们剧组就不一样了,这就是朕的冠军侯。 容禹帝求助地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也不能当面拆谢茂的台,默默地说:我有分寸,不会伤着堂哥。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天里,谢茂就抢了阿鲁导演的椅子,在监视器后面执导李敢之死这场戏。 衣飞石的射术在谢朝时就超凡入圣精妙绝伦,有了修行加持,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然而,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抗得过被箭矢瞄准的压力?衣飞石站在远处拉开弓弦,容禹帝就有一种无法压抑的焦躁和想逃的冲动,次次被谢茂叫停。 阿鲁导演:您是来捣乱的吧?今天不能按时收工要加班了好凄凉。 折腾了七八次,衣飞石看着也不像话,干脆改为突袭。 这种改动杀了容禹帝一个措手不及,反应非常真实,后期把硅胶箭头P成铁箭头就行了。 谢茂将拍好的素材做了个记号,代表着这一条已经过了。 阿鲁导演以为他要故意保一条,以此捉弄容禹帝,哪晓得谢茂抢了他的大喇叭就跳了出去,对着容禹帝训斥,这个反应不对,那个镜头感不好,倒下去的时候要这样重拍! 得,不是保一条两条的事儿,这是打定主意要把容禹帝玩儿坏啊! 被谢茂折腾了一下午,衣飞石再是有分寸,容禹帝身上也有青青紫紫的瘀痕。 稀奇的是容禹帝始终不骄不躁,没有怒骂粉丝的焦虑,拍戏倒是特别踏实。一场戏重新拍了几十次,工作人员都要打瞌睡了,他始终保持着饱满的精神和热情,太累了就喝功能饮料强打精神。 到下午收工时,谢茂多看了他一眼,回酒店的路上对衣飞石说:以后可以多合作。 容禹帝在娱乐圈的企图心是很强的,他和端木奕确实是好友,可是,半点不耽误他利用端木奕。 如今死去的端木奕被容禹帝消费了一个彻底,容禹帝的暴躁义气富二代人设也已经立了起来。又趁着他在端木奕死亡事件上拉到了衣飞石的好感,马上到《冠军侯》剧组混了个角色。 人设作品都有了,背后还有稳稳当当的资源靠山扶持,明年必然是容禹帝的上位年。 谢茂今天捉弄容禹帝,七分是报随意消费之仇,三分也是想试试容禹帝的性情。他被容禹帝的新闻发布会搞得绯闻漫天,端木奕都死了,居然还有人搞导演和天王的CP,能不糟心么? 倘若让他糟心的容禹帝是个只会炒作没点上进心的纨绔,谢茂必然下手把容禹帝搞出娱乐圈。 好在容禹帝出作品的心态还算端正。谢茂觉得这孩子还算带得动,以后可以一起玩。 反正偶像崇拜计划需要大量演艺界的人才,一套班底拍同系列电影,同质化太严重,观众看得多了就会不买账。《冠军侯》拍完之后,衣飞石也不会再出演少年将军的角色。 第665章 两界共主(179) 谢茂用人并不苛求品行。做人厚道、品行纯良自然讨他喜欢,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方方面面都合乎心意的好人、圣贤?圣贤少, 俗人多, 事儿总得差人去办吧? 在谢朝混了几世, 谢茂在用人御下的道德水平上放得相对低。 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 他都能接受。十指有长短,用其长, 扼其短。 谢茂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容禹帝, 告诉衣飞石,可以和容禹帝多合作,衣飞石也遵从了谢茂的吩咐。 在《冠军侯》拍摄结束之后, 容禹帝让经纪人来接洽了第二电影制作的新综艺节目, 衣飞石都授意底下开了绿灯。拍摄综艺时, 容禹帝上窜下跳, 各种暗示自己与谢茂的交情他倒是不敢拉扯衣飞石的身世,毕竟爆出来就是一个大雷,不说家里长辈与宿贞, 容舜都能来生撕了他。 圈内都知道他才拍摄了谢茂制作的《冠军侯》, 他说自己和谢茂关系好,内外也都默认。 何况这货才拉着端木奕炒了巨富二代的人设,容家二房二少爷,正经八百的金孙,不是那种养在外边不给进门的野种, 谁看着不让三分?他在拍摄综艺时作一作, 看着他老子和衣飞石的面子上, 制作单位和几个常驻嘉宾都忍了。 随着《冠军侯》后期制作加快,电影进入了密集宣传期,容禹帝想要拉衣飞石下场。 美其名曰,宣传电影。 衣飞石倒也很客气,请经纪人转告容禹帝:准备高考,没空呢,堂兄。 至于为什么让经纪人转告 衣飞石从来就不喜欢容禹帝,这人志大才疏又眼浅,偶尔真诚一回,也是情与利两不耽误。 衣飞石不会对谢茂的用人方式发表任何看法。不过,工作归工作,工作之外,衣飞石很少与容禹帝往来,容禹帝甚至没有衣飞石的私人号码。就和从前他找衣飞石对付他口中的猪精粉丝一样,想要找衣飞石只能去片场堵,现在也只能去办公室找人。 容禹帝飞叶子晕了头就回容家老宅发飙,说衣飞石不给面子,还撒谎。 他几岁的人了,他说他要去高考!爷爷,他太过分了!容禹帝找容老爷子告状。 容老爷子近年半退休状态,每天喝喝茶,打打球,要么陪宋老太太旅游,要么跟弟弟去钓鱼,老年生活过得无比滋润,不用操心劳神了,再吃着谢茂送来的空间水果鸡鸭兔肉居然年轻了一圈。 这老爷子本来就是个偏心眼,前几十年最偏爱长子,后二十年最偏爱容舜,衣飞石确实是养在外边的没什么感情,可这不是爱屋及乌么?再者,衣飞石每次到家里都是恭恭敬敬的,生得又精神好看,那模样长得就是最标准的容家人样子,容老爷子看着就欢喜。 哪像这个飞叶子飞得傻逼了的货!容老爷子抬起眼皮看了容禹帝一眼,叫人带二少爷去醒醒神。 容禹帝嗷嗷叫着爷爷你偏心,被保镖摁头塞进车里,直接拉到了容锦城家中。 结局没有任何悬念。容锦城一向死要面子讲究风度,闻见儿子身上的大麻味儿就飙了,飞起一脚给容禹帝踹进了门口的喷泉池子。 容禹帝直挺挺地倒进去,愣是给里边的喷水口蹭了个满脸血呼啦呲。 袁慧中刚刚迎出门,就看见儿子满脸是血从喷泉池子里爬出来,怒吼着要跟容锦城拼命。 这飞高了的容禹帝也没短片,脑子轴得很,还要数落爷爷偏心,顺便指责衣飞石骗人:他说他高考!他怎么不说他脚后跟掉了! 好么,闹得全家上下都知道了,宿贞养在外边的那个儿子,今年要高考了。 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上门送礼,恭喜宿贞把小儿子也认了回来,顺道恭维一下宿贞膝下三子个个成器,以后肯定是后福无限 宿贞基本不在家,帮着接待客人的是徐以方,双方鸡同鸭讲笑眯眯地说了半天。 送走客人之后,徐以方就给宿贞发短信,笑得前仰后合。 这以讹传讹的风声愈演愈烈,容家老宅都将信将疑,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在外面真有一个孩子?宋老太太说得很客气,当初儿子出了意外,没得让媳妇等那么多年,真有外边养的孩子,那也是容舜和衣飞石的兄弟,大大方方往来,不必要藏着掖着 宿贞解释了一句,没有的事。 容家老宅就有些不满意了,没有的事你怎么不着急呢?总得澄清一下吧? 宿贞呵呵。她对流言是真无所谓,又不靠牌坊吃饭。别人传错了话,我还得负责一个个去解释,好像我偷着生了个儿子,容家继承权就要旁落了?又有王八要翻身! 宋老太太挂了电话不到三个小时,容氏财团就迎来了新一轮人事变动。 容老爷子还挺乐意,儿媳妇有气性有本事嘛,你要搁了别人看看?想换人就换人?不能够。 这事儿闹得风波不小,衣飞石也觉得拖下去不美,老叫人议论宿贞有个父不明的十八岁野儿子算怎么回事?这会儿准考证还没到手,微博上先发了一套真题试卷,并附字:各位前辈请指教。 短短一个小时就上了热搜,还有几个合作过的历史系教授纷纷转发:来来来,我让师兄亲自带你。 被@出来的师兄们个个懵逼,老师诶,我都混到系主任了还要奶孩子? 定睛一看,@大明星肥石?奶奶奶!抢着奶!我不奶被隔壁老陈抢走了!我马上就去本校招生办公室蹲着,不行啊,这个还没高考的师弟在哪儿?我要手把手辅导填志愿! 准考证下放之后,宿贞和谢茂都暂停了工作,陪着衣飞石进考场。 谢茂拿着一本《如何给你的孩子减压高考生父母的一百个注意事项》,宿贞则带着自己的两班秘书和助理团队,紧张地搓手她也不需要秘书和助理做什么,只要在身边待命就行!必须要最熟悉的臂膀在身边,才能安心。 衣飞石被他俩搞得哭笑不得:就是考试 谢茂严肃地说:你当然没问题,我比较担心小慧。 石慧:???????谢哥哥你也太虚伪了吧?从早上出门你的眼珠子就没从哥哥身上挪开过,你担心我,倒是看我一眼啊? 宿贞则干脆承认:没有经历过考场外焦虑的父母,不是完整的父母。 衣飞石和石慧的考场分在两个不同的区域,石慧的学校会用大巴把学生送进考场,家里本想在考场外边安排酒店,石慧表示不想单独走,于是就住在了学校附近,今天是送她去学校。 衣飞石则是去考点附近的酒店入住。 容舜已经安排好了,容氏自家的酒店,清空了三层楼,宿贞和谢茂都要陪着去,另有厨师、医生和特聘教师与随员入住之所以还把老师请来住着,是防止衣飞石突然需要请教课业上的问题。 要知道所谓的标准知识年年都在更新,十年前学习的正确答案到今年可能就是错的,宿贞没正经念过大学,谢茂是个未穿今的货,他的知识储备和新古时代存在代差,考试这活儿必须得请专业人士。 衣飞石想象中的考试特别简单,他早上起床,说不定还能和先生做个运动,吃过饭,就用秘术去考场他怎么会担心交通问题?把试卷填满之后,交卷,出来,吃个饭,再考下一场。下午回家。 比上班轻松。 考试是准时的,你想多考两分钟人家监场也不愿意啊。上班就不一样了,随时可能加班。 哪晓得谢茂和宿贞搞得这么夸张。 到了酒店之后,看到有父母在前台问房间的事。 为了确保考生准时入场,很多地方交通会进行管制,警力全面出动保障交通,也有不少企业人性化地要求员工错峰上班,近年已经几乎没有因交通状况无法顺利赶到考场的学生。 然而,高考一年只有一次,不许复读的文件下达之后,很多孩子一辈子也只能考一次,父母难免会考虑得更多。为了保证孩子休息好,准时抵达考场,很多父母都会在考点附近租住房屋酒店。 或是把自己的车子临时改装一下,变成移动房车,这时候路面执法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对父母就是来登记酒店房间的。附近的快捷酒店、平价酒店都住满了,为了让孩子休息好,这对父母宁愿花一个月工资让孩子住两晚五星酒店,哪晓得得到的答案是,客满。 他们自然不相信。华夏哪有那么多富人啊,八千块一晚的酒店,你们这么大一栋楼,全部住满了? 前台只能反复表示,对不起,真的客满了,帮您联系附近的酒店好吗?甚至表示,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您拿着我们的名片去隔壁1.8KM外的酒店可以打4折,我们给您联系车辆接送孩子到考点。 那父母表示,我们要是愿意坐车还住酒店干嘛?我们自家也有车啊,这不是怕堵车吗? 前台依然保持客气微笑,不到两公里位置很近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堵车,堵车的话步行二十分钟也到了,提前一点出门就可以保证 话还没说完,孩子妈先哭了起来:咱不就是想让孩子多睡几分钟吗! 前台说不下去了。 这对父母的态度其实不差,很客气,就是不断地缠着要房间,也没有说要投诉之类的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孩子妈委屈地哭出来,前台也差点哭了。 谁不曾高考过?谁没见过父母担心焦虑的模样?虽然这对爸妈有点太夸张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娃哇哇坠地开始就操心。不是所有父母都能力超群,可他们至少在努力地爱自己的孩子。 容舜上前问了问情况,让前台从自留的三层楼里协调了一个房间出来。 不等容舜回来劝说,宿贞已经点头:你安排吧。 容舜仍旧是和衣飞石商量了一下随员名单,首先,他们把厨师、医生都请了回去。 厨师根本没必要住这里,做完晚饭就让他们下班了,医生就更扯淡了,别的考生可能因为心理原因引发各种急病,衣飞石能生病?他健康得能背着医生绕着地球跑五圈。 衣飞石觉得老师也不需要留着,他也不是临阵磨枪的脾性。 容舜建议,老师也占了几个房间,不如留下来吧。考试前后在大厅里分别做一个小时的咨询,这样的名师,普通学生根本请不起,说不定就蒙到哪道类似的大题了呢? 除此之外,其余房间都释放出来,给需要的考生入住。容舜还私底下给了打折补贴。 忙完这一切之后,谢茂与衣飞石回了屋,衣飞石想睡个觉,谢茂拿着那本《如何给你的孩子减压》不放,二人还来不及沟通这个到底谁是孩子的蠢问题,门铃响了。 延嗣清平将门打开,宿贞板着脸走进来。 衣飞石连忙起身穿好睡袍,想问宿贞怎么了,宿贞说:我以前没辅导你做作业。 衣飞石有点懵,什么情况?谢茂也有点尴尬,您现在打算辅导小衣考前复习?这就不大妙了,小衣他就没打算复习啊,书都没带! 我带了。宿贞掏出一套真题。 衣飞石: 第666章 两界共主(180) 和衣飞石同年高考的粉丝就有相当一部分,粉丝们戏谑地将自己称之为同年。早已结束高考进入大学校园、开始工作的粉丝们, 则嘻嘻哈哈地自称前辈。媒体和粉丝们最关心的, 则是衣飞石会报考哪所大学, 有猜各大艺术院校的, 得票最多的则是某大历史系。 毕竟系主任特别上心,微博上嚷嚷要辅导衣飞石填志愿, 衣飞石出席活动时搞的历史小课堂也比较靠谱, 老教授看了都说好,这方式值得推广。 等衣飞石在微博晒出华夏药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娱乐圈一片哗然。 石蹦蹦的志愿有点诡异啊?看他人设和济世救人的职业半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就跑去药科大学了呢?学的还是基础药学, 发展方向是创新药物研究、药学生物技术研究、药物评价研究这? 很多不了解这专业的粉丝都很懵逼, 听都没听说过的学校, 蹦蹦成绩是不是很烂啊没考上某大历史系?真可惜。 更关心的是,石蹦蹦学了这么诡异的专业,以后是不是不混娱乐圈了, 打算去搞学术研究? 这个猜测闹得粉丝们群情激动, 纷纷去他和段筱的微博下留言,先祝福他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又表示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以后的学业和演艺事业怎么安排呢? 毕竟, 衣飞石若是考上个艺术院校, 学校是很欢迎他出门开小差的。 普通高校就不同了, 进个国民度很高的明星学生就算了,这学生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频频请假,很容易把同校学生的心思搞飞呀! 段筱发了个说明,大概意思是说,石先生主要以学业为重,在没有特殊情况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将会保持一年一部电影的工作量。因为暑假很短,所以石先生会尽量接拍摄周期短的本子。 至于《武侯传》、《冠军侯》之类担主的大制作,起码上学的四年里是不会接了。 衣飞石转发了这条微博:我去上学了。 粉丝们一边发流泪的表情,一边排队:我给蹦蹦拿书包。我给蹦蹦拎饭盒。我给蹦蹦占座儿 一个华夏药科大学的在读粉丝桀桀怪笑:哈哈哈哈学弟来呀来呀,学姐会好好疼爱你滴! 这个评论原本不起眼,被衣飞石的回复捞上了热评。 衣飞石回复俩字:已婚。 得,评论下面只剩下一排柠檬精。 衣飞石和谢茂的微博都晒过婚戒,很标准很土的那种照片,两只手握在一起,婚戒熠熠生辉。 圈内圈外都知道他俩结婚了。这时候还没脱粉的粉丝也都接受良好,不接受也不肯脱粉的倒霉孩子基本上都气死了,实在顶不住啊,这俩人经常秀恩爱,微博上唱情歌什么的 两个小时之后,谢茂转发了衣飞石那条已婚的微博,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短短六个小时,热搜登顶。 石慧给谢茂发短信:【谢哥哥,你买热搜了!】 谢茂得意地回复:【傻不傻啊,前三没报价,这都登顶了。[嘿嘿]我让你童姐姐做的数据。】 童画:我是先生和老师的CP粉,粉丝给爱豆做数据怎么啦?天经地义! ※ 经历过焦虑送考之后,宿贞又面临另一个家长危机,她还得送儿子去外省上学。 华夏药科大学位于金陵,与京市一南一北。 衣飞石和谢茂是习惯了每天万里通勤的生活,但秘术和星舟都是见不得光的,都得偷偷进行。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衣飞石在金陵读书,一个小时前还在金陵的学校图书馆,一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京市,这不是吓人么?恰好衣飞石读书的同时,修真大学也要开学了,二人就决定在金陵暂居四年。 宿贞对大学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她初遇容锦华时,容锦华正在帮学弟学妹搬行李。 二十多年前的大学生入学报到时还得自己拎上开水瓶、洗脸盆,一部分学生还得不远千里地背上棉被。宿贞给衣飞石买了一大堆东西,叫衣飞石来看,衣飞石哭笑不得。人家背棉被是家里有困难,您这给准备的,真从京市给我背床被子到金陵,被媒体记者拍到了,我这就是不接地气被褥都得睡专供啊? 宿贞又患上了儿子外省上学综合征,每天都在打听要给儿子带什么东西,把她的助理们问了个遍。 能混到宿贞身边做助理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就算没孩子在外省上学,自己也是那个外省上学的孩子,全都被宿贞问得一脸懵逼:准备啥?电脑手机扫地机器人?信用卡?储蓄卡?总而言之,你娃都这么大了,只要钱给足了,他自己会买啊! 宿贞:你们都不了解我这一片殷殷慈母心肠。 饱受打击的宿贞上楼之后,发现徐以方正在大包小包地收拾行李。对此宿贞非常感动,只有以方了解我,我们都是丢了儿子十几年的妈妈,真恨不得把命都补偿给儿子。你们怎么会懂? 不过,以方,你这收的是什么行李?宿贞觉得,她好像看见了女式内衣外裙? 这是我刚买的秋装,听说金陵挺冷的,不应该呀,那不是南方吗?徐以方指挥助理把衣服收好,又和宿贞说自己刚买的首饰,这一套翡翠水头如何宿贞老嘲笑她上辈子是慈禧太后,对翡翠的钟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你收你自己的衣服?宿贞愕然。 对呀,飞儿和茂茂都去金陵,要住四年呢,我刚在金陵买了个小房子,就在飞儿学校附近,离着他俩的小爱巢也近,他俩看我们也方便。徐以方很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呀?我看见你带着助理打包行李了呀? 宿贞有点艰难地想,我打包的是给飞儿准备的十二床被褥对哦,我可以跟飞儿一起去金陵住。 徐以方带着她去了隔壁房间,拉开她的衣柜,整整齐齐没收拾:快让人来打包,你在休息室里放的都是些什么呀。又跑去休息室看宿贞准备的被褥。 宿贞正想,要被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嘲笑了,哪晓得徐以方点点头:给飞儿准备的。我摸着挺好,你有名片吗?茂茂他们屋里也不知道收拾好没有,量好尺寸订做几套送过去。他俩都是嘴上说得轻松,卖场里开架买几套就行也不知道是谁把外边买回来的被子垫脚下踩。 谢茂和衣飞石在谢朝都是钟鸣鼎食,说是不挑捡生活条件,破衣裳烂被褥也能过得好好的,但是,一旦好东西和相对一般的物件放在一起,他俩的身体就会自动朝着舒适度高的方向靠近。 家里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徐以方在打理,谢茂和衣飞石都未必留心得到,二人吃的用的,很少能看见市面上的铺货,要么是中南府特供,要么是容氏内部特供,标签都没有那一种。 他俩人出门轧马路喜欢乱买东西,毕竟一个是古穿今,一个是未穿今,看着新古时代都很新奇。 有时候逛到被褥店,看见灯光下清洁可爱的床罩铺褥,也会瞎买。 最离谱的是,一般人去店里买东西,店员推销时会考虑权衡之后再决定买不买,衣飞石不一样,衣飞石不差钱,店员跟他说这个东西如何如何,他就点头,那个东西如何如何,他也点头到最后衣飞石付钱,再扛一包回来。 衣飞石不是不知道店员是纯推销,主要为了拿提成,他的想法很直接:我不缺钱啊,相反这店员谋生不易,见面就是缘分,人家辛辛苦苦说了半天,让他赚点当赏钱了。 家里佣人不知道二人的想法,既然是主人买回来的,就赶紧拆洗晾晒,第二天就给主人换上。 谢茂睡着不得劲就不停地翻身,每天被徐以方全方位的照顾着,睡惯了好褥子,哪里受得了外界的渠道铺货?衣飞石见他睡不安稳,起床把柜子里的旧被褥给换上,这外边买回来的褥子就仍在床下,沦为徐以方口中垫脚下踩的悲剧。 在新古时代,虽然没有朱雨、银雷的那样的专业人士伺候,可徐以方对儿子的照顾依然无微不至。 这也简单,我让小秦跟着去量尺寸。宿贞也不可能真让徐以方去重新对接一遍,她好不容易慈母了一回,饱受打击,终于在徐以方处找到了安慰,也不知道飞儿的宿舍条件怎么样。早知道他要报这个学校,我给他们捐几栋宿舍楼。 茂茂不是去那个学校做风水学教授了么?他跟我说,分了套小屋子,平时让飞儿住那里。学校外边还有一栋小楼,买的二手房,正在重新布置,等飞儿在学校安顿好了,一两个月也收拾好了。徐以方安慰她,我刚买那个小房子也不远,散步十分钟就到。让飞儿和茂茂住顶层,孩子们住楼下,咱俩还是住二层,我给你留了个有大露台和温泉池的屋子 宿贞的助理们不禁眨眨眼。徐女士,根据您这描述,您确定这是个小房子? ※ 终于到了衣飞石入学报到前期,谢茂美滋滋地想要送衣飞石去学校,奔向美好的二人世界。 妈,您给小衣预备什么了?这么大两车行李?谢茂顿感不妙。 就是些窗帘被褥,不多呀。徐以方指了指两个大箱子,又将其他箱子虚画一圈,这些都是我的。呵呵,你还不知道吧?我在飞儿学校附近买了个小房子,你们随时回家来吃饭。这是妈妈给你的惊喜! 容舜、花锦天,包括刘奕都同情地看着谢茂。这哪里是惊喜,是惊吓吧? 第667章 两界共主(181) 为了送衣飞石上学, 谢茂将修真大学的开学时间定在了九月二十八日。 所幸本次招收的学生都是隐盟弟子, 知道谢主任和各专业讲师都是金字招牌响当当,绝不可能哄骗学费,否则学生家长多半得担心这不靠谱的学校要黄才报到完住下来, 学校马上就放国庆假, 怎么看这学校都像是一场骗局吧? 修真大学的开学时间往后挪了, 金陵这边就不紧不慢地安排。 谢茂通过宿贞的操作弄了个风水学教授的身份,这突然空降的风水学让整个药科大学都很懵逼。 目前的中药和中医努力想要分家,咱们华夏药科大学是正儿八经搞药物的,咱们这是现代科学,风水学是个什么鬼?还讲不讲唯物主义了?别的综合大学搞个风水学可以说是多元化发展, 我们这华夏药科大学, 闪亮亮的金字招牌, 水平比港大都牛逼好吗!你让我们给学生开风水课?! 虽然我们的学生很多都跑去当药代了, 但是他们也不需要学风水吧?简直是乱来! 宿贞把关系给谢茂给做进去了, 在大学里能不能混出头, 全看谢茂的本事。 谢茂觉得这事儿很简单嘛, 行不行, 信不信,咱看疗效啊。 用不着去搞什么送礼送项目资金,做什么利益交换输送, 衣飞石入学前期, 谢茂拿到聘书之后, 事先跑学校活动了两天。顶着各位大佬的白眼, 他强行给书记校长与各系大佬都调了个办公室风水。 玄空飞星立时奏效,这老教授们多半有点老年病,什么风湿啊,肩颈啊,糖尿病,心脏病至于阳痿早泄尿频尿急尿不尽,大部分男大佬都难以幸免。 小住三天之后,谢茂要回京市,大佬们争先恐后请他吃饭,干啥呢?小同志啊,来我家坐坐,吃个饭,你阿姨一手地方菜那是一绝。来来来,一定要来。来了顺便帮我家也调个风水,嘿嘿嘿。 当然,要是能顺便给我老婆的办公室,我儿子、闺女的婚房也调一下,就更好了。 谢茂也没有有求必应,坦言修真大学那边事也挺多,过段时间嘛,开学了我肯定过来,到时候咱们再联系,一准儿去您家吃饭。 这导致还没开学正式入职,谢茂在药科大学众位大佬心目中就有了些地位。 他自然不肯让衣飞石去跟人合住宿舍,衣飞石对此无所谓,前世在谢朝军营里大通铺都睡惯了,住宿舍也没什么关系。谢茂顾虑的也不是吃醋什么的,他没把贞操穿在衣飞石的外套上。主要是衣飞石目前是公众人物,住宿舍麻烦太多,你要找个单人间也显得太特权。 所以,谢茂找教职处申请了一套员工宿舍。 四面八方都给开了绿灯,后勤主任还专门来问,要不我给您拍个全景图,您自己挑个风水好的? 新校区里地方广阔,教职员工的住宿条件都挺好,大佬们都住得很宽敞。考虑到谢茂在修真大学担任校长,虽说这个学校目前看起来有点野鸡,可谢茂本身在特事办的级别不低啊,平行到学校的行政职位上,级别很奇葩了。加上本校各位大佬没什么异议,所以,他很顺利地弄了套小楼住着。 很多人觉得学校就是象牙塔,单纯不险恶,然而,学校同时也是等级最森严的地方。教职员工论资排辈,党同伐异,你这一伙人能在学校分到什么样的宿舍,安排了几个亲属,日常待遇如何就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江湖地位。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宿贞把谢茂弄来就放养了,谢茂满打满算只在金陵待了三天,空降来完全不在任何山头的谢教授居然就在众大佬环绕的范围内混了套小楼,单门独户住着,这手段,必须服气! 正如谢茂所说,行不行,信不信,看疗效么。 华夏人习惯拜庙,灵验了就香火充沛,不灵就无人问津,有求必应才能吃香喝蜡。 徐以方看什么都是个小房子,她嘴里说谢茂在学校有个小屋子,闹得家里人都觉得谢茂的住宿条件多凄惨呢,等到送了衣飞石和谢茂的行李来安置,宿贞和一众助理都无语了。 徐女士,您管这叫小屋子? 正式报到得等到明天,宿贞和徐以方带着助理们布置屋子,谢茂也派了延嗣清平跟着。 他就带着衣飞石到处去串门。住在谢茂周围的都是大佬,有些在家,有些在办公室,遇见在家的,谢茂就给衣飞石介绍,这是孙教授,这是王教授,这是彭教授 衣飞石只拍了三部电影,《岳云传》的国民度却出乎意料地高。不少教授一见面就说,哟,这不是岳鹏举吗?又拍额头,记错了,岳飞他儿子,岳应祥!衣飞石含笑施礼。 家门口几户都认熟了,谢茂才带着衣飞石回来,家里开火吃了饭,徐以方还是觉得住不开。 楼下只能住两个厨师。阿姨住哪儿呢?徐以方就挺犯愁,厨师倒也可以打扫卫生,但是术业有专攻,肯定没有阿姨照顾得好。 谢茂哭笑不得:清平在呢。您就别费心了。 这里就当个午休的地方,平时还得回家里住。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回校外刚买的小房子也行,那边宽敞些住得开徐以方说。 宿贞还没有见到谢茂和衣飞石在校外的小爱巢,二手房还在重新布置,暂时住不进去。 不过,她已经不相信徐以方所谓的小房子了,校外那小房子比眼前这个二层小楼还宽敞些,那能是小房子吗?不会是买了一条街吧? 徐以方一拍手:你说得对! 我说什么了?宿贞错愕。 买一条街呀。咱们不用买一条街。我刚才看了,走出去不远就有商业街,下午去盘个店面,把厨房挪到外边去,厨师住外边,阿姨住里边,吃饭时送进来就行了! 徐以方向助理招招手,轻声细语地吩咐:你去买。别太远了,菜要新鲜出炉火候才好。 宿贞琢磨着吧,在宠儿子这件事上,我甘拜下风? 吃过午饭,妈妈们回家里安置,谢茂和衣飞石就在学校里瞎转悠,各院大佬纷纷派出自己的苦力学生前来围追堵截,目的只有一个,约饭今晚来我家吃饭(调风水)。 谢茂打算今天跟衣飞石去吃职工食堂,于是他也派了自己的苦力学生出马。 花锦天、铠铠、刘奕 小傀儡组合、昆仑,兵分四路,前往四位地位最高的大佬家中吃饭,顺便帮着调整好风水。是么,你们有徒弟,我也有徒弟,我好歹也是修真大学的建校大牛,初试牛刀是为了展露身手,我的徒弟们水平也很高的,评职称怎么也是个正高吧?给你们看风水那是给你们面子了。 四位大佬接到谢茂送来的爱徒快递都有点懵逼,谢教授就够年轻了,他的徒弟靠不靠谱啊? 花锦天熟练地祭出了恩师语录:前辈您稍安勿躁,行不行,信不信,看疗效! 花锦天年轻归年轻,好歹是个成年人。 拆开徒弟礼包发现里面装着铠铠和刘奕 小傀儡组合的两位大佬更无语了,比我孙子还小嘿。 看不看,不看我走了。刘奕手里拿着罗盘,翻个白眼,谁是你孙子? 小傀儡已经溜进教授家里,爬人家餐桌上坐着了。它又不能吃东西,就是喜欢上桌坐着,假装自己会吃,类似于小姑娘扮家家酒。 你出来!刘奕板着脸。 小傀儡摇头。 教授连忙乐呵呵地把刘奕牵进门,顺手在他粉嫩的俊脸上掐了一下:脾气挺倔。对不起,爷爷我不识泰山,咱们先吃饭,淮扬菜吃得惯吗?这是刘奶奶的家乡菜,快来尝尝。 刘奕被捏得鼓起嘴,你这个坏老头子,干嘛捏我?嗯,猪手真好吃。 这个小朋友是你的师弟吗?他怎么不吃饭呢?教授关心地问。 他不能吃。刘奕啃完一个猪蹄,看向盘子里的另外一个。 小傀儡帮他把猪蹄夹到碗里,他低头继续啃。 他为什么不能吃?是生病了?要忌口?我跟你说呀,中医理论说小孩儿阳气足,要少吃肉类,多吃菜,积食伤脾,少微地吃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嘛,不吃肉,咱们也吃点蔬菜,不吃晚饭怎么行呢教授苦口婆心劝。 刘奕吃得开心,一句话就把小傀儡卖了:他不是人,不用吃。 教授愕然。 小傀儡附和地点头,两只手摇摇:不是人,不是人。 这明明就是个小孩儿,怎么就不是人了?教授心想,现在的小孩儿真是鬼机灵,谎话张嘴就来,两人还打掩护演戏呢,肯定是在外面零食吃太多,啃不下饭了!回家估计还要说在我家吃过了! 他拿起电话,要给谢茂告状。 主要是这孩子一口饭不吃,万一在外面吃坏了东西,说是在他家吃的,他怎么跟谢茂交代? 教授拿起老花镜,正在看手机的通讯录,刘奕看了小傀儡一眼,指指眼睛。 当着教授的面,小傀儡掀起衣服下摆,露出自己的小肚皮,咔嚓一声,皮肉翻开没有一丝血迹,里面居然是个齐齐整整的小宝库,它在自己肚皮里掏了掏,找出来一个药瓶子,倒出来一粒药。 教授已经彻底目瞪口呆,真不是人啊! 小傀儡顺势把药塞进他微微长大的嘴里,他心里一惊,药学院的教授,当然知道不能乱吃药! 哪晓得那颗药带着甘香,入口即化,不等舌头抵住吐出了,已经彻底咽下去了。瞬间就觉得双目剧痛,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这是什么鬼药,有什么成分,效果这么强,还专门攻击眼睛?! 教授一把眼泪擦干净,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那是一种被镜片夺去了几十年的真实感,使得整个世界重新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近视消失了,闪光消失了,老花也消失了! 我研究了一辈子药理,这一颗药把我的三观都颠覆了啊!那颗药到底是什么成分?! 教授目光炯炯地盯着傀儡的小肚皮。 小傀儡连忙捂住肚子,警惕地跳下椅子,退了一步。 刘奕吃得满嘴流油,左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猪蹄,右手还擒着筷子,将小傀儡护在背后:你不能太贪心,已经给你把老花治好了。你想要治前列腺炎,那是另外的价钱! 教授的脸刷地青了,你个臭毛孩子,你怎么知道我有前列腺炎?!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小朋友,你刚才喂爷爷吃得那颗药,能不能再给爷爷一颗?爷爷想看看它的成分,眼科疾病困扰了很多人,严重地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活质量,如果能让它批量生产,造福大众,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功德,药王孙思邈说 教授一句话没说完,小傀儡已经举起手,左手比了个四,右手再比个四。 这是什么意思?教授看不懂。八十万?八百万?有点太贵了吧?研究经费批下来也不能这么用啊。 小傀儡指了指厨房。 教授夫人如梦初醒:老彭,厨房里还有八个猪手!四个在锅里,四个还没煮! 教授晕乎乎地说:那你去把那四个也煮了吧 第668章 两界共主(182) 刘奕回家时, 拎了六个猪蹄当伴手礼,小傀儡蹦蹦跳跳跟在他背后, 甚是得意。 昆仑与花锦天也分别带了不同的礼物回来, 如水果、牛奶。唯有铠铠与众不同,他是负债归来他一时得瑟砸碎王教授家两扇玻璃, 王教授的夫人很生气, 叫他赔偿三百块钱! 铠铠自然有钱。 谢茂和衣飞石都不亏着他,容舜对这位小师兄更是上心,每月零花钱都撑得荷包鼓鼓。 可铠铠他是个守财奴!上辈子或许是属貔貅的,除了衣飞石能让他吐出几个好东西来, 其余任何时候他都是只进不出。叫他赔三百块钱巨款?决不! 趁着王教授夫人不备,铠铠一溜烟就跑了, 跑回家还假装没什么事发生,跟昆仑和师弟们打招呼: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你们吃饭吃得顺利吗?吃什么了?刘师弟有本事,这猪蹄有我一份儿吗? 于是, 几个小的都坐在餐厅里啃猪蹄。 刘奕算着数拎回来的猪蹄,人人有份, 留了两只在盘子里, 等着谢茂和衣飞石回家来啃。 谢茂跟衣飞石去职工食堂踩点归来,路上就接到了四位教授打来的电话。 被花锦天和昆仑登门的两位教授的反馈都很好, 不过, 大概意思还是有空请谢教授你来家做客你家徒弟靠不靠谱啊?我们心里没数。 谢茂满口答应, 客气两句挂了电话。 紧接着,被砸了窗玻璃的王教授来电话了,很委婉地说了一句,你们家小孩在我家没好好吃饭,一怒之下砸碎我家玻璃自己跑了。现在回家了吗?需不需要派人去找? 没事。他出不了事,有不长眼的对上他,都是被他撂倒的份儿,咱家孩子不怕坏人。 谢茂笑声和蔼充满了对自家熊孩子的自豪,好像根本没听懂王教授是在告状,压根儿不按套路来。 您也别担心,家里有吃的,饿不着他。 砸坏您家玻璃了?哎哟真对不起,这孩子一向规矩,轻易不发脾气。我估摸着可能是您家风水太差,影响他的情绪了?没关系,风水的问题都是小问题,明儿我亲自给您看看。 好好好,明天王教授,我怎么听见您家有狗叫呢? 不是?不是狗?是夫人骂人呢?真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许久没听见泼妇骂街了,这不是挺意外么?您这样的高知家里怎么可能有泼喂,喂? 告状不成反被嘲讽的王教授气得挂了电话,谢茂状若无奈地望着衣飞石,耸了耸肩。 谢茂并不是无理由护短。 铠铠看上去心智不全是个孩子,其实跟着衣飞石历世千万年,是衣飞石很得力的心腹。衣飞石能选择铠铠进入谢茂的脑子里充当系统,看中的绝不仅仅是铠铠的忠诚。 平时铠铠喜欢跟谢茂放对,经常把谢茂气得想拆了他,可他面对其他人事物时,从来没掉过链子。 把铠铠惹怒了,砸了王教授家里的玻璃,谢茂第一个判断就是王教授那边做得过分了。铠铠对命令的执行度是很高的,如今让他办坏了差事,肯定事出有因。 在了解铠铠、不了解王教授的情况下,谢茂选择信任铠铠。 和学校内的各位大佬打好关系是谢茂的生存策略,不代表他得罪不起这群教授,谢茂还从没有为了跟同僚搞好关系就委屈自家孩子的时候面子这个东西,互相给才叫面子。 挂断电话之后,谢茂牵着衣飞石的手,在初秋的校园里散步。 俩人都不说话,凉风习习,秋月宜人,说话都似破坏此情此景,坏了脉脉温情。 走出去不到二十米,煞风景的电话又来了。 这回是在办公室的彭教授打来的电话,他拿着刘奕给的另外一颗药,骑自行车去了办公室,然后,才着手分析药物成分,他就懵逼了!被他小心翼翼切出来的小部分药丸,直接在溶液中消失了。 所谓直接消失,就是没发生任何反应,凭空不见!渣渣都没捞到一点儿,烟都没冒一窜。 彭教授要求和谢茂详谈。 孩子肚皮里装了一堆灵丹妙药,他跟孩子说不清楚,只能来找家长了。 谢茂倒是很意外,刘奕怎么会给彭教授明目光丸? 这药丸只有刘奕收藏着,刘奕喜欢晚上刷手机,衣飞石让他睡前服一粒,保证用眼健康。 这药是玄学制品,按照一般鉴别方法测不出什么成分来这个说起来体系框架太大了,嗯,不急嘛明天?明天不行。明天我丈夫要办入学手续把彭教授噎了个满眼冒金星之后,谢茂挂了电话,二人已经走回了家门口。 铠铠狗腿地迎了上来:主子,吃手。啊,吃猪手。 你吃吧。谢茂知道衣飞石不大爱吃猪手,将铠铠端来的盘子摁了回去,那王教授家里怎么回事?怎么欺负你了? 铠铠瞅了衣飞石一眼。 先生问你话呢,还得琢磨一下哪句该说哪句该撒谎?衣飞石皱眉。 也不是他欺负我了。他家那地方不大好,有阴蚀埋在地下,戾气日积月累,就会影响阳宅里各人的身体和心情。阴蚀在坤位么,所以他们家出了个很凶很爱骂人的女主人。我更他们说有阴蚀,那个女人就爆发了,说她怎么可能有阴蚀,是我污蔑她 铠铠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啊?他们没有文化,我不能跟乡下人一般见识吧? 谢茂不禁失笑。 衣飞石则问道:你砸窗户是为了泄出戾气? 对啊,不是让我去调风水吗?我总得给她调一下才能走。结果他们还不依不饶了,要我赔玻璃。你说哪有这个道理?不给我法金,还要我倒找钱。我说砸玻璃是为了他们好,他俩快被气死了铠铠鼓起鼻翼。 衣飞石瞪了他一眼,他顿时老实起来。 铠铠说的大方向不会差,他不会当着衣飞石的面撒谎,可细节上的猫腻就多了去了。 双方之间在初期可能存在一些玄学上的不解和误会,到了后期,铠铠就是故意气人家王教授夫妻俩,否则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只要铠铠稍微露一手,展露玄妙,王教授夫妻也不可能把他当熊孩子他就是故意的。 谢茂和衣飞石对视一眼,衣飞石就把铠铠拎上楼,单独询问。 为什么捉弄人家?衣飞石问。 铠铠哼了一声:我耳力好啊,进门时听见那个长舌妇说你坏话。 王教授夫人议论我? 她说君上年轻轻不学好,搞什么同性恋,有逼不搞搞屁眼。铠铠说。 这话就说得太过粗鄙不文了。不过,人家夫妻俩关上门聊天,说点脏话,并不在人前议论,外人也没法儿去指责。若非铠铠耳力太好,隔着老远就听见了这句闲话,本来也没有这出插曲。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依着铠铠的脾气,没把那位爱骂人的夫人打成渣渣,那是相当顾及谢茂下达的任务了。 好吧,一报还一报,已经扯平了。衣飞石告诫道,不要再捉弄人家了。 前世今生哪辈子不是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骂?衣飞石早已习惯。若是背后说坏话的人都要报复一遍,他就不要过日子了,天天和流言蜚语决斗吧。 铠铠哼了一声,指了指楼下。 这么小的屋子,他和衣飞石在上面说话,楼下的人但凡有心,有几个听不见?连延嗣清平都开始修行了,运极耳力偷听毫无压力。只不过碍于上下礼仪,这群人可能不大敢偷听衣飞石说话罢了。 昆仑、清平为仆,花锦天、刘奕为幼,他们不敢偷听,有人敢听啊,正大光明地听。 你说扯平就扯平? 铠铠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听见君上砸杯子了。 君上如何行事自有道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衣飞石道。 事实上,不止谢茂砸杯子,衣飞石也想砸杯子。他不在意有人背后议论自己,可那位王教授夫人议论的主角,首当其冲是谢茂,带着先生一起骂就不大好了! 问明白原因下楼之后,小傀儡正蹲在地上玩碎掉的瓷片,把形状奇怪的瓷片塞进小肚皮里。 谢茂说:你就不学点好,学铠铠师兄捡垃圾! 小傀儡不为所动,继续蹲在地上捡碎瓷片,仿佛在它心目中,那可不是垃圾,而是珍贵的宝贝。 ※ 给徒弟们安排双人间,好不容易才在小房子里塞下了,谢茂与衣飞石上楼休息。 二人照例要恩爱一番,流尽了汗水,才搂在一起说点睡前小事,准备入眠。今天讨论的自然是那嘴上有点脏的王教授夫人:你去我去? 衣飞石满脸餍足,闻言顿时睁开眼:我去。总不能让先生亲自干脏活。 要不一起去?谢茂抱着他有点舍不得放手,咱们睡一觉再去也行。 衣飞石也舍不得离开谢茂的怀抱,两条小腿靠在一起,火热紧绷,舒服得想睡着。 嗯。四点,四点去。衣飞石毫无原则。 他俩要去王教授家里,挖出作祟的阴蚀,作法散去戾气,顺便么,小小教训一下王夫人。这事儿只怕徒弟出面都做不好,所以他俩要亲自出马教训王夫人,真的是顺带的! 事后都情丝缱绻,二人搂在一起,很快就沉入了甜梦之中。 咔嚓一声,似有小儿翻墙。 谢茂与衣飞石都在瞬间睁开了眼。 养了个徒弟就跟妇人生了个娃娃,娃娃半夜一翻身准备哭嚎,妇人马上就会苏醒。家里徒弟半夜搞事情,做师父的也是下意识地睁开眼。这是一种法脉上的灵犀。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刘奕? 衣飞石摇摇头:傀儡。 又是噗地一声。 衣飞石点点头:刘奕也翻出去了。 听着刘奕和傀儡走出一段距离,谢茂起身走到窗户前,恰好看见昆仑遥遥地跟着。 没事儿,昆仑跟着呢。谢茂搂着衣飞石上床,并不操心刘奕出去干嘛。 刘奕喜欢半夜出门捉鬼,早一年前就是这个毛病,一直也没改掉。他半夜捉鬼是为了修行,做师父的总不能阻止孩子上进吧?再说有昆仑跟着,轻易出不了意外。 两人很放心地上床继续睡觉,一个小时之后,窗外传来扑啦啦的声音,把二人再度惊醒。 谢茂有点生气了,咬着牙走到窗前,你个该死的臭孩子,半夜逃家就悄悄地吧,搞出这么大阵仗,明天早饭吃完我揍你手板! 只见刘奕步行的身影有点沉重,小傀儡身后牵着一条线,线的另一头拴着个黑黢黢的影子,小傀儡欢快地绕着刘奕跑圈,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那黑黢黢的影子在地上磕磕碰碰,发出扑啦啦的声响。 下一秒,衣飞石已经出现在楼下,一把揪住了小傀儡手里的绳索。 那绳索的另一头,拴着的黑影,正是埋在王教授家里的阴蚀。 千年阴蚀。 受伤了?衣飞石拎住刘奕的领子。 刘奕软软地抬起脖子,摇摇头:没有。 衣飞石将手抵在他咽喉:这是他不禁皱眉,你吞吃了另一枚阴蚀? 刘奕点点头。看上去很好吃,就吃了。 吐出来。衣飞石命令。 刘奕倔强地抿住嘴。我不,好吃的,能量很庞大,我才不吐出来。 衣飞石训后辈子侄从来就没多少耐心,在他心目中,小孩子就该对长辈言听计从、令行禁止,等了三秒钟,刘奕还在倔强地抿嘴,他直接就上手掏 小傀儡吓坏了,蹲在一边捂脸嘤嘤嘤。 刘奕还是坚强地闭着嘴,我就不吐出来! 谢茂此时赶到,说道:阴气未驯,你直接吞了不消化。快吐出来,待会你师父你看。 谢茂指着衣飞石手里拽着的另一枚阴蚀。阴蚀原本是黑黢黢一团鬼影,在衣飞石手里捏了一会儿,已经渐渐地显出形状,洗去了鬼气,变成淡淡的乳白色,你吃这个,那个吐出来。 刘奕方才噗地吐出一团黑得几乎遮蔽星月的巨大鬼影,衣飞石迅速抓住。 谢茂和衣飞石都有些后怕,这么大一团阴蚀,刘奕竟然独自拿了下来? 将刘奕和傀儡送回房间之后,昆仑才缓缓现身。对谢茂和衣飞石说了详情。刘奕和小傀儡的本意并不是去挖阴蚀,只是去王教授家中晃了一圈,大约是刘奕体质特殊,阴蚀被吸引了出来,两个小毛毛是被迫应战。 让谢茂和衣飞石都很意外的是,这一战昆仑只在暗中掠阵,刘奕没遭遇致命危险,他便没有出手相助。两个小东西大战阴蚀之后,美滋滋地拉着战利品回来了,小傀儡一蹦一跳,跟捡了个野鸭子似的,拖着一路扑啦啦。 不知不觉之间,小徒弟都长大了。 ※ 次日清晨,谢茂和衣飞石吃过早餐,带上各种资料,去报到处注册。 花锦天等人也很忙,午饭和晚饭都已经被师父约出去了,要去帮各位主任教授看家里的风水。 刘奕则比较倒霉,因不遵师命,他又被禁足了。刘奕躺在屋内生气,小傀儡则躺在他身边,和他一个姿势翘着脚,学着他叹气。 突然间,小傀儡一骨碌坐了起来,眉开眼笑。 刘奕眨眨眼。 小傀儡点头,是的,是的。 不远处,王教授家小楼。 王夫人照例早起,准备去商业街买菜,走了三年的台阶熟悉得跟平趟一样,莫名其妙足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门口的花丛。 她只觉得腰疼屁股疼,手还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顿时怒了。 哪个没德行的把摔碎的杯子埋我家花坛子了?! 扎了满手碎瓷片,疼死我了! 小傀儡得意地躺下,翘起脚,小脚丫晃一晃。 就是你爸爸我埋的!叫你欺负我先生,欺负我老师,扎死你! 第669章 两界共主(183) 大佬们都是学校的宝贝, 因出身和经历的不同,大佬们通常都会保存着各自的特殊习惯。 比较不符合大众观感的各种奇葩待遇要求就不提了, 也有很大部分大佬保持着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比如喜欢骑自行车、亲自去食堂买馒头、大清早在操场打太极偶尔还得给邻居家的熊孩子讲幼儿园数学题,非常亲民和蔼。 但是,不管大佬们如何亲民, 如何和蔼, 肯定没有任何一位大佬喜欢在菜鸟入学的当天,亲自钉在迎新点当招牌。 一宿没睡好的彭教授穿着熨烫整洁的衬衣,站在药学院的迎新点边上,东张西望。 闹得这边的学生会干部和志愿者全都懵圈了, 那不是彭大佬吗?他老人家怎么来了?他来干什么?学生们一片人仰马翻,这边说准备水,矿泉水不行, 你们带烧水壶了吗?椅子让一张出来啊, 让彭老站着累坏了你们负责呀? 没事,没事,你们忙工作, 我等个人。彭教授对学生们非常和蔼。 您等谁呀?学生们都好奇, 可惜没人敢张嘴问。安排彭教授坐下之后,还专门派了个女学生照顾茶水男学生要帮新生搬行李,劳动力不够用! 上午八九点的学生并不多, 学校安排在火车站和机场的迎新巴士都没回来, 宿舍房间铺位在入学前就安排好了, 也不存在先到先得好铺位的说法,大清早的校园倒是准备迎新的老生多一些。 彭教授看了看时间,心想,年轻人嘛,瞌睡多,这谢教授可能要多睡一会儿。 等到校外迎新的巴士拉了几车新生回来,本市前来报到的学生也陆续到校,扎堆在一起的迎新点就热闹喧哗起来,学生们在志愿者的安排下领取手册和礼包,一一排队注册。 彭教授就有点气了。石一飞是学生贪睡就算了,谢茂你是教授啊,教授哪有这么怠惰的!以后授课也这么睡到日上三竿吗?人家学生可以花钱请人代点名,你还能花钱让人帮你上课啊?!荒唐! 老师您怎么在这儿坐着?秋老虎厉害!中暑了。万知古匆匆忙忙赶来。 彭教授已经基本上不授课了,主要负责主持某实验室工作,万知古早十五年前就是他的博士生,一直跟着彭教授混了这么多年,得亏彭教授没有女儿,否则肯定要把女儿嫁给这位得意门生。 我等人。彭教授对别的学生和蔼,对万知古就随便许多,把万知古拉扯开,别挡着我。 您等谁呀?要不您先回去歇着,我让人在这儿等万知古看着老师的脸色,我亲自在这儿等。行不行?接到人了我就给您送去。 他心里很奇怪,难道是有老师的亲戚孩子入学来了? 那也不对呀。亲戚来了不得提前拜访吗?还得老师亲自到迎新点来接?知道是老师的亲戚,谁敢不照顾啊?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搞得底下人都知道了吗?这要是整个药学院都知道那孩子是老师的亲戚,反而不大好重点照顾了。 彭教授跟赶鸭子似的把他轰开:你今天是没事儿了对吧?起开起开。 万知古搞学术的天赋有限,十年前就到了瓶颈,当时也很是失落了一阵,彭教授支持他转了教职,后来又搞行政工作,如今在大学里担任教务处主任,依然是彭教授的嫡系中坚。 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被彭教授轰了两次,万知古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和彭教授弯腰说话。 看在学生们眼里,只觉得彭大佬师恩深重,万主任尊师重道,真是一派学风熙然的美景啊。 见万主任没有离开的意思,学生们连忙又扯了一张凳子出来,让万主任坐下。这一位宝贝大佬外搭着一位实权派主任,就这么蹲在迎新点当吉祥物,闹得所有负责迎新工作的学生们都有点晕乎乎。 万知古就陪着彭教授左等右等,等到中午快十一点,是彭教授的午饭点儿了,人还没有到。 彭教授忍无可忍,掏出电话:【谢教授,你今天不是要陪】丈夫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滚,面前一堆学生,身边还有个万知古,终究还是没能喷出来,【谁入学报到吗?】 谢茂坐在校外那条商业街的小店里,正准备吃传说中的鸭血粉丝汤:多谢您关心。我这儿已经办妥当了。您要是有空他看了小店墙壁上悬挂的时钟,下午三点,我去您办公室聊聊? 彭教授很确定自己没有看见谢茂和衣飞石出现:【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谢茂有点意外:您在哪儿? 【迎新点!】 谢茂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那边彭教授都快急死了,他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表示无异议,他就改了提议:要不,我请您喝碗粉丝汤? 那边彭教授明显想喷他,考虑到昨天治好了他老花眼的那颗药,终究忍了下来:【哪儿?!】 谢茂拿着电话走出店门,本想看门额上的招牌,出去才发现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且多半是女学生。他无奈地说:去您办公室吧,我给您打包。您吃什么味儿的? 替彭教授打包鸭血粉丝汤时,谢茂发现原来矮墩墩的男性收银员,变成了一个满脸带笑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强行给他加了一堆料,最后打了一张乞丐版的粉丝汤小票:承惠十三块半! 你这半只鸭子都加进去了,十三块半?不得卖亏本啊?谢茂对衣飞石招招手。 先生? 谢茂把小票放在收银台上,问收银小妹要了一支笔:签个名。 衣飞石很流畅地画了个花押,谢茂才要把那张小票递回去,收银小妹双手合十:谢导,我是CP粉!拜托你了!这家店是我和姐妹开的,你以后随便来吃,免费哦! 谢茂搭住衣飞石肩膀,向她确认:是这个CP对吧? 对面的收银小妹差点昏过去,背后拿着手机拍拍拍的粉丝也差点流出鼻血。 看来是了。谢茂在衣飞石花押的边上,跟着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收银小妹。 这收银小妹晕陶陶地去出餐口取了打包好的粉丝汤,晕陶陶地递给谢茂,等谢茂和衣飞石相携出门之后,她才嗷嗷挠墙:谢导不可能是受!all谢都是异端!从今天开始我是谢石CP粉不可拆不可逆! 谢茂和衣飞石一路被手机跟拍进了学校,在学校里还是一路被围观。 他俩原本是打算散着步去注册,刚刚走出教职员的生活区就引发了追逐,学校保卫处立刻就被惊动了现在学校都不敢出一点儿事故,上了微博就完蛋了。因此,谢茂和衣飞石的步行注册之旅被迫结束,俩人直接去办公室给衣飞石办了注册,反正宿舍也不可能去住,干脆就打道回府了。 这才闹得彭教授傻乎乎地在迎新点等了半天,谢茂和衣飞石早完事了,闲得逛街喝汤去。 若说是艺术类院校,哪年不得进几个童星?学校管理都有了一整套经验,学生们也比较心高气傲,你现在是明星,我毕业了说不定比你混得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辅导员稍微提醒两句,不要对同学过度热情,要保护好我们的同学,学生们就知道分寸,不会追着明星跑。 药科大学招了个明星新生,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学生工作难免没跟上,药学院正紧急商量要和各系辅导员打招呼,让学生们不要跟拍打扰,王教授也恰好在找书记告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一个新生入学,一个空降来教什么风水系,不是我对学习的工作安排有意见,这个风气就不好了嘛!两个男人公开拉拉扯扯,学生不像学生,教授不像教授,学生不住宿舍,住在教授的小楼里,这算什么?师生恋?传出去我们药科大学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王教授愤怒地拍桌子。 作为大佬之一,王教授也在药科大学主持另外一个重要的实验室工作,和彭教授算是分庭抗礼。 能混到这个层级的教授,脑子都灵得让凡人望尘莫及。风水这个东西灵不灵?不灵的话,王教授不会一而再地去请谢茂吃饭。既然知道风水很灵验,他就认可谢茂有些与众不同的能力。 昨天去向谢茂告状,被谢茂几乎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他倒也不算很生气王教授日子很难过的,老婆脾气太臭,谁都敢骂,受苦最大的就是王教授本人。谢茂骂他老婆是泼妇,他心里也觉得谢茂骂得对,生气主要是因为谢茂不给他面子。 今天早上老婆出门就摔了一跤,扎了满手的碎瓷片,依王教授的脑子,他很难想不到这件事里面的联系和猫腻不是谢茂搞鬼才见鬼了! 谢茂在电话里骂他老婆是泼妇,只有谢茂和他知道。 现在他和谢茂闹矛盾,老婆出门就摔进了医务室,都是积年的老妖精,谁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王教授认为,这事儿一出,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他被谢茂欺负了!住他左邻右舍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学校权力顶尖的那一搓人!这就等同于整个学校都知道他被谢茂欺压了!这也太下面子了! 所以,王教授要先下手为强,弄不死谢茂,他也要弄走衣飞石。 你俩要读书,要教学,可以。但是,不许谈恋爱!不许同居!不许搞恶心的同性恋! 另一边。 谢茂和衣飞石坐在彭教授的办公室里,彭教授打开餐盒。 说好的鸭血粉丝汤呢? 你给我弄一碗鸭子算怎么回事?!我年纪大了要少吃肉!汤呢?! 第670章 两界共主(184) 谢茂凭空从手里端出几罐子包装简朴却特异的煨汤,清平上前熟练地拆开,在彭教授面前摆成一排,任君品尝挑拣。盖子才刚刚掀开,淡淡的香气就飘了出来,彭教授半边身子忍不住偏了过去。 这一排行军汤品都是随身空间的物资工厂出品,养身且美味,徐以方每天都要喝上一盅,表示甭看里面只有几根草几块肉,效果比什么虫草燕窝都好。同时也是容家老爷子、宋老太太、水父水母的常用保养品。自从解决了徐宝妍的修行问题,太子一家今年也开始喝了。 彭教授很难抵抗来自未来的美味,可怜刚打包塞满了鸭子的粉丝汤顿时失宠,彭教授看中面前的那碗龙骨菌汤,清平立刻递来勺子彭教授低头一看,勺子是烧得釉色很美丽的青瓷,颜色仿佛似玉,澄净无瑕疵,边上绘着淡淡的银纹,是卿云形状。 这件瓷器就很值价了。他对清平道谢,大概知道清平是谢茂的跟班助理,这小伙子身材高大长得很俊嘛!舀汤喝了一口,香气沁入心脾,五脏六腑都熨帖,就是有点烫彭教授舀下一瓢汤时,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发现原本空荡荡只剩一片卿云的勺子上,居然出现了一朵奇怪的菌子模样! 这,这勺子大有古怪!难道安装了什么显示屏、光学投影仪?彭教授开始翻来翻去看。 汤落入罐中,勺子里显露的菌子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朵卿云。 谢茂抚掌含笑。 衣飞石则上前解释:彭老,这把勺子叫原来如此,是个餐具上的小把戏,它能显出勺内食物的食材种类和模样。您如今喝的这罐汤是龙骨菌汤,龙骨菌是上界的一种仙菌,随处可见,最利凡人,喝这种汤能调和阴阳五行,使五气和顺 彭教授已经把勺子火速插进了第二个罐子,舀出一勺子睽茵八宝汤。 睽茵八宝汤主料是睽茵果,另有七种辅料,勺子里并未满满当当塞上八种图案,而是出现了一幅春景图,将六种灵植和两种仙禽都安排了进去,看上去春意慵懒,意境相当不俗。 彭教授试了几个谢茂拿出来的煨汤,勺子里都是一幅构图绝佳的画面,他大感惊奇之余,把勺子塞进了那满满当当的一盒鸭肉里,竭尽全力搜刮出半勺粉丝汤奇迹依然出现了。 勺子上出现一幅鸭鸭戏水图,岸上还有各种豆类育出浅浅的苗,除了各类调料,能在打包盒里找到的主要食材全都囊括其中。 只能舀吃的?彭教授动手能力极强,已经把神奇的勺子伸向了门口的鱼缸。 谢茂回想了一下这勺子的原理,说:理论上不拘束于属性,它的限制主要是范围。比如说,罐子可以,碗可以,这个鱼缸也可以,自来水和江湖湖海就不行。 这玩意儿还是个神器啊!以后考古挖出来不认识的化石,往水里一泡,再拿勺子一舀,长啥样子什么生态就直接出来了!彭教授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只瓷勺子:送给我了? 谢茂点点头,延嗣清平就从芥子钱包里拿出一整套餐具,总共三十六件,齐齐整整摆好。 你的了。谢茂说。 如此慷慨的行径,让彭教授意识到谢茂的目的绝不单纯。谢茂为什么要来药科大学?为什么一来就让徒弟晾出了那颗神奇的药?现在又展露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迹。 作为华夏少数一撮数得着的好脑子,彭教授分得清什么是魔术,什么是魔法。 您见过这个吗?谢茂拿出一管刚刚下生产线的生肌膏,这是白骨生肉方拿到批文之后,生产的第二批衍生药物,主要用于外科创伤恢复。 白骨生肉方以保健和化妆品的方式,在医药界隐形称霸了两年,无数专家学者对其进行了检测研究都搞不懂其中的原理,甚至还有一部分专家建议,要把这个方子收归国有价值太巨大了。 也是容家牌面大,还有太子护着,白骨生肉方才好好儿地握在容舜手里,没有被国有化。 如今白骨生肉方想要拿到药品批文,只能把方子申请为国家保密配方,实际上这个方子已经上交了,只是对外保密而已。然而,方子虽然上交了,容舜按照这个方子也能做出成品,别人就不行。 彭教授作为药学范围内的顶级大脑,早就有人拿着白骨生肉方来问过他。 他是研究化药的,对中药不大了解,对中药的感情也比较复杂碍于目前的形势,他总不能再和二十年前那样疯狂辱骂中药。 彭教授对中医药的看法,这也是个被药科大学引为趣谈的故事。 自从屠大佬拿了诺奖之后,曾经疯狂的中医黑努力将中医和中药分离,表示我们信中药,但是不相信中医,中医都是巫医,都在慢性杀人,主打心理安慰云云。 彭教授则与之截然相反。 他是研究化药的,在专业领域里,疯狂不信任且狂喷过中药。 但是,他信任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经常打太极,练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各种奇葩气功。 有学生投其所好,说我家爷爷是警察,以前破四旧收了一大堆封建迷信的书籍,你看,这是太阳功,这是僵尸功,这是陈抟老祖传下来的睡功!您千万别照着练啊,看一看参考一下就行了! 那彭教授能憋得住吗?僵尸功睡功太奇葩了,于是练了个他自认为比较靠谱的太阳功,每天午时对着太阳三声吐气嘿嘿嘿,练得脸膛通红,说话嗓门都变大了,把校领导吓坏了,不得已搞封建迷信给他请了个经常出入高官门庭的大师,希望彭教授在大师的指导下安全练习气功。 结果呢?那大师被彭教授拒之门外,且遭受到了彭教授惨无人道的辱骂。 彭教授这脑子完全没问题,他信阴阳五行,信纸上秘籍,是因为他寻道不知路径。 但是,一个骗子站在他面前,想要骗取他的信任,那是门都没有!快滚! 如今彭教授年纪大了,不那么爱骂人了,气功练了二十年也没个屁用,渐渐地放弃了他的梦想。 看过白骨生肉方之后,彭教授就断言这不是中药体系里的东西。你要非说它是什么东西?蒙药,苗药,传统印度药,你随便挑一个呗?彭教授认为它根本没有体系,就是瞎搞。 然而,白骨生肉方的疗效就是那么的神奇。 彭教授买了好几瓶润肤霜来研究,还从实验室的研究经费里巧立名目偷偷支出买了一套十八万的高端产品,号称不留任何疤痕的神奇药膏。用着效果很好,检测出来全是无效成分 你这玩意儿理论上除了保湿,啥用处都没啊,怎么就恢复创伤了?!彭教授三观受了震荡。 所以,昨天那颗治疗眼疾的药丸,实际上是彭教授所受的第二次震荡。 有了白骨生肉方的洗礼,他才能在见到明目光丸之后,还能耐着性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今天还在迎新点老老实实坐着等谢茂可怜彭老在专业领域里一向自信且火爆,活生生被打蔫儿了。 白骨生肉方是我写的方子,和您昨天得到的明目光丸一样,都属于修真体系框架内的药物。谢茂说。 你有一个完整的体系框架?彭教授抓住重点。 对。我到药科大学来,名义上是做风水学教授,实际上是为了这一套体系的建立打基础。彭老,您是整个国家药科领域里最有价值的大脑,我想和您合作,建立新的实验室,专门做修真体系世俗化的工作。谢茂说。 彭教授不解地问:你既然有一整个体系,直接推广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建立实验室?这个体系有不可自圆其说的重大缺陷? 谢茂想了想,说:我这么跟您说吧。普通药物的合成,拿到正确的配方,用准确的剂量和方法,就可以完成生产。我这一套体系里的药物不太一样。 他轻轻挥手,延嗣清平一愣,衣飞石见状连忙铺出一块垫巾,在谢茂面前放了一只瓷碟。 谢茂将生肌膏挤出一厘米,置于瓷碟之中。延嗣清平默默退至一旁。 这是生肌膏。 谢茂直接把打包好的鸭子夹出来一块,又在彭教授的办公桌上抽了一张面巾纸,最后干脆找彭教授借了一支铅笔,三样完全没关系的东西放在一起,他修长的指尖轻轻一点,鸭肉开始散发出奇异的烘焙香气,很快又变得焦香四溢,最终化为淡淡的草香肉怎么可能散发出草香? 炮制好鸭肉之后,谢茂又去弄那张面巾纸,面巾纸在他手里伸缩舒展,发出淡淡的辛烈之气。 彭教授完全看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谢茂已经把铅笔也揉搓了一顿,三样东西看起来还是从前的模样,谢茂将之一一握在手里,缓缓从指缝里滴出来,居然就变成了生肌膏一模一样的膏状物! 彭教授目瞪口呆:你姓刘吗?见证奇迹的时刻,用障眼法变魔术?! 谢茂摇摇头,说:生肌膏的药方是我写的,是为了符合这个物质界的物性。如果想要在月球量产生肌膏,我会写另外一张不同的药方。您明白吗?它的重点不是用了几味药,如何炼制,而是更上层的东西,我们将之称为炁。 我刚刚向您演示的就是宗师级制药的手法,任何物质的炁状都可以先归于混沌,再分阴阳五行,生克交织,衍化成炁。您也可以将之理解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谢茂解释。 彭教授看了看时间,先给谢茂打住:谢教授,你今天是来给我讲大框架的吧? 谢茂点点头:我要和您合作,当然得先拿出能说服您的干货。 那咱们不浪费时间。我马上打电话联络几个老家伙,大家都听一听,咱们就不浪费时间转述了。您这个框架体系需要保密吗?彭教授问。 不需要保密。修真大学已经开学了,快则明年,慢则三五年,就会向大众招生。谢茂说。 那好,我去打电话,你整理一下讲稿。彭教授果断起身,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招呼门外的研究员和学生,小超,是小超吧?去把小会议室收拾出来,待会儿你杨爸爸他们要来开会! 杨爸爸是杨大佬的尊称。这是一位女大佬,年轻时曾因性别遭受歧视,年少气盛时就喜欢自称你爸爸我,现在年纪大了,学术圈的地位也足够高了,早就不需要那么张牙舞爪地给自己争取尊重。 然而,学生们一代一代地叫习惯了,学长喊杨爸爸,学弟学妹也跟着喊杨爸爸。 近年来女权兴起,有女学生表示,叫杨爸爸就是一种性别歧视,应该叫杨妈妈。又有学生表示,杨妈妈也是歧视,应该叫杨奶奶。不不不,应该叫杨老祖宗,杨太君 把杨大佬气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金陵叫太君,不怕几十万冤魂爬起来咬人啊! 彭教授就挨个儿打电话。 喂,老杨啊,有个特别重大的发现,对,你快来,咱们开个小会。 喂,喂喂,老李?别睡午觉了,快来我实验室,咱们的制药水平要奋起直追五十年了!快来! 老辛,对对是我,当然了啊,没重大发现我会给你打电话嘛?我实验室,好,等你啊。 彭教授和王教授属于分庭抗礼的角色,这种情况下,精诚合作嘛,基本上不可能。 大家各有有的实验室,带着不同的班底,平时还要竞争攀比一下,你搞出什么成果了啊?有进展了吗?这次申请到多少经费啊?哈哈,那个天才学生被我抢走了!你就等着吃屁吧! 你要说关系很好吧,那是真没有。属于完全的竞争关系吧?其实也不是。两人都负责部里直属的实验室,研究方向也不大相同。 彭教授犹豫了片刻,还是给王教授打了电话。 在提升华夏制药水平、造福全人类的伟大事业上,彭教授不存私心,也不会有门户之见。 这时候同校同僚、同为华夏顶级大脑之间,若还搞什么藏私,我先一步取得成果,对同仁严防死守,那就未免太低级无耻了。 彭教授自然不藏私,谢茂也不会对王教授藏私,问题是,王教授正在跟书记告状。 他拍着桌子,骂谢茂和衣飞石搞师生恋、同性恋,败坏风气,正在唾沫乱飞之时,手机响了。王教授低头看了手机一眼,来电用户:彭志国。 这个彭老狗。王教授直接摁了红色的挂断按钮!继续跟书记告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彭老狗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儿?炫耀他刚捡的那个天才博士生吗?!我接你电话才有鬼了! 第671章 两界共主(185) 在彭教授的实验室小会议厅内,谢茂完成了新药体系框架的第一次宣讲。 他准备的讲稿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已经完全考虑到了这群大佬的理解能力。然而,架不住这群大佬脑子太灵光,初次接触全新体系就能闻一知十,触类旁通。结束框架介绍之后,谢茂想宣布结束,让大佬们回家考虑考虑再说下一步计划,愣是没能顺利走出会议室。 杨大佬坐得离会议厅大门最近,直接就把门锁落下,椅子往门口一转,不容置疑地说:时间还早,我们说一说细节。我离门口最近我先提问 众大佬都翻了个白眼。离门口最近和提问优先级别有个毛关系?我最矮我能不能先提问? 彭教授开麦说:同志们,我请大家到场,是为了免去再次转述时浪费的功夫。同样我也不建议大家在提问环节浪费太多时间对于这个全新的体系,我们和研究员们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我们完全可以和研究员们、我们的学生们,一起来聆听框架之下的细节。 作为药科领域的专家,我们很清楚,化药研究、新药研发都需要非常巨大的资金投入,投资的收益是不可控的,花费漫长的时间和数不清的资金,一项新药的研究也随时可能因各种原因夭折。国际上的制药巨头为此支付巨大的研发费用、专利使用费,因此对一部分药品采取了售价极其高昂的销售方案,以此贴补亏损、产生收益。 另一方面,我们的国家对药厂进行了严格的价格管控,许多曾经常用且有效的药物,因为价格强制低廉、药厂无法产生效益,被迫停止生产,从此在市场上绝迹 这是不可违背的市场规律,经济法则。新药的研发想要继续、药品能够出现在市面上,都必须遵守盈利法则,没有什么市场能够存在长期亏损的怪胎。 然而,抛开经济层面而言,在药科领域,知识的垄断就是对生命的侵犯,对人类的犯罪。 大家已经听了谢教授对新药体系框架的宣讲,现在,我请求大家立刻、马上,在现场做一个快速投票,谢教授所宣讲的新药体系能不能够建立起来?投肯定票的 彭教授一句话没说完,小会议厅里十二位教授已经有三四个举了手。 哪晓得彭教授话锋一转:坐好。投否定票的,请你起立,对我进行有理有据地说服! 这就是耍无赖了。 在座的十二位教授多数禁不住发出嗤笑,不少老伙计都用手指了指彭教授,好笑又好气。 李教授听得满脸红光,双眼充满了兴奋的光芒,跟着起哄:对嘛,谁觉得这个体系无法建立,站起来,先对老彭进行有理有据地说服,再对我老李进行拳打脚踢地说服打不死我,你别想反对! 辛教授也是心潮澎湃、气血上涌,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闻言喷了出来:你个无赖! 欢声笑语之中,这群伟大的大脑一致通过了对新药体系的看法。 我们一致觉得,理论可以自圆其说,逻辑完全自洽,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细则讨论学习! 几位大佬都是申请项目的行家,当场合计了一遍,杨大佬负责书面整理,李大佬负责项目策划,辛大佬派得力干将来当苦力他刚报废了一个项目,研究员正闲得心慌意乱。 其余大佬们暂时也帮不上忙,除了在各种共同递交的申请书上签字之外,他们就负责加油,不惜引用了彭大佬的话:你们抓紧点啊,这个项目的论证和实施,每拖延一秒钟都是对生命的侵犯、对人类的犯罪!快快快,有多快搞多快! 到晚上十一点半,一切书面材料就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大佬们老老实实蹲在会议厅里签字,谁也没说我老婆、我儿子喊吃饭,有事打我电话或者让学生送来我家签全都等着签字。 彭教授擦了擦眼角,松了一口气:明天我就递上去。 他这一擦眼角,一群被谢茂所讲述的体系弄得如痴如醉、打了鸡血的教授们才突然惊觉,老彭看资料的时候居然没戴老花镜! 离得最近的李教授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老彭,你眼睛不一般啊。 彭教授得意地说:裸眼2.0。 要不说都是华夏顶级好脑子呢,在场的教授们全都沸腾了:新药? 下午谢茂说了一大堆理论,他们也确实认可理论上的完善。谢茂讲解新药体系框架时,炼药、备料的各种手法信手拈来,他们也确实看得心潮澎湃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任何理论的宣讲和演示,都有具体到细节的疗效管用。 年轻时视力保护得再好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老花这个不可逆转的病程也无法摆脱。这一帮子混到领域顶级的老教授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大大小小的老花眼,看东西那叫一个费劲。 这新药体系在理论上都还没申请确立呢,先把老彭的老花眼治好了,教授们能不沸腾么? 谢茂满以为能回家了,那门锁又被杨大佬堵住了。 不给我们把眼睛治好了,肯定不能让你回家睡觉!没药没关系啊,不需要你给咱成药,来来来,这是键盘,这是文档,你来写个药方子,我们刚好试验一下你今天讲的新药理论 做实验嘛,一次不行搞一百次,我们不怕失败和辛苦。 失败乃成功之母。 老彭这实验室里一堆苦力,我们年纪大了,熬不住,年轻人精力好,多培养! 衣飞石给谢茂端来一盏茶,谢茂慢慢喝了,还真的就坐在实验室的电脑前,删删改改地给这群大佬写明目光丸的方子。衣飞石当场示范了明目光丸方的炼制过程,以他的修为自然是一次成功。 你们都是没有修行基础的普通人,制药时需要使用祷法,且成药等级不过超过专家级。谢茂提醒了一句,挥挥手,终于牵着衣飞石的手走出了实验室。 被这群老教授整得,真是度过了极其漫长的一天。 谢茂吐了口浊气,抬头只见弦月黯淡,星光漫天,学校的深夜太安静了。 新药的知识体系不会被垄断,迟早有一天,人们登入网络,打开修真大学的网站,就能学习所有飞天遁地、强身健体之法。它为饥者食,它为病者药,它为弱者强。 背后那一片通明的灯光中,酝酿着时代的希望与辉光。 第672章 两界共主(186) 次日清晨,黄书记刚刚到办公室,就看见了抱着一个公文包的彭教授。 看见这位国宝级大佬,黄书记顿时头疼不已,心中狂喊:额滴神! 昨天李大佬来闹了半下午,今天彭大佬也来了?太子家的表弟太会折腾了吧!这才来几天啊?就把家里大佬得罪个遍! 难不成是太子故意派人来给我捣乱?!也太看得起我们药科大学了吧!黄书记悻悻。 老师,这么早。吃了吗?黄书记客气地亲自倒茶。 这还早?几点了都?黄伟鸿,你读书的时候就喜欢睡懒觉,现在好不好也是这么大个级别的领导了,你这样子不成体统的晓得吧?彭教授气鼓鼓点了点手表,说,我已经等了你四十分钟了。 黄书记看了挂在墙上的时钟一眼,八点半。 办公室九点上班,我这还提前半小时到了,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家里供着国宝的感觉是很好,但是,这位国宝曾经是你的博导、知道你年少无知时的一切破事情,那就不大好了! 黄书记将彭教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他的公文包上。 彭教授脾气火爆归火爆,能混到目前的地位,学术成就是个必要不充分条件。 他有很多加起来取胜的软性条件。一来他出身端正,根红苗正药大本科生,在药大硕士毕业直接留校,二来资历深,他年纪还比目前所有的大佬都大那么三五岁,是正儿八经的大学长。三来他脾气火爆又不真的踩人痛脚,凡事留一线,连小学生找上门他都给面儿。 事实上,论学术水平和成就,王大佬和杨大佬都不比彭教授低多少。就是做人上差了一线,搞得社会地位完全不同。谁不喜欢捧一位真有本事又讨人喜欢的大佬坐稳头把交椅呢? 彭教授既然那么会做人,教务主任他随便训斥就算了,怎么可能随便数落书记上班迟到? 说到底,药科圈子就这么大,导师带学生,大佬带小弟,学术势力堪称世家门阀,严密得水泼不进,任何空降进来的外人都几乎讨不到好,那么,坐在一把手位置上的,很大可能全是自己人。 因为黄书记是彭教授曾经的博士生,他就张口把黄书记随便呼来喝去? 这不正常。 除非他是真有什么急事要找黄书记,偏偏又不是黄书记的上班时间,他才无赖了一回。 您今天来找我,是黄书记这一句打听的话还没说完,彭教授的公文包就塞过来了。 掏出里边打印得工工整整的厚厚一叠材料,书记不自觉地伸手,在抽屉里翻自己的眼镜。 他有轻度近视,平时不需要戴眼镜,工作时戴眼镜主要是防止用眼紧张导致度数加深。 材料上的行文遣字都很熟悉,不就是要申请汇报建立个新药体系吗?真是,里面内容写得跟修真小说似的黄书记无意识地翻了几页,突然醒悟过来。新药体系?! 他哗哗往前翻了几页,看见联署的大佬姓名,彭教授在前,十二位大佬在后,杨大佬、辛大佬、李大佬赫然在列!他又哗哗往后翻了几页,大佬们的签名龙飞凤舞,一个不落。 除了王教授。 这是我们昨天晚上从实验室里出产的新药。彭教授拿出一个瓷瓶。 黄书记心想,这可好,以后我还得让后勤专门去景德镇给你们订购瓷瓶? 彭教授打开瓷瓶,让黄书记眯着单眼,往里边瞅了一下,是个黑漆漆的药丸子。 我闻着挺像中成药。黄书记毕竟是行家,主攻哪方面? 理论上它能够治愈大部分眼部疾病,这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概念,一个是器质性的彭教授把谢茂讲的概念吃得很透,加之他是化药专家,在新药世俗化的方面,他比谢茂的表述能力更强大。 然而,他还没有开始表演,黄书记已经把药从瓷瓶里倒了出来。 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药丸落入手心,化作一片淡淡的光晕,从皮肤渗透进肌理。 彭教授想拽都来不及,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在实验室也直接上手捞吗?!这药丸炼出来还没给谢教授看过!理论上失败的药丸不会成型,可是我们还没有掌握检测方法,不知道这颗药丸是否发生了药效上的改变 你这拿出来的都是成药了,成药凭什么不能用手拿?黄书记两只眼睛刷刷流泪。 他眼疾没彭教授那么严重,轻微刺痛之后,拿纸巾把泪水擦了一把,眨眨眼。 好清晰的世界! 黄书记连资料都懒得看了,直接叠好塞进公文包:我马上去见周部长。对了,老师,这药还有没有?我记得周部长是个老花眼 我觉得你等等。彭教授稳重地说,你刚刚服用了一颗药效不明的新药,这个体系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陌生,谢教授就在学校里,你不要离他太远。真要是吃坏了,除了他,没人能救你。 黄书记觉得彭老说得对。 要不我请谢教授来看看?黄书记低头开始找通讯录。 彭教授不耐烦地打断他:他年轻人贪睡,昨天辛辛苦苦忙到半夜,这才几点钟?别去吵他! 黄书记再次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时钟。 老师,刚才我进门时八点半,你骂我来得晚了不成体统,现在已经九点了,怎么轮到那太子的表弟身上,就这才几点钟了?您这双标得不合适吧? 彭教授接到老伴的电话,聊了两句,黄书记就听见彭教授叮嘱:多买几只猪手,都给炖上。那臭脸小孩儿爱吃,对,哎,小谢家里好几口子人呢,别不够分。别搞新口味,就是前晚上那做法你看看市场上有新鲜的好菜买点,这时候大闸蟹是早了点,你看看大虾怎么样 黄书记想起自己年轻时给声彭教授洗衣服做饭的保姆生涯,眼窝有点胀疼。 彭志国啊彭志国,你这是双标!我又没告诉你谢茂是太子表弟,你这鼻子够灵的呀! 这边彭教授接完电话,溜达去上洗手间。 黄书记的办公室大门刚刚关上,不到半分钟,门又打开了。 听说老师有前列腺炎,严重得很,但是这也未免太快了吧?黄书记把头一抬,看见王教授那张严肃古板公事公办的脸。 因为刚刚吃了那颗药效不明的新药,眼疾痊愈,双眸清亮,他现在看什么都特别清楚包括王教授嘴角那一抹攒足了劲要挖坑埋人的气势! 王老,今儿不忙研究呐?黄书记依然满脸微笑,客气得很。 这句话里已经带上骨头了:你个老教授,现在已经没有教学任务了,就是负责实验室的研究工作。每天正事儿不干,跑来指手画脚说别人的生活作风问题,关你屁事!你要点脸吧! 昨天黄书记还愿意应酬王教授一下,彭教授的公文包出现之后,谢茂的重要程度就不仅仅是太子表弟那么简单了,那将会是整个药科大学主攻的方向和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五十年的研究重心。 黄书记是个典型的官僚,他或许在学术上很早就出现了瓶颈,对局势和未来的判断和敏锐度却是同辈第一。在王教授和谢茂的取舍上,他迅速做了决定,再不是昨天那么暧昧不明地打太极。 一心一意给谢茂找茬的王教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新药体系的第一次框架级别宣讲。 因为忙着照顾摔伤的老婆,他也没有去每天清晨的老教授跳操社交,以至于遗漏了昨夜众大佬联手搞事情的一手消息。 因此,他根本就没听出黄书记话里的骨头和告诫,真以为黄书记和他寒暄打招呼。 我寝食难安!王教授将脸一放,再次对书记痛陈利弊。 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个论点,传出去坏了学校的名声,我们必须拆散谢茂和石一飞。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有些人学术水平真的很高,人特别聪明,但是呢,他的做人处事,也是真地让人恨不得让他是个白痴算了!搞一个项目,你可以开除白痴,却不能开除挑大梁的可恶天才! 就在王教授唾沫横飞的时候,上完厕所的彭教授将门一推,吱呀一声。 王教授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老彭,你来了。你来干什么? 我跟我徒弟聊聊天,还得向你汇报? 彭教授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看了一眼茶几,刚来呀,茶都没喝一口,嘴怎么那么闲呢?管东管西,你还管到同事的床上去了,你算老几啊,姓王的真当自己是老大了?你是不是萎变态了啊? 我身体好着呢。王教授嗤之以鼻,当人都跟你一样,夜里住厕所里? 两位大佬私底下开启无底线骂战,跟街边下象棋的老头儿悔棋偷盘被发现之后互相问候辱骂没任何区别。黄书记被他俩吵得头疼,今天也是别想安稳办公了,抱着公文包打算撤退找周部长去。 你等等,别走啊。王教授拦住,事关学校声誉,这事你得给一个说法吧! 等我从部里回来。黄书记才不想为了他得罪谢茂。 ※ 王教授是不是真的阳痿,没有人能肯定,但是,彭教授是真的患有前列腺炎。两人骂战以彭教授被戳中痛脚惨败结束。彭教授气咻咻地甩门而去,王教授则得意洋洋走路带风。 可惜,王教授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黄书记连续几天都不在学校,天天往教育部跑,据说还往药监局和卫计委跑了几趟。 等黄书记得了准信之后,回学校先给谢茂拨了两层楼,又给安排调剂了一批物资,最后还从学校的小金库里拨了一笔启动资金,由谢茂主导的实验室就先不挂牌地成立了。 这个实验室完全就是个拼搭的班子,桌椅板凳电脑实验器材物资是从各位大佬的实验室里调剂而来,在实验室里负责主要工作的研究员也是从各位大佬的得力干将里抽调的。 让学生们惊恐的是,他们居然听说老板准备要砍了手里的项目,改行研究新药? 那我怎么毕业啊?!研究方向完全不对了啊! 王教授奔向书记办公室继续告刁状、打算再接再厉把谢茂和衣飞石的同居条件搞掉时,他发现谢茂正在书记的办公室里。 黄书记正非常和蔼殷切地对谢茂叮嘱:不要有后顾之忧。 你们好好地搞项目,我们负责搞后勤嘛!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来找我,我来给你想办法。 这个新药体系涉及到方方面面,多部委要联合搞论证和考察,牌子没那么快下来,委屈你了。但这个牌子挂不挂,不耽误我们做实事。 王教授志在必得的气势一点点消散,最终土崩瓦解。 原来,那个新组建的实验室,是给谢茂的? 每个拥有实验室的大佬,都代表着一个独立的山头。实验室也是分等级的,省级、国家级、国家重点,主持的项目在哪个价值层级,保密级别高低,板上钉钉,没有任何疑问。 王教授这时候才发现用自身的价值和影响力来打压谢茂,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谢茂并不是他想象中与骗子划等号的文科垃圾,黄书记可不是随便被忽悠的外行,外罩着风水学专业神秘面纱的谢茂能得到黄书记的看重,绝对有真材实料。 他回想起自己在黄书记面前告状时,书记总是敷衍的嘴脸,顿时觉得颜面无光! 既然是同道中人,逼人分居就太低级了。 王教授骄傲地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主持什么用的项目。 看我派徒弟出马,把你的实验室彻底架空! ※ 谢茂在药科大学进行的主要是修真药物世俗化的研究工作。 真正的制药系人才,他只能留在修真大学培养。普通大学里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方面的培训。 因此,一开始,谢茂也没打算在普通学生里进行新药学的教学工作,他的培养对象主要是各位脑子极其灵光的教授大佬们,以及被大佬们筛选过一次、具有高烈度学术能力的研究员们。 未挂牌的实验室筹备时,各位大佬都把自己最心爱、认为最有前途的心腹爱将派了出来。 外人以为他们在参与大项目做紧急实验研究,其实他们的日子特别轻松每天上课欣赏谢教授。 所有大佬都在往谢茂的实验室里派人,王教授跟风派人,也没人觉得不对。谢茂没有门户之见,对所有研究员一视同仁,大佬们递交了名单,底下人随时拿到证件、进门听课。 王教授上午把心腹爱将派出去,下午就问:怎么样?他们做什么项目,神神秘秘。 爱将A:谢教授在做培训。老师,我建议你也来听一听,这个新 王教授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叛徒! 王教授第二天上午把心腹爱将B派出去,下午又打了个电话:你今天分配到什么工作? 爱将B:我在听谢教授做的培训。老师,我缺了好几天课,有点听不太懂,您和李教授关系不是挺好么?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我今天想去李教授家里请教一二 王教授怒挂电话。狗日的叛徒! 第三天,王教授决定亲自去看看,那谢茂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教授:老李,老李,你先别走,你整理大纲了对吧?走,今晚咱俩喝一盅去! 真香! ※ 谢茂忙着做培训时,衣飞石完成了军训,正式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 他是很老实地了解着各类化药知识,想要把新药体系世俗化,最起码得知道如今世俗的药物体系。 奈何如今学校里风气败坏,教授们大多不务正业,开始学习一种奇怪的新体系。鉴于新体系对普通人来说不大友好,许多教授搞得时灵时不灵的,谢茂忙着讲大课,就有人跑来堵衣飞石 相比起看上去就不靠谱的铠铠和刘奕,行踪飘忽的花锦天与昆仑,衣飞石好歹是个成年人,课表也准时,不逮他逮谁? 于是,药科大学的教学楼里,经常出现这么一个奇景。 下课之后,一大群早已等候多时的教授们排队进教室,围在某个大一新生的身边,争着替他辅(请)导(教)功(问)课(题)。 衣飞石对此适应良好。 不适应也不行,九月底,谢茂就会离开金陵前往修真大学,给创校以来的首届学生当保姆,一路保驾护航。他离开之后,药科大学的新药项目和实验室,第二负责人就是衣飞石。 除了尽得君上真传的衣飞石,没人能够承担起这副重担。 他俩一个忙着给大佬们卖安利,一个忙着化药体系的学习和新药体系的教学,教务处催了几次,谢茂才想起来,我好像是风水学教授? 不少学生冲着谢茂的名头和那张脸,选了他的风水课,那真是好不容易才选上课! 在经历过数次停课休课暂时不上课的风波之后,学生们照着课表找到教室美滋滋地坐下。上课之后,他们才发现走上讲台上的是一个俊俏可爱的少年。 这少年名叫铠铠,自称是谢教授的嫡传弟子。因为师父没有空来上课,所以,他将代课一个学期。 不是一天,不是偶尔,不是经常。他是全部!代课一学期! 你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屁孩,跑来给我们代课?学校疯了吗?!明明是一所华夏最顶尖的药科大学啊,为什么最近的操作都跟草台班子一样! 学生A马上拿起手机,打开本校APP,上了留言板控诉:谢教授是来骗工资! 学生B留言:举报他! 学生A:你敢! 学生C:谢导后援会在此! 学生Z:行了行了,知道你们谢教授是个长得帅不爱上课专门骗吃骗喝骗资源、但是你们不准任何人举报的骗子,你们集中开一贴行不行?刷屏了。 学生A:我发现这个代课小老师长得好像石同学。 学生C:他不会是谢导和蹦蹦是私生子吧! 这楼是正不回来了。 ※ 谢茂的上班时间很弹性。 这个弹性就是标准的华夏概念,没有早退的弹性,只有一次次加班的弹性。 他最早一天回家的时间是九点,还能赶上刘奕跟小傀儡在客厅里看电视。 其余时候,他回家时,客厅里静悄悄的,刘奕已经进屋了,铠铠会央他带自己打手游刘奕是个人民币战士,满身极品,相当骚气,不过,帐号一般都是小傀儡在玩。 昆仑也已经进屋,只有清平还在客厅里等着,伺候拖鞋更衣饮茶之后,谢茂才上楼。 先生回来了。衣飞石起身迎接。 功课有那么难么?谢茂看了点亮的台灯一眼,每次回来,衣飞石都在书桌前。 我在做新药世俗化的底本。衣飞石也改了口,把炼药称之为新药体系。他们目前要做的,其实就是搭建起凡人与修真物品之间的桥梁,这是个很庞大细致的工程。 这事交给老彭他们去做。你要好好修炼。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低头亲了亲。 您也有感觉了吗?衣飞石问。 谢茂点点头:大世界的信仰质量和随身空间不一样。 不是这个原因。随身空间里的蓝星也来自大世界,它和地球是一样的,只是存在的时间段不同,它们产生的信仰也没有高低之分。现在信仰收集的速度加快,是因为白骨生肉方,明目光丸,还没有彻底世俗化的新药体系衣飞石打破了谢茂的自欺欺人,一旦新药体系建立,信仰会暴增。 谢茂搂住衣飞石的腰,将他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下去。 衣飞石顺从地配合了这个吻,谢茂想继续时,他居然翻身将谢茂顺到了身侧,一只手轻轻压住谢茂的胳膊,保持了一个我想谈话的姿势,说:你的墙出问题了。 谢茂看着他的脸,轻声否认:没有。 衣飞石知道谢茂在撒谎,但他不能拆穿谢茂。他只能抱住谢茂:我知道这话要受训斥。但是,先生,君上就是你,你就是君上。与其去砌那面墙不如更爱我一些吧? 我一直都在更爱你,一天比一天更爱你,现在比刚才更爱你。谢茂轻声哄。 一旦新药体系建立,信仰暴增,我的墙就能砌好了。我能感觉到。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你曾经心爱的君上,要永远离开你了。 第673章 两界共主(187) 石一飞的粉丝们特别有趣,在@大明星肥石的微博下,天天留言让蹦蹦好好学习,夸蹦蹦盛世美颜,世界上最好的仔衣飞石是否在微博营业,她们也完全不催促,刷出来新微博就嗷嗷叫,刷不出来也能自娱自乐。 在衣飞石的微博里刷够了,掉头就去段筱的微博下询问,蹦蹦今年有什么计划啊,你说蹦蹦暑假会拍戏,立项了吗?有空闲的时候,还要去谢茂的微博下逛一圈,不厌其烦地让谢茂好好照顾我们蹦蹦。 谢茂有个外号,叫炫夫狂魔。 他一般也不会主动发生活日常,但是,只要是衣飞石的粉丝到他微博下留言,祝福他和衣飞石的爱情,他就特别得意。得意的谢茂也通常会非常大方慷慨。 粉丝:[可怜][可怜][可怜]好想看谢导和蹦蹦甜蜜的爱情哦,要幸福一辈子哦。 蹦蹦的谢先生:[得意]一张恩爱的图片.jpg 粉丝:蹦蹦和谢导,锁了! 蹦蹦的谢先生:[心]另一张恩爱的图片.jpg 段筱接到团队的通报,面无表情:他俩又分居了? 蹦石董在金陵读书,谢总好像在中州忙那个学校项目。文文差点说漏嘴,蹦蹦二字咽下一半。从前经常跟衣飞石一起工作,见面都称呼石董,现在衣飞石大半年没现身,文文也习惯跟粉丝一起喊蹦蹦了。 那就别管了。段筱才不想去给谢茂打电话,提醒谢茂别放太多生活照。 为什么呢?因为分居的男人不好惹。若是谢茂和衣飞石在一起,哪儿有空刷微博拼命放合照?这时候给谢茂打电话,他大概率不肯接,接了也要喷一句干卿底事。找那晦气干嘛? 伺候老板跟带艺人,完全就是两回事。段筱顺便问了一句:最新的剧本给石董发过去了吗? 发了电子版。文文说。 准备好打印稿,给我订一张明天去金陵的机票。段筱决定亲自去和衣飞石谈一谈。 当初说好会一年拍一部电影,哪晓得谢茂和衣飞石忙起来都没了安排,段筱亲自操持寻找项目,筛选了差不多二十个剧本给衣飞石看,要么是马上得到了回绝,要么是说本子先留着,以后再拍。 距离衣飞石入学已经大半年了,马上就要放暑假了,项目都没确立,预计中拍戏的暑假基本上要浪费了,今年的拍摄计划也大概率流产。 段筱并不是一定要逼着衣飞石在上学期间有作品和产出,但是,当初一年一部戏是她和衣飞石商量好且对粉丝做了承诺,她必须当面确认了解衣飞石的生活状态,为明年的工作重心做安排。 今年的电影拍不了,如果明年也拍不了,她得早作准备。 次日,段筱飞抵金陵。 到学校之后,昆仑出面接待了段筱。在家中饮茶等待近半个小时,午饭时,衣飞石才回来。 衣飞石并没有因为读书成了学生,就把各种习惯和装扮往普通学生的方向去靠拢,他没有在耳朵上挂上耳机,也没有背上书包,穿着牛仔裤和T恤。他的容貌气质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岁月和环境都无法带给他任何改变。 石董,我来给您送剧本。段筱把打印稿拿出来,已经六月初了 剧本我昨晚看了。很有意思。衣飞石将手放在打印稿上,阻止了段筱接下来的委婉指责,去年拍摄《武侯传》时,我和阿鲁导演聊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我觉得这个剧本很合适。 段筱心想,这都六月了,拍电影又不是去便利店点套餐,后厨做好了三分钟就端出来,立项之后的筹备工作很多。你现在说要接这个剧本,暑假怎么拍得完?第二电影从不粗制滥造。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过,她尊重衣飞石的想法,按住自己的不解,问道:您说。 这个电影的剧情框架不复杂,我想做一个精修,砍掉一部分支线。昨天我粗略看了一下,如果按照我的计划,这个剧本能保留下来十二个不同的角色,全部由我出演。衣飞石说。 段筱并不参与电影的具体制作,她也不会评论这个作品做出来好不好卖,有没有收益。 她只知道,衣飞石的这个尝试将会是造星路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衣飞石的演技完全够用。以往的作品是为了娱乐圈的江山,这作品则完全可以当作炫技小品。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部电影里的角色全部由衣飞石出演,拍摄时间就不是问题了。 两个月前期筹备,一个月拍摄时间,完全足够。至于后期可以慢慢做,并不耽误衣飞石上学。 那我马上联络熊总监,把前期预算和策划案作出来。既然衣飞石把工作和生活安排得很好,段筱也没心思关心衣飞石的生活状态了。衣飞石是她老板,不是普通艺人。 这位女士连饭都没吃就说要走,衣飞石劝她:既然来了就在学校里走走看看,挺有意思。 段筱再忙也得给老板面子,于是吃了一顿家宴,下午由昆仑陪着逛校园。 段女士好不好的也是华夏排名前十的名校毕业生,对逛学校这事儿是真没什么兴趣。她是真正不爱读书、被逼咬牙刷题上名校的贫家孩子,同学们纷纷考研究生时,她就迫不及待的工作赚钱了。 大多数人想起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都会怀念,段筱可没有这种想法,她走在宽阔气派的校园里,回忆起来的只有馒头那令人恶心的甜味和心慌意乱的贫穷。 这是段筱错愕地看着满学校乱飞的平衡车,这不是平衡车吧? 在学校里的学生们几乎人人脚下都踩着个东西,有点像是滑板,又像是平衡车,可不管是什么玩意,它想在地上滑行,总得有轮子吧?偏偏那些板子离地三寸,都是悬空的! 难道是反重力装置?!动力怎么解决呢?段筱歪着脑袋看,差点贴地。 昆仑领着她到路边一个类似自动图书馆的地方,刷手机二维码,滴,取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这是药大和修大联合研发的新款代步工具,暂时命名为青云,有平步青云的意思。不过,学生们比较喜欢称呼它为莲座,莲花宝座。昆仑一边介绍,一边教段筱使用,这里面有一个可伸缩的膨胀板,还有一张使用说明。 段筱学着他的样子把膨胀板放在左手,低头看使用说明:请在心中默念本说明。 大道本无术,勤业可登天。顺则成人,逆则飞仙。 现在想象任何可以带你飞上天的工具 啊! 段筱失态地惊呼。 她根本不知道手里的膨胀板什么时候消失了,双腿之间多了一根丑兮兮的魔法扫帚。 昆仑对此毫不奇怪。这款代步小法宝刚刚现世时,首先在药大的药学院内试用衣飞石在药学院里读书,这种试点小福利直接安排在药学院里,毫不意外。那时候,每天都会出现各种奇葩的东西。 比如各式各样的翅膀,比如因能量不足被强行缩成玩具大小垫在脚下的飞机,某动画片里出现频次很高的竹蜻蜓,这种丑兮兮的扫帚也很多,昆仑听说,这也是某个很出名的小说里的飞行道具。 看小说的时候,觉得骑扫帚的女魔很酷,真骑上去的感觉简直太耻了,段筱努力想要双脚着地,那根扫帚使用提着她离地三寸:这怎么下来? 想象它不存在了,就可以了。昆仑说。 段筱折腾了好一会儿,那根扫帚终于消失了,她才落地:这到底是 她低头找了一会儿,扫帚真的不见了。 不止扫帚不见了,原本在她手里的膨胀板和使用说明也一起消失了,连片渣渣都没留下。 昆仑解释说:这是修真大学和药科大学合作的项目产品之一,暂时只在两所大学范围内试点,没有学生证刷不出来。他指了指旁边的自助取物设备。 段筱目光又落在他手上的另一个代步工具上,昆仑很客气地把膨胀板和使用说明递给她。 段筱把使用说明重新默念一遍,这回再不敢想魔法扫帚了,她很老实地想着刚刚从学生那里学来的简单款式,简单一块板子,很容易就垫在了脚下,离地三寸。这东西操控起来完全不费力,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飘,踩上去的人就跟在梦境中似的,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可以到处飞。 不能升高?段筱默想了半天,高度始终是离地三寸,也就是十公分。 安全考虑,强制高度十厘米。昆仑说。 等段筱玩了一会儿,昆仑又说:石先生的意思是,第二电影内部也可以申请试用。 这话就有意思了。段筱只负责第二电影的艺人经纪部,真要谈整个公司的内部试用,衣飞石吩咐吴悠就去做就行了,吴悠才是整个第二电影的执行副总裁,正儿八经的大总管。 段筱笑了笑,说:行,你转告石董,我会安排。 安排什么?当然是安排艺人们亲身试用。 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好亲自带货,找段筱就是想安排自家艺人先做一波推广呗。 至于安排哪个艺人带哪一种货,衣飞石跟自家艺人不太熟,也不知道艺人们的宣传策略,所以才会让昆仑带着段筱在学校里转悠,多了解最近修大和药大联合出品的各种修真物品。 修真大学负责培养修士,药科大学则成了修真产业世俗化的研究中心,已然不单纯局限于新药。 也就是说,修真大学负责基础研究,药科大学则负责应用这一块的工作。 两所大学的合作越来越紧密,谢茂的实验室也已经挂上了牌子,就叫新技术与能源实际应用研究中心。药科大学抽调了骨干力量投入研究中心,建立了三个大类、二十一个小类的科研小组,迅速成为药科大学内实力最庞大的实验室。 不到一年时间里,两所大学通力合作,已经世俗化了不少衣食住行等与人们生活紧密相关的各种修真类小法宝,当然,对外不能如此宣称,只说是新科技产物。 昆仑陪着段筱在学校里玩了大半天,从代步工具到联络工具、紧急避险工具、学习辅助工具看得眼花缭乱。最让段筱惊艳的,是一种美容套装,使用之后可以自动选择卸妆清洁护肤上妆等所有功能,配合饮剂使用,居然还能去除青春痘、粉刺、痤疮等肌肤问题! 滴,滴,滴段筱拿着昆仑的学工卡,一连刷了五十八套美容套着,直到包包塞不下。 真是科技造福人类啊! 满载而归的段筱心生感慨,谢总和石董的工作太有价值了,他们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去混娱乐圈! ※ 衣飞石知道自己目前的工作很重要,但是,他还是很抽时间拍摄了那部电影。 电影的剧情很简单,主线就是一个战士在战场上受伤失忆多年,漂泊多年之后,无意中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熟悉的乡音是他想起了一切,却发现家中的父亲守着一个假儿子在生活。主角耐心调查冒充自己的骗子身份,原来骗子在战争中失去了父亲和家庭,就冒充了他的身份,与他的父亲互相慰藉。 战士和骗子在家附近盖了一间屋子,战士住了进去,打算隐瞒身份,继续平静的生活。 父亲却总是喜欢去找新来的小子聊天下棋,骗子打算坦诚一切时,发现父亲早已知道真相。 结局是父子三人一起去湖边钓鱼。 这是个剧情很简单的故事,唯一的难度是这里面出现的战士,骗子,父亲,邻居等等,总十二个大大小小的角色,全部由衣飞石一人扮演。 白天拍戏,晚上忙研究中心的工作,还得抽空去陪谢茂,衣飞石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许多人都对衣飞石的选择不理解。 你明明做着最正确的工作,为全人类的进步做着贡献,为什么还要沉迷在娱乐圈的虚荣光环里无法自拔呢?花四十天时间去拍那一部电影,对全人类的未来有任何意义吗?这四十天全部用于研究中心的工作,那将是多么伟大的进步啊? 衣飞石无法解释信仰之事。 事实上,推广新药系统,推广修真文明,他和谢茂一样都得到了无数扎实的信仰。比他在娱乐圈里得到的信仰凝实坚决得多。 可是,他作为信仰收集的主人,对信仰本身的想法不可能那么功利。 这里拿到的信仰多,质量好,我就多做这方面的工作。那边拿到的信仰稀薄,不怎么好,我就少做那方面的工作圣人心肠,不能如此厚此薄彼。每一份信仰都值得珍惜,每一份信仰都不能被辜负。 容禹帝可以当面辱骂粉丝,衣飞石就做不到。 他得到过很多的信仰,接受过很多的崇拜与敬畏。信民们要么是景仰他建立轮回的功德,要么是敬畏他身居九幽的威能,信民们膜拜他,祈求他,敬奉他,最终也希望得到他的庇佑和赐福。 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一种信仰是毫无所求的。 除了粉丝对偶像。 这是衣飞石唯一接触过最无私可爱的信民,她们对爱豆一无所求,不会求偶像给她们带来任何好处和利益,每次花钱供养偶像时,都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念感与喜悦。 衣飞石从来没想过从粉丝身上圈钱,粉丝们反而很不满:哎,除了多买几张票,我怎么养蹦蹦啊? 曾经衣飞石很抗拒做戏子这件事,恢复记忆之后,他对混娱乐圈的计划也是无可无不可,不像襄国公那么抵触厌恶,可也不算很热衷,无非是配合谢茂做些功利上的信仰收割。 人的想法是会发生改变的。 如果有一群人那么虔诚无私地爱着你,崇拜着你,你会如何对待她们?回报她们? 容禹帝张口闭口骂粉丝猪精傻子,私底下还点评给他接机的粉丝长得丑,肥如猪,妆像女鬼,衣品廉价衣飞石对他越发厌恶,到如今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了。 他不会因为得来的信仰比推广修真文明单薄,就放弃那群仰望着他的粉丝们。 在随身空间使用娱乐套装生成巨量剧集,那是危机在前,不得已疯狂收割信仰时的无奈之举。 如今但凡有一点宽裕的时间和机会,衣飞石都愿意在镜头前,为他的观众和粉丝认真做戏。 如果你们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我,我会一直让你们看见我。 你们怀着虔诚仰望我,我也会虔诚地面对每一个镜头,做夜空中最稳定的那一颗星。 谢谢你,来看我的电影。 ※ 电影杀青之后,衣飞石正式成为药科大学的大二学生,修真大学也迎来了第二批新生。 修真大学依然没能进入普招名录,世俗化推广的试点也还局限在小范围内,因此也没有社会青年慕名前来报名入学,反倒是药科大学输送了一批高质量的科研人才到修真大学进修。 药科大学表示,没部里认可的学历和职称没所谓,人给你送去了,我们迫切需要真材实料! 这刚送到修真大学进修的人才哪有那么快学成归来?偏偏药科大学又急缺修士,因此两边互通有无,修真大学弄了一批年轻修士到药科大学进修。 药科大学和野鸡修真大学不一样,正儿八经有招收硕博研究生的资格,于是这批年轻修士先上车后补票,先跟着各位大佬当研究生,导师手把手辅导你考研! 这一批年轻修士抵达药科大学后,原本一副山寨霍格沃兹模样的药科大学,画风顿时更奇怪了。 普通学生只能使用已经世俗化的小法宝,年轻修士们就不一样了,经过修真大学的一年教学,理论和实战水平都在飞涨,驭器使物那是小意思,在学弟学妹的仰慕目光中找把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剑,玩一玩拉风的御剑术,根本不管自己不是剑修的事实! 两所大学的勾兑越来越紧密,合作关系越来越密不可分,随着双方专业人才的增加,产出越来越密集药科大学基本上已经停止了大部分化药和中药的研究,一头扎进了全新的修真体系。 谢茂天天都在念叨普招资格。 隐盟里的年轻修士是有限的,里面的天才也是有限的。想要更优秀的学生,就得普招资格。 ` 至于会念书的孩子是不是一定比不会读书的孩子更适合修真?这真的说不好。所以普招资格也不是万能保险,能在所有幼儿园里开展修真启蒙课最好。但是,哪有那么多修真教学人才呢? 一口气吃个胖子是妄想。现阶段谢茂的目标就是拿到普招资格,对每年的高考生下手。 两边工作都在稳步进行。 衣飞石一年拍一部小制作电影,其余时间都在研究中心工作。 谢茂则是修大药大两边跑。他在修真大学的工作任务很重,要实时调整各学院的教学大纲,纠正讲师们出现的各种谬误,还要培养更多的教学人才。回到药大则基本是为了休假,跟衣飞石腻歪。 粉丝们数着日子,等衣飞石毕业。 虽然蹦蹦拍小制作电影也很好看,但是,观众本质喜欢爽啊!能不能爆米花片炸炸炸爽爽爽? 哪晓得艰难又短暂的四年一晃而逝,粉丝们纷纷庆贺蹦蹦毕业的同时,衣飞石宣布要考药大研究生,硕博连读。未来十年的工作重心依然不会放在娱乐圈内。 粉丝们顿时哭了。 蹦蹦,你是个艺人,咱搞清楚主业行不行?待会不知道知网是啥,被人逼上梁山就不好了! 药大学姐粉丝:呵呵,蹦蹦主业是啥,你们懂个鸡毛! 药大学姐粉丝:就你们现在用的新技术产品,全部都是我们学校研究中心做技术支持。蹦蹦现在是我们这个研究中心的核心研究员,国宝级别。你们自己去扒一扒,这个研究中心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药大学姐粉丝:蹦蹦每年抽空拍戏,被大佬们吐槽很久了,说他拍戏是对全人类的犯罪,他还坚持每年拍一部,说不能对不起粉丝。这么好的蹦蹦,你们就知足吧! 粉丝们纷纷跑去搜索,回来个个叹为观止。 粉丝A:天呐,那个被全球称为奇迹的研究中心,就是蹦蹦考进大学那年才成立的。 粉丝B: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粉丝C:注意保密啊泥石流们,现在网特很多,我们要保护国家机密。 粉丝B:那个研究中心不会是因为我们蹦蹦才成立的吧?蹦蹦核心啊! 粉丝A: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粉丝B:天呐,我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宝藏男孩。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粉丝D:宝藏男孩不是什么好话吧?提醒一下各位注意保密,不要再扒下去了,现在新技术是我国独有的,很多间谍都想偷技术 粉丝A:拜托,我们聊的东西大学官网就有好吗?都是吃瓜群众有什么机密信息泄漏啊? 粉丝B:嘤嘤嘤,蹦蹦好厉害,今天又是更爱蹦蹦的一天! 蹦蹦的谢先生:+1 第674章 两界共主(188) 恰逢谢茂三十岁寿辰。 其实,按照传统风俗,父母在堂时,子女很少会大张旗鼓办寿,显得轻狂不尊重。 民间有说法叫男不办三,女不办四,大略意思是,男人要在四十岁时才开始办寿,女人则要再推迟十年,到五十岁上才开始办寿。 许多人都知道这个规矩,却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说法,难道是有什么冲撞迷信的讲究吗? 不然。这说法和迷信命理无关。若说犯忌讳,它犯的其实是一种父子纲常的潜规则。 在子女被视为父母财产的时代,孩子不作生日,统一在过年添岁。 那么,什么时候才可以办生日呢?大面上的规矩,是父母做主发话,今年给某孩子做生日,那么,从此以后,这孩子就可以庆贺自己的生日了。包括吃点好东西,穿新衣,邀请朋友一起庆祝。 富贵人家的孩子生日做得小,三五岁开始做都不稀奇。碰到贫家不讲道理的父母,孩子四五十岁了,父母不许做寿,这老孩子就得老老实实地不作寿,跟朋友出门喝一盅都不许。 做生日可大可小,做寿又不同。 寿者,长久也。生日人人皆有,做寿则是一种使人恭贺的仪式,乡下人甚至称之为朝贺。 这就跟妇人称呼自己的丈夫,从官人到相公是一样的,越叫官越大。做寿这回事也是越做寿越小。初时六十才做寿,有身份地位就五十也做寿,若是某官某长,四十岁也要做寿 那么,为何要说,男不办三,女不办四呢? 盖因男人三十岁时,恰逢而立之年,彼时高堂仍在,子女尚幼。这寿怎么个办法呢?总不能让父母、父母的朋友长辈来朝贺自己吧?子女不成人,办寿时连个撑场面的都没有。 熬过十年到四十岁时,这个男人通常就拥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乡里乡亲,晚辈子侄,甚至是同僚下属恭恭敬敬地提着礼物来拜访,显得家门荣耀。 至于女人为什么还要再晚十年呢?也是因为从前的女人不出门交际,依附于丈夫社会地位。 大凡女人四十岁时,丈夫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但是,同乡同僚们敬奉的是丈夫的亲娘,且轮不到自己这个妻室领受荣光。旧时代的女人只有等到儿女成人,孙辈渐长,熬出了资历,被尊称为某某家老太太了,才有做寿的资格。 这些规矩都是给普通人遵守的,谢茂从不在其中。为何呢?他是皇帝。 十八岁登基,年年都是圣寿。臣子高呼万寿无疆。他的生日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万寿节。 到了新古时代,依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平时不张扬也就罢了,三十岁上做个整寿,谁也不能说他轻狂放肆。这件事徐以方最上心,早一年前就开始筹备,在谢茂的生日家宴上她就跟徒弟亲戚们说,明年茂茂三十整寿,大家都要来吃饭呀! 她直接作主把话给放出去了,谢茂总不能说,我妈说了不算,明年我不办寿吧? 徐以方放了话,底下的徒弟们、亲戚们谁敢不上心?容舜是首徒,提前半年就跟徐以方沟通,您看先生的寿宴准备在哪儿办,大概宴请哪些客人,想庆祝几天一应琐事,全让容舜包圆了,徐以方就只管在家里打电话指挥。 关系近的亲戚,提前一个月就收到了消息,开宴七天之前,容舜、花锦天、刘奕分别出门送请帖。 谢茂的三十岁寿宴办得比当初结婚还隆重。 这五年来,修真大学完全整合了隐盟的力量,华夏隐修有头有脸的修士全都在修真大学里谋了个教职、学位,校长办寿,你总得去朝贺吧? 那边药科大学和谢茂的关系也非常亲密,从研究中心拉出来一张关系网,密密麻麻地编织着如今所有倚靠新科技支持的新型产业,辐射的网络大得惊人。哪怕再三挑拣了,想拿到修真大学谢校长寿宴请帖的总裁董事经理人也是不计其数。 最明显的例子,谢茂与衣飞石结婚时,婚礼当日只有太子妃和徐宝妍出现。 此次寿宴举办的前三天,太子秘书室来通知,表示太子当日也会出席,请提前进行安防协助。 到了这个时候,寿宴真不是单纯地庆祝行为,它是一种宣示地位的社交。华夏人在社交里最喜欢计较面子,你给不给我面子,我给不给你面子,归根结底,所谓面子,就是一种权力。 太子亲自出席谢茂的寿宴,不能代表他服从谢茂的权力,至少代表他尊重谢茂的权力。 寿宴当日。 谢茂赖在衣飞石怀里不肯起床,叹气说:简直是噩梦重现。 衣飞石哭笑不得,也只能轻轻抚摩他裸露的脊背,默默安抚。 谢茂最大的噩梦就是回谢朝当皇帝,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偶尔想赖个床,马上就有大臣来问候陛下是不是圣体欠安?24/7全年无休随时应付各类天灾人祸奇葩货色。别人过节能放假,皇帝过节比上班还累!祭这个祀那个,完了还要请臣工百姓吃饭喝酒,顺带当吉祥物! 徐以方给他办寿本是个好意,可是这事儿是雪球越滚越大,各方面都在求请帖,托人托关系,导致原本计算的三十桌小宴,变成了暂定一百八十桌的大宴,具体名单还在紧急核对。 毕竟太子要来,许多身份不合适的宾客就得被分流安置。 事到临头,谢茂已经完全失去了高高兴兴接受徒弟、亲朋朝拜,大家吃饭同乐的初衷。 他必须得去当吉祥物。 弟子们等着给您拜寿呢。衣飞石看了看时间,谢茂已经赖床几个小时,现在都十点了,我服侍您起床。我也要给您拜寿。 谢茂死死霸着他,一条腿把他叉在床上,坚决不许动:我不!你给我拜什么寿,我才三十岁,我年轻着呢! 衣飞石禁不住笑。才三十岁?不说在谢朝经历过的心理年龄,就从谢茂穿越来新古时代之后,这穿越几年,那穿越一段时间,早就不止三十岁了。 你笑什么?谢茂恼羞成怒,我现在走出去,说我十八岁也有人相信! 衣飞石抿嘴不笑,听他说十八岁,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谢茂是最在乎年纪的。 大约是在谢朝经历过一次最完整的生老病死,尤其是那一次死别,让谢茂特别敏感。 他经历过自己肌体衰老、死亡,也曾陪伴衣飞石一步步从少年、青年走向中年,哪怕衣飞石自幼习武、体质管理非常好,一个人年轻时的精神气质与成年、中年时的感觉毕竟不一样。 相扶到老不厌倦,已经是人间情爱的极致。面对着伴侣日益衰老的身躯,终究是不如年轻时那么热衷,渴求的频次也会渐渐地减少他仍旧爱慕衣飞石,只是比不得年轻时的干柴烈火。 到了新古时代之后,谢茂重新见到了年轻的衣飞石,他嘴里说着喜欢胖乎乎的衣飞石,等到衣飞石重新恢复了年轻健康的模样,他那恨不得将衣飞石吞吃入腹的热情,与从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如今二人都有修为在身,时光很难在皮囊上留下痕迹,饶是如此,谢茂不仅死死盯着衣飞石的身体管理,对自己的皮囊也相当看重,保养调理得那叫一个悉心周到。 他经历过衰老,知道人千万不要和人性对抗。以他对衣飞石的爱重都敌不过岁月与肥胖的摧残,何必非要去挑战不可能?所以,他也不会去挑战衣飞石的人性。 他要年轻,健康,充满活力。他不能在衣飞石的眼中渐渐老去。他要衣飞石永远爱慕他。 是呀,先生掌握时间轴,先生是不会老的。衣飞石温顺地说。 谢茂想起前世谢朝弥留之时,衣飞石衣不解带服侍在自己身边,半点不嫌弃自己腌臜虚弱,心尖就有股热流通过,声息也温软下来:你不一样。就算我老了,你也爱慕我,喜欢我。 嗯。衣飞石肯定。 我的墙还剩下最后一块砖。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很想劝他放弃砌墙,说了太多遍,已经不敢再说了。谢茂总是固执的,他想要做的事,若是肯妥协,衣飞石说第一次时就妥协了,事到如今,再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谢茂枕在衣飞石怀里,衣飞石顺势低头亲了他一下。 太子今天会和我谈建立第二研究中心的提议。这件事谈妥当了,砖就扎实了。谢茂说。 药科大学的新技术与能源实际应用研究中心成立之后,短短数年间,就有修真产业遍地开花,从衣食住行改善着华夏人的生活方式。针对突然兴起的新技术,中南府一直都在跟踪监控,内部也有两种不同的声音,最初是是否应该放行,又变成是否应该收归国有 太子一系始终牢牢地掌握着话语权,将谢茂护在羽翼之下。 数年后,新技术全面开花,修真文明的全面崛起势不可挡,谢茂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得到了太子的庇护,赢得了发展的机会,现在太子来找谢茂谈建立第二、第三更多的研究中心时,谢茂也不会不给面子。 谢茂的理念一直是知识共享。 我懂的知识,我会的技术,你想学,全部教给你,愿你青出于蓝! 当我们的祖先用文字记录下药、毒、食,告知后人潮、汐、冰、火将他们的经验和知识传之后人时,文明与智慧由此而生。知识的传承不应该奢贵,不应该分级,它属于全人类。 太子总以为他会死扣着研究中心不放,把新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太错看他了。 不就是上交给国家吗?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可以学习,抄送国家一份有什么问题? 真的不起床呐?衣飞石问。 谢茂没好气地坐起来:我和你歪一会儿怎么了?催催催。 那我再陪先生歪一会儿。衣飞石好脾气地说,跟着坐了起来。 两人都坐起来了,这还歪什么?谢茂不怎么愉悦地赤足下地,进了浴室大门,打算用水流冲刷自己暴躁的情绪。他觉得自己皮肤有些怪异的火热,拧开花洒的同时,水流轰然从头顶浇落 刹那间,谢茂的意识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来到了一个极其玄奇的空间里。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身边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到处都是无光的虚无,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秩序。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浑身神光璀璨、衣衫流淌着白云的人。 那人有着触目可知的绝伦清雅,说不出的神俊气派,站在黑暗虚空之中就似天地间唯一的光,让人不得不心生爱慕崇拜。然而,这人身上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他静静地闭眼站着,仿佛一具死尸。 谢茂暂时遗忘了外界的一切,心中只有这个空间所见。 他看着那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心想,他就是我啊。他甚至还有心思想,原来我这么好看? 这种感觉非常难以描述,谢茂只需要看着站在面前的身体,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那是笃信自己、爱护自己的感觉,没有人会害怕自己的手臂和脚趾,也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手臂脚趾生出恶意。 他还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该怎么帮帮我自己? 他伸手温柔地理了理对面自己肩上落下的一丝长发,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自己,睁开了眼!他也没有觉得惊吓和惶恐,反而觉得很亲切。原来我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你想把我关起来?对面的谢茂说。 谢茂原本极其忌惮君上,在这个小空间里,他对自己根本生不起忌惮之心。 他就是我! 我为何要忌惮自己? 何必明知故问。谢茂回答,声音中还带了一丝放松的笑,半点不紧张。 你就是我。对面的谢茂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谢茂的脸颊。 你就是我。谢茂也伸手抚摸着对面谢茂的脸颊。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对面谢茂神目之中苍远辽阔,有诸天诸世界翻转,却没有一丝谢茂该有的温度与情愫,他微微转目,视线落在谢茂的身上,我等了很久。 谢茂突然惊恐地发现,他和对面的谢茂互换了位置! 他看见原本满身神光白云的对面谢茂,穿着他的浴袍内裤,变成了他的模样! 他再低下头,发现自己满身流云阔袖,奢华的衣料上流溢着洋洋神光!他的手,肤白如玉,透着晶莹的光泽,乃是一等一的无垢神体!圣人之躯! 你给我回来!谢茂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奋力想要挣脱。 却只见漫天砖头疯狂袭来,瞬间砌成一面无边无尽的高墙,将他和已经离开的谢茂隔开在两面。他疯狂地往外爬,无论他上天还是下地,那面墙都会自动延伸,牢牢地把他拦住。 还有一块砖,我还有一块砖没有砌上去谢茂冷静下来,开始寻找最后一块缺砖的地方。 那面墙是他自己砌的,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最后一块砖缺失的地方,正要冲过去,就看见对面的谢茂冲他微微一笑,手上一块砖,稳稳当当地把墙填上了。 谢茂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倏地黑暗,四面八方只剩下墙。 他绝望地大喊:啊 墙是谢茂设计的。 墙是谢茂亲手所砌。 所以,谢茂知道,他找不到破绽,他被自己困住了! 他原本用来困住君上的墙,只差一步就能困住君上的墙,被君上提前一步先下手为强,生生调转了内外,没能困住君上,反而被君上困在了墙内! 他奋力撞墙:你给我回来!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 谢茂感觉到水流缓缓渗透自己的头发,头皮被沾湿,贪婪地吮吸着水分。 他长久地站在花洒之下,任凭水流冲刷身体,缓缓呼吸着新古时代的空气,听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大约是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太久了,衣飞石进来询问:先生 谢茂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微微抬头。 衣飞石脸上轻松的表情倏地凝固,脸上血色尽褪,慌忙低头不敢再直视谢茂赤裸的身体。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不是先生,那是君上! 出去。谢茂吩咐。 这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愤怒与严厉,可也绝没有一丝缱绻温柔。华 衣飞石将额头轻轻碰地,施礼之后,恭敬无声地退了出去,出门时,顺手将浴室门带上。 谢茂继续站在花洒下,享受着水流的冲刷。温柔的水流,能帮助他更快更好的适应这具皮囊。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谢茂才关掉花洒,轻轻挥去身上的水渍。 他使用小法术的技巧远非记忆不全的谢茂能比,打理好身体之后,他换上衣飞石准备的浴袍。 出门时,卧室已经被衣飞石收拾得一丝不苟。衣飞石自己更是穿戴整齐,衣裤鞋袜领带手表一件不差和从前在谢茂跟前随意披着睡袍的模样截然不同。 见谢茂出门,衣飞石的身体朝向很恭敬地随着谢茂的走向转变,直到谢茂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才端着新砌的茶水上前,双膝落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茶水从茶盘里端出来。 谢茂取茶抿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衣飞石脊背挺直,冷汗浃了一背,扣紧的衬衣袖口稍微有点不舒服。 他知道,这是因为太紧张了。平常这袖口的角度是很舒适的,放松状态下一切皆好。 抬手我看看。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不明所以,将双手举起,就在此时,他突然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两枚婚戒。 谢茂已经把他戴着婚戒的左手握在手里,将他手上的两枚戒指看了半天,问:你在茶里放九转迷心种子,就是为了这个? 被君上质问了一句,衣飞石连伤心的感觉都没有。正面对着君上,他只有恐惧和害怕。 这只手落在君上的手里,他就像是被天地窥伺的小动物,动都不敢动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事实上,君上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一句话问完,下一秒,君上就将衣飞石指间两枚婚戒撸了下来,顺手折断了他的手指。 衣飞石只觉得无名指一股剧痛,身体下意识地忍住了呻吟,只有冷汗从额上淌下。 他的手,是握剑的手。 一向不算特别漂亮,却很稳定有力。 如今左手无名指用一种怪异的姿态向上折起,与其余四根手指朝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衣飞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第一次轻声温驯卑弱地开口:臣死罪。他不着痕迹地将左手收回来。 谢茂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看得衣飞石连跪都要跪不住时 叩叩叩。 花锦天敲门,在外提醒:师父,师叔,马上十一点半啦,太子的车也到了。 衣飞石不认为君上会把太子放在眼里。 很意外的是,谢茂居然放弃了继续讯问他。 谢茂起身时,睡袍瞬间变成了可以待客的正装,他亲自打开了门,随着花锦天的指点出去了。 花锦天觉得师父今天怪怪的,问道:师叔不一起吗? 谢茂并不理会他,神色淡然继续往前走。 花锦天顿时觉得师父更怪了。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办寿也不用这么生气吧?挂着一张脸去见给自己贺寿的宾客,这不是办寿是结仇啊! 衣飞石这时候才匆匆忙忙跟出来,他仓促处理了一下左手的伤君上故意留下的伤,任何丹药法术都无法痊愈,衣飞石只能将折断的指骨勉强矫正回来,戴上一只无织手套,稍作遮掩。 师叔,你怎么也花锦天很奇怪,师叔怎么也脸色不对。 你去吧,先生身边我来服侍。衣飞石将花锦天支开。 君上此时已经是暴君脾气,动辄杀神灭仙,对人类更是没有什么好感,否则哪有灭世之说?底下人一句话说得不对,或是端茶倒水的姿势不对,君上都可能喝令拖出去打死。 曾经的衣飞石是唯一能让君上手下留情的对象。 如今左手无名指的骨折处仍有剧痛。衣飞石心想,只怕再没有能让君上肯留情的人了。 他也只是等待君上处置的罪臣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不要把君上和陛下分开来看。 本来就是一个人。 陛下虽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第675章 两界共主(189) 寿宴的举办地点, 最终被安排在修真大学第一礼堂。 修真大学是独属于谢茂的地方,也是他雄视天下的根基,大部分宾客接到帖子之后,不远千里赶来修真大学赴宴,才真正够得上朝贺的意思。 第一礼堂按照一所综合大学的在校学生人数修建,能够容纳近万名学生同桌共餐。在这里安排下区区二百桌宴席, 不费吹灰之力。 因太子临时决定出席, 第一礼堂被分割成三个区域,将宾客分流安置, 安防措施十分严密。 当初谢茂与衣飞石结婚,二人还得亲自去迎接客人,如今地位不同往日,除了自家几个徒弟在外招待客人, 修真大学各系主任、大讲师, 也都在前面帮衬修真大学至今还是个妾身不明的野鸡大学, 这里的讲师就是讲师,没有教授头衔, 能被尊称为大讲师的全都是隐盟各家的高修大佬。 太子车驾抵达时,谢茂还在宿舍里磨蹭, 只能由徐以方出面迎接。 原本太子抵达, 谢茂出迎, 直接入席就可以了。现在只能先把太子迎入休息室内稍坐。总不能让太子入席之后,一干人等全傻兮兮地等着久久不至的寿星公吧?太子不能等。 有徐以方亲自接待,太子的秘书室也没有显露丝毫怒气, 一家人还挺乐呵地在休息室里喝茶聊天。 徐宝妍已然长成个漂亮的小淑女,恰十龄的年纪,说话做事伶俐有条理,修行上面也非常有造诣。近五年里,除了让家教补习文化课,她都待在修真大学里接受专业的修真知识。在自家学校里,她比徐以方还熟悉。 对于太子和谢茂之间的微妙关系,徐宝妍毕竟年纪还小,似懂非懂。这些年既然常常和师父、师兄们待在一起,她下意识地就会修复师父和爸爸之间的关系,爸爸位高权重,师父赖着不来迎接,她也知道是不对的,因而小嘴可甜地对太子说好话,逗得太子呵呵笑。 太子半百之年只得这么一个小闺女,自然视若掌上明珠。再者,似他这样前半生多年忍辱的成熟政治家,生气也必然具有政治意图,哪可能为一时激怒就发作? 在上一条时间线上,谢茂驾星舟赴大洋彼岸弑杀谢润秋,太子才承认谢茂有坐下分蛋糕的资格。 这条时间线上,谢茂没有亲自对谢润秋出手,宿贞悄无声息咒杀谢润秋,谢氏暗黑帝国的资源被谢约翰全盘接手,因此,得到这份分蛋糕资格的是谢约翰。 一直到谢茂的修真大学顺风顺水建立起来,整合隐盟各家势力,新技术遍地开花谢茂方才再次得到了太子所认可的分蛋糕资格。 今日太子赏脸从京市专机飞抵中州,专门来参加谢茂的寿宴,就是太子重视他的表现。 谢茂显得有些轻狂了。 不过,太子并不在意。年轻人么。太子年轻的时候,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 徐宝妍彩衣娱亲,徐以方含笑作陪,太子就笑眯眯地给太子妃削苹果,手艺特别不错。 容舜在这时候进门来,躬身对太子施礼,并没有出声问候。 有些规矩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身份太低的人,没有得到准许,没有向尊贵的客人问好的资格随便什么人进来都问候,客人要不要回答?不回答显得倨傲无礼,回答又太过不耐麻烦。因此,施礼不吭声,是最基本的礼貌。 容舜不问候是出于谦卑,徐宝妍却牵住他的手,甜甜地喊:大师兄。 小师妹。有了小师妹引荐,容舜不去问候也不行了。果然徐宝妍把他拉到太子和太子妃跟前,爸爸妈妈,这是我容大师兄,大师兄对我可好。 小徐先生好,李太太好。我是容舜。容舜挺无奈,他进来是真有事要通知徐以方。 你好,是盛世安全的小容吧?久闻大名了嘛。太子年纪越大,越显得和蔼。徐宝妍看不懂眼色,他哪会不懂?容舜进门施礼之后就直接往徐以方身边走,被徐宝妍拉了回来,显然是有事通知徐以方。 若是谢茂已经来了,容舜完全不必去和徐以方耳语。这会儿要悄悄地说,大概率是出事了。 要么是谢茂没法儿来,要么是外边出了什么事。以太子每天都要处理十几宗大大小小突发状况的经验,根本不用多想。他很体贴地对徐以方说:我去打个电话。 太子要打的电话,可能涉及国家机密,外人当然不能听。他去了另一间房。 太子妃那脑子也不是水泡大的,牵着徐宝妍去换新裙子了。 容舜才急忙对徐以方说:太太,先生和老师才过来,已经去礼堂就座。不过,老师突然吩咐我们把座次重新安排,原本主桌安排了二十个位次,有小徐先生一家和修真大学几位大讲师、药科大学几位老教授,现在老师要求全部撤下,只留先生一位! 这奇葩安排听得徐以方目瞪口呆! 谢茂一向是个大面上讲究的人,对长辈很客气,单论家礼,太子曾经出力营救徐以方,对徐以方多年照顾,哪怕辈分与谢茂平齐,谢茂也得对这个表哥多几分敬意。 更何况,太子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徐家表哥! 最可气的是,那一桌席就是二十位的,大圆桌啊!又不是分席而坐! 你是寿星公,你了不起,你想显出自己的尊贵,早干嘛去了?!早说了我们把整个寿宴都安排成小桌子啊!单人独坐,各倨一案!现在你一个人蹲在二十人的大圆桌上干嘛?显得自己很气派吗?! 那根本不是气派,是蠢! 圆桌,就是要团圆!要聚席而食!一个人坐什么圆桌?! 你妈妈呢?徐以方那手包站起来,气咻咻地出门,这两个猴子要翻天了! 休息室就在第一礼堂后边,徐以方匆匆忙忙出来,半道上就遇见了神色凝重的宿贞,她不满地说:贞贞,你也不管管他们?没有这么办事的。我 宿贞拉住她的手,说:别去了。情况不对。 她说话,徐以方一向信服。闻言就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往礼堂里看了一眼。 原本最显赫中央的主桌上,摆好的十九个位次已经撤了下去,只剩下一张椅子,一副餐具。 因太子还没有入座,这张主桌的宾客们也都还没有入座,而是被分别安置在几个休息室里等待能坐上这张桌子的客人,都是华夏顶级大脑与顶级修士,太子也算是比较低调,并不打算让这么多老教授等自己,坏了礼贤下士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太子的低调,衣飞石这会儿才没有闹出把已经入座的大佬们赶下桌子的笑话。 这已然是个笑话了!徐以方气得肝疼。 谢茂居然就真的独自一人坐在那么一张大圆桌上,神色淡淡地看着邻桌宾客。 那架势,真的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九鼎之食朕独享之!跟我一桌吃饭?你们也配?!这么搞笑的举动,在他做来居然像是花开花谢一样自然随意,理直气壮。 要知道那张主桌上的宾客,除了贵宾太子一家,各位老教授老修行,还有宿贞和徐以方。 现在谢茂把所有人的位置都给撤了,他是想说明什么?所有人都没资格跟他坐一桌! 连宿贞和徐以方都被谢茂一起蔑视了。徐以方又气又疼,尤其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谢茂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衣飞石跟着闹,这寿宴还怎么吃?谢茂自己吃一桌,她们十九人另外开一桌?神经病吗?! 这情况不对。宿贞第二次强调。她不知道哪里不对,但衣飞石的吩咐就很不对。 衣飞石吩咐撤了位置,还让铠铠来告诉她,轻易不要出现在谢茂面前。这就是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宿贞拦下徐以方,说:茂茂撤座已成事实。以方,你安排好小徐先生一行,宴席上就不要出现了。对外随便寻个什么理由,这不重要,小徐先生身份贵重,因为安保问题不出现也很正常。 谢茂闹这么一出,太子自然不适合再出现。不然怎么安排?让太子也单独坐一个大圆桌?! 徐以方气得细白的指头微微发抖:我总得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疯吧! 她和太子一向处得不错,单情感上而言,这件事处理起来难度不大。可是,她自己都想不通,怎么去跟太子解释?就算太子没有那么一层举足重轻的身份,谢茂对亲妈娘家亲戚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飞儿也没座儿。宿贞声息微疼,你看飞儿的左手。 徐以方只能看见谢茂大马金刀地坐着,衣飞石微微躬身很恭顺地站在他身边。至于衣飞石的手?隔得太远了,她一个凡人,哪有那么好的眼力? 他手上的戒指不见了。手指折了。宿贞压抑着心疼与怒火,轻声说。 徐以方与宿贞在一起生活了的时间有七、八年了,瞬间明白了宿贞的意思,一口气噎在胸口,后踩一步,高跟鞋差点崴了。容舜连忙扶住她。她看着谢茂,艰难地说:他他又犯病了? 以方,先把今天宿贞一句话没说完,徐以方已经固执地走了出去。 宿贞和容舜都没有拦她。 确实谢茂和衣飞石都很反常,可没有人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衣飞石明显是受了委屈,宿贞是亲儿子给谢茂死死攥在手里,想给衣飞石出头都怕谢茂反手抽死自己的心尖儿,徐以方出面就不一样了。那是谢茂的亲妈,谢茂一向给徐以方面子。 哪晓得徐以方走出去没两步,铠铠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死死抱着徐以方:别过去。 徐以方低下头,发现这一向没心没肺的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是被吓坏了。 不能过去。铠铠死死抱住,听主子的话,他说不能过去,就不能过去。不听话会死。 这对徐以方而言,无疑是噩梦重现。 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就是热衷以暴力宣示权力的恶棍,她和恶棍生下的儿子居然也继承了这丑恶的基因,她早就该发现了,又自欺欺人地认为不是,妄想儿子继承自己的基因更多一些,不像他的恶棍爸爸 早在谢茂和衣飞石吵架,谢茂捅了衣飞石一刀之后,徐以方就隐隐约约知道,她生下了第二个谢润秋。她痛恨这个事实,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粉饰太平地认为谢茂只是一时失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然而,在她潜意识里,她知道,不是的,没有人会一时失手就捅男朋友一刀。 他选择拿起那一把刀,只能说明他本身就是个坏人! 铠铠抱着她,对她说,不听话会死。 这句话与徐以方原本的记忆重叠,她几乎能听见谢润秋趴在她身上毛骨悚然地耳语,谢润秋也曾这么告诉她,要听话,不要跑,我爱你,没有你我会死 徐以方原本就有精神上的毛病,今天的刺激让她压力过大,有了些崩溃的前兆。 ※ 独尊万界无数年,谢茂早已习惯了目下无尘,天上天下,确实没有能和他同桌吃饭的人。 他没觉得衣飞石的安排有什么怪异。那个没恢复记忆的坐在这里也罢了,他是正儿八经的圣人,叫那什么这女士那女士或太子、太子妃跟他做一张桌子,吃饭一时爽,回家路上折寿暴毙就不好了。 谢茂一直在看着邻桌的客人,与记忆中的人物对上号。 认了差不多七桌的宾客,谢茂突然微微侧头,问衣飞石:你非得把她逼疯? 衣飞石在进浴室发现君上降临之后,马上就知会了铠铠。他和铠铠心意相通,根本不用多吩咐,铠铠知道该怎么行事。那之后,衣飞石就一心一意在侍奉君上。 在君上面前,他根本没有余力去关心、思考别的事情。脑子里始终都是空白的。 现在谢茂突然这么问,衣飞石一愣,这才发现后堂被铠铠抱住的徐以方快要崩溃了,他都没弄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谢茂一个响指,徐以方原本涣散的目光就彻底浑浊了。 衣飞石一颗心倏地沉入谷底。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敢吭声,默默替谢茂斟上茶。 请了这么多人来吃饭,单给斟茶不给饭算怎么回事?谢茂看着满堂宾客,开宴。 衣飞石知道,君上已经不耐烦继续研究宾客了。宿贞和徐以方或许担心太子的坐席安排问题,谢茂可不在乎这个。如今外人都认为谢茂应该礼让太子,谢茂自己不觉得啊。天上地下,他让过谁? 衣飞石赔罪一句,即刻退下,吩咐厨下开席上菜。 这流程突变弄得所有人都很懵逼,今天来了很多贵宾,最重要的一桌人还在休息室嗑瓜子呢,全部入席了,还得请德高望重的客人来讲话,主要是吹捧寿星,也就是谢茂。 上来两三个人,一一吹捧结束,能多肉麻多肉麻。若是谢茂面子大,说不得太子都愿意吹一句。 谢茂再上台客气两句,谢谢大家来吃我的寿宴,吃好喝好,皆大欢喜么。 现在贵客都在休息室,彩虹屁也没人拍了,直接吃饭?什么情况! 衣飞石趁势去了后堂,那边已经乱套了。为什么呢?康复多年的徐以方犯病了。 她原本压力极大,处在崩溃的边缘,谢茂将手指一弹,她瞬间陷入了错乱的深渊,看见任何男人都尖叫,认为是时刻纠缠不休折磨囚禁她的谢润秋,吓得哭泣不休。 偏偏她从太子的休息室出来,那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是太子带来的内卫,出了事故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子的安全问题甭管你是不是太子的姑姑,先控制下来再说。 宿贞护着徐以方往旁边走:以方,以方别怕,我在呢。 徐以方死死揪住她的袖子,哭道:妈妈,妈妈 宿贞不得已用法术将她镇定下来,弄昏了直接抱走。将徐以方交给别人,她不放心,能放心的容舜、花锦天都是男人,徐以方醒来又害怕。她只能亲自把徐以方带走。 衣飞石赶到时,宿贞恰好把徐以方抱出来,看了他一眼,叮嘱说:注意安全。 宿贞对衣飞石是恨铁不成钢。 就算谢茂有诡秘莫测的各种道法玄术,衣飞石拥有容苏苏未来的六千年修为,对付谢茂难道没有把握?一力降十会啊!这种情况下,衣飞石居然任凭谢茂肆意拿捏。 她心疼衣飞石所受的伤,更痛恨衣飞石的软弱。如果爱情是奴役,不爱又如何? 她这样洒脱的妈妈,却有衣飞石这样耽于情爱的儿子,真是想不通。 徐以方旧病复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子处,太子很关切小姑姑的病情,马上通知原本照顾徐以方的医疗团队打包送来修真大学。顺理成章的,太子一家也去探望徐以方,免去了这顿尴尬的寿宴。 没有人去提第一礼堂里,谢茂那张孤独的圆桌。太子不提,宿贞也不解释,所有人都假装没有这一回事。直到徐以方被安顿下来,情况暂时稳定了,太子的秘书才来询问,能否安排和谢茂的会面。 太子今天来修真大学,是要和谢茂谈建立第二研究中心的事情。他的目的不是吃饭。 宿贞沉默片刻,请求和太子面谈,获准之后,她走进太子的房间。 阿舍打扮得就像是一个翻译,安安静静地坐在太子身边。国内是否需要翻译不重要,反正太子走哪儿都会带着阿舍,比第一秘书都亲近。 小徐先生,目前我们都不确认谢茂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您现在和他见面不安全。宿贞说。 不需要居中安排。太子倒不觉得谢茂很危险。目前的局势下,谢茂威胁他的安全有什么意义?何况谢茂也不是没有溜进中南府的能力,问问他怎么说。我下午三点要回京市,时间不多。 宿贞此时依然没意识到谢茂有多么危险,她认为凭衣飞石的实力,足以镇压住谢茂。 如果您一定要见谢茂,让石一飞旁听。宿贞说。 太子觉得她这要求很没道理,不过,谢茂和衣飞石关系好,感情好,相扶多年一起干事业,他和谢茂谈的事情也不是多见不得人,便点点头:安排吧。 宿贞出门找人,铠铠又蹿了出来。 你闭嘴!宿贞也不是多好的脾气,铠铠一句话就把徐以方重新逼疯了,她觉得铠铠纯粹是魔怔了,谢茂再疯狂,衣飞石难道拉不住吗?就眼睁睁地跟着谢茂一起闹! 先生已经知道了,他吃过饭就来。铠铠说。 这会儿的铠铠可不像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少年,一言一行都战战兢兢。 修士到了高级境界,预知来事并不费力。不管谢茂是主动想见太子,还是预料到太子会见他,安排铠铠来传话都不稀奇。让宿贞气得肝疼的是,你妈被你的反常逼得旧病复发,太子不计较你的无礼,愿意私下见你,你不赶紧过来,还要吃完饭再来?! 如今谢茂与宿贞双方在尊卑急缓之间有了不同的立场和认知,难免就会发生冲突。 在谢茂看来,他吃了饭,有空去见太子一面,已然是看在谢茂的布局上了。 这会儿衣飞石正小心翼翼地服侍谢茂吃饭。二十人的大圆桌,实际上使用的是分餐制,加上汤品甜点,总共九道菜。谢茂将席位撤去了十九个,他吃的菜色也不多,照旧是菜单上的九样。 服务员送来菜盘之后,衣飞石亲自更换餐碟、餐具,偶尔还要帮谢茂剔骨解肉。 他伤了左手的无名指,偶尔捧盏递碗时碰着,断开的指节微微颤动,额间有冷汗淌下。 谢茂面不改色地享受着他的服侍,还要点评一句:养得挺娇气。 衣飞石不敢说话。 ※ 墙内。 谢茂目睹了一切。 那感觉无比刺痛人心,为什么呢?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就是他。 没有遇见君上之前,衣飞石劝了他无数遍,告诉他,他就是君上,君上就是他,他坚决不肯相信。当他看见君上流云神光的身躯时,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从头至尾,只有一个谢茂。 他曾经去过衣飞石的心魔障中,他敢指着衣飞石的心魔谢茂说,那不是他。 但是,君上就是他。他无比清楚地明白这个事实。 他只是不明白,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我会那么对小衣?你怎么敢?!怎么舍得?! 直到徐以方濒临崩溃时,外边的谢茂啪的一个响指。 谢茂瞬间就明白了。 没有人比谢茂更明白谢茂。 如果外边那个仅仅是想要惩戒衣飞石,他对付衣飞石就够了,为什么要故意折磨徐以方? 他要对付的人,根本就不是衣飞石,也不是徐以方。 而是我! 他想要折磨逼迫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小衣,是我! 墙外那个我,要对付墙内这个我! 可是,为什么呢? 谢茂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他的双手完好无恙,他却觉得有一根指头痛得钻心。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小衣?伤害我的徐妈妈? 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676章 两界共主(190) 听说宿贞坚持让衣飞石陪着自己去见太子,谢茂抬眼瞥了衣飞石一下,似笑非笑。 他无意破坏自己在新古时代的布局,那是正确的方向,应该由此走下去。不过,历史的惯性大得惊人,今天和太子的谈判不影响未来的大局,也并不是说和太子的谈判就一定要有个什么结果。 换句话说,谢茂愿意配合谈判,但是,谈不谈得拢,还得看具体谈什么。 约谈地点放在了茶室里。 阿舍坐在茶桌前沏茶,满脸严肃,只是她笨拙欢快的动作暴露了其幼儿玩具的本质。 太子就坐在阿舍旁边,含笑看着她摆弄,目光类似慈父看着小闺女。 谢茂进门时,太子和阿舍都不可能起身迎接,衣飞石有些紧张,就怕君上一掌把茶桌连带着两边的茶客都掀翻,哪晓得谢茂并没有挑礼,径自上前,在茶桌的另一边坐下。 衣飞石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亏阿舍坐在上首泡茶。若是阿舍和太子互换了位置,君上不能居侧,更不可能屈居下首。 如今恰好是个各居东西的座次。太子还在无意中坐了西首。 他默默站在谢茂身后。 太子能感觉到气氛不对,阿舍让了一杯茶,太子开始照着计划和谢茂说在京市大学筹备新技术第二研究中心的事情。 阿舍沏来的茶火候太老,茶叶烫得焦苦,闻着就是一股苦涩味道。 谢茂不肯喝这杯茶,静静听着太子说完,掐住了重点:只有药科大学一个研究中心必然不够。修真大学可以抽调修士、技术,对新研究中心的筹备予以支持。新研究中心由合作方主导,这个也没有问题。 如今建立在药科大学的新技术研究中心,完全掌握在谢茂和衣飞石手里,两边大学的教授讲师都无法主导。太子自然不肯坐视知识垄断的事情发生,第二、第三,以后所有的研究中心,都必须由各高校或研究机构独立主持,不再受谢茂领导。 谢茂对此是认可的。他只负责教,学不学得会,学会了想干嘛只要不是干坏事,他都不管。 学校不就是这个职能么? 太子笑了笑。他就知道没问题。他这个表弟一向懂得分寸、知道规矩,不会逾越。 修真大学可以对部里提请的高校与其他组织给予技术和人员上的支援,原则上只要人手足够,修真大学会尽力配合。不过,谢茂话锋一转,态度并不如太子想象的那么和软,这个管理办法,要求修真大学对外技术授权时,需要中南府直属的新技术部审核批准 他摇摇头,直接拒绝:不行。 太子来商谈研究中心的技术人员支持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谈这个审批权。 一旦谢茂答应接受新技术授权应用管理办法,修真大学产出的每一项修真文明产物,都必须先报送新技术部,由新技术部审议之后才决定是否世俗化使用。 简单点说,譬如明目光丸,研究中心要先提交报告到新技术部,新技术部给一个许可证,明目光丸才算有了身份,可以授权生产。 这是第一步。 拿到许可证之后,研究中心要量产明目光丸,就得找个药厂。谈好合同之后,研究中心和药厂A一起去找新技术部申请授权许可,新技术部觉得药厂A资质不行,不给批准,反而批给药厂B,研究中心就只能去和药厂B谈合作方案。 任何一件面向大众的产品,要考虑其安全、战略等因素,统一审批管理,这无可厚非。 太子专门成立一个新技术部,快速处理新技术产物等事务,简直可以称之为绿色通道,可见重视。 然而,这也代表着修真大学完全失去了自主权。不管修真大学有多少产出,太子想让这项技术面世,技术才能面世,太子觉得这技术暂时要保密使用,市面上就绝对看不见。技术授权给谁,让谁来承包修真大学也没有自主权,完全由太子决定。 修真大学就成了彻彻底底的技术产出中心,至于回报?太子赏肉就有肉吃,不赏肉就吃屎。 若是被关在墙内的谢茂来谈判,他会和太子商讨一些细节,最终不会拒绝这个方案。 这时候和太子翻脸没什么好处,何况,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具体到单个项目时,可以软磨硬泡,可以威逼利诱,至不济还可以阳奉阴违嘛。他要真的违反了管理办法,太子难道还能真的给他开罚单? 这些不服管理的对策甚至可以在和太子的谈判中形成一种默契,太子很可能会默许。 毕竟,谢茂不想和太子翻脸,太子也不想和谢茂翻脸。 所谓谈判,就是要谈。你来我往,互相商讨一个可以接受、互利互惠的底线。 可惜,那个信奉事缓则圆、能忍能等的谢茂,不幸被关在了信仰之墙的另一端。 眼前这个谢茂不喜欢玩小手段。他不喜欢被人摘桃子,也不喜欢被官僚管理。太子才开启了谈判的进程,谢茂就直接抛了底牌。给技术,可以。被掐脖子,不行。 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谈判风格太刚了。 这不是谈判,这是示威。我比你强,我掌握主动,我不跟你谈,我说了算! 被谢茂冷冰冰刺了一刀回来,太子一直显得慈爱的眸光中也没有一丝反击的锋芒,他好脾气地说:具体细节可以商议。待会我让秘书给你送一份草拟的管理办法,你看一看,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这就是很明显地主动退让,暗示谢茂可以在管理办法里掺沙子,自己写个可以利用的漏洞。 不管怎么说,华夏仍是政府的华夏,这片大地上的妖魔鬼怪修真文明,都得由政府管理。 衣飞石心惊胆战地看着谢茂的背影。 依着君上的脾气,他说了不行,太子还敢叽歪,君上就要发怒了。 这要是一掌把太子拍死在茶室里衣飞石闭了闭眼,先生从前努力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很意外的是,谢茂并没有发脾气。他居然点点头,说:我可以看草拟文件,给修改意见。我还有一个意见,有助于我们达成统一。 你说,我听听。太子也很好脾气。 特事办原本是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部门,名义上挂在公安部里。实际上它和新技术部都直属中南府,职能上趋于重叠。仓促之间,在体制内寻找懂得新技术的骨干也不容易。 谢茂还没说完,太子已经笑了。这小子心够大的。 特事办可以改变隶属关系,直接挂靠在新技术部。两厢便宜。谢茂说。 目前在新技术部任职的,都是不懂修真技术的普通人,所谓技术管理,实际上是行政审批服务。 谢茂提议让特事办改投新技术部门下,名义上是作为新技术部的下级部门,可是,他说得很明白了,新技术部没有专业人才,专业人才从哪儿来?当然得从特事办里挑。 这是借壳上市。叫特事办的人填充到新技术部去,就等于是谢茂自己掌握了新技术部。 只要太子答应让谢茂去当新技术部的部长,谢茂就可以答应修真大学纳入《新技术管理办法》的管辖范围自己管自己,OK的。 原则上可以考虑,细节还要再沟通。太子起身,秘书室会拿方案出来。 实际上就是同意了。 处在太子这个地位,外人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哪可能那么横行霸道?匹夫斗气,无非仆尸几人,丢在社会新闻版都转发不过百。若天子斗气,倒霉的可就不止几个人了。 谢茂一反常态姿态坚决,太子不知究竟,但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他不想和谢茂再谈下去。 至于后续事项如何安排,他和谢茂已经有了大的意向,秘书室先和谢茂谈,谈不拢他再出马。太子其实已经后悔了,他不应该一开始就亲自和谢茂谈。他来谈,没有后路。 u 见太子准备离开,阿舍七手八脚放下茶杯,问谢茂:书灵妹妹呢? 谢茂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她心中陡然间生起一丝被彻底压制的寒意,惨白着小脸,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好好照顾表哥。谢茂说。 这句话出口,阿舍才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连话都不敢说。她觉得自己在拼命点头,其实整个人都似僵硬在原地,眼珠子慌乱地上下摆动。 谢茂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她才踉跄着退回太子身边,冷汗泪水淌了一脸。 太子有些怒了。 当面欺负他的护身器灵,这就是示威! 阿舍牵着他的袖子往外走,一直走出了门,才小声呜呜地哭:快走快走,打不过。 这反应把太子弄得又心疼又好笑。你以前也打不过他,没见过你这么害怕呀?这是怎么了? 看了紧闭的茶室大门一眼,太子心头终究有一丝阴云掠过。 ※ 谢茂的三十岁寿辰,本该是热热闹闹大肆庆祝的日子。 徐以方尚未赴宴就旧病复发,太子也因此没能出席,前来贺寿的宾肯都看见了谢茂独坐大圆桌的奇葩风景,关系比较近的,都知道发生大事了,关系比较远的,纷纷讨论谢校长是个大奇葩。 宿贞安置好徐以方之后,又安排小辈们送客。 原本下午和晚上都安排了活动,现在这情况还敢待客吗?就以徐以方重病的理由送客。 修真大学的学生们还准备了斗技、斗法能表演,这会儿全都被取消了。浪费最大的则是食堂,近二百桌的晚宴席面,早就有冷盘、炖盅上了锅,其余食材也都备好了,临时取消了晚宴,这么多食材往哪儿去消化?花锦天做主,全部送到山脚村子里办流水席了。 外面徒弟们收拾残局忙成一团,京市来的医疗团队飞抵,把徐以方接回了疗养院。 谢茂和衣飞石始终没有出面。 太子已经离开了。谢茂依然坐在茶室里。 他觉得阿舍沏茶手艺太坏。可旁人哪有资格替他奉茶?只有衣飞石亲自来服侍。 衣飞石看见茶杯子就觉得危险。当日给君上下药时,奉上的就是一盏赔罪茶。旁的茶水,君上不一定会喝,不一定即刻就喝,因为是他去赔罪,所以,哪怕是轻抿一口,君上也接了过去。 那不是简简单单一杯茶,也不是日常服侍的一杯茶,他利用的就是自己与君上的情谊。 水响了。 茶叶舒展开了。 茶汤澄净明媚,宛如窗外的阳光。 衣飞石将茶杯子托在手里,缓缓走近谢茂。 谢茂坐在花梨木打造的圈椅上,清俊的脸上有一缕阳光,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白皙,像是白玉。他坐着,衣飞石奉茶而来,原本弯腰就可以递给他。 问题是,谢茂没有伸手接茶的意思。 衣飞石悄无声息地跪下,低下头,不敢再看谢茂的脸,双手捧着茶。 一直到接近沸点的茶汤渐渐地凉到八十度,谢茂才接茶试了一口:茶不好。 衣飞石下界可没有像谢茂那样带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谢茂喜欢从随身空间里掏吃的喝的,却没有给他发一批发给衣飞石,岂不是叫衣飞石随时伺候他的意思?平日里都是谢茂端茶出来,或是想喝这个,那个,就取出来叫衣飞石去准备。 衣飞石主动给谢茂沏茶,多半都是家里准备的。容家和中南府送来的内供,味道也很不差。 讲道理,这茶叶能给太子喝,哪里就差了?无非是阿舍手艺不好。 谢茂非要说茶不好,衣飞石也不敢抗辩,轻而温顺地说:是臣疏忽。这就给君上重新准备。 谢茂居然真的把茶杯递给他。 衣飞石捧着只喝了一口的茶杯再三磕头,膝行退了两步,方才回到茶桌前,重新沏茶。 他明确地领受到了被刁难的恶意,他知道君上在惩戒自己。 他很熟悉君上。可是,眼前这个君上心思莫测,他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了。 若是君上没有生气,应该会直接询问当初九转迷心种子之事,略施薄惩也罢,轻轻饶过也罢,这时候已经有结果了。如果君上生气了,无非是裂颅折颈之罪,不会准他辩解苟活,这时候也该有结果了。 君上处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不是君上的脾气。 左手无名指断折之处,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衣飞石知道,他应该马上处理伤处。 可是,君上等着喝茶,他哪里有机会? 重新更换了另一盒茶叶,衣飞石迅速准备好第二盅茶,再次奉于谢茂跟前。 谢茂倒也没有凌迟碎剐地搓磨他,见他跪在跟前低头奉茶,颈项还有冷汗洇入衬衣领口,模样很有几分狼狈了,上下看了一会儿,手里多了一枚圆溜溜的东西,落入茶杯里。 你喝。谢茂说。 那东西滚入茶汤时,衣飞石心肝颤动了一下。 他奉茶时恭顺地低着头,看不见茶里多了什么东西,可是,他能想见。 君上要杀他,用不着下毒。那还能是什么?九转迷心种子。这个想法让衣飞石心如刀捅。自己曾犯下的过错,却不许受害者说,不许问?没有这样的道理。 衣飞石忍着苦涩将双手放低,正准备从命饮那杯加了料的茶时 很意外?谢茂问。 茶杯里并不是九转迷心种子,而是一枚菰河兰花的伴生果实。 这种果实用于消肿祛瘀,有镇静收惊之效。大概意思么,他折了手指,肿得厉害,将这颗果子吃了就能舒缓一些。 这是好意么?当然不是。 如果谢茂想要给衣飞石疗伤,他有一万种方法让衣飞石立刻痊愈。 这是诛心。 这是折磨。 他知道衣飞石心中的愧疚和痛苦,故意让衣飞石误认为他在茶里丢了九转迷心种子。 当衣飞石本就负疚痛得难耐时,揭盖有惊喜,是你衣飞石做贼心虚,把我给你疗伤镇痛的河兰果当作九转迷心种子。衣飞石能拒绝吃这枚河兰果吗?衣飞石不敢。衣飞石只能吃下去。 这枚河兰果不能真正治疗他的断指之伤,只能在他原本负疚的心中再捅一刀。 明明受了嘲讽,还得感恩戴德。 因为,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君上。 衣飞石看着那颗泡在茶里的河兰果,圆溜溜一颗,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默默将茶饮尽,河兰果嚼在嘴里就似莲子,清甜甘香,嚼尽没有一点渣滓,尽数咽下。 臣谢君上宽仁。衣飞石额头触地,姿态低,身段更低。 他跪在地上。 谢茂就看着他的背影。 小衣。谢茂说。 这一句小衣唤得衣飞石头晕目眩,甚至分不清天上人间。 君上唤他小衣,先生也唤他小衣,先生自然对他爱宠至极,君上呢?衣飞石有长达数万年的记忆,那个唤他小衣的君上,对他的爱重并不比先生少多少 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会不会在衣飞石面前褪去衣衫,与衣飞石做亲密的事,仅此而已。 额头抵在地上,晕眩渐渐远去,衣飞石低声道:臣在。 你是我最亲爱的人。谢茂说。 衣飞石将额头死死抵在地面上,不能回答。 谢茂甚至能看见衣飞石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那一句最亲爱让衣飞石太痛苦了。他说了真心话,衣飞石却在为自己对最亲爱的辜负而痛苦。 谢茂的声音似是低了些:我很不愿意伤害你。 这句话的意思,通常都是,对不起,虽然不愿意,但我还是要伤害你。 这句话宣判了死刑。 衣飞石甚至没功夫去关心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他一颗心都是谢茂这句话里几乎淡不可闻的低落,谢茂说了两句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是他伤害谢茂的全过程。 我是君上最亲爱的人,我辜负了君上的信任,谋害了君上。君上不得已要处置我了。 他关心的竟然都不是自己要被处死了,而是处死我君上会难过,我竟让君上如此不得已。 谢茂只用两句话,就夺去了衣飞石的一切自我。他只关心谢茂如何,不在意自己如何。 臣无颜再见君上。衣飞石连脸都不敢抬,低声下气,谢罪的话臣已然说过一次,无颜再提。臣的躯壳在何处,君上也已经知道了。只求君上尽早忘了罪臣,不再为臣怒恨伤怀。 他脑子里终究还是翻涌起无数与谢茂亲昵相处的过往,那一切都要随着他的死亡消散了。 是臣辜负了君上。对不起,君上。 谢茂看着他伤心,眼底却无一丝情愫,仅有诸天辽阔。 是伤害。谢茂纠正了衣飞石的想法,小衣,我不会杀你。 ※ 墙内。 谢茂恨得咬牙,是啊,你怎么会杀了小衣。你得留着小衣对付我呢! 趁着外边那个谢茂傻子兮兮独坐一桌吃饭、和太子谈判、逼衣飞石沏茶的时候,谢茂已经大概想明白了。他俩毕竟是同一个人,思维方式总是相同的。 君上做好了打算带着物资下界,连他砌墙都是君上早就算计好的,还说什么等很久了 如果砌墙这件事在君上的计算之中,谢茂的出现必然也在君上计算之中。 问题的重点是,君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上为什么要让自己失去记忆,出现另一个生长在修真大学时代,穿越到谢朝和衣飞石谈恋爱,又砌墙打算把自己关起来的谢茂?君上把这个谢茂关在墙里面干什么? 如果君上只想把这个谢茂关起来,那么,其实一开始,君上完全可以不让谢茂出现。 君上让谢茂出现了,谢茂的存在意义,就绝不是被关在墙内。 外人或许不理解君上的脑回路,曾经把君上鄙视辱骂成毫无执政能力的谢茂觉得,悲哀地觉得,万般不愿意可是不得不承认地觉得,他居然竟然能理解啊! ※ 谢茂说,小衣,我不会杀你。 衣飞石丝毫没听出这句话里的残酷,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炸开,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他膝行上前两步,哽咽道:臣谢君上宽仁。愿领责罚。只要能活下来,哪怕不能再守在先生身边,也还有希望在。何况,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被驱逐。 他这样感恩戴德,恨不得将骨头血肉都一寸寸剔下来,任凭君上泄愤赔罪,谢茂也丝毫不见动容。 ※ 墙两边。 那面墙是真实存在的,将谢茂堵在里边,可是,它又似乎没有实质,可以变得透明。 外边的谢茂看着墙内的谢茂。他的眼神一如往常,有诸天诸世界翻涌,却没有一丝情愫,直到墙内的谢茂用挖苦的眼神看着他,他才说:你是不是很心痛? 你折磨自己是不是很痛快?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个抖M!谢茂挖苦道。 我今天只折了他一根手指。外边的谢茂说。 折一根手指还不够吗?谢茂喘了口气:你不要再说了。你想什么,我清楚,你会做什么,我也清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出去的!你先不要动小衣你不要动他。 外边的谢茂看着他,摇摇头,说:我不动他,你出不来。 我出得来!这是我砌的墙!我能想得到办法出去,我能收拾你!谢茂似是是抓住了痛脚。 他和外边的谢茂就是同一个人,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和手段,所以,在别人面前,谢茂可以装大尾巴狼,在自己面前,他装不了。 他知道自己会有多狠,他也知道自己如果处在对方的地位,会做什么,这才让他恐惧。 你给我一点时间谢茂唯有乞求自己的悲悯,不要动我的小衣。 外边的谢茂看着他,问:你就是我。 你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做? 谢茂疯狂地拍打高墙:不要动他!不要欺负他!他那么爱你,你不能那么无耻辜负他 外边的谢茂头也不回,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想保护他,尽早出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第677章 两界共主(191) 待在谢茂跟前,衣飞石根本无力思考。 谢茂想做什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衣飞石毫无头绪。或者说,他根本没心力去考虑这件事。 在发现谢茂携带星舟和时间轴下界之后,衣飞石和谢茂曾经猜测、推想过君上的意图,认为君上下界必然是另有打算。如今君上醒来了,君上该如何行事?这本该是当务之急。 衣飞石却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他的愧悔和恐惧都太过深重,竟不敢有一丝自作主张。 想都不敢多想。 谢茂在茶室饶了他一命,旋即二人回了谢茂在修真大学的宿舍。 谢茂历来也不是亏待自己的脾性,校长宿舍被安排在东华园风景最好的地方,左右有山石流水间隔,距离最近的三级藏书楼也有半里之遥,可谓清静。 谢茂回了宿舍又跑去浴室冲水,衣飞石便知道他还未适应皮囊。 因谢茂近年案中工作不少,这套宿舍的格局安排和家中不同,楼下是客厅、餐厅等公共空间,楼上给延嗣清平留了一间房,其余地方都是谢茂和衣飞石的寝起处。卧室在里间,套着洗浴室,出门则是书房和起居室,套了一间洗手间。 谢茂与衣飞石的婚姻在修真大学不是秘密,他住在校长宿舍里没有一丝遮掩。 这里是谢茂与衣飞石的又一处爱巢,屋子里到处都是二人共同生活的痕迹。曾经衣飞石待在这间屋子里的感觉很放松,如今谢茂去浴室里冲水,听着哗哗的水声,衣飞石站在卧室里,头大如斗。 他知道先生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问题在于,他敢把君上当先生吗? 先生可以接受和他一起生活,君上不行。将他的拖鞋和君上的拖鞋摆在一起,都是僭越。 适才谢茂洗浴出来之前,衣飞石只来得及勉强收拾好屋子,把自己穿戴工整,如今面临着二人住了近五年的宿舍,他必须尽可能快速地把自己的痕迹处理掉。 首先整理的自然是那张双人床上的寝具。衣飞石将寝具重新翻新,把自己的枕头、常用的几个抱枕全部收起来,顺手抹去了床头柜里放着的自己常用的小玩意儿。 大目标收拾好了,衣飞石在迅速翻箱倒柜,把自己的所有日常物品扫入小世界。 斗柜,衣柜,收纳柜 窗台上还摆着书灵寄居的花盆,这东西不好往小世界扫,衣飞石匆匆抱着下楼,锁在了储物间里。 想着都快处理好了吧?衣飞石将头一抬,看见床边摆着的两张躺椅。那两张椅子并排摆着,对面是一块投影巨幕,是谢茂陪他看狗血剧的地方。 若是不收吧,并排两张椅子太扎眼。若是收了吧,平白少了一张椅子,看上去更扎眼了。 衣飞石犹豫片刻,咬牙把两张躺椅都收了,把楼下一张电脑桌摆了上来,看上去勉强像那么回事。 卧室打扫好了,衣飞石匆匆到书房。 书房里二人共用的痕迹就更多了,书柜分成两边,谢茂用了一面墙,衣飞石用了一面墙。靠窗的写字台上,并排放着两张椅子,两台电脑,连台灯都是情侣装。 衣飞石匆匆忙忙收拾,倒也不是很在乎误伤。若是不小心把谢茂的东西也扫了,君上大概率也不会注意到。他不认为君上会对先生的东西感兴趣,很多年前,君上就不耐心那些精细的工作了。 衣飞石扫到起居室时,听见楼下有人进门,他不禁皱眉。 铠铠在干什么?不是让他拦着所有人么?怎么还是有人过来了? 浴室水声未歇。 衣飞石迅速下楼,见容舜独自进门,立刻将他堵在楼下: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先生和老师。容舜担心地往上看了一眼,铠铠说得不清不楚,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弟子们都很惶恐 哪里是弟子们很惶恐,就是容舜那天性中的保护欲发作,跑来多管闲事了。 衣飞石也不能说他是多管闲事。这种情况下,宿贞都不敢出头,花锦天和刘奕躲得远远的,也只有容舜肯硬着头皮来询问内情。 你来了也好。你是师兄,看顾好家中和师弟们,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马上离开。衣飞石说。 容舜很担心地看着他,衣飞石眼中只有极其严厉的不容置疑。他只得将准备的小瓶水递给衣飞石:我知道了,老师。 看着容舜离开之后,衣飞石才将水瓶拧开,浅浅一口水,里边化开了一枚保元丹。 所有人都知道他指骨折了。 衣飞石将那口水一饮而尽。他不缺药丸,问题在于服药根本用处不大。这口药吃下去,左手断指处很快就有清凉之感,肿胀也消失了,可是,断开的指骨并没能和往常一样痊愈。 那根指头始终是折断的状态。一旦药效消失,伤势又会反复。 谢茂在浴室里哗哗地冲水,衣飞石就疯狂打扫屋内自己存在的痕迹,把自己的东西直接扫进小世界里简单,麻烦的是要把空出来的地方,补上符合君上审美的小物件屋子里看上去缺这少那,说不得君上就要问一句。 衣飞石害怕被君上问。他甚至害怕君上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紧赶慢赶,半个小时之内,把楼上楼下都收拾了一遍。衣飞石仍旧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因为谢茂和衣飞石两地分居,妈妈们搬到了金陵安居,徒弟们也跟着在金陵打转。修真大学这处校长宿舍就成了二人世界。所谓二人世界代表着什么?年轻人都懂。 哪怕衣飞石把他自己的存在痕迹都抹去了,客厅里的沙发,餐厅里的餐桌,厨房里的料理台 到处都是他和谢茂激情过的记忆。 往日安全感十足、充满了甜蜜感的爱巢,今天就像是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将衣飞石吞噬。 衣飞石上楼,浴室水声未停。 往日他可以随意找个地方,做自己的事,悠闲地等待谢茂出来。 今天不行。 横在书房与卧室之间的那一道门,就是臣下不可逾越的一道底线。 衣飞石是君上近臣,他可以随时随地随便进君上的寝宫与书斋,然而,寝宫也分内外。君上卧起之地,若非传唤,衣飞石不会轻易踏足尤其是当他懂得情爱滋味,看着君上的背影起了孽心之后。 衣飞石仔细地用法术打理了自己的仪容,除去体表与衣衫上沾染的汗渍,方才安静地跪下来。 他就跪在通往卧室的门口,双手交叠,额头触地,是一个很虔诚安静地等候姿态。 往日不曾负罪时,当然不必如此大礼。跽坐也可,趺坐也可,君上很不挑剔。 今时不同往日。 君上仍是君上,臣,却是罪臣了。 一直到窗外的夕阳一点点落下山谷,夜幕四合,屋内黑得不见一点儿光。 水声停了。 衣飞石如梦初醒,慌忙起身开灯。 谢茂披上浴衣出来,身上的肌肤没有一丝被水流长久浸泡的皱痕,反而白得发亮,宛如玉石。 他看着衣飞石开完灯又匆忙回去跪下,将屋内扫了一眼,目光很容易就落在了那张新搬来的书桌上。他走到书桌前,将手放在冰冷的桌面上,指尖轻轻一抹,问道:你是觉得我没有昨天的记忆? 昨天晚上,二人一齐回了修真大学,预备今天的寿宴。 因谢茂当惯了甩手掌柜,徐以方、宿贞和几个徒弟都忙疯了,他俩就蹲在家里休息。 吃过晚饭之后,他俩手牵手在东华园里转了一圈,谢茂表达了自己对住云台野战的怀念,衣飞石表示我目前的修为可以维护野战氛围,谢茂乐得抱住衣飞石亲了好几口。 回宿舍休息时,已经是夜里近十点,于是,二人就在卧室里看了两集狗血剧。看着看着,衣飞石就从自己的躺椅挪到了谢茂的躺椅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运动,难怪人家身材保持得特别好。 如今,那两张躺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冰冰的书桌。 衣飞石还在书桌上放了笔筒便签写字板,看上去,真像是某酒店套房的标准配置。 谢茂注意到了,谢茂还真的就出声问了,衣飞石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磕头无语,任凭处置。 谢茂走出浴室时,短发上还沾着浓重的水渍,贴着颈项汩汩下滑。 他不用浴巾,手掌贴着头发往下抹下,浑身上下就变得干爽。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发现属于衣飞石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他有些兴致寥寥。走出卧室的瞬间,浴衣顷刻间化作常服。 衣飞石本是躬身跪着,随着他的移动轨迹转身,哪晓得谢茂离开书房、直接去了起居室。 衣飞石只得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 谢茂在起居室转了一圈,似是寻找什么东西,没找到也没有在此停留,往楼下去了。 衣飞石就开始心慌了,君上要去哪里?他可没忘记今天莫名其妙遭殃的徐以方。 按道理说,君上根本没有迁怒徐以方的道理,可今天徐以方就是撞了枪口!如今的君上根本不可以常理而言,若是君上不耐烦拾掇他,反而去收拾其他人衣飞石简直不敢想象。 他匆匆忙忙跟下楼,见谢茂从餐厅走出来,瞥了厨房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衣飞石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上不是在找人的麻烦,他是在找晚饭!起居室里没找到,下楼到餐厅里找,还是没找到! 因为衣飞石根本就没有准备晚饭!君上哪里需要吃晚饭啊?这不是搞笑呢嘛?!人吃饭是为了补充能量,君上作为诸天诸世界里修为第一的大圣人,什么东西够他吃的啊?君上已经很久不吃饭了! 衣飞石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给君上备饭这回事! ※ 延嗣清平和昆仑都收到了衣飞石的短信,让他们暂时放假,不要靠近先生。 这方面延嗣清平还迟钝一些,昆仑作为老牌神器器灵,在谢茂被墙、君上出世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世间微妙的不同,抬头仰望星辰,云层之上,原本闪烁的星辉居然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这就太可怕了。 衣飞石让他们不要靠近,昆仑就很老实地待在远处,他中午甚至没有靠近第一礼堂。 这会儿宿贞跟着徐以方的医疗团队回了京市,容舜等几个徒弟还守在修真大学,延嗣清平对目前的状况很困惑,容舜去了一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昆仑只能让大家早点休息。 谁又能休息得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同一间屋子里,盯着手机,谁也不肯回房。 延嗣清平和昆仑的手机同时响了。 衣飞石发来消息,让两人立刻到校长宿舍。 这没头没尾的一条消息让所有人都很错愕,不去当然是不行的,讨论的重点是,我也想去。 花锦天表示:要不我也跟去看看?他一向很得谢茂宠爱,总觉得不管出了什么事,他去看一下,师父也不会怎么样吧? 刘奕也是同样的想法。衣飞石左手骨折,大家都知道了,多半是谢茂干的,大家也知道了。容舜和花锦天都是谢茂的弟子,他不一样,他是衣飞石的徒弟,关心师父天经地义。 不等容舜表态,铠铠已经阻止了:不许去。 快五年时间,所有人都长大了,刘奕猛蹿了个子,长得比铠铠都高了,铠铠还是少年模样。 他平时只对刘奕和小傀儡摆师兄的架子,万万不敢招惹容舜和花锦天,更不会对容舜用出不许的字样,今天态度如此强硬,所有人都很惊讶。从下午开始,铠铠的状态就很奇怪。 铠铠,你知道先生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容舜问。 铠铠目无表情:我主子让你们快去就快去。 延嗣清平与昆仑闻言不再耽搁,立刻披衣出门。 花锦天一向敬重战力惊人的铠铠,哪怕铠铠今天一反常态脾气极差,他也是好声好气地问:铠铠师兄,如今情况不明,大家都很担心师父、师叔,你若是知道一些,不如稍微指点一二?好歹让大家放心。 铠铠原本是站在门口,想要拦住他们跟昆仑、清平一起离开,闻言闷着一口气憋了一会儿,低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手抹了抹眼睛,说:你们师父好得很。不好的是我主子。 容舜跟随二人时间最长,隐隐知道谢茂对衣飞石所有的绝对掌控,还知道谢茂曾捅过衣飞石一刀。 平心而论,莫说情侣之间,就算父母子女之间闹出刀捅的恶事,感情也要生疏,所谓破镜重圆终有芥蒂。衣飞石对谢茂呢?非但没有记恨谢茂,反而恭顺爱慕一如既往。 他不好评论两位长辈之间的感情,但,正如铠铠所说,这段关系里,吃亏的永远是衣飞石。 叫去的是昆仑和虫子,不叫你们。为什么你们不知道么?还要问,你们都不许问!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你们管得了吗就想管。管不了又想知道,你们要看笑话吗!铠铠居然哭了起来,两只手不断地抹自己的眼睛。 花锦天和刘奕都被他哭懵了,更加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叫昆仑、清平不叫我们,我们怎么就看笑话了?为什么? 唯有容舜想明白其中原由,心中一痛。 当面教子,背地教妻。叫清平和昆仑过去,是因为他们俩是仆从,不是弟子小辈。 折断了手指还不够,先生今夜还要责罚老师。 去求情阻止么?铠铠还在抹眼泪。 往日先生多么地纵容铠铠?若是能够哀求阻止,铠铠岂会抹泪?他早就去求情了。 更让容舜觉得难过的是,其实,先生最宠爱的不是铠铠,不是容苏苏,而是老师。今天折了老师的手指,夜里还要继续为难,必然是出了大事。先生连老师都不肯饶恕,谁还能求情? 只要想起老师会被呵责,或者进一步的伤害,容舜就坐立难安。 怎么办? ※ 昆仑与清平匆匆忙忙赶到宿舍时,屋内灯火通明,谢茂正在吃晚饭。 餐厅里只布置了一个餐位,菜色倒也不复杂,四餐一汤,外带一盘点心。谢茂慢条斯理地进食,衣飞石就站在餐厅外边,低头垂手,似是待罪。 往日谢茂与衣飞石在一起时,屋内总是充满了惬意亲昵的气氛,谁都觉得开心轻松。 今天屋内的气氛太压抑了。 昆仑在衣飞石身边停下脚步,同样低头不语,等候吩咐。 清平则履行自己近侍的职责,预备上前服侍谢茂用餐,走到餐厅就被一缕劲风扑了出来。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服侍君上用膳。 清平一个趔趄倒出去几步才站稳,见昆仑示意他退下,他心中惊愕莫名,还有一点不可预知的恐惧与失落,默默跟着昆仑一起低头站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吃饭很安静。 大约十分钟之后,谢茂吃好了饭,把衣飞石放在手边的点心也享用了。 他没有急着起身离席,就坐在餐桌边上,开始问罪:总是慢一步。晚饭不曾准备,须得我问。刑凳不曾准备,也要我问? 从谢茂吩咐叫昆仑和清平进来时,衣飞石就知道会被责罚。 他没有侥幸规避或讨价还价的想法,既然是君上赐下的,衣飞石照单全收。只是,他并没有很多被君上责罚的经验,不知道君上想怎么处置自己。提前预备诫具不是不应该,确实是不知道预备哪一种。 如今闯下大祸,动辄得咎。忘了备饭,搁往日不过是笑一笑就过去的事,今日也要受罚。 若是胡乱预备诫具,被君上认为拈轻怕重,这如何辩解得清?因此衣飞石只能什么都不准备,听谢茂下一句吩咐。哪晓得下一句就是训斥,训斥他为什么不提前把刑凳准备好。 这比衣飞石预料的要好一些。若是预备刑架,就是要剥去皮肉,鞭打白骨,他如今神魂虚弱离不得皮囊,挨上一次得去大半条命。 也算是,小惩大诫吧。衣飞石想。君上待我终究是宽仁的。 衣飞石没有往小世界里塞刑具的恶癖,挑挑拣拣地,找了一张四角平展的床头凳,放在厅中。 刑凳预备好了,衣飞石还得自己预备刑杖。往日上界杖杀仙人的通天打神棍自然是没有,一来这世界容不下打神棍的力量,二来他也委实承受不起,一棍子下去,这脆弱的皮囊就死透了。 他取出两支昆仑铁树干,将手一抹,就成了圆头扁身的刑杖模样,足有一米六长,成年男子手掌宽阔。昆仑知道这木头的厉害,衣飞石递刑杖予他时,他不禁看了谢茂一眼。 谢茂静静地看着他们。 清平出身虫族,见惯了雄虫对雌虫的严厉家法,按道理说,他应该很习惯这种管教。 然而,虫子的想法和世界观也是会发生改变的。跟了谢茂几年,延嗣清平早已习惯了谢茂与衣飞石的相处方式,你爱重我,我也爱重你,这样的家庭氛围难道不好么?为什么就要动家法?! 仅仅是因为夫人忘了给主人预备晚饭,主人就要杖打夫人?打厨子都有道理啊,打夫人是什么道理?! 昆仑已经接了刑杖,清平挣扎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主人,服侍起居是清平的本份,今天是清平懒了骨头没能预备好餐食,误了主人用餐。实不与夫人相干。清平知错,杖子也请罚给清平。 他是只不得主人喜欢的虫子,纵然打错了,主人也不会后悔心疼。 离开小世界时,谢茂就毁掉了与清平的魂契,因此清平可以自由行事,不受命令控制。 谢茂仿佛没有听见虫子的话,目光依然落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根本不敢在君上面前和清平拉扯,见状将第二根刑杖收起,不再递给清平,转而轻声叮嘱昆仑:那就一并辛苦你了。着实地打,不要让我为难。 昆仑见他眼中隐带忧虑,显然是害怕自己不肯出力,便点点头:是。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氛围,但凡是个明白人,都不敢在行杖上耍花样。衣飞石的处境已经很难堪了,一顿杖子下去,若是能让谢茂消气就罢了,再敢节外生枝,倒霉的还是衣飞石。 衣飞石看着自己找出来的那张床头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褪了下衣,方才趴下。 一直平静看着一切的谢茂,下巴微微上扬,眼角有一丝戾气飞逝。 ※ 透明墙。 原本漆黑的空间就似拉开了幕布,君上的视线就如投影仪,给谢茂开了个特写。 事实上,谢茂一直能感觉到外界的一切。外边那个谢茂做什么,说什么,感受到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只是被困在墙的这一头,嘶吼无声,拳脚无力,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影响。 他跟着外边的谢茂一起冲水。 他跟着外边的谢茂一起听着衣飞石在门外收拾东西,把自己的痕迹从彼此的世界中抹去。 他跟着外边的谢茂一起故意去起居室转圈,故意去餐厅找晚餐,故意以此训责衣飞石。他的随身空间里那么多行军饭盒,衣飞石也不负责每天给他准备吃食,这么点破事,你要打我的小衣! 现在那个狗东西居然还开了个巨幕,把小衣受杖的场面弄成个大特写。 这时候衣飞石还没受杖呢,只是微微垂头,看着他略微犹豫的为难模样,谢茂心肝就要碎了。我捧在手心的人,我亲他一口都要仔细轻些的人,你敢打他,你还让别人打他!你公然杖刑他! 衣飞石将手放在腰间,松了皮带,谢茂脑子里就有一列复兴号轰隆隆碾压过去 你给我进来!谢茂怒吼。 他以为这次怒吼是徒然,哪晓得外边的谢茂居然真的进来了。 这让谢茂一愣,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你也舍不得? 墙那边的谢茂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说:这只是第一天。 不是,谢茂,茂茂,你听我说,是这样你老是这么折腾他,我心慌意乱的,什么都想不明白对不对?墙是我砌的,我肯定有办法,但是,我得要一点思考的余地,你让我安心一点。谢茂知道外边那个也心疼衣飞石,这就好办了。 但是,他了解自己,他不能用这个弱点去挟制外边的谢茂,那只会适得其反。 他根本不再提你也心疼小衣这回事,提一次,衣飞石倒霉一次,提得越多,衣飞石越倒霉。 我受不了的,你这样对我太刺激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我只想打碎墙出去锤爆你的狗头,你也知道我直接打碎墙根本就不可能对吧?我脑子都一团浆糊了我怎么出去?你对这个事情要有一点策略,老是蛮干那肯定不行谢茂喋喋不休。 下一秒,谢茂就快要窒息了。 因为,原本只是放在透明墙对面的巨幕特写,一瞬间,遍布四面八方。 不管他的眼睛往哪里放,都能看尽昆仑手持的刑杖,啪地落在衣飞石赤裸的臀腿上 你他妈有病吧!谢茂狠狠一脚踹上墙。 衣飞石一直低垂眉眼,按道理,谢茂离得那么远,角度也不合适,应该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看不见的感觉更可怕。谢茂只能看见他红肿起来的臀肉,看见他沉默不动的肩背,看见他低着头微微垂下的刘海无数恐怖的脑补占满了谢茂的脑海。他想起衣飞石玄池破碎时眉宇间淡淡的苦楚,想起衣飞石痛苦时一瞬间激出的冷汗,想起衣飞石在酒店昏黄灯光下,辗转皮带下的惨叫。 这巨幕特写还带环绕立体声,四面八方朝着谢茂侵袭而来。 刑杖划破空气,啪地落在肉体上 那是我小衣的肉。 那是我小衣的肉啊! 谢茂心中又苦又胀,一口气堵在出不去下不来,他闭上眼,看不见衣飞石的苦楚,只能听见啪啪地杖打声。衣飞石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没有呻吟,没有喘息,连受杖时难耐地挪动都没有一丁点儿! 他如此虔诚温顺,没有一丝抵抗与怨言。这个认知,顿时让谢茂更痛苦了。 第678章 两界共主(192) 磨人的刑杖一次次击落,捶在衣飞石身上,漫长得没有尽头。 没有人计数,因为,原本就没有定数。谢茂并没有说要打几下,衣飞石事先也没有交代。若说是犯了这律法那规矩就该当惩处多少?它也没有《家法》第某条之某款关于忘做晚饭的规定啊。 在昆仑看来,它更像是一次角力。 严酷的杖刑之下,端看谁先承受不住,谁先认输。 昆仑拿上刑杖不着痕迹地咬着牙沉稳施刑,刚开始还能忍受毕竟没有一杖子下去就打得皮开骨裂的道理。衣飞石准备的刑杖大约是成人手掌宽,如今衣飞石身高体长体格健硕,大面上是能承受得住。 让昆仑难受的就是打着没数这回事。 噼噼啪啪几十杖下去,衣飞石臀腿上全都被杖打了一遍,每一处都红肿起来。 谢茂依然只是坐在餐桌边,静静地看着。没有丝毫喊停的意思。 再往下打,若是轻些抡杖,衣飞石才交代过,别让我为难,昆仑哪里敢放轻手脚?但是,若不手下留情,衣飞石那已然被犁过三五遍、肿得发红的臀腿皮肉,再碰一下就要彻底破开了,皮开肉绽。 挨了这么多下,衣飞石愣是一声不吭,仿佛自己就是个凳子,没有丝毫感觉。 这不是死脑筋么?昆仑丝毫不知道这场角力并不在谢茂与衣飞石之间,而是那道墙的内与外。 他以为凭着主人对石先生的爱护,石先生但凡不要这么倔强,喊一声疼,示弱哀求两句,主人怎么也会心软了。他诧异于衣飞石的倔强挨了几十下杖子都不肯低头,气性就这么大? 却不知道衣飞石不是不肯求饶,他是不敢,连吭一声都不敢。 昆仑将衣飞石臀腿间能避开的地方全都避了一遍,如今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衣飞石仍旧不吭声,谢茂仍旧没表态。 昆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将刑杖落在了最初的位置,那地方已经肿得亮晶晶的 一杖下去,被伤害得无比脆弱的皮肉瞬间破开,有鲜血顺着遍布瘀伤的伤处蜿蜒而下。 屋子的气氛沉默而压抑。 谢茂看见衣飞石淌血了。 衣飞石活生生的一个人,自然也能知道自己流血了那疼痛的感觉不一样,更激烈许多。 然而,谢茂和衣飞石都有任何态度,昆仑作为执罚者也只能继续施刑。 接连几杖都凶狠地破开了肿烂的皮肉,血流汹汹,沾染上刑杖。又一次刑杖落下,就有滑不溜丢的鲜血从皮肉与刑杖间飞溅而起,落在昆仑的手臂上,落在衣飞石的衣衫上,落在凳子下的地毯上。 餐厅有一盏暖色挂灯,灯光倾泻在谢茂的脸上,是一种精微到极致的白玉肤色。 遥遥地飞来一滴殷红,溅在谢茂脸颊上。 那样绝细一丁点儿血,小得像是针尖,若非谢茂肤色如玉,肉眼几乎看不见它的存在。若是普通人,也根本不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那一点儿触觉实在太微小。 谢茂感觉到了。 他不仅感觉到了这一点儿飞来的鲜血,他还知道这一切都是昆仑故意为之。 他在餐厅里坐着,衣飞石在客厅隔廊,两边隔着那么远,就算失手切了衣飞石的动脉,血也没道理喷到谢茂的身上。若非昆仑有意为之,那么一点血,怎么可能冲破艰难险阻、遥远地飞溅而至? 这原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谢茂缓缓举起一根指头,指尖准确地落在脸颊上,将那一点儿属于衣飞石的血渍抹下,有人做错事,有人要受罚。倒是刑杖有了自己的想法。 衣飞石一直低头熬刑,皮肉上的折磨不算什么,他比较紧张的是君上一直不说话,这很可怕。 当然,若说全然不知道痛苦,这是假的。他一个健康的正常人,痛觉神经完好,被刑杖一次次击打自然会痛,只是能忍得住罢了。身体和心理都承受着煎熬,神魂也虚弱,无法保持长期的专注力,这时候的衣飞石思绪已经有些涣散了。 这种状态下,昆仑做了一点小手段,衣飞石根本无力察觉那一滴飞向谢茂的血,太小了。 如今谢茂骤然开口,衣飞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抬起头。 握在昆仑手里的刑杖已经飞了出去,临空倒竖,下一秒,朝着昆仑当头劈下。 这其中作用的力量衣飞石太过熟悉,是君上施为!衣飞石混乱地回想,昆仑行杖时并没有时重时轻,君上突然之间发作,难道君上是不满一开始就打得太轻了?可是,君上也不是半途发作的性子,若是一开始就不满意,早就该质问了 这念头只在火石电光之间。衣飞石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谢茂发作的原因。 他只是知道,不管为什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昆仑没关系,应该被君上苛责、迁怒的罪臣只有他。 君上亲自击落的刑杖,衣飞石自知无论如何都不该阻止。 可是,这一杖在昆仑头顶劈实了,昆仑瞬间就会归器。所谓归器,就是灵与器合,若非多年养息,再无力脱身而出。昆仑马上就会变回一只昆仑印。 如今衣飞石有六千年修为,谢茂却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皮囊。 真要打起来,衣飞石并不是毫无胜算。他有保护昆仑的力量。 衣飞石仓促间将昆仑往后一扯,被圣人威压震得无法动弹的昆仑倏地扑倒,衣飞石已护在他身上,劈头落下的刑杖恰好准确地敲在衣飞石的肩膀上 谢茂目无表情地看着衣飞石呕出一口血。 衣飞石有阻止谢茂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凭空架住劈落的刑杖。 但,他不敢。 他也不想那么做。 君上要惩戒昆仑,他护住昆仑已是犯上悖逆,岂敢真的和君上交手?只能以身相代。 霎时间半边肩膀都被击碎,刑杖哐当落地,衣飞石浑身上下经脉巨震,玄池中波澜骤起。 不等几口喷涌而出的逆血呕干净,衣飞石忍着浑身剧痛膝行上前,辩解道:君上息怒,是臣想得轻省了 他不再假昆仑之手,与谢茂一样亲自操控起刑杖,照着适才谢茂惩击昆仑的力道,让刑杖对准自己当头劈下。碰地一声闷响,坚硬如颅骨都凹陷了一块,鲜血汩汩而出。 剧烈的脑震荡让衣飞石眼前晕眩。 他勉强镇定下心神,不忘替昆仑说情:是臣不知轻重,不曾交代清楚,臣 刑杖再度朝着头颅击下,颅骨再次骨折。 照着脑袋劈下来的刑杖带来了巨大的震荡,浑身经脉巨震,血不归经,气行紊乱。 衣飞石不得已捂住前喷的逆血,不让血箭喷向谢茂,一只手勉强撑住地面。 臣死罪 再这么砸下去,衣飞石脑袋有多硬都得彻底开瓢浆糊。他对自己却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谢茂劈向昆仑那一棍子有多重,他此后一次次劈向自己的力度就有多重。只重不轻。 谢茂若不开口,刑杖在衣飞石手里就不会停下。 血吐了一地。 衣飞石肩上挨了一下,脑袋上挨了两下,宛如一个血人。 墙内的谢茂连叫都不肯叫了,冷冷地看着四面八方的巨幕,看着衣飞石满身鲜血,一言不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下马威给得太过分,里面的谢茂被刺激大发了。 在刑杖照着衣飞石脑袋猛击第三下时,谢茂一招手,在空中呼啸而下的刑杖,啪嗒落在了地上。 这动静让衣飞石浑身一颤,终究还是舒了口气。仓促抹去额上钻入眉骨的鲜血,衣飞石嗓子眼里还卡着淤血,又哪里敢在谢茂面前咳出来? 衣飞石的思绪已然散乱,看着地上自己呕出的逆血,只会伏低身子拜谢:臣谢君上宽仁。 如今谢茂不杀他,无论如何处置,但凡剩下一口气,他都要谢君上宽仁。那刑杖当头劈落的第一下是打昆仑的,他不过是受了两杖,离一口气还差得远呢。衣飞石混乱地想。 衣飞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茂和昆仑心知肚明。 如谢茂所说,事情原本很简单,他要惩戒衣飞石,他觉得差不多可以了,今天的事就结束了。 昆仑并不知道谢茂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用对待谢茂的方式来对待君上,结果只剩下灾难。与谢茂相比,君上说一不二更有甚之。他这样的人,哪能容许旁人指手画脚? 往他脸上糊衣飞石的血,既是冒犯,更是算计,无论哪一条都足够让他动杀机。 他不杀昆仑,是因为这人是墙里那个谢茂捡回来的,把人砍光了,以后谢茂孤立无援。 衣飞石连着挨了三下狠的,战力无限削减,此时已经不是谢茂的对手。谢茂趁势重拾刑杖,凌空竖起,当着衣飞石的面,砰地劈在了昆仑的头顶 衣飞石不可思议地看着击落的刑杖。 怎么会?! 他和君上之间是有默契的。 他出面救了昆仑,他以身相代。若是君上不肯高抬贵手,就不会饶恕他。 刚才不是已经饶了我么?!明明饶了啊!如今却趁着他抢救不及,一棍子把昆仑打入归器的状态!那刑杖就在衣飞石的面前落下,生生将昆仑的人形打散,化作一块巴掌大的昆仑印,飞回谢茂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衣飞石想不通!他眼前一片鲜红,有鲜血渗入了眼睛。 君上不会这么欺负他 衣飞石擦了擦眼睛,他很难接受这一点。君上不会这么对我 你很生气?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很难对君上生起愤怒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是生气,而是不可置信。 他甚至都不会为这种震惊对君上产生一点怨憎,他只会反省责怪自己,我背叛了君上,我辜负了君上的信任,我率先打破了和君上的默契,是我让一切走向了今天的地步都是我的错。 你很后悔。如果你选择和我交手,局面应该掌握在你的手里,我刚才打不过你。谢茂说。 正是因为衣飞石选择了服从,此时被敲了满头鲜血,两处颅骨骨折,肩膀碎了一半,浑身上下染成血人,眼睁睁地看着昆仑归器,谢茂却要嘲讽他,指责他心怀不驯。 衣飞石一口气噎在胸口,想抬头看谢茂一眼,却没有睁眼的勇气。 他怕看见君上嘲讽的脸,更怕看见君上眼底的冰冷与芥蒂。 他已经失去君上的信任与爱重了。这个认知比身上所承受的所有皮肉之痛都更让衣飞石痛苦,那一种悲从中来的绝望,宛如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忍住心中的嚎啕,挤干净声线中的哀泣,用最虔诚驯服的声音和姿态,向谢茂乞求怜悯:臣如今身负重伤,万万不是君上对手 谢茂招招手:上前来。 衣飞石忍着晕眩恶心,摇摇晃晃地爬到谢茂跟前,谢茂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被血污遮掩的脸。 若你没有重伤,是我的对手,就要出手了?谢茂低声问。 哪怕他抬起衣飞石的下巴,此时都看不见衣飞石的眼神。因为,衣飞石低垂眼睑,视线向下,努力地不与他对视。他只能看见衣飞石嘴角勾起一丝苦涩,无比驯服地辩解:臣不敢。臣没有 刚刚他就没有重伤,也不曾对谢茂动手,硬生生将自己战力打废到现在的境界,难道还不能自证? 谢茂根本就不是质疑他的忠诚,是故意用这个问题折磨他。 衣飞石不理解这种折磨的意义。 他认为自己也不需要理解。一步踏错,万劫不复。无论君上想怎么折磨,他都要受着。 谢茂见他满脸血污,脑袋上两处凹陷,鲜血汩汩不断染透衣衫,心中分明有无限悲苦,在自己面前却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敢做,久久的,才看见衣飞石眼角有点点湿润渗出。 小衣终究还是熬不住,哭了。 谢茂看着他眼角那一点晶莹,淡淡地抽回手。 去洗洗吧。谢茂把手上的血渍擦去,脏。 屋内交锋太激烈,昆仑都被直接归器成印,才修行数年的虫子哪里冒得出头来?一直到谢茂扔下带血的手帕起身离开,清平才猛烈地喘了一口气,找回了手脚的控制权。 他连忙上前搀扶衣飞石。 衣飞石浑身都是血,第一时间提了提腰带,延嗣清平忙将外套脱下覆在他身下:我先扶夫人清洗包扎雌虫对家法很有经验,这时候强行把裤子提上去,待会扒下来还得脱一层皮。 谢茂上楼去了,清平扶衣飞石在楼下处理伤口。 这伤势在普通人而言是很严重,送医院抢救都不一定能度过危险期,对修士就轻松多了,尤其是衣飞石这样有着各种疗伤圣药的修士。家里各种药物都常备,清平很熟练地化开保元丹,喂衣飞石服下。 不管是身下杖打的皮肉伤,还是肩膀与脑袋上的骨折,很快都得到了缓解。衣飞石昏沉沉地待了一阵,轻声道:你去吧。这里的事不要往外透露,你知道利害了。 昆仑直接成了昆仑印,衣飞石被打得奄奄一息,延嗣清平岂能不知道厉害? 所幸刑杖造成的伤,一部分出自昆仑之手,一部分出自衣飞石之手,这两种伤都是药物可以痊愈的。衣飞石唯一担心的是肩膀上的伤,这会儿稍微缓解了,药效过去,碎裂的骨头依然是碎的。 他不愿让容舜等弟子担心,因此打发清平离开。 何况,清平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君上根本不许清平近身。 清平答应一声,照顾他歇着,先去把餐厅和厨房收拾干净,又准备了一些夜宵的半成品,若是晚上谢茂又闹脾气,衣飞石稍微加工就能用,总不至于太麻烦。 夫人,若是主人训得太厉害了,你性子柔和些。延嗣清平临走前,劝说。 衣飞石如今对待谢茂的态度,不止昆仑不解,延嗣清平也是不理解的。 宁可被捶得遍体鳞伤也不肯说软话,一句呻吟都没有,为尊为长者岂能满意?若是真不忿倔强,站起来对砍也罢了,跪着不吭声默默挨捶算什么倔强?自讨苦吃而已。 衣飞石轻轻捂着左手断开的指根,敷衍了一句:我知道。你去吧。 若是没有往君上的茶里放那颗九转迷心种子,他也敢求饶的。如今哪有脸面喊疼? 送走清平之后,衣飞石锁好房门,轻轻靠在大门上。 肩上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君上亲自砸下来的伤,药效过了,肩膀就该重新断开了。可他至今没有感觉到伤势复发的痛苦。倒是左手上的断指又开始疼了。 衣飞石很快意识到,君上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落在他肩上那一杖子本就是朝着昆仑去的,他强行替了下来,君上却没有怪罪他。只要君上心中不怪罪,他的伤就能够被药物治愈。 换句话说。衣飞石轻轻抚摩自己的左手,君上很怪罪他趁虚而入,觍颜成婚。 谢茂上楼已经有快一个小时了。 衣飞石看着楼上的灯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头往楼上走去。 他知道如今得罪了君上,动辄得咎四个字不是闹着玩儿的,见面就可能受责罚。可是,君上独在新古时代,又不许旁人近身服侍,衣飞石就算顶着雷也得上前伺候。 很意外的是,谢茂还在浴室里冲水。 衣飞石这回连卧室门口都不敢待了,他在起居室里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屈膝跪下。 跪在地上静候的衣飞石忍不住想,君上这么辛苦地长时间冲水,希望尽早适应这副皮囊,是不是和我有关系?我曾背叛过君上,对君上下手。所以,君上担心辖制不住我? 这个猜测让衣飞石很难受。他撑在地面上的左手缓缓用力,断指发出尖锐的剧痛。 唯有这种痛才能让他的心松快一些,让他暂时听不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直到半夜十一点。 浴室的水声停下,短暂的安静之后,谢茂走了出来。 你来侍寝?谢茂问。 衣飞石脸色倏地惨白一片,矢口否认:臣不敢!臣臣无魂异类,身卑质贱,不知天高地厚以无耻卑鄙设计窃得君上雨露,臣罪该万死!臣已知罪,不敢再犯,求君上重重惩治! 谢茂走到他身前,见他又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这间起居室里也再没有衣飞石的痕迹。 我不要你侍寝。谢茂神色淡淡,替我暖床。 衣飞石惊疑不定。什么意思?! 谢茂的意思很明确,暖床,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暖床。 他让衣飞石脱去衣裤,光溜溜地睡在被窝里,蜷起身体,他则从背后抱住衣飞石,将头枕在衣飞石的颈后,整个人包裹住缩成一团的衣飞石,沉沉睡去。 衣飞石被惊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每呼吸一次,都怕翕动的胸腔惊动了君上。 然而,谢茂睡得很沉,入睡很快。 火热的双臂紧紧搂着他,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衣飞石陷入了混乱。 如何君上提防他,又为何能睡得如此放松?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暖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样的成年人,不是五六岁未发育的孩童,剥得光溜溜地躺在君上怀里,若说没有一丝暧昧,谁肯相信?可君上又很厌恶他侍寝之举,刻意警告了他。 衣飞石几乎把自己断开的手指捏碎,那疼痛才止住了他贴近先生的正常反应。 他如今万般感谢这根无法痊愈的指头,若是没有它,在君上命令他脱衣服的时候,他就会挺起来。 那下场衣飞石根本不敢相信。 这对着先生随时都可能发情的坏毛病根本戒不掉,早在数万年前,他对着君上的背影就起了孽心,再有先生几十年纵容,早已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谢茂抱着他睡得香甜,他掐着断指根本就不敢睡。 万一睡着了,万一晨起时他与谢茂早上常常睡回笼觉,那可不是单纯的睡觉。 哪怕度过了极其辛苦漫长的一天,衣飞石仍是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不眠不休强行摁住自己爱慕本能的衣飞石,在天亮之时,依然面临了一个巨大的危机。 他没有起来。 抱着他沉沉睡去的谢茂,举起来了。 衣飞石痛苦地闭上眼,怎么办? 第679章 两界共主(193)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可见睡觉这件事,在圣人眼中,也是与吃饭喝水一样必不可少的生存之要。 衣飞石灵智初开就跟随在谢茂身边,一直到他陡然一个时间里,看见谢茂的背影,感觉到了人之大欲的存在,他一直平静安然的心才多了不可得的渴求,明白了求不得的煎熬。 喜欢一个人,就忍不住想和他睡觉,这是存在人类骨子里的欲望,谁也无法违背。哪怕是天生的性无能,遇见自己爱慕的对象,也忍不住想要贴贴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脸颊。 衣飞石千百年地随在谢茂身边,陪着谢茂在上界流浪了许久,同吃同住,被谢茂教导成人。谢茂修的就是童子功,平时从不拈花惹草,被他养大的衣飞石耳濡目染,生长环境也很单纯。 修士与凡人不同,凡间孩童气血盈沛、初精梦遗,就算是长大成人,有父辈教导人事,盼望娶妇生子、传宗接代。修士既能长生久视,何必生子以继?入门就有精血收敛的功法,素日修行涓滴不漏,千百年不知人事滋味也很寻常。 他安安稳稳地做了谢茂几千年的学生、师弟、臣下,突然有一天,他看见谢茂的背影 就知道了什么是爱。 他凭什么就知道自己对君上起的那份心,不是景仰不是敬慕,单单被称之为爱呢? 那时候的衣飞石,身体状态就和如今的谢茂一样,不知觉间气血下行,勃如春根,烈似朝阳。 这份爱慕的觉醒从一开始就与衣飞石的欲望缠绵相加,若没有那条孽根,不起那颗孽心,衣飞石以臣子本分跟随在谢茂身边,根本不必受长达万年的相思煎熬。他明明是与君上最亲近的人,他明明可以长久地待在君上身边,他拼命说服自己懂得知足,心中却依然长长久久地觉得寂寞。 及至谢朝时,谢茂对他的追逐渴慕,也从未与那份大欲分割。一开始真真假假的赖着吃小豆腐,定情之后就吃锅边素,等到衣飞石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允诺一生相伴,谢茂立刻将他吞吃入腹,半点儿没舍得耽搁。 生得相伴,死别也要缠绵。谢朝时,谢茂临死之前都要缠着衣飞石,他脑子里就没柏拉图式性爱这种东西就算俩人都出了意外,双双太监,谢茂也得含着衣飞石的嘴唇睡觉。 到了新古时代,谢茂更是因为睡觉这件事,与衣飞石闹了好大的别扭。 衣飞石心里很清楚,睡觉这件事,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亲密关系所带来的纽结。 他胖如肥球的时候,以谢茂的挑剔,实际上是不怎么爱吃的,可谢茂依然爱慕渴念他,对他温柔细心,热情如火。反倒是他恢复记忆之后,哪怕身体年轻英俊,温驯服从,谢茂却处处不满。 所以,新古时代的人们,把这件事亲昵地称呼为,做爱。 不是性交,不是媾和,也不是古时所称的敦伦、行房、周公之礼,是做爱。因爱而做。 衣飞石不否认君上对自己有感情。 在递上那盏盛着九转迷心种子的毒茶之前,君上待他好,信任他,倚重他,所有人都动辄得咎之时,君上依然对他另眼相待,这感情极其深厚,长达数万年之久。 可是,他不认为自己与君上之间,存在着可以做爱的爱。 先生爱他,然而,先生只占据了君上漫长生命中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衣飞石有过恢复记忆的经历,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这段相爱的经历能让君上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已然超出了衣飞石的心理预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先生爱的是衣家二公子,堂堂正正将门虎子。君上眼中的他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 谢茂抱着他睡得很沉。 唯有抵着衣飞石的地方渐渐苏醒,越来越火热。 相处了数十年的身体,呼吸血脉紧贴在一起都成了下意识的默契,睡梦中的谢茂毫无知觉,身体下意识地靠着衣飞石,寻找着舒适。他不仅抵着衣飞石,还很熟悉地蹭了蹭。 衣飞石死死掐着自己的断指。 那处曾被保元丹缓解的伤处被他掐了一晚上,早已不甘心地高高肿起,宣示着自己的委屈。 最让衣飞石痛苦的是,随着谢茂熟悉的动作,一点点地磨蹭,他因疼痛一直瑟瑟雌伏的欲火,竟然猖狂地露了一点儿头。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起了这份狂悖的孽心!何谓色胆包天?!你还真的敢啊?! 沉睡中的谢茂将额头贴在衣飞石颈后,呼吸轻轻扑在衣飞石的耳下。当谢茂的皮囊随着阳气升腾,逐渐苏醒时,谢茂也很自然地遵循了多年的习惯,将怀里的衣飞石磨来蹭去。 衣飞石心焦如焚,体如火烙,使劲掐着自己的断指,疼痛也无法阻挡他的身体对谢茂臣服。 如果谢茂不撩拨他,他是能忍住的。 如今谢茂无意识地重演了往日蜜爱亲昵,他的意识在恐惧,身体根本不听指挥。 直到谢茂悠长的呼吸陡然换了频率,衣飞石脑子里那根被撩得乱弹的弦,绷就断了!他浑身火热瞬间变得冰凉,原本发硬的地方也霎时间滑软,身上每一根神经和肌肉都在尖叫僵硬君上醒了。 谢茂还未睁眼,就感觉到自己顶在衣飞石身上,这感觉很熟悉。 他有所有的记忆。 他知道和小衣在一起的时候,多么快乐。 他还知道该如何暗示衣飞石,很微小的一个动作,衣飞石就会知道他想做。他更知道衣飞石绝对不会拒绝他。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只要他想要,衣飞石就会乖顺地把身体献给他。 顺水推舟暗示衣飞石,稀里糊涂成就好事,谢茂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他只要稍微往前一点,衣飞石就会配合他。 衣飞石浑身僵硬。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茂将抵着衣飞石的地方挪开,掀被坐起。 醒了就起来。他离床站起的瞬间就穿戴整齐,淡然的神色中没有一丝情愫,浑身上下更不再存有半点儿欲望。能够在圣人眼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唯有诸天诸世界。 反倒是衣飞石被他弄得狼狈不堪,手忙脚乱下床穿好衣服,欲要上前屈膝侍奉。 谢茂并不需要他伺候:半小时后用膳。 是。衣飞石低声下气地回答。 谢茂进了浴室,水声再度响起。 衣飞石几乎是逃出了卧室,一直躲到了厨房里,方才有冷汗簌簌而下。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微妙了。谢茂醒来的瞬间,衣飞石甚至以为自己会被踹下床去他那时候还不知天高地厚猖狂地半硬着。所幸君上又饶了他一次。 衣飞石想,君上总是讲道理的。我与他睡了几十年,一时情不自禁,他便饶了我。 回过神之后,想起君上还要吃早饭,他就打开冰箱挑拣食材准备。 君上往日不怎么吃东西,吃的也都是些天材地宝,这个世界里绝对找不到。就昨天预备晚餐的经验来看,君上倒也不怎么挑剔,平素先生爱吃的东西,他都适应良好,也不显得抛费,四菜一汤足够。 直接用往日的早餐食谱?衣飞石不敢。 和先生一起度过的甜蜜日子,都是偷来的,哪里敢在家主人面前显露贼赃? 他小心翼翼地将往日早餐食谱稍作调整,多准备了几道小点,因家里炉灶锅具齐全,有条不紊布置好十多样面点汤羹果汁酱肉琳琅满目,一齐出锅装盘。 才把菜盘送到餐厅里摆好,谢茂就掐着点下来了。说是半个小时,一分钟误差都没有。 衣飞石都顾不上收拾厨房,连忙解了围裙,使用清洁咒打理好自己,上前服侍用膳。谢茂坐下,将明显比往日丰盛的菜色看了一眼,说:岂不知耕耘辛苦?不必如此抛费。 衣飞石一句话辩解的话都不敢有,低头道:臣知错。此后再不敢了。 谢茂抬手举箸。 这是很自然的一个动作,人坐在桌边,想要吃饭,当然要拿筷子。 这动作原本也不应该被误判,衣飞石却下意识地颤了颤。 你若是害怕我,去外边吧。谢茂说,待会儿进来收拾。 衣飞石慌忙跪下想要找补,不等他开口,谢茂将面前的羊肉锅贴夹入醋碟中:出去。 这就是不许废话的意思了。 衣飞石只得将额头碰地,再三谢罪之后,悄然退了出去。 好在吃早饭的谢茂没有刻意找茬,吃过饭之后,见衣飞石老老实实跪在隔廊之中,那地方是衣飞石昨天受杖之处。谢茂记得他下楼时,这里还空荡荡的。此时不仅有衣飞石跪着,还摆着一张与昨天不同的床头凳衣飞石已经把刑凳准备好了。 衣飞石并不知道那道墙。 他也不知道墙内与墙外存在着两个谢茂,一个君上,一个先生。 他更加不知道两个谢茂在打架,墙外的这个谢茂正在对墙内的谢茂步步紧逼。 他与谢茂的默契太可怕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知道谢茂在故意折磨他。哪怕只是一言不合,他独自跪在隔廊中,就已经把刑凳准备好了。明明谢茂今天还什么都没有做,他就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这让谢茂非常意外。 衣飞石的这一种敏锐,太出格了。 十二点用午膳。谢茂吩咐。 同样的责罚,他不会用第二次。他也不想再有鲜血飞上自己的脸颊。 衣飞石没有睡眠,没有饮食,若是时时刻刻将衣飞石拴在身边,不得喘息,三五天就会崩溃墙内那个会崩溃。谢茂知道里面那个没那么轻易出来,弦上得太紧了,会断。 这个上午就是他给衣飞石的喘息之机。第二天如何行事下午再说吧。 谢茂路过衣飞石时,在他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 衣飞石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气血就冲上了头顶,回过神来,谢茂已经上楼去了。他看着自己裸露的胳膊上爬满的鸡皮疙瘩,肩膀缓缓耷下 君上为尊为长,教养他长大,很多时候待他就如兄弟子侄,算得上是慈爱? 被君上抚摸脑袋,是亲昵也是嘉奖,很多时候也代表着安抚。曾经他被君上如此亲昵地爱重着,如今他还配得上君上的偏疼么? 你还骗了君上行床笫事!衣飞石轻轻捂住脸,这一种羞耻与难堪,太让人难受。 ※ 谢茂满以为衣飞石会饮食睡眠,好好休息,哪晓得衣飞石根本没法儿休息。 他第一时间联络了宿贞,询问徐以方的情况。徐以方回了京市住进疗养院就正常了,只是不能听任何人提谢茂两个字,一提就犯病。犯病也不严重,迷糊一会儿,没人给她说谢茂了,她又好了。 您暂时让她在疗养院住一段时间,或者另外找地方安置。衣飞石低声打电话。 【我知道安排。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宿贞问。 不好。衣飞石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撒谎。 他若说得轻松了,宿贞错把君上当先生对付,下场不会比昆仑更好。 昆仑是神器器灵,归器之后将养一段时间还能化形,得罪了君上的宿贞就只能去投胎了。若是君上大怒,说不得投胎的机会都没了,直接魂飞魄散。 宿贞沉默片刻,声音也很低:【你在枕边。我有帮手。】 这八个字,太过危险! 宿贞可不是儿子被欺负了只会在家嘤嘤哭泣的家庭妇女,她有能托付性命的至交好友,她自己也有不可低估的战力。衣飞石是谢茂的枕边人,若衣飞石愿意偷袭,她再带人里应外合,不管谢茂多大的本事,只怕也要喝一壶。 绝不可能。衣飞石一口拒绝,妈妈,事情我会处理,您照顾好自己。无论听到什么消息、传言,若没有我的消息,您都不能轻举妄动、轻言妄语。 不止不能有行动,连评论一句,埋怨一句,哪怕是私下嘀咕都不行。 宿贞很想骂他一句贱格,到底心疼儿子,生生忍住。宿贞知道,若到此时,当妈妈的都要怪罪他,不肯理解他,他更加不能知道何为自爱了。 忍了许久之后,电话那头宿贞才尽量温柔地说:【有事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一直都在。】 衣飞石轻轻嗯了一声,又说:铠铠会回家收拾我的东西。若您能暂时换个地方住最好。 宿贞答应下来。 召唤铠铠不需要打电话,心念一转,铠铠就溜了过来。 他一头扎进衣飞石怀里,紧紧抱住衣飞石,眼泪大颗小颗往下掉:主子呜呜。 衣飞石安抚他片刻,压低声音笑道:脖子好好的,没有断呢。好了,不哭了。杭市和金陵那边的屋子收拾好了吗?我已经给宿妈妈打过招呼了,你待会去把京市的屋子也清空。 衣飞石所谓的清空,就是把他与谢茂同居的痕迹抹去,只留下谢茂独居的样子。 清了,毛塔那边的庄园我都清了,京市我待会儿就去。铠铠搂着他的腰,看着他,哭得脸上两道泪槽,脖子是没断,可他也没说饶了你呀,他还说要伤害你。他心可狠 衣飞石捏住他的嘴,脸色也严肃了下来:你这些日子莽撞惯了,什么话都敢说。 见铠铠哭得可怜,又忍不住放柔声音,轻声劝说:今时不同往日,我做错了事,君上厌恶我,你千万乖顺懂事些,不要惹君上生气我护不住你了。 想起铠铠往日的猖狂,衣飞石改口建议:收拾好京市的屋子,你暂时回轮回池待着。 铠铠抽噎一声,不住摇头:不行的,我要随着你啊主子。君上要要伤害你,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怎么办呢?万一你脑袋掉了,我得给你捡回来呜呜呜 衣飞石被他逗得又有些想笑。自从君上现身之后,宿贞、容舜等人都不知内情,着急也是有限,唯有铠铠跟着担惊受怕,是真的吓坏了。 衣飞石给他擦擦眼泪,哄道:不会的。君上金口玉言,说了不杀我,我的脑袋稳如泰山。旁人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么?我受些惩罚是应该的。你把外边照顾好,不让我分心,我在君上跟前也安稳一些。 铠铠伸手摸他的脑袋,没摸到他昨天被砸坏的颅骨,又想摸衣飞石的屁股。 衣飞石有些生气地把他撕下来,瞪了他一眼。 铠铠连忙哭兮兮地表功:我照顾得很好啊。容舜想把苏苏带过来,我把他摁回去了。带苏苏有什么用啊?君上最喜欢的是三公主,把徐宝妍带来还差不多哩 不要胡说八道。这是我的罪行,合该听凭君上处置,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衣飞石叮嘱道。 衣飞石是有自知之明的。 铠铠总认为君上偏宠弟子们,亏待了自家主子,衣飞石知道绝非如此。 他自己就有着君上跟前最大的面子,旁人谁也及不上。若是君上打算处置他,谁来求情也不管用。 铠铠吭哧吭哧地说:这都一天了。您和暴君上还要待多久?我摁得住一天,摁不住三五天,摁得住容舜,我也摁不住刘奕和他的小木头,他俩快要造反了。 衣飞石思忖片刻,说:你找个借口把他们都支出去,不要都待在修真大学。 铠铠磨磨蹭蹭许久,衣飞石安慰了他好一会儿,才把铠铠送走。 ※ 暂时摁住了外边可能惹事的至亲弟子,衣飞石打电话让食堂送了新鲜蔬果,亲自给谢茂准备午饭。 哪晓得事情并没有照着他设计好的一切运转,一顿饭才做到一半,校长宿舍外有虚空破碎,短暂的紧迫感之后,衣飞石心道糟糕,果然下一秒,大门就被人拍响了。 衣飞石即刻丢下手里的食材去开了门,门外是岳云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嗨! 这些年谢茂和衣飞石都忙着搞新技术推广,带领全民走向修真时代,岳云则兢兢业业地扎根娱乐圈这片热土,已然是上了位的一线大咖。他最近在拍范导的大制作,谢茂寿辰这么大的场合都没出席,这一脸胡茬也是剧中造型。 谁让你来的?衣飞石脸色并不好,我与先生这几日有私事要办,你 阿舍让我来的。岳云探头看屋内,昆仑印归器,你当我们都没感觉? 不要惹事。马上离开。衣飞石耐着性子说。 我不惹事,我就看看你俩怎么了,我听说徐太太旧病复发了,我还看见这张照片岳云刷开自己的手机屏幕,谢茂独自一人坐着二十席大圆桌的照片赫然点亮,石先生,石董事长,石老师,你和我老板开创了一整个修真时代,这关头掉链子后果谁都承担不起。我总得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会有任何事。衣飞石说。 岳云看着他的左手:你婚戒都没了,手指断了,婚变啊? 衣飞石低声道:我知道你如今信仰膨胀、以为天上地下没人治得住你。岳应祥,我再说最后一遍,马上离开这里,不要惹事。能让我吃亏的人,你也讨不了好。 岳云搭住他的肩膀,干脆地说:我帮你。 他来的目的,就是救场。别人不敢管谢茂和衣飞石的闲事,他敢管! 我与先生的事,与旁人不相干。好意心领,不过你也该明白,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准许任何人对先生出手。衣飞石说。 这句话让岳云十分惊讶:不是,我以为是我老板遇到麻烦了? 他错愕地看着衣飞石断开的手指,简直不能相信:是他掰了你的手指?!真是他? 进来说话。背后突然传来谢茂的声音。 岳云看得出衣飞石眼底的警告。那是告诉他,不要轻狂放肆,不要胡说八道。 顺着衣飞石的肩膀往后看,谢茂正从楼上下来,看模样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神魂、意识也和从前是同一道,绝不是被夺舍了或是附身了,然而,今天的谢茂脸上没有轻柔和缓的笑容,看见他也没有发自内心的信任,整个人都是淡淡的,那一种感觉,让岳云有一种很奇特的联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他娘的有点恐怖啊! 第680章 两界共主(194) 衣飞石倒是想作陪,被谢茂一句话指到厨房里当苦力,吭哧吭哧预备午饭。 岳云束手束脚坐在客厅里,对谢茂解释自己的来意:听了些传闻,怕是老板你遇到些麻烦,这就过来看看。呵呵呵,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一口咬定误会,深怕谢茂听见并误解了他对衣飞石说的那一句我帮你。 他想帮衣飞石是建立在谢茂遇到麻烦、衣飞石遭遇强敌的情况下。如今闹明白了,谢茂仍是谢茂,衣飞石也没有半点和谢茂翻脸的意思,他若不解释清楚,不小心就得沦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不过,忌惮归忌惮,岳云话里还是带着两分试探。 他想知道谢茂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就留下吃顿饭。谢茂根本不接茬,昨天也没来。 呵呵呵,这不是忙、忙嘛,剧组真走不开。您老人家办寿宴,我人不来,礼物也得来呀。 昨天谢茂做寿,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都来朝贺了,岳云嫌弃谢茂故作排场,懒得逢迎就没赏脸。现在巴巴地上门想要表达关心,听着就是四六不着、胡乱寻找的借口。 谢茂一句话就把岳云的攻势打得气息奄奄,他把自己摸了一遍,来得匆忙身无长物的,最终提溜出两瓶明显已经被磕了几口的信仰金光。 这两瓶信仰金光是岳王爷给岳云防身用的,就民间崇拜而言,岳云肯定是及不上他爸爸岳王爷。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岳云干笑着放下信仰金光,这毫无诚意版的借花献佛。 厨房里的衣飞石都捏了一把汗。 很意外的是,谢茂并没有拆穿发作,平静地将这份不像礼物的礼物收下了。 岳云本就有些忌惮谢茂,鼓起勇气问一句吧,还瞬间就被谢茂打击得气焰全无。 乖乖掏了礼物之后,看着谢茂不似从前那般温和爱笑的模样,岳云心里犯嘀咕,这小老板如今不言不笑的模样,倒是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祀神还像龛上神像。 岳云知道衣飞石是阴天子,当然也能推测出谢茂身份不凡。 如今谢茂突然架势,骤然惊骇之余,岳云作为知情者也不能算太奇怪。 比较难受的是,以前谢茂都很随意,在他跟前离谱一点儿吧,他说不定还跟你一起闹,现在岳云坐在沙发上都有点喘不上气,就跟见了他亲爹岳王爷似的,只怕有一点儿行差踏错,就要被拖出去暴揍一顿军棍。 屋内气氛无比严肃,还带着岳云的惴惴与忐忑。 谢茂对此仿佛毫无所觉,岳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那个老板,要不我去厨房看看?岳云实在坐不住了,爬起来就想往厨房跑。 搁往日他跟谢茂客气过吗?谢家的客厅就是他的大本营,他想在哪儿蹲着就在哪儿蹲着,想吃泡面吃泡面,想做烧烤做烧烤还捡过到处拉屎的流浪狗,窝就塞在谢茂亲手打理的盆栽旁边。 大凡做将军的,都有点走狗架鹰的爱好,衣飞石的梦想也是养上骏马细犬,闲来打猎玩耍,整天混吃等死。岳云捡个傻狗把他养的盆栽刨得死于非命,谢茂也只是笑一笑,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爱屋及乌。 曾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岳云,现在愣是不敢说话拔腿就走,站在沙发前瞥着谢茂的表情听他吩咐:放不放我走?求让我去厨房打下手! 远来是客,还请稍坐。 哪晓得谢茂半点面子都不给,又是一句话把岳云拍了回来。不、放、人。 岳云抽了抽嘴角,瞅着谢茂的脸色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往前在距离谢茂比较近的沙发上坐下:老板,你给个明白话吧,这到底是怎么了?您这样子看着吓人,外边人心里都没底。外边那个新科技研究中心全仗着你和石老板操持 岳云说得比较含蓄。 在登门之前,他只知道昆仑印归器,阿舍被吓哭。 岳王庙曾有被断绝香火的落魄时光,岳王爷父子不仅跟隐盟关系不好,跟姓赵的关系更差。 阿舍她们那群神器器灵常年跟在阳间天子身边混饭吃,岳云和他们见面没打起来就不错了,虽然都是神字辈儿,彼此之间没多少来往。阿舍被吓哭的事,岳云知道,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真正惊动岳云的,是昆仑印归器的消息。 昆仑是谢茂的心腹,有人动了昆仑,基本可以判断为剑指谢茂,这件事牵扯的就大了。 所谓新科技研究中心云云,正确说法是修真文明世俗化的急先锋。 人类依然在攀爬科学文明的技能树,修真文明的技能树则早就被谢茂点满了,只等着发秘籍给人类修炼。一个前途未知充满了迷茫的科学体系,如何与早已成型的修真体系对打? 谢茂和衣飞石作为修真文明的核心,修真大学作为主干,隐盟世家与药科大学所领导辐射的大批学者教授作为枝叶,这棵参天大树短短五年时间就迅速成型,普通百姓或许分不出旧科技和新科技的差别,稍微有点见识的修士或政府高层、学者教授全都已经预见了修真文明的全面崛起。 这才是谢茂与太子对面谈判的底气。 昆仑印归器,岳云吓得立马就往修真大学跑。他代表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岳王爷等一众隐世不出的老牌祀神。这群默默关注着华夏文明的先祖祀神们,最担心的就是谢茂和衣飞石出事。 这时候谢茂与衣飞石意外倒下,刚刚上路的修真文明只会畸形生长。 一旦失去控制,世道必然大乱。 所谓外边人心里没底,可不是容舜等人,也非隐盟诸人,而是岳云背后的那一群祀神。 我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谢茂说。 谢茂没有一袖子将岳云扫地出门,耐着性子留岳云吃饭,看重的也是岳云背后的祀神们。 岳云亮了底牌,谢茂也没有藏着掖着,居然就照实话说了。当然,谢茂也委实没有撒谎的必要。这世上,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他谎言矫饰地费心哄骗? 岳云噎了一下。 这理由太强大了,原来从前的老板还是个脑残版?现在终于复原了?不过,脑全版的老板也未免太吓人了。他干巴巴地说:啊,恭喜恭喜,我就说您如今看着越发威仪庄严呢,呵呵呵,哈哈。 谢茂请他喝茶。 岳云将微凉的茶汤抿了一口,嘴里涩得慌。 终于熬到衣飞石把午饭做好,端上桌来,岳云才松了口气要去吃饭,坐下之后,才发现衣飞石一直小心翼翼地侍立旁侧,做着侍膳的工作,并没有一并入席。 这让岳云非常不适应。 不是说他在现代生活久了,习惯了人人平等的社会。岳云毕竟是诞生于旧朝的祀神。 他难受的是,衣飞石一直与他平等相交。二人有着很类似的出身、经历,都是将门虎子,都是少年领军,所不同的是,岳云生于乱世,衣飞石则有幸托身明君。衣飞石还扮演过岳云。 现在岳云坐着,衣飞石站着,岳云吃着,衣飞石看着,岳云就觉得不合适。 可这也不敢瞎张嘴啊。岳云吃着衣飞石专门给他做的烤五花肉。其他几样菜是照着谢茂的口味做的,衣飞石也没忘了照顾岳云的口味。 谢茂恢复了记忆,将阴天子视若臣仆,婚戒给撸了,指骨也给折了,信息量太大。 作为一个常常拍狗血网剧的娱乐咖,岳云猜测到剧情,很懂事地保持缄默。 谢茂吃了一盏赤酱猴脑,衣飞石替他更换汤碟的动作,就似二人事先套过招,配合得分秒不差。岳云才想衣飞石这动作也是娴熟,谢茂嚼了一块山楂小排,吐出了一块黄豆大的脆骨。 岳云还想着我也吃个小排骨,烧得酸酸甜甜的,看着挺开胃也是奇怪了,怎么什么东西被老板吃一口,看上去就特别好吃呢? 他还没伸手,衣飞石已经把那盘子山楂小排全都撤回了厨房,仔细挑拣之后,重新端出来。 这且不算,挑拣后的山楂小排重新上桌之后,衣飞石脸色还有些仓惶,不迭轻声赔罪:是臣疏忽。那架势,倘若不是怕耽误服侍谢茂吃饭,他马上就要跪下自抽十八个耳光,求谢茂原谅。 岳云看得目瞪口呆。至于吗?就因为谢茂吐了个脆骨出来? 谢茂竟然也没有安抚衣飞石的意思,往身侧看了一眼,衣飞石就不说话了,放下布菜的筷子餐碟,在谢茂看过一眼的地方,端端正正地跪下。 看着衣飞石低眉顺目、沉静温顺的模样,岳云顿时觉得,满桌子饭菜都失去了味道。 这顿饭吃得太过煎熬,终于熬到饭毕,衣飞石起身侍茶捧巾,谢茂说:你知道内情,将嘴封严实一些。我在这世上还有三两个对头,暂时腾不出手收拾,消息传出去了,他们会来寻我。 衣飞石不禁抬头,看了岳云一眼。 这是君上的诱敌之计。 如今君上看似还未彻底适应皮囊,战力不够高,可他具有圣人的全部记忆。 圣人级别的战斗,力量的绝对强弱并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而在于对法则的了解,秩序的驾驭,以及对力量的运用。下界本身也容纳不了圣人级别的力量,世界会被直接撑爆。 而以衣飞石对君上的了解,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君上绝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什么有对头暂时收拾不了,被他们知道,他们会来找我云云就是明晃晃的骗人。若是岳云将这个消息泄漏出去,没有对头来找也罢了,真有不长脑子的撞上门来,谢茂恰好将对头和泄密者一起收拾了。 衣飞石不信岳云会出卖谢茂,可岳云背后的那一群祀神在未来,祀神远没有今日之多。可能是信仰断绝湮灭了,更可能是出于什么原因,生生地被湮灭了。 岳云连忙说:话出你口,只入我耳,绝不外泄! 我不留你了。谢茂端茶送客。 岳云早就坐不住了,连忙告辞。临走时,岳云多看了衣飞石一眼。 他也只能多看一眼。谢茂与衣飞石究竟是什么关系,岳云作为外人弄不清楚。适才在门口他才说了一句我帮你,衣飞石的眼神就凌厉起来。只怕谁想动谢茂一根毫毛,先得被衣飞石打成废人。 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连宿贞都没法儿插嘴,岳云还能说什么? ※ 谢茂吃完饭,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躺着,懒洋洋地享受日光浴。 这种时候在阳光下晾晒也能促使神魂意识尽快与皮囊融合,效果不比水流冲刷差。他在花园里的躺椅上晒着,衣飞石就站在门前,不远不近地听差。 闭着眼的谢茂看上去温和了许多,他静静地躺着不说话,衣飞石就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似乎先生又回来了。 这种想法似乎很可耻,还有一种规避责罚、逃避现实的悖妄,衣飞石心中知道这不对,他不该这么想,可是,谁会享受痛苦与折磨呢?人总是会朝着更舒适的方向靠拢。 衣飞石小心翼翼地守着一点点苟且又心虚的感觉。回味先生对他说过的甜话,对他做过的蜜事,是他最心虚的慰藉。他忍不住偷偷地吸一口,陶醉其中又不禁负罪,宛如饮毒。 正恍惚其中时,谢茂突然睁开眼,唤他:你过来。 ※ 墙内。 谢茂躺在一片虚无中,将四面八方的巨幕视若无睹。 整整一天,他都在思索出去的办法。破墙而出不可能,慢慢将墙拆成砖?也不可能。为了防止君上拆墙,谢茂用尽了一切手段对付自己,他砌了一面圣人尚且不得擅出的高墙,他自己又怎么能出去? 沉冥中,谢茂意识浸入了极其深远的智慧之海,他试图从中寻找到出墙的办法。 智慧海无边广阔深邃,世间事,天外事,都能从中寻找到答案。能够进入智慧海的修士极度稀少,进入智慧海之后能够顺利出入、不在智慧海中执迷沉沦者,更是绝无仅有。 谢茂一直都有出入智慧海的能力,只是他本能地忌惮,轻易不肯入海穿梭,惟恐执迷不出。 此时为了早日出墙保护小衣,谢茂也顾不得许多,一头扎了进去。 墙外的谢茂也不理会他,任凭他在智慧海里扑腾,仿佛很放心他,知道他绝不会迷失其中。 经过了一整天的遨游,智慧海中的谢茂并未找到出墙的直接办法,但是,他渐渐地触摸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未来,或者说,属于他自己的过去。 他看见自己还是个刚入道的小修士,本事没多少,就敢路见不平、到处平事。 年轻莽撞的自己倒也不算蠢笨到家,有点小聪明,有点小本事,仗着会周旋,居然真的管好了不少闲事,救下了不少倒霉鬼。于是,行侠仗义这档子事,它是会上瘾的。 年轻的谢茂一边管闲事,一边练本事,有时候本事不够,管闲事惹来一堆祸事,不得已亡命江湖,血流满途,管闲事就成了年轻谢茂练本事的最大动力。 那时候的他雄心勃勃地想,迟早有一天,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后来有一天,他受了伤,不得已撕下一片小衣,裹住伤口,一头栽进了时间罅隙 谢茂意识到,小衣要出现了。 他一边兴奋地等着衣飞石苏醒,一边想要看看,衣飞石和那个自己究竟一起经历了什么。 他甚至可以随着谢茂与衣飞石的经历,看到君上成神封圣的经历,看到未来他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一切。那一片属于他的智慧海与圣人谢茂的智慧海连通,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他可以知道外边的谢茂所经历的一切! 换句话说,他也能知道外边的谢茂到底想干什么。 谢茂兴奋地看着自己栽倒在时空罅隙里,他可以慢慢地等,等智慧海里的谢茂养好伤,从时空罅隙里出来,发现已经生出灵智的小衣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外边谢茂的声音。 那是一种让谢茂心如擂鼓的声音,捶得他心慌意乱的声音。 外边的谢茂对衣飞石说:你过来。 ※ 衣飞石很温顺地跪在谢茂的椅边,双眼低垂。 人质已经被唤至跟前,墙内的谢茂却始终不肯放弃在智慧海中咬紧的记忆,固执地不肯睁开眼。 谢茂轻轻将手指插入衣飞石的发间,抚摸他的脸颊与耳朵,轻声说:你要吃些苦头。他的口吻依然不带温情,又仿佛有些遗憾。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句话让衣飞石一愣,他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可是,谢茂说了这句话,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是在等他的回应。 衣飞石才后知后觉地哽了咽喉,低声道:我臣是该吃些苦头。君上要如何处置,敬请责罚。他对此没有太多经验,惟恐自己说得不对不够,又补充道,或是君上告诉臣,臣臣自己动手。臣是应该的,臣准备好了,臣罪该万死,怎么都是该受的君上 我现在要划开你一段皮肉,将一根骨头拆出来。谢茂面前的衣飞石是他的人质,他真正威胁的对象是墙内咬着记忆不放的另一个自己。 衣飞石永远都想不到,他会从君上口中听见如此残忍的话。他更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君上会用如此酷戾的手段对付他。单单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让衣飞石痛得下地狱了。 他脸皮微微抽动,只停顿了不到半秒,温顺的应承已出口:是。君上想要臣哪一根骨头? 谢茂久久地看着他,低声道:抽一根肋骨吧。 衣飞石一声不吭,利落地脱去上衣,尽量吸气使自己藏在精悍皮肉下的肋骨显出轮廓。 谢茂不过多看了一眼,衣飞石便问他:君上要亲自动手惩戒臣,还是让臣自己来?君上素来爱洁,不若臣自己动手,退得远些,以免鲜血污了君上手足 谢茂见他目光略微闪烁,知道他心中为何胆怯,故意逼问道:你害怕我来动手么? 臣怕弄脏了君上的手。君上是担心臣伸手就将这根骨头抽出来了,吃的苦头不够多么?臣抽得慢一些,君上想要臣多久,臣就多久。衣飞石曾经以为,只要君上饶了自己一命,自己什么惩罚都能接受,什么都不害怕,可是,事到临头,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当他明白谢茂要故意折磨他的时候,故意用非人的手段对付他的时候,他很害怕。 如果这种苦头非吃不可,他宁愿是自己来动手。他不想那双曾经教他御剑飞天,扶他轻上云端,温柔地爱抚过他,带给他安全和快乐的手,最终沾上他痛苦的鲜血。 谢茂冷酷地拒绝了。 他说:我来动你这根骨头。 衣飞石不着痕迹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轻喘两息,低声道:是。请君上责罚。 谢茂用茶几上的水果刀切开了他肋下的皮肉,皮开肉裂,鲜血争先恐后的往下淌,衣飞石本以为会很疼,那种痛苦却意外地没有心中的煎熬激烈。 过了好一会儿,谢茂始终没有第二个动作,衣飞石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大颗小颗的冷汗。 他低头看着自己裂开的肋下,问道:君上割得太浅了,看不见臣的骨头。臣替君上找一找。 那只自虐的手还没碰到伤处,就被谢茂铁钳般捏紧! 你觉得疼了。谢茂说。 臣不疼。 你很疼,很痛苦,很伤心。因为我从来不曾这么对你。谢茂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小衣,我要你求我饶了你。你要对我哭,对我哀求,对我说,你很疼,你很痛苦,你受不了。 谢茂轻轻抚摩他的侧脸,低声道:小衣,你要求我饶了你。 衣飞石呆呆地看着谢茂。君上这是什么要求?重点竟然不是让他受罚,而是要他哭求饶恕? 谢茂钳着他的那只手突然捅进了他被剖开的伤口,衣飞石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忍住了突袭带来的痛苦,旋即看见谢茂的双眼。他根本无法拒绝谢茂的任何命令。不管那命令多么奇怪。 向君上求饶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求饶的字句都梗在咽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哪怕肋下很疼,很疼。 皮肉疼,肋骨疼。 左边胸腔埋着那颗心的地方,更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君上还等着我求饶。我该怎么才能对着君上,一边无耻地哭,一边无耻地说疼痛? 被逼到了极处,衣飞石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他似乎看见君上的脸上显出了先生才会有的细微表情,想起昨天清晨还搂着自己柔情蜜意的谢茂,衣飞石紧绷的情绪终于放低,眼角有泪意聚集。 为了完成君上的命令,衣飞石必须去偷偷吸自己偷来的贼赃,去妄想本不该存在的先生。 他无法哀求君上。 可是,对着先生,对着陛下,他能哭。 ※ 谢茂闭目徜徉在智慧海中。 他跟着记忆里的谢茂在时间罅隙里养伤,他不记得衣飞石说的具体时间了,反正挺长的吧?没有足够长的时间,怎么能养出小衣那么可爱的灵呢? 就在此时,他听见小衣的哭声。 小衣抽泣着哀求:疼,很疼求君上饶了臣臣知错了,臣不敢了 抽泣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呻吟,似乎小衣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嘴里口口声声求着君上,可是,谢茂很明白,那不是呼唤君上的腔调。小衣喊的是先生,是陛下,是我! 求君上恕臣一次,宽宥片刻臣似是疼得出不了声。 谢茂双手紧攥,浑身微颤。 臣知错了隐带哭腔。 谢茂霍地睁开眼,怒吼道:狗日的死变态到底想干什么! 他几乎不敢看四面八方悬挂的巨幕,又实在不知道衣飞石遭遇了多么可怕的折磨,才会哭着求饶。 不得已睁眼看那些特写巨幕,只见衣飞石精赤上身,肋下好长一道口子,有鲜血淌了半身,顿时气炸了肺,直接掀了桌子:你信不信再这么搞我,我马上把自己爆了! 外边的谢茂在墙外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智慧海咬住记忆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了。 谢茂喘了口气,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变态!明明也舍不得小衣,居然玩这么变态的手段! 憋了好一会儿,谢茂才说:你不让我看记忆,我怕我恢复记忆? 外边的谢茂看着他。 说句话你能死啊?谢茂指着衣飞石流泪的脸庞,你把小衣搞成这个样子,我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你知不知道小衣一辈子才哭过几次? 咱俩谁也别装大尾巴狼,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今儿你戳着我心肝了,下次你再这么再这么狠,我真的把自己爆了谢茂往脸上抹了一把,竟然真的有泪水在手心,湿漉漉一片。 外边的谢茂才说:你追着记忆而去。你成了我。你与我,有什么分别? 谢茂一愣。他一直认为他和君上有着本质的不同,君上这句话让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和君上没那么多不一样。也许,君上也曾经是他这样,也许,在他拥有君上的全部经历之后,他就会变成君上。 君上费心下界,处心积虑设计了谢茂的存在,设计了墙的存在,当然不想要一个复刻的自己。 不要再去追寻你没有的记忆。外边的谢茂警告道。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指条路啊,使劲折磨我的小衣干嘛?谢茂再次无奈拍墙。 墙那边的谢茂只留下非常不负责任的一句话: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出来。但是,你必须出来。 你也不知道? 谢茂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他浑身上下都冒冷气。 你都不知道怎么出去就这么逼我?!你还拿小衣冒险?你个二杆子这么莽,你绝对不是我! ※ 衣飞石越哭越觉得尴尬。 因为肋下真的不疼了,伤口也快愈合了。 君上说得很可怕,要拆掉他一根肋骨,他也真的认为自己今日不能幸免,必然要狠狠吃一番苦头,将那根骨头抽出来献给君上。 哪晓得一开始剖开皮肉时就是浅浅一层,被君上用手捅了一下,那感觉也是很恐怖,一寸寸地挨着肋骨往外抹然而,等他哭着求饶之后,哭求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他只要哭着说疼,疼痛就会减轻,他只要哀求一句饶恕,伤口就会愈合一点。哪怕不喊疼不求饶,哽咽着呜呜两声,伤处也会多一丝被安抚的温柔。 现在实在有点哭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问号,君上到底想干什么? 谢茂摸摸他的脸,说:我要惩罚你的。 衣飞石一时气弱,所有想法都得给负罪让道,低声下气地说:我、臣便不求了。君上将臣这根肋骨抽出来吧。 谢茂摇头,抹去他眼角的泪水:以后我要惩罚你,叫你吃苦头时,你便哭着求我。 谢茂眼中没有一丝温情,更没有一丝与先生相同的爱宠。可衣飞石熟悉眼前的谢茂。这是他的君上,哪怕被诸神万界称为暴君,动辄杀神灭仙、屠戮种群的暴君,对他依然不肯动手的君上。 我明明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君上也知道不该宽恕我,原谅我,却依然舍不得我。 衣飞石轻轻捂住谢茂贴在自己侧脸上的手,手心与手背贴在一起,一边凉,一边热。他一点头,就有泪水啪嗒落下,簌簌不绝:嗯,我求饶。 第681章 两界共主(195) 衣飞石以为自己顺利过关了。 因为谢茂表现得实在太正常,他似乎不再将衣飞石视为罪臣,衣飞石终于在他跟前有了位置。 阳光和煦的午后,谢茂懒洋洋地晒太阳,也准许衣飞石在他身边小睡休息。正午过后,太阳不再炽烈,谢茂回浴室去冲水,也没有刻意把衣飞石吵起来折腾,自己静悄悄地走了。 毕竟是圣人手段。他不想惊动衣飞石,衣飞石就歪在他的躺椅边上,睡得十分酣甜。 待衣飞石一觉睡醒,夕阳西下,暮色将临。 昨天没准备晚饭是什么下场?衣飞石就算是金鱼脑子,皮肉也记得教训。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顺手将躺椅收入廊下,几乎是一路小跑进厨房准备晚餐。终究是醒得太晚了。 衣飞石一边快速备菜,一边想着该如何解释。若是先生下楼了,我先出去赔罪 他已经做好了被杖责的准备。 要不要求饶呢?这是个问题。或许等挨上几十杖再求饶,像样一些 稀里糊涂想了一堆,等他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端出餐厅,抬头看了挂在厅中的时钟,已经快八点了。谢茂却没有照着吃饭的点儿下楼。 君上知道我耽误了。衣飞石在上楼请谢茂吃饭还是乖乖等着两个选择中,摇摆不定。 没等他犹豫半分钟,谢茂就下楼来了。 臣衣飞石要跪下。 坐。谢茂没有看他,口吻一贯平淡。 衣飞石只得跟着他进了餐厅,先服侍他落座,小声解释:臣一时睡过了。臣自知一过二犯罪加一等,昨夜领了责罚,今日竟又再犯,是臣不知教训。 说到这里,见谢茂目光在桌上扫过,他先闭嘴替谢茂盛汤,轻轻放在谢茂手边最合适的位置。 臣先服侍君上用膳。他将蒸好的东坡肉解开,一块一块,都是谢茂最习惯入口的大小,君上稍微垫一垫,吃些东西,臣再领罚可好? 谢茂再次说:坐。 衣飞石很意外,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坐下,等着他吩咐或是训斥。 谢茂已然吃了两口饭,衣飞石还保持着谦卑谨慎的姿态坐着,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这是要说话的意思,衣飞石忙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就听见谢茂吩咐:去拿餐具来吃饭,不要总是看着我。 这句话里隐隐带着责怪,你坐下来不吃饭老看着我干嘛?! 从昨天到现在,衣飞石忙前忙后挨打受罚,总共也只喝了几口化过保元丹的清水,哪可能不饿? 可这事显得有点太出乎意料了。衣飞石迷迷糊糊地去厨房拿了碗筷勺子,先给自己盛了饭,又给自己盛了汤,在侧位上坐下。君上虽说赐了他一个吃饭的位置,他也不敢再坐谢茂身边。 这方桌侧位离着几盘菜都有些距离,衣飞石也不大敢伸筷子,便低头吃汤里的各种蘑菇和小肉片。 谢茂的心情很复杂。 自他封圣之后,正经吃饭的场合是非常少的,偶尔大宴群臣众仙,各人品阶森严相隔,都是分席而坐。以谢茂的身份,当然没有人能够和他共座。 衣飞石是他的心腹近臣,要么坐在身后,静静地守护着他,要么坐在他身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平时他与衣飞石相处,有茶点果子,二人随便些坐了,桌子也小,哪里就够不着了? 想得更遥远一些,那时候他还未封圣,他带着衣飞石在天下游走,衣飞石刚刚成人,对人间烟火大为惊讶好奇、垂涎欲滴,他便带着衣飞石东吃西吃,从路边摊档到皇宫大内,树下篝火到扁舟小炉,两双筷子一口锅,一碗羹汤两张嘴,谁也不曾嫌弃谁。 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饭的。 哪怕没有谢茂的那段经历,他也和衣飞石好好地吃过饭。 不过,衣飞石不敢伸筷子,谢茂也没有吩咐他伸手,更没有如谢朝皇帝对臣下那般,指着一个菜盘子说赏。他看了衣飞石两眼,察觉到衣飞石的紧张,便不再看衣飞石,径自吃饭。 一顿饭吃完,衣飞石还惦记着自己那顿耽误晚饭的责罚,谢茂却根本不问,上楼去了。 真的过关了?! 衣飞石掩不住心中的狂喜,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掌。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声。 衣飞石并未忘记下午君上对他说过的话。他知道未来大概率还会有惩罚等着他。 然而,衣飞石所在乎的,并不是谢茂的饶恕,他希望得到的是君上的原谅。只要谢茂愿意原谅他,不管还要承受多少惩罚,衣飞石都认为自己过关了。 多数人在犯错之后祈求宽恕,都是为了逃避惩罚。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惩罚我?上学迟到了,哀求老师宽恕,能不能不罚站?上班迟到了,哀求老板宽恕,能不能不扣钱?上岗迟到了,导致责任事故,哀求法律宽恕,能不能不判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有些小错误可以被宽恕,可以免于处罚,有些错误则不能被宽恕。 如往君上茶杯里放九转迷心种子、设计君上下界、趁机安插剧本□□君上不说这些罪名是否存在尚不知晓的内情,在衣飞石眼里它们都是真实存在、是他亲身所犯,桩桩件件,全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与君上之间弄出来这么多事,君上非要逼着他求饶的反常,衣飞石也无法去深想。 想来想去,他也只会认为,是我做的事太过分,君上不惩戒我,心意难平,惩戒我又实不忍心,故而逼我求饶。 在衣飞石的心里,君上总是有道理的。若有什么反常,也是我先坏事才把君上逼成这样! 新古时代的人类讲究文明和人道,罪人犯错就圈在小格子里,每天劳动学习改过自新。他不是新古时代的人,对他来说,体罚肉刑和囚禁一样,都是罪人赎罪的途径之一。 若是谢茂每天赐下一顿刑杖,每天抽他一根骨头,以此作为惩罚,衣飞石完全能够接受。 衣飞石自认有罪,愿意服刑。 他害怕的不是赎罪,是谢茂看见他就厌恶,看见他就想用各种手段伤害折磨他。 如今谢茂一改常态,不再打算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时时刻刻折磨他,他准许衣飞石挨在自己身边休息,容忍衣飞石执役时的疏忽和怠慢,重新给了衣飞石同席共座的资格 对衣飞石来说,这就是君上赐予的原谅。 他不会祈求君上饶恕他应该承受的刑罚,只求君上原谅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过关了! 讲和了! 只要我好好地认罚赎罪,我又可以和从前一样,安安稳稳地随在君上身边! 下午谢茂所展露出来的不忍让衣飞石重新得到了安全感。哪怕君上说过还会伤害他,他并不觉得害怕。只要谢茂肯原谅他,他就觉得自己很安全,这种安全感甚至和真正的安全没什么关系。 衣飞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他没有忘记自己在下界之前就已是强弩之末。 生命中最后的日子,还能安安稳稳地守在君上身边,若是还能替君上尽最后一份力此生无憾。 衣飞石的那一颗心,总是贴在谢茂的身边。若谢茂捧着,他就乖乖地待在谢茂的掌心,若谢茂无暇他顾,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谢茂脚跟。偶尔被踩上一脚,也从来不觉得疼痛。 我原本就是君上的一件铠甲呀。千刀万剐,护主无恙。 衣飞石收拾好厨房,洗漱更衣,照例上楼听差。 谢茂冲水到十一点出来,见他跪在起居室里,明显是洗过澡了,浑身上下倒也穿戴得整齐。 衣飞石平时穿得都挺随意,家里穿运动休闲风,比较正式的场合也是商务休闲,今天穿得跟盛世安全的安保人员似的,衬衣扣子一颗没落下,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大晚上的,腕上手表都没落下。 这不像是晚上洗漱预备休息,是早上起床整理好穿戴,准备去上班。 今夜不必暖床。谢茂说。 是。衣飞石温顺地答应,臣服侍君上安置。 也不必了。你去吧。谢茂转身欲走,想想又停步,叮嘱道,将跪礼免了。 谢茂此时叮嘱免跪礼,实际上就是吩咐衣飞石,以后不用跪在门前等吩咐。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或是自由活动也行。以衣飞石目前的修为,跪着听差其实不怎么难受,毕竟是修士。 只是被谢茂关心了一句,他又忍不住心头狂跳:臣谢君上。 谢茂转头回卧室,开了一盏小灯,静静听着。 在起居室的衣飞石很快就离开了。他知道衣飞石不敢多想,他说不必暖床,不必服侍安置,衣飞石还留下做什么?难道衣飞石还敢强行闯进他的卧室么?进来做什么呢? 走得也太快了些。谢茂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摩衣飞石昨天睡过的枕头。 这是 小衣的味道。 ※ 接下来的几天,谢茂与衣飞石的日子都过得相对平静。 暂时了摆脱了上界各种纷至沓来的烦恼与事务,谢茂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适应这副皮囊,他每天都会花很长的时间用水流和阳光抚慰自己。衣飞石则负责照顾他的三餐饮食。 二人见面的时间不能算太多,除了一起吃饭,阳光好时,衣飞石也会陪着谢茂晒太阳。 偶尔谢茂会让衣飞石到跟前跪下,履行诺言伤害他。 大约是知道墙内的谢茂正满头包,外边这个谢茂动手缓和了许多,远没有初两日那么凶残。 有时候是紧一紧筋骨,有时候是吃些症状痛苦的药剂,有时候就是单纯的罚跪。时轻时重,也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衣飞石多半是不求饶的,以他的耐力,这些小惩戒实在不到忍不住要求饶的地步。 直到被谢茂多看几眼,问他:不疼么? 他才不得已吭哧吭哧寻找合适的气氛,开始求着谢茂,一句句说软话,祈求饶恕。 惩罚结束之后,衣飞石都会松一口气。他除了自己收拾残局,将一切还原,将自己的冷汗或偶尔淌出的鲜血收拾干净,还会小心翼翼地看谢茂的表情。 他希望自己领受的责罚能让谢茂满意,希望谢茂能领会到他认罪伏法改过自新的诚意。 可惜,不知道是离开君上的时间太久了,也可能是与先生相处的时间太长迷糊了衣飞石的认知,他很难从谢茂的表情上判断出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谢茂是否满意。 除此之外,谢茂再也不曾让衣飞石去暖床,这让衣飞石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 痛苦可以忍耐,不可言说的龌龊欲望如何忍耐?在谢茂明确表示不需要暖床之前,衣飞石已经准备好了镇静药剂。替君上暖床之前,他会先服药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颗药能让圣人冷静半年,药效非常霸道凶残。好在君上直接免了暖床这件事。 衣飞石偶尔回想那个清晨,猜测着,或许是自己的丑态被君上撞见,见恶于君上了吧? 不需要侍寝,也不需要暖床,衣飞石夜里就有很长的时间独处。他并不知道墙内墙外两个谢茂的纠葛,更不知道未来身边的人会发生何等变故,心中大石放下之后,衣飞石渐渐地接受了如今的生活。 睡在楼下的客房里,骤然间孤枕独眠,衣飞石很难不想念熟悉的怀抱,火热的亲吻。 圣人无梦。衣飞石连在梦中与谢茂重逢的机会都没有。想念时还得带着不敢回望的羞耻与惶恐。衣飞石总是命令自己打住,不许再想。然而,次日清晨醒来,手里总是会多出些东西 或是一枚装着冰魄珠的瓷扣,或是巴掌大的青玉简,偶尔还有一只泛黄的草折小船 全都是谢茂送给他的礼物。 平时被他收在小世界里,不敢看,不敢想,不敢念。睡得熟了,潜意识镇压了显意识,心念一动,怀念渴望的小东西就从小世界里溜出来,乖乖地握在手里,方才睡得安稳。 他总是慌慌忙忙地把东西收好,再三警告自己,你要仔细脖子。 衣飞石不认为这样的日子很坏。 虽然他失去了婚戒,常常要领受刑罚,可是,他毕竟还活着。 他活到了君上降临的今天,他还能跟在君上身边不被驱逐,他的日子是带着希望的。 与之相反。 墙内的谢茂前途惶恐,眼前一片黑暗。 外边的谢茂与衣飞石渐渐地找到了目前最合适的相处节奏,他们自认为平静的生活,把墙内的谢茂刺激坏了。 衣飞石能接受时不时接受惩罚、忍受痛苦,其余时候安心服侍君上起居的生活,墙这边的谢茂接受不了!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小衣,竟然要过着将责罚当作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必不可少的日子! 这让谢茂每时每刻都在焦虑和着急。 时间那么快,今天的惩罚结束了,明天还会再来! 他没有一个时刻能够安稳。 每次听见衣飞石在外边跪着哭疼,满脸隐忍地哀求饶恕,谢茂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余地。原本出墙就是个毫无头绪的难题,还隔三差五地被衣飞石哭得闹心,谢茂差点想吐血。 他越来越焦虑,无意识地用手在墙上扒拉,天天都想出去打爆君上的狗头 可怕的是,他知道这种逼迫是有益的。 极度的压力之下,极度的焦虑之下,谢茂的脑子在疯狂运转,强压之下会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许多曾经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似一层飘絮,沾之即破。 就在君上降临的第十六天,衣飞石承受了近十次或轻或重的惩戒之后。 谢茂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出墙的办法。 当初为了彻底关住你,砌墙的同时我就设计好了,这道墙是不能被拆除的。谢茂说。 墙外的谢茂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讲述出墙方案。 但你和我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这道墙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和我两个不同经历的意识彼此都不想融合我不想变成你,你也不想变成我。墙,就是信仰。信仰是你和我的某种储备力量。 你想吸收?墙外的谢茂问。 我想过。但是,你不会准许我吸收这面墙。你不许我探知你的过去,不让我重新经历你的一起,因为你不想我变成你。同样的经历和选择不会出现两个结果。如果我吃了这面墙,出去之后,依然逃不过被你融合的命运这一点信仰,不足以与你数万年功德相抗。谢茂说。 那你想做什么? 我把这面墙吞下去。谢茂说。 墙的另一边,谢茂看着墙内的自己,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你最终追求的是什么你想被我镇杀?我现在没有能力杀死你,取代你。但是,只要我把这面墙纳入自我意识之中,既拥有了出墙的能力,也能保证自己不被你吞噬。你觉得呢?谢茂试探地问道。 许久许久,外边的谢茂才摇摇头,说:你不了解。 那就说给我了解。谢茂气急,两只眼睛熬得赤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告诉我要出去,我怎么知道你想干嘛?若是想错了方向,岂不是缘木求鱼? 圣人与圣人也是不一样的。墙外的谢茂眼中漾起一片苍远辽阔,席卷诸天。 那一刹那间,谢茂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若天地有私,秩序崩坏,整个世界就会化为齑粉。若圣人有私,人心生毒,这个世界同样会一步步走向败亡。上界封神之后,小小的仙官大帝伤心痛哭,地上就有倾盆暴雨,山洪地裂。 若伤心的是高高在上的圣人呢?若圣人心沾尘埃,有贪嗔痴怒呢? 若谢茂的修为不那么高深,对诸天诸世界的影响也不会那么深远,可是,他走得太高也太远了,一旦走入了终极,口吐天宪,执掌秩序,他心间微微一丝涟漪,都能对整个世界产生不可思议的影响。 你是在开玩笑吧?谢茂看着神色疏淡的自己,你都这样了 他已经不仅仅是圣人了。 他就等同于诸天诸世界,一旦陨落,就是灭世! 我说,你凭什么觉得,随便养个小号就能打神级大号?谢茂狠狠拍墙,这东西在你眼里是不是就跟玩儿似的?你不是身同世界,你牛逼大发了吗?那你脑子这么坑,就、就这个损招? 你和我都走在正确的路上。外边的谢茂依然冷静,我的凭借很简单,你就是我。 你就是我。 这就是君上的凭借。 所以,你这个小号,必须能打赢我这个神级大号。 墙那边的君上转身就消失了。 谢茂背靠着透明的高墙,没什么形象地叉腿坐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 联想到衣飞石和铠铠说过的往事,可以得知君上是遇到了麻烦。人类一次次照着虫族的基因弯道超车强行进化,最终呢?据衣飞石所说,是遭遇了强敌,君上要灭世。 可是,按照刚才君上的暗示,他都身同天地了,这世上哪里还有对手? 君上想灭谁,谁就得跪。 所以,君上遇到的麻烦根本不是外因,是内因。是他自己本身的问题。 这才是君上设计谢茂出现的理由。他拿自己没办法了,这世上也不存在与他同级、能够对付他的另外一个势力,因此,能打自己的,唯有自己。 这么说起来,小衣的记忆很奇怪。谢茂将铠铠的说法,衣飞石的说法,理了一遍。 衣飞石和铠铠描述中的君上,属于势力级别的厉害。换句话说,虽然厉害,但是可能被打败,被取代,还有别的势力联合起来,勉强可以与他分庭抗礼。 可君上自认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这种层次。他没有任何敌人,他的敌人只有自己。 自从被关在墙里,谢茂一直在考虑外边那个自己的想法,只有明白了对方的处境,才能更好地获知对方的动机。然而,一直以来,他拿到的情报都是衣飞石和铠铠所交代的。在他想来,君上所面临的困难,也就是衣飞石所描述那一些,什么道德沦丧,人心荒芜,君上暴戾要灭世 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小衣和铠铠所描述的君上,与墙那边的君上,很可能并不是同一个。 他们之间,很可能存在着一个不算很小的时间差。 小衣记忆中的君上只是个普通圣人,墙外的那个君上那是位身同世界的大圣人。 大家考虑问题的层次,完全不同!所以,他辛辛苦苦挠了十多天的墙,考虑问题的方向就不对!难怪计划一次次被否决! 第682章 两界共主(196) 衣飞石每天都会在群里发消息,偶尔发个朋友圈,明示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担心。 最初几条消息确实让宿贞和徒弟们都松了口气。 谢茂突然翻脸不认人,衣飞石随着他神秘闭关,晚上清平和昆仑同时离开,回去的却只有清平一人,清平对校长宿舍里发生的一切缄默再三,无论谁都问不出来,次日登门拜访的岳云对发生的一切也是守口如瓶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一头雾水且无比担心的情况下,衣飞石开始在聊天群里发消息,发各种看上去相对平静的朋友圈,至少代表他是安全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可是,接连大半个月,全是衣飞石一个人在发消息,这就显得很诡异了。 衣飞石发在朋友圈的几张照片,也只有食物、花果和院子里的景色,偶尔发一张自拍,也是他独自一人,镜头里远处近处,都看不见谢茂的影子。 就好像谢茂根本不存在一样。 谢茂不能算是重度网瘾青年,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的手机总是揣在口袋里。 他有做人师父的自觉,徒弟们不在身边,遇见弄不明白的事情网上找他,他有空得指点两句。 更何况,谢茂还喜欢刷微博。 他最喜欢在微博里搜索关键词,看粉丝各种花式对衣飞石大拍彩虹屁,热衷于给所有夸衣飞石的微博疯狂点赞,如果遇到有人对衣飞石指指点点内涵贬损,他就会把人家的ID复制下来,马上发给童画童童快去给石老师报仇! 除此之外,他还会用小号登录,欣赏阅读自家CP粉写的同人小说,遇到喜欢的文就疯狂打赏! 谢茂的小号,那位名叫衣生锁爱的壕太太,一直是谢石CP粉圈里的传说。毕竟,人有生之年,能见过几个给同人文打赏六位数的壕?咱圈里那位衣生锁爱太太的兴致来了,拿着手机翻小说慢慢看,一天能断断续续地打赏十七八篇啊! 谢茂常常私敲容舜:小号钱包没钱了。 堂堂小容总裁天天被师父当助理使唤,师父亲自吩咐下来的活儿,他还不敢交给底下人做,非得亲自安排,不得已放下一切工作,先给谢茂把钱充上。心中还挺纳闷的,微博上能花什么钱呢? 别人或许不知内情,容舜和童画这被差遣得团团转的小夫妻俩心知肚明 谢先生哪可能离得开社交网络? 君上降临之后,手机那可怜的小东西失了宠,耗光了所有电量,放在床头柜上,久久没人去动。 谢茂一夕之间就从社交媒体上彻底消失了。微信找不到他,微博找不到他,电话打不通,短信不会回他突兀的消失搭着衣飞石的孤独自拍,让徒弟们的担心与忧虑与日俱增。 童画安慰容舜:还在一起,没分居呢。以前吵架不还分手了大半年? 这是说当初斩前尘时,衣飞石逃去轮回池、谢茂离家远走昆仑万神宫的往事。 容舜跟随谢茂、衣飞石的时间最长,隐隐觉得童画的判断不大对,今次遇到的难处非比寻常。可是,他也很了解自己的同父兄长,衣飞石从聊天软件传递出来的消息,就是不让任何人多事。 容舜不信任童画的直觉与判断,却必须信任衣飞石的指示安排。 宿贞也一直按兵不动。 综此种种,容舜不仅自己耐着性子静观其变,还得负责安抚石慧与刘奕。 石慧和衣飞石童年高考,衣飞石已经毕业了,石慧也已经长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姑娘。她在京市读了两年书,半道休学,直接到修真大学祷院报到,很顺利地踏上了修行之路。 衣飞石指示铠铠把徒弟们都打发走,容舜和花锦天是被打发了,石慧和刘奕哪里肯走? 石慧本身就在修真大学读书,刘奕带着小傀儡往石慧的宿舍一蹲,两人天天合计我哥哥(师父)到底怎么样了,这个哄,那个摁,还有宿贞疾言厉色训斥了一顿,两人好歹是安分了半个月。 然而,石慧与刘奕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两人是家中最最不服从所谓纲常礼数、凡事都要告诉你华夏人民站起来了的孩子。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去看看!石慧宣布。 刘奕闻言跟了过来。 他和石慧不一样,石慧担心归担心,并不担心谢茂有恶意。 刘奕则在昆仑印归器的当天开始,足足准备了半个月的战斗物资。他的储备中,有各类符箓、咒书,急速补给的能量汽水、药丸,拘役来的鬼头、戾魂,他还拉拢了懵懵懂懂的毛绒绒和书灵。 石慧是去探问情况、讲道理。 刘奕则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连他的小傀儡都被重新炼了一双刀臂。 原本应该阻止他们的铠铠却意外地没有出现。这时候的铠铠,很恰好地离开了修真大学。 两个人搭上一具傀儡,气势汹汹地往校长宿舍走去,走到半道,依稀能看见谢茂居住的小别墅,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石慧就有点腿软,转身问刘奕:咱们空手上门也不好吧?我去买点水果。 刘奕: 不得已陪着石慧去买了水果,刘奕扣着攻击符箓的手被强行塞了一提牛奶,小傀儡刚猛凶勇的刀臂也挂上了两个菜篮,里边装着大包小包的新鲜蔬菜。 这时候石慧才重振旗鼓,朝着校长宿舍走去。 她挑了个午饭时候。 这一天阳光明媚,谢茂在屋外的小院里晒太阳,衣飞石在厨房里做饭。 谢哥哥,呵呵,石慧很狗腿地打招呼,把水果献上,你和我哥好久没出门,我这不是怕你们没菜吃,送点吃的来 谢茂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刘奕身上。 刘奕居然也毫不示弱地抬头看他,旋即举目四顾,似乎在寻找衣飞石。 厨房里的衣飞石听见动静,匆匆忙忙出来。 往日衣飞石和谢茂是情侣夫妻,他的妹妹和徒弟到访,谢茂当作自己人招待是常理。 如今身份不同,一切关系就不对了。从前是爱侣,如今是君臣。他的客人,谢茂肯招待是赏给他情面,若谢茂不想招待,他的客人却不请自来,失礼的固然是不速之客,衣飞石身为臣下也有不守本分、肆意僭越的罪责。 石慧才想叫哥哥,就见衣飞石走到谢茂跟前,低声下气地赔罪:先生恕罪。 气氛非常古怪。 石慧憋在嗓子里的那声哥哥又梗又痒,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困惑与愤怒。 她少女时就仰慕过谢茂,成长过程中也接受了无数来自谢茂的关怀。衣飞石对妹子的爱很含蓄,还有点旧派男女大防的顾忌,一直不能算很亲近。 谢茂就不同了,打从谢朝开始,他就喜欢通过宠爱衣飞石在意的人来讨好衣飞石。 谢茂本身未必多喜欢石慧,可是,为了讨好衣飞石,他对石慧一向温柔爱护。 在石慧的成长过程中,英俊帅气、说一不二权威极大还关心她成长的谢茂,很容易就填补了父亲的位置,哪怕二人年龄没有相差几岁,她还追求过谢茂,可有人说谢茂是她的家长,她绝不会反驳。 现在家长翻脸了。 会坐在她身边,给她讲古今故事的谢茂,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陌生人。 不碍的。谢茂自认为对衣飞石很温和,还破例对不相干的小丫头说了话,既然来了,留下来吃顿饭吧。他对衣飞石的徒弟一向高看一眼,还曾经把徐莲背在背上呢。 可是,衣飞石一句请恕罪,谢茂一句不碍,就把二人的关系坐实了。哪家亲戚上门了,妻子要对丈夫请罪?丈夫还要表示大度,说你家来人就留饭吧,没关系?这不是家里人该有的对话方式。 石慧和刘奕被衣飞石带进屋内,谢茂想起刘奕那双鬼眼,翻身继续晒太阳。 等了这么久,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你是不是和他分手了?石慧问。 衣飞石指点刘奕和小傀儡把提来的蔬菜水果牛奶放下,修真大学里供应的蔬果都是种植系灵修耕耘的产物,也就是刘奕拎来的那箱牛奶是世俗的大路货,其他东西,衣飞石都能端上餐桌。 当然,他和谢茂也不缺吃的。两人都有小世界,什么都不缺。 不要胡说八道,这件事以后也不许再提。衣飞石给她看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 他的骨折也已经痊愈了。衣飞石认为,君上确实已经不再记恨自己。可这件事想要过去并不容易,这个世界有机会接触娱乐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和谢茂结婚了,任何人提及那场曾经甜蜜的婚姻,衣飞石都是一次心惊胆战的恐怖。 石慧知道衣飞石手指骨折的消息,也知道他婚戒不见了,对此并不显得很震惊。 这些天她已经想了很多遍:那你和他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分手还是朋友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如果还相爱就不会分手,分手就是怨侣!勉强生活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 衣飞石被她两句话惊住了。他突然发现,他很难和石慧解释自己与君上的关系。 我知道你喜欢谢哥哥。对,谢哥哥是很好,长得好看又温柔,还特别浪漫可他现在不是不爱你了吗?爱你的时候把你当宝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呢?你看看他那个嘴脸!他把你当什么,你说你自己算是什么?石慧气得呼哧呼哧。 住口!衣飞石脸色变得严肃,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得对先生出言不逊。 我知道你们同志圈里1号稀少!像谢哥哥这样的美强攻更少!但爱情它不是生命的全部,你俩都分手了你还跟他同居,他把你当什么什么使唤,你干嘛呀,你干嘛呀!石慧说着极其大胆的话,脸颊微红,气势汹汹地说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从习惯的环境里跳出来,遇见这个生长在新古时代的小姑娘,衣飞石也有点适应不良。 他想了想,伸手贴着石慧的侧脸,放缓声音说:我知道在做什么。让你担心了。 这动作和当初君上哄他时,一模一样! 这动作带来的杀伤力也非常惊人,一直鼓着一口气的石慧就似被戳破了皮,噗哧将气性全泄了出来,呜呜歪在他怀里哭。 衣飞石耐着性子哄她:谢谢你关心我。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明白 恰在此时。 轰隆一声。 衣飞石迅速将石慧、刘奕和小傀儡塞进青玉简空间,飞身而出。 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地上铺得均匀的石子路与花圃、灵植尽数掀开,裸露出鲜红的土壤,土壤里汩汩渗着水渍,颜色仿佛是血,还有一种似有似无的腥臭。 唯一安好无恙的,是谢茂栖身的那张躺椅,以及旁边摆着茶水点心的小茶几。 遇袭之时,谢茂似乎正要饮茶。 他的左手还拎着茶壶,好整以暇地往杯中倾注,待杯中茶汤满了,这才将茶壶放下。 君上。衣飞石毫不迟疑地朝着汩汩流淌着血水的土壤跃下,靠近谢茂身边,持剑守护。 谢茂见他两脚血污,不禁摇头。 下一秒,衣飞石站立的地方就多出了一块净土。 他腿上滴落的血水甫一沾地,立刻发出侵蚀的嘶嘶声,可见这遍地血水的凶狠。 谢茂将茶吃了半杯,偷袭他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他和衣飞石脚下的净土越来越多,汹涌翻滚的血池越来越小,很快就将一片狼藉的院子修复血水退去了,地上的花圃和石子路依然是被毁了,满院子都是被翻过一遍的黑土。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谢茂说。 衣飞石倏地抬头,天穹之上,竟然生生落下一道人影。 那人摔下来就被无形之炁死死钉在泥地上,衣飞石就算想出手,一身修为也无用武之地。 被谢茂钉在地上的人极其陌生,吊梢眉,三角眼,颧骨以下剧烈收缩,下半张脸只有上半张脸的一半粗细,看上去就是一张鼠脸,丑得让人心痛!长得这么有特色的人,任何人见过都不可能忘记。 直到谢茂把那人的生魂抽了出来。 衣飞石也是无语了。 居然又是个魂魄打了补丁的常老祖。 从前谢茂收拾常老祖还得翻出一本摄灵图册,恢复圣人记忆的谢茂根本无需借助任何法则秩序,他自己就是法则本身。自阴天子立轮回池以来,赐诸判官生死册以录寿限长短、德行功过,生死册是天地法则的预录,是持运秩序的玄机,衣飞石和谢茂都需要借此施行天道。 如今的谢茂不需要这本摄灵图册。 他很轻易地将常老祖的生魂抽出来,捏在手里,团吧团吧 不可一世的巨无霸魂魄,瞬息间就变得纯澈晶莹,洋溢着玉雪澄净之气。 将常老祖的生魂强行净化之后,谢茂甚至还能把它当成橡皮泥一样,肆意揉捏成型。那是一块四四方方宛如水晶的小东西,谢茂左右看了一眼,吩咐衣飞石:张嘴。 衣飞石丝毫没觉得谢茂的手段太过逆天,在他的心目中,君上能做任何事。 谢茂要给他好东西吃,他也是被投喂惯了,下意识地上前张嘴。马上就有一个凉丝丝、清软软,还带了一点不可思议轻暖的东西落入嘴里,才含了一下,那东西就滑入咽喉,化入神魂之中。 他神魂本是虚弱至极,收了那么多信仰都是杯水车薪,根本看不见痊愈的希望。 被谢茂捏了个巨无霸真灵吞下去,瞬间就恢复了大半。 衣飞石是摸不透君上修为的深浅,可他拥有基本常识。常老祖的魂魄再是巨无霸,也不可能直接填补他的神魂,那点能量也不足以修复他的神魂说到底,衣飞石是圣人级别。常老祖再妖孽也不过是个无法飞升的凡人,他那巨无霸魂魄吃得再肥硕也无法与圣人神魂相比,何谈填补? 是君上动了手脚。衣飞石满心欢喜,怕谢茂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得已低下头去。 常老祖的魂魄只是个引子,真正替他修复神魂的,是君上藏在那块四四方方水晶糕里的力量。 他想,君上是不是早就想替我疗伤了?只是我还在刑期,平白施恩怕我又轻狂放肆起来,因此拖到今日,稍微有了机会,即刻就赐下恩典。我须压着些喜色,莫要惹君上误会,以为我又恃宠生娇了。 谢茂看了地上死透的常老祖一眼,说:将地上收拾了。 他往屋里走了几步,被掀开乱七八糟的地面会自动在他足下填出一块净土,鞋子始终干干净净,没沾上半点儿污秽飞尘。半途才又想起什么,问衣飞石:刘奕呢?似乎是要招待吃饭。 衣飞石原本也不敢让谢茂亲自作陪,何况现在乱七八糟,哪有心思招待妹子和徒弟吃饭?连忙客气两句,说让石慧和刘奕收拾院子,他自己则马上进去服侍君上午饭。 谢茂的表情很有些内容。 衣飞石心生疑惑,可今时不同往日,妄揣天心就是罪过,他更不可能追问谢茂心里想什么。 谢茂进屋之后,衣飞石把石慧和刘奕、小傀儡从青玉简空间里放出来,两个小的看着满院子乱七八糟的景象都惊呆了。衣飞石给他俩安排了任务,石慧出门去应付前来询问的各院讲师和精英弟子,刘奕和小傀儡则负责用造物术,把院子里一块一块地复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刘奕和普通人沟通时始终有些障碍,这种障碍不是说他表达或理解能力有问题,而是他很不屑与普通人交往。在刘奕看来,【外人】可以分为两种,打不过他的,都是傻子,打得过他的,都是二逼。因此,他轻易不肯搭理外人。 石慧晕乎乎地出门,照着衣飞石的说辞,应付发现校长宿舍遇袭,前来驰援的讲师们。 情况怎么样了?谢校长安全吗? 他好着呢,把刺客杀得屁滚尿流,大家安心吧。 护校大阵没有启动,发动袭击的刺客难道在学校内部?混入奸细了吗? 不是啦,是谢哥哥诱敌深入,故意打开大阵,把对方放进来的。 看样子谢校长是不打算让我们进去了?他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还想休假几天,请各位前辈多担待。 石慧有标准答案。 石慧应付好纷纷赶来询问情况的大佬们,刘奕也带着小傀儡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石慧叹了口气。外边突然遇见袭击,打乱了她和衣飞石谈话的节奏。若不是地上躺着死透的丑八怪,石慧都要怀疑那阵仗是谢茂自己搞出来的了。 她觉得,她还没有跟衣飞石掰扯清楚。 可现在的时机也不太适合继续掰扯,尤其是衣飞石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哥哥也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人。若是她继续找衣飞石说分手不分居、就是大煞笔的事,好像也不是很得体。 咱们先回去吧。过两天,石慧坚决地说,过两天再来。 刘奕瞥了她一眼。 小傀儡立马做了一个两手提菜篮子的动作。过两天再来送菜? 石慧狠狠瞪他一眼:给你师父送菜很委屈吗?我就不信,你对着谢哥哥腿不软! 刘奕微微抬起下巴。 小傀儡负责替他哼! 谢茂没有提遇袭之事,衣飞石只能自己琢磨。 衣飞石的修为是被封印过的,在他想来,同为圣人的谢茂想要在世间存在,其力量必然也要被封印,否则世界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能量,瞬间就会崩塌。 至于谢茂是如何做到各种玄妙手段,衣飞石并不清楚。 他一身所学尽得自于谢茂,谢茂是不是把一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衣飞石认为不是。 他是个很专心的人,一道封圣,方才随谢茂学另一道。他自认为懂得的远不如谢茂那么多,谢茂许多神奇的手段和功法,他不了解也是当然。 衣飞石困惑的也是那一件事:常老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突破了护校大阵,对君上施以袭击? 修真大学的护校大阵是谢茂亲自设计,衣飞石亲手布置。以谢茂的道法精妙,再有衣飞石的精深修为与无与伦比的执行力,这个阵法被安置得非常完美。人管理的防御系统可能会有漏洞,阵法管理的防御系统绝不可能出错。 护校大阵并非牢不可破。所谓一力降十会,一旦袭击方的力量达到了临界点,护校大阵可能破碎。 但是,它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破开,让人轻而易举突袭到谢茂喝茶晒太阳的院子里。就算有人的力量强大到能砸破谢茂和衣飞石所布置的阵法,那阵仗也必然惊天动地。 真的是君上破开了阵法,诱敌深入?这是衣飞石唯一得出的结论。 衣飞石已经看出来了。 若说最初两天,君上天天冲水、晒太阳是为了契合皮囊,这些天,君上的目的已经变了。 君上是为了示弱。 也许是为了引出岳云背后那群祀神中的某些人物?衣飞石不是很清楚。他觉得岳云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君上确确实实给岳云下了明晃晃的钩子。 他掌握的情报太过稀少,想要做出正确的判断非常困难。 走出院门收拾谢茂留下的茶具时,衣飞石突然想起来,刚才君上问的是刘奕呢?, 石慧是妹妹,刘奕是徒弟。且女子为娇客。如果君上的意思是要招待他们吃饭,首先问的应该是石慧,怎么会单单只问刘奕?! 联想到谢茂曾说过,未来世界的刘奕曾经想要追杀谢茂 衣飞石即刻低头,将刘奕和小傀儡复原过的地方,一一仔细检查。然而,他仔仔细细地再三检查,结果都是一样的,院子里很干净。刘奕没有留下任何可疑之处。 衣飞石不认为君上会无缘无故询问刘奕。 一旦君上问了,必然是有问题。 他本想即刻将刘奕招来查验,心念一动,人便飞入了青玉简空间之中。 鉴于墙内那个谢茂喜欢给衣飞石塞各种东西,衣飞石不得已将青玉简空间扩大了一些,也做成了一个小公寓的模样,格局与谢茂随身空间里的公寓是对称的,被谢茂戏谑为情侣房。 青玉简空间里,一直有一个通往谢茂随身空间的小通道。 因谢茂调整了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蓝星里很可能会有大修行者诞生,为了保护青玉简空间,衣飞石单方面将通往随身空间的通道封闭了。所谓的封闭,就是从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这边关上门。 衣飞石缓缓走到通道前。 那一扇原本应该关闭的门 被打开了。 第683章 两界共主(197) 谢茂的随身空间是个绝对私密的小世界。 任何人被收入小世界都会被打上精神烙印,成为谢茂永生永世的奴隶,永远无法解脱。 这种精神烙印究竟是什么原理,衣飞石弄不明白。他其实不介意多这么一枚烙印。谢茂坚称被打上烙印之后,修法心性就逐渐朝着谢茂所参悟的道靠拢,彻底抹杀掉衣飞石的自我修行之路,刻意在青玉简空间里给衣飞石留了一道后门。 尽管谢茂没有叮嘱,也不曾说过这道门何等重要,衣飞石总得心知肚明,谢茂给他留下这道后门不需要他感恩戴德,不需要他说一声谢谢,至少,他应该守好这道门。 谢茂手里无懈可击的小世界,唯一的后门和弱点就在他手里。通过青玉简空间,人可以自由出入。 谢茂信任衣飞石。 衣飞石也信任石慧与刘奕,所以,他才会在遇袭时将二人送入青玉简空间避险。 有人辜负了衣飞石的信任。 根据谢茂的反应,衣飞石认定这人应该是刘奕。 这也代表着衣飞石辜负了谢茂的信任。 他原本应该仔仔细细地盯着每一个进出青玉简空间的人。 把石慧和刘奕送入空间时,也根本不到生死关头,他根本就不该随便放人进去! 怎么办? 衣飞石在洞开的小门前思索片刻,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他强行锁闭青玉简空间,断绝任何人出入的可能,旋即朝着小世界走了进去。 他掌握的情报很少。他不知道刘奕的意图,也不知道刘奕做了什么。他知道恢复了记忆的君上对小世界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他也知道如今只怕很难有人能在君上的眼皮底下弄鬼 那么,他就能依在君上膝下嘤嘤哭求,说一句臣疏忽了,君上恕罪,就把此事混过去么? 衣飞石自认,没能守好这一道门,他必须为此给君上一个交代。 他要弄清楚打开这道门的人究竟是谁,打开门的目的是什么,解决掉门被打开的隐患,将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去君上跟前认罪求恕。作为臣下,他若无能替君上分忧,至少不能给君上添麻烦。 对面是君上的小世界,衣飞石不能准许任何人放肆捣蛋。 徒弟也不行。 ※ 正如衣飞石所想,圣人眼界绝非小号能比,如今的谢茂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衣飞石刚刚踏入小世界,他就从楼上下来,重新回到刚刚被修整过一遍的院子里,也不需要思考和辨认,目的很明确地走向栽种在篱笆下的一株美人蕉。 此时天色犹好,阳光下,谢茂伸出的那只手修长白皙,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丽。 他用点尘不染的指尖去掘地上的泥土,生生挖了个小坑出来,指尖竟然半点污秽也无。再往下挖了一点,湿润松软的泥土突然渗出汩汩的血水,噗噗吐着腥臭的泡泡。 不过三五秒时间,小坑里的血水就满得快要溢出来,咕噜咕噜不断翻动。 谢茂就像是在翻开的火锅里寻找自己不慎跌落的涮菜,指尖东抠西挖,许久许久,终于抓住了某个东西,一把揪了出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纸衣女子,梳着马尾,翻着白眼,似乎是要淹死了。 白小青。谢茂说。 白小青被他喊得浑身一震,白眼也不翻了,将脖子一撇:我死了! 你倒是有情有义。 谢茂已经找到人了,拎着撞死的白小青起身,左右看了一眼,把她塞进一个梅饼瓶子里。 那瓶子里的梅饼还剩一半,白小青被扔进去就被那味儿给刺激得一激灵。装死本来就不好使,无非是试探一下君上的态度。如今没有被撕成两段,白小青很识时务地醒过来,无奈地隔着玻璃瓶可怜巴巴地看着谢茂。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出他的下落。谢茂并没有什么困惑之处,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真正没有任何秘密。他直接向白小青要求:把常清平交出来。 墙内的谢茂差点喷出来。常清平?! 常清平是谢茂在谢朝的近身侍卫之一,这人是羽林内卫出身,名义上是孝帝心腹,其实是太后的人,被派到谢茂跟前就老老实实地替谢茂办差效力,品行能力都相当靠谱。因在皇帝和襄国公跟前都说得上话,又谨守本分不爱出头,算得上是太平一朝的常青树。 白小青犹豫片刻,说:刘判说,这人不能交给你。 当面拒绝君上,总是需要勇气的。白小青这会儿就显得非常气弱,仿佛只要谢茂逼问一句,她随时可能改变主意,跪下山呼我愿意把人交给你。 你与轮回大帝是故友,也曾参拜于阴天子庭前,誓言不弃,九死不悔。谢茂看着她被留海遮盖的额头,还记得她当日头颅崩裂、鲜血汩汩淌出的惨状,我敬重你。 因此,不论你肯不肯交人,我都不会逼迫你。谢茂竟是在安抚她,你且宽心。 白小青被他说得心虚极了,磕磕巴巴地抠了抠玻璃瓶壁:这这也您言重了。不就是个老鬼么,我,我交给您还不成么?她在身上抠唆一阵,拿出一块白骨笏板,似乎还在犹豫。 谢茂静静地看着她。 君上说一不二,小臣是相信您的。求您给臣一句准话。白小青称臣也似娴熟,半点不膈应。 刘判说,当初鬼府大乱,天子消失,众位判官纷纷离开地府,皆是因为您要屠尽九幽,再立轮回。我记不起来这些事了。刘判说的,是真的么?白小青问。 谢茂丝毫没有遮掩撒谎的想法:是真的。 你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了?这一句话把白小青噎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回。 墙内的谢茂竖起耳朵,认真听往事。这对话里信息量太大了,以前我想屠了地府,还把小衣的徒子徒孙臣下全部都吓跑了?如今鬼府一派黑社会抢地盘的格局,全是因为我当初搞事情?! 刘判说,那个姓常的老鬼,是拯救鬼府的关键,不能交给你。白小青试探地问。 很显然,刘判在常老鬼的问题上语焉不详,原本就没能说服白小青。白小青才会显得如此犹疑。 白小青肯豁出命去保护刘判,却未必肯冒着得罪君上的危险去保护常老鬼。 常老鬼干过什么事,白小青很清楚。 千百年来被常老鬼使用陊术夺取皮囊的常家弟子不提,最近的悲剧发生在端木家,被常老鬼害得家破人亡、母子相残的李夫人,这几年就在白小青跟前修行。白小青对常老鬼没有一丝好感。 为何要拯救地府?谢茂反问,阴天子尚在,地府有何危险? 白小青噎了一下,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死也装了,话也呛了,不差这一句冒犯:刘判认为您就是鬼府最大的敌人。所以,这 所以他要杀我。谢茂声音中不带一丝烟火气,平静地像是在说第三者。 在衣飞石不知道的时候,刘奕已经对谢茂发动了一次袭击。 谢茂不认为刘奕和常老鬼有事先明确地串联勾结,但是,刘奕确实利用了常老鬼对谢茂的袭击。 原本应该稳如泰山的护校大阵,就是刘奕算准时间将阵眼要害泄漏了出去。若非石慧临时决定去买水果,耽误了时间,常老鬼杀到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一切离开了。 衣飞石推测刘奕是趁着遇袭避险时,进入青玉简空间打开了那道门,他弄错了。 早在半个月前,君上现身之时,那道门就被刘奕打开了。 刘奕一直在等人。 或者说,他在等待完全版的自己,穿越时空归来。 未来的那一个他,已经找来了。 想在谢茂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通过他的小世界来到现世,几乎不可能。 刘奕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袭杀谢茂,而是趁着常老鬼袭杀谢茂的时候,悄悄将来自的未来的自己接引下来,通过血池顺利进入鬼府。 他要从血池下鬼府,就得在我眼皮底下弄出血池眼。谢茂告诉白小青,你或许不知道。常清平袭击我时,先用翻山搬岳术,砸了个泰山压顶。其下阴泉沥沥,就有血池眼出。 白小青皱眉。 谢茂遇袭之时,她并不在场。 她是听到刘判在血池里的呼唤,匆忙下了九幽,从白骨海里一路游到谢茂这间校长宿舍里。 想在谢茂跟前悄无声息地溜走谈何容易?只是不知出于哪一种原因,谢茂并不想被衣飞石知悉此事,收拾常老鬼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刘奕钉在了那一株美人蕉里。 刘奕走不脱,呼唤鬼府旧部前来救援,就去了个硕果仅存的孟婆白小青。 白小青记得自己喝了孟婆汤,不记得从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信任刘判。 刘奕告诉他,暴君要屠尽九幽,逼走了阴天子,驱逐了所有大判和鬼王那确实是事实。白小青没有记忆,却有残留的恐惧,她很容易就相信了刘奕的说辞。 她和刘奕互换了位置。 刘奕顺利离开了血池,通过白骨海,回到了鬼府之中。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白小青则不得已充作替身,被困在血池眼里的那株美人蕉里,被谢茂从土里挖了出来。 现在谢茂告诉她,袭击他的,是翻山搬岳术和血池眼。 也就是说,这口血池眼不是刘奕自己掘出来的,而是常老鬼的手笔。这就很令人震惊了! 九幽之下有叛徒! 要知道常老鬼虽被蔑称为老鬼,也吞吃了不少魂魄,可他并不能算是鬼修。准确而言,常老鬼应该被称之为常老巫,他有着数千年传承不绝的上古巫师。 一个修了千年巫术的老巫师,能够娴熟地使出各种鬼府法术 君上可是鬼道的老祖宗,能用来袭击谢茂的鬼府法术可能是速成班学来的吗?不可能! 换言之,常老鬼在很多年前就接触到鬼府法术了。 教授他鬼府法术的人是谁? 谁心心念念要护着常老鬼,又是谁借着常老鬼所施展的血池眼,顺利回到了轮回池? 白小青意识到,刘奕刻意泄漏出去的,恐怕不仅仅是护校大阵那么简单。 刘判不会背叛九幽。白小青固执地说。 谢茂也从来没说过刘判是叛徒。阴天子是衣飞石,刘奕效忠的对象也是衣飞石。 谈到这个令人神伤的话题,谢茂就失去了兴趣。他想了想,说:小衣神魂受伤,你知道么? 白小青满脸狐疑,警惕地点点头:知道。怎么突然改话题了?君上要下套! 我刚才切了常清平一个小分神,让小衣吃了,他如今已经恢复了大半。谢茂说。 白小青眨眨眼,秒懂! 她原本拿着白骨笏找了半天,好像总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这会儿呼地把一个糖罐扯了出来,在里面五颜六色的果汁糖里掏了一会儿,捏出来一个红色的糖果:给! 就算这是君上下的套,白小青也心甘情愿把脑袋挂上去! 一来心挂衣飞石安危,二来也是因为刘判对常老鬼的事语焉不详。白小青信任刘判对九幽、对阴天子的忠诚,可一个忠诚的人未必不会办坏事。 从心而言,常老鬼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白小青本来也不大想保护他。 谢茂将梅饼瓶子打开,红色糖果飞了出来,落在谢茂手里。与此同时,巴掌大的白小青也从瓶子里飞出来,艰难地迎风长大,深深喘了口气。 我们石副校长呢?白小青问。 所谓石副校长,是衣飞石的另外一个头衔。当然,私底下不少学生们都喊他校长夫人。 他闭关了。谢茂随口说。 白小青心中就有几分怀疑。这时候突然闭关? 不过,她毕竟和谢茂与衣飞石相处了几年,见多了谢茂和衣飞石的恩爱。 就算刘判说谢茂要杀屠尽九幽,逼走了阴天子,白小青也觉得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吧? 很早以前,白小青就知道阴天子色胆包天,诱咳,那个了君上。现在君上是恢复了记忆,这不还跟阴天子同居呢吗? 如果君上真的将阴天子赐死 一旦阴天子陨落,天地同悲,鬼哭神泣,这消息根本不可能被封锁。 白小青身为地府元老,这会儿没感觉到丝毫不祥,可见阴天子安然无恙。 见不着衣飞石,白小青有点想溜。她是很讲义气,跑过来把刘判接回了地府,君上眼皮底下大变活人!若不是给谢茂当了四年半修真大学鬼神学院院长,白小青也不敢这么大包大揽。 现在谢茂忙着收拾那颗西瓜糖糖里是常老鬼的主魂之一,白小青估摸着也不完整。 等谢茂回过神来,想起她救了刘奕不不不,我还是赶快溜了溜了! 白小青悄悄揣好自己的白骨笏,踮着脚尖就想走。她很狡猾,不走大道,从谢茂视线范围之外的篱笆往外蹿,实在不行,她宁愿去跳美人蕉下的那口血池眼!从白骨海里游回地府,再绕一圈回阳世! 谢茂已经把那颗红色的果汁糖捏开。 原本破破烂烂各种拼接出来的臃肿巨无霸魂魄,经谢茂的手轻轻一捏,就有奇迹发生。 白小青已经溜到篱笆边上,正准备悄悄飘出去她一个大鬼王级别的鬼修,穿个篱笆墙不在话下。因小心翼翼注意着谢茂的动静,所以,她清楚地看见一道清秀俊美的鬼影现身。 !!!这不是校长助理吗?白小青目瞪口呆。 如果她记得没错,延嗣清平好像是只虫子?而且,那是校长的近身侍从,能服侍贴身穿戴的那种! 你还和他在一起?谢茂问。 这个魂魄长得跟延嗣清平别无二致的常老鬼狞笑一声,很意外的是,他居然不肯说话。 往日对着谢茂和衣飞石的时候,他总有许多得意与讽刺,如今对着恢复了记忆的圣人谢茂,他却出乎意料的忍耐。 生命的方向不止一种。谢茂将手在虚空中拉扯。 他手里就似有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另一头拴在了常老鬼的脖子上,轻轻一扯,常老鬼就似被扼紧了咽喉,痛苦地伸长脖子弯下腰,不甘地抬头,看着谢茂。 下一秒,谢茂手里看不见的绳索就似断了。 常老鬼错愕地捂着脖子站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世有大道三千,凡人择一而从。每一个生命都想努力存在得更长久,人有生老病死,有人选择繁衍后代,留存属于自己的基因,也有人修道与德,参天地至理,寻长生久视。谢茂说。 你陊术突破自身寿限,凡人斥责你残害后嗣,有碍人伦谢茂眼底平静得没有一丝情愫,圣人看来,你夺皮囊,如羊吃草,狼食羊,不僭于天。 常老鬼抓住在脖子上束缚了无数年的无形绳索,激动地质问:既然如此,圣人为何杀我! 谢茂静静地说:若圣人真想杀了你,你为何还活着? 那是因为常老鬼想说有人保护我,我逃得很快,我辛辛苦苦在这个时空弄了无数个分神,就是为了防止你把我赶尽杀绝!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谢茂的跟前,看着谢茂眼中苍远辽阔的诸天诸世界,他沉默了。 突然之间,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一片死寂。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明确地意识到,如果圣人要杀他,他早就该死绝、死透了。他是不可能幸免的。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常老鬼活了数千年,各个时空流窜,见识了无数大场面,他称尊做祖,随意摆弄屈膝在他身下的子孙万代,婴孩弱子在圣人面前,他惶惑又无助,就似孩童。 他想问,你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总是追杀我? 谢茂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追杀常清平的,是从前的他。 是那个还未身同世界的他,还可以拥有私情、恣意爱憎的他。 除了墙内的自己,谢茂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已经走到了终极。事实上,如今处在大圣人地位的他,原本就不应该来到物质界,甚至不该出现在任何有意识的生灵面前。天地有私,万物成灰。 沉默片刻之后,谢茂说:位至圣人,随心所欲。想打你就打你,哪有道理。 白小青差点笑喷。 常老鬼却不得不承认,这话没有半点问题。 草没长脚不能跑,因此被羊所食。羊无利爪犬齿,无以御敌,是以被狼所食。狼脑子太小,不会进化使用工具,被人类所猎杀,还有一部分干脆被驯化成了狗,天天跟着人吃屎 同样的道理,同样的弱肉强食。他常老祖以陊术夺取皮囊以求长生久视,被夺去皮囊的倒霉鬼没处说理,轮到他遇见谢茂看他不顺眼,非要追着他打,他也没处说理!这就是道理!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常老鬼手里还握着无形的绳索。 那条绳索虽然没有形状,外人也看不见,绳索的两端如谢茂和常老鬼都能触摸到其真实。如今绳索断了,常老鬼摸摸自己不应该有感觉的魂体,依然觉得沉甸甸地流着血,伤处深可见骨 你有你的道,我不再束缚你。谢茂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看见你就想打你。 常老鬼明白他的暗示。谢茂不打算再收拾他,让他老老实实滚远一点,不要搀和海族、虫族、巫族和地府轮回池的各种破事。常老鬼毫不怀疑,如果他再触到了谢茂的逆鳞,如果他再跟着谢润秋和刘奕上窜下跳,等着他的就不是束缚的绳索,而是全灭! 他在一百七十四个时空里总共还有二百五十个分神。眼前的这位恢复了记忆的圣人谢茂,绝对能够眼也不眨地把他所有的分神全部找出来,一个不漏,全部湮灭。 明白。再见,再也不见!常老鬼一手拽着断开的绳索,转身就想跑。 他是识货的。 拴了他几千年的绳子是好东西,平白扔了不是浪费了吗?带回去说不得还能练个法宝什么的。 至于什么海族虫族巫族去他妈的吧。他只要自己能活下来,才不管什么远古情谊呢。 常老鬼和海族虫族巫族搅和到一起,主要是为了抱团取暖,迎接以谢茂为首的正神追杀。都怪当初巫族进化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奇怪而错误的方向,闹得几家人不是缺魂少魄就是需要皮囊身体。常老鬼是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才不和海族虫族一样,还得操心族群的繁衍问题。 跑出去没两步,就被谢茂揪了回来。 你不是要放了我吗?常老鬼错愕地说。 我已摘了你的枷锁。谢茂说。 ???你抓着我啊! 谢茂已经把常老鬼捏在手里,很熟练地团吧团吧,叠成了一个晶莹澄澈的水晶糕。 他所谓的枷锁,也就是常老鬼脖子上拴着的绳索,其实就是所有进出小世界所打上的精神烙印,墙内的谢茂和衣飞石都认为这种认主烙印只作用于随身空间其实,早已经不是了。 在谢茂晋位大圣人之后,身同世界。世界上的一切都被打上了谢茂的烙印。 圣人不出,世界无主。 如今的诸天诸世界,全都姓谢。 谢茂摘去了常老鬼颈上的绳索,去除了世界对他的压制,是天地无私。 不止眼前的常老鬼除掉了枷锁,他在一百多个时空里的250个分神,也都去除了枷锁。 谢茂确实放了他。不过,谢茂刚才用给衣飞石疗伤的套子,才把常老鬼从白小青手里骗出来,圣人一言既出,九鼎难撼,这块常氏补神水晶糕,自然不能溜掉。 你还没有走?谢茂问。 白小青眼睁睁地看着常老鬼被谢茂徒手团成水晶糕,心中惊骇无比。 陡然被点名,她连忙爬上篱笆:已经走了! 去给刘恩旭传句话。谢茂说。 白小青一脚跨在篱笆上,一边侧身表示洗耳恭听。 我曾立誓不下九幽。谢茂眼底泛起淡淡的波澜,就似风云滚动,他尽可以躲在鬼府,谋划些不可能成功的小伎俩。若他真想解决目前的困局,叫他来见我。 谢茂口吻淡淡的,白小青却能听出其中的真诚。谢茂说:我和他谈。 作者有话要说: 藕:【圣人眼底无波澜】 小天使:【说人话!】 藕:【嘤嘤嘤,翻译一下,就是君上说:一个能打的都木有!】 第684章 两界共主(198) 谢茂的随身空间里,蓝星原本只占据了极其微小的一块空间。 孤独的蓝星失去了宇宙生态,全凭谢茂营造的秩序才脆弱地存活着。谢茂用一盏大灯充当太阳,一盏小灯充当月亮,虚悬的屏障模拟出有边界的宇宙。身在蓝星之上的普通人毫无所觉,但是,在外边看起来,被所有蓝星生民称之为母星的美丽星球,更像是幼儿的玩具屋。 时间流速被调整到极致,谢茂在蓝星留下的修真种子迅速生根发芽,发展壮大。 大世界里真正的地球还处于修真文明的萌芽阶段,随身空间里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衣飞石踏出了青玉简空间通往随身空间的小门,那里本该是种植园区的高级试验区,在衣飞石修为低微的时候,他甚至需要乘坐星舟才能前往公寓。 在人类的认知里,植物不会跑不会动不会咬人,比动物安全多了。修士的世界可没有这么温柔,许多星球之所以没能产生智慧动物,都是因为原始星球上生长的植物乃是猎物的一把好手。 自从衣飞石修为暴涨之后,星舟就成了谢茂万里通勤的主要交通工具,门外乃是万丈高空。 衣飞石一脚踏入虚空之中,整个人就懵了。 谢茂的随身空间应该存在与地球相同的重力设置,他出门时使用道术使自己浮空。 然而,空间里并没有重力。现在衣飞石眼前的,不是谢茂的种植园区,也没有任何物资工厂的影子,是一片无尽辽阔深寒的宇宙,天与地只剩下浓重的黑暗。 衣飞石再三检查自己的状态,他没有中术,没有陷入魔障,切切实实地处于随身空间里。 谢茂的随身空间变成了一片宇宙! 衣飞石很难给谢茂的随身空间下定义,有时候觉得它是个小世界,可是,那感觉又和衣飞石自己的小世界感觉截然不同。衣飞石的小世界有多大,有多少能量,有多少种可能,衣飞石心知肚明。 谢茂的小世界衣飞石或许能看见它的此时的界限,却很难断言它未来的潜力。 换句话说,它的生长周期,很可能触不到底。 饶是衣飞石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被这一片广阔无边的宇宙震惊了。 这样大的手笔,还未恢复记忆的谢茂肯定做不到,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君上。或许在浴室里长久冲刷水流的同时,君上就在做这一件事?给蓝星一个全新的未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衣飞石已经完全迷惑了。君上到底想做什么? 从前的随身空间是有限的。衣飞石完全可以搜寻每一个角落,找到被做了手脚的地方。 现在随身空间变成了整片宇宙,原本只需要搜寻种植园区、养殖园区、物资工厂、物种库和公寓,撑死了再去蓝星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现在呢?这个任务已经变成了地狱级别。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宇宙中无数新生的星球,有生命的,没生命的这么找下去,流浪几十万年也不奇怪。 哪怕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再快,谢茂在外边也会等得不耐烦。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衣飞石的控制范围之外,善战者皆有自知之明,衣飞石果断决定撤回。 他从前是有些自作主张的倔强,经历过九转迷心种子事件之后,衣飞石已然很懂得教训若是为了自己那点没守好门的惭愧,又坏了君上的计划,衣飞石自认百死难赎。 哪晓得才动念准备离开,回头望去,来路已然彻底消失。 身前身后,俱是茫茫宇宙,哪里还有那一扇来自青玉简空间的小门? 衣飞石做好戒备。 不过,他不觉得十分紧张。这里是谢茂的随身空间,他就是安全的。 现在要怎么回去?向君上祈祷?衣飞石有些犹豫。 这就跟擅自出门把自己搞丢的熊孩子一样,五六岁时把自己搞丢就算了,衣飞石这是标准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是没有自主能力。若是向先生求助也罢了,谢茂向来宠溺,衣飞石也不觉得羞耻。 向君上求助?衣飞石很难开口。拥有爱侣身份和单纯仅是臣下身份,这感觉完全不同。 他只犹豫了不到五秒钟。 眼前漆黑的宇宙似乎闪烁了一下,无边辽阔的星程变得近在咫尺。 衣飞石几乎不敢相信。 他看见了什么?! 君上四仰八叉地躺在虚无的宇宙之中,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击。 我看错了?衣飞石没有眨眼,他那颗想要靠近看清楚、再看清楚的心,是那么的尖锐和强烈,脑子里有一片不可思议的尖叫呼啸而过。他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心中却已卷起惊涛骇浪。 他的心里,是不能相信、震惊、怀疑、惭愧、自责,还有些微不可闻的欢喜的聚合体。 因为,君上是不会这么仰躺着的,君上也没有用手指敲击膝盖的习惯。 这是先生独有的习惯。 所以衣飞石才会如此不相信,如此自责愧疚。明明先生已经恢复了记忆,重新成为君上,我却因为心中不可细说的无耻欲念,幻想着君上再变成先生我是该死了。 他又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幻想。 眼前的一切,那么正常。 这种强烈的惭愧惊喜又充满了怀疑困惑的心情,让他想要靠近一点,看清楚一点。 他突然之间就来到了谢茂的跟前。 躺在虚空中的谢茂也吃了一惊,先看了突兀出现的衣飞石一眼,再看看另一边的墙,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眼前的衣飞石是真是假。 衣飞石开始掏定神蜜糖。 他必须吃定神蜜糖,他弄不清楚了,他觉得自己中术了。 不是谢茂伸出手,拉住衣飞石拿着定神蜜糖的胳膊,给我一块。 哪怕是怀疑自己中术的时候,衣飞石也很难拒绝谢茂。眼前的谢茂有着他熟悉的表情动作,是他连梦里都不敢怀念的爱恋崇慕,他呆呆地将手摊开,任凭谢茂拿走了他的定神蜜糖。 谢茂抢了他的定神蜜糖就要吃,入口的一瞬间,突然醒悟过来。 如果这是个幻境,小衣是假的,小衣给我的定神蜜糖当然也是假的,我吃了能有什么用?朕已经被刺激得迷糊了!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最可怕的是,谢茂低头东看西看,他觉得这颗定神蜜糖真的很真实。不仅不像是假的,还像是他亲手炼制的完美级别丹药 当然,幻境么,一切皆有可能。就算幻境本身做得很假,中术者在道法迷惑之下,也会自动把虚假缺憾的细节补足。这种中术者自动补全幻境的奇葩手段,还是谢茂研究幻术时的首创。 想到这里,谢茂不禁泄气地看着面前的那堵墙。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砌墙把自己关里边,搞幻术迷惑死自己朕就是这样汉子! 衣飞石重新含了一颗定神蜜糖在嘴里。 谢茂就翘着脚,看着衣飞石目无表情地吃定神蜜糖,上定神诀,捏定神印刚开始他还挺好笑,这个小幻象莫不是我的心念化身?怎么这么搞笑哈哈哈,你装,你再装。 等到衣飞石试了几次之后,谢茂突然觉得不妙。 他太熟悉衣飞石了。 衣飞石目无表情的时候很可能是紧张,但是,衣飞石露出那种略有点正经的凛然时 我去! 谢茂一个翻身退出去二十尺,模样十分狼狈。 衣飞石已祭出了玉翡剑,森然一道剑虹砸在了完全透明的高墙之上。那面墙自然纹丝不动,反弹出来的剑光却在虚空中飞窜,追着谢茂不放。 衣飞石与谢茂在同时凌空而起。 二人起式的动作、时机,飞秒不差,完全同步。 衣飞石持剑再次绽出一道鬼气森森的剑光,谢茂手上银光一闪,多了一只透明的手套,朝着飞来的剑光当头迎上,手臂轻甩,无比精准正确地钳住了那道剑光! 手指与剑光交错的瞬间。 衣飞石倏地撤剑,从空中飞旋而下,屈膝下拜:君上! 二人一交手,就知道对方是真是假。 幻术的完美程度取决于施术者的水平,就像是一个蠢作者永远写不出智计无双的主角。谢茂用了一个神奇的补丁,让受术者自己脑补完全幻术的细节,大大地提升了幻术的真实性和致命性。 然而,受术者的脑补,同样也受限于受术者的水平。 在谢茂和衣飞石都假设自己中术的情境下,二人交手。如果这真的是幻术,衣飞石幻想中的谢茂所能表现出来的战斗手段,上限在衣飞石自身的战斗意识。反之,谢茂幻想中的衣飞石所能表现出的战斗手段,也完全被限制在谢茂的战斗认知之内。 如今谢茂的战斗手段超出了衣飞石的认知,衣飞石就可以判定。 一,幻术施术者的战斗水准,远远高于衣飞石自身,幻术一开始就是完美级别。 二,这根本就不是幻术,施展出超水准战斗手段的人,是真正的谢茂! 谢茂之所以撤手收招,也是出于同样的判断。 这个问题很快就变得具体。因为,如果是揣测一,那么那个手段深不可测的施术者,肯定是圣人谢茂。俩人都很肯定,肯定是圣人谢茂。除此之外,他们不认为还有其他人能和自己的战斗意识相比。 当然,也可能是揣测二。那就是真的先生(小衣)啊,还打个什么呀?快抱抱。 谢茂看着跪在地上的衣飞石,稍微有点牙疼。 这到底是墙外那个搞的鬼,还是,小衣真的溜进来了?然而,退一步想,不管这是幻术还是真小衣,没有外边的圣人谢茂默许,肯定也到不了自己身边。 他已经被蛮不讲理的圣人谢茂弄得草木皆兵。 那家伙自己也不大忍心折磨小衣,天天逼着小衣哭疼,弄得谢茂心如火焚,惶惶不安。 这是又要下猛料了?先把小衣送到我身边,让我看见活人,摸着活肉,心疼得不行的时候,再把小衣拖出去掐脖子打板子拆骨头狗日的,心肝黑透了。 谢茂脸上不显,心里已经对君上的手段生怯多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会有多心狠。 可眼前这个小衣,就活生生地跪在面前。会呼吸,会说话,隔着三尺之遥,谢茂都能听见衣飞石血脉噗噗跃动。好久好久没有抱抱我的小衣了 不管墙外那个谢茂在打什么主意,谢茂无法拒绝来自衣飞石的诱惑。 他鬼使神差地走近衣飞石,蹲下身来,大约是觉得姿势不方便,顺势就半跪在虚无的地面上,一只手抬起衣飞石的下巴,一只手去拉衣飞石的左手。衣飞石迟疑了片刻,谢茂已经摸到了他曾经断开的指节处,这让衣飞石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谢茂低头亲吻他的手指,一点点地亲,亲了手指,又亲衣飞石的嘴唇。 双唇交吻之后,谢茂轻轻地舔衣飞石紧闭的齿关。他想和衣飞石接吻,也得衣飞石配合。 若是衣飞石死死扣着牙齿不肯张嘴,类似于强吻这种事情谢茂还真没有做过。他有点犹豫。这搞得像是逼良为娼的犯罪现场就不美了。何况,这么多年了,他一向尊重衣飞石,这事真不好做。 谢茂心内挣扎了不过短短一瞬,僵着身子困在他怀里的衣飞石就退让了。 紧闭的齿关软绵绵地松开,谢茂强悍有力的舌尖瞬间洞入,将思念了大半个月的温柔攫取一空。 近乎粗暴地痛吻片刻之后,谢茂才突然意识到,衣飞石虽然放弃抵抗让他进去了,可是,那条热情滑润的小舌头并没有和从前一样与他追逐嬉戏。衣飞石很温驯地将舌头放在一个很被动地中间位置,乖乖地任凭谢茂调弄自己绝不肯动。 他知道外面那个谢茂怎么折磨小衣。谢茂心疼地让衣飞石靠在怀里,轻声哄:小衣,是我。 哪晓得衣飞石并不肯安分地往他怀里躺,低着头挪动膝盖往后避了避,似是极力遮掩着什么。谢茂拉着他的胳膊,感觉得到衣飞石想要离开又不敢挣扎的为难,再看看衣飞石的动作 他太了解衣飞石了。 他的小衣太爱他了,太想念他了。 不过是一个亲吻。心疼又疲惫的谢茂没有别的心思,被动承受的衣飞石却承受不住。 小衣想我了。 谢茂强行摁住衣飞石,将人压在身下,低头捧住衣飞石的脸:是我。 衣飞石连看都不敢看他,紧绷的颈上有青筋暴起。直到谢茂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他第一次反抗他伸手拽住了自己的衣襟,死死地拽住,不肯让谢茂解开。 臣知错了。衣飞石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襟,声音极低地哀求,君上饶了我吧。 在衣飞石的认知里,先生已经不存在了,只有君上。 若是君上命他暖床侍寝,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也许是先生的记忆让君上觉得此事有趣,君上愿意尝试一二,逗一逗他,也或许是君上要以此惩戒羞辱他的狂悖妄为 衣飞石都不会拒绝。 他愿意侍奉君上,也愿意领受惩戒。 可是,目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君上的面目作派,而是不该再出现的先生。 他不能想念先生。 他也不能再妄想和先生亲昵。 那个宠溺珍爱他的先生之所以会存在,本就是他自私无耻才犯下的一个错误。君上已经归来,他就应该好好地忏悔。若是日日夜夜都怀念自己的错误,那是什么?死不悔改么? 被先生亲了一下嘴唇,就下贱地张开了嘴,贪婪地等着先生对自己痛吻。 被先生痛吻片刻,就忍不住有了想法,无耻地渴求着更多。 这一切都被君上看在眼里。接吻、动念还可以狡辩为情不自禁,习惯入了骨髓,一时不能自觉。若是真的任由先生把衣裳解开,二人亲热一番,再流出一身热汗成就好事,君上会怎么想? 君上只会认为,他跪在君上面前承认的错,承认的罪,口口声声说知错,说愿意悔改,说再也不敢了都是撒谎。 君上会认为,他根本就没想悔改。他还是对君上有非分之想,还是想做无耻之事。 衣飞石万幸才保住了自己的脖子不被君上折断,他不想就这么功亏一篑。他不想死在君上手里,更不想从此失去意识,再也无法守在君上身边。他想要活下去。 他绝不能承认自己怀念先生的宠爱,迫切地想与先生媾和! 是我,不是君上。小衣,你睁眼看看我,你知道我是谁。谢茂又落入了思维的误区,耐着性子和衣飞石解释。 孰不知衣飞石害怕的就是不该出现的他。 衣飞石可以为君上侍寝,不能和先生□□。 在君上跟前,哪怕多想先生一念,都是死不悔改、执迷不悟的罪证。 这让衣飞石很固执地揪着衣襟不肯撒手,不言不语不配合,谢茂从来也不肯强迫他,见他这架势哪里还做得下去?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心里又疼又气,霍地翻身起来,无比想把墙外那个谢茂捶死! 转念又想起,小衣还可怜巴巴地躺着,我得安抚几句,免得吓着他。 谢茂转身要哄。 哪晓得衣飞石也恰好要起身,一个抬头,一个俯身 只差0.01毫米,二人就撞上了。 谢茂顺势往下吧唧一口,衣飞石腰下失力,就这么被他用嘴怼了回去。 谢茂一手撑在衣飞石耳侧,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只手小心精准强制地捏开衣飞石的眼皮,不让衣飞石再目光下斜、不肯对视,嘴里还要霸道地命令:看着我。 衣飞石不得已,只能温驯地看着他。 叫爸爸! !!! 衣飞石面对君上的时候,极其小心慎重、称得上战战兢兢。 然而,这句话从谢茂嘴里喷出来,衣飞石的反应也是下意识地。毕竟,他能提防着君上问罪诛心,能做好被君上折磨身体和情感的准备,他还能防着君上来这一出么? 把衣飞石惊得表情都扭曲了,谢茂才舒坦了几分,翻身躺在衣飞石身边,拉着他的手:你不肯就算了。自从那个狗东西先下手为强把我关在墙里边整整十八天啊!我很想你。 他躺在衣飞石的左手边。他拉住了衣飞石的手,恰好就是衣飞石被撸掉了婚戒的左手。 他没有刻意去摸衣飞石的断指处,衣飞石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疼与爱惜。这种心灵相通、互有灵犀的默契,有着很难言说的亲密张力。他和君上之间不存在这种亲密关系,只有待在先生的身边,才会有这种感觉 而且,君上刚才说,先下手为强,被关在墙里边?十八天? 联想到刚刚将自己剑光弹回来的神秘高墙,衣飞石霍地坐了起来,紧盯着谢茂的脸。 这是真的吗?是我想的那样吗? 也许这一切都是君上对我的试炼呢?君上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想先生,是不是还想重温旧梦,故意用这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象试我。毕竟,圣人只有一个,先生和君上怎么可能共存? 若我真的唤一声先生,伏在先生怀里,先生就突然变回君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后果,让衣飞石不寒而栗,他甚至不敢想下去。 可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让他胡思乱想、摇摆不定的,是他想求不敢求的心魔恐惧。他太渴求也太害怕了。 此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衣飞石很容易就想明白了。 君上根本不可能假扮成先生的模样,亲吻他,抚摸他,想要解他的衣裳,与他成就好事。君上也不可能压在他身上,叫他喊爸爸。君上更不可能对他玩什么试探的把戏。 君上就是君上。哪怕他犯了错事见恶于君上,君上对他依然一片真诚,从不骗他。 先生? 衣飞石心中已然认定了谢茂的身份,他眼底依然露出不可思议。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与欢喜。衣飞石花了数年时间试图告诉谢茂,先生就是君上,君上就是先生,事到临头,先生消失,君上降临之后,他依然会在暗地里偷偷思念往昔的岁月。 那是独属于皇帝与襄国公的岁月,独属于小衣与先生的岁月。 失去的,乍然回归。怎不令人惊喜到怀疑? 我和外面那个折磨你的狗东西,脾性天差地远,对你的态度更是天差地远,你竟然认不出来?! 谢茂瞥了衣飞石一眼,有些不满他先前的拒绝,又似是很嫌弃他此刻的不信。到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翻身将衣飞石紧紧地搂在怀里:是我,是我。还要说几次? 第685章 两界共主(199) 久别重逢,短暂的拥抱结束之后,谢茂和衣飞石互诉别情。 谢茂自然不必问衣飞石好不好,衣飞石在这段时间里遭遇了什么,他分分秒秒都没错过。 主要是衣飞石对目前的情况无法准确认知。 一直以来,在君上和先生这个问题上,衣飞石就不存在任何取舍。君上没有恢复记忆就是先生,先生恢复了记忆就是君上,二者不存在中间值。他爱慕了君上千万年,又与陛下携手一生,还有新古时代的数年纠葛他喜欢的,爱恋的,确实过夫妻生活的,都是同一个谢茂。 现在谢茂BIU地分裂成墙内墙外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衣飞石完全懵逼了。 谢茂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自己如何砌墙,如何被君上关在墙里,如何被君上逼迫心急如焚 可怜衣飞石都来不及在与先生重逢中惊喜多久,就被这彻底超出他认知的诡异事件弄崩溃了。他所有的感情和行事都必须建立在君上和先生是同一个人的前提下才能自洽,一道墙把谢茂切成两半,一边是君上,一边是先生,衣飞石怎么办?! 谢茂抱着衣飞石习惯地抚摸,相伴多年亲昵得成了下意识,抚弄时难免会碰到私密处。 衣飞石坐了起来。 原本二人都躺着,说话时拥抱在一起,现在衣飞石坐起来,就是从谢茂怀里脱出了。这力度还算不上挣脱。谢茂没有强行抱着他,他想起身很容易。 小衣?谢茂随之坐起,小心地看着衣飞石的表情。 衣飞石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他从来不曾想过君上和先生谁更重要的问题,因为,君上和先生就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不得不面临这个残酷的抉择。这根本就无法抉择。衣飞石满脑子都是崩溃。他无法思考这个问题,又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君上和先生打起来了,我站谁? 论实力,先生远不如君上。论恩爱,先生对他远胜于君上。那他就能毫不迟疑地站先生吗? 衣飞石做不到。 他如何深爱着先生,就如何深爱着君上。 他一直把君上和先生当作同一人爱,骤然间要切开,如何切得开? 不是,小衣,你怎么钻牛角尖了?我和他就是一个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不用这么纠结,不必去想爱他还是爱我,不管你爱的是谁,都是他,都是我。我和他之间的事也不需要你插手,你和从前一样,装着不知道就行了谢茂用手在衣飞石背心不住地抚摩,安抚他。 曾经谢茂坚决地把自己和君上切割开来看,如今他和君上也是两种不同的意识。 然而,在与君上面对面碰过之后,谢茂的想法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但,他就是很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君上,君上就是他,他们彼此之间不会对对方存在任何恶意。 如果不是君上对小衣很过分,相当地不爱惜,谢茂甚至不介意自己这段意识湮灭,只留下君上。 前提是,君上必须要和自己一样,对衣飞石好。 这种感觉就是不分你我,我是我,他还是我,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一个人可以对旁人寸步不让,对自己就宽容得多了,更加不会和自己斤斤计较。 可是,君上先生同一人这个曾经让衣飞石坚信的理论,如今已经说服不了衣飞石了。先生和君上明明就已经分成了两个人,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之中,有着完全独立的意识,这还怎么将之视作同一个人? 谢茂见他呆呆地,情绪与认知都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崩溃,这时候也很头大。 你以前不是很明白么?我与他见过面,我知道他就是我,我很清楚谢茂耐着性子说。 谢茂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认为自己和君上共用用一个灵魂,挤进了同一个皮囊,只不过处在不同的意识中。这是个认知问题,不是器质问题。 衣飞石摇头,告诉他:这里是随身空间。 谢茂心头猛跳! 如果他不是单纯的一道意识,那他目前以什么方式存在?他和圣人谢茂是什么关系? 这玩笑可就开大了!不怪衣飞石纠结,连谢茂都开始懵逼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看自己的脚,看自己的身体他一直认为黑暗中是一片虚无,他自己也没有实体,纵然有时候能感觉到真实的存在,在这个无尽深寒的辽阔宇宙中,他也本能地认为是恍惚间的错觉。 圣人谢茂能够将随身空间迅速化作一片宇宙,那么,他给谢茂弄个身体,有什么困难? 谢茂不怀疑自己的认知。 他和那个自己正面碰过,外人不了解的感觉,他自己心知肚明。 就算他给我一个身体,也不代表我和他就是两个人不同的人了。我和他不分彼此谢茂无法形容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只能拉住衣飞石的手,我把我那时候的感觉给你。 将某个时刻的感受分享给外人,是修士一种很基本的传承操作。 许多玄而又玄的知识都无法用语言或文字的形式传承,所以修士有面传心授的法门。实际上也就是把师父当初的感受直接传递给徒弟。这种法门一般用在不涉及参悟道法的基础知识上。 谢茂和衣飞石对此都不陌生。他去拉衣飞石的手,使用了同知道术。 衣飞石什么都没能感觉到。 谢茂顿时就明白了。是外边的圣人谢茂在搞鬼! 外边那个已经不满足于用肉体的方式折磨衣飞石、借此逼迫谢茂了。 把衣飞石放进随身空间和谢茂见面,是圣人谢茂的杀手锏。原本墙内墙外两个谢茂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谢茂也从不认为君上会往外宣扬那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君上这么一搞,谢茂差点没被坑死。 君上和先生同时存在。这是衣飞石根本无法面对的困境。他不可能在其中做出任何选择。 这种困扰会疯狂地折磨着衣飞石,让他怀疑自己的感情,怀疑自己从前笃信的一切。一旦将君上和先生隔离之后,衣飞石将无法面对君上,也无法面对先生。无论他的心,他的感情,他的身体朝着谁靠拢,都是对另一方的背叛。 衣飞石已经接受了君上回归的平静生活,对于时不时要受惩戒服刑的疼痛苦楚,他也已安之若素。 可是,他有多少隐忍心甘,都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的认知已经崩溃了。 想要衣飞石摆脱目前的困境,谢茂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绝无仅有。 不要让小衣做选择,不要让小衣去解决无法面对的问题,他必须快速地、无害地,除掉君上,或者他自己,否则,衣飞石将会永远沉沦在这种混乱的煎熬中,无法自拔。 就在谢茂一筹莫展时。 墙的另一边,圣人谢茂悄无声息地出现。 衣飞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外退了几步,将自己与谢茂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本能地害怕君上,敬畏君上。和先生离得近了,他怕君上怀疑他执迷不悔、心怀不轨。 然而,与先生拉开距离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的这个动作会伤害到先生。 眼前的先生并不是幻术,也不是什么试炼的道具,他就是自己侍奉了数十年的陛下,和自己换了戒指、誓言同寿的先生。因为忌惮君上,就将先生避之不及地甩开,先生会怎么想呢? 衣飞石无措地看了谢茂一眼,很后悔自己仓促间退出的那一步,却又无法安慰。 没事没事,我了解你,我都明白。谢茂连忙安慰他。 谢茂是真的很了解衣飞石的处境,也能够体谅衣飞石这回的混乱。他发脾气通常都是无关大雅的时候,真到了衣飞石陷入绝境无法解脱的紧要关头,谢茂从来不忍心逼迫。他比任何人都心疼衣飞石。 衣飞石看看他,再看看墙另一面的君上,脸上露出的表情谢茂简直都没办法去形容。 君上的目光落在衣飞石身上。 你闭嘴!谢茂太了解自己了,抢先一步阻止,你今日做的事已经太过了。 君上的声音依然穿过那面高墙,清晰地传入衣飞石耳中:我来接你。 衣飞石嘴唇微微翕动。 你跟我走,君上眼神沉静认真,还是留下? 换一种说法,你选择我,还是他? 谢茂一直都在避免衣飞石陷入这种窘境,君上一出现就给暴击!衣飞石根本就给不出任何答案。 谢茂气急地挥手:你不要废话,快把他带走带走!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吃醋,只要不让衣飞石痛苦,谢茂什么都能忍让。 衣飞石明显就已经陷入了混乱。 墙外的君上也没有逼得太狠,他转身的同时,失魂落魄的衣飞石随之消失。 针对衣飞石的精准打击太过凶残,谢茂满脑门官司一心担忧。 他太了解衣飞石了,这件事对衣飞石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怀里似乎还残留着衣飞石温柔的体温,谢茂说不出的怀念与心疼。他一边回味着衣飞石沉迷在亲吻之下的痴迷颜色,又禁不住想起衣飞石认知彻底崩溃的惶然。 看着茫茫无际的漆黑四周,谢茂后知后觉地想,这里是随身空间? 他努力想要寻找最近的星体,找不到蓝星,找个被的什么星球也行。然而,四处漆黑一片,茫茫无尽,什么宇宙,什么星球,根本就不存在! 衣飞石可能确实进入了化作宇宙的随身空间,可是,谢茂并不真实存在,他没有真正的身体,也没有真实地存在于随身空间的小世界中。 那一切都是圣人谢茂所做的手脚。 他让谢茂看上去独立于君上存在,让衣飞石觉得,先生和君上被切割成实实在在的两个人。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 谢茂没有真实的身体,没有独自的灵魂,他甚至都不在随身空间之中。 你个狗东西!算你狠! 谢茂狠狠一跺脚,终究也是松了口气。 如果他和君上真的成为两个人,衣飞石就将沦入彻头彻尾的悲剧,永远无法解脱。 ※ 衣飞石很难从巨大的打击中迅速回神,他根本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谢茂砌墙想封住君上,结果被君上困在了随身空间之中。往日他可以对谢茂的砌墙行为无奈一笑,佯作不知,现在呢?这不是谢茂脑子里发生的认知打架,先生现在就被真实地困在了随身空间里。 他能眼睁睁地坐视,先生被君上困住么? 如果他舍不得放弃先生,他该怎么办呢?帮助先生?一旦先生破墙而出,君上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他不想面对君上和先生最终决战的局面,他就得狠心不管先生,让先生待在那片高墙之内,孤独地躺在漆黑无边的随身空间宇宙里。 事实上,先生和君上已经开战了。 衣飞石骤然之间踏入了战局之中,除了认知上的崩溃,他面临的就是无法逃避的选择。 被谢茂带出随身空间之后,衣飞石依然有些恍惚。 他没有分切的记忆,他能够记得自己在谢朝时单纯的信仰与热爱,他也记得恢复记忆之后两段不同感情交织的玄妙。 目前的君上确实太过威严尊贵,使人不敢有丝毫僭越冒犯,可是,衣飞石记得很清楚,他灵智初开之时,那个抚养他,教导他,带着他遍游诸天诸世界的君上真的,真的,和先生别无二致。 他从来就不能把先生和君上分成两个人。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现在已经成了两个人 你在想怎么办?谢茂突然问。 臣衣飞石本能地要否认,他不能让君上知道,他还在想随身空间里的先生。 一句话没出口,衣飞石突然意识到,君上不是先生了。 他敬重君上,同样敬重先生。服从君上,同样服从先生。如果君上和先生是同一个人,他只要遵从君上的意志、尊重君上的想法就行了,非常简单干脆。 问题是,如今的君上和先生变成了两个独立的意识。 如果他只服从君上,惧怕君上震怒,随口否认了先生的存在,他将先生置于何地? 你想救他。谢茂说。 衣飞石并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他绝不能将先生置之不理,他也绝不能做伤害、违背君上的事。 他既不能说想,也不能说不想。无论哪一个选择,都会伤害到另一个。所以,他很混乱。 谢茂并不希望他混乱行事,一句话就把衣飞石的艰难选择捶到了谷底:你想多了。我与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你纵然想救他救不了。 你想不想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没能力去做。那还纠结什么? 衣飞石被他捶得半死不活,总算是找回了一点清醒。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正面挑战君上的实力,之所以暗算君上成功,仰仗的也是君上的信任与不提防。君上存心要对付先生,他纵然想去救,救得了吗?救不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恕臣狂妄。衣飞石犹豫再三,君上要如何处置先生? 世上只能有一个谢茂。谢茂说。 道理是如此不假。如果衣飞石没有亲眼看见君上与先生对峙,他或许能很简单地接受两道意识融合。可如今君上的打算只怕并不是融合。他把先生关起来,想做什么?彻底湮灭? 衣飞石已经见到了活生生的谢茂。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茂湮灭?! 你想求我了。谢茂神色平淡,似乎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他如何有了身体,有独自的意识,生在一个完美的小世界里。我可以和他分而存之,互不搅扰。 衣飞石非但没有为谢茂的这个提议感觉到安心,反而有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谢茂步步紧逼:你呢? 我呢?衣飞石嘴唇微微翕张,感情上的认知变得支离破碎。 你留在我的身边,还是去小世界?谢茂问。 我留下侍奉君上,还是跟先生去小世界? 这句话就像是一千把小锤子,在衣飞石心口叮叮当当地打钎,砸得衣飞石满身鲜血。 他那么深爱君上,他守了君上的背影数万年,他为了君上可以付出一切。可是,他也那么深爱陛下,他和先生一起度过了那么甜美的岁月,先生心心念念都是他他不理解,君上和先生怎么就彻底分开了,怎么就变成两个人了呢? 谢茂伸手在衣飞石头顶摩挲了一下,轻声道:你想明白了,我就放他自由。 衣飞石原本没有救出谢茂的能力,只要他清醒过来,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必纠结。 然而,因为君上这一句承诺,他被逼到了十字路口。 君上?先生? 他必须做出选择。 ※ 将衣飞石送入进退维谷的悬崖之上,谢茂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计划。 谢茂和衣飞石曾想过在蓝星之上建立轮回池,修为所限,计划一直在筹备阶段,没能正式动工。 圣人谢茂降临之后,随身空间被他生长为漫无边际的宇宙,他将自己所持有的一个小世界投入,直接完成了第一步世界融合。庞大的空间腾挪之力旋起巨大的真炁,其威力足以使两个小世界齐齐崩塌! 谢茂坐在院子里,晒着正午炽热的阳光。 他有条不紊地将这巨大的真炁漩涡团吧团吧,团成四四方方的小格子,再拉成平面。他很有耐性,再把这张巨大的真炁漩涡平面,撕成一道一道的小条条。 处理好材料之后,谢茂用这一道道小条开始拼接,慢慢地,做出一个八面玲珑的小玩具。 随着八面玲珑的漩涡逐渐成型,随身空间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时空倒转。 成熟的星体在迅速退化,耄耋老翁化作稚嫩小儿,参天大树变回一颗种子,消失的沧海呼啸而至,重新淹没了高山 下一秒,时间又重新扭转回来,飞速往前流转。 红颜瞬成白骨,高山倏成平地。 谢茂轻轻将手松开。 八面玲珑倏地坠入小世界中。 原本疯狂轮转的两个融合的世界都在刹那间平静了下来,一只鬼呜呜哭泣,两只鬼呜呜哭泣天上地下,无数寂寞孤独地存活了鬼魂在哭泣。 喜极而泣。 从此以后,天地之间有小轮回,生生不绝。 ※ 鬼府。 九幽之地本就幽暗晦沉的地面,飘散着森森的鬼气。 短短七天之内,轮回池附近的三大鬼王、八大鬼将,尽数死于刘判之手。鬼无形无像,无泪无血,称霸鬼府无数年的鬼王、鬼将一朝湮灭,留下来的没有尸身,只有浓郁的鬼气。 随着旧日老鬼的湮灭与出走,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府,彻底忘却了往日轮回大帝统治地下的规矩。数千年来,生活在鬼府的小鬼幽灵们,跟着鬼将、鬼王的阵营指挥,宛如黑社会抢地盘,打到哪个宫殿就算自己的势力范围。一直在野蛮生长的地府,终于重新迎回了旧主。 刘恩旭是地府的老鬼,幸得阴天子青眼,收归门下,成为首徒,是鬼府赫赫有名的大判。早在万年之前,刘判手持玉翡剑,身披六道光华,就能够代替阴天子执掌阴庭、训诲轮回。 他离开地府之后,诸判官随之出走,旧部分裂,割据自治,方才形成了黑社会互砍地盘的局面。 如今刘判归来,自认翅膀长硬的鬼王、鬼将都被他手起刀落,全部收拾干净,余下旧部纷纷摘去王冠,褪去衮服,找出许久没用的白骨笏,拜于阴庭之前,重新表示臣服。 旧臣匍匐于地,九幽一片阴影。 刘恩旭高冠华服,手按长剑,始终站在丹墀之下。 丹墀之上,是恩师轮回大帝御座,他绝不肯僭越一步。 这几天他都在收拾鬼府里的刺儿头,这才有空接见救他一命的白小青。白小青将常老鬼一事避而不谈,只是把谢茂要求他带的话带到。 刘恩旭闻言就笑了。 我曾去和他谈过。 他摘下自己顶上高冠,露出头顶到前额上那近乎恐怖的一道巨疤,这就是下场。 面对这么一道明显当头劈下的致命伤,白小青张了张嘴,到底是不好意思说,你去看看吧,君上现在脾气挺好的万一君上就是为了把刘判骗过去,再一刀劈死呢? 二人还没能说上几句话,轮回池发出异响。 刘恩旭瞬间飞出阴庭,直闯鬼门。 却见轮回池内,多了一汪细细的小眼泉,没有真实的泉水,而是涓涓流淌的虚影。 白小青跟在刘恩旭身后,看了个莫名其妙。她不得阴天子传承,根本弄不懂轮回池的玄妙。 如今踏入鬼门都得小心翼翼地,不敢离着轮回池太近当初她把玉翡剑扔进轮回池,瞬间就被砸成重伤,至今还心有余悸。 刘恩旭则缓缓吐出一口气,面露狐疑之色。 怎么了?这是什么?轮回池出事了吗?要不要问问陛下怎么回事?白小青口中的陛下,就是阴天子衣飞石。 有人在新世界里建立了一个轮回池。刘恩旭说,这口泉水代表着那处轮回池的运转情况,如果流出来的是真正的泉水,代表着那处轮回池与九幽轮回池相连。 白小青赶忙插嘴:这是影子! 那就代表两处轮回池暂时不相干。刘恩旭说。 这代表着什么?白小青不懂。 师父人在下界,修为被封了大半,轮回池不是他的手笔。 ? 那就只有谢茂才能做这件事。 你胆子很大嘛,直呼君上名讳。 刘恩旭不解地是,谢茂为什么要在这关口新建一个轮回池?他把这处轮回池放在哪里了? 第686章 两界共主(200) 刘恩旭知道,截杀谢茂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他一次次追着谢茂跑,一次次在复杂的时空坐标中与谢茂擦身而过,永远都迟了一步。 迟了一步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刘恩旭一直在错过,在漫长的追逐中,他已经习惯了失败。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谢茂,也如愿来到了谢茂所在的时空,然而,来不及对谢茂下手,谢茂已经恢复了圣人时期的记忆这才是最可怕艰难的事情。 谢茂已经恢复了圣人时期的记忆。 刘恩旭一直在追杀的都是失去了记忆、封印了修为的谢茂。他有把握袭杀的,也只有失去记忆、修为被封印的谢茂。 刘恩旭的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于圣人。 可他毕竟不是圣人。 当刘恩旭一次次踏着小师弟的剖身灭魂之苦,终于顺利接近这个婴孩般无害的谢茂时 谢茂却提前一步恢复了记忆。 这意外让猝不及防的刘恩旭差点就被困在血池眼下的美人蕉中。若非白小青舍身搭救,他此刻已然陨落了。他忍不住想,莫非圣人真有大气运加身,天地之间有造化相护,等闲不得受戮? 曾经刘恩旭认为以自己无限趋近圣人的修为,足有与谢茂有一战之力。真正见到谢茂之后,他才知道所谓的临门一脚,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以他目前的修为,想要对付一个已经恢复了记忆的圣人,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轮回池上,刚刚出现的那一道代表着轮回池的泉眼,有虚影循循流转。 建立轮回是足以封圣的大功德,这份大造化术也是旁人无法参透的至道玄机。刘恩旭知道,天地之间,除了恩师,唯有曾为恩师恩主的谢茂握有此等威能。 大世界中有恩师所建的大轮回池,谢茂刚刚建起的不过是一处小轮回池。 可不管谢茂建成的轮回池是大是小,轮回池就是轮回池。谢茂如此信手轻易就将之筑成、随意落下,这样的神通手段,怎能不让人叹为观止? 想起谢茂当日一手支天的神通,刘恩旭愈发沉默。 我真的能杀了谢茂吗? 谢茂陡然变成了君上,刘恩旭的救师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但是,刘恩旭没有退路,更没有第二种选择。他必须尽快除掉谢茂。现在谢茂已经恢复了记忆,若是等到谢茂连修为也一起恢复,那时候再想杀死谢茂、从谢茂手里救回恩师,更加没有可能! 不过,刘恩旭目前面临的严峻问题是,他怎么才能杀死一个已经恢复了圣人记忆的谢茂? 常清平呢?刘恩旭问。 等他转过身,发现白小青已经缩到鬼门之外,干笑一声,对他挥挥手:大判,拜拜! 轰隆一声。数千年来从未正常使用的鬼门应声落下,那一扇透明状的大门,生生将白小青啵地弹回了轮回池之前。 刘恩旭身影暴涨数十丈,矗立鬼门之内,居高临下俯视着白小青。 我才把你从血池眼里救回来,翻脸不认人啊?!白小青怒了,阴天子神魂受损,君上把那常老鬼团吧团吧捏成饼饼给陛下吃了,你有什么不满?给你师父吃补药吃错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九幽、迎回天子,我看你是巴不得阴天子殁在阳世! 这话骂得太狠了,刘恩旭不及反应,白小青已经飘了起来,手持白骨笏,与刘恩旭眉间齐平:我手中白骨笏乃阴天子所赐,便是君上也要敬重我几分。你甫一回来便镇压旧部、作威作福,为了个作恶多端的老鬼,还要寻我晦气!真当婆婆我是吃素的! 这几句话就如当头棒喝,打得刘恩旭一时怔了。 他太想杀了谢茂,太想救回恩师。 在这条路上,他和小师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吃了太多苦,承受了太多绝望。 仇恨与急躁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稍微一丝违逆就会让他心生巨怒,他已经没有退路,容不得下一次失败,所以,当他发现白小青把常清平交给谢茂时,他根本不记得白小青曾对他舍命相救,也不在乎白小青曾对恩师忠心耿耿,所有阻挡他弑君救师之人,都是敌人! 与他的霸道蛮横不同,素来暴戾不仁的谢茂竟然对白小青敬重几分? 刘恩旭一时之间也有了一种拿错剧本的恍惚。 白小青用白骨笏指着刘判:你我同殿为臣,安敢欺我! 事实上,哪怕同殿为臣,这权臣宠臣一品大臣与普通小臣相比,地位也是截然不同的。 刘恩旭身为阴天子首徒,有监理阴司之权。在阴庭之中,堪称一人之下。如今衣飞石离朝多年,九幽一片混乱,刘恩旭整饬朝纲训责臣子具有绝对的合法性。换句话说,他对付孟婆哪儿能算欺负?这是行政级别压制。 可刘恩旭已然察觉到自己心理状态不对,他如今表现出来的状态比暴君还暴戾,那他凭什么反对弑杀暴君?被白小青怒骂一句,刘恩旭非但没有反驳愤怒,反而渐渐地收起法身,重新恢复了正常体态。 白小青也不想和他硬碰硬,见他收了怒相,将白骨笏一收,溜了! 刘恩旭转身看着背后的轮回池,想起剖身做祭的小师弟,最终踏入虚空的恩师缓缓跪下。 他赌不起。 谢茂已经恢复了记忆。 如果他输了,如果他没能顺利杀死谢茂,一切都结束了。 拥有圣人记忆的谢茂握有彻底将他湮灭的威能,一旦他死了,永远消失在各个时空之中,这么多年来,小师弟的无数次剖身之苦白受了,恩师也将被暴君握在手心,永堕万劫之中无法解脱。 所以,这个时空依旧是不对的。 他必须回到谢茂还没有回复记忆的时候。 ※ 铠铠接到了谢茂的电话。 衣飞石没有通知他回去,暴君反而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回家? 这简直太惊悚了。 谢茂独自和铠铠联系,只要铠铠没有主动去告诉衣飞石,衣飞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知道铠铠的动向,何况,衣飞石这会儿正在严重的认知崩溃中,根本顾不上铠铠。 衣飞石知道铠铠不在修真大学。 如果铠铠在,石慧和刘奕就不可能顺利靠近校长宿舍。 如今天上地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修真大学,铠铠既然不在此地,衣飞石很不必为他操心。 当初谢茂单独召见铠铠时,铠铠曾唬得围着衣飞石团团转,六神无主找衣飞石商量对策。现在暴君真正降临了,暴君单独召见他,他反而不敢去找衣飞石了。 暴君见他肯定没好事,他去问主子,主子肯定叫他去轮回池躲起来,那暴君肯定拿主子是问。 就算他不去问主子,偷偷溜轮回池躲起来,暴君还是会向主子逼问他的下落,主子若是不肯说,倒霉的还是主子! 所以,铠铠对着电话呆了三秒之后,惨叫道:控控!我要死啦! 一直和他关系甚好、每每给他出主意的风控,这会儿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铠铠叹了口气。风险把控程序啊,就是最害怕风险的。理解理解。可他还是很伤心。这回说不定就要死了,小伙伴如此绝情,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 回修真大学之前,铠铠先回了一趟九幽,打算把自己兜兜里的东西都藏起来。 藏在别的地方不保险,放在轮回池里,那是主子的地盘,别人都碰不得 咦?铠铠很惊讶地看着刘恩旭,你怎么回来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刘恩旭更是目瞪口呆:阿兄!你还活着?! 我是铠甲呀,铠甲怎么会死?铠铠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死了吗?现在应该是小刘奕呀不对,现在是新古时代,你还没有出生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刘恩旭沉默片刻,说:我被处决之后,并未死去,在庐江醒来。该是恩师救了我。 铠铠有点混乱:你不是战死的么?谁处决你了?八足大神? 刘恩旭闻言一愣,旋即发出冷笑声:他是这么说的么?八足孽畜也配杀我? 他要恩师替他剖身代死,我求他不要如此狠心,他便诬指我悖逆投敌,要将我明正典刑见铠铠困惑不解,刘恩旭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的死因,我竟天真地以为,他杀了我,就会放过恩师。任凭他将我处决。 铠铠更混乱了:谁?你说谁? 还能有谁?刘恩旭冷笑,谢茂! 那不可能啊。君上要杀你就杀了,哪里还需要找借口?他要说你悖逆投敌,也没人会觉得他撒谎,那他为什么要说你是战死的呢?他可是暴君啊,暴君还需要讲道理吗?!铠铠反问。 刘恩旭早就想过这些问题了,冷笑道:我死了,还有徐莲,还有恩师他若是早早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小师弟和恩师怎么肯中他的圈套诱哄,心甘情愿替他去死? 铠铠理直气壮地说:徐莲帝君肯不肯我不知道,主子肯的呀!再者说了,徐莲帝君不是替暴君代死,是替主子代死。暴君坏归坏,他才不撒谎。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真的投敌了?! 刘恩旭差点没被铠铠气死! 他满以为找到铠铠就是找到自己人了,哪晓得铠师兄和恩师一样,偏心谢茂到颠倒黑白的地步! 谢茂说他是战死,铠铠就对他战死的消息深信不疑。他说谢茂诬指他悖逆投敌,铠铠马上就认为他真的悖逆投敌了。苍天!受害者有口难辩,加害者道德加冕! 你不要和我啰嗦!随我去见主子!铠铠伸手要拉刘恩旭,我就说暴君怎么突然叫我回去,必然是为了你!糟糕了,糟糕了。你这个害人精!你这样不乖,叫主子打你板子! 刘恩旭是正经半步圣人的修为,他这修为在物质界或许无法完全施展,在九幽之下威力惊天。 铠铠说话就去拉他,刘恩旭哪里肯甘愿?被铠铠拉去见衣飞石,就是自投罗网。如今阳世的谢茂身边可没有血池眼连通九幽,更没有白小青愿意舍命相救,跟着铠铠上去,十死无生。 阿兄,得罪了!刘恩旭屈指一弹,浩瀚鬼气倏地荡漾在鬼门之内。 铠铠少了一道真灵,永远无法成人,哪怕修行时间比刘恩旭更久,进境上始终不如。刘恩旭距离圣人位阶仅一步之遥,打谢茂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打铠铠还真不费力。 下一秒,铠铠就飞了出去,一脑袋撞在轮回池上,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如今的身躯是谢茂用各种天材地宝炼成的无垢神躯,飞撞之下,轮回池上各处细小的泉眼哗哗乱淌水流,九幽大地随之发出恐怖的地震,风水倒灌。 你失心疯了。铠铠阴着脸看着他,敢在轮回池动手!动摇主子道基! 刘恩旭心道不妙,才要伸手阻拦,铠铠已然跃入轮回池中,倏地消失! 他得了谢茂炼制的身体,速度极快,虚实相假,因此,哪怕刘恩旭着意监视,也无法将与轮回池近在咫尺的铠铠拦住。眼睁睁地看着铠铠离开了鬼府。 该死! 刘奕迅速取出一本生死册,一口气翻了一千三百页,阿宙! 一只毛绒绒的小兔魂魄飞了出来,看见刘恩旭就叹气。 帝君老爷,我求求你就放了我吧,我已经是一只死了几千年的废柴了,你老逼着我给你换地方它用自己萌萌哒小爪子捂住眼睛,假惺惺地哭,我本来是个漂亮的毛绒绒,先变成小哼哼,再变成小汪汪,小咯咯哒我现在都变成小兔兔啦 刘恩旭只红着双眼看着它,也不说话。 小兔子左看右看,许久才无奈地说:这里是地府。你要去什么时空,找个阳间坐标不就行了嘛?干嘛非得我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哪里。阿宙,我在你跟前没有情面,请看在小师弟的份上刘恩旭嗓子微微喑哑。 说吧,你要去哪儿?给我个坐标。小兔子继续叹气。 先送我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刘恩旭说。 小兔子慢腾腾地看了他一眼。合着你现在也没有找到坐标?这就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先把你传出去了,以后你找到地方,还得让我再传一次,再传一次 饶是如此,小兔子还是蹦蹦跳跳地转了个身,仅剩魂体的虚弱兔身发出尖锐的混沌之力,硬生生在鬼门之内撕开一道裂缝。刘恩旭身形一闪,直接朝着那道裂缝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小兔子的身躯缓缓发生了改变。 雪白的绒毛变成黄地黑纹的毛色,指爪变得粗壮,软萌的脑袋变得虎头虎脑 它从一只兔子的形状变成了小奶虎。 正在蜕变时。 铠铠带着毛绒绒从天而降:毛毛,吃! 毛绒绒流着口水嗷呜嗷呜扑来,看见变成小奶虎的魂状萌物,突然呆在当场,焦躁地围着那道魂体呜呜地转,那魂体见状就要溜,被毛绒绒张嘴托住一个老虎爪子:呜呜呜 毛毛,说人话。铠铠突然醒悟,不不,你不要说,你咬住了啊,咬住它! 毛绒绒拼命叼住小奶虎的爪子。 两边僵持着,被打开的时空裂缝始终无法关闭,小奶虎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铠铠也是胆大包天,直接上手拉住那道还未封闭的时空裂缝,试图将之撑开,脑袋还往里边探:你不要跑,你给我回来!你闯的祸,叫我给你背锅!你太坏了! 就在此时,时空裂缝中,突然飞出来各种巨兽。 海里游的鲲,天上飞的鹏,这星球的远古大象,那星球的原始恐龙 铠铠被砸得眼冒金星,毛绒绒两眼一亮,瞬间就忘了被它叼在嘴里的小奶虎,嗷呜一声朝着各种动物扑了过去,嘴里还兴奋地喊:大鱼! 你是不是傻啊!哎哟我去,还没发育的玩意儿!铠铠惨叫。 小奶虎在脱身瞬间飞入了时空裂缝,铠铠想抓根本抓不住,那就是一片虚无! 被君上质问的恐惧战胜了铠铠对时空裂缝的未知担忧,他将两只小脚一蹬,脑袋就钻进了时空裂缝,半个身子眼看跟着全部塞进去一只手抓住他的小腿,硬生生把他拖了出来。 主子!铠铠连滚带爬站起来,这才发现衣飞石手里还握着玉翡剑,支撑着那道裂缝。 衣飞石脸色苍白。 仓促之间飞入轮回池,硬生生撑住这个由宙族成兽之魂打开的时空通道,太伤修为。 他的修为也被封印了大半在天外,哪怕鬼府是他的成道之处,勉强行事也太过艰难。他咬咬牙,一只手拉住时空裂缝的边缘,硬生生将那道即将关闭的裂缝拉得越来越大 他绝不会放刘恩旭走。 回来!衣飞石一字字说,你若还认我,回来说清楚! 以衣飞石如今的修为想要撑开这道时空裂缝,几乎不可能做到,指尖滴滴答答淌出鲜血。 下一秒。 一道身影从时空裂缝中发了出来。 刘恩旭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甫一回来就飞掠到衣飞石身后,将衣飞石往时空裂缝中狠狠一推 毛绒绒连大鱼也不吃了,嗷呜一口叼住衣飞石的领子,死死将他拖了回来。 铠铠浑身都僵硬了,一掌拍向刘恩旭头顶!他竟然对主子出手,主子神魂虚弱,他竟然敢让主子进时空裂缝!这是弑师!哪怕铠铠对刘帝君有多少情谊,此时也只有一个反应,杀! 反倒是衣飞石手中的玉翡剑始终没有对准徒弟,只仓促回头。 就看见刘恩旭的残魂被铠铠一掌打散。 是的,回来的,只是一缕残魂。根本不是完整的刘恩旭。 好高深的修为,只怕已近圣人。衣飞石暗中计算了一番,微微摇头。 他自己就是圣人,徒弟接近圣人的修为其实并不及他。可是,顾忌着物质界被庞大的力量崩坏,衣飞石的大部分修为被封印在天外。刘恩旭则不同,一身接近圣人的力量在地府之中全面施展,衣飞石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刘恩旭的修为本不该这么高衣飞石看着消散的残魂,满脑子混乱根本无法厘清。 主子,你没事吧?铠铠抢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衣飞石的手。 衣飞石手上的崩伤很快就消失了,他看了紧闭的鬼门一眼,铠铠马上说:几个不安分的鬼王都被刘啊那个谁砍了,鬼门也关了,应该没鬼知道你下来了。 饶是如此,衣飞石依然不能久留。他如今修为不够,下了鬼府就似唐僧进了盘丝洞。 回去。衣飞石拎上铠铠。 ※ 听说刘恩旭开了个时空通道,简单干脆地逃之夭夭了,谢茂对此毫不意外。 如今铠铠和刘奕、小傀儡都跪在客厅里,老老实实地交代那日发生的事情。轮不到刘奕先吭声,最先被问的是突然之间离开了修真大学的铠铠。 他自己决定要守在衣飞石身边,怕衣飞石孤立无援,替衣飞石阻挡小朋友们,怎么就跑了? 家里出事了啊。铠铠理直气壮。 宿太太陪徐太太回京市,这么大的事,惊动了许多人。家里那只鬼也后知后觉地收到了消息,听说君上欺负他儿子,带了一帮人,要来修真大学找君上算账 这件事就被宿太太知道了嘛。她把那只鬼拦下来,那只鬼就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说宿太太慕强畏势,连儿子都不敢保护宿太太把他打了一顿,摁了回去。 按说这个事就完了,我是不用管的。但是,宿太太好像被说伤心了。她情绪不稳定了。 那只鬼找上门来我是不在意的,了不起叫他被君上打死!反正他早就死了。 但是如果宿太太来了,那可就坏醋了。我觉得这事肯定不行,我就赶忙回去安慰宿太太去了,我安慰得很好呀,君上给我打电话之前,宿太太已经能吃能睡了 铠铠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敢看谢茂,他连衣飞石都不敢多看一眼。 谢茂其实不在乎铠铠捣鬼。 他知道铠铠对衣飞石忠心,他也只需要铠铠绝对效忠衣飞石。小衣身边总得有这么几个人。 所以,他也没有问铠铠,闹事的容锦华怎么就那么刚刚好,在石慧和刘奕准备登门的前两个小时,突然之间知道了谢茂折断衣飞石手指的消息,而忙得没空搭理容锦华的宿贞,又怎么刚刚好知道了容锦华要到修真大学搞事情的消息,前去半途阻止。 容锦华可是鬼修。鬼修出门又不需要买机票,宿贞去哪儿拦人? 在铠铠小心翼翼又心虚的抬头时,谢茂还点点头,表示他可以过关了。 铠铠松了好大一口气,将膝盖往旁边挪挪。主子保佑!我的小命保住了!他又偷偷瞅衣飞石的脸色。嗐,只要君上不追究,主子不会怎么样,了不起被拆两次 铠铠过了关,自动挪到一边,客厅里跪着的只剩下刘奕和他的小傀儡。 刘奕抿了抿嘴,低头说:你打师父。 所以,我准备好法宝道具,准备来打你。 这理由在谢茂听来倒是很有趣,他问:你准备来打我,后来为什么不打了? 刘奕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茫然。 他也不知道。 在知道师父被先生欺负的时候,他就很生气,又很冷静。好像脑子里有一个特别清晰的声音,指导他该怎么做。君上那么厉害,师父都打不过他,刘奕当然得好好备战。 所以,他和小傀儡一起积攒了好几天的战斗物资,才在合适的时机踏上了复仇之旅。 可是,见到先生和师父之后,他脑子里的声音就好像消失了。 他对先生的愤怒怨恨也是有的,叫他对着先生怒吼顶撞两句,对着先生拳打脚踢,他做得到。但是,准备好各种东西去杀了先生?他从来就不想杀了先生。 那种奇怪又清晰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茂并没有为难他,问清楚情况了,就让他回去了。 铠铠睁大眼睛看着谢茂。奇怪,这还是暴君吗?这是谢朝那个情种来了吧? 快点把刘奕脑袋打爆啊,这种欺师灭祖的小叛徒就该死一百遍!你不知道他刚才在轮回池差点杀了我主子!要不是毛毛叼得快,我主子就掉进时空裂缝了,死透了!快打死他! 谢茂不仅没问罪刘奕,连铠铠都被他高抬贵手放了过去。 小朋友们被放出去之后,衣飞石才上前跪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闹事的全部都是他的人。不管是否知情,他都要负责。臣知罪三个字都说得不新鲜了。 五年前的青盟大比,他就想过来了。谢茂替衣飞石解惑。 那时候衣飞石强行封住了时空裂缝,恍惚间听见的那一声师父,就是未来刘奕的呼唤。那时候就有一缕意识飞了出来,一直藏在刘奕收养的几只小狐妖身上。 衣飞石听得很困惑。 刘奕和刘恩旭,是同一个灵魂,不是同一个人。谢茂解释。 青盟大比那日通过时空裂缝过来的,是未来刘奕的意识,不是眼前这个半步圣人修为的刘恩旭。 未来被轮回大帝收归门下的大弟子刘帝君,是刘恩旭。新古时代谢茂把刘奕推给衣飞石之后,衣飞石就有了另外一个刘帝君徒弟,是刘奕。 如果刘奕不曾修行,他确实可以算作是刘恩旭同一个人。 可是,修士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修士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也掌握着自己的时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许多修士都将自己踏入仙途的时间视作轮回的终点,又或是长生久视的起点。如谢茂和衣飞石,他们都是将自己的自我认识当作时间轴,时间的前后根本就不重要。 比如谢茂踏入仙途之后,他随意在时间轴上穿越,可以肆意改变自己的过去。 刘恩旭和刘奕则是被谢茂和衣飞石骚操作搞成了两线作战。故事中的刘帝君有两个不同的起点,也有两个不同的终点,他们彼此都不认为世上的自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衣飞石一直很困惑于铠铠的转述。为什么君上说刘帝君战死了,刘恩旭又说自己是被处死的?为什么刘叙恩降临在这个世界,刘奕却没有被融合? 如今他终于搞清楚了。 刘奕和刘恩旭,都是他的徒弟,却是两个根本不同的徒弟。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特殊地、类似BUG的情形,只怕只有君上才知道原因。 第687章 两界共主(201) 衣飞石意识到未来可能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君上拥有着时间轴。就和谢茂一直陪伴着他, 也能随时随地无缝穿越一样。哪怕衣飞石印象中自己一直跟随在君上身边,君上也完全可能在他无知的情况下经历无数。 可这些事情君上选择不说,衣飞石怎么敢去问?若是先生,倒是可以试探一句 这个念头让衣飞石又陷入了沉默。 君上答应放了先生, 但要他做出选择。跟随君上, 还是跟随先生? 君上,臣已经想明白了。衣飞石端了茶过来。 谢茂看着茶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并未伸手接, 衣飞石端茶的手很稳定, 没有一丝犹豫颤抖。 他是真的想明白了。 臣永远侍奉君上。衣飞石轻声说。 在被君上骤然推入十字路口时,衣飞石真的认为这是个选择题。 铠铠入地府遭遇刘恩旭一事,让他从君上营造的小环境里摆脱出来。如果不去考虑他自己的感情问题,这根本就是个没有选择的题目。 君上占据着全部的优势, 掌握着先生和衣飞石的生死, 他来开局,这游戏哪有公平二字? 想要让先生离开君上的掌控,衣飞石就必须做出选择, 他的选择会是什么呢?他的选择会让君上满意吗?他若是触怒了君上, 他可以死,先生也要陪着他一起死么? 衣飞石很容易就看穿了这道题的真相。他确实有两种选择, 却只有一种结局。 君上和先生都不会容忍背叛, 衣飞石也不想背叛他们任何一人。如果选择是必须的, 他愿意被君上处死,也愿意被先生处死, 但是,他若选择了先生,君上完全可以不让先生从墙的那一边出来。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他只有一种选择。 这种思考方式超出了谢茂的意料。 他以为自己说一不二,一诺千金,衣飞石不会怀疑他的承诺。 衣飞石却干脆利索地屈服在实力之下,根本不曾在这道选择题里掺入任何感情的考量。 如果今天修为高的是他,谢茂看着眼前的茶杯,杯壁上烧着老翁垂钓的图案,那老翁太老朽了,瘦得一把干柴,怎么会烧出这样的画呢?你永远侍奉的就是他了? 此言诛心。衣飞石沉默片刻,低声道:君上臣不能舍,先生臣亦不能舍。若易地而处,臣也愿侍先生以全君上。这话说得非常低调讨好,谁落下风我保着谁,不想辜负任何人。 谢茂看着他微微低着的脑袋,手心就有些痒,很想摸摸他的头,嘴里却淡淡地说:狂妄。 他骂人当然不必一个个掉脏字,一句狂妄就让衣飞石面无人色。 跟着狂妄的下一个词,通常都是自不量力。用来评价刚刚剖白了心迹的衣飞石,意思辛辣无比:你认为侍奉我就能保全墙里那个谢茂,你以为你是谁?你在我心目中并没有这么重要的价值。 衣飞石已经做出了选择,轻易不会被动摇心志。他越发谦卑地低头:臣听君上处置。 君上让我跟谁,我就跟谁。 若如今站在他跟前的是墙里的那个,他会这样吗?谢茂知道,不会。衣飞石很可能会跪在他先生的跟前,抱着他先生的膝盖,低头说着软话求助,求一个两全之策。 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撕下所有矜持和自尊,去向他的陛下,他的先生求救。 可是,他从来就不会哀求君上。 并非君上不宠他,不纵容他,不保护他。只是以堂堂正正的人的身份长大的衣家二公子,和以铠甲成人、认为自己必须对主人有益有用的衣飞石,二者对自己的定位和要求完全不同。 衣家二公子是人,和谢茂相同的人,另一个衣飞石则是装备,为主人拼死奉献的装备。 若是我从前对异类没有那么多偏见谢茂端起茶杯,将茶杯上的老翁抹去。 凡人没有从来一次的机会,他有。他并不想让衣飞石选择自己。衣飞石应该和那个会包容他、爱护他,听他求救的谢茂在一起。衣飞石也值得去做一个不自卑的人。 把你的小世界给我。谢茂向衣飞石伸手,谢朝小世界。 小世界珍贵无比。若是谢茂索取,衣飞石也没有任何迟疑。他将手摊开,一片漂亮的星海出现在他的手心。每一个小世界都不是孤独的星体,它蕴含着一整片宇宙。 谢茂接过这片宇宙时,就像是从衣飞石手里接了一杯茶,轻而易举地拿了回来。 那片幸运脱手的瞬间,衣飞石就感觉自己和小世界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了。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一直以为,他都在用小世界的灵气滋养自己,突然少了一个巨大的灵气输入,半个身体都似干枯了。 谢茂这才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下界之前,受了些伤。衣飞石不肯承认自己已近强弩之末,不碍的。 可他曾经对谢茂承认过,他在天外受了重伤。这些记忆,谢茂全都有。不提也就罢了,他既然提起,谢茂立刻就记了起来。只见谢茂眼中有诸世界翻涌,一个瞬间之后,又恢复平静。 去养伤吧。谢茂突然说。 去哪儿养?!衣飞石深怕谢茂把他打发离开:君上,臣一直养着,些许小伤不碍事 你快要死了。谢茂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茂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感情,似有阴云氲雨。 衣飞石无法狡辩。他低下头,说:臣的伤养不好了。惟愿命尽之前,尽力侍奉君上。若是君上觉得臣还有些好处,将臣残留的真灵重新养大臣生生世世都服侍君上。 ※ 听见了吗?墙外的谢茂问。 我听不听见有分别吗?能不能别催命了? 墙内的谢茂手中多了一支笔,正在虚空中不断地写着神妙深奥的符号,他写得太多,涂涂改改,几乎把所有空间都占满。连透明的高墙上都飘满了符号,使得墙内墙外二人几乎无法见面。 你不是身同世界吗?你不是很牛的吗?他快死了你救他啊!这种事情你都拿来逼我,你心肝是不是也世界化了?是化作了一片云还是一片雨?狼心呢还是狗肺?墙内的谢茂冷笑,持笔不断计算。 他选了你。君上突然说。 谢茂一刻不停的手微微停滞,嘴角微微上翘:我知道。 尽管衣飞石口中说侍奉君上,可是他俩都清楚,事实上衣飞石选择的是墙内的谢先生。 这个选择当然出于很多考量,形势,权衡且很大可能根本不涉及感情。君上不怀疑衣飞石对他的感情,谢茂也不怀疑衣飞石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哪怕不涉及感情,选择就是选择。 选择就会有结果。这个结果,是墙内的谢茂赢了。 所以我不会救他。君上说。 谢茂一愣。 君上的这个决定同样超出了谢茂的意料。易地而处,他绝对会先救衣飞石。 和君上没什么道理可讲。自从二人交锋以来,谢茂就没有占到一丝便宜。君上不会愤怒不会激动不会惭愧他的主意正得很,进墙来,除了刺激谢茂,就是对谢茂宣布进程和结果。 至于谢茂给他的反馈,他从来没在意过。所以,谢茂也不打算说服、哀求君上改变主意。 这狗东西说不救,就绝不会救! 他还有多久?谢茂手里的笔刷地分裂成两支。 墙外的君上摇摇头,提醒他:你有时间轴。 屁话。你要是不缺时间,把我逼得这么紧干嘛?谢茂写完一个大咒衍法,手指在符文的某处轻轻一点,倏地点亮一整片天,就似漫天闪烁的星辉。 可惜,这片巨大的符文只闪了两下,刹那间沉寂如死。 谢茂丝毫不气馁,一只手夹着两支笔,重新开始新的衍算。 墙的另一边,君上的目光落在虚空中被废弃的衍法之上,所有咒文都已变得黯淡无光,随时随地湮灭,也有一个很小的角落,那片符文同样是黯淡的,却透着一点点不甘的暗质,并未摇曳湮灭。 你想建天庭?君上问。 有地府就应该有天庭啊。你说说你现在混得这么惨,不就是因为没有请到合适的职业经理人?以后投胎转世的事交给轮回池,星体演变、物种生灭的事交给天庭,你脱身而出谢茂耸耸肩,齐活。 君上的思维方式很打打杀杀,谢茂就不一样了,在可能的情况下,他更追求双赢。 尤其是他亲眼看见了衣飞石的崩溃。他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可是对衣飞石来说,他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少了哪一个,衣飞石的感情都会变得不完整。 谢茂一向醋劲儿大。不过,吃醋归吃醋,他更关心尊重衣飞石的感情。 当然,本质上来说,他对君上也不存在恶意。他认为君上就是自己。这醋初吃酸,细吃甜。 他如今设计的这一套大咒衍法,类似于一种外挂程序。 游戏的主体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君上,圣人不能有私,有私则天地成灰。偏偏君上还不能脱身出来,已经身同世界了,怎么脱身?世界毁灭吗? 谢茂的意图就是给君上加个自动运行的外挂,把所有主持天地运转的功能独立起来。 这套功能类似于华夏神话传说中的天庭。再挑选合适的神仙在天庭任职,帮着运转整个世界。君上就只要当个董事长,每个月开个会,看看报表,把不称职的员工开除掉只要解决掉分离主魂与游魂的问题,谢茂认为君上还可以把自己留在天庭当主机,意识单独分离出来,随便去哪儿都行。 谢茂不介意和这个分离出来的意识融合。反正都是自己,打上大圣人谢茂的补丁包,战斗力直升天上天下第一,爽到爆炸。他当然不在乎。当然,最重要的是,合二为一,小衣也不用崩溃了。 在这片漆黑的虚无中,谢茂已经换了八个研究方向,做了一千四百九十七万套衍算方案。 折磨衣飞石的皮肉,逼衣飞石哭求,杀伤力远不如用感情逼衣飞石崩溃。 在亲眼看见衣飞石恍惚崩溃的模样之后,谢茂积攒了多日的极限压力也算是厚积薄发。 他的奇思妙想让君上也很意外,细想想,竟然觉得并非不可能主要是君上已经看见那种可能性的。被谢茂抛诸脑后认为彻底废弃的方案里,有一丝成功在酝酿。 下一秒,被君上看见的那一缕暗质符文,倏地出现在谢茂跟前,轰然放大。 这个方案没有彻底失败。君上说。 谢茂猛地吹了一口气,符文依然是黑漆漆的,却没有湮灭的飘忽感。他围着这段残缺的符文转了一圈,迅速持笔修改,一边弄一边问:我一个人脑子不够使,怎么样,留下来帮帮我? 君上看着他笔端流畅书写的一个个符文,不得不承认,毕竟是自己,太聪明了。 对天地至道的理解,宛如天生。 我不行。君上说。 谢茂很意外。不过,君上既然承认不行,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如果这套天庭外挂由君上亲自来写,很容易就落入君上的逻辑陷阱,最终成为第二套由君上思维控制的系统,那和他自己充作游戏本体、转运各个系统没有任何区别。写来何用? 你很聪明。君上说。 夸我就是夸自己,你还挺省力气。谢茂写完一段符文,划掉,又重新写,我已经有主意了,你是不是可以不要那么苦大仇深,对我的小衣好一点儿? 如果我是你,不会让我活下来。君上说。 所以你在外边,我在里边啊。你也不要嘴硬了,咱俩谁跟谁?谁还不知道谁?我对你没有恶意,只要你对小衣好,我让你融合掉也无所谓。我想,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是,就像我要保护小衣,你也有自己非得坚持不可的事情 谢茂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心情很愉悦,手脚也轻快:现在咱俩求同存异,我给你解决问题,你别收拾我了,好不好? 君上静静地看他写了一会儿,认为他想要写好这个天庭外挂,不是不可能,但几率非常小。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非常奇思妙想的解决方式。至少他们有方案了。想要逼谢茂出墙,果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样也不错。 说到底,目前谢茂的修真认知还有些局限,想要提升谢茂写好天庭外挂的几率,君上认为,他可以帮帮忙。小衣也确实需要养伤。 我会替你解决刘恩旭和谢润秋。君上说。 谢茂以为自己听错了:谢润秋?! 君上并不愿意多费唇舌,话音刚落,身影就消失了。 ※ 谢茂将手里的谢朝小世界团吧团吧,捏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块。 衣飞石: 以前君上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最近干啥都是在手里团吧团吧,捏成块块条条。 谢茂捏常老鬼的时候,衣飞石不心疼。捏轮回池的时候,衣飞石也没看见。现在亲眼看见谢茂把自己的小世界捏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形,衣飞石心肝有点抽抽。他不心疼小世界。 可是,那是谢朝小世界。 衣飞石很珍爱在那里度过的岁月,很怀念他与陛下度过的甜蜜时光。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团吧团吧,成块块了。有点心疼不舍。 下一秒,谢朝小世界的方块就消失了。 ※ 漆黑虚无中正在辛苦计算大咒衍算、给君上编写天庭外挂时,目睹了两个世界融合的疯狂。 事实上,随身空间已经和谢茂自身的小世界进行了融合,两个世界融合造成的震荡经久不息,谢茂捏了一个小轮回池强行镇压,方才压住了世界融合造成的动荡。 如今这个新世界正在疯狂发育之中,哐当一声,君上又丢了个世界进来。 此次的两界融合所造成的后果更加可怕。 新世界属于谢茂,谢朝小世界属于衣飞石。两个主人决定了两个世界的属性截然不同。 谢茂站在透明的高墙之内,看着外边的空气一寸寸皲裂,天边燃气火雨,有刺鼻的毒气流窜,星球在解体,大气在压缩,宇宙中的所有生命一时尖叫哭嚎诞生于痛苦之中,一时静静湮灭于虚无。 这他妈是疯了吧。谢茂目瞪口呆。 他和衣飞石商量过融合小世界的问题。 为了给随身空间中孤独蓝星一个合适的出路,他们打算融合几个小世界。 可是,他们计划中的融合是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慢慢地融入。不打乱时间顺序,不毁灭世界进程,让几个世界的文明经过千百年的发展慢慢互相探知,彼此作为星际居民相处。 这需要非常多的耐心,也需要非常大的能量以及无上的威能与智慧。 哪晓得君上把他们的计划强行执行了,还搞得这么激烈!这就跟五号电池对七号电池舱,反正电池就应该放进电池舱里,什么尺寸不对放不进去?乓乓乓!敲进去! 现在刚刚融合了两个小世界的新世界与谢朝小世界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五行冲撞不休。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身同世界的大圣人,会用什么妙不可言的手段处理危机?谢茂站在透明的高墙之内,好奇地看着外边被挤压得一塌糊涂的两个世界,手里两支笔还在一刻不停地写着符号他是被君上逼得没法儿了,万一稍微偷懒被君上发现,那狗东西转头又去折磨小衣怎么办? 下一秒,谢茂惊愕的发现,他面前的墙倏地消失了。 原本被隔绝在墙外的刺鼻毒气与混乱压强,瞬息间就糊了谢茂一脸,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在膨胀,某些地方又感觉到可怕的压力,空中分明是极度地森寒,又有可怕的高温掠过。 他原本是没有实体的,连魂魄都不能算,仅仅是一缕意识。 然而,两个世界融合时产生的戾气与冲撞,都在同一时间朝着他飞了过来。 谢茂翻身就想往回跑,他此刻遭遇的窘境与衣飞石当初一样,背后除了混乱碰撞的两个世界、两片宇宙,哪里还有栖身之地?一直困着他的那片高墙都消失不见了! 短短一息之间,就有两个世界不同的戾气冲入谢茂意识之中,刺得他瑟瑟发抖。 和素来隐忍的衣飞石不同,谢茂生来养尊处优,最不耐烦。戾气侵入之后,还有各种五行冲炁带来的庞大力量,弄得他头昏脑涨、浑身疼痛,怒骂道:卧槽算你狠! 这就是君上解决两界融合的神妙手段 前一次扔了个小轮回池,这一次直接扔了个谢茂! 圣人神魂,镇压万界! 谢茂很清楚,他的神魂足以镇住两个小世界,可是,有人这么玩儿的么?抖M吗?! 这会儿已经被君上扔了进来,不吃掉两界融合的戾气根本出不去,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两刀,长痛不如短痛,早吃完早超生。要死就堂堂正正地死,凌迟碎剐太惨了! 痛得打哆嗦的谢茂咬牙拉开宇宙天幕,清啸一声,硬生生将所有戾气与冲撞吸入 一边吸,一边骂,狗日的圣人茂你等着,等老子跟你融合了,老子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真的好痛。 好难吃。 谢茂从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 他还没睁开眼,身体太疲惫了,睁眼是个很艰难的动作。 但是,他听见了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还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短暂的迷糊之后,谢茂很困惑。我睡在哪里?校长宿舍?金陵家中?不对啊,我被圣人谢茂困在虚无之中卧槽,那狗屁玩意儿把我丢进两界融合的犯罪现场,我最后怎么了? 我有身体了?我回来了?谢茂心中生起一阵狂喜。 对衣飞石的思念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瞬间睁开了眼皮,还猛地坐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一片陌生。 不是修真大学的宿舍。也不是他曾经住过的任何地方。 他看着屋内有些古怪的陈设,目光落在窗外。 这是一间修在山顶的小屋,窗外是山下修得整齐划一宛如棋盘的小镇,晚霞如火一般环绕着整个小城,炊烟袅袅升起听着耳畔叮当的风铃声,谢茂知道,他落入了融合的新世界中。 他甚至拥有了一具身体。 谢茂看着自己纤细的胳膊,瘦弱见骨的小身板,叹了口气。 若是让小衣看见我这样,彻底和君上分成了两个人,他只会崩溃崩溃崩溃崩溃 先生醒了。耳畔就有熟悉的声音轻唤。 谢茂倏地回头,年轻得只有十五六岁的衣飞石端着水盆进来,惊喜地上前。 小衣?谢茂不会认错,这不是和衣飞石长得像的皮囊,这就是他熟悉的衣飞石,你怎么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君上吩咐我来服侍先生,衣飞石在谢茂身边坐下,顺便养伤。 谢茂很习惯地要将他抱在怀里,亲亲摸摸,可是,眼前的衣飞石实在年轻得过分! 他叫你来服侍我?谢茂暗暗地吐了一口血。他叫你来折磨我吧!在谢朝好不容易捱到小衣成年,我忍得多辛苦啊!新古时代又碰到长胖了不给碰的小衣,又憋了大半年! 现在可好,人是来了,给了个未成年的身板!你都身同世界了,给小衣略长个三五岁会死?! 衣飞石太熟悉他了,耳根就有点红:我是不碍的,主要是您这个皮囊 谢茂不解。 衣飞石就拿了镜子给他。谢茂一看,更吐血了! 衣飞石看着年轻健康十五六岁,他这个小身板骨瘦如柴满脸稚气,看着只有十一二岁! 谢茂,朕与你不共戴天! 第688章 皆有来处(1) 谢茂毫无准备地被君上扔进了两界融合的现场, 强行充当镇物,并不清楚世界融合与他进入新世界的细节。一来就在新世界里沉睡了二十八个小时,醒来饿得搜肠刮肚,整个人都处于无比焦躁的状态, 看什么都想吃。 他这个状态两眼绿幽幽的挺吓人, 衣飞石心疼他,连忙端茶给他喝了一口。 哪晓得一口茶刚入口, 谢茂噗地全喷了出来, 不可思议地看着衣飞石: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衣飞石不得不给他解释:进来时没带什么东西, 这是本地用来养身的呼呼草,我试过了,确实有温补滋养的作用说来也颇为惭愧,先生沉睡不醒, 我不敢离开太远。 间接地告诉了谢茂, 目前咱们没什么金手指可以随便支援物资,所有饮食都得靠本地采买。 谢茂叹了口气:他这是记仇。 给他这么个破得不行的幼稚身体,还不许衣飞石带物资进来, 不是故意为难是什么? 衣飞石心想还真不是。不过, 他知道谢茂醋劲儿大,不太敢在谢茂面前替君上分辩, 先生不还饿着肚子呢么?哄道:先生先把呼呼草汤喝了, 锅上炖着粥, 我去给先生端来。 谢茂听这话挺有趣,将衣飞石手里的茶碗看了一眼, 似笑非笑。 粥还放在锅里,要确认谢茂醒来才会端进来。可见在衣飞石端茶进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谢茂会在此时苏醒。那他端着茶进来是预备自己喝?那也显然不是。 衣飞石端进来两个茶杯子,一杯是准备给谢茂的温补茶,一杯是清水,那才是衣飞石自己的饮水。 你给昏睡的我端茶来,打算怎么让我喝下去?谢茂低声调戏。 衣飞石心说,人咽喉有饮食窍穴,我将茶水用小勺仰在你口中,手指轻轻揉搓咽喉就喝下去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您以前不是见过我施为么? 可是,现在谢茂非要假装不知道,故意调戏他。衣飞石能怎么办?他只能乖乖地被调戏。 假装没看见托盘里喂茶的小勺子,目光落在谢茂的嘴唇上 怎么喂?用嘴喂呗。不用客气,咱俩谁跟谁? 这原本是情侣间极其正常的暧昧操作。直到衣飞石的目光对上谢茂依稀带了些淤肿的嘴皮。 如今的谢茂只有十二岁,身材枯瘦,满脸营养不良。且原身在家中是受过虐待的,不算很严重,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内脏破损脑震荡,但是,他身上确实带着伤,看上去就是个受虐儿。 对着这么个可怜兮兮又年幼的谢茂,衣飞石还能有什么想法? 衣飞石只想抱抱他。然后,衣飞石就抱了抱谢茂。 被这个纯洁的拥抱安慰之后,完全忘记自身情况的谢茂才气急败坏地重新想起来,他如今是个未成年!算算年纪,衣飞石算是个初中生吧,他直接就是个小学生!这日子怎么过! 肚子特别抗议地咕咕叫了起来。 衣飞石去厨房端锅里熬着的粥,谢茂则抱着那碗滋味奇怪的呼呼草汤,慢慢地喝。 从这间山屋来看,原身的生活条件不算殷实也绝对不算贫穷。木屋被修葺得整洁干净,地板上刷过新漆,陈旧的家具保养得很好,丝质巾被齐备。 唯一不好的是,这里实在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屋子似是空置许久了,坐垫都泛着黄色。 这让谢茂意识到了他与衣飞石的差异。 衣飞石的身体应该是君上亲自捏的,或者是从别的什么时空强行拖来使用,大概是不属于本世界。因此,衣飞石显得非常健康,也不存在魂魄与皮囊的契合问题,状态非常好。 谢茂则在这个世界有个原身。 原身就是他如今所使用的幼稚皮囊,应该是时间线上无数个谢茂之一。 衣飞石带着他在这间山屋里栖身,是因为衣飞石没能力给他找到更好的住处吗?谢茂觉得不应该。 如今的衣飞石可不是懵懵懂懂掉进新古时代的襄国公,就算君上给他下了禁制,不许他带金手指作弊,他想给谢茂弄个舒服的地方住着肯定不成问题。 可衣飞石依然带着谢茂躺在这间清冷的山屋里,这很可能是和原身的人际圈有关。 衣飞石认为,谢茂有必要继续住在这里。 谢茂没有继承到原身的任何记忆,苦哈哈地想,得,又要两眼一抹黑。 好在原身只有十一二岁,人际关系应该很简单。不可能和什么秘密组织搅合在一起,也不可能有暗恋的小情人应该能轻松点吧?谢茂把杯子里味道奇怪的温补茶喝了,又去拿衣飞石的清水。 整个人都饿得不行了,看着面前的板凳都想啃一口。谢茂深觉太惨。 朕的随身空间呢? 陛下,随身空间变成大世界啦!开心吗? 呵、呵。 很快衣飞石就端着肉粥小菜进来,皮囊对食物的渴切打断了谢茂的思绪,他实在饿得狠了,一连吃了三碗粥,还想再要,衣飞石把刮得干干净净的瓷瓮给他看:真没有了。我再去给您熬一点。 等着下一锅粥熬出来,谢茂胃里的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再吃些也没关系。 衣飞石再去熬粥,谢茂低头把碟子里拌好的青菜吃了个干净,连调味用的蒜瓣都没放过,这才意犹未尽地喝了口水,心中暗暗纳罕,就算睡了一天,也不至于这么饿吧? 又拿镜子看了自己好几眼,坐实自己营养不良的悲惨待遇,谢茂心里就更纳闷了。 就目前这个居住环境,看上去原身的家境不算坏,怎么就把原身折腾到营养不良的地步了? 衣飞石还没回来,吃饱喝足的谢茂就昏昏欲睡。有衣飞石在附近,谢茂半点不担心安全,重新爬上床盖好被子,将脸往背光处一撇,沉沉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衣飞石轻手轻脚进门,手里还端了一个小碗,里面放着刚摘的草莓。 见谢茂又上床睡了,他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 谢茂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 他昏沉沉地坐起来,总觉得身体各处不得劲。衣飞石打水给他擦洗,端草莓给他吃。 粥好了么?谢茂又问。 衣飞石只得把熬上的肉粥盛了一碗送来,谢茂吃着又不如刚才那么香了,到底还是吃了一碗。 这时候二人才能好好说话。 如今是什么情况?谢茂问。 衣飞石的表情就有些奇怪:蓝星本来是大世界里的地球。与小世界融合时,君上建了轮回池,创造了一个新世界 这个谢茂清楚。大世界和小世界有着本质的不同,地球孕育出人类的修真文明,堪称诸世界中的圣地,地球所出的大世界,又被称之为元世界,是诸神众仙的起源地。 他当初随手把六千年后的蓝星拖回了随身空间,等于是把千金大小姐带回了农村。 君上把随身空间升级为无边宇宙,又融合了一个小世界,再扔了个小轮回池进去,那就等于在农村里画了个圈,强行升级成特区,整个层次都不一样了。 没有融合谢朝小世界之前,谢茂的随身空间就已经升级成为了大世界。 所以,原本不应该存在谢茂的世界进程里,多了原身的存在,谢茂才能捡到这个皮囊。 这也导致了谢茂和衣飞石的皮囊很可能不在同一个时空,二人要强行团聚,君上只能给衣飞石找个现成的身体强行塞进来。 融合两个世界时,是先生镇压了两界戾气,因此,两个世界的融合方式,皆由先生的潜意识所控制完成衣飞石解释。 所以,你来之前,君上也不曾告诉你,这里的世界观是怎么回事?谢茂问。 他觉得衣飞石的表情不像是茫然不知,而是明明知道什么了,却对自己难以启齿:说吧。咱们都这样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迟早也得知道。 据我观察,这里,很可能是您的老家。衣飞石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不禁失笑:老家?我老家他想说,我的老家在星际联邦时代,比这里的文明看上去高了起码八九个等级。然而,衣飞石是不会撒谎的,衣飞石的判断也很少失误。 他看着自己瘦弱的胳膊,突然下床走到窗前,看着已经彻底黑透的窗外 山下的小镇已经燃起了点点灯火,小镇古朴却明亮。 这分明不是一个古旧的时代,这里的人类并不需要点着蜡烛油灯照明。 衣飞石点燃了台灯。这代表着这间屋子是有电的。通电,通水,有着工业文明的基础设施。 这是我不记得的那个老家。谢茂轻声说。 这个世界被融合了两次,第一次是君上的手笔,波澜不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第二次则是由谢茂控制了融合的一切。他的潜意识完成了融合指导,两个世界融合之后,人类所呈现的文明程度,就在谢茂的大设定之下谢茂认为应该出现怎样的文明,现实中的一切就会朝着他的设想无限趋近。 他想象中的新世界,既不是他怀念的星际联邦时代,也不是谢朝,更不是新古时代,君上号令诸神众仙的未来时代。 反而是这个他根本不了解、不记得的新人类时代。 君上诞生的时代。 这个时代究竟是怎么回事,君上曾经的过去,谢茂半点都不记得了,只有衣飞石在讲述过去的时候,简单地提点了几次。那时候的谢茂对此表现得漫不经心,根本不在乎。 其实,怎么可能不在乎呢?谁不在乎自己的来处呢? 正是因为谢茂没有那段记忆,他才会特别在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毕竟是谢茂这条时间线的起点。 从这个时代开始,谢茂踏上了修仙之旅,彻底摆脱了轮回,从此不受时间约束,自在逍遥。 这同时也是谢茂最憋屈倒霉的一段时光。衣飞石才会显得那么难以启齿。 谢茂倒不觉得这是君上故意捣鬼,根据他自己的想法,必然不想重新挖掘旧事。都到了身同世界的圣人地位了,再喜欢没事儿忆苦思甜,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把他扔到这里的,只能是他自己。他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个无限趋近我想象的新世界。 谢茂将手放在窗棂上,抹去一点尘沙。 他没有拨动时间轴,这不是穿越时空,而是他被君上强行扔进了融合之后的新世界里。 并不是我真正的起点,发生的一切也不完全与我从前经历的一致。说到这里,谢茂不禁失笑,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潜意识能记得多少?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个细节模糊的副本,谈不上真假。 他让你来养伤,咱们要怎么做?谢茂关心另一个问题。 新世界的灵气是最充沛的。衣飞石健康结实的身躯突然闪烁出一片铠甲的虚影,我的伤已经养不好了。但是,可以重新养新的灵,前一个溃散了,新养出的灵也是我。 新灵由衣飞石自己来养,且没有失去记忆和神魂,就和从前别无二致,没有认知上的差别。 衣飞石略有些惭愧:只是新灵没有圣人修为,只能给先生做个玩意儿 做个玩意儿?谢茂扭头看着他。 衣飞石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近日都与君上待在一起,惯于谦卑。这话对君上说说没关系,他心安理得,君上也不在乎,若是对谢茂说就太过分了。由始至终,谢茂都没有把他当作玩意儿。 谢茂气得有点心梗。 那边衣飞石也已经知道说错了,解释不好解释,赔罪不好赔罪,想来说句软话吧,面前的谢茂顶着十二岁小少年的孱弱身板,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当然,这时候更不敢跪下说知罪。 看着衣飞石为难的模样,谢茂只能自己默默憋下去,还得给衣飞石架梯子:知道说错了? 嗯。衣飞石赶忙顺着梯子往下爬,我待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养着了。 衣飞石说自己没救了,君上让衣飞石来这个世界养着,谢茂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衣飞石和君上总不能联手骗自己吧?他还记得自己要给君上把天庭外挂弄出来,一时间有点头大。 你把我留在这里,是为什么?谢茂问。 四太太还在家里。衣飞石低声说。 新世界总共融合三个世界,分别是随身空间、小世界A和衣飞石的谢朝小世界。 随身空间里的蓝星处于虫族修真文明高速发展期间,其他星体都还来不及诞生文明。小世界A的宇宙中已经进化出形形色色的星外科技,几大主要文明之间也已经开始了星外交流。谢朝小世界融入之后,时空流速被打乱,世界观就变得很复杂了。 这个时空流速被打乱之后,重新按照谢茂潜意识发展的新世界,中心依然是在蓝星。 谢茂与衣飞石栖身之地,则是在宇宙边缘一颗代号742119的星球,本地人将之称为天任。 天任星上生活着谢朝遗民,与蓝星虫族修真文明、神临机械文明、集英生物文明都有过接触,文明等级为二级,属于新世界里比较低级的文明星球。 目前的天任星和衣飞石描述中的新人类时代非常接近。 谢朝遗民与高级文明接触之后,开始了自身的改造,大部分天任星人接纳了虫基因,也有一部分天任星人选择集英生物文明的超前生物基因。经过基因改造的新人类在身体素质上有了各方面的飞跃,成为天任星上的贵族,没有接受基因改造的旧人类则似乎被时代彻底抛弃了。 这和君上出身的时代背景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出入,在君上的老家,虫族没有修真文明,虫族也不是强势文明,更没有神临星和集英星的身影。 但,在谢茂原身的细节上,很多又都和君上出身的家庭背景对得上。 比如说,原身的父亲是经过虫基因改造的新人类,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能力者。 比如说,原身的父亲娶了四个老婆,生了许多具有虫基因的孩子。 比如说,因为虫基因是显性基因,原身的母亲四太太生出没有虫基因的原身,被所有人怀疑背夫偷汉。 原身那个倒霉的妈妈,现在还被关在家里。所以,衣飞石不能带着谢茂马上离开。 两天之后,神临的志愿医疗队会在蒙城义诊,您的二嫂在蒙城做义工管理,替您申请了一次更专业的基因检测,使用神临技术,准确率高达99.9992%。衣飞石说。 高级文明与天任星的接触不算很频繁,原身长到十二岁上,才有一次全面基因检测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要给原身做全面基因检测,还是同样的原因:他爹是被虫基因改造的新人类,虫基因是显性基因,如果他是他爹的亲儿子,他就应该拥有虫基因的显性特征! 谢茂对此也是挺无语的:他就不能做个亲子鉴定? 做了。衣飞石说。 谢茂没有问结果,忍不住冷笑,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如果原身不是亲儿子,有亲子鉴定的报告为准,哪里还需要去给原身申请一个神临星高级技术的全面基因检测?正是因为亲子鉴定证明了原身就是亲儿子,四太太没有背夫偷汉,这家人才会不甘心地要去做基因检测。 明明已经做了亲子鉴定,证明了自己是亲生的,结果还是被饿得营养不良、满脸殴伤,可见原身在家中的地位。亲儿子都是这个待遇,外嫁进门的四太太能是什么好下场? 两天之后,谢茂去做了基因检测,大概率是身上没有一丝虫基因,会发生什么事呢? 谢茂曾咒骂君上故意报复自己,如今知道是一场误会。 他在潜意识里创造出这么一个新世界,证明他想要了解自己的来处,他想知道那段失去的记忆,想知道他的来处与根源。在这个新世界创造的副本里,属于君上的家庭故事背景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动,故事里出现的角色却没有很大的出入,依然是渣爹,衰妈,生下来就没有虫基因的谢茂。 两天后的全面基因检测很可能是谢茂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所以,君上才把他塞了过来。 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自己去看吧。 看个屁看。 谢茂微微阖眼,沉思片刻,问衣飞石:你怎么样? 不及衣二当年。衣飞石很惭愧。 你当世上有几个衣二公子?谢茂差点笑出声。不及衣二当年?衣小将军十五岁上就是当世一流高手,衣飞石只说不如衣二,那就证明比当年的谢朝小衣只差一线。 今日困倦,早些安置。明天咱们出门逛逛。谢茂还得亲自去摸摸底,看看这个世界的水平。 是,在新人类时代,没有改造基因确实很吃亏。 可是,他和衣飞石都是圣人,这个新世界天衡未倒,灵气充沛,恰是修真至好环境。若是机缘巧合,这样美妙的新世界里,很有可能诞生新圣人。 想起衣飞石说他养出的新灵没有圣人修为,只是个玩意儿,谢茂就有几分负气。 给我小衣混个新圣人当当! 不过么,封圣除了充沛的灵气与新生的资源,还需要莫大的功德和机缘。当初衣飞石建立轮回池因此封圣,这回想封圣当然也不容易。 谢茂已经把主意打到天庭外挂上了。 一旦天庭建立,必然也是可以封圣的大功德。 当初他能把轮回大帝的封号让给衣飞石,今天也能把天帝的封号让给小衣的新灵。 要这么操作的话,就得先教小衣大咒衍算。谢茂信心满满。小衣脑子灵着呢,能教就能会。带上手了还能帮他一起作天庭外挂。就算小衣实在学不会,那也无所谓,谢茂有耐心,他可以一口一口喂。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个新世界的情况摸摸底,把原身的亲妈从家里弄出来。 衣飞石打来热水,伺候谢茂擦身洗脚,给他盖好被子。 没有随身空间,没有法术,二人都不大习惯。不过,修行不是朝夕事,初来乍到也甭想一口气吃个胖子。衣飞石将屋内稍微整理了一下,去浴室洗漱之后回来,很自然地上了床,躺在谢茂身边。 还未入眠的谢茂就翻身抱住他,想要摸摸蹭蹭。 衣飞石很配合地解了衣扣,谢茂将手伸出去又默默地抽了回来。 如今的情况和在谢朝时不同。谢朝的衣飞石身体心志都是少年,谢茂自然不能诱拐。如今衣飞石脑子清醒得很,活了几万岁,比谢茂都老流氓,不过是穿了一件年轻的皮囊而已。 谢茂都已经安慰过自己了,只是身体年轻些,不碍事,不碍事,就摸一下 可是,这就是个小孩儿啊!哪怕谢茂知道这个是成熟的衣飞石,是能够自己做主的衣飞石,面对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皮囊,伸手就有一种不要脸的罪恶感。他甚至还会想起谢朝小衣的青涩与莽撞。 把我扔十二岁的皮囊里也罢了,我有个大情节要走,这也是没办法。谢茂喃喃地说,为什么不让小衣再长几岁不要太多,只要十八岁! 若是谢茂再长三五岁,衣飞石也要开车。现在这个谢茂么,车神衣飞石也下不去手。 见谢茂饱受打击,他将谢茂抱在怀里,小声开解:若是我再大几岁,和您一起出门 衣飞石发育得挺早,十五六岁就抽条长个,只是骨骼没能长粗,显得清颀削瘦。偏偏谢茂这个原身在家受了虐待,发育比较晚,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点儿。 这要是衣飞石再长大几岁,看着就是正经的成年人了,再把谢茂牵着出门 谢茂忍不住闭了闭眼,不行,不能想象!太可怕了! 第689章 皆有来处(2) 次日谢茂起来, 衣飞石已经准备了早饭,又是一瓮熬好的肉粥,两碟子拌青菜。 就吃了两顿肉粥,谢茂倒是没有吃腻, 主要是觉得不怎么顶饿。他也知道这具身体常年挨饿不能暴饮暴食, 多吃几顿稀饭没坏处,可这不是正发育的小男子汉吗?不得多吃点大鱼大肉? 衣飞石说话就想哄他, 谢茂嘴角抽了抽。 他年纪比衣飞石大的时候, 衣飞石肯哄他, 他开心死了,现在顶着个小豆丁身材,被年轻健康活力四射的衣飞石带孩子似地哄着,朕自尊心承受不住!敬谢不敏! 吃过饭, 二人收拾停当, 一起下山。 这座山也不算很高,上下落差近四百米,山路平缓, 砌着一米宽的条石做台阶, 走着不算费力。 然而,谢茂这个皮囊的身体素质太差, 走得慢也罢了, 没走上五分钟就气喘吁吁, 哪怕谢茂用了些调息的法门,也没走到半山腰就开始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坐着, 歇歇脚。 衣飞石很快就找了块山石,脱下衣服垫在石头上,让谢茂休息。 我就是谢朝的时候,也没有弱成这样谢茂出了一身虚汗,嘴唇煞白。 衣飞石就蹲在他身边,说:您这身体太虚弱,待会儿我驮您下山,到了平地上,您若想散散,就下来走一走,走不动还是我驮着您。锻体养身也不急于一时。 谢茂累得不想说话点头,只闭了闭眼,表示同意。他从不死要面子活受罪,小衣跟前客气什么? 待谢茂缓过了这口气,衣飞石已经砍了几根青竹,拼了个简单的竹椅:先生,您先将就一二。待下了山,我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背椅,或是让木匠新打一个。 谢茂觉得只要趴衣飞石背上就行了,他也不可能让衣飞石背十天半个月,用不着那么麻烦。 可衣飞石进林子找水顺便就把竹子砍来,哐哐哐就弄出一个小椅子来,谢茂也觉得吧,就这么趴在衣飞石身上,岔开双腿骑着衣飞石,有那么点不好。就暂时这样吧。 谢茂摸了摸那个青竹小椅子,这都是小衣对朕的爱啊! 衣飞石扶谢茂在小椅子上坐稳,直接将竹椅负于肩头,轻轻松松地往山下走去。大约是怕竹椅不结实,他一只手还轻轻地扶着由几根竹子拼成的坐板,深怕一个不慎摔了谢茂。 没了谢茂这个弱鸡拖后腿,衣飞石脚步轻快,不到五分钟就走过大半路程,抵达山脚。 这座山是谢家的私产,平时也没有人会上来,顺着青石铺成的小路走了一段,就有沥青公路,颇为宽敞。衣飞石在公路上走了不到两分钟,沿着一条小路横插过几户人家,走过一个旱桥洞,顺顺当当地进了城。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来踩过点?谢茂见他认路娴熟,不免多问了一句。 山上视野好,早上雾散开了,什么都能看见。衣飞石解释。 小镇是一座古镇,许多建筑还保留着谢朝后期的式样,无非是加上了通电的路灯和庭院灯。这给谢茂和衣飞石的感觉都颇为玄奇。整个小镇的建筑划归都是棋盘式的,四四方方沿街开门,住家与商家糅杂期间,还有前店后家的格局。 二人下山颇早,哪怕在山腰耽搁了一阵儿,这会儿也还在上午八点过,早点摊子人来人往。 谢茂坐在衣飞石背后是倒着走的,他就一路上看着街头来去的人流,身体是虚弱了点,眼光还在,什么人携带了何种改造基因,大概具有什么能力,谢茂多看两眼就能基本心里有数。 这让谢茂稍微汗颜。 昨天他还认为不如衣二的衣飞石是当世一流高手,不说一夫当关,起码能一打十吧? 如今看来,这战力还真有点悬。 经过基因改造的新人类在往超人方向进化,目前的天任星大概已经进入新人类后期,几乎所有进行基因改造的新人类都拥有了特殊能力就类似那种不用读条就能喷火奔雷的力量。 对单纯走体术风格的衣飞石来说,对上这种魔法系对手是很吃亏的。衣飞石速度再快,力量再大,那也是他通过练武一点点努力来的,人家直接开挂修改了基因,自带技能,这怎么打? 原本谢茂带着衣飞石直接去家里把原身的亲妈抢出来,这个计划很显然是行不通了。 知道家在哪儿吗?谢茂问。 知道。 衣飞石直接把谢茂背到了谢家。 每个城市都有贫富之分,贫家和富户几乎不可能住在一起。 谢家的宅院就位于山南镇九三大街东头,独自占了半条街。谢家附近几乎没有陌生人家为邻,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全都是谢家的门客、家臣,最外围的是谢家用来宴客的嘉宾馆。 这听着不像是小有名气的能力者能有的气派吧?谢茂深觉衣飞石的情报不可靠。 衣飞石不得不替自己辩解一句:也就是个镇长。 谢茂悻悻,朕治谢朝时,全天下能有几个镇?那还是物资缺乏、人口凋零的时候。 如今这个天任星文明等级达到温饱线上,养活人丁不成问题,人口必然爆炸,这时候的镇长和朕当皇帝那时候的镇长就不能比了。不说别的,新古时代的镇长,掌握的丁口物资比邻国小国王都多不少。 这俩人都没有这个时代的记忆,君上也没有发副本攻略,想要悄悄混进谢家还挺不容易。 衣飞石找了个小茶摊子把谢茂放下,要了一杯茶,一块煎肉饼,一个茶叶蛋。 历来锦衣玉食的谢先生就坐在路边,抱住油乎乎的肉饼,高兴地啃了起来。正发育的小男子汉呢,老给朕喝稀粥算怎么回事?真汉子就得吃饼! 衣飞石给他把茶叶蛋也剥好,小声说:您在这儿稍微歇歇脚,我去去就回。 衣飞石自认神不知鬼不觉踩盘不是问题,只要不带着拖油瓶弱鸡先生! 谢茂把肉饼里煎得喷香的肉渣啃了,思忖片刻,还是叮嘱衣飞石:这里普通人战力都不弱,称得上全民皆修。你要万事小心。还有一件事。 衣飞石听他说得严肃,一直含笑的表情也收了,低头道:是,我听着呢。 我看你如今只有体术、不及修行,我手里也没有带什么法宝能予你。道法不能用,祷术你总不会忘记。我如今是无法护佑你,他还在外边谢茂拉住他的手,若是遇到危险,向我祈愿。 君上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只要他愿意听衣飞石的声音,任何时候都能够听得到。 谢茂不认为君上会任凭衣飞石吃亏。 这句话让衣飞石稍微有些意外。他认为谢茂必然是要吃醋的,在谢茂跟前几乎不敢提君上。 他就是我。不分彼此。谢茂低声说。 不等衣飞石反应,他又飞快地否认:打你的是他,折磨你的也是他,和我无关! 衣飞石哭笑不得。 衣飞石离开之后,谢茂把啃一口肉饼,吃一口茶叶蛋,没多久就把东西吃完了。 他早上吃了两碗粥,一碟青菜,这会儿又吃了肉饼和茶叶蛋,长期挨饿已然缩小的胃袋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东西,隐隐约约就有点想吐,偏又吐不出来。只得喝点热茶,揉摁助脾胃的穴道,试图缓解。 也不知是到了什么点儿,谢家那头走出来快二十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人,三三俩俩地散在了各个卖点心、小吃的铺子摊档里。 谢茂坐的小茶摊子卖的煎肉饼约摸比较出名,也有三个年轻人过来买饼端茶,坐下来吃饭。 摊档老板和这三个年轻人打招呼:下课啦? 原来是学生。谢茂端着茶杯默默喝水,竖起耳朵收集情报。 不靠耳朵没办法,到处都是基因改造的新人类,没记忆没攻略,两眼一抹黑! 两个学生已经在桌边坐下,另一个年轻学生叮嘱老板:嗯,早课累死了。快把饼煎好,我的加两份肉!十七少的要加多多的葱,两面煎得焦黄! 好叻。摊档老板爽快地应下,将饼摊入锅中,先给三位学生上茶。 三个学生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刚开始负责点菜的小胖子叹气:最近早课都加练了,好好先生不来监堂,来的居然是六房那个活阎王!再这么练下去,我身上的五花肉都要离开我了。 十七少训斥他:这点辛苦都吃不下,你还想考蒙城的神临馆? 小胖子讪讪:我就是说一说,吹个牛,跟我爸骗个零花钱。十七少,你看看我这资质,我要能考得上神临馆,咱们山南镇的预能者怕不是要走空? 十七少也不禁笑了笑,手指点点他:哎,你啊。 一直在旁没吭声的小白脸嗤笑了一声,十七少和小胖子都看着他,他嘴角一撇,说:放心。就算你考上了神临馆,咱们山南镇的预能者也不会走空。主家的十一少不还蹲着呢吗? 谢茂有一种躺枪的感觉。 他在谢朝就排行十一,被这小白脸踩地上嘲笑的主家十一少,不会就是他吧? 十七少皱眉道:不要乱说话!不想活了吗?! 小白脸抿嘴喝茶,小胖子则有点颤颤:不至于吧?他们说二少给十一少申请了一个基因检测的名额,这几天就要去检查了,是真的?莫不是十一少要翻身了? 小白脸嗤笑:他要是有家主遗传的虫基因,能憋到现在?咸鱼翻身也是咸鱼,等着看他怎么死吧。十七哥你胆子也太小了,主家都没把他当一回事,你怕什么? 十七少并不赞同小白脸说的话,恰好摊档老板来送肉煎饼,打了个岔。 三人一边咔咔啃着香脆的薄饼,一边聊其他的话题。 十七少比较上进,喝着茶叮嘱小胖子:纵然考不上神临馆,咱们落花州这么大,总也该去闯一闯。一辈子捂在这座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镇,有什么出息?男儿修行当立志。 小胖子唔唔啃饼,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比谢茂刚才还凶残几分。 几个年轻人吃了饼,又聊了几句,喝完茶就匆匆忙忙去了,似乎还要赶着上课。 到了这点儿,买早餐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趁着摊档老板过来收茶杯茶盘,谢茂问道:大叔,你知道我们落花州有多大吗?往日谢茂当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就喜欢去街头村尾唠嗑,技能娴熟脸皮厚。 挺大的吧。摊档老板以为要做地理题,脑子就开始犯晕。读书的时候地理老师好像讲过,是多少万平方公里来着?完犊子,全还给老师了!顿时有点气不顺,你问这个干吗?把劳资问倒了! 谢茂下意识就要露出爽朗理解的笑容,突然想起自己目前的形象不对!只好临时改了一个讪笑。 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刚才小哥哥说咱们落花州那么大,要出去闯闯,我想知道咱们落花州到底有多大?有几个山南镇?五个?八个?谢茂毫无廉耻地装少年儿童。 摊档老板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做地理题!只要不让他一口答出落花州的面积是多少就行! 咱们山南镇是蒙城治下的小镇,整个蒙城有十八个山南这样的镇,落花州一共有二十个城,你算算吧,摊档老板给谢茂布置了一道数学题,看他瘦瘦小小一个小屁孩子的可怜样,又给他冲了一杯藕粉,咱们落花州一共有多少个山南镇这么大? 三百六十个。谢茂老老实实做题,是为了问更多的行政区域知识,大叔,那落花州上面 一句话没问完,摊档老板居然笑喷了。 谢茂一头雾水。有什么好笑的? 你这个小娃娃数学不行!十八乘以二十,就是四十六嘛!不是,四百六!我们落花州一共有四百六十个镇子,你会不会算一百以内的乘法?哈哈哈!摊档老板笑得前仰后合。 18*20=460!你数学老师恐怕是奸商来代课的! 开门做生意,给客人瞎算账,生意到现在居然还没有黄,可能真的是煎肉饼做得太好了吃吧?! 谢茂绝不会准许自己沦落到跟人争吵一百以内乘法正确答案的境地,当你愿意去和人吵18*2=46还是36时,你就已经彻底输了! 宽和大度的谢茂接受了摊档老板的批评和教训,表示回家一定认真学习小学数学。 随后,他被老板投喂了一个茶叶蛋,一个糯米饺子,一碗红枣茶。并且顺利从摊档老板口中搜集到了这个世界的大致行政地图。 镇、城、州、郡、国,五级划分。他们所在的国度名叫朱雀国,简称朱国,古称凤朝。 朱国治下共有三十八个郡,最可怕的是,每个郡都有五十个州!落花州就是庆郡下属的五十州之一。一州二十城,一城十八镇。这样算起来,仅仅是朱国就有六十八万个山南镇! 要知道,朱国在天任星诸国之中,国土面积仅排第四而已! 这个世界的疆域会有多么辽阔?人口多么众多?治理难度多么恐怖?谢茂算一算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要是搁他统治的谢朝就有这么恐怖,他肯定马上撂挑子不干了! 照着这么个恐怖的国土面积算起来,在山南小镇上作威作福、蓄养家臣的谢家,能被评价一句小有名气,确实不算刻意贬低。 一直等到快中午,被摊档老板投喂得小肚儿挺圆的谢茂,都以为自己要继续混饭的时候,衣飞石回来了。他收敛行藏的功夫非常厉害,明明是在街上大大方方地走着,身姿挺拔不凡,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他起眼入目,三两步就走到了谢茂身边。 那正在预备午饭这一波客流的摊档老板都唬了一跳,这小屁孩的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要知道在街面上做迎来送往的吃食生意,认人记数的本事最重要。这个客人要了什么东西坐在什么地方,和另外一个客人要什么东坐什么地方,谁先来,谁后到,必须记牢,绝不能弄错。 衣飞石很自然地坐在谢茂身边,摊档老板却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发现。 谢茂说煎肉饼好吃,衣飞石便请老板打包了十个,揣在怀里。 衣飞石掏出一个钱包会账,小费给得很大方谢茂高不高兴,衣飞石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摊档老板把谢茂哄高兴了,衣飞石当然多给赏钱。 那摊档老板本来想教训衣飞石两句。 衣飞石衣料是触目可知的华贵,谢茂就穿着很一般,灰扑扑的一身,仿佛是哪个孩子不要的衣裳改的。衣飞石长得健康挺拔、肤白肌润,谢茂瘦得一把骨头,脸上还有殴伤。哪有这么做兄弟的? 摊好那个饼,转身就看见衣飞石跪在长凳边上,轻言细语地和谢茂说话,扶着那个青竹编成的小椅子,让谢茂坐上去。他才想起,刚才好像就是这个哥哥把弟弟背过来的。 衣飞石已经把谢茂重新背在肩上,谢茂还跟他打招呼:大叔再见! 哎,再见。那个,你俩等等。摊档老板把衣飞石多给的小费分出来,放在谢茂的手里,往下走两条街,西头有个藤编铺子,你俩要不去看看,买个合适的背篓。这竹椅子勒肩。 勒肩。谢茂微微一笑,说:好的大叔,我们马上就去。小衣哥哥,放我下来吧。我们走着去。 衣飞石被他一句小衣哥哥喊得鸡皮疙瘩爬了一背,心里却有点古怪的雀跃。他还想倔强一句说我肩膀不勒本来么,才十二岁还发育暂缓的小男孩儿能有多重? 肩上微微吃力,谢茂已从竹椅子上一跃而下。 原身是体力不好,不是肢体不协调。那竹椅子又没有安全带,当然是想跳就跳下来了。 既然要去买新背篓,衣飞石本想把竹椅子放下,又顾忌万一路太远了,谢茂走上两分钟又走不动了呢?谢茂则是万万不愿丢了这个衣飞石亲手做的小竹椅子:你提着这个。 这可是小衣对我的爱,要珍藏起来! 二人一拍即合,衣飞石就将椅子拎起,跟着谢茂,晃晃悠悠地去十二街逛藤编铺子。 那饼真的挺好吃。谢茂说。 衣飞石将竹椅子背在背上,腾出两只手,给谢茂掏打包好的肉煎饼:您身体还虚弱,胃口也没打开,还是少吃一些 我吃饱了,让你尝尝。谢茂走得累了,叫衣飞石把竹椅子在街边放下,坐一会儿。 小镇的街道不宽。不过,并不是所有门户都当街买卖,许多住家的大门都是闭锁的,或是只开了个小门,在街荫下搭个小椅子坐一会儿,歇歇脚,没有人会来驱赶抗议。 衣飞石让谢茂在椅子上坐着休息,他三两口吃了煎饼,说:早知道这么远,您在茶摊坐着,我去买就行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要么你在这里坐着,我去买了背篓回来,免得你再辛苦一趟? 日天日地的谢先生一朝投入新世界,突然又变成了气喘吁吁的弱鸡,衣飞石怕他自尊心受不了。 我运动运动,走走停停,增加肺活量。谢茂坐了一会儿才调匀呼吸。 这才走了三分钟!比早上还不如呢。衣飞石吃着怀里的饼也挺香,又掏了一个啃。 他如今的身体也是实打实的半大小子,正在疯狂发育,饿起来能吃一头小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陪着谢茂喝了两天稀饭,刚才去遍地能力者的谢家转了一圈,消耗巨大,吃两个饼真不算什么 是的,他三两口一个,就在谢茂歇脚的短短几分钟里,把打包的十个肉煎饼啃光了! 谢茂被刺激了。 衣飞石眼也不眨地吃了十个饼,那肚腹都是平平整整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呢?就一个煎饼一个鸡蛋,撑得小肚儿挺圆,差点想吐出来。 年轻啊,年轻就是能吃能睡! 我这个弱鸡! 衣飞石浑然不觉,往怀里一摸,摸了个空,还跟谢茂说:待会买了背篓,咱们再去买上几个。味道真挺好,晚上煎一遍做夜宵吃挺好。 二人走走停停到了藤编铺子,里边卖的都是藤编家具,床榻沙发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背篓也有,不过,是用来背东西的,或是背一两岁的小孩儿。 衣飞石和谢茂商量,可以买一把合适、舒适的椅子,配上软垫子,回家自己改造成背椅。 衣飞石有多年战场经验,拆墙砍树做担架什么的是家常便饭,让他动手加工个背椅也不困难。 谢茂就更不必说了,他是炼器的大行家,所谓炼器大家者,不止能练小法宝,也能练大法宝。他连小白玉京都能给花锦天练一个出来,区区背椅岂在话下?只是现在失去了动手能力,只能动动嘴皮子罢了。 俩人在店内低声讨论,蹲在收银台吃饭的小胖墩抬起头来:不用麻烦嘛,你们要哪样的,我给你们改。说着他就放下筷子走了出来,一把拎起谢茂和衣飞石围着的藤椅,要什么样式的? 谢茂和衣飞石都以为这家店是个经销商,哪晓得人家是个工厂店? 小胖墩手里已经有藤条伸了出来,衣飞石不免多看了一眼,那小胖墩就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有藤族基因,不会打打杀杀的嘛,战斗技能不行,开发了一点生活技能。 他看了瘦骨如柴的谢茂一眼,说:你给弟弟做背椅?这个椅子设计时没想过会上背,背后有几个大龙骨,我一起给你修改了,再给你垫个软垫子,免得硌得慌。不收你修改费。但是,你要照着这把椅子的原价给我,不打折。 行。谢茂一口答应。 他一直想看看,这个世界的能力者究竟是怎么运用力量。可惜,生活化的能力者并不多,就算偶尔遇见了生活化的能力者,人家也不会满大街地晃悠施展技能。 用藤族基因所携带的技能开藤编铺子,这小胖墩也是个人才。既锻炼了自己对基因力量的控制力,也节约了开店成本。所有的藤编原料都是他自己生产出来的,无中生有的无本买卖,又能训练能量又能赚钱,一举两得! 小胖墩看着谢茂笑嘻嘻的,还是等衣飞石点了头,才开始对藤椅进行改造。 第690章 皆有来处(3) 小胖墩对藤椅的改造很迅速, 不到二十分钟就全部完成,塞上棉垫,还让谢茂坐上去试了试。 大约是方便衣飞石背起,小胖墩把藤椅改小了些, 适合谢茂如今的少年身形, 背带编得非常宽厚,缠上棉布, 果然不再勒肩, 谢茂对此非常满意他不认为自己会让衣飞石背几天, 可哪怕只用一天,装备也是越舒适越好。 谢茂点头,衣飞石也满意。小胖墩伸出手:承惠三百五十六玟。抹个零头算三百六吧! 衣飞石正在掏钱包,闻言有点愣。你们家抹零头是四舍五入的? 谢茂想起18*20=460的茶摊老板, 禁不住喷笑。山南镇的生意人都挺逗! 买好藤椅之后, 马上鸟枪换炮。衣飞石顺手把竹椅子放在店门口,才想让店老板帮着处理掉,被他背起的谢茂就指使:你提着, 带回家。 为什么要带回家?衣飞石秒懂。他笑了笑, 果真将那简陋的竹椅子提着,背着谢茂出门。 二人先回茶摊买了煎肉饼和茶叶蛋, 打包了一堆, 回家的路上, 衣飞石又轻车熟路地去隔壁两条街,给谢茂买了换洗的衣衫内裤, 走出镇子时,顺手带了几提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红肉。 他认路的本事堪称一流,上午在山上往镇子里看了一眼,哪条街上卖什么东西,了然于心。 背着谢茂,提着采购来的物品,还有谢茂非得带着的竹椅子,衣飞石依然健步如飞,爬坡上山宛如平地。镇外那座小山独属于谢家,平时没人出入,二人走在山路上就能很随意地聊天了。 我看你会账时,口袋里好几个钱包。谢茂怀里抱着一包瓜子,咔嚓咔嚓。 衣飞石怕他无聊,路边看见炒瓜子就给他买了一包,让他嗑着玩儿。谢茂也是很多年都没享受过嗑瓜子的乐趣了,反正现在年纪小不要脸,小衣哥哥让嗑咱就嗑。 进来时什么都没带,刚去谢家顺手牵羊,多掏了几个。衣飞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他如今口袋里可不是好几个钱包,而是好几十个钱包,回去了慢慢整理。 见到我妈了吗?谢茂问。 见不着。我去打听了一下,这些年来,四太太一直被关在白塔上,对外说是念经祈福衣飞石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些年从来没见四太太下来,吃喝都由女佣送上去,下边还有个婆子看守。 守卫森严?谢茂问。 倒也说不上森严。只是那白塔修在显眼处,四下里仆佣从人抬头一眼,都能看见塔底风光。我若非要进去也不难。难在见了四太太,我要如何取信于她?衣飞石说。 这也是衣飞石的为难之处。凭他的身手,悄悄溜进去不难。可是见了四太太怎么说呢? 谢茂对原身的妈信心十足。想谢朝的林太后,新古时代的徐女士,个个都是拎得清的女强人,这种强并非说能力如何出众,才智何等惊人,主要是脑子清楚不犯蠢。 在到处都是能力者的时代,四太太本就是高嫁,受制于夫家难以脱身,不能说她太没手段。 谢茂的目的也不是扬眉吐气、虐渣爹废柴崛起,他是个很实际的人,先把妈接出来,养好身体,他要给君上写外挂,小衣也要养魂 至于君上把他扔在这个幼稚的小皮囊里让他走大情节 他潜意识里或许是想知道过往的一切,可是,他不可能真的把新世界的一切当副本看待。为了得知当初的真相,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情节被触发? 谢茂的态度很直接。 看个屁的大情节! 我还是得回去一趟。谢茂说。 让衣飞石把四太太偷出来,这个计划已经列入日程。 但是,怎么个偷法,后续走什么路线,还得收集更多的情报,制定详细的计划。 如今谢茂的身体是个弱鸡,他俩就必须考虑四太太的情况。 如果四太太能跑能跳,和林太后一样力能开弓还好,碰上徐女士犯病初期就麻烦了。就衣飞石收集到的情报,四太太被关在塔上好几年,大概率和谢茂一样是个跑二百米就犯喘的弱鸡。 衣飞石一人挂两个拖油瓶逃窜,背后要还有大批能力者追杀 这逃跑计划必须从长计议。 谢茂琢磨着,他得回家去看看。一来摸摸渣爹狼兄的底子,二来也得找机会见见四太太。 说话间,衣飞石就把他背回了山屋。 谢茂从背椅上下来,先把衣飞石拎回来的竹椅子擦擦干净,放在寝室里。 衣飞石则归置好采购回来的物品,炊上水,煮上茶,再打水服侍谢茂洗漱。谢茂这倒霉身子着实不济事,在屋内转两圈都觉得喘,老老实实让衣飞石给他擦手洗脚。 好在二人在新古时代都学会了自力更生,衣飞石操持贱役也习惯了,倒也不算很狼狈。 衣飞石把从谢家摸来的几十个钱包放在茶桌上,谢茂就倚在桌边一个个翻。把钱包里的纸钞按照面额一一归拢,再检查里面夹着的其他卡片和身份牌,偶尔还会有些照片、纪念小物。 这个是不记名的钱卡。谢茂在茶摊上坐了好几个小时,长了不少常识。 天任星的文明发展比较离奇,谢朝遗民刚刚进入工业时代不久,就有星外文明前来接触。哪怕已经有很严格的低级文明保护条例苟着缓慢发展,某些星外产物还是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天任星人的生活中。 一般而言,普通天任星人使用的都是各国发行的法定货币,朱国的法币名叫主币,单位玟。 然而,神临和集英在天任星各地都有学馆,主要是为了挑选本地有天资的少年入学培养,各地的神临馆和集英馆都有外星贵宾入驻,这些高贵的天外旅人使用的则是星外通行货币,星币。 在早已高度发达的星外文明看来,天任星简直是个蛮荒之地,天任星上除了智慧的人丁,其余东西没有任何价值。这也导致天任星上的法币在星外没有任何价值。目前星币对朱国主币是1比12万,朱国贵族想要购买星外文明的先进产物,基本上要搬个印钞厂去换。 钱卡是位于星币和天任星各国法币之间的不记名货币,主要在星际佣兵团和黑市中流通。 星外文明对天任星上的物资科技没有丝毫兴趣,唯一感兴趣、认可其价值的,只有天任星上的人类,神临与集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天任星上收割大量资质非凡的能力者,星外文明的某些势力也会雇佣天任星出身的能力者钱卡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 钱卡的单位价值低于星币,高于天任星各国法币,不记名方式流通起来非常方便。 因此,天任星的普通人吃饭生活使用法币,能力者或参与黑市交易时,使用的则通常是钱卡。如谢家这样能力者云集的家族,有人钱包里夹着几张钱卡,并不稀奇。 不记名的钱卡,使用专门的读卡器交易,普通人连卡片里有多少钱都弄不清楚。 谢茂暂时把纸钞、身份卡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边,将找到的两张钱卡放在面前。 单单一张钱卡,很难比较出异同,万一弄坏了也没有第二张。现在找到两张了,谢茂就打算探探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衣飞石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外,面前一个大木盆,正在搓刚买来的内裤衣衫。 谢茂对所有能量的走向都有着很奇异的辨认能力,这种天分衣飞石完全没法儿比。他和谢茂都是初来乍到没养出一丝真气,谢茂拿着钱卡认真地看,衣飞石就认认真真地搓衣裳。 洗干净了,拿火烘一烘,先生待会儿就有干净衣裳穿了。 钱卡使用的加密技术来自于集英星,高级文明所使用的加密技术通常都有能量伴生,比如谢茂对着符号加密的纸钞就有点懵逼,夹着生物芯片的身份卡就能随便修改。 这种使用了集英科技的钱卡就更简单了,里面是完整的瞬发技术。 谢茂才摸了两下,咔嚓 一张钱卡报销了。 谢茂也不懊丧,钱卡废掉的瞬间,他已经把内在原理搞得七七八八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想法,他又拿起另外一张钱卡,意念内视。原本敦实的钱卡就似变得透明,一道道纤细的触须宛如水中飘摇的水草,看似杂乱无章地交错。谢茂慢慢地将之理出一个形状,又换了一个形状,钱卡都安安稳稳地,始终散发出莹然细微的光芒。 试了几次之后,谢茂把先前报废的钱卡拿在手里,重新构建了里面的瞬发触须。 完美重建。钱卡重生。 得找个读卡器才行。谢茂说。 他把钱卡的原理弄明白了,可是,他没有相对应的密码表,不知道卡里代表着多少钱。 正常人都知道1+1=2,可是印钞或者说制作钱卡的原理不一样。一元面值和五元面值的纸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设计,并不是把一元面值的纸钞重复印刷五遍就能得到一张五元纸钞。 谢茂目前就类似于得到了一个钱卡修改器,但是,修改器不是输入数值就能自动修改,他要知道一百元长什么样子,才能把一块钱改成一百块。 衣飞石辛辛苦苦去摸了几十个钱包,谢茂在茶桌边上摸了一会儿,就弄出来个无限金钱修改器。 他如今这个气喘吁吁的身板儿,可没有去地铁口卖艺的本钱了。 解决了花销的问题,谢茂才抬头,衣飞石搓完了裤衩子,把内裤烘在小火炉上,居然还在给他搓刚买回来的外套。那裤衩子贴身穿的,外边的洗衣机比较古早没蒸汽消毒功能,也不知道先前谁用过,衣飞石拿手搓就算了,外套怎么也手搓? 外边不是有个洗衣机吗?谢茂问。 衣飞石有点茫然:有吗? 谢茂抱着水盆子出门,指着墙边的洗衣机:这个。你不会用,我来。 那是个双桶半自动的洗衣机,需要人盯着进水放水,洗完之后,还要抱到侧边的甩干桶里甩干。 这么古早的洗衣机,衣飞石当然不会使用。最重要的是,衣飞石刚来时,曾在这个洗衣机里找到近二十斤土豆,他一度认为这是个土豆清洗储存器 谢茂将洗衣机顺利开启的时候,衣飞石就坐在一边削土豆,心中很不解:真的不是洗土豆机吗?! 这种古早的洗衣机是需要人照管的。谢茂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看着衣飞石削土豆,说:今天在藤编铺子也有幸看了这个世界的能力者使用技能你怎么看? 没感觉到能量波动。衣飞石说。 嗯,我也察觉到了,他们使用技能类似于生物本能,就像是毒蛇喷毒,蜘蛛吐丝,并不是修行产物。这也说得通,既然是基因改造,不可能突然之间就拥有另外一种成体系的力量系统。谢茂看着衣飞石把土豆切成小粒,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焖饭。我买了一块羊油。衣飞石说。 你个属狼的。谢茂起身把洗衣机里的污水放了,又重新提起水管,进水再洗一次。 我明天要回去一趟。你在外策应。谢茂说。 衣飞石这样的容貌资质,搁在哪里都能鹤立鸡群。原身一个被甩在山屋里自生自灭的受虐儿童,回家时带了个衣飞石回去,所有人都得惊讶不解、追问衣飞石的来历。 何况,谢家的战力不弱,谢茂回去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衣飞石身手好,脑子灵光,悄悄混进谢家还能套话打听消息,留他在外边策应最好不过。 就算谢茂在谢家出了点事,衣飞石悄悄摸进去救人,也比二人一起被捆了好。 衣飞石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是。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做家务活,谢茂非但没觉得不耐烦,反而深觉有趣。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觉得这主要是因为衣飞石没有拦着他的缘故,他管着洗衣机,衣飞石准备晚饭,两人还去摘了草莓。衣飞石突发奇想要做个草莓汤,做出来自然没法儿喝,最终被谢茂加工成草莓酱了。 吃完饭,谢茂把没搜刮好的钱包又整理了一下。 衣飞石摸钱包也算一绝,或者谢家就没有几个穷人,这三十多个钱包总共搜出来八万余纹。 谢茂把整额的大钞和钱卡都给衣飞石收好,家里抽屉放了些小钞,身份卡用塑料袋包起来埋在树下,其余钱包之类的,全部放在火盆里烧成灰,衣飞石走出去半里路,在山洞边上的草丛里深埋,彻底毁尸灭迹。 他自己身上是不放钱的。 原身就是身无分文,孤独地住在山屋里,只有些米面油盐土豆养着。 衣飞石来的时候,家里的米只剩下一把,面粉只剩一捧,盐巴倒是还有大半罐子,油壶都见底了。 菜畦里有菜,草莓田里有草莓。不过,根据谢茂和衣飞石推断,原身应该不是长期住在山屋里,他可能是才搬上来不久。一来山屋的各样摆设不像是长期被使用,二来原身身上还有伤。 如果原身一直住在山上,几乎看不到人,他总不会是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吧?山上有菜有草莓,还有土豆提供淀粉,原身应该也不至于饿得这么皮包骨头。 我今天去打听过。四太太的消息还能问得出来,您的消息,一个字都没人敢提。衣飞石说。 在此之前,谢茂一直认为,年幼谢茂的悲剧在于他身上没有虫基因,他的母亲被怀疑为背夫偷汉,他作为明晃晃的野种,所以才会被家族排斥。 但,这个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在新人类时代,人类对基因的运用已经那么彻底,怎么可能无法检测出准确的亲子关系?是野种,就是野种。不是野种,那就是亲生的。根本不存在中间值。 可是,谢府对谢茂的排斥,仅仅是因为他没有虫基因。 这个重点就不在四太太身上了,也不存在说因为四太太不守贞洁,所以被夫家针对。谢府耿耿于怀、不许任何人提及的,是谢茂没有虫基因这件事。 所以,衣飞石能打听到四太太的消息,却没有人敢议论原身的问题。 是有些奇怪。这里面应该有些谢家都很忌惮的事情。谢茂将今天在茶摊上遭遇三个学生的事说了一遍,那位谢家旁支的十七少明显就对主家十一少非常忌惮,也不肯多提。 谢茂察觉到衣飞石微微上撇的嘴角,忍不住凑了过去:你偷偷乐什么? 您排行十一。衣飞石说。 十一怎么了? 十一殿下。衣飞石是想起了谢朝时的时光,谢朝的谢茂在十二岁时,是个真正的傻白甜,对谁都掏心掏肺、看着谁都很好的傻白甜,衣飞石和他见得很少,但也见过一面。 到后来文帝驾崩,谢茂重生几次到十六岁时,那就是条爱吃小朋友的大尾巴狼了。 大尾巴狼看见小衣哥哥含笑的小模样,忍不住就想伸手吃个嫩豆腐。爪子伸出去得,对面那是嫩豆腐,朕这还是泡着的嫩豆子呢!看看这幼稚的小巴掌!朕修长优雅的手呢?! 大尾巴小狼气哼哼地翻身躺下,看着漆黑黑的屋顶,说:我如今的身份是不方便。明天我回家去,你若是有办法,去和能力者接触一二。咱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非常不利于跑路。 嗯。衣飞石暗暗地想,先生想要一个读卡器,明天得弄一个回来。 和总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时调整方略的谢茂不同,衣飞石办事目的性非常强。谢茂次日要回家去摸底,他想办的事已经列好一二三了,该从哪方面入手,他也已经有了腹案。 次日清晨,谢茂没有穿上衣飞石烘干的新外套,在干净的内衣外套上自己的旧衣服。 他回家是为了摸底,真没想过去一鸣惊人、虐渣打脸,当然是越低调越好,努力一切照旧。衣飞石吃着香喷喷的羊油土豆焖饭,谢茂依然喝肉粥,吃了打包回来的煎肉饼和茶叶蛋,倒也心情愉快。 衣飞石用背椅把他送到谢家门口,远远地看着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门子来问他,没多久他就进去了,自然也没有回头跟衣飞石打招呼衣飞石站得很远,约一分钟的路程,谢茂走着不会喘。 谢茂进门之后,衣飞石便将背椅寄存在茶摊老板处,三两步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 谢宅是很典型的古风建筑,走谢朝后期的风格,与谢茂当皇帝时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建筑风格有异,格局倒是大差不离。偶有逾越之处,谢茂心想,这不是民主共和了吗?朱国已经没有皇帝了,就算刷个红墙朱瓦、盖个歇山大殿,只要你有钱盖得起,谁还能治你个僭越之罪? 谢茂施施然进门东张西望,回自己家紧张什么?然而,领着他进门的门子A是真的紧张。 一路上都有下人奇怪地看着跟着门子四处乱逛的谢茂,可是,没有任何人对谢茂施礼,也没有任何人和他打招呼,好像他就是下人中的一员。走过一个穿堂,门子A看见了某个正在安排工作的管事,连忙蹿了上去:计管事,十一少下山了! 计管事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看见正在观赏院子里某个盆栽的谢茂:你干什么! 这训狗的语气! 谢茂是瞧着盆里玉雕的打柴山翁可爱,伸手给它理了个小枝。 若是旁人被暴喝一声,多半都要吓一跳或是停手,谢茂听在耳中,指尖丝毫不停,顺利地将那枝小芽分了过去。 计管事气得疾步上前:这可是十三少的宝贝!你碰坏了赔得起?说着就要揪谢茂的胳膊。 谢茂这原身瘦得皮包骨,两顿煎肉饼茶叶蛋也补不回来,原本就是个受虐儿童,哪里扛得住成年男人铁掌撕扯?谢茂不肯让他近身,更不愿意被他追着跑,瞄准了隔壁那不顺眼的盆栽,轻轻一推 那盆栽放在一米高的观赏桌上,碧玉做湖,白玉做屋,还有大块墨玉雕成假山,正经是价值连城的玩具。平时下人们打理都很小心,因着底座稳固,倒也不担心倾倒。 然而,再是稳固的盆栽,它也禁不住有心人去推! 只听得稀里哗啦一声,大块玉石雕成的盆栽就摔了个稀碎,里边养着的花枝也摔了出来,泥土磕了一地,白嫩的根系一塌糊涂。 你这野种!计管事整个人都暴躁了! 谢茂往左右看了一眼,所有下人都似乎被他惊呆了,一时没想起来捉他。 倒是计管事气势汹汹要冲过来追打,他瞄准了方向,朝着东边比较安静的院落走去。 计管事追着半途也不知怎的就踢到了地砖的缝隙,平地直挺挺地摔下去,谢茂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计管事摔了个满脸血,气急败坏地喊:还不拦着他! 下人们如梦初醒。 前面是大少待客的院子,可不敢让人随意进去。 谢茂已经进去了。 第691章 皆有来处(4) 大户人家的院门不可能真放哨位似的竖着两尊门神, 但,院门附近肯定有人借口看守。 谢茂进的院子名叫小品斋,是谢大少招待客人的地方,负责守院的是一位名叫娜睹的虫基因能力者, 平时她就在院子里散散步、喝喝茶, 有客人到时,她还能顺便充当院内女管家。客人们来访时, 看见大少居然用能力者守院, 那是相当有排面了。 她很早就听见了院外的喧哗, 因隔着一道长廊,还有半个小花园,离得挺远,平时家里也没人敢来小品斋闹事, 她也没当一回事, 正把焙得喷香的花茶分开两朵,打算泡一壶早茶。 喧哗越来越近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恰好看见谢茂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十一少。娜睹顿时沉下脸来, 她没兴趣搀和谢家家务, 这个不受待见的孩子也不被她同情,能力者的世界很简单, 强者为王, 弱者为奴, 怜悯?不存在的。 现在谢茂蹿进小品斋,外面的琐事就成了娜睹的麻烦, 娜睹非常不高兴。 几个下人为了追逐谢茂也冲了进来,娜睹将手一甩,跟在谢茂背后的几个下人全都被无形的巨力摔了出去,恰恰掉在院门之外。 谢茂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看上去是个挥手的动作,其实没什么无形之力。 娜睹是个速度能力者,她在挥手的同时,飞速上前把几个下人亲手扔了出去。因为速度太快,肉眼无法分辩,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有动,这才造成了一个无形巨力的错觉。 对于普通人来说,速度增强是个很厉害的能力。 新古时代有一种说法,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比所有人都快一步,当然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能力者的时代和新古时代已经截然不同了。几乎所有能力者都在各方面素质上有所增强,一个仅有速度的能力者在实战中基本等于废柴。这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肌骨无力,跑得再快也无法对壮汉造成伤害。 娜睹就是这么个废柴能力者,被谢大少安排来守院子也不算大材小用。 摔得满脸血的计管事已经跟了上来,不小心往前踏了一步,就看见娜睹厌恶的脸,他连忙抽回腿,赔笑说:娜睹先生,我们只是想把十一少追回来 娜睹也很烦惹事的谢茂,硬邦邦地说:十一少,大少的小品斋非请勿入,您请回吧。 这就是谢茂往小品斋走的目的。 计管事这样的刁奴捧高踩低丝毫不讲情面,负责给大少守院的高级仆佣娜睹就不一样了,她是要面子讲规矩的,不能和计管事一样耍赖。若是谢茂落到计管事手里,能被七八个下人追着打。娜睹则根本不肯对谢茂动手,脸上再不耐烦,她也只是请回。 我想见见大哥。谢茂非但没有乖乖地出去,反而在娜睹喝茶的小桌前坐下了。 计管事怒喝道:大少哪有空闲见你这个野种?快滚出来!莫要仗着大少的体面不依不饶! 十一少可能不懂得规矩。大少读书修炼打理家业,平时少得闲暇,这个时候大约已经出门了,不是您说见就能见到的。娜睹也很讨厌他,穿着旧衣服,往她的椅子上蹭,待会儿还得去擦椅子! 她说得很官方,计管事的翻译就直白多了:你是什么身份,大少是什么身份?大少是你说见就见的?快滚出来!又央求娜睹,娜睹先生,搅扰了小品斋的清静,要么您开恩让我们进去两步,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种捉出来! 娜睹觉得这件事有点棘手。 如果在从前,刚才她就让计管事把谢茂拖出去了。可听说明天十一少要去蒙城做基因检测。 众所周知,大少和二少年纪相当,资质相近,一直在为谢家嗣位打破头。十一少的基因检测结果关乎谢家门第的等级和传承,那基因检测的名额又是二少夫人替十一少申请来的,若是大少的小品斋在这时候横插一杠让十一少出了意外,这事就说不清楚了。 你这样凶神恶煞吓着十一少了。娜睹认为谢茂只是害怕计管事,去请刘妈妈来。 刘妈妈是大太太身边的女管家,由她来接手未成年的小主子十一少,最合适不过。至于说大太太?小娘生的野种,有个大太太身边的女管家操持就是高看一眼了,哪里需要大太太出面? 谢茂嗅到了浓浓的宅斗文的气息。 不过,他是回来摸底的,和计管事这样的刁奴说不着。既然见不到渣爹狼兄,见见嫡母也行。 计管事很不愿意去惊动大太太,也不敢得罪娜睹,扭捏半晌还是让女佣去了内院。 等待刘妈妈前来的过程中,谢茂毫不客气地把娜睹的花茶泡开了,反客为主请娜睹喝了一杯。娜睹气得不想理他。谢茂啜了一口花茶,深觉不错,至少比那呼呼草像话多了!他居然还向娜睹索要:这茶喝着真好。娜睹先生匀我一点儿? 娜睹翻了个白眼。我匀你个鬼! 大宅院里麻烦事多,好端端地去请刘妈妈,来的却是二少。 我听说十一弟回来了。二少孤身一人走进了小品斋,笑呵呵地看着谢茂,大哥这里专门款待外客,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谢茂曾想过,他在谢朝排行十一,在这里也排行十一,那么,这个谢家里的诸位兄弟,是不是也和谢朝时的兄弟们有某种关联?事实证明,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与相似。 二少身材挺拔、容颜俊朗,不过,谢茂并不认识他。 娜睹下意识地就想要阻止。然而,这家里的规矩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大少的小品斋,十一少不能随便进,二少就能随便进。二少不止进来了,他想要把十一少带走,娜睹还不能说不许走。 谢茂的本意就是见见父兄,能跟着二少去摸底,他去见刘妈妈作甚? 他把最后一口茶喝了,起身走到二少跟前,说:我也不想回来。下山路太远,我走不动。不过山上没有饭吃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二少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显然他知道谢茂在山上会挨饿。 最让谢茂觉得玩味的是,二少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愧疚或生气的情绪。对谢茂挨饿这件事,二少认为理所当然,不会惭愧也不会因谢茂揭开认为丢脸。谢茂这番话就似砸在棉花里,没有一点儿反应。 二少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说:二哥那里有吃的。来。 此时谢茂唯一知道的是,二少不希望他和大太太接触。为什么呢?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谢家占地范围颇大,二少住在西路往北的院子里,这门封闭那门封闭,走起来弯弯绕绕,愣是把谢茂又走废了。谢茂气喘脸白,靠在连廊上不肯动。二少万万没想到他虚弱成这样。 这时候,一个长得极其敦实的小男孩气势汹汹地寻来,见了谢茂就怒骂:野种!你敢摔我玉山!一边嚷嚷一边伸手去抓谢茂的领口,拳头已经举了起来,要暴打谢茂一顿。 谢茂这会儿是真有点不行了,拽着二少袖子,往二少背后躲。 来的小霸王就是十三少,谢茂刚刚才摔了他一个宝贝盆栽,计管事去跟他告状,他来得倒是比刘妈妈还快。十三少是全属性增长的虫基因能力者,还有天赋技能音爆,一拳头轰出来,空气被极限压缩,声势惊人。 二少则是异种虫基因能力者,他继承了虫族的镰爪基因,两只手能化作利刃,强如钢铁。 十三少一拳轰来,二少反掌架住,反手一巴掌抽在十三少敦实的胖脸上:放肆! 二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是成年人了。十三少比谢茂还小一岁,哪里打得过哥哥?被劈头盖脸抽了一巴掌,牙齿在嘴里摇摇欲坠,他愠怒地盯着二少,说:谢尔雅,你敢打我!你个小娘养的庶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二少原本已经准备收手了,这小朋友不知天高地厚口吐狂言,他微微撇下嘴,一只手捏住十三少两条胳膊,将十三少钳在手里,另一只手就摊开成巴掌,对准十三少敦实的胖脸来来回回抽了十七八下。 两边下人都被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十三少被二少抽成猪头。 慢慢调匀呼吸的谢茂叹为观止。 任何时候,宅斗都是这么低级又刺激啊!这谢尔雅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跟弟弟吵架还这么幼稚。两边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你踩了我的鞋子,我非得要踩回来。 十三少被抽得翻白眼了,二少还冷笑:我还敢打死你。 跟着十三少的下人立马跪了一地,连说十三少年轻不懂事,哀求二少开恩饶恕。 其实,在能力者横行的世界,宅斗这玩意儿很难流行得起来。所谓斗,总得在相对合理的规则框架之下才能斗,才能耍机谋计策。能力者的世界只有一条铁律,强者为王。 厉害就是厉害,强大就是强大,什么嫡庶尊卑都敌不过拳头大,弱者和强者之间有什么可斗的? 谢渣爹年轻时就悟出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娶了五房太太,统统不分大小,都是妻子。 不过,他这个想法还是太超前了,家里的女人自己都接受不了。 他说五房太太一样大,大太太不高兴,二太太也不高兴。二太太想把大太太斗倒了,自己当大太太。既然是一样大,我为什么不能当大太太?大太太拉拢了三太太对付二太太,三太太为表忠心自称为妾,顺便把二太太也打压为侧室家里莫名其妙又开始了嫡庶尊卑这一套。 后宅里的游戏,毕竟只是游戏。十三少仗着大太太所生,指着二少骂庶孽,二少就敢打死他。 作为谢家诸子中能力最强者,二少根本不在乎后院的破事。若不是大少能力仅次于他,还得给渣爹一点面子,真被逼急了,二少冲进后院对大太太手起刀落也不在乎。 二少仗着力气大把未成年十三少暴揍一顿,满不在乎地带着谢茂扬长而去。 平时我们接触得少,你或许不知道我的脾气。二少慢条斯理地说。 大约是认为自己刚才暴打十三少的行为也震慑住了谢茂,他的口吻也不如最初那么温和。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是我的小兄弟,总比外人亲几分。只要你乖乖的不惹事,我对你总是客气的。二少说。 那是,我明白。十三弟是大太太的儿子,二哥说揍成猪头就揍成猪头,我要是不听话,二哥捏死我也没人管。我肯定乖乖的。谢茂特别诚恳地说。 弄得二少都不禁低头多看了他两眼。这娃到底是讽刺还是真心诚意的? 谢茂满脸真诚。 这时候,谢茂还伸出自己的小巴掌去牵二少的手,特别狗腿又亲近的模样。 他这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实在不能说好看,然而皮囊里驻入了谢茂的灵魂,整个小模样霎时间都变得机灵可爱起来,莫名其妙地招人欢喜。 二少心里挺厌烦他,这会儿多看了几眼,又觉得怪怪的 若是谢茂还跟从前一样跟谁都不亲近、冷冷地歪着头站一边,二少也不会多理睬他。 可是,谢茂主动过来牵了二少的手。二少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以前人憎狗厌的小弟弟,衣服是旧的,手脸却很干净,没有一点龌龊邋遢之处。而且,小十一还主动牵住他,对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二少此时的心情,大概类似于不许孩子养狗、最终真香的中年父母。对于可爱又主动黏上来的小东西,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多出一点善意。 二少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把谢茂的小巴掌甩开,反而轻轻回握着谢茂的手,牵着他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所有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少居然亲自牵着那个野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二少的院子里只有下人,传说中的二嫂还在蒙城,并没有回山南镇。 二少吩咐下人给谢茂准备了吃食,谢茂早上吃得饱饱的,这时候也只能喝点燕窝粥。他可怜巴巴地对二少解释:太硬的吃了肚子疼。 二少便认为他是常年挨饿坏了肠胃,没有太惊奇。 不过,谢茂连燕窝粥也只喝了半碗,就对二少说:二哥,我能把这个给妈妈送去吗? 二少皱眉说:她有吃的。 我想去看看妈妈。谢茂露出可怜的表情。 二少很想说你不想活了就滚出去,然而,片刻之后,他才说:过几天我安排你上塔。 谢茂双手合十:二哥你太好了! 二少从前很少留心这个类似于污点的弟弟,毕竟年龄相差太远。 十一少刚出生的时候,正是二少努力修炼和大哥一争高下的紧张期。何况,以前的十一少常年被欺负虐待,对所谓的兄弟也没任何好感,从来不肯亲近任何人。 尽管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谢茂和二少依然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如果不是为了保证明天的基因检测顺利进行,二少根本不会去接谢茂。 如今意外地接触之下,二少觉得,这个弟弟还真挺可爱的? 上位者对自己的爱憎都有着很直接的行动力。 二少觉得谢茂可爱,下人马上就给谢茂准备了新衣服,还有大夫来给谢茂看诊开药。原本谢茂栖身的小屋子也不必住了,二少让他暂时住在自己身边,还安排了两个下人伺候。 最让谢茂觉得有趣的是,二少还给他发了零花钱,说是家里发的月例。 谢茂拿着这份钱,问能不能给四太太加餐,二少居然也默许了。 这让谢茂大为惊讶。谢家就是个丛林社会,渣爹似乎是不管事的,下人们看人下菜碟。事实上,只要原身能够抱住任何一条大腿,他和四太太的生活就能有很大幅度的改善,可是,原身却混得这么惨! 谢家的争斗在大少与二少之间,后院的势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身没有虫基因,没有竞争力,四太太更是早早地被囚在白塔之上,对于谢家而言,他们母子俩根本没有任何价值换言之,他们损害不了任何人的利益,也应该没有人会刻意对付他们。 谢茂示好二少只是顺手为之,他这个年龄身板,想要搞虎躯一震也不现实。 二少只不过对他稍微有了一点好感,他就有了锦衣玉食,有下人照顾,还能改善四太太的饮食。 原身到底在想什么呢?就为了自己那一点不甘和倔强?坚决不肯对父兄低头? ※ 谢茂在二少院子里吃吃喝喝时,外边并不平静。 被打成猪头的十三少哭着去找大太太,大太太又气又急,忙又叫人去催大少回家。 在娜睹让人叫刘妈妈去小品斋接谢茂时,大太太已经派人去找过大少了,这是第二拨人。 大少今日也很忙碌。 神临的星外贵宾明日就会抵达蒙城,谢家会组织一批优秀学生去参加见面会。 通常这种场合都会有一些特招名额,如果学生们能得到星外贵宾的喜爱,就可以直接进入神临馆学习,或是直接被星外贵宾收为学徒、被带去星外文明生活。这是小镇青年们非常重要的晋身之机。 在出发之前,大少要做好各种准备,还要接见各种希望随行的客卿和家臣,检查物资、礼单 至于谢茂明天要去做基因检测这件事,大少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是谢尔雅和他老婆朶夺一手操办的事情,主要是为了讨好父亲谢润秋。 谢家的基因评级已经达到二级乙,原本可以直升三级,坏就坏在谢茂身上他的母亲基因清白,他身为谢润秋的亲儿子却没能携带虫基因,他的存在严重地压低了谢家虫基因的传递评分,导致三级评不下来。 朶夺申请了一个神临科技的全面基因检测,如果能在全面检测中找到哪怕一丁点儿遗传表现,谢家就可以拿着这份检测结果,将谢家的基因评级申请为三级。 这份三级评价可以让谢家直接升上另一个层次,届时,谢家的势力辐射范围就不仅仅是山南镇了。 大少希望家族能上一个台阶,可他不希望这功劳落在二少头上。他基本上就处于一个成功了挺好,不成功也挺好的心态,并不怎么关心。 大太太就不一样了。 大太太对二少可谓是严防死守,坚决不想让二少立功,再压自己儿子一头。 原身之所以会被殴打一顿孤零零地挪到山屋里自生自灭,就是大太太让十三少找茬去和原身打了一架。大太太的心思很恶毒,教十三少的拳头照着谢茂的太阳穴砸,恨不得一个意外就把原身打死。人都死了,还检测个什么基因? 渣爹被烦得要死,原身又不会去找渣爹哭诉,就被渣爹扔到山屋里暂时隔离起来了。 说到底,渣爹对原身的基因不报什么希望。他不认为神临科技就能检测出原身携带虫基因。然而,他又带了一点惴惴地渴望。万一有呢? 这也是整个谢家上下都存有的心态。大概率知道原身是没有虫基因的。 但是,万一呢? 惟有大太太对此深为忌惮。催着大少快回家,叫大少去把谢茂从二少手里抢回来! 抢回来?抢回来干什么?一碗药毒死?大少没好气地挥手,后院的事别来烦我! 有个折腾几十年都不消停的脑残亲妈,真的很糟心。唯一让大少觉得安慰的是,老二他妈也没好到哪里去! 怎么名单还没收上来?大少不耐烦地问。 他的助理满头是汗地进来,回报说:大少,出了点意外,有十三个随员丢了钱包这个,他们现在去补办身份证了,但是,这个临时身份证不能过远程认证 十三个人?一起丢了钱包?大少极其诧异。 其实不止是十三个人,昨天一起丢钱包的差不多有四十个人,辉先生、玖先生也丢了钱包助理凑近大少耳畔,两位先生钱包里的不记名钱卡一起丢了,气急败坏到现在还在找呢。 为何不早来汇报?这绝对不是巧合。是有针对性的袭击。大少脸色严肃起来。 明天谢家就要带队去参加神临星外贵宾的见面会,十三个人丢了身份证无法随行,这是小事吗?! 查! 第692章 皆有来处(5) 谢家大少被居心叵测的钱包大盗绊在了外院,家里的大太太就闹翻天了。 大太太总认为自己是正妻嫡母,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里的妻子,是和丈夫平等的女主人,身份远比家里其他几个身为奴婢的女人尊贵。可惜,她的丈夫并不理会嫡庶尊卑那一套。 这并不是说谢润秋的想法多么进步和文明。 一个连娶五房太太,强行将四太太囚禁在高塔之上的男人,他能有多进步文明? 谢润秋不讲究嫡庶尊卑,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所有女人都是平等的都是替他传承虫基因的工具。 他所谓不分大小妻妾的妻子,和大太太心目中的妻子,意义截然不同。 大太太认为妻子这个身份无比神圣,与丈夫一天一地,势均力敌,丈夫有多么尊贵多么权威,妻子也可以得到同样的尊贵和权威,低贱的只是妾侍而已。 奈何谢润秋并不这么想。谢润秋从来就不承认家里有女主人。 谢润秋认为,谢家的主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谢润秋。除他之外,家里所有的人都是奴婢,都是财产,都是因他才能存在的受恩者。五房太太如此,五房太太给他生的儿女也如此,没人例外。 什么嫡出比庶出尊贵,正妻比妾室尊贵,别给自己加戏了,父主、夫主跟前,都是奴才而已! 谢家的儿子们三岁离开乳母怀抱之后,就在丛林法则里生存,几位太太能插手的余地非常少。一来谢润秋不许妇人对儿子们的教养指手画脚,二来太太们都是基因纯净的普通人,在这个新人类时代天生就比具有虫基因的儿子们矮一截,平时见面就少,母子之间谈不上多亲热。 最重要的是,什么兄友弟恭、长幼有序,在谢家根本不存在。对谢家的儿子们来说,早出生两年就是命好,娘胎里跑得快,所以比弟弟高,比弟弟力气大,比弟弟懂的事更多、更狡猾。 根本不需要太太们出什么阴招毒计,丛林社会就是各凭本事,打得狗头猪脑子,只要不把弟弟弄成白痴残废,渣爹从不开口管束,任凭儿子们炼蛊。 大太太很守妇道,小儿子被二少揍了,她就使人去找大儿子回家找场子。 搁从前,二少不会去揍小弟弟,大少也不会扔下大太太不管。事情就这么赶巧地凑在了一起,谢茂招惹了十三少,十三少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二少,大少又被绊在前院调查大规模钱包丢失事件 大太太看着被揍成猪头的小儿子,气得七窍生烟,她干了一件什么事呢? 她带人去了二太太的院子。 你儿子是家里的爷们儿,我处置不得,你可还在我手底下讨饭吃呢!大太太带着仆妇、下人,操起棍子拎着竹条,气势汹汹地把二太太的小院儿围了。 大太太和三太太单方面把家里女人区分为妻妾,二太太是不承认的她要是当了大太太,她就承认其他女人都是妾。这不是她没当上大太太吗?于是,二太太坚决遵守夫主的命令:大家都是妻! 大太太带人来围了她的院子,她也不是吃素的,也叫下人操棍耍棒全副武装,两厢对峙。 大太太是遇事想找儿子,大少忙事没空回来,不得已自行解决问题。 二太太就不同了,二太太是个坚定的宅斗妇女,她认为后宅事情就需要后宅解决,这点儿小事就哭哭啼啼去找儿子算怎么回事?她要给儿子遮风挡雨,让儿子后方无忧,她才不像大太太那个没出息的,丁点儿破事都找儿子哭诉。 就在谢茂待在二少的院子里,悠闲地享受少爷待遇时,大太太和二太太在后宅搞出了一场械斗。 二少收到消息时,那边已经打完了。后宅里的事,渣爹不怎么让儿子们管,可二少既然能把手伸到囚禁四太太的白塔之上,怎么可能真的和后宅没联系? 他匆匆忙忙赶到二太太院里,看见的景象就似山贼进屋,两边哀鸿遍野 二太太吃了亏。 大少在家放了娜睹这个守院的能力者,二少常驻蒙城,家里没有能力者的配置。他倒是有几个能力者随从亲卫,也都跟在他身边,二太太不来叫,前院亲卫怎么可能无故往后宅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娜睹的襄助下,二太太一方被打得落花流水。 大太太指挥两个仆妇将二太太活捉,用了些后宅的阴私手段,二太太羞愤欲死。 二少赶到时,二太太正嗷嗷地哭。 大少还没回来。 形式顷刻间逆转。 二少并未瞄准大太太,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娜睹身上,双手化作镰爪,唰 以速度著称的娜睹仓促起跳,试图逃离二少的截杀。 奈何二少同样是全属性增强的逆天资质,她速度快,二少的速度也不慢。二少带来的三个能力者封住了娜睹的去路,下一秒,刚起跳的娜睹就被迫摔了回去! 比较惨的是,她的身子摔了回去,脑袋还在原地,造成了一个分尸两截的惨像。 变成两截的尸身都在狂喷鲜血,喷一会儿就至血竭,断落的头颅双目圆睁,依稀还能辨认出她一贯冷傲含蓄的表情。 打得满地狗头猪脑子的仆佣下人们,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可是个进行了基因进化的能力者啊!就这么死了?! 解决掉大太太一方唯一的战力,局势完全倒向了二太太一方。二太太也是个狠角色,如果儿子把大太太杀了,丈夫那里没法交代,可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就这么简单算了?那不行! 不等二少出手,二太太挣开困住她的两个仆妇,扑向大太太,一口咬住大太太的鼻子。 大太太发出惨叫声 谢润秋约了几位家臣、客卿,晚上在小月楼饮宴欢聚。 明天就要去蒙城了,要和神临馆的星外贵宾接触,除了带着年轻弟子去见识大场面,谢润秋还会带上自己的几个心腹家臣,去经营维系一下自己的星外生意。 谢润秋的生意做得很杂,星外的路子也很狂野,明面上的星际贸易,暗地里的地下佣兵赏金,还有不管星内星外都不合法的人口、资源走私只要能挣钱,不管什么活儿谢润秋都做。否则,蜗居在山南小镇的谢家家主,凭什么在幅员辽阔的天任星群雄中被评价为小有名气? 这边谢润秋才乐呵呵地带着自己的马仔、老兄弟们回家,正准备往小月楼去,管事匆忙来报,家主,坏醋了!大太太和二太太打得满地鸡毛 谢润秋都没当回事:妇人间的事,不必问我。 娜睹先生意外身故。管事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二少回了后宅 得,谢润秋预备中的小酒顿时就喝不安稳了。 二少作为谢润秋目前炼蛊成型且最要紧的儿子之一,他搀和到后宅之争去了,中间还死了个(废柴)能力者,这事牵扯不小,谢润秋拔腿就往后院走。 别的小儿子混得起来就混,混不起来就放养,那无所谓。大少、二少的价值不同。 这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谢润秋付出了相当奢昂的时间成本,何况,大少和二少都具备着相当的战力,又继承了谢润秋的虫基因和至亲血脉,对谢润秋而言,这是相当珍贵的财产。 他不在乎大太太和二太太打成乌眼鸡,可他不能坐视大儿子和二儿子现在就开撕。 儿子是他的财产,他才能决定在什么玉碎牺牲。 综此以上,原本非常没有家族感情的谢家,在不年不节的情况下,破天荒地举行了一次家宴。 家宴主持者:渣爹。 参与者:大少,二少。大太太,二太太。 列席:三太太、五太太。六少,七少,九少,十少,十一少,十三少。 谢茂就是混迹在一堆少中列席旁听的十一少。他很老实地蹲在角落里。 既然是晚宴,不差钱的谢家菜色安排得还挺好。谢茂看见点好吃的就先吃着,嘴不要停,耳朵竖得高高的,认真听渣爹给大少、二少训话 他的目的是为了摸底。 除了摸清楚渣爹狼兄的战斗实力,还得知道这个家庭的生态,理清各人的性格脾气。 不管能不能偷了四太太就跑,知己知彼才能顺利通关。万一出点意外,还得靠他自己周旋。 真指望祈祷一句外边的君上就给他开金手指?谢茂觉得吧,衣飞石祈祷可能好使,他就比较难。相比起拯救,君上明显更喜欢折腾他。 说清楚了吃饭。谢润秋没有落座,站在大厅中央。 他轻蹙修眉,姿容清逸胜仙。 屋里一帮子少爷或站或坐,举手投足皆有章法,模样全都称得上俊秀帅气。 然而,厅里钉着这么一个不见丝毫老态的谢润秋,闹得这一帮子少爷都似还未长齐凤羽的雏鸟,远远不能与气势正盛的谢润秋相比。 携带了虫基因的谢润秋寿命胜于常人,他天生就老得慢! 大太太唯一的毛病,就是毫无自知之明。她总认为自己是正妻嫡母,是谢家的女主人。 不等大少和二少这两位真正的主角说话,当着全家上下的面,大太太对谢润秋控诉:是尔雅打了艋赫,尔雅他母亲咬掉了我的鼻子!你不教训他,竟说是燕辞的错?! 大太太的脸上还缠着绷带,看上去惨痛而滑稽。倘若她容颜早凋,或许不会这么痛苦。 痛苦就在于她将自己保养得很好,素日里风韵极佳,陡然之间被二太太要掉了半个鼻子,那个狠人还直接把咬下来的半个鼻子嚼碎吞了,大太太被彻底毁了容,实在难以承受。 谢家其实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冲突。 谢燕辞和谢尔雅都很聪明,都知道渣爹的底线在哪里。 前面说过了,谢家的倒霉儿子生活中遵循的完全是丛林法则。 目前家里只有大少、二少,往下猛跌排行就到了六少。中间的三、四、五去哪儿了呢? 原因很残酷,三四五因为年纪和大少、二少相差太近,被他们的大哥、二哥不小心弄死了。 渣爹也曾对此大为震怒,他养蛊也立了规矩,儿子之间互相竞争可以,也没有什么嫡庶长幼的规矩,但是,不能把对手弄傻弄残。都是他的财产,折了哪个都不划算!只是大少、二少资质太好,又长得快,渣爹对长子、次子下杀手成本太高,方才容忍了三、四、五的夭折。 不过,在十一岁之后,谢燕辞和谢尔雅就再没有正面硬碰过。 他俩很清楚,三、四、五资质太差,死了渣爹不会可惜。 他俩之间的问题,一则很难干脆利索地弄死对方,二则闹得太厉害了,对方一旦夭折,自己就触及了渣爹的底线家里还有一堆弟弟呢。真惹毛了渣爹,杀起来就不会可惜自己这一个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弟弟们都不中用,渣爹命长,娶上六太太、七太太继续生就是了。 谢燕辞与谢尔雅都穿上了鞋,二人就得用文明人的方法竞争,你打我一拳,我推你一趔趄那种幼儿园打法不合适了。 是我的错。谢燕辞搞得懂渣爹的逻辑,我没有约束好娜睹,她不该掺和后宅琐事。 他转身朝谢尔雅躬身:我给尔雅赔个不是。 这件事的起因是二少打了十三少,二少杀了大少的守院卫士,二太太咬掉了大太太的鼻子,怎么看大少这一方都是受害者吧?!大少却要当着全家上下的面,给二少认错赔不是! 二少还没说话,大太太就悲愤地跳了起来:没有这个道 大太太并不理解前院的争斗,谢燕辞和谢尔雅都知道自家亲妈蠢,很小心地把战争放在了前边,维系着脆弱的平衡,导致大太太完全没有遭遇过今日的窘境 如果谢茂没有突然回家,二少根本不会亲自去接他。 如果谢茂没有去砸十三少的玉山盆栽,十三少也不会和二少起冲突,继而被二少暴揍。 事情发生之后,如果衣飞石没有顺手牵羊摸走那一堆钱包,大少也早就从前院回去摁住大太太了。 世事没有如果。 谢茂与衣飞石出现的意外,引发了大太太与二太太的骚操作,局势变得让大太太无法理解。 大太太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正室嫡妻的份量,在谢润秋心目中真的不比纸糊的好多少。 渣爹的想法很直接:年轻的五太太还能给他生儿育女,生出携带虫基因的能力者。大太太呢?她个不能下蛋的母鸡除了给长子添乱、在家里搞事情,还有什么用处?! 正常家族的妻子随着儿子长大,都能享受媳妇熬成婆的待遇,在谢家这事儿完全行不通! 儿子长大了,感情上不再需要母亲。母亲年迈,失去了生育能力。那么,这个妈就没有价值了。如果她能安安分分地混吃等死,渣爹可以养着她。如果她要闹事,渣爹的反应很直接。 大太太一句话没有说完,谢润秋修长有力的巴掌已经抽上她的脸颊,她直接飞了出去。 飞出了举行家宴的饭厅。 噗地一声闷响,摔落在廊下的草丛中。 谢茂在瞬间屏住了呼吸。 渣爹在这一瞬间的统治力太强大了,这个世界的谢润秋,比新古时代的渣爹厉害太多! 亲妈就这么飞了出去生死不知,大少下意识就想追。 然而,他的肩膀才微微倾斜,谢润秋的威压在刹那间就如泰山一般朝他倾轧下来! 渣爹不允许任何反抗! 他把大太太打飞出去,就代表着他对大太太的态度。在这个家里,他的权威不准许任何人质疑。哪怕大少并没有反抗渣爹的意思,只是想去看看大太太的生死伤情,谢润秋依然不能容许。 我打出去的人,谁敢同情?谁敢关怀? 那是我的决定。亲儿子也不许反抗我,质疑我! 在这个瞬间,所有人都意识到,如果大少敢露出一丝反抗的意图,伸脚出手,或是哪怕再朝着大太太所在的方向多看一眼,谢润秋都会直接捏爆他的脑袋! 大少直接就跪下了:爸爸!他膝行上前一步,抱住了谢润秋的膝盖。 谢茂都忍不住给大少点了个赞。 哥,真是识时务啊!生死面前,亲妈算什么?抱好爸爸大腿才是正经。 更识时务的,是在谢茂跟前一直显得从容潇洒的二少。大少才刚刚跪下,他就跟着提起袍角、满脸诚恳地拜倒,低眉顺目一副认错知罪、爸爸别生气的乖儿子模样。 有大太太作死助攻,大少是赔了亲妈又折兵,死了娜睹这么大的闷亏都无法问罪,二少是里子面子都占齐了,这会儿简直要笑出声。给渣爹跪一个算什么?跪十个他都乐意。 饶是如此,谢润秋也没有放过大少,一掌劈在大少肩上,大少筋骨断折,冷汗涔涔。 你俩弄清楚责任了吗?谢润秋再问。 如此淫威之下,大少半句不敢倔强,抢在二少之前赔罪:是我的责任,我的错。我不应该让娜睹有机会搀和后院琐事,是娜睹的插手才让事态升级,我给尔雅赔罪。 二少则无比诚恳地说:此事我也有错。明日去了蒙城,我会替大太太购入一粒焕身丸,希望能修复她的容颜。 谢茂将炸得香喷喷的椒盐蘑菇塞进嘴里,再默默给二少点个赞。痛打落水狗毫不遮掩! 二少自然不是真心要替大太太购买焕身丸。 焕身丸是神临文明产物,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吊着,焕身丸就能够在短时期内使白骨生肉。这东西非常昂贵,黑市上只接受钱卡交易,很多时候都要进行拍卖,供不应求。 这么珍贵的东西,二少嘴里说得诚恳,愿意花大价钱给大太太买 谢润秋那脑回路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在谢润秋的心目中,二少都是他的财产,二少的钱不就是他的钱?二少媳妇儿朶夺的私房钱,也都是他谢润秋的钱!谢润秋把大太太当沙包一样打出了门,不说体面尊敬,最起码的生存权都不肯保障了,他哪儿舍得把一笔巨款花在毫无价值的大太太身上? 二少不是向大少示好赔罪,而是故意提醒谢润秋,大太太是个不安分的搅屎棍,爸爸不要放过她。 偏偏他说得如此诚恳。 连二太太都认为他是迫于渣爹淫威,不得不掏钱消灾,希望赶紧了结此事。 二太太有点生气。 她和大太太相争多年,这辈子不是跟谢润秋过的,也不是跟儿子们过的,倒像是跟着大太太过的! 只是二人丝毫没有相爱,只有刻骨的怨毒。这会儿恨不得大太太死了才好,还掏空儿子的私房给她买神药?呸!只是心里恨得狠了,在谢润秋面前也不敢表现出来。二太太还得露出讨好温柔的笑容,表明我儿子孝顺嫡母、友爱兄弟,我对大姐姐和燕辞也是掏心掏肺很真诚和睦的呀! 其余两位太太和其他几个少爷,这会儿全都闭嘴乖乖地做贴心状,没有一个人敢露出异色。 如此淫威强凌之下,谢润秋非常满意。 家是最小国,身为一家之主,就是掌握着家里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 在谢家,没有平等,也没有道理,只有主奴。谢润秋是主,余者皆是奴。敢惹事,正妻一掌打出门去。不服气,长子也能随手处死。什么正妻嫡子?根本不存在的。 唯有谢茂吃着炸得干脆的蘑菇,心中想着镜子里脸带瘀伤的原身,想着囚于高塔之上的四太太。 他曾经很困惑。 二少不是个太难讨好的人,原身只要稍微示好,就可以得到二少的庇护。 根据他短暂的观察,不止二少,连大少也不是性情苛戾的疯子。对于没有危害性的小弟弟,大少和二少都不放在眼里。这两个哥哥,讨好了任何一个,原身都能得到干净的衣服,舒适的住处,营养的饮食,还能改善四太太的生活环境。 那么,原身为什么那么倔强,就是不肯朝大少、二少低下头? 现在他明白了。 整个谢家都处于谢润秋的淫威高压统治之下,所有人都在服从暴力、服从权威。 原身不愿意同流合污。 原身绝不肯像大少和二少一样,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地跪在渣爹脚下。 被谢润秋打出去的,那可是妈妈啊!什么样的儿子,会在母亲被父亲打出门外十多米远、生死不知的情况下,还得跪在父亲的脚下祈求饶恕?! 你们愿意在淫威凌辱之下锦衣玉食、平安度日,我不! 我绝不! 你敢打我的妈妈,我就敢杀了你! 与此同时。 谢茂心内也有了一丝惭愧。 徐以方总是担心他,身上流着谢润秋的脏血,遗传了谢润秋的坏毛病。他一直都不以为然。 直到今天,他坐在这个新世界的谢家家宴之上,亲眼目睹了谢润秋对妻儿施加的淫威,他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丝觉悟在很多时候,我在家中,对着小衣,对着弟子们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扮演了谢润秋的角色?!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儿子,总是那么像父亲么? 第693章 皆有来处(6) 在打飞了大太太、责罚过大少之后,谢润秋并未结束家宴。 他很变态地坐了下来,和他的老婆孩子们一起吃饭。 包括大少在内,所有人都露出最忠诚驯服的笑容,在这场家宴里认真扮演自己的角色二太太、三太太和五太太得温柔热情,儿子们则必须孝顺懂事。大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吃这顿家宴。 谢茂冷眼瞧着从大少、二少开始,他所有的兄弟们都挨着顺序,接连端起酒杯,去给谢润秋敬酒。 无非是上前施礼,说一段好话,感谢爸爸对我的爱,我会茁壮成长,好好报答爸爸。 最可笑的是,谢润秋都未必相信这话。他听着儿子们的敬酒词时,嘴角微微挑起,眼底藏着淡淡的笑意,整个儿就是个呵呵老子看你编的表情。然而,这群人依然说得真情实感,唱作俱佳。 谢润秋要的就是这个。 真的假的以后再说,现在你们得乖乖地服从我,别被我看到一点儿狐狸尾巴。 酒过三巡。 九少敬了酒,轮到十少。 十少敬了酒,自然就该是十一少。 谢茂打算借此机会跟谢润秋搭句话,看看能不能在前往蒙城之前,去白塔上看看四太太。 他下午在二少院里也不是真的光吃吃喝喝、换新衣服了,情报收集的工作还是做得挺仔细。 据他了解到的情况是,目前的大背景是整个时代处在一个基因进化的中期阶段,朱国上下都在进行基因评级。这个基因评级有点类似于华夏古代的九品中正制,不同的是,华夏古代家族的等级划分是看各家祖上有多牛,朱国目前的基因评级则是看各家基因的质量。 如何证明家族基因的质量?只看子嗣后代。 谢润秋一口气生了二十个儿子,十八个女儿,虫基因被继承得非常完美。 唯有十一少谢茂是个例外。他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任何虫基因。 这也是谢润秋一生中唯一的遗憾:如果他在十二年前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参加基因评级,肯定会在谢茂出生的当天就把谢茂和四太太一起弄死,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惜,谁也无法预知后事。 ` 十二年前的谢润秋,还是个黑暗事业刚刚起步的乡下霸王,并不知道基因评级这回事。 现在想要把谢茂毁尸灭迹,装成不存在的模样,早已经来不及了。 神临文明对天任星的渗透非常深,神临帝国每年都要从天任星带走大量经过基因改造、天资优异的土著青年,也因此他们对天任星的下一代数据搜集得非常详尽,谢茂出生三天之后,基因数据就被申报到了蒙城的神临馆。 在蒙城这一亩三分地,但凡是朱国本土的行政机构,就没有谢润秋搞不定的,他轻而易举就能把基因数据库里谢茂相关的资料修改掉。麻烦的是,谢茂的基因数据在神临馆里也有一份儿。 这个事情就非常不好弄了。 甭看谢润秋搞星外非法活动,地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他就是一个天任星土著,不管他怎么和神临馆的星外贵宾接触,人家是正经的外派公务人员,压根儿就不接受他的贿赂和讨好。 也就是说,谢茂有一份打着没有虫基因戳记的基因报告,存放在神临馆里。 也正是因为这份报告,使得谢家的基因评级卡在了二级乙,无法顺利升上三级。 谢家想要升级,就得用神临科技的基因检测,发出另一份证明谢茂具有虫基因的报告,哪怕只携带一点点虫基因,谢家就能顺利过关。所以,这件事的重点,就是谢茂得去蒙城做基因检测。 尽管希望渺茫,但是,谢家的二儿媳妇朶夺暗示,她有门路可以做点手脚,让公公如愿。 谢茂据此判断,在前往蒙城做基因检测之前,他身上是有免死金牌的。 谢家必须保证他活蹦乱跳的,前往蒙城做基因检测。 一旦谢茂死了,他留在神临馆里的第一份基因数据就成了无法更新的最原始资料,谢润秋有了他这么个无法携带虫基因的废材儿子,谢家的三级评定将彻底绝望。 就像原身被十少、十三少连着欺负了五、六年,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有此次才被渣爹亲自过问,送到了山屋里养伤。衣飞石认为原身的居住环境极差,事实上,独自一人住在有米有面还有土豆、草莓的山屋、不被兄弟找茬、不被下人差遣刁难,已经是年幼的十一少最好的生活。 所以,谢茂觉得,就算他提了一点让谢润秋觉得不爽的要求,顶多是被驳回,肯定不会死。 谢茂瞥了他面前的食案一眼。 家宴上真没有下人故意针对他,欺辱少爷的事闹到渣爹面前,搞事情的下人就可以被杖毙了。 但是,谢茂面前真没有酒,连饮料都没有。他自己找了个角落坐好,案上的饮料被十少顺手拎走了,倒也不是故意针对他,主要是原身没什么存在感,谢茂也躲得挺好,十少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 谢茂拿了个小勺子,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装汤。 没有酒,敬个汤也行。总之,先去搭个话。 少爷们敬酒并不是一拥而上,哥哥敬了酒,下一秒弟弟马上就跟上去。 这群少爷很懂事,前头哥哥敬酒回来,谢润秋还得吃点东西,跟老婆和成年儿子说说话,弄得一副家庭和睦的样子,瞧着渣爹吃开心了,聊开心了,弟弟才按着排行紧跟着上前,继续给爸爸唱赞歌。 十少才敬了酒回来,谢茂往杯子里舀汤也来得及。 哪晓得他才舀了不到两勺子汤,十三少就端着杯子嘤嘤嘤地上前了:爸爸! 小老弟,懂不懂规矩?会不会数数?十过了是十一!十二被你和老十联手弄死了不提,起码等哥哥我敬完酒才能轮到你呢!谢茂往杯子里瞅,算了,有点汤就行了。 那边十三少正跪下给爸爸唱赞歌,谢茂端着杯子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厅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还真不是十三少欺负谢茂,原身很少参加家宴,就算来参加家宴,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 比如说给爸爸敬酒拍马屁这回事吧,原身就从来不肯做。他不做,也没人逼他。谢润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接了十二少的敬酒之后,常常会借故暴打原身一顿,或是罚原身做苦役。 所有人都默认了原身不会在这种场合上前,真不怪十三少上赶着给谢茂挖坑埋土。 谢茂眼也不眨地晃到谢润秋跟前,把自己装着汤的酒杯举起:爸爸。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就像是丢了几十年的倒霉孩子终于找回了愿意给他大笔遗产的慈父。就他这正儿八经撸过奖的演技,附身在从来倔强不肯理人的十一少身上,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效果。 儿子谢谢您,这么多年了,始终容忍儿子。谢茂眼里没有泪水,小鼻头红通通的,看上去是个努力憋着泪水的效果,还愿意给儿子再试一次的机会! 弄得谢润秋都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升起一点怪异。哦,原来他以前冷着脸,心里还很仰慕我? 谢润秋自然是自我感觉良好。似他这样掌握了家里所有人生杀大权、被所有人恭维丰盈的奴隶主,沉浸在自我伟大的陶醉中毫不稀奇。十一少是他的儿子,他不肯对十一少好,十一少在家里就会吃苦,不管从血脉亲情还是现实待遇而言,十一少仰慕他都是天经地义。 古往今来多少大文豪,落魄时还得给权贵皇帝写怨妇诗呢,一边诉说相思一边表示虽然你不要我了我还是坚贞不渝。可见人类臣服权威是生存的本能。 十一少跑来给谢润秋敬酒示好,谢润秋丝毫不怀疑他的真诚。 不管是出于感情上的需要还是物质待遇上的需要,不都得求着爹么?谢润秋对此很满意。 不过,对不怎么讨喜的小儿子,谢润秋的态度很高冷。他原本斜倚在凭几上,让五太太伺候他喝酒吃菜,这会儿乜着眼将谢茂上下打量一番,也没有表态,只轻轻唔了一声。 至于说,喝不喝儿子的敬酒?这得看儿子在他心中的份量。 只有他喜欢的儿子,最近表现很好、能力增长很快,在他跟前有了姓名的儿子,前来敬酒时,他才会亲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其他的儿子跪着拍了一堆马屁,他也就是似笑非笑地听着。 谢茂观察到这个细节,心说,这可不坏了,渣爹好歹还给我唔了一个。前面老七、老十敬酒,渣爹就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根本没听见儿子来敬酒说话。 他一口将杯子里的汤喝尽。 大家都认为他该回去了吧?十三少敬酒到一半被打断,端着杯子好不尴尬,正想继续 谢茂居然不退反进,拎起渣爹食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转身就朝着二少去了:二哥,弟弟也谢谢你!谢你不计前嫌,给弟弟一个重生的机会!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十一少这人都太讨厌了。 为什么整个家里没有任何人对原身表达出同情?原因很简单。 我们都跪着,你不肯跪,衬得我们特别卑贱无耻,你就得罪了我们! 原身因倔强不合群所承受的每一次攻击和折磨,他挨打,挨饿,身穿的旧衣服,居住的坏环境全都像是对家里其余人开的嘲讽大招。哪怕他从未攻击也无力攻击任何人,他的存在就是讥讽鄙视。 你和我们有哪里不一样?都在淫威之下苟活。你就不能识时务一点儿,跟我们一样苟着么? 所以,在所有人都知道谢茂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任何危险性的情况下,整个家里大大小小这么多人,没有任何人对原身生出怜悯之心,有的反而是无穷无尽的厌烦与怨恨都是一样的可怜人,我的锦衣玉食是跪下了换来的,你想站着体体面面地吃好穿好?凭什么? 现在谢茂取代了原身,原身那股子不合时宜的倔强就消失了,谢茂太懂得如何妥协。 他不仅对渣爹服软,还给二少敬酒道谢。 考虑到原身孤僻不讨好的个性,谢茂没有瞬间化身谢朝傻白甜,点到即止几句话而已。 日夜拍马屁的人临到重要场合总是很难脱颖而出,主要是起点太高很难超越自己。类似谢茂这种起点在水平线底下的就不一样了,以前天天交零分卷,突然考了四十分,家长老师都惊呆了!进步好大! 二少下午就被谢茂卖萌示好俘虏过了,对小弟弟的可爱程度略有了解,这会儿倒是适应良好,含笑端起酒杯,说:不敢居功。都是父亲慈爱。来,咱们兄弟一起敬爸爸一杯。 二少绝不肯在谢润秋面前接受弟弟的敬酒,懂不懂上下尊卑了? 谢润秋不在儿子之间搞长幼尊卑那一套,是因为他不承认自己之外的任何权威。轮到父子之间,这规矩大得令人发指。稍微不慎就犯了他的忌讳,接下来就等着连环倒霉事件吧! 谢茂就跟在二少身后,一起给谢润秋敬酒。 谢润秋眼底没有谢茂这个人,二儿子则是相对看重的,似笑非笑地端起酒杯,吃了一口。 谢茂最骚的操作是,敬酒结束之后,他没有回自己待的那个小角落,而是顺势跟着二少去了二少的坐席,他这时候年纪小又特别瘦弱,挤在二少身边根本不占位置。 二少看着他瘦弱的脊背颈项,还觉得这小弟弟挺可怜,给他夹了些酸甜软糯的食物吃。 二少已经有三个孩子了,知道孩子喜欢吃酸酸甜甜软软的菜。 大约是原身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身体又很差,极其缺乏营养,谢茂钻进这个皮囊之后,看见什么都觉得香,看见什么都想吃,尤其喜欢油水肉食。二少给他夹的菜他也不嫌弃,坐在二少跟前哐哐扒饭,顺便看十三少表演少年花式彩虹屁。 十三少那脸被二少抽成个猪头,亲妈在外边躺着不知死活,亲大哥还带着伤、脸色苍白、虚汗直冒,这个敢虐打小哥哥、指着成年大哥哥骂庶孽的小少爷,心理素质极好,跟没事儿人一样,欢快地给谢润秋敬酒:祝爸爸恩福万邦、威加海内,明天能不能带我一起去蒙城? 你想去蒙城?干什么去?谢润秋看着这个猪头儿子居然露出了笑容。他喜欢威加海内这个词。 替爸爸分忧。顺便儿子想去看看神临馆。争取下半年就考上去!十三少说。 谢润秋非但没有称赞儿子好志气,反而发出淡淡的嗤笑。不过,他没有对考神临馆一事多加评论,随意地点点头:行,你明天跟着去吧。找你大哥。 十三少是家宴上最小的儿子。接下来的十四少意外身故,往下数,十五少才六岁。 谢家的儿子之所以在十四和十五之间有了个几年的断层,也是因为谢茂的出生。他生下来就没有虫基因,把谢润秋弄懵逼了,好几年都在做基因自检,弄明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谢茂的问题之后,谢润秋才重新开始让妻子们怀孕。 谢茂蹲在二少身边不走,十三少也不肯走,他就在谢润秋跟前晃悠,蹭吃蹭喝讨好爸爸。 家宴的话题就从今天的家庭闹剧转为明天的蒙城之旅,十三少叽叽喳喳问蒙城的事情,二少常驻蒙城,给他解释几句,大少就负责表示我们已经准备这个,准备好那个,明天行程怎么安排 不得不承认,十三少挑战他二哥的时候看上去是个傻子,转移话题讨好渣爹倒是一把好手。 家宴后期根本没人再记得下午的家庭闹剧,大家都沉浸在明天的蒙城之行中。 酒足饭饱,父子尽欢。 谢润秋表示差不多了,可以散场时,他的老婆孩子全都乖乖地等着他起身,恭送他离开。 吃饱了的谢茂擦擦嘴,跟在谢润秋身后出门。 所有人都盯着他:这个讨厌鬼,突然开窍知道抱家主大腿了,可他到底想干什么?! 十二岁的少年哪怕长得再是瘦弱,也不可能和三四岁的萌童一般幼弱可爱,谢茂吃饱了走着发飘,出门时居然牵住了谢润秋的衣摆 不是手,不是胳膊,也不是袖子,而是谢润秋的衣襟一角。 他太了解武者的本能了。 这会儿他要是从背后去抓谢润秋的任何地方,下场都是被谢润秋下意识地反击。就他这么个弱鸡身板,谢润秋一巴掌都能打死他! 远远地勾着一角衣摆就不同了,危害比较小,谢润秋也还没有走远,不至于产生被攻击的不悦。 当然,这些保命的本能,都是前几世跟衣大将军相处时被迫学会的!神马从背后接近衣大将军,给他一个爱的躲猫猫可别作死了吧,被衣大将军暴起一个过肩摔,真的会死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衣摆还没在手里抓稳,呼地被抽了出去。 谢润秋回头盯着他:你想要什么?这表情可称不上和善。 谢茂小声说:爸爸。 不算谢润秋看不入眼的女儿,光是他存活的儿子就有十多个,每天管他叫爸爸的娃多不胜数,这要不是特别优秀的孩子,谢润秋都懒得多看一眼。 陡然间被谢茂喊了一声爸爸,谢润秋心里居然有点软。 他寻思着吧,可能人骨子里就是犯贱。平日上赶着讨好他的娃,他都不稀罕。这个以前老是倔强地偏过头、不喜欢跑过来亲近他的娃,突然之间低头软软地叫爸爸,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奇怪。 说吧。谢润秋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如果明天的基因检测结果,依然是谢茂天生不携带任何虫基因,他会直接在蒙城把谢茂处死。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总是看见这么个人生唯一的污点,谢润秋也已经腻烦了。这些年他始终在为了三级评定努力,谢茂的存在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坎,一直留着谢茂,是因为他对评级始终有幻想。 明天的检测再次失败,直接处死谢茂,就是谢润秋对放弃评级的决心。 这么多年来,他一个出身乡下的能力者,一直想朝着大体制方向去融入、去努力,蹉跎了太多光阴。既然家族基因评级过不去,干脆就不走这条路了!破釜沉舟,彻底混见不得光的黑暗社会去! 我想去看看妈妈。谢茂仰起头,瘦弱的脸上充满了期盼。 谢润秋已经不记得四太太长什么样儿了,模模糊糊有点谄媚笨拙的印象,他对四太太没什么感情,不过,如果基因检测失败,谢茂也不可能再回山南镇,这孩子的临终心愿是见见亲妈。 谢润秋认为,可以见。 当然,如果基因检测成功,谢茂依然要被意外死亡。 所有人都知道谢茂不携带虫基因,二少夫人朶夺用技术手段给他弄出一份携带虫基因的检测报告,为了防止事后核查,谢茂这个最大的马脚和破绽,必须尽快死掉。 唯一能让谢茂顺利存活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的具有虫基因。 只要他真的携带虫基因,哪怕只有一丁点儿,谢润秋都会好好地保护他,捧着他,借此向所有基因评定委员会的成员展示,这个曾经是我污点的孩子真的携有虫基因,我不是作弊得来的更新数据。 但,那可能吗? 去吧。谢润秋吩咐二太太,给他带点东西去。 谢谢爸爸! ※ 谢茂历经辛苦吃这顿饭,管渣爹甜丝丝地叫了好几声爸爸,卖了几次萌,终于见到了四太太。 二太太遵命给他收拾了一桌席面,还有二两果酒,干净的衣料、香料,一些妇人用的细碎东西,让仆妇陪着他,一起上了白塔。 白塔共有七层高,底层就锁了门。进去之后,谢茂才发现塔里也有锁。 隔一层就锁了一道门,从塔底到囚禁四太太的塔顶,总共有四道上锁的门户。越往上行,空间越小。底层还能收拾出来一两个略宽敞的厅屋,七层之上就变得非常狭窄了。 门是锁着的,窗户倒是很爽朗地开着。 七层塔的高度足够摔死人了,只要四太太不想死,就不可能冒险翻窗逃走。 不过,房间太小,哪怕窗户能够自由打开,屋子里依然有味。这个时代的人能通电有自来水,山屋上都有洗衣机了,囚禁四太太的白塔之上却十分原始。用水得靠仆佣往上挑,刚开始三五个月,佣人还肯给她送水,这都十二年了,久病床前还没孝子呢,见过牢头给囚犯下苦力的吗? 四太太每天能有吃喝的水就不错了,偶尔能擦个脸,洗个眼睛,洗澡那是根本不必想。 不洗澡的脏臭还在其次,主要味儿大的是墙角放着便溺用的马桶,幽幽地发出发酵过后腥馊浓郁的臭味,开着窗都吹不散大约是习惯了,夜里风凉,四太太干脆关着窗户。 陪着谢茂上来的女佣都捂住口鼻,露出嫌恶之色。这世上哪还有这么脏臭的地方?! 谢茂倒是想像个孝顺儿子一样扑上去,可是,七层塔,那就是整整七层楼啊! 提着食盒、抱着衣服被褥的仆妇们健步如飞,弱鸡谢茂爬得面红心跳、气喘如狗,好不容易爬上七楼,直接就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哎哟我的妈呀,就这、这我还想把四太太偷出去。 谢茂闭嘴努力调匀呼吸,这是要累死在犯罪现场,人赃并获! 第694章 皆有来处(7) 被囚在斗室十二年, 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茂对此丝毫不陌生。修士坐关是寻常事,有人闭关五分钟放风俩小时,也有人狠心凿开一块棺材大小的山壁把自己塞进去,十年二十年死关不出。谢茂就曾经坐过长达二十年的死关。 对修士而言, 修行是一件极其美妙享受的事情, 坐关也从不以为苦闷。 四太太是个普通人。 她能受得了长达十二年的囚禁吗? 就谢茂的观察来看,四太太似乎是适应良好。 谢茂来时, 她已经睡下了。塔里没有电, 也没有可燃的脂膏蜡烛, 四太太养成了日落即眠的习惯。听见门外的人声,她又爬起来,正眯着眼睛看仆妇提来的手灯。 没有谢茂想象中的疯癫,也没有一丝憔悴瘦弱, 她居然养得白白胖胖, 看上去十分年轻。 就稍微邋遢了点。 碍于生活条件实在不凑合,再爱美的女人在这个囚室里也整洁不起来。 谢茂想起林太后,想起徐以方, 他记忆中的两任亲妈, 都是出身高门的千金大小姐,内心骄傲矜持又聪明大方, 若是沦落到如此境地只怕也保持不了仅有的尊严。 然而, 眼前这位四太太, 依然让谢茂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 人在困境之中是会有紧迫感的,小林氏遇到来自孝帝的压迫会奋起反击, 徐以方察觉到自己所爱非人也会不计代价地远离。按说四太太生了个不得丈夫喜爱的儿子,还被丈夫囚禁起来,她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么?不替自己的孩子担忧吗?她这个情绪稳定的洒脱模样,让谢茂觉得很 也许,亲妈走的是世外高人路线?毕竟,一个人被囚禁了十二年,自己不想开点怎么活得下去? 谢茂调匀气息之后,仆妇们已经把席面摆了出来。 有二太太的吩咐,还有二少的叮嘱,这群常年服侍在二太太身边的仆妇还算给面子,捂着鼻子把这间狭窄的囚室打扫了一遍,厉声呵斥楼下守门的佣人上来清理马桶:这臭得不像话了!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 你莫要高声。谢茂打断了仆妇的训斥。 底下人惯会见人下菜碟,他在家里是什么身份地位,不言自喻。 纵然谢茂有了二少的好感,他和二少又不是同母兄弟,关系且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何况,他目前没有安置四太太的方案,明天还得去蒙城,不能在近处守着四太太。 这负责给四太太送水、清理马桶的下人,名义上是下人,实际上是牢头。四太太就像是人质被抵在人家手里,谢茂不敢轻易得罪。 那可是亲妈,一根头发都比旁人珍贵,若是等四太太吃了亏,他再来找人报复,那有意义吗? 谢茂还仔细留意了一下牢头的情绪。 大约也是常年被呼来唤去习惯了,这个身材短小的小老头儿并没有生气,提着马桶就要出门。 四太太本是坐在简陋的席前啃水晶蹄膀,嗖地横身拦在那小老头儿跟前:嘿! 谢茂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太太伸出手,那小老头儿将臭气四溢的马桶往地上一放,隐约就有不明物体滴落在距离席面不远的地板上,四太太和小老头儿就此展开了激烈地交锋 你这只有半桶,五分之二。我给你两块钱! 哪里就才五分之二了?多半是有了。我也不要你多的,三块钱拿走。 那我不能吃这个亏。明明就只有小半桶。 没人叫你吃亏,你不乐意,给我放回去! 放回去就放回去!等你满出来了,看你找谁来收。 呵呵,不给钱,我从窗口倒出去也不让你收去肥田。 现在种地都用化肥 那你花钱收我的农家肥?你怕不是傻?呵呵。算了,给你打个折,两块半拿走。 我给你放好了。 两块四。 就两块,没多的了。 不止谢茂惊呆了,这群常年在二太太院里服侍的仆妇们也惊呆了。 合着不是人家不给四太太清理马桶,是四太太自己死守不放,要留着便溺物卖钱呢? 仆妇眼底露出轻蔑,谢茂则十分心酸。活在世外的仙女可以洒脱,生活却如此实际。困窘如四太太,连小姐太太们羞于启齿的排泄物都要当作仅有的资源,死死地守护着。 她和下人争论的是什么?一块钱,五毛钱?谢茂目无表情,心内如针扎一般。 好了!不就是一块钱的事么?领头的仆妇掏出一枚硬币,快去清理了! 那你还得给我两块,说好的!四太太眼疾手快拿走了仆妇手里的硬币,再向小老头儿伸手,如愿又收了两块钱之后,才对她自己的马桶放行。 阻拦小老头儿出门时,四太太和他争执不休,曾动手抓过马桶。习惯了无水的环境,她将手在身上穿得松垮垮豁口的灰袍子上擦了擦,重新坐回去,继续啃盘子里的蹄髈。 打水来!仆妇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能这么脏?不嫌臭? 谢茂素性爱洁,这会儿也不能嫌弃自己的亲妈,心情复杂地上前,想要坐下和四太太说话。 就不说盯着那张脏兮兮的坐席,谢茂是怎么才能鼓起勇气坐下去的,这屁股还没沾着小腿呢,无声快速啃着蹄髈的四太太呼啦一声,把他面前的几盘菜全部往后拖了一圈,尽数护在怀里。 四太太警惕又凶狠地盯着谢茂:我的!嘴里还在迅速咀嚼蹄髈肉。 妈妈,谢茂喉咙有些哽,我是谢茂。 谢茂也不能吃我的饭。四太太的眼里没有一丝善意,只有野兽护食的凶狠。 这态度把谢茂的所有悲情都刺破了,他不是真正十二岁的小孩,他能准确地感觉到四太太想要传递出来的情。四太太并不是遗忘了谢茂是谁,也不是不认识他。 她的态度很明白,我知道你是我儿子,但,我的就是我的,儿子也不能抢。 大凡母亲都有一种男人无法理解的神性,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舍不得让儿子挨饿受苦。没有乳汁的时候,甚至愿意给孩子喝自己的血。 自然也有不受母子羁绊的母亲存在。只是,有林太后与徐以方珠玉在前,谢茂不觉得四太太是天生不爱孩子的类型。他想,四太太是吃了多少苦,才会一点点地磨灭了她的母性呢? 我不吃。谢茂很照顾四太太的情绪,自动往外挪了一尺。 四太太方才放松了警惕,继续伏案大嚼。她吃东西没有声音,非常快,风卷残云扫掉了一盘子蹄髈,转头对着香烤鹿肉进军。 谢家的席面做得再精致,那也是扎扎实实的两个肉菜。谢茂很担心四太太吃太多了,直接撑死。 妈妈,都是你的,要不你慢慢吃?谢茂试探地说。 四太太充耳不闻。 倒是打水来的仆妇翻了个白眼,说道:十一少明儿个要去蒙城了,特意向家主请求来看你。四太太,你脑子也是拎不清的嘛?好好儿个少爷长这么大了,你对他好好的,他多来看看你,还怕没有席面吃?说不得就能把你接出去,貂皮衣裳穿着,鱼翅燕窝吃着,丫头婆子用着哩。 谢茂很不乐意有人对四太太这么说话,可是,这妈他有点沟通不了。这要是偷四太太的计划还没做好,前来提前透风时,一顿席面把四太太撑死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么? 这话果然说动了四太太。 不过,她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目光在席面上搜寻许久,将一盘麻酱菜心推出来:你吃。 谢茂: 硬生生把谢茂憋得没法儿了,起身倒了杯茶,慢慢喝下去,才算冷静了几分。 恰好今天大太太坏了事,跟着谢茂上塔的都是二太太的仆妇,有二少的面子撑着,下人们都很配合。谢茂请她们下去稍坐,他要单独和四太太聊聊天,仆妇们都顺从地下了楼。 毕竟谢茂才十二岁,没有虫基因,一向又不显得特别机灵,仆妇们并不担心他搞事情。 一个脑子拎不清的四太太,一个爬七层塔就气喘吁吁的弱鸡少爷,他俩要能闹出事来,至于等到今天吗?这十二年都没出过事呢! 妈,你这些年,谢茂斟酌词句,语带试探,受苦了。 当了几辈子皇帝,看了几辈子谢朝各地稀奇古怪的奏折,谢茂是有识人之明的。 四太太但凡有一丝小林氏和徐以方的资质,谢茂都敢直接说自己的计划,甚至和四太太商量着来。这不是稍微察觉出有点不对劲了么? 只是林太后和徐以方把谢茂的期望值点得太高,让他很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可是我的亲妈,应该不至于吧? 四太太还在拼命吃吃吃。 妈,我以后不会让你挨饿的。谢茂小声说。 你要是有本事,你能混成这样?四太太将嘴上的油抹了抹,翻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行了甭操心了,我在这里饿不着。一天三顿管饱,就是没什么油水底下那老狗,嘿,领了我的饭,先把肉菜油菜刨他自己碗里吃了,我就是馋肉 她还不忘记继续嘲笑谢茂,看着谢茂瘦成皮包骨的模样:你吃得还没我好! 须知道,这可是谢朝遗民所在的天任星。自从谢茂散播神仙种之后,这片大地就很少出现饥荒。谢家好歹也是山南镇最有权势的家族,能混进谢家当下人,哪里就穷到吃不起饭了? 除非家主人刻意虐待,否则,哪怕是被囚禁在塔顶的四太太,也没有挨饿的时候。 顶多是吃得不够好罢了。 所以,谢茂总担心四太太会撑死,那真是错估了这个时代的生态。为了多生产农家肥,四太太每天都会吃很多饭和馒头,胃口早已被撑得足够大,这会儿啃上几斤肉绝对没问题。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也是差不多吃得尽兴了,四太太才有空跟谢茂说话。当然,她还是间或低头吃一口。 这么大一桌席面,一口气吃完那不现实,肯定得留着明天、后天继续吃。她这里没有热菜的炉子,凉了就是彻底的冷菜了,自然是趁热能吃多少算多少,越新鲜越好吃么。 你想过以后吗?谢茂不敢说得太露骨。 四太太语气中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对于自己每天都能吃饱很满足了。 以后怎么了?四太太露出一丝警惕,声音扬起,我是他谢润秋明媒正娶吹吹打打正门抬进来的老婆!我处女跟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要是想休了我,那不可能! 谢茂: 他是不是又说你不是亲生的了?四太太紧张地盯着谢茂,你看看你这张脸!特别是你这眼睛!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他是良心被狗吃了,才睁眼说瞎话,说我偷人! 我跟他的时候还是处女。你去打听打听,他大老婆是处女吗?二老婆是处女吗?! 他不会真的要休了我吧?!一直散漫的四太太,那一头脏兮兮的短毛都似要竖起来了。 在这个贫瘠的地方生活,四太太卖所有可以卖的东西,也包括自己的头发。 卖头发不仅能得钱,还可以得到一次洗头的机会。每每她的头发长到一定的长度,守门老头儿就打水来给她梳洗,晾干之后将长发剪走。四太太前不久才卖过头发,这会儿只有一头脏兮兮的短毛。 谢茂捂住额头,脑子里乌央乌央的一大片幺蛾子飞过。 并不是他见惯了林太后、徐以方这样的妈妈之后,就对四太太生出嫌弃。好吧,不圣母地、公正地说,他对四太太没什么感情,也没有多少了解,陡然遇到四太太这样的母亲,是有那么一点儿不适应。 但是,喜不喜欢,认不认同,都不妨碍谢茂承认四太太跟他的关系。 目前谢茂最大的难题是,四太太表现出来的态度,很难和他达成共识。 他要怎么才能说服四太太相信他,跟着他一起离开? 四太太一直天真地认为,她被关起来,是因为谢润秋怀疑她偷汉。 她不知道谢润秋和谢茂做了亲子鉴定,也不知道亲子鉴定早已证明谢茂不是奸生子。 谢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四太太解释清楚。但是,他对四太太的智商是心存侥幸的,他不指望四太太和林太后一样聪明能干,只需要她有那么一点点皮毛,能听得懂事儿,知道利害关系就行! 谢茂耐着性子跟四太太解释虫基因的问题:妈,没有人怀疑我和谢我爸的关系。这件事早就有结论了,主要是我爸爸他现在在申请一个基因评级以下省略一千五百字。 您明白了吗?谢茂问。 四太太听得很认真,这会儿一拍桌面,呼地站起:那他凭什么休了我?! 没有人要休了你啊。这妈听话找不到重点!谢茂都快崩溃了。 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正儿八经地说,这么蠢的人几辈子都没机会凑近他跟前。 习惯了只说上句,对方马上明白下句的对话方式,谢茂真的适应不良。因着这是亲妈,谢茂很耐心地掰开了慢慢诉说分析,可人家四太太根本不听。或者说,谢茂觉得重要的事情,四太太根本不在乎。 四太太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谢润秋不能休了我! 妈妈,不是他要休了你,是我们要离开他,休了他。谢茂说。 四太太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看着谢茂好似看见了一个怪物。 他把你关在塔顶,不让你自由出入,不给你好吃好喝,不让我们母子见面,他对你一点儿也不好,咱们不稀罕他。妈,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苦,我让你体面尊贵地活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四太太已经没好气地打断他:他对我怎么就不好了? 这是亲妈。被亲妈打断了说话,谢茂有点气也不能发作。 然而,把他憋得不断灌茶水的是,四太太打断他时说的那句话,他对我怎么不好了? 不是,他对你怎么好了? 我生了你这个没用的畜生,身上一点儿珍贵的基因都没遗传下来,外面人都指指点点,说我肯定是跟别人偷情才有了你,你爸爸是多要面子的人?你不知道吧?他在街上站着,所有人都不敢从他面前走,离着几十米远都帖墙根儿挪他这么体面的人,不也没有把你扔尿桶里吗?四太太说。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偷情,我本来就不是奸生子,他凭什么杀了我?谢茂头疼欲裂。 我犯了这么大的错 你怎么就犯错了?你是被迁怒了! 他还是给我吃,给我住,每年都给我衣裳穿 你吃的是什么,谢家其他人吃的是什么?你住的什么地方,人家谢家其他人住什么地方?你都窘迫到卖头发卖肥水了,为了仆妇都看不起的一块钱撕逼斗嘴,你还觉得谢润秋对你好?! 我在这里每天吃吃喝喝,困了就睡,睡醒就玩儿,清闲不做活儿,他就是白养着我。 敢情您还真觉得挺不错的?! 谢茂彻底震惊了。 打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得四太太的精神状态很奇怪,被囚禁了十二年的人,怎么那么坦然平静? 那是没多少病态的平静。四太太养出来的白胖不是虚胖,她是正儿八经的心宽体胖。忧愁苦闷?不存在的。极度贫瘠的生活环境让她戒除了大部分欲望,或者说,一开始她的欲望就非常少。 她每天日出睁眼,日落休息,不用工作,甚至都不用生活。 她的生活一眼都能望到头,全在这间小小的塔顶。 起居有常(晚上没灯),饮食有度(吃不着肥甘厚味),既不劳形(不工作),也不伤神(不考虑任何问题),身体能不好吗? 问题是,正常人被囚禁之后,会焦虑,会感觉到被控制的羞辱和危机,处在四太太的地位,应该还会担心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那么,这个被囚禁的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忧思伤神。 四太太可以! 谢茂认为正常人都在乎的东西,她不在乎。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四太太目前只处于最下的两层。只要满足她的生理需要,给她吃的喝的养着她不饿死,再满足她的安全需要,也就是没有因为偷人的罪名被冤杀,她就满足了。 在此之上,更上层的情感需要,比如对儿子的爱和牵挂。她就已经无能为力。 她一直都活得这么贫瘠,她的人生中没有存在过更高级的需要,让她如何去想象? 四太太是个出身乡下的寒门女子,因基因纯净、面容姣好,十五岁就被谢润秋聘娶回家生儿子。她没什么见识,也没受过多少教育,在拿到谢家的聘礼之前,她甚至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她的母亲说了,女孩儿在家就不能过得太好。家里好吃好喝养着,谁还肯嫁人? 因此,谢家施舍了一顿饱饭,四太太顿时就对夫家死心塌地了。 她不肯离开谢家,坚决不能被谢润秋休弃,她只有嫁了人有了丈夫才有饭吃。这是前半生日日夜夜永无休止的饥饿与痛苦、深深镌刻在四太太骨子里的教训和真理。 谢茂放弃了和四太太真诚沟通的想法。 他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说服四太太扭转她信仰了半辈子的真理。 他娴熟地撒谎:您认为我为什么会来见您?我这么小小一个人,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基因,我哪有本事把你接出去好好地养着,还说给您买大房子,买奴婢佣人 四太太疑惑地看着他。对啊,这么多年了,这个不争气的畜生都没上来过,要不是这小东西总是在塔下仰头看她,她还以为谢茂已经被谢润秋打死了。今天怎么就上来了? 四太太认识送席面来的仆妇,那是二太太的人。二太太是个体面人,蒙城下嫁来山南镇,要不是谢润秋有本事,还真娶不来呢!听说二太太的娘家还是公家当官儿的。四太太一向对二太太极其艳羡。 四太太以为今天的席面是谢润秋送来的,二太太负责执行,谢茂嘛,就是个搭头,混上来的。 这不争气的畜生哦不,这个娃娃,口气大得很,还要她休了丈夫。二太太的仆妇也说,要她巴结好这个娃娃,以后才有好日子过。难道这个娃娃真的出息了?四太太有点惊喜。 你来吃点东西。四太太把自己吃剩下的半个烧鸡端起来,放到谢茂面前。 因为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这烧鸡四太太只啃了几口。她把腿和翅膀咬了,皮也撕下来吃了,剩下骨架上还连着不少白生生的肉。就这么个卖相惨淡的烧鸡,四太太给谢茂吃还挺心疼呢。 谢茂: 你不吃?那你吃点菜。四太太马上把烧鸡收回,再次推销麻酱菜心。 蒙城有个来自星外文明的贵宾看上我了,他很喜欢我,钦点我去伺候他。妈,我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你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还在这个山沟沟里吃什么苦?我天天给你买烧鸡。谢茂眼也不眨地撒谎,张嘴就来。 四太太果然被震撼了,满眼圈圈:真的吗?是外星人吗?外星人怎么看上你了?! 我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他就是很喜欢我呀。谢茂说。 四太太觉得谢茂这么个皮包骨的样子真不好看,但是,那可是外星人,外星人的审美可能和我们天任星人不一样,说不得谢茂这样儿的就是外星人眼里的大美人呢?! 那真是挺好的。你跟了人家,就好好儿的服侍人家,不要跟人家顶嘴。不是我说你,你在下面我看你就是整天劲劲儿的,跟这处不好,跟那处不好,自家兄弟都打架。你去跟人家说句好话,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少爷,赏个零嘴都够你吃了四太太开始教导谢茂把握长期饭票。 嗯,嗯,我知道。我们俩感情可好了,我们商量好了,他愿意跟我一起奉养您。谢茂说。 四太太有点兴奋。不过,很快她眼里的兴奋就消失了,支支吾吾地说:那也不好。你是给人家当奴婢的 不是当奴婢。他要跟我结婚。谢茂纠正。 就算结婚你也不是人家正头娘子,哪有把小妾的老娘接到一起过日子的 就是正头娘子,原配!谢茂再次纠正。 四太太还是摇头:你不懂。你嫁进去是要靠丈夫吃饭的。他对你好,你也要守本分,好好地伺候人家,孝顺他的老子娘。你是个上门的,你见过哪家女婿跟岳父母住一起了?原配爹妈也不行啊! 谢茂还想再说,四太太不断摇手: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去了不合适。我去了你家,给你添麻烦不说,万一你跟那个外星人分手了,人家把你休了,我怎么办? 谢茂呆滞。对哦,您肯定得先把自己的后路找好。 我是你爸爸三媒六娉娶回家的,吹吹打打从大门抬进来的,就算家里有三个姐姐,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四太太。我跟你爸爸的时候还是处女,处女你知道吧?我给他守贞守节,他就不能随便休了我。 我现在在这里有吃有喝,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日子比多少女人都舒坦。 我要是跟你走了。你那边是女婿,本来就没有供养我的道理,他要是叫我滚蛋,我还能赖着不走吗?那不是我的家啊,这里才是我的家。但是我跟你走了,我就回不来了,你爸爸肯定不让我回来。 不行,我不能走。 我就不跟你去了。你出息了,多来看看我,给我带点吃的。 你有没有钱?你那个外星人对你那么好,他肯定给你钱了吧?娃娃,你是我生的,你要孝顺我呀,妈妈生你不容易,痛了两天三夜,那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好不容易才把你生下来 你去跟外星人享福了,千万不能忘了妈妈。 你这个兜兜里有钱吗?四太太直接在谢茂身上翻找。 谢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就是特别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身上带一点钱。 他不讨厌四太太,他特别可怜四太太。或许四太太是不够爱子心切,可不是她不爱,是她自己都太贫瘠了,她没有被人爱过,她的生命从来不曾丰裕过,她给不了爱。 我没有带。谢茂喉咙微哽。他想,他会去找二少要一些钱,先给四太太留着。 四太太不高兴地说:你就说大话。还说带妈妈去享福,几块钱都不给我。我也不要多了,你给我二十块钱。好不好?娃娃,妈妈生你不容易 好。我给你。谢茂说。 四太太顿时心花怒放,看着谢茂,指望他从暗中的口袋里掏钱。 我去给你拿。我没有带。谢茂说。他马上就去找二少,找大少,找衣飞石。 四太太希望落空,有些生气地在谢茂肩上捶了一拳:说大话的狗东西,没出息的畜生,生下来就坑我!现在还骗我!你去给我拿,你去了还能回来吗?骗子,撒谎精!骂一句就捶谢茂一下。 她的手劲儿不算大,谢茂任凭她捶了几拳,慢慢站了起来。 我去给你拿。谢茂说。 第695章 皆有来处(8) 四太太的胃口不大,很容易就能满足。 谢茂都不必去找二少,和随行的仆妇商量了一句,乐于花点小钱和眼看就要起飞的十一少交好的仆妇就掏出纸币,数了二十块钱给谢茂。在一个肉煎饼就要六块钱的年代,二十块钱真不是大钱。 谢茂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四太太沟通的可能。 他觉得只有衣飞石才治得了四太太,这位太太就欠一句夫死从子。 可,目前谢润秋不还活得好好儿的么? 凭谢茂和衣飞石目前的战力,想要杀死谢润秋,基本上不可能。 单就谢茂观察而言,谢润秋的虫基因进化程度相对完美,他的战斗力已经比谢茂见过的战斗系虫子更加强大,毕竟人类携带虫基因进化不是为了变成虫子,而是成为比虫子更完美的新人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战力直接负数,衣飞石也只是纯武者,和这个世界的能力者相比还是很吃亏的。 想到这里,谢茂就不禁想笑。 他那么心急火燎地想要逃离山南镇是为了什么? 为了四太太。 他和衣飞石在一起,怎么都能过得好。就算想要逃避君上想让他看的大情节,他和衣飞石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很容易就能避开谢家的一切。他俩肯定有这样的能力。 唯一束缚着他,使他不能自由离开的,就是被囚禁在白塔之上的亲妈。 身为人子,能自己逍遥自在,把亲妈丢在家里受苦吗?这个事情从道义上就过不去。 可他认为四太太被囚在白塔是受苦,四太太并不这么认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那还琢磨把四太太偷出去干嘛?他这边跟衣飞石费尽力气吭哧吭哧去偷,没准儿四太太还能抱住囚禁她的门锁不放手,高喊快来人呀,强抢民妇啦! 这都叫什么事儿!谢茂心中叹气。这猪队友还不带换的,人是亲妈。 次日就要去蒙城,二少不许谢茂回山屋居住,他给谢茂安排了住处,就在他的院子里。 二少是已经成年的少爷,身边带着好几个能力者,二少自己也是能力者。谢茂觉得他要是住二少院子里,衣飞石只怕是不好摸进来?一脸苦闷地说想回原来的地方住。 二太太的仆妇已经来跟二少汇报过情况了,二少也知道塔上的情况。 这故意在二少跟前卖乖的谢茂看着情绪不好,二少想,这是心疼亲妈了,这么个小小的人儿,也是怪可怜。便让自己的下人去把谢茂以前的屋子布置了一下,又安慰谢茂,说会照顾四太太。 我刚才跟于妈妈要了二十块钱谢茂不好意思地跟二少开口。 那值得什么?二少失笑,叫人拿了二千赏钱给于妈妈,又叫人换了一沓零钱给谢茂,不是给你零花钱了么?她想要钱,你给她一些就是。花光了来找哥哥要。 谢茂把这事儿都忘光了,二少给他零花钱,他随手就放房间里了。谁出门还带钱? 说了两句,二少又劝:你原来那个地方不好,要不还是在哥哥这里睡? 谢茂心想,你个便宜哥哥哪有小衣重要?跟你睡还是跟小衣睡,这需要考虑吗? 二少送他出门时还说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屋子给你留着。 谢茂走出去几步,还故意跑回来抱住二少,甜甜地来一句谢谢哥哥。二少都惊住了,看着谢茂提着灯远去的背影,半晌才露出一个笑容,跟身边人说:真是怪可爱的。以前怎么不觉得? 二少派了仆妇跟着谢茂回原来的住处,主要是为了给谢茂打扫一下,添些日常要用的物件。 抱上大腿的生活与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生涯截然不同,得了二少的命令,仆妇很容易就能从家里的库房里领出各种物资,不过,看见原身的住处时,谢茂还是默默地无语了。 想在谢家找个破屋子不容易,囚禁四太太的白塔外边看着都挺漂亮,原身住的什么地方呢? 那是一间靠着外墙、临时搭建起来的柴房,里面正儿八经堆着各种干柴。谢茂就很好奇,有电有燃气灶的时代,谢家好歹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家族,至于烧柴吗? 他奇怪就问了,仆妇乐呵呵地告诉他:三太太喜欢吃柴火饭。 谢茂: 这就让人把柴火清了,堆隔壁院子去。仆妇连忙说。 也不必了。我就住一天。谢茂不想看她们慢慢折腾,待会儿小衣来找我了。 仆妇们麻利地把谢茂睡觉的地方打扫了一遍,能伺候家里得势少爷的仆妇都不得了,手脚干净又聪明,将柴房用悬垂的幔帐钉成两个空间,地上也懒得打扫了,直接铺上深色地毯。原身用来睡觉的床是个烂木板,收捡出去换了一张软床,铺上柔软的寝具。 除此之外,还在床边放了长柜子,上面摆着台灯,饮水机,一甜一咸两个点心盒子,一盘苹果和橘子堆砌的水果塔,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的果切。 那仆妇最后取出一台书本大小的小电视,放在柜子上。 十一少瞧瞧,可还需要什么?咱们马上就去领。这条子开好了,不要白不要。仆妇热情地说。 挺好的。谢茂说。 打发走了仆妇,谢茂躺在床上,打开小电视想看看新闻。 很意外的是,这电视频道挺多,播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剧集,没有任何新闻,谢茂把所有频道都翻了一遍,甚至没找到任何不经过编剧和演绎的视频,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谢家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茂闭目冥思,缓慢筑基。 虽说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一口不吃也不行。修行么,总得积水成河,日夜累积。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茂听见有个很轻的声音敲了敲门,旋即是衣飞石进门的声音。他很熟悉衣飞石的脚步声。柴房里只有一扇小窗,朝着院墙方向,也不担心有人从灯光里窥见衣飞石的身影。谢茂顺手将小电视的声音调大,方便和衣飞石说话。 找了挺久?谢茂将身边的铺位让出来,累了么? 衣飞石看上去依然和上午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包,打开来,里面装着好几样东西。谢茂让他放在床边柜子上,探头去看。一个很精致的饭盒,装着一盒冷食。一小瓶酸梅汤。还有黑色类似电子表的东西。 谢茂吃得挺饱,衣飞石又不知道,真以为他在谢家受苦呢。 这是什么?谢茂拿起类似电子表的东西,顺手拿了一块冷食咽下。饿不饿是两说,小衣辛辛苦苦打包带回来的,说不得拎着这玩意儿在谢家各院钻了多久才找到我。 读卡器。衣飞石说了给谢茂带,肯定带回来。 你试过了吗?卡里多少钱?谢茂接过衣飞石递来的钱卡。 家里的钱和钱卡都由衣飞石收着,谢茂估摸着,衣飞石应该已经试过读卡器了。否则,他怎么能确定这个东西就是钱卡的读卡器?外表真看不出,一点儿标记都没有。 十钱。衣飞石说。 谢茂研究了一秒,把钱卡插入读卡器上极细微的插口,读卡器上很小的电子屏没有反应,反倒是光能发射器在空中浮出投影:是否进行交易? 有意思。谢茂注意到了,天任星的文字和谢朝时已经发生了些微的差异,和新古时代也不尽相同,读卡器投影出的文字确是很标准的简体字,这种字体原本不该在天任星中出现。 这个外表看着非常不起眼的读卡器,里边藏着与第一翻译同等级的翻译技术。 谢茂找了一会儿,没找到输入的按钮,衣飞石拔出他插在读卡器上的钱卡,翻过来贴着电子屏刷了一下。投影立刻换了一行字:请输入交易金额。 谢茂这才发现电子屏下面有两个按钮,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输入了10。 投影:请确认交易金额。 谢茂又输了一遍。 投影:请插入对方钱卡。 谢茂把另一张钱卡插进去,滴一声,投影:交易完成。 有个能量改变的过程,谢茂拿着读卡器看了许久,用什么做驱动的小衣,帮我拆开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拆不开。外壳一体成型没有拼接口。衣飞石已经研究过了。 唔,我看看谢茂突然之间发现,第一张钱卡转出了十钱,第二张接受交易的钱卡到账的居然只有九钱,它自动扣掉10%做手续费? 单纯转账的手续费收十分之一,这银行大概可以倒闭了。然而,钱卡的存在非常暧昧。 钱卡是星外文明与原始星球进行非法交易的货币。交易中被扣掉的百分之十,基本等同于星外文明对非法交易收取的保护费,或者说交易税。这实际上就代表着许多地下交易都有官方背景。 观测能量走向是谢茂独有的天赋,衣飞石没这方面的能力,也无法后天培养,他就安静地陪着。 谢茂专心地研究读卡器和钱卡,衣飞石在果盘里挑拣谢茂爱吃的水果,戳成合适的大小,喂到谢茂嘴边。谢茂很自然地张嘴吃了,偶尔点评一句:不甜。这就是不吃了的意思。 衣飞石再找另外的水果,谢茂吃着不错,也会点点头:你吃。 衣飞石果然给自己挑一块吃了,先生说好吃,是真的好吃。 吃了半盘子果切,谢茂也已经把钱卡和读卡器的工作原理搞明白了,把钱卡递给衣飞石,说:卡里存了一百钱,这个钱是扣不掉的,会自动恢复。注意不要扣到负数就行。对了,你今天去哪儿了? 镇上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我待着太扎眼,去了蒙城一趟。 那边有个特殊交易市场,平时也没什么生意,最近神临馆有星外贵宾下来,跟着来了几波附近的商队,人多热闹,我混进去也没什么人注意。 衣飞石把自己在蒙城的经历说了一遍。 他能伪装又有极强的情报收集能力,混进一个最近有大量陌生人出入的市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整个落花州都是与星外文明接触的先锋阵地,神临文明初次与天任星接触时,飞船就降临在落花州的黄河故地,如今已经被改名为神眷城。蒙城就在神眷城的辐射范围内,也是神临文明渗透最深的城市之一。 天任星人以为珍贵的金银石油煤炭,对神临文明而言毫无吸引力,他们在乎的只是人丁。 发生在神临与天任星之间的交易,基本上都是人口交易。 对一般人来说,只知道神临馆这个冠冕堂皇的官方渠道,是天任星对星外文明进行的人才输送。天任星各国各地优秀的能力者考入神临馆,接受神临文明的先进文化教育,一步步考取资格,通过合法手续离开天任星,进入神临文明统治的星域工作生活。 除此之外,还有官方关涉不到的私下交易,也即人口贩卖。许多星际商队来到天任星,就是商品换人口,他们带来各种星外文明的产物,从天任星采买各种高素质人丁,走私运送到其他星球进行贩卖。 交易市场上没有大批大批插着草标的待售人口,人口经济在摊档或店铺里有册子,里边是照片和视频,直接线上交易,定期交货。衣飞石的读卡器就是从这种铺面里顺出来的。 见着外星来的货物了吗?谢茂问。 神临的商队明天才到蒙城,今天到场的都是附近来凑热闹的天任星人。衣飞石说,我打听过附近的交通路线,整个蒙城的人口生意基本上都被谢家垄断,码头车站都有谢家的人。 衣飞石给谢茂解释了一下本地人口交易的模式。 在市场上摆摊子做线上交易的都是散户,真正走量的人口交易都被几大家族垄断了,蒙城最大的地下团伙就是山南镇谢家。谢家有专门的人口运送路线,散户交钱把自己的货物送到谢家,谢家再大批量一次发货到各个星港,直接运到星外商队的飞船上。 听说谢家在神眷城的港口还有自己的走私飞船,生意做得那是相当地大,真不是普通乡下财主。 这种情况下,想要偷了四太太、带着谢茂跑路,衣飞石是得费点心思。 倒也不是说谢家能在蒙城只手遮天,关键是能够插手谢家事务、能和谢家对杠的势力,一时半会联络不上。纵然联络上了,人家为什么要管你两个半大的少年?衣飞石和谢茂要拿什么去做交换? 衣飞石和谢茂的底牌很多,该出哪张牌,露多少实力本钱,衣飞石还得回来跟谢茂商量才行。 哪晓得谢茂对此兴致不高,似是不想讨论。 衣飞石试探地问道:您见到四太太了?谈得不顺利? 谢茂突然意识到,衣飞石陪了君上很多年,他还知道君上开府之后,谢家父兄找上门试图分享威福,被君上一一收拾出门的往事。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四太太的往事? 衣飞石摇头:我不知道。听说四太太去世后,君上才离开了谢家。君上没提过四太太。 谢茂有点噎住。 不得不承认,他理解君上的想法。他也不想提四太太。 哪怕面前坐着的是衣飞石,他也没有丝毫的倾诉欲,一个字都不想提。 这怎么提?哪怕谢茂用最不带情绪的字句把四太太的所作所为所想平铺直述一遍,造成的效果都会是贬损。这就类似于一个人在吃屎,你再尊重他吃屎的权力,当你对别人转述他在吃屎的行为时,这也是不折不扣的攻击。 离家的事咱们再议。明天我要去蒙城最基因检测,拿到结果之前,你要与我汇合。谢茂说。 衣飞石只迟疑了一秒,马上想明白了其中的危险:谢润秋会下杀手? 很有可能。不过,你说我当年是在四太太去世之后才离家,我倒是觉得危险不大了。谢茂捏了捏眉心,不说了,睡觉吧。蒙城是不是很远?你累了吧。快来。 衣飞石还是给他倒来水,让他漱口擦手之后,二人才一起躺下。 谢茂拉着衣飞石的手。 他二人都已经换了皮囊,谢茂摸着衣飞石的手指,那不是被君上折过的手指,很健康。 谢茂才有点情绪,想要和衣飞石谈一谈君上,突然惊醒过来:你神魂恢复了?! 嗯。已经好了。衣飞石依旧不肯再三说君上的好处,他怕谢茂又吃醋,跟他闹。往日他能把谢茂和君上当作一个人,如今是真的不行。若是谢茂逼他一句,他不可能说出让谢茂满意的话来。 或者说,不管谢茂是不是吃醋,衣飞石都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一直在逃避。 小衣心情不好。谢茂说。 我没有。衣飞石否认。 我知道你心内纠结,随在我身边就觉得对不起他谢茂拉着他的手指,他折了你的手指,还打你,故意折磨你 衣飞石微微抿唇。 他从来不觉得君上对自己做的事不对,但是,他可以对君上说臣罪有应得,不敢对谢茂说。 他很抗拒谈这个问题。 先生,衣飞石很难得一次打断了谢茂的话,将额头抵在谢茂怀里,睡了吧。 谢茂的小身板拢着他的脑袋,伸手在他紧绷的脸上轻抚,低声说:我是想说,对不起小衣,别恨他,别恨我。他做得不对,我也很讨厌他这么做,可他是个残疾人他心里有病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和衣飞石想象的不一样。 他以为谢茂是要离间他与君上的关系,使他更倾心自己,与君上离心。 哪晓得谢茂居然是在替君上求情?代替君上道歉?一直不肯承认君上就是自己的谢茂,在见到君上之后,就再没有提过我不是他他不是我的事了,反而几次告诉衣飞石,他就是我。 君上没有病。衣飞石犹豫片刻,还是相信了谢茂不是故意诱供,诚恳地说,君上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这是我做错了,君上对我不过小惩大诫,我是吃了些皮肉之苦,君上还是替我治好了神魂上的损耗,还让我来小世界里养伤他对我很好的。 见谢茂神色沉寂,他又忍不住问:今日在谢家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谢茂抱住他,小衣,你不恨他,你也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对吗? 这话让衣飞石怎么回答?衣飞石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是愿意跟君上一起生活,跟随在君上身边,是他数万年安稳不动的心愿和信仰。可他也舍不得谢茂。最重要的是,衣飞石不愿做那个拥有选择权的人。对君上和先生,他都不能也不该肆意指点。 所以,我不想取代他,谢茂将嘴唇凑近衣飞石耳边,我和他,就像襄国公和你,合二为一,互相融合,你说好不好?你真的不恨他欺负你么? 衣飞石这个身体已经不小了,该有的想法都能有,被他抱住咬耳朵,热乎乎的口气吹进耳道,半个身子都麻酥酥的,脸倏地红透。可是,谢茂对他说的这两句话太醒神,有点旖旎心思都吓没了。 什么意思?先生曾经想过取代君上?他马上就清醒过来,不,这不是先生独自的想法! 不是衣飞石小看谢茂,圣人与凡人的差距横亘其间,谢茂既然和君上见过面了,绝不可能那么狂妄地认为他自己必然能取代君上。除非君上给过他这种暗示。 想起那日在随身空间,君上曾逼先生出墙,衣飞石脊背上竟有冷汗渗出。 他一直认为君上和先生是可以并存,并且必然会并存。所以,他一直很痛苦纠结。 现在谢茂告诉他,不是的,我们以后会合二为一。不过,以前我打算把君上弄消失,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我想和他融合,就想你当初恢复记忆一样 在衣飞石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君上差点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让衣飞石如何不震惊后怕? 是,谢茂就是君上,君上就是谢茂。他俩完全可以私下决定自己的事情。 可这让陪伴了君上数万年的衣飞石情何以堪?他跟随爱慕了数万年的君上,只差一点,就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消失了谢茂不打算告诉他,君上也从没想过知会他。 那是谢茂自己的事情,谢茂可以自行决定由谁来继续此后的人生。 就算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能告诉先生,我不止要先生,也要君上么?先生为尊我为卑,先生是主我是臣,先生和君上已经有了决断,我凭什么插嘴呢?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 衣飞石眼前浮现出君上的身影。 那是千万年相伴的漫长岁月,我如此不舍,您就没有半点眷顾么?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我俩就是一个人! 小衣:明明是两个。 老谢:狗君上出来挨打!你把小衣都整精神分裂了! 第696章 皆有来处(9) 真的可以融合么?衣飞石的态度小心却不卑怯,眼底充满了希望。 毕竟眼前是给衣飞石戴过婚戒的谢茂,衣飞石对他的态度和侍奉君上时并不一样。只要不涉及二选一的问题,衣飞石都敢拿出来跟谢茂讨论,这已经是二人生活中很习惯的相处方式。 衣飞石的口吻中还带了点惊喜:您记得以前的事情,也不会忘掉在谢朝的事情? 记得,都记得。谢茂不知道如何心疼衣飞石,忍不住就含住了衣飞石的指尖。 衣飞石原本应该健康温热的指尖还带了一点苍凉,那是他默默受惊后无法抑制的短暂失温。谢茂将他的指尖含在口中,慢慢吮热,含糊不清地说:他是不想混了,才对你那么浑你不恨他的吧? 这已经是谢茂第三次问了。 这代表谢茂确确实实把与君上融合这件事放心上,打算正式执行。 谢茂唯一的困扰是,君上对衣飞石办的事儿太混账,没融合的时候他能和衣飞石同仇敌忾暴打君上,一旦融合了,君上的旧账不就挂他自己身上了吗?万一小衣念念不忘,老记得被他折指头、打板子、罚跪的事,又不是我干的!怪我岂不是很冤枉! 衣飞石连忙摇头:没有的,不会。先生,真的能变成一个人么? 他和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只要他愿意,我也愿意,这事就没有办不成的。谢茂说。 君上的顾虑应该是他身同世界的毛病,谢茂选择弄出天庭外挂就是为了把君上摘出来。解决了这个问题,君上有什么理由不跟自己融合? 须知道,他和君上这么分开来,他俩真心无所谓,但是,这太折磨衣飞石了。 衣飞石感情一直很内敛,在谢朝年轻时还会睡到半夜偷偷哭,年纪大了就再没有了。 适才猜测到君上可能会消失时,衣飞石的表情分明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却一个字都没有问过谢茂为什么。他有很多不甘与不舍,最终都压抑在长久的臣服之下。 谢茂能从衣飞石的眼中看出那一瞬隐忍的后怕。 那时候,谢茂就非常心疼。真喜欢一个人,必然能够对他的喜乐悲苦感同身受。 衣飞石的不舍与伤心,谢茂一望即知。 在此之前,谢茂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与君上融合的问题。他认为融合是一种必然。只是谢茂很清楚自己在君上跟前处于弱势,那时候考虑得更多的是自己一定不能在融合中被君上的意识所覆盖。 他不想被君上覆盖的原因,也不是说他的自我意识强盛,非要争个先占个强什么的从前或许有这种考虑,但是,自从和君上见面之后,谢茂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那种自我认知非常玄奇。让谢茂清楚地知道,他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 反正都是一个人,他活着,不就是我活着?一个人失去从前的记忆也不算很奇怪吧?你记得你五岁之前的生活吗?说不得连十岁之前的往事、最好的玩伴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了吧? 谢茂不肯彻底被君上的意识覆盖,主要是不放心君上对衣飞石的态度。 今天君上可以为了逼迫谢茂出墙折磨小衣,明天还不定为了什么原因折腾小衣呢?人的底线就在那里,今天能突破,明天一样能突破,多来几次就一退再退、习惯成自然。小衣岂不是太可怜? 如果君上对衣飞石的态度能和他一样,谢茂还真不介意谁覆盖谁的问题。 后来猜测到君上身同世界的问题,知道君上有自毁的打算,谢茂连这点儿对衣飞石的担心都没了。反正融合了也是我覆盖他,我肯定对小衣好,成不成的,我和小衣都能继续过日子,那还担心什么? 之所以会突然对衣飞石提融合这件事,源于谢茂今日在谢家的见闻和感触。 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他好像真真切切地接触到了君上的过去。 谁不会体谅自己呢?原本就是同一个人,谢茂特别能对君上的处境产生同理心。 谢茂有几辈子几百岁的经验阅历,带着圣人级别的修真文明知识,还有衣飞石这个强援支撑,穿进十二岁的皮囊里,自然可以在目前的环境下吃好喝好,卖个小萌就维持住自己的尊严体面。 当初的君上呢? 年幼的君上没有任何助力、援手,也没有超出自身年纪的眼界和见识,他没有什么金手指,也没有随身空间、逆天法宝。唯一撑着他不肯屈辱低头的,只有他与生俱来的倔强与不服。 谢茂记忆里的亲妈有林太后,有徐以方。有个好妈妈,孩子等同于生下来就开挂。 直接把谢茂弄上皇位的林太后不提,就说徐以方,哪怕她疯了,常年住在疗养院,原身谢茂也是领受了她的恩庇,才能年轻轻就进入特事办。没人敢昧了原身谢茂的功劳,他但凡立功就必然升职,升得顺风顺水、无人阻拦。苦是苦了点,起点并不低。 君上有什么呢? 四太太非但不能给他实际上的帮助,连心灵上的依靠都无法胜任。 衣飞石说,圣人是没有遗憾的。 尤如君上那样拥有时间轴的大圣人,随时都可以穿越到某个时空,填补自己的错失与憾然。 可君上真的没有遗憾吗? 如果他真的不遗憾,谢茂为什么会拥有小林氏和徐以方那样的母亲? 小林氏和徐以方为何都承受过来自婚姻的戕害,却又都坚强地从中挣扎出来?一个人两次都从如此坚强优秀的女性子宫内孕育而出的概率是多少?除了诞生出君上的四太太,是不是在漫长的岁月与繁多的时空中,所有谢茂的母亲都是小林氏和徐以方那样的挂母? 谢茂一口断言君上心里有病,就是因为他察觉出了这一点诡异。 他认为小林氏和徐以方的存在,很大可能是君上给他的补偿。或者说,这是君上给自己的补偿。 四太太说,原身总是守在塔下往上张望。 那个孤独倔强的小孩,是不是也曾期盼过来自母亲的抚慰?他是不是想着,他和她都是受害者,他和她血脉相连,他以为他和她是天生的盟友。 可是,他没有盟友。 四太太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盟友,名义上、口头上的盟友都不可能。 这世上不被父母所爱的孩子不计其数,残虐父母杀死亲子的案子也屡见不鲜。如四太太这样的母亲,只怕在奇葩祸害父母榜上都无法占据一席之地。说到底,四太太对谢茂既没有打骂,也没有迫害,十二年来只朝他要了二十块钱,哪里就算罪大恶极了? 但,谢茂同情君上。 他对君上的孤独、无依感同身受。 自己同情自己,偏心自己,还需要讲道理? 谢茂觉得君上是受过伤的,是感情上的残疾人,患有心理疾病,才会那么不懂得爱人。你喜欢他干嘛好端端地折他手指头?你还舍得折磨他?肯定是小时候缺爱,长大才会变态。 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君上变态的原因,才会主动替君上道歉,说对不起,还问衣飞石恨不恨君上你要是不恨他,就原谅他吧。 他是个变态,我不是啊。不是我吹牛,我要是跟他融合了,他这变态毛病指定能好。 让谢茂始料未及的是,他还是低估了他和君上分成两个人这件事对小衣造成的困扰和伤害。 谢茂以为他和君上达成共识了,他俩约定好了解决方案,君上把小衣塞到他身边,这件事就尘埃落定了并不是这样的。衣飞石还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他还在无法抉择的痛苦中煎熬。 谢茂不在乎君上的死活,也不在乎君上的去处。 可是,衣飞石在乎君上。 哪怕君上那么对他,那么折磨他,衣飞石还是喜欢君上,舍不得君上。 可衣飞石不敢说。 他不敢对君上说喜欢,说不舍,也不敢在谢茂跟前表露出一丝对君上的爱慕。 他只能默默地后怕,默默地伤感,默默地承认自己求之不得,承认自己在这段关系中一厢情愿,没有一丝主动权,对一切都是那么地无可奈何。 明明伤心了,动情了,也只能隐忍不发,转而去问那个绝不会触怒谢茂的问题。 他小心地表达出自己对谢茂和君上融合的关心,在说话时,脸上还要露出点到即止的惊喜。 他明明喜欢的就是同一个人,搞出来的气氛却像是在出轨偷情!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谢茂含着衣飞石的手指尖,碍于两个身板的年纪,没能弄出半点暧昧来。 谢茂心中顾虑很多,在衣飞石面前过去了也不过短短一句话的时候,感觉到衣飞石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温暖起来了,谢茂用毛巾擦去他手指上的湿润,再次认真地说:小衣,就如同你不会把谢朝的自己和几万年来跟在君上身边的自己分开来考虑,我和他也是一样的。 他有自己的难处。但是,不管多难,他从来都没想过离开你。他让我来陪着你了。 我就是他呀。你能不能明白?所以,他和我考虑让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得很周到,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因为我和他都认为,就算他走了,我也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从前考虑问题不太成熟,总是拿他和你的过去赌气,那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小衣,你想他,舍不得他,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跟自己吃醋。就像我告诉你,我喜欢在青梅山大将军行辕门前初见的衣二公子,你也绝对不会吃醋的对不对?他就是你,你怎么会和自己吃醋呢? 你不要难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你。不与你告别,是因为他认为根本不曾与你分开。 你想一想,小衣,我从谢朝到现在,修为最高时不过金丹。他若不在了,我在你的心目中,就不再是圣人了么? 这句话问得特别简单干脆,直刺衣飞石内心,吓得衣飞石立刻否认:臣不敢。 衣飞石被谢茂这句话有点困惑。他承认,哪怕先生没有圣人时期的记忆,他也一直将谢茂视为圣人,那部分记忆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可以把先生当作君上,君上怎么可能变成先生呢? 衣飞石晕了一瞬就想明白了,先生和君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 准确而言,谢茂属于最新版本,君上是过往版本! 最新版覆盖过期版本,也是正常操作?问题是这版本更新得有点骚,用户体验非常不好。 倒霉的是,衣飞石就算想明白了,他敢去跟谢茂讨论先生和君上的版本问题吗?身为臣下,这话题他原本也只能默默承受,不能随意置喙。更遑论是跟谢茂正面讨论?说起哪一位都该掌嘴。# 谢茂动情声色地给他说了半天,衣飞石想了一会儿,也只能默默点头:我明白了。 是不能开口评论。但是,衣飞石心里还是松快了许多。 那一种无法言说也不能向任何人倾吐的后怕与震惊,都在先生略带稚气的宽慰声中消失了。 衣飞石非常遗憾。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时候他很想与先生做些情人间最亲昵的事,可是真做不了。 谢茂压根儿就不知道衣飞石心思已经飞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飞去了没有小衣哥哥的新古时代,飞去了遥远的太极殿,住云台他还认认真真地给衣飞石讲道理:我和他就是一个人,你不要跟我见外。你要是觉得想他了,就跟我说,我听着就是他听着了。你也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么,我听着听着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对了,你知道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对吧?凡事都有因由,小时候缺爱,长大了就变态,他这是有心理疾病,需要治疗。你不要记恨他,他是个残疾人。我和他不一样,我很健康。 等我和他融合了,他的病就好了,这个你不要担心。 二人在嘈杂的电视声中,絮絮叨叨聊到半夜才相拥睡去。 谢茂睁眼醒来时,衣飞石已经不在了,被窝里空荡荡的,一手摸过去只剩下怅然。 这点离愁别绪还没涌上心头,谢茂就看见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两个煎肉饼,一个茶叶蛋,底下是一盒只剩下半温的八宝粥。这让没摸到衣飞石的谢茂顿时眉开眼笑,小衣不在,小衣的爱心早餐在嘛。 八宝粥是用来保温的,煎肉饼和茶叶蛋都还带着热度。谢茂起身想要洗漱,衣飞石连漱口水都倒好了,靠墙的盥洗架上有半盆凉水,保温瓶里的热水装得满满当当。 小衣真好。谢茂漱了口,自己动手兑水擦脸洗手,把小衣哥哥放在桌上的爱心早餐吃光。 带着甜蜜的心情,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一个小时之后。 谢茂目无表情地坐在车上,吐得小脸惨白。 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跟随谢家的大部队去蒙城,那肯定是要坐车的。谢家财大气粗,出发就是三十辆车组成的车队,除了拉上学员弟子的三辆旅游大巴车,还有各种商务车、休旅车、轻型卡车主人坐的车,仆人坐的车,装行礼的车,拉货的车 搁以往谢茂也能混上学员弟子们的大巴车坐着,如今不是抱上二少的大腿了吗?舒适的商务车肯定有他一个尊贵的后排座儿。然后,坐上去不到十分钟,他就开始哇哇地吐 晕车! 苍天呢,这个弱鸡身板!弱到晕车! 昨夜听衣飞石说神眷城就有星港,谢茂还兴致勃勃地想,我要和小衣去星际旅行呸!星际旅行,晕车的弱鸡你也配?!不怕给你小身板拆成零件?! 还要多久才到?吐了两次的谢茂气息奄奄,还不敢往后靠,靠着更晕! 这个诡异的时代都和星外文明接触、能够星际旅行了,基础建设却很让人无语,路况差得让人发指。车队出行为了保持队形,车速都不算太快。司机闻着十一少呕出的酸味也深觉销魂,说:少爷,依着咱们现在的速度,可能还得八十分钟。 谢茂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想的却是,这么远啊?小衣昨天实实在在走了一个来回,我怎么就忘了看看他的脚?也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小衣现在去哪儿了?他不会又走着去吧?他会搭个顺风车么? 翻来覆去想了一遍,胃里东西吐光了的谢茂还想呕,干脆地挥手:停车! 司机并没有踩刹车,问道: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换车! 好说歹说,请示汇报二少之后,谢茂终于换了一辆不那么晕的车坐上了。 他坐的不是大巴车,也不是休旅车,而是卡车的敞篷车厢。坐在一堆行李和山货之间,裹着大披风,身边烧着火炉,忧愁地看着蓝蓝的白云天 以前他在谢朝老听说某某家的女眷,因为旅途劳顿身染重疾不幸没了,他还觉得很搞笑。 现在么笑不出来。 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确实很难体会到体弱者衣食住行的难处。他不禁想,君上当初也是这么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到底是怎么混到后来那么日天日地龙霸天的地位? 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中间也没有休息,直接抵达了蒙城的神临馆。 谢家此行都是为了出席神临馆的活动,当然,正儿八经的活动安排在第二天,下午是彩排。 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家主人要去跟神临文明下来的志愿团队碰个面,官面上的关系要做好,再就是由二嫂朶夺安排好,给谢茂进行全面的基因检测。 谢家的车队七点就出门了,抵达神临馆时还不到九点,神临馆大门紧闭。 门外已经站了许多前来捧场的各界人士,场馆四面八方都插着彩旗,还有神临的神圣旗帜,穿着神临特色服装的蒙城少女载歌载舞,满脸笑容,自己嗨得不行。停车场里塞满了车。 谢家在蒙城还是挺有牌面,至少不至于去抢车位,进门就有工作人员把车队引到了后场。 朶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她是个干练美丽的女子,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短褂长裤,漂亮的高跟小皮靴把她的身材衬得无比修长挺拔。她很准确地停在了谢润秋的车辆旁边,侍从才把车门打开,她就行了一个星外文明的异族礼仪,满脸微笑:爸爸,欢迎您! 谢润秋看见她也有了一丝笑模样,点点头:朶夺来了。久等了。 谢茂在轻卡车厢里晃得头晕目眩,二少关照过的仆妇来扶他下车,他觉得那车厢也不是很高,跃下去膝下却是一软,差点没摔个结实。得亏仆妇生了一身敦实的肥肉,强行给他垫住了。 谢茂抬头一看,就是昨天给他收拾柴房的方妈妈。 方妈妈这是救驾之功啊!朕记住了! 打眼一晃,看个熟悉的身影。谢茂趁人不备多看一眼,果然看见衣飞石站在角落里眼带忧色。 甭担心啦,这个妈妈架着我呢。 二人也不必真的杀鸡抹脖子地打手势,谢茂只是笑一笑,衣飞石就明白了。 谢茂再看的时候,衣飞石已经消失了。 仆妇扶着谢茂到了谢润秋跟前,朶夺见方妈妈亲自陪着他,略微惊异。 方妈妈是二少打小用惯的妈子,不至于像奶妈妈那么要紧,可也轻易不外差。被派去照顾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十一少,这还真是她不禁去看丈夫的脸色,嘴里笑道:十一弟这是晕车?怎么不吃晕车药? 什么?晕车还有药吃?谢茂有点牙痒。怎么没人给我吃? 谢润秋淡淡地说:他要做检查,吃什么药? 渣爹说了话,没人敢反驳。朶夺连忙改口:是呢,我给忘了。爸爸,我先陪您去见见寒教授吧?她是本次神临在蒙城义诊的志愿医疗队领队,我们申请的免费基因检测就是她特别批准的呢。 说到这里,她左右看了一眼,问道:九弟没来么? 来了。二少说。 马上就有人把九少领了过来。 九少今年十五岁,生得唇红齿白、眉目精致,应该是遗传了谢润秋美貌最多的少爷。他眼底带了一丝兴奋,又有点未知的闪烁,勉强压着自己的激动,给谢润秋行礼:爸爸好。二哥、二嫂好。 谢茂是什么人呢?哪怕家里这几口子一句话没说,就朶夺问了一句九弟呢,他就看明白了。 这不是走后门,搞人才输送么? 这架势倒不像是把九少送去神临馆。根据谢茂目前得到的资料,神临馆是正儿八经要考试的,考试资格和成绩还卡得挺严格,算是比较正规的晋身渠道。 就二少和渣爹的态度,谢茂估摸着吧,他这兴奋的九哥,作为礼物被送人的几率更大一点。 凡人都是自私的。真要有什么靠着歪门邪道晋身的好事,二嫂能不想着自己丈夫?就平白便宜小叔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庆幸。幸亏原身把自己饿了个皮包骨,身板瘦又弱。 不是他自恋,就凭他的长相,从小到大迷翻了多少人?文帝深爱他,孝帝宠着他,杨皇后领着一帮子宫妃把他爱得要星星不给月亮单凭人格魅力真做不到这一点,必须皮囊美貌加成。 这要是他养得白嫩可爱的十二岁模样,还有九少什么事儿啊,第一个被打包送出去的就是他! 第697章 皆有来处(10) 神临馆占据了整个蒙城五分之一大小,馆内设施齐备,堪称城中之城。 朶夺带着谢茂等人走特殊通道进了神临馆,换乘代步车。谢茂本以为会是什么星外科技,可惜神临馆里也没有超出本时代的新鲜玩意儿,很简单的代步车,使用的能源是电能。 这时候谢茂才反应过来,又要坐车?! 神临馆内的代步车很小,一辆车仅能容纳四个人,随处放着。 朶夺刷了一下手上的读卡器,再拿出一张钱卡滴了一下,就有一辆车释放出来。 一辆车显然不够坐。谢润秋带着他的心腹马仔谢虹光,带上二少夫妇就凑一辆车了,还有九少跟谢茂这俩小可怜咋办? 和九少这样的土包子不同,二少夫妇都不是第一次来神临馆。 二少也刷了手上的读卡器,掏出钱卡,滴 分两辆车坐好,行驶在神临馆内,晕车中的谢茂意识到自己收集的情报可能有问题。 他一直认为钱卡是星外文明与天任星土著做地下交易时的中间货币,现在他觉得未必如此。这钱卡的用途是不是很眼熟?它真的很像是大学校内发给学生使用的一卡通啊 二嫂,怎么都没有外星人?九少兴奋又小声地问。 二少在给谢润秋当司机,谢虹光作为马仔,当然跟在谢润秋车上。 朶夺则负责开车另外一辆车。也不管谢茂晕得一脸菜色,九少一屁股坐在前排,兴奋地看着神临馆内的风景,一路上都小声跟朶夺说话。 朶夺说话很温柔,轻言细语却保证坐在后排的谢茂也能听见:神临馆是我们蒙城弟子进修的地方,主要生活的都是我们的人。整个神临馆真正来自星外的贵宾只有三位。还有今天我们要见的义诊医疗团队也都是神临来的星外贵宾 我的老师也是星外贵宾吧?九少兴奋又得意,渣爹和二哥都不在跟前,他尾巴翘起来了。 等我入了神临星籍,在星外站住脚了,二嫂,我肯定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到时候,你和二哥就来给我当助理吧。反正都要雇人,外边人生地不熟的,外人哪有自己人贴心。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我去当外星人 是,九弟说得对。也得亏朶夺涵养十足,听了这话也只是含笑点头,没有给他一脚踹下车去。 不愧是神临馆,外星人的住处哦,星外贵宾的地方。二嫂,我听说这里施行的是外星人的法律,我们朱国的法律没用。那我要是给老师当了弟子,以后也不用遵守朱国的法律了?九少问。 如果九弟成为神临馆弟子,就进入神临文明联盟过度的预备期名单,在神临馆内只需要遵守神临的法律。朶夺耐心地说。 哗,好美!好壮观!九少突然赞叹。 晕得七荤八素的谢茂就觉得这小屁孩真的很烦。 神临馆里的建筑真没什么特色,就是四四方方的框架结构,顶上拉个大弧形的穹顶。 有一部分大概是比较重要的建筑上,使用了比较先进的软分子释放异态材料。简单一点说,就是这种材料能使此类建筑在特殊条件进行有条件的变形。不过,以谢茂的眼光看,目前神临所掌握的这类技术不算很成熟,还有进步空间。 除此之外,令九少哗然赞叹的园林设计真的很一般。令人窒息的圆环套圆环草坪,巨大的喷水池和人工湖,再来一堆看上去很扎眼的雕塑谢茂很想把自己在修真大学的团队介绍给他们! 谢茂半点都不想说谢润秋好话,可是,渣爹的审美相当不错。谢家的园林芳墅一步一景、幽趣清雅,比神临馆的简单粗暴大草坪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九少天天住在谢家,居然对神临馆里乏善可陈、毫无章法的风景啧啧称赞 家花不如野花香?外星的月亮比较圆?谢茂瞥了九少一眼。朕看你就是个标准的人奸! 绕过了两个大草坪,代步车停在了巨大的人工湖前,背后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圆穹顶大楼。 朶夺将车停好,招呼了九少一句,快步走到谢润秋跟前:爸爸,请这边来。 谢润秋盯着中间直通大楼门口的车道,嘿然一笑。 通往大楼的车道修得平平整整,所有代步车却都停在湖边,还能是为什么?强制步行呗。这就跟古代武官下马、文官下轿一样,是权力的彰显。 谢润秋的不爽所有人都知道,可是,神灵文明的强势已经将所有特权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解释或安抚,朶夺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束手站在谢润秋身后。 连谢润秋也没有多说什么,冷冷将袍角一掀,步行上前。 走进大楼,三层挑高的大堂非常气派,不过,进门之前需要进行严密的安全检查。谢润秋和谢虹光携带的武器直接被放行,反倒是朶夺身上的一个小项链被检查出来,暂时存放在保安处。 这群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谢茂跟着上了四楼也没弄明白,那项链到底是什么危险品? 据说这栋楼都被拨给了义诊医疗团队使用,偌大一栋楼,里面的人非常少,到处都显得空旷。四层的大半层楼都属于朶夺口中的寒教授,朶夺去找寒教授的秘书说话时,谢茂等人就在外边等候。 在神临馆里倒是没有爬楼梯这回事,谢茂主要是晕车消耗了太多体能,蔫蔫儿地找地方坐着。 也可能是估计排队找寒教授的人比较多,秘书室外边安排了一个不小的休息区,墙边还摆着自动贩售机。谢茂找地儿老老实实坐着,他不喜欢也没力气作妖。 九少就不一样了。这货见谢茂大喇喇地坐下,谢润秋和二少都没说话,他也蹿了过来。 过来就过来吧,坐着别动啊。他不。他跑去看自动贩售机了。 自动贩售机里卖的是神临特有的东西。寒教授和她的秘书、助理团队,全都是星外贵宾,吃的用的全都是星外物资,要不是戴着呼吸支持器太麻烦,她们可能连呼吸的空气都要从飞船上带下来。 用这种自动贩售机需要钱卡。九少这年纪还不到接触谢家地下生意的时候,但是,钱卡这东西他还真的有,只是没有随身带。最重要的是,九少没见过需要用钱卡的自动贩售机他和谢茂一样,真认为钱卡是地下交易的产物。地下交易是不合法的,怎么能在神临馆里随便用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就看见九少拿了一张百元大钞,疯狂地往自动贩售机的插口处怼,疯狂拼命怼。 怼着怼着,自动贩售机受不了了,滴滴滴滴叫了起来 二少正陪着谢润秋低声说话,闻声迅速回头,九少已经离开自动贩售机二十米远,留下蔫蔫儿的谢茂还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当背锅侠。 二少掏出自己的钱卡,在嚎叫报警的自动贩售机上刷了一下,自动贩售机安静了下来。 你想买什么?二少问。 这要是搁从前的谢茂,可能就结结实实把锅扛上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更懒得和父兄说话。 可是,谢茂不喜欢背锅,哪怕是口迷你锅也不行。他指着自动贩售机最上排的水晶苹果:九哥想要那个。 水晶苹果是一种能量体,售价高达4500钱。对神临贵宾而言,这是小钱,兑成神临货币也没几块。 可是,对天任星土著来说,这是真不便宜了。衣飞石掏了快四十个钱包,找了两张钱卡,钱卡余额加起来也不过七十三钱。拿了这两张钱卡,谢茂研究了半晚上,才利用读卡器的自动扣款机制,反向操作给衣飞石搞出来一百钱余额。 哪怕衣飞石的钱卡永远扣不完,买个水晶苹果也得刷卡45次,买这玩意儿容易吗? 二少滴刷了卡,给谢茂买了一罐热汤:好点儿没? 什么水晶苹果?我没听见。 朶夺很快就出来了:爸爸,寒教授现在有空,咱们进去吧。又招呼二少,尔雅,你带九弟和十一弟过来。 谢虹光也想跟着进去,朶夺面露难色,谢润秋便点点头:你在外边。 寒教授的办公室很宽大,经过秘书室就是一间待客室,套着小会议室,里边还有不少门,门上悬挂的都是神临文字,谢茂能够直接识别,谢润秋等人就不一定认识了。 寒教授是一位看上去非常知性的女性,模样柔和平淡,换句话说,真的称不上漂亮。 九少充满了期冀地跟进来,看见寒教授就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心目中的外星人倒不是大美女形象,起码得有点外星人的样子吧?比如高大威猛,面容狰狞,长得像个章鱼、异形啥的也行啊就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大妈,九少幻想破灭。 谢茂已经把寒教授的办公室打量了一遍,最终,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寒教授身上。 刚来这个世界时,衣飞石曾经向谢茂介绍过,天任星接触了三种不同的外星文明:与谢茂关系极深的虫族修真文明,神临机械文明,集英生物文明。三种文明走向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发展发向。 谢茂一直挺好奇,神临的机械文明是内丹还是外丹? 见了寒教授之后,他就明白了。神临文明也算是内外兼修。寒教授体内泵血的并非生物心脏,而是一颗机械心脏,除此之外,她的身体有四成都已经机械化。 相比起这栋技术不算很成熟的可以变形的大楼,寒教授本人才是神临科技的结晶,超时代的化身。 神眷城大名鼎鼎的天任谢。寒教授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坐在办公桌前,含笑看着谢茂,仿佛就是一种诚恳到了极度的礼遇,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请坐。 她的办公桌前,只有一张椅子。 我不过是个乡下老粗。谢润秋很自然地坐了下来,给您带了点土产。 二少即刻奉上礼单。 寒教授看都没看一眼,目光一直落在谢润秋身上:乡下地方有乡下地方的好处。后土培灵芝,冰雪出琳琅。没见到谢君之前,我都不知道蒙城是这么一个好地方。 这气氛就有点咳咳了。 九少是生得唇红齿白、容颜清俊,可是,和坐在书桌前的谢润秋相比,他不过是羽翼未丰的雏鸟。 谢润秋就仿佛是翱翔九天的凤凰,威武骄傲,充满了成兽的美感与力量感。特别是他举手投足间所展示出来的潇洒从容,那是经年掌权话事荣养而出的成熟锋芒,绝非年轻轻的小奶狗所能匹敌。 旁边几个孩子都秒懂了,谢润秋仿佛听不懂:可惜山南没有神临馆,否则请您去家里做客。 寒教授看着他沉默两秒,突然笑了:山南没有神临馆,谢君就不能把家搬到有神临馆的地方么?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或许能帮上些忙。 谢润秋笑了笑,说:先谢谢寒教授帮忙给犬子申请了一个基因检测的名额。 寒教授压根儿不愿意转话题,固执地问:谢君尽可以挑个地方。 多谢教授好意。谢某近日烦恼的都是基因评级之事,此事关乎家族绵延,实在无法一心他用。谢润秋诚恳起来也让人心疼,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眨一眨,就有风度流转。 谢茂心中叹气。谢润秋,你也有今天?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寒教授明显是看上谢润秋了,可是想泡谢润秋不容易,俩人就这么赤裸裸的谈条件。 神临文明下来的各种商队、志愿者队伍,全都有极其明确的行程规划。医疗队与随行商队都只在建有神临馆的地方进行义诊,原因是与贵地风俗相异、毋得相互搅扰,并且相关技术须配合神临产出设备使用,别处无法诊视,所以,没有神临馆的地方,就绝不可能出现在义诊名单上。 天任星的各国高层都已经对星外文明产生了警惕,严格控制了神临馆、集英馆的建设规模。 但是,高层警惕星外文明的掠夺和殖民,地方上并没有这种想法。为了得到星外贵宾的眷顾和降临,各地都争抢着想要建起神临馆、集英馆,获取与星外交流的利益。如果无法走官方渠道,那就走地下交易。 谢润秋胃口很大,他想在山南镇建神临馆。 寒教授则认为这件事执行起来太麻烦,新建神临馆绝对不行,但是,你可以挑个有神临馆的地方,我让你去当城主。 谢润秋也不肯干,他又不是不懂事的雏儿,随随便便就能被糊弄。 寒教授此行确实有着很大的权柄,给谢润秋运作个城主位置来毫不费力。可是,正因为寒教授是义诊医疗队的主要领导,身份和普通义诊团队成员不同,她很可能是有背景的,别的星外贵宾可能留在天任星,寒教授不可能留下。 一旦义诊结束,寒教授离开了天任星,谢润秋的城主之位还能坐得稳? 若是寒教授在天任星多留三五年也行,可是,这位管杀不管埋的寒教授,很可能三五个月就走了。 这也就是说,谢润秋在得到城主之位后,根本没有时间真正地发展壮大充实自己。 谢润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他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时,绝不肯肆意树立。至少,他一个乡下小镇的家主,绝不该贸然去挑战一个拥有神临馆的城主把自己的蛋糕做大是一回事,狐假虎威去抢别人蛋糕那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寒教授不肯帮他弄山南镇神临馆,退而求其次,谢润秋要谢家的基因评级万无一失。 卖身卖得非常干脆!没有一丝被羞辱的感觉!公然谈条件,还带双眸脉脉流转春情勾引人家! 真、不、要、脸! 谢茂一边心中痛骂,一边被寒教授领进了处置室里。 寒教授给他做的全面基因检测也没有切肝放血那么恐怖的项目,取了他的唾液和头发,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对神临科技挺好奇,寒教授没有赶他出门,他就坐在一边东张西望,看寒教授操作各种仪器以及面板上的各种数值。 这间处置室里的各类仪器面板上的文字都是星外文字,寒教授认为谢茂看不懂,压根儿没留意。 于是谢茂大大方方地看了个爽。 寒教授的基因检测非常快,谢茂也看懂面板上的数值了。他就是完全彻底的纯净人类基因。 没有一丝虫基因。 寒教授对此似乎半点都不奇怪。她插入一份新数据,划开一个对话窗口,输入一行字:【你要的天任星土著小男孩已经到了,午饭前给你送去。】 谢茂探头去看,那对话框显示的名字是元博士。 元博士回复:【没有小男孩就没有后台编辑。】 寒教授似乎也很无语,摘下袖套,回头看见谢茂:可以了,你先跟我出去吧。 谢茂已经大概明白了寒教授的操作意图。 寒教授应该是个单纯的医者,基因检测必须她来做,但是,她会用各种仪器不代表她能抹去仪器上的操作记录,所以,想要给谢茂的基因结果作伪,她还需要一个拥有同样权限的技术工。 元博士就是寒教授找来的技术工,九少则是寒教授承诺给元博士的报酬。 至于寒教授做这些的目的?这不是很明显了嘛。她哪里是第一次见谢润秋?只怕早就看上谢润秋虎视眈眈。给谢茂做免费的基因检测是她钓谢润秋的手段。只要她暗示可以给谢茂的基因检测结果作假,谢润秋必然会到场。见了面,不就是一切好说? 做一份假的基因检测报告,元博士领走九少,寒教授如愿泡到谢润秋 天任星人在星外确实比较抢手?谢茂最后看了处置室内的操作面板一眼,跟着寒教授出门。 寒教授唤来秘书,向谢润秋解释:元博士想见见他。 谢润秋对九少是半点不担心,挥挥手就让九少去吧。二少夫妻都是知情者,此时皆沉默不语。 看着他俩的表情,谢茂觉得,九少去元博士处的下场只怕不会很美妙。至少,应该不是寒教授和谢润秋那种报酬方式。 他是挺烦九少的,可是,九少啊 九少毕竟是谢朝遗民。 谢茂在谢朝重生几世,对谢朝子民的感情非常深,就算这群刁民覆灭了他的王朝可是,生活在天任星的这群人,他们依然自认谢朝遗民,他们自称谢人。 每年的七月初九,官方致祭旗山陵,总会有数十万百姓齐聚旗山之下,庆祝太平帝圣寿。 七月初九,是天任星人的圣诞日。 那是谢茂的生日。 倘若没有看见、不知道也罢了。既然知道了,谢茂如何能坐视谢朝遗民被外星人欺凌? 哪怕现在只有个弱鸡身板,该努力的,总还得努力一下吧? 九少丝毫没发现二哥二嫂的反常沉默,完全沉浸在要去见外星人老师、马上就要飞黄腾达的兴奋中,高高兴兴地跟着秘书出去。谢茂借口说:我出去玩。 二少与朶夺都挺震惊窒息。小老弟,你都十二岁了,还好意思开口说出去玩儿?! 谢润秋依然挥手放行了。 寒教授的态度代表着谢茂身上确实没有虫基因,如果基因检测报告作假,谢茂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作伪证据,所以,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谢润秋必然要杀了他。 不管他什么时候身亡,外界都会怀疑他的死因。在朱国,怀疑没有意义,检测报告才是证据。 那么,早杀晚杀有区别吗? 当然有。 早杀早干净,晚杀则有被证伪的风险。 只要谢茂溜达出去,守在外边的谢虹光就会直接把他带到僻静处杀掉,谢润秋对此很放心。 去吧。 谢润秋脸上没有一丝诀别的犹豫或痛苦。去死吧。 纠缠了自己十多年的耻辱终于可以放下了,谢润秋当然心情愉悦。 与此同时。 回到处置室等待元博士给出作伪结果的寒教授,收到了一封来自湖岛的即时电子函。 【保存好此基因母本。】 【三十七个小时之后,将有舰队抵达你处,做好基因母本移交准备。】 【注意:这是来自湖岛的命令!】 【注意:这是来自湖岛的命令!】 寒教授脸色血色褪尽,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不就是给一个天任星土著做个基因伪造报告吗?屁大点事儿!湖岛为什么会为此发函?! 她一边颤抖着回复:【已知悉。全力配合,敬请等待。】 一边掏出自己的通讯器,拨出一个加密号码,几乎没有等待,那边就响起了一个老朽却欢快的声音:【果然是你!慕采,基因母本在你手上吗?一定要保护好!我马上就出发了。等我来。】 寒教授惶恐不解:这个基因有什么问题吗?老师? 【没有问题!这是最纯净的完美基因!是我们寻找多年的零基因!太美丽啦!这是天地之间最奇妙的组合】 寒教授一愣,连忙说:老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曾经说过,拥有零基因的生物都十分健康美丽,我抽取这个基因的母体瘦小虚弱长得并不美丽 【我马上就要进入跃迁状态。如果你手边有模拟程序,看看那个孩子正常发育到二十岁的模样吧。保护好他,三十七个小时之后,我和天神舰队一起来接他。】 挂断通讯之后,寒教授将谢茂的基因数据拖拽到模拟程序中,缓缓摁了确认键。 突然之间,寒教授就不想要谢润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8章 皆有来处(十一) 寒教授走出处置室时,发现会客厅的气氛很奇怪。 二少与朶夺表情都有着明显的克制,这种情况下,谢润秋所展现出来的从容无事反倒更加怪异。 谢茂曾听衣飞石说过,君上一直在谢家待到四太太去世之后才开始流浪。鉴于四太太目前在谢家吃好喝好心情愉快没有半点快死掉的迹象,谢茂认为自己目前没什么危险。 这当然是一种幸存者偏差。用结果去倒推原因,得到的答案永远是荒腔走板的。 事实上,当年的十一少没有在谢朝为帝的经历,对九少毫无同情之心。九少被父兄出卖,十一少自顾不暇,哪有心情能力去管九少?九少也未必领情。所以,他一直安安稳稳地在寒教授的会客室里。 不久之后,寒教授接到湖岛来的命令,马上就把十一少保护了起来。 谢润秋明白湖岛命令的价值,顿时以为奇货可居。这种情况下,哪里舍得再碰十一少一根毫毛? 十一少近在咫尺的杀身之祸,还未彰显便已消弭。所以,从来就不是没有危险,而是危险被抢先一步剪除了,君上才能顺利活下来。否则,以君上当时的弱势,谢润秋的强大,绝不可能存在任何侥幸。 谢茂认为自己不会有危险,没去考虑过被渣爹灭口的问题。 二少和朶夺都不能预知君上必然存活的结局,反而更加清楚目前的局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谈其他的,就说说今日谢润秋带的马仔名单。谢润秋好几个心腹马仔,谢云深擅谋,谢飞擅周旋,谢南藻有急智。在蒙城见星外贵宾,也算是谢家极其重要的外交活动了,他带哪个不好,非得带上专门干脏活儿的谢虹光? 谢茂跟随九少出门的同时,二少和朶夺就知道凶多吉少,这个弟弟一旦出去了,九成回不来。 二少确实觉得这个弟弟怪可爱的,可是,他对谢茂的喜爱,也仅止于赐些饮食衣裳,给点零花钱。这一点微末的喜欢,远不能让二少替谢茂费心谋划、护他周全和渣爹对着干,疯了吗? 所以,二少会在门前刷钱卡给谢茂买一罐热汤,那是他给自己喜欢的小狗最后的温柔了。 寒教授之所以觉得气氛诡异,那也是二少死了小狗心情不大好。朶夺爱屋及乌,丈夫心情不好,她总不好表现得太欢乐,只能跟着沉默不语。 那个进行基因检测的小孩呢?寒教授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就在外边。二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的基因有什么问题吗?他有虫基因? 谢茂被灭口,是因为他没有虫基因。如果他的基因没问题,现在也许还能把那个软乎乎的小弟弟救回来? 马上把他带回来。他的基因很珍贵,已经被湖岛纳入培养计划。 寒教授见二少和谢润秋的表情都不对,她也瞬间想起了杀人灭口这回事,连忙接通了安保主管的通讯频道:看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土著小孩儿么?很瘦,穿深灰色上衣,脸上有瘀伤马上带人去把他带回来。一边和安保主管说话,寒教授一边匆匆忙忙推开门,小跑出去东张西望。 等等!追下一层楼之后,寒教授才发现自己的命令可能有歧义,温柔一点,别弄伤了他! 神临的科技在谢茂眼里还不够看,对天任星的土著来说就够玄奇了。寒教授已经拿到了自己门前这栋楼的监控视频,谢润秋与二少、朶夺都跟着追了出来,看着她面前展示出虚拟景象,恰好看见九少跟着秘书从门前走廊离开,紧跟着,谢茂也尾随而出。 谢虹光就等在门口的休息区,见谢茂走出来,他没多久也跟了上去。 谢茂是个弱鸡,跑出来就大喘气,追到电梯口时,九少和秘书已经走出大门了。他摁电梯下行,跟着谢茂出来的谢虹光转身就去了楼梯间,从步梯随行。 这时候监控视频就开始灵异了。 电梯在四楼关闭时,谢茂还在电梯里。等电梯在一楼打开时,谢茂就不见了。 可怜谢虹光也算是个干脏活儿的老手,下楼的速度比电梯快,未免引起谢茂的警惕和怀疑,他下楼之后就直接从后门离开了大楼,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谢茂拎走,到时候做个意外失足掉人工湖就行。 哪晓得他在大楼附近等了片刻,谢茂并未出现。谢虹光也算是比较警惕,立刻沿着来路寻找,找着找着更加迷茫了。地方就这么大,十一少能跑哪儿去? 这时候他就接到了谢润秋的电话:老大。 【把他带回来。】谢润秋吩咐。 谢虹光特别羞耻,瓮声瓮气地说:跟丢了。正在找。 寒教授已经把整栋楼的视频监控都看了一遍,愣是没看见谢茂是从哪儿消失的。她急匆匆地问安保主管:这栋楼有哪几个监控死角?把附近几个通道的监控视频过一遍,马上! 【教授,电梯井与物资回收平台连通,那小孩儿可能是从旁边的滑行通道钻了回收仓。】 你马上带人去回收仓检查。电梯监控呢?怎么还没出来?寒教授心中不以为然。 电梯上的通风盖与轿厢地面相距近二米,在没有任何可踩踏平台的条件下,没受过训练、没经过基因进化的成年土著都很难爬上去。她很清楚谢茂的身体状况,那小孩儿走两步就喘气,根本不可能爬出轿厢、跃到另一边的回收升降平台上去。 【电梯监控设备在那小孩儿进入之前的十分钟坏了。】安保主管解释,【今天有公众活动,安保压力比较重,在确认现场无威胁的情况下,这个摄像头的报修被记录在案,没有即刻恢复。】 这就弄得整件事非常玄奇了。摄像头的损坏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那小孩儿有同伙? 谢茂当然有同伙。 衣飞石一直悄悄地跟在附近。基因检测之前,谢茂绝对安全,基因检测之后就不好说了。 谢茂倒是心肝大,迷信四太太死亡这个离家指数,衣飞石可不敢拿谢茂的安全做儿戏。万事都有例外,先生如今跑两步都喘气,他若是离得远了,先生遇险时想周旋拖延片刻等他来救都来不及! 神临科技下的监控设备非常讨厌,好在衣飞石也在新古时代久经磨砺,能躲就躲,躲不开就绕行,绕不开就没办法了,只能强行破坏他那圣人记忆也不是白给的,用纯物理的方式把摄像头弄成程序错误或固件不合格自动损坏,倒也不算特别困难。 谢茂优哉游哉坐着代步车逛神临馆时,衣飞石就先一步来踩了盘,找了一条隐秘的撤退路线。 万一谢润秋要杀人灭口,他肯定打不过谢润秋和谢虹光,那边还有二少两口子摇旗呐喊,以一敌四?衣飞石脑子还算清明,打不过只能跑。弄坏电梯上的摄像头,就是为了走物资回收平台。 谢茂前脚出门,谢虹光后脚尾随而出,衣飞石就知道对方要动手了。 四层电梯到底层的运行时间只有短短的五秒钟,得亏谢茂等了一会儿电梯,衣飞石才有时间钻进电梯井。事实上,谢茂在打开电梯门时,衣飞石已经在同时掀开了轿厢顶层的通风盖,并轻声提醒他。 电梯门刚刚关上,衣飞石倏地倒挂而下,抱起谢茂就跑。谢茂是爬不了通风盖,无法从飞速运行的电梯井跳到隔壁没遮掩的物资回收升降平台上衣飞石可以啊。 电梯在顶层叮地一声缓缓打开大门时,谢茂和衣飞石已经顺着物资回收平台的升降通道,顺利地进入了回收仓。回收仓没有一丝脏乱灰尘,大部分回收物资都已经做好标记分类放置,还没来得及规整的物资也放置在特定的位置上,等待着分拣。 衣飞石抱着谢茂跑路,谢茂还有心思四下观察。看着这里堆砌的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机械胳膊机械腿都不奇怪,变成武器的机械胳膊机械腿也不奇怪,让谢茂惊讶的是,连机械内脏都被武器化了。 诶,你等等。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觉得目前情况挺紧急的,实在不能等等:先生,一旦交手,我就藏不住了。他提醒谢茂,到底还是遵命停下脚步。 谢润秋杀我是为了灭口,不会弄得沸沸扬扬。去那里。谢茂指着一个物资堆,这里是神临的物资存放点,谢润秋在外边或许有办法,在神临馆里,他没有这么大的权限肆意搜检。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君上从未提过自己幼年时被星外文明看中并培养的往事,衣飞石不知道,谢茂就更不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谢茂的推测完全成立。 衣飞石抱着谢茂步履轻疾地奔至堆放点,将他放下,谢茂随手翻了两下,就仿佛是从自己了然于胸的玩具箱里找出自己最心爱的玩具,手法无比娴熟地捡出一个有残留的能量核心,眼角微微上撇。 你去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工具箱。如果没有成套的工具箱,有个扳手也行。谢茂说。 衣飞石闻言抬头四顾,这一块附近都是分拣分置堆放点,有工具箱的可能很小。远远地看着仓库的另一边似乎挂着检修区的牌子,他立刻飞奔过去。 检修区里不止有工具箱,还有成套的检测设备,衣飞石匆匆扫了一眼,打开工具箱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又拎着箱子飞奔回去。 这间仓库位于大楼地下三层,面积非常大,以衣飞石的估计,仓库很可能超出了地面建筑的范围,往西北两面进行了延伸。在分拣区和检修区奔了个来回,着实花了些时间。可是,让衣飞石惊讶的是,短短几分钟时间,谢茂已经在地上摆出个人形。 两条机械腿,两根机械胳膊,机械心脏与能量核心,只差一个机械头了。 找不到头。谢茂手边一堆搜出来的垃圾,见衣飞石回来了,伸手要工具箱。 您这是衣飞石觉得非常眼熟。 刚发明的机械傀儡术,怎么样?是不是很拉风时髦?谢茂熟练地拿起一个万能扳手,当地一声扳手砸回了工具箱。他叹了口气,这弱鸡身板弱鸡胳膊,手无搓万能扳手之力。 最终只能挑选了一个比较单薄的小号扳手,逼着衣飞石打下手:帮我把这个传感器拆下来。 打下手当然没问题。衣飞石顺着谢茂的指点,三下五除二完美拆除。 谢茂自己搬了半天零件,又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拆零件,已经累得不行了。干脆找了个还算平整的盖板垫地上坐下,动嘴指挥衣飞石干活。他俩默契十足,经过五年修真大学的教学洗礼,二人的知识体系也日趋统一,沟通起来非常方便,哪怕谢茂不亲自动手,也有如臂使指之感。 谢茂时不时指点一二,衣飞石就叮叮当当哐哐哐,没多会儿,傀儡就彻底成形了。 唯一不妙的是,没找到脑袋,谢茂把传感器安在了机械傀儡的胸前和背后,他还挺得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比人的眼睛好使。得了,把胸前那道大龙插上,争取一次点亮。 衣飞石毫无仪式感地把机械傀儡胸口的能量转针上推,上下接驳完成,换句话说,这叫开机了。 傀儡咔嚓一声,浑身上下都有很微弱的声音响起。那是只有谢茂才能听见的声音,能量流转的声音。就类似于一个人的心脏泵出血液,空气在肺泡里舒展交换,皮肤有淡淡的热量渗出 与此同时,仓库大门被轰然推开。 安保主管带着他的团队成员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开始地毯式地搜索。 谢茂和衣飞石同时意识到,外边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至少,单凭谢润秋的面子,不可能出动神临馆安保人员搜仓库。谢茂微微点头,衣飞石就在暗处藏了起来。 他俩的策略一直如此。如果对方没有恶意,那是最好。如果对方有恶意,谢茂在正面吸引注意力,衣飞石藏在暗处偷袭,比二人都大大方方跟对方正面对砍更有优势。 找到了!隔着老远,就有人冲着谢茂大呼小叫。 就在那群人靠近谢茂的同时,寒教授踩着高跟鞋咯哒咯哒冲了过来,亲眼确认了谢茂的身份之后,她松了口气,看着谢茂的眼神特别温柔:谢君,你真的在这里。看来,是我小看了你的体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茂哪辈子的烂桃花都挺多。他也很懂得人性,且从来不愿意伤害懂分寸的爱慕者,只要没有太过分的骚扰,他都能理解。可眼前这个拥有机械心脏的星外贵宾教授,她刚刚还在勾引渣爹,对渣爹一口一个谢君,现在就换攻略目标了?管我也叫谢君? 别动!安保主管突然惊呼。 谢茂背后的机械傀儡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谢茂也觉得有点无奈。 他肯定是不想让机械傀儡爬起来惹人注意,可是,有些事情不在控制之内。 比如他目前毫无修为,比如他在机械傀儡的真魂控制上还欠缺一点理论支撑。基本上背后这尊机械傀儡算是开山之作也就是瞎搞一起,看看能不能行?也许能行? 这具傀儡才刚刚被点亮,这群人就闯了进来,谢茂都来不及检查测试。 他也不知道机械傀儡目前处于什么状态下。 没有脑袋的机械傀儡晃晃悠悠站起来,传感器收集数据自动分析、学习之后,傀儡的步伐和站姿就稳定了下来,飞速地学会了站立、行走、举手、东张西望等一系列技能。 安保主管是神临馆的雇员。朶夺曾介绍说,偌大的神临馆内,在没有义诊团队到访的情况下,实际上只有三个外星人。其他在神临馆里学习工作生活的,全都是蒙城本地人。 安保主管与他的大队安保成员都是本地雇员,对回收仓所知不多,他大喊一声,单纯是觉得可怕。 一个人形会动的玩意儿却没有脑袋,自己站了起来,任谁都会觉得恐怖!人怎么能没有头呢? 偏偏寒教授是机械医学博士,对机械生命工程所知不多。 神临的机械科技走的是人与机械亲密交融的路线,并没有大力发展机器人,谢茂整出来这个没脑袋的机械傀儡把寒教授也弄懵逼了她自己就是机械化的人类,浑身上下许多零件都换成了机械,唯一不能换的,就是脑袋。 你们留下断后,务必不让它跑出去。 寒教授冷漠地下了命令,拉着谢茂就匆匆忙忙往外走。 不管那没脑袋的玩意儿是个什么鬼,她都不会让谢茂受一丝伤害。 至于安保人员,天任星上的土著多如宇内繁星,他们的一条贱命有幸为高贵的神临教授奉献,那是他们的光荣。 这么大一堆能力者堵在仓库门口,看似对付谢茂刚做的傀儡,可仓库里还藏着一个衣飞石。 谢茂哪里能放得下心?他想控制傀儡躺下装死,一旦傀儡解除了战力,安保人员就能松懈下来,最好能护送寒教授和他一起离开。 哪晓得新鲜出炉的机械傀儡不那么受控制。 他想让傀儡躺下装死,傀儡反而激动了起来,直挺挺地宠着谢茂扑来。这是役物认主的前兆。 按道理说,谢茂制作的傀儡理所应当应该臣服于他,可傀儡也有出让所有权的说法。就似跟着刘奕的小傀儡,制作者是谢茂,刘奕一开始只有使用权,小傀儡和刘奕待的时间长了,心意相通,就认了刘奕为主。 谢茂知道傀儡是为了认主,寒教授不知道,旁边的安保人员也不知道。 它这个冲法太吓人了,谢茂被寒教授牵在身边,看上去更像是它要攻击寒教授。 安保主管一马当先上前保护,他是具有猛虎基因的能力者,兼具灵巧、敏捷与力量,这一扑扑得刚好,恰好挡住了小傀儡的攻势。 谢茂都有点肉痛。 以前他做的傀儡都有灵气阵法加持,再给制作傀儡的材料各种升级,傀儡非常能打。 然而,眼前的机械傀儡是就地取材的产物,他穿越来才两天也还没修为,灵气什么的,感觉得到,使用不了,更别说什么材料升级了,有想法有办法也没时间啊。 普通机械对上基因进化的能力者,还能有悬念吗?只怕下一秒零件就要碎一地了。 可惜我小衣辛苦拆装了半天。你们这群事儿精就不能晚点来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做这个机械傀儡是为了去偷九少。 救九少是他的一点私心,他从来不肯为了自己的私心叫衣飞石去涉险如果衣飞石战力足够统治一方,他就吩咐衣飞石去办了。这不是大家都挺困难吗?一开始追着九少出来,谢茂也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能救就救了,不能救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 当然,衣飞石的安危就更重要了。他不可能为了拯救乐滋滋去当礼物的九少,让衣飞石现身涉险。 现在他被寒教授找到了,傀儡也眼看就要破碎,谢茂自认对九少尽力了。 运气这么渣,挡都挡不住。 啊 头儿! 谢茂感觉到寒教授拉着自己的手更紧了。 他做的机械傀儡与安保主管正面碰了一下,倒下去碎成零件的居然不是机械傀儡,而是摔得个七荤八素手腕骨折的安保主管。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安保主管骨折的不是人手,而是他化作虎爪的腕子! 粗壮有力的虎爪,齐整整地折断。 那是寒教授重新审视机械怪物一遍,目光落在傀儡即将举起的左手胳膊上,瞳孔剧烈收缩,湮光流星炮?快走!快! 她一边跑,一遍拨通了湖岛通讯频道,仓促汇报:天任星蒙城神临馆出现叛变!相关视频已发送!请马上派人毁灭天任星!重复,天任星蒙城神临馆出现叛乱 谢茂被她拖着一路狂奔,跑出去五十米就不行了,喘得翻白眼。 寒教授的用意是保护谢茂远离身携湮光流星炮的叛徒,那也就是谢茂做的机械傀儡。她的动作在机械傀儡眼里则是截然不同的含义: 【紧急事件:目标攻击掳劫主人!】 【处理方案:】 【一:杀死目标。】 【二:杀死目标。】 【三:杀死目标。】 【建议杀死目标,营救主人。】 于是乎,傀儡就跟着寒教授一路追赶,那架势,看上去更像是对着人家砍了 剩下的安保人员纷纷上前,想要阻拦机械傀儡,机械傀儡的应对很简单粗暴。 湮光流星炮,砰! 湮光流星炮,砰! 解决掉两个安保人员,谢茂和寒教授已经快要接近电梯,砰一声! 寒教授瞳孔微微收缩。 电梯轰没了。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第699章 皆有来处(12) 机械傀儡的变态战斗力,完全来自于它自身的零件,和谢茂其实没多大关系。 不过,谢茂也是眼光太毒,搜寻物资的能力太过逆天,这么大一个仓库,他能一眼瞥见最有价值的能量核心,能找到战斗力最彪悍的胳膊,连机械傀儡的两条腿都一个装了反物质导弹,一个装了反重力矩阵,没脑袋又如何?这机械傀儡直接就是个战斗武器无敌拼接版! 唯一不妙的是,它的操作系统是个试验版本,这会儿已经完全崩溃了,根本不听谢茂指挥。 它不可能无限发射湮光流星炮寒教授焦虑地思考对策,假设它拥有天任星准入最高等级的E级核心,总共能发射四十发湮光流星炮 她嘴里喃喃地做数学题,完全是排遣焦虑的做法。 这里是地下三层,仓库层高近八米,且不知道负一楼和负二楼的层高是不是跟仓库一样夸张,电梯直接被轰没了,基本等同于断绝了快速逃离的念想几十米高的落差,怎么往上爬? 寒教授是机械医学教授,对战斗方面了解不多,她的身体改造也不是为了应对战斗。对付普通人或普通能力者,她是不费力。但是,遇上谢茂用神临科技产物制造出来的机械怪物,她就完全没辙了。 谢茂听她叨叨半天,算的全是机械傀儡有几颗子弹。这人完全不靠谱啊! 机械傀儡腿上的反重力矩阵已经启动,速度再次拔升,冲到了寒教授(实际上是谢茂)跟前。 寒教授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举拳反击。 为了提升手术精度,她的双手都做了纳米级别的异化处理,此时瞬间提升强度三百倍,朝着机械傀儡最脆弱的核心处捣下 核心既然是弱点,谢茂做傀儡时怎么可能不加以防护? 虽说寒教授是个外星人,可谢茂也没见她做过什么坏事,反而带队来天任星义诊,不明不白被机械傀儡弄死了,这算怎么回事?谢茂强行动念控制傀儡,下达指令:不许伤害。 机械傀儡一只胳膊上装着湮光流星炮,近距离没有施展,是害怕伤害到谢茂。 它另外一只胳膊上装的是一把异化长刀使用的是和寒教授升级双手一样的技术,所不同的是,寒教授血肉之躯提升强度的极限是三百倍,纯机械产物的傀儡胳膊能提升强度五千四百倍。 一旦寒教授的手碰到傀儡的核心罩门,傀儡胳膊上的长刀就会在瞬间弹出,把她扎透! 这一瞬间。 寒教授、机械傀儡与谢茂,都在同时发力。 谢茂强行动念耗费了大部分力气,下一秒就脸色苍白、汗水簌簌而下。 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直不受控制的机械傀儡终于接收到了谢茂的指令,胳膊里的长刀没有弹出,拎起寒教授的衣领,把她拉到了一边。 寒教授吓出一身冷汗,错愕地看着机械傀儡。 机械傀儡已然抱起谢茂,启用反重力矩阵,一溜烟冲着电梯井跑了出去。 别人没有电梯很难爬到地面上去,这没脑袋的机械小怪物不一样,它只要使用了反重力矩阵,上天也不是难事。 寒教授,没事吧?几个安保人员这才冲了上来。 命只有一条,谁都不是傻子。看见机械傀儡冲着寒教授去了,这群被甩在身后的安保人员都躺在地上假装受伤,要么痛苦地呻吟着,要么奋力蹬地挣扎就是站不起来。 现在那机械怪物跑了,他们才冲过来救驾,对寒教授嘘寒问暖。 寒教授焦头烂额。 湮光流星炮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天任星,神临帝国也已经禁制了机械生命的存在,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联系湖岛称发现叛乱,要求毁灭天任星。 现在机械傀儡把谢茂带走了,寒教授的阴谋论更是完全成立。 天任星上存在着一股研究机械生命的叛军,他们也在寻找珍贵的零基因,电梯监控就是叛军弄坏的,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抢走零基因母本! 紧接着,寒教授想的就更多了:我们之中是不是有内鬼?目前出现的仅仅是一个机械生命,它的制造者潜伏在哪里?蒙城神临馆中的三个自己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零基因母本搞丢了,在老师的星舰抵达天任星之前,她必须把谢茂找回来! 此时寒教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通知湖岛,解除毁灭天任星的命令。 一天找不到谢茂,天任星就必须存在一天。 ※ 被机械傀儡抱着逃出去的谢茂,对这个意外产生的误会毫不知情。 机械傀儡带着他一路狂奔,惦记着谢茂不许杀伤的命令,能跑就跑,跑不过就飞它开了反重力矩阵,一蹦几十米高,若不是发现谢茂身体弱鸡适应不良,它能直接跃过一栋楼。 谢茂完全控制不了傀儡的行动,刚才动念消耗太过,这会儿一直在晕,还困得不行。 强行打起精神想要给傀儡的控制系统做个调试吧,那傀儡一直在颠颠儿地跑,跑得谢茂整个人都不好了,晃得这么厉害,又想吐了 你想跑哪儿去?谢茂无语地问。 今天的神临馆大部分安保力量都去了外边,负责和蒙城百姓的交流活动,是标准的外紧内松。 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安保主管直接就被机械傀儡轰到重伤人事不省,在外的安保力量根本无法快速机动回来。寒教授倒是可以和本地神临领导直接沟通,可她既然怀疑机械生命的来处,也就不确定一直驻守在蒙城神临馆的自己人是否忠贞,并没有选择马上沟通。 几方面势力各怀心思,导致机械傀儡抱着谢茂跑出去快十分钟,居然都没人找到他们。 机械傀儡有思维能力,没有发声器官。临时拼装出来的身体,很多部件都不齐全。谢茂原本可以和自己的傀儡直接心念交流,类似于说话沟通这样的外挂部件完全可以省略,这不就没装上吗? 机械傀儡冲着谢茂一溜比划,谢茂表示看不懂。 恰好他俩逃到了一个公园附近,草丛里还埋着音箱,谢茂试了试拔不出来:你把这个音箱拆下来,我给你装上去就能说话了。小心点,别把线拔断了 机械傀儡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进了草丛,又支棱起两根手指,把音箱拆了下来。 谢茂把音箱装在机械傀儡的胸膛上边,看上去就是个小脑袋的模样,倒是顺眼了一点:试试能说话了吗? 试试能说话了吗?机械傀儡问了一遍,再回答自己,能说话了。 你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谢茂问。 感觉良好。机械傀儡回答。 我知道你感觉良好。谢茂耐着性子问:你知道自己应该遵从谁的命令吗? 我将遵从心灵的指示!机械傀儡的声音突然有点感性。 见了鬼的心灵指示。谢茂换了一种方式询问:我是谁?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机械傀儡回答。 你是我造出来的,我就是你的爸爸。懂不懂?好孩子要听爸爸的话!现在爸爸需要你去找一个叫元博士的人谢茂对机械傀儡交代了任务。他没忘记自己溜出来的初衷,是把九少救出来。 在整个神临馆里,能够帮助寒教授在基因检测报告上作伪的博士绝不会太多,同姓则基本不可能。 谢茂和机械傀儡先在附近找了一个信息终端,很容易就查到了元博士的身份:蒙城神临馆坐馆教授之一,分管保密工作的元脩垠博士。 不过,谢茂并没有童画那样的能力,查不到非公开信息,所以,他不知道元博士的住处。 这位同学,我是跟随寒教授来义诊的见习弟子之一,有一份文件要送给元博士,请问你知道元博士的办公室在哪儿么?谢茂丝毫没有被追捕的紧迫,从容地找了个神临馆弟子直接询问。 他是在家受了虐待才骨瘦如柴,敢出面忽悠是因为他强大的自信气场,非常能说服人。 他所不知道的是,许多神临人都会豢养天任星土著少年,类似人类养猫养狗,有爱猫狗如亲子的,也有心理变态动辄虐待折磨的。他这幅被虐待过的模样,说自己是寒教授的见习弟子,别人或许不相信,这群神临馆弟子太相信了。 在神临馆进修,完全就是神临人的奴隶。神临馆有治外法权,在这个城中之城里,施行的完全是神临帝国的法律,那三位神临来的教授,对神临馆的蒙城弟子想做什么都可以。 就这么简单地拿到了元博士的办工地点和住址,那边机械傀儡也已经把衣飞石接了过来。 还顺利么?谢茂上下打量,确认衣飞石没有受伤之后,才真正放心。 情况有些意外。衣飞石把自己在仓库的见闻说了一遍。 寒教授和湖岛的联络不能耽搁,想要离开仓库则需要一点时间,所幸仓库面积广阔,她避开蒙城神临馆的雇员到仓库的另一边,和湖岛、以及自己的心腹随员进行了联络。 衣飞石就悄悄地潜伏在她的附近,将她的几次联络全过程都听了个遍。 谢茂与衣飞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掌握的情报太少,类似零基因这种没谱的事情,若是没人指点,二人想破头也不可能将之纳入参考因素。听了寒教授对各方面的联络之后,衣飞石马上就整理出了前因后果,他告诉谢茂的,就是自己已经整理过一遍的情报。 零基因?谢茂对此深为茫然,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对蒙城神临馆其他人起疑心了? 衣飞石点点头。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机械傀儡身上。 寒教授不会相信这个机械傀儡出自谢茂之手,它总是需要一个背锅侠当爸爸的。 先去看看。谢茂说。 先去看看那元博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九少在他身边好端端的也罢了,他要是个爱吃小朋友的狼外婆,那么谢茂决定了,元博士就是机械傀儡的便宜爸爸了。 当然,如果元博士做人没什么问题,谢茂也不打算随意栽赃,这机械傀儡本身就有缺陷,拆成零件尘归尘土归土,也没人能发现这条胳膊那条腿,就是曾经闹得寒教授嚷嚷要毁灭天任星的小怪物。 衣飞石点头:好。 眼看要出发,机械傀儡马上跑过来,想要抱起谢茂。 谢茂嫌弃地让它自己走:别和我们在一起,你目标太大容易被围剿。 机械傀儡并没有开心伤心的情绪,接到命令就熟练地开启自己的反重力矩阵,一忽悠就上了天。 衣飞石嘴角微微上翘,轻声问:还是我驮着先生吧。 谢茂嗯了一声。有小衣在,他怎么肯上别人的身?何况,那机械傀儡极度地不懂事!一路上都把谢茂公主抱着,就算谢茂如今是个弱鸡身板,公主抱?那能看吗?小衣还没那么抱过我呢! 伏在衣飞石的背上,谢茂都能嗅见衣飞石淡淡的体香,那是一种体温融化了熏香的味道。 你这样香喷喷的,是不是不大利于潜伏?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愕然道:我不曾用香。明知道今天要在暗处策应谢茂,他怎么可能用香? 那是自身的香气。谢茂将额头抵在衣飞石脑袋上,似是休憩,体温与体香顺着衣飞石的衣领往上幽袭而至,说不出的惬意舒爽。虽然这么岔开腿骑在小衣背上很无耻,但是,这样的姿势,真的是亲昵极了 衣飞石知道谢茂口鼻冲着自己领口是为什么,有点甜蜜还有点得意。 体香这种东西,只有极其亲密且长期维持关系的人,才能互相嗅见。它不一定是香气,而是一种超越五感的默契。通常而言,这种特殊的默契只产生在哺乳期的母体与子体之间,伴侣间之间也会有,但非常稀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一路上都要躲着监控探头,偶尔还要去打瞎摄像头才能通行,再背着谢茂,不可谓不辛苦。 也正是因为背上驮着谢茂,衣飞石没觉得有半点辛苦。他一路穿行就似相伴踏春,心里甜蜜至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欢跃的力量。 这种力量使他耳更聪、目更明,耐力更持久,思绪更冷静。 毕竟,我身上背着先生呢! 短短二十一分钟,衣飞石就背着谢茂抵达了元博士的住处。 蒙城神临馆总共只有三个神临人,除了元博士,另外两个则是馆主芮蔚与副馆主程颐媛。 芮蔚与程颐媛是一对夫妻,且都出身上都,身份级别比较高。元脩垠虽然拿到了博士学位,也进入了帝国行政体系,可他是卫星国出身,身份等级不高。 在神临文明中,身份等级高的上等人和身份等级低的下等人,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元脩垠也不算是非常底层的下等人,可是,和芮蔚、程颐媛相比较,他就只配给人家打下手。平时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芮蔚和程颐媛不邀请他坐下,他就只能站着。 虽然馆主和副馆主都很客气,从来没有对他疏忽无礼过,他还是非常自卑与易怒。 特别是按照元脩垠的学历和资历,到了蒙城这么个偏远的小地方,他是可以当副馆主的。就因为程颐媛身份等级高,他身份等级低,他不能和程颐媛在同单位同级别共事,就硬生生地被抹掉了副馆主的任命,这能不记恨么?! 所以,元脩垠和芮蔚与程颐媛的关系并不好,平时也很少管理神临馆的事务。 他想管也管不上啊。人家两口子同声共气的,嘴上说咱们发扬民主、不拿职务压人,两票对一票,他还是惨遭碾压,这事儿还能怎么办?办不了,不管了! 因此,寒教授那边寻找谢茂时,安保主管直接和寒教授进行对接,并未知会元博士。 安保主管在回收仓库遇袭重伤,寒教授要求搜寻机械傀儡和谢茂时,消息也是反馈到关注芮蔚处,根本就没人通知元博士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指望元博士能出来帮忙。 元博士的住处一片安宁,没有丝毫兵荒马乱的紧促感。 衣飞石动作熟练地干掉了监控探头,直接从落地窗进了屋。那落地窗就大大地开着,只浮着一层薄纱窗帘,大约是对神临馆的安保太放心了? 衣飞石开始搜寻元博士和九少的下落,谢茂则坐在沙发上,四下打量。 元博士的住处很居家寻常,沙发,电视,墙角的书柜,壁炉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没有什么血腥恐怖的挂画和摆件,看上去一点都不变态。 折腾了这么久,谢茂也有点渴了,他在茶几的果盘里找了一个苹果,拿起水果刀正要削,发现水果刀的刀刃上有点脏,也许是上回削了苹果没弄干净?残留了一点果肉果皮什么的? 这自然是不能忍。谢茂打算洗洗水果刀,将刀刃上的脏东西揭下来 居然是一块还沾着鲜血的皮肉?! 恰在此时,楼上传来打斗声。 谢茂即刻循声而去,楼上转角就有一间房,大门已经被衣飞石踹开,里面的画面简直了! 遍地都是血! 衣飞石显然是偷袭了元博士,背后一刀枭首。 元博士的身体倒在了屋中间,脑袋则咕噜噜地滚到了角落里。 然而,和寒教授一样,元博士的身体也进行了机械改造,他的身体大部分都已经机械化了。哪怕脑袋和身体分离,他的身体也有再战之力,对衣飞石进行了反击所以谢茂听见了打斗声。 掉了脑袋的身体还在疯狂打架,这血能不流得满地都是吗? 衣飞石猝不及防之下,被元博士挠伤了脸颊,这会儿也很生气!砍断他一根骨头,他也未必这么生气。往哪儿挠不好,非要挠先生最喜欢的脸!衣飞石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仗着机械改造不可一世的元博士,在生气的衣飞石手里,很干脆利索地被拆成了零件。 刚刚才在先生的指点下组装了一个机械傀儡,你身上的零件我熟悉得很! 元博士也没有彻底完成机械化,人体组织与机械零件扑了一地,看上去血肉横飞。 谢茂没有多看元博士一眼,皱眉走向了屋中央。 屋子的中央是一个造型很奇怪的手术台。它更像是一个池子,有上水和下水口。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九少就躺在这个池子里,浑身赤裸,双目紧闭。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可见只是陷入昏迷状态,并没有死亡。然而,他此刻的样子实在太惨了。 他的四肢都已经被切了下来,与躯体距离大约三公分,勉强凑成了一个人形。 胳膊是齐根切断,左腿从膝盖截下,右腿从大腿根截下。除此之外,他作为男性的骄傲也被切割了下来,那东西都没能和四肢一样留在池子里,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断肢的大血管都已经被缝合,然而,在被切割的过程中,他依然淌出了大量的鲜血 池子有下水口能够把血水引走,饶是如此,此时的池子里依然是一副杀人现场的惨状。 他想给九少做机械改造。谢茂说。 衣飞石把旁边备用的改造零件推过来,谢茂才发现那盘子里放的根本不是各种合适的升级零件,那确实也是机械胳膊和机械腿,不过,都不是人类能够使用的,而是动物使用的机械零件。 谢茂把那几个零件拿出来,和九少残缺的肢体比了比。 两条猿臂,一条豹腿,一条山羊腿,还有一根尺寸粗长的钢铁假□□。 如果把这些东西都装到九少的身上,那个曾经漂亮清俊的少年,会变成怎样一个不堪入目的怪物? 你们这群天外来客,就这样欺辱朕的子民! 谢茂一只手缓缓捏紧盘子里的山羊腿,就有一口气缓缓地憋了上来。 元脩垠在蒙城神临馆任职八年之久,他难道是第一次对蒙城的土著少年行此恶事?谢茂不信。九少之前,必然还有无数个九少! 这群王八蛋! 先生,衣飞石提醒,九少这里怎么办? 元博士已经死了,四肢被切割的九少不可能继续换肢手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待着。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有真元,没法儿徒手救人。失去了元博士这个行家里手,九少需要医生的救援才能活下来。 你先离开。谢茂说。 谢茂打算让机械傀儡把寒教授引过来。 如今寒教授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个丰富的脑补方案,他只要把机械傀儡放在元博士家里,寒教授看见了九少,自然会救他。 至于元博士为什么死了?这不需要谢茂去解释。 寒教授自己会脑补的!而且,寒教授脑补出来的理由,肯定比谢茂想的理由更合理完美。 出去招惹几个人,再跑回这里,懂不懂?谢茂给蹲在一边的机械傀儡下命令。 机械傀儡没心没肺地跑了出去。 谢茂让它招惹几个人,它也没走寻常路,轰地一炮,元博士家二楼的墙,就彻底消失了! 一路火花带闪电 谢茂站在遍地鲜血的屋子里,目无表情。 第700章 皆有来处(13) 事情按照谢茂的计划进行。 机械傀儡惹来安保人员注意,寒教授的首要目标是谢茂,即刻调遣了随行武者与重武器赶来。 鉴于机械傀儡在物资回收仓库里展示出来的战斗能力,寒教授那一方自然是如临大敌,然而,机械傀儡没怎么抵抗就被拆除了核心能源。 一则谢茂并不打算让机械傀儡大开杀戒,二则九少还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救援,为了把事情弄得真实一点就让机械傀儡负隅顽抗,谢茂认为完全没那个必要。 机械傀儡失去动力后,寒教授立马冲进门来确认谢茂的安全。她用一个手持探测器把谢茂扫了三遍,这才松了一口气,马上有两个寒教授的得力助手跟在谢茂身边,将他严密保护。 九少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台上。 他还有呼吸,他还在流血,他就躺在屋子中央最显眼醒目的地方。 寒教授却似根本看不见他。 确认谢茂安全之后,寒教授又查看了身首异处的元博士。 元脩垠已经彻底死透了。谢茂心想,确认元博士的状态花不了半分钟,九少还等得起。 正如谢茂所料,寒教授确实只在元脩垠的身上花费了不到半分钟,就让随行的调查人员前来勘察现场、拍照记录细节。她带来的义诊团队主攻机械医学,对犯罪现场调查完全是隔行如隔山,拍摄现场资料之后,所有记录都会上传到星内安全局,由专业人士处理。 好几个寒教授带来的神临人在现场忙碌,天任星的本地雇员都不被准许进入现场。 谢茂心想,这总该关心关心九少了吧?那么大个人躺在你面前呢?! 寒教授依然没有理会九少。她很自然地从屋中央的手术台前路过,前去查看被拆掉了能量核心的机械傀儡,猜测这场混乱的原因:弃车保帅?杀人灭口?栽赃? 机械傀儡的战力显得太跳跃了。 在物资回收仓库还那么能打,到了元脩垠的家中就像是被解除了武装,轻易被放倒。可如果是为了抹平此事栽赃给元脩垠,为什么要先杀了元脩垠呢?这也没弄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啊? 寒教授百思不得其解,又命令随行人员对机械傀儡的细节处拍照。 元脩垠的死亡现场调查是为了还原死亡真相,对机械傀儡的调查则是为了评估风险。这方面的调查甚至比元脩垠的死亡调查更重要。寒教授纠正了现场人员的工作重点,她自己居然也跑去看失去了能量核心的机械傀儡。 谢茂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甭看寒教授对着谢润秋花痴,对朶夺客气,可是,在这位高贵的星外贵宾眼中,压根儿就没有天任星土著的存在。 九少那么大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屋子中间,躺在最显眼的地方,她就能视而不见。 寒教授。谢茂甩开两个守护(看守)着他的助手,我九哥还没有死。 寒教授对谢茂倒是挺温柔,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说:我知道。 如果不给他必要的救治,他很快就会死了。谢茂说。 寒教授走回他身边,似乎很耐心也很温柔地解释说:这里是事发现场,在相关机构得出结论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不能破坏它的原貌。所以,九少就得躺在这里,等着神临人结束调查! 谢茂差点给她气笑了。 这里躺着的如果是一个神临人,寒教授会让他保持现场原貌等死吗? 当然不会。 就是因为躺在这里的九少是天任星土著,是神临人眼中的低等种族,小猫小狗一样的存在,所以,九少的存活没有任何价值。至少,九少的命,不能与现场调查的价值相提并论。 弱者向强者哭诉公平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谢茂也不会对寒教授做出抗议。 他只是问:你确定不肯对我的九哥进行施救吗? 寒教授抱歉地冲他笑了笑,看了身边的助理一眼。 她派了两个助理守着谢茂,一个不苟言笑看上去特别古板严肃,一个娃娃脸笑起来有个酒窝。这会儿被寒教授派出来对付谢茂的就是严肃助理:目前是帝国特殊管制时期,小孩要懂事! 谢茂将屋内屋外的所有人都看了一眼: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能对我的九哥施救? 屋内的神临人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都在忙碌自己手里的工作。寒教授的两个助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开始对谢茂进行威逼利诱。总而言之,小孩你别闹了,别给寒教授添乱。 门外待着的都是神临馆从蒙城本地招聘的雇员,离得远的都没往前凑,门口的一个能力者劝说谢茂:救活了也彻底废了,没手没脚怎么生活?他要是醒着,你问问他,肯定也是不想活了。你快别闹了,难得大人们体谅你兄弟情深不和你一般见识 谢茂已经走到了机械傀儡的身边。 正在拍照的神临人拦了他一下:小心一点,不要污染现场。 人要作死,谁也拦不住。是不是这个道理?谢茂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一块能量核心拍进了机械傀儡的胸腔。 经过点亮的机械傀儡省去了缓慢苏醒的过程,在能量核心与肢体贯穿的瞬间,机械傀儡就苏醒了。 屋内所有神临人都要疯了!他们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谢茂的动作,可是,所有人都无法阻止谢茂。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拉伸与对折。 最让他们崩溃的是,机械生命工程在神临帝国是一个被严密管控的学科,连帝国内部能够接触这方面资料的学者都非常稀少。谢茂只是个天任星土著,他怎么会那么熟练地组装开启一尊机械生命?!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侥幸。 谢茂下了清场的命令,机械傀儡不再束手束脚,火力全开,杀了个现场一个措手不及。 寒教授的团队带了重武器前来围剿机械傀儡,有漏网之鱼仓促间逃出去,想要操纵重武器灭杀机械傀儡时,愕然发现神装机甲之前,站着一个风神俊朗的少年人,手里拿着机甲两个驱动核心重武器已经被衣飞石拆毁了! 最可怕的是,一片混战之中,谢茂居然把元脩垠用来拼装九少的动物零件,做了个怪物傀儡。 可笑的钢铁大唧唧和被收缴的能量核心,组成躯干,拼上两只猿臂,一条山羊腿,一条豹腿。这怪物看上去太过狰狞可笑,然而,它就像是复仇的疯狗,在元博士的家中,无差别攻击,内外撕扯。 神临人自视为神。 他们假惺惺地自诩文明,用极高的姿态,俯视着天任星上的原住民。 神明怎么会在凡人的世界里死去呢?这不可能。 在神临人惊恐的哀嚎逃窜徒劳反击时,谢茂很想装个逼,将这神陨的画面作为背景板,神色肃穆地抱起躺在手术台上的九少,代替被压迫的天任星土著说一句逼格极高的狠话 可惜,这不可能。 十一少是个弱鸡,哪怕九少胳膊腿儿都没了,只剩下个光秃秃的可怜躯干,他依旧抱、不、动。 现实画面是,机械傀儡和小怪物傀儡兴奋得嗷嗷嗷地干着弑神大业,谢茂就靠在手术台上没有沾血的那一边,给门外的衣飞石拍手叫好! 好! 厉害! 干得漂亮! 古武大战机甲,传说中的大场面! 朕的小衣身手太漂亮了,哇哟这个鹤舞,哇哟这个豹扑谢茂满眼爱慕,只恨声音不够大,没能把自己的喝彩声直接传递给衣飞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敢在屋内陡然发难,也是因为他知道,衣飞石既然就在附近,必然会在外边给他兜底。 寒教授带来对付机械傀儡的重武器,正是神临帝国所独有的重装机甲。每一具机甲,都是一幢移动堡垒。能够用于战斗,也能够在太空中飞行。只要能源足够,机甲甚至可以做跨星系战斗。 然而,机甲最大的弱点是,不能被近身。 和普通战斗星舰不同,机甲的构建设计非常精密,这也导致这件武器浑身上下都是痛点,稍微有一个系统发生故障,整个机甲被废掉的可能性就变得非常高。 针对这一弱点,神临帝国做了很多研究,最终给琢磨出一套堪称外挂的光物呼吸防御系统。 换言之,就是给机甲套了一层特殊的保护障。这套防护系统一旦开启,歼星舰都打不穿! 当然,这套防护系统什么都好,也有两个弱点,第一个弱点是造价太高,导致机甲成本飙升到一个神临帝国都肉痛的地步,第二个弱点则是它从启动到完成启动,需要差不多0.77秒的蓄能时间。 0.77秒对衣飞石来说,那是完全足够了。 在开启防护系统之前,衣飞石就把重装机甲的两个核心能量块拆了出来。 失去了光物呼吸的防御系统保护,机甲就似浑身弱点的大铁疙瘩,被衣飞石拆得完全没脾气。 神临馆馆主芮蔚带人赶来时,现场已经恢复了平静。 重装机甲趴窝在元博士的住处门前,两个神临机甲武士仆尸三五米外,一个是从重装机甲里跳出来的,身上还穿戴着机甲控制元件,另一个则似是元博士家里奔逃而出,被截杀在机甲面前。 元博士家中的一面墙彻底消失了,露出光秃秃的二楼走廊。 一路往元博士家里走去,一路都是尸体。 外边大部分是蒙城雇员的尸身,到二楼上,就开始出现神临人的尸体。 在元博士的手术室中,芮蔚发现了元脩垠和寒慕采的尸体。元脩垠被一刀枭首,身首异处,寒慕采则靠坐在手术台下,双眼圆睁,眼底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恐惧,她的胸膛被人切开,机械心脏停跳。 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芮蔚看着空荡荡的手术台,询问道。 寒教授因怀疑机械傀儡的来历,在调查谢茂去向和机械傀儡时,并未与芮蔚进行充分沟通。在元脩垠家中发现机械傀儡和倒毙的元博士时,她直接和帝国内部联系求助,压根儿就没和身为地主的神临馆主芮蔚通气。 此时跟在芮蔚身边的助理侍卫,都是蒙城雇员和神临馆进修学生。 身为驻守在外的神临馆主,芮蔚的行事方式和定期巡察义诊的寒教授不同,寒教授类似钦差,心情好就出来搜刮点好处跑,心情不好她就能搞事情到处找茬。芮蔚更倾向于捂盖子。 一个不小心,寒慕采带来的义诊团队基本上都死在了元脩垠的家里,这事儿哪里捂得住? 在倒毙在室内的神临工作人员身边,芮蔚发现了相机和拍摄仪,可惜,里面的记录已经被全部清除销毁。现场发生了什么,已经完全没头绪了。 馆主,据寒教授的秘书小姐说,上午她奉命把一个少年带来元博士家中。底下人前来汇报。 芮蔚知道元博士的爱好,那个变态喜欢把年轻漂亮的土著少年男女割去四肢,接驳上动物的肢体零件,充当人性宠物。芮蔚来蒙城神临馆短短三年时间,已经目睹元博士玩死了快五十个土著少年。 那少年呢?芮蔚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还沾着血的手术台上。 把那少年的父母家人找来问话,发布搜查令,全城搜捕。芮蔚下令。 ※ 谢茂能做傀儡,却不能把活人做成傀儡。九少目前最需要的是医生。 仓促间想在蒙城找一个能保守秘密的医生并不容易,衣飞石考虑再三之后,决定带九少去交易市场碰碰运气敢混黑市的亡命之徒,胆子都很大,且不顾王法。只要斩断他向神临馆通风报信的渠道,还是有机会混过去的。 既然是去碰运气,衣飞石就不想带着谢茂。万一运气不好呢? 谢茂也很干脆:你去给他找医生。能救活就救,救不活别拿自己冒险。咱们都尽力了。 他也有事要干。 尽管他突然发难弄死了寒教授的义诊团队,可神临帝国在这片星域的势力非常强大,他如今是个弱鸡,衣飞石也没有修为,二人之力根本无法与一个高级文明抗衡。 他的基因信息已经上了湖岛,听说几十个小时之后,还有星舰抵达天任星,专门来接他。 接他去干什么?谢茂也不知道。 但是,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积攒的实力有限,想跑是跑不掉的。 趁着那艘湖岛来的星舰到来之前,谢茂也得给自己弄点自保的杀手锏。 衣飞石带着九少去了黑市,谢茂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用带出来的零件给机械傀儡做了个升级不是武器性能上的升级,而是外貌升级。机械傀儡目前这个样子真是人憎鬼厌、丑得让人心痛啊! 谢茂给他装了个脑袋,套上衣服,戴上帽子和脸基尼,打扮得宛如中二青年。 那丑得不行的猿臂山羊豹腿怪物傀儡,谢茂也没辙了,这玩意儿先天不足,来自于元脩垠的奇葩审美,拼在一起压根儿就不是个正常的东西。谢茂用它的时候觉得挺嗨,可谢茂本质上是个颜控,这会儿用完了就开始嫌弃,给它下了个诱敌的命令。 你自己找个地方玩儿吧,别来找我,也别靠近我们谢茂说。 那怪物傀儡收到命令,也没有被嫌弃的负面情绪,屁颠屁颠地跑了。走咯,去玩儿咯! 机械傀儡塞在胸膛里的音箱嗡嗡发声:我们去哪儿玩? 我们回你的老家。谢茂要去物资回收仓库找点合适的东西。 机械傀儡左手异化长刀,右手湮光流星炮,左脚反物质导弹,右脚反重力矩阵,胸口还有一个F级完美能源核心,以及一个标准化3.0蓝牙音箱。当然,音箱不重要。除去音箱之外,它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叫嚣:我很暴力,我很彪悍,我是战神的化身! 3号螺丝刀。谢茂伸出手。 机械傀儡美滋滋地蹲在工作台前,从工具箱里找到3号螺丝刀,飞快地递给谢茂。 小号扳手。 机械傀儡从工作台上凌乱的工具里找到小号扳手,放在谢茂手里。 点焊三百度,小心点,只焊接这里的0.03毫米。 机械傀儡伸出自己的食指,释放出充能武器头,异化能量释放程序,切换成焊接类功效,小心翼翼地在谢茂指点的地方吱啦吱啦焊接起来。 精度切割。你知道我要什么角度吧? 机械傀儡用它的蓝牙音箱回答:知道。那是心灵最柔软的角度! 没心肝的小玩意儿呢,就最喜欢讨论心灵相关的话题。谢茂看着用小孩儿姿势蹲在地上的机械傀儡,这是个刚刚出生一天的小宝宝,如果你能活到我成圣的那一天,我就给你灵魂。 机械傀儡用左手的异化长刀利索地切割材料,不解地问:灵魂是什么? 灵魂就是能够让你把身上的所有零件都换了一遍,在完全陌生的躯体里醒来,你依然是你的东西。谢茂说。 那就是数据库。机械傀儡严肃地说,我的数据库太小了,我想升级一个大的。 把这个弄好了就给你升级,你自己去找。谢茂没所谓地说。 寒教授带了个重装机甲去抓捕机械傀儡,被衣飞石偷袭了个措手不及,临走时,谢茂把机甲上能用得上也带得走的精密零件都搜刮了。衣飞石负责抱起九少,机械傀儡和怪物傀儡就帮着扛东西。 对于谢茂而言,重装机甲最具有价值的零件,不是光物呼吸防御体系,而是折叠收纳技术。 神临帝国的技能树爬得有点歪,他们的机甲工程师研究出一种折叠技术,能够把重装机甲收纳在一个小小的机甲盒里。这种机甲盒通常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外表是火柴盒形状,一旦验证身份打开盒子,蜷缩成两三公分大小的机甲就能瞬间释放出来,平地放大。 谢茂明白折叠收纳的原理,只是这种放大缩小的操作他一般都用道术来完成,和神临帝国点上的技能方向所使用的驱动方式不一样。 现在谢茂没有修为,且一时半会都弄不出能够折叠收纳的修为,就得想点办法土洋结合。 他拿走了重装机甲的收纳盒,衣飞石还拆了机甲的两块核心能源。有了这两样东西,他琢磨琢磨能量走向,构建一个合适的能量场,很大可能把造出来的机械傀儡缩小收起来。 就他这么个走两步就喘的身板,就算不指望机械傀儡帮忙打架,当个轮椅也是必要的! ※ 机械傀儡为了获得更大的灵魂(数据库),眼巴巴地等着谢茂收工。 它先被谢茂要求偷偷溜出去,从自动贩售机里买热汤和饭盒回来,谢茂开始吃东西之后,它就被要求继续爸爸的工作,吭哧吭哧地给地上那平平排列的一大堆傀儡做拼装。 谢茂很了解自己的体力,他一个万能板手都拿不动的弱鸡,只能做理论设计。 先前练手拼了个傀儡,纯粹是为了给机械傀儡做教学示范。他在物资回收库里转了一圈,把合适的材料和零件放在一起,就等着机械傀儡来完成最辛苦的工作拼装。 机械生命工程在神临帝国是极其高深的学科,又因触犯禁忌被帝国严厉禁止,越发高深莫测。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一门非常讲究的科学。随便把几个机械零件拼凑在一起,装上能量核心,它就能变成智能机器人,能跑能跳能接受命令聪明无比?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 谢茂做得看似举重若轻,那其实得益于他在能量上的独特天赋与超出时代的眼界见识。 两个硬币大小的零件之间,哪怕只有一个微米的能量走向发生冲突,装入能量核心时,机械傀儡也不可能苏醒。谢茂把所有零件都摆好了,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工作。 让机械傀儡来负责的拼装,只需要执行力就行。 谢茂喝了一口汤,就开始怀念衣飞石。如果是小衣给朕打下手,朕哪会这么累 机械傀儡拼装好一具新的傀儡,谢茂就放下饭盒,试验他改造后的傀儡盒(机甲盒),啪嗒一声,那具刚苏醒的傀儡就被收进火柴盒大小的傀儡盒里,机械傀儡拼装一具,谢茂就收纳一具 一二三 七八九 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寒教授带来的重装机甲高约二十八米,竖起来差不多八层楼高,那能装多少傀儡? 机械傀儡吭哧吭哧地干活儿,回头一看,诶?我拼了那么多的小人儿,怎么都不见了?!不见了=重新拼=继续干活=不能升级数据库=没有更大的灵魂=我是个简陋弱小的小机器人 机械傀儡没有伤心的情绪,它用它的蓝牙音箱没心没肺地宣布:我是个破机器人! 你可长点心吧!谢茂摇摇头:去去去,你自己去找个电子板,我给你升级数据库。 我是个破机器人。机械傀儡乐滋滋地开启反重力矩阵,飘着去找自己的升级零件,不断地播放那一句话,我是个破机器人 谢茂则数了数留存在傀儡盒里的机械傀儡,总共三十二具。 总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自保之力了。 不知道小衣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顺利么? 第701章 皆有来处(14) 谢茂困守在这个类似副本的新世界里,颇有一点再识前尘的迷思。 他在理智上很清楚这里是随身空间融合了两个小世界之后的新世界,和君上从前生活过的新人类时代没什么关系,仅仅是一个被君上强行复刻的副本。比如说,君上幼年生活的星球并非天任星,君上也不是谢朝遗民 可他还是陷入了迷思之中。 原因很简单,他想了解君上,或者说,他想了解自己。 圣人没有遗憾。 圣人可以穿越时空,改变从前自己无力应对的一切。 当谢茂发现原身的十一少生存环境如此苛烈时,他想要拯救那个自己并不了解的自己,想要改变既定的结局,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人可以对任何人冷漠无情,唯独对自己,总会充满宽容与善意。 这种对自我的爱护很容易混淆他的认知,他有时候会忘记自己身处副本之中,忘记生存在新世界里的谢家十一少并非真正的幼年君上。 衣飞石比谢茂清醒得多。 与天任星接触的星外文明是三个,除了神临和集英,还有来自随身空间的虫族修真文明。 他和谢茂待过的蓝星就是虫族修真文明的发源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翮弥十三等虫子应该依然存活。至于翮弥十三是否还掌权,这就说不好了。谢茂当初留在蓝星的修行种子,很可能会改变蓝星上的政治格局。 但,不管是谁掌权,虫族修真文明的始祖都是谢茂,修行体系不可能从根本上发生改变。 表面上看,神临文明在天任星上势力最强大,可谢润秋的改造基因是虫基因。也就是说,虫族的势力并不小,只是虫族和神临谋求的利益不一样,并不像神临与集英那么张扬。 第一次前来蒙城打探消息时,衣飞石就留意过这方面的情报。 此次带着九少寻找医者,衣飞石直接就找上了黑市深处的杂货铺子。 在交易市场里,只要不是卖人的铺子,基本上都是杂货铺。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东西都卖。那间靠长街尽头的杂货铺也不扎眼,隔壁怎样,它也怎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它在门前杂货的布局。 那是个独属于谢茂体系的风水局。 那必然是虫族修真文明的法裔了。 救人。衣飞石翻窗潜入店主的私寝,手指在临窗的条案上敲了敲。 此时烈日当头,吃过午饭的店主正在午睡,闻言惊得差点从竹床上滚下来!仓惶间抓起枕边的短剑,一缕锋芒在昏暗的室内闪过,就看见了被衣飞石抱在怀里的九少 九少没有双臂,腿也只剩下半条。他还那么年轻英俊,脸上带着青稚之气。 这店主看见九少的惨状,他眼底浮起一丝惨痛,很快又镇定下来,警惕地盯着衣飞石,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能在店里放心大胆地午睡,绝不是因为市场治安良好。他在店前店后所有出入口,都布置了杀阵。正常走大门进来,会被拦住。翻窗撬锁么,那下场就不大美妙了。 衣飞石也在打量店主。 这店主约摸三十出头,略微发福,下巴的轮廓都要看不见了,眉目间依稀能读出苗条时的俊秀。 他持刀的手,灵巧细致稳定,是非常昂贵的机械产物。衣飞石本是冲着店主可能有的虫族修真背景而来,可如今倒像是撞上大运了这店主的四肢,都是机械零件。 神临的机械文明并不轻易施舍给天任星的土著,他们在神临馆里建起巨大的物资回收仓库,任凭无数零件蒙尘、销毁,也绝不轻易外用。这店主四肢都装着无比灵巧的机械零件,看样子质量品级都还不低,绝不是义诊性质的实验品,这代表着什么?店主和神临的关系非常亲近。 衣飞石一手抱着九少,一手握住窗口竖立的紫铜立摆件。 原本应该坚韧不拔的铜摆件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店主大惊失色:别别别你这是我也没说不救啊!店主的哀嚎中,衣飞石将那盏看上去非常古朴的铜灯拔地而起,放在了三步之外。 窗前的杀阵原本由店主所控制。 所有组成杀阵的法器都有着修为护持,别说徒手拔起,拿导弹都轰不动。 衣飞石不仅给它弄了出来,还放在了一个让店主非常痛苦的地方那是杀阵变换的阵眼,古董铜灯被衣飞石过了一手,杀阵瞬间易主,现在杀阵被衣飞石用来堵住店主了。 恕我安某有眼不识泰山。店主拽了个文,表示自己传承古老,能说蓝星古谚语。 然后他就难受地坐在竹床上,踮着脚,看着冷冰冰的衣飞石和奄奄一息的九少:你不是找我救人的吗?那你倒是把人给我呀!神临馆那姓元的干的对吧? 这位安某突然意识到,衣飞石看的是他的胳膊。 这里是地下交易市场,很多合法交易不能流通的物件儿,都会在黑市里流通。我安某好歹也在蒙城混了这么些年,给自己搞几个机械手脚还不简单?他伸出自己的机械胳膊,将灵巧的五指伸展又收缩,握成拳头,自失一笑,挺好用的吧? 衣飞石抱着九少,走到那间寝室的门口,再次伸手,将立在门边的花瓶拔了起来。 这同样是一个杀阵的法器摆件,这玩意儿比搁在窗前的古董铜灯还厉害,因为它是门口与穹顶两个杀阵的共用法器,两个杀阵加持之下,这一只花瓶更是应该稳如泰山。 又、又被衣飞石缓缓地,吱呀吱呀地,拔了起来。 安店主忍不住托了托自己略圆润的肚皮,嘴里发出无意识地轻嘶。这尼玛啥情况啊?!又给我放到最难受的地方去了! 三个对外防御的杀阵,被衣飞石挪了个法器位置,齐刷刷地对准了竹床上的安店主。 至此,安店主的退路已经完全消失了。 衣飞石才把九少放下来:救人。 在这儿怎么救?我有个地下室,里面有设备齐全的手术室安店主叭叭两句,见衣飞石一眼看来,心里发毛。衣飞石打从出现也没有施用过暴力,安店主就是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带路。衣飞石说。 安店主缩着脖子起身,手里还拿着那把短剑衣飞石并不在意。 我其实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安店主前排带路,发现自己店里的杀阵和幻阵全都被挪了一遍,这悄无声息地,基本等同于整个店的防御都易主了。明明是钢铁膝盖都忍不住有点软。 这位泰山您看上去没有一丝修为就像个普通人,您是怎么安店主比划了一下,学习衣飞石从容随意的模样,这样就把我的镇物拿起来的? 安店主的地下室入口很隐蔽,厨房柴火堆旁边掀起木地板,往下十二米才到地方。 里面果然是一间环境极好的手术室,还有两间物资仓库,储存着药品和机械零件,这可不是家庭小诊所的模样,应该是一间能做大手术的地下医院。 衣飞石将上层的杀阵都一一易主改换,地下室并未深入,此刻也如法炮制。 安店主手里虽拿着短剑,人倒是特别老实,没有半点作祟的心思。确认环境安全之后,衣飞石将九少放在手术台上,到底还是赏脸回答了安店主的问题:我姓谢。 为什么我没有修为却能随手修改你布置的杀阵?因为,你所运用的力量体系,来自于我家先生。 安店主霍地转身,看着衣飞石的眼底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地张嘴:谢、谢、谢、谢、谢 姓谢不稀奇。 蒙城最大的人口贩子谢润秋也姓谢。可是,谢润秋的谢,对修士没有任何意义。 在修士的世界里,谢是极度尊贵的姓氏,它代表着古老的传承、神秘的力量,以及无穷无尽的财富与资源。传说中,虫修的始祖,就是一位来历成谜的谢祖师。 先救人。衣飞石说。 至此,衣飞石彻底确认,他是撞上大运了。 第一,这个藏身在黑市长街尽头的杂货铺店主,确实是虫族修真文明的法裔,且对修行有着极度的渴望与崇拜。第二,他的铺子里藏着一间高级手术室,可以给九少提供必要的医疗救助。第三,他甚至还有一点浅薄的修为,只要衣飞石稍加点拨,这点修为的用处可就太大了。 安一然对九少实施救助时,衣飞石已经制定了后续方案。 他要把安一然包装成代表虫族修真文明在天任星利益的神秘势力。 这也是衣飞石一直都在未雨绸缪的计划。自从知道天任星曾与蓝星的虫族修真文明接触之后,他就在考虑这个方案。当时只是为了帮助先生摆脱原身陷在谢家的僵局,装神弄鬼的计划并不迫切。 如今情势急转直下,衣飞石也没有更多的退路。 所幸天人感应的指引没有出错,他顺利地找到了长街尽头的这家杂货铺,撞上了安一然。 神临馆主芮蔚派出了大批人马搜索九少的下落,谢润秋等人也被召见问话。 一直到了这时候,芮蔚才知道与九少同时失踪的,居然还有个十一少。最要命的是,这个十一少因为基因特殊,是湖岛点名要保护的人物。三十三个小时之后,湖岛前来接走十一少的星舰就会抵达神眷港这尼玛还得了?! 这会儿不仅是神临馆的安保人员和弟子开始地毯式搜索,蒙城的执政官和应急长官也被芮蔚招来神临馆,要求配合搜查行动。谢润秋自然也没闲着。 霎时间,蒙城的黑白两道、水陆齐下,满天满地搜索着九少和十一少的下落。 连衣飞石藏身的杂货铺子也没能幸免,警察先去晃了一圈,守备部队的士兵再去晃了一圈,神临馆的保安也逛了一圈,还有道上的耳朵来探听消息 安一然常常是给九少缝合到一半,就不得不丢下手术,出门去应付。 他那个地下室倒也不是秘密,道上许多人都知道,连警察都知道他有个地下医院,专门干点见不得光的买卖比如给受了伤的残疾人装个从神临馆偷卖出来的机械零件啥的。 可知道归知道,几波人来了,都没去找他的地下室,仅仅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安一然摇摇头,来人就走了。 去抄了安老板的地下医院?谁敢?就算明明知道那地方有个地下室,也没人敢去掀。 能从神临馆里倒卖出机械零件,还能给需要进行身体改造的人装上,这条线上牵扯的利益太多了。甭看小小一个地下医院,蒙城各路人马在这儿都有油水,谁也不想自己弄自己。 衣飞石那边自然是顺利过关,躲在物资回收仓库的谢茂就更清闲了。 他待的地方,完全是灯下黑。 因为才经历过打斗,电梯都打没了,谁也没想过馆主全力搜捕的对象会躲在仓库里。 外面漫天漫地找人时,谢茂正在给机械傀儡升级数据库。 他对傀儡历来不存在什么感情,傀儡就是工具,是消耗品,用坏了一具,再做一具新的。 这个嗷嗷叫着我是破机器人的机械傀儡,略微有不同。谢茂拼装它的时候不过是随手为之,目的是为了让它出面去救九少。它不受控制与寒教授在仓库开战,谢茂也颇觉头疼。 然而,在元脩垠的手术室里,谢茂看着九少垂死却无助的时候,是这具傀儡立了功。 那时候的谢茂只有这具机械傀儡可以御敌,也只有这具机械傀儡可以替他控制局面。相扶于微时的情谊,毕竟不同。 何况,这机械傀儡没心没肺的傻模样,让谢茂想起了毛绒绒。 那也是个傻兮兮却战斗力强大的小东西。 想到这里,谢茂看了机械傀儡一眼。论卖相,这破机器人和毛绒绒可差远了。毛绒绒虽说没头没尾的,到底是绒毛一团,非常萌系。这个拼凑出来的丑东西 谢茂的体能是有限的。他这个弱鸡身板,能弄出来三十具机械傀儡已经到了极限。再弄下去必然伤神,养上十天半月都养不回来。就目前的局势,他又哪有时间将养? 所以,谢茂现在就是无所事事地蹲着。 闲着也是闲着,满地零件的仓库里,找点东西给破机器人打扮打扮,权当消遣了。 我给你找个好一点的脑袋。谢茂散着步,晃晃悠悠地在仓库里转。 他不能走太快,也不能走太久,心肺能力太弱。唔,动手动脚舒展一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不要脑袋!机械傀儡用蓝牙音箱发声,我已经有一个脑袋了,再要一个脑袋,我就是葫芦机器人!我不当葫芦机器人!我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脑袋的机器人。 左眼灼热光能,右眼完美读数,鼻子能喷出致命、致幻、致昏迷三种气体谢茂喃喃。 机械傀儡马上就改变了主意:我的心灵在呼唤另一个脑袋! 我发现你这小孩儿挺暴力。什么暴力你喜欢什么。谢茂说。 机械傀儡开启反重力矩阵在空中飘着,闻言回头看了谢茂一眼:爸爸说得对。我最喜欢暴力的爸爸了!暴力的爸爸创造了暴力的我。爸爸还给我升级了数据库,让我拥有了一个巨大的灵魂。 谢茂完全不知道机械傀儡已经给他打上了暴力的戳记,他觉得自己特别弱鸡呢! 路过一排货架时,谢茂轻咦一声,指挥道:把顶上第二层前三排左数第十二个那是什么?不管什么,先给我拿下来。 挑高八米的仓库,堆放货物的货架也高得离谱,必须使用专门的取货装置才能够得着。 机械傀儡身上的反重力矩阵开启之后,飘到谢茂指定的货架上,很容易就给他把东西拿了下来。那是个巴掌大的小方块,使用的材料与仓库里的大部分零件都不同,它是个异化材料属于能变形的建筑材料同一系列。 这是我运气好,还是你运气好?谢茂把小方块研究了片刻,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大小异化的涂装这么一块材料,可以支撑你变成二十层楼高,三微米小。 同出一脉的技术处于同一体系之下,必然有共同的秩序。 神临文明目前掌握的技术只能让这种异化材料同质量变形,谢茂才刚刚接触过他们将重装机甲缩小的机甲盒,很容易就找到了两种技术中间的链接点。 简单一点说,机甲盒和异化材料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技能点,位于两株不同技能树各自的末端。这两株技能树之间,起码隔着有七八株技能树,必须将相关领域研究到了极致,才能找到二者的链接点。 谢茂所在的星际联邦时代已经把所有技能树都点满了,他找链接点就非常容易。 把机械傀儡装在火柴盒大小的傀儡盒里,到底也是不安全的。 神临有机甲盒技术,几乎所有神临人都知道那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是什么。谢茂把傀儡盒带在身边并不方便,一旦被搜身,他就只能直接翻脸了没了傀儡盒,谢茂连逃跑都喘气。 有了这块异化材料,给机械傀儡做好大小异化涂装,暴力的破机器人小朋友最小能被缩至三微米,这么小的体积,随便藏在哪里都不可能被发现,且绝对能逃过神临文明目前的科技探知。 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机械傀儡并不明白这其中的考量,它简单的脑袋里,变大和变小并不是很暴力的事情。它希望给自己加装更多的暴力武器!如果能装个歼星炮就更爽了! 谢茂拿着异化材料叹了口气:没精力给你涂装了。 现在身处敌营,到处都不安全,衣飞石不在身边,机械傀儡是个傻的 他必须保持饱满的精神,让自己有余力应付突发状况。 早知道这个物资回收仓库里居然有这种好东西,谢茂宁可少做十具傀儡,省出精力来给机械傀儡做大小涂装。这不是并不能早知道么。 正遗憾的时候,七步之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衣飞石处在自身的武学巅峰状态,和被太后授予箭术九说的突破时期不能比,体术上的修炼已经到了化境。他想要悄无声息地站在谢茂身边,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在距离谢茂七步之外就踏出脚步声,是怕突然近身惊吓了谢茂。 你回来了。谢茂回头见他气定神闲,并无气馁懊丧之色,知道情况不坏,找到医生了? 嗯,找到了。衣飞石走到他跟前躬身施礼,我也会涂装。先生闲坐指点即可。 涂装好机械傀儡,就是增加谢茂的自保能力,在衣飞石心中权重最高。至于九少的情况,以及他那些装神弄鬼的打算,可以一边干活一边慢慢说。 这事儿搁别人来做,谢茂都不能放心。这活儿太精细也太复杂,异化材料又只找到这么一块。 衣飞石请命代行,谢茂就完全不操心了,顺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捡了块板子,挽住衣飞石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检修区走他也逛累了,趁机吊着小衣的胳膊,凑近些才热闹! 二人到检修区找了个合适的工作台,把机械傀儡赶上去,衣飞石还给谢茂找了个大小合适的箱子当椅子坐着。谢茂指点衣飞石分解材料,也是一点即通,如臂使指。 这边涂装工作交给衣飞石,很容易就上了手,衣飞石还能分心给谢茂汇报情况。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说话时,谢茂总是特别凑趣儿,这是个完全的良性互动,谢茂喜欢听,衣飞石就更喜欢讲,讲得越发卖力 他挺纳闷儿的,问我为什么。衣飞石低头做着精细活儿,那还能是为什么? 我打量你这句话里憋着坏呢?你跟他说什么了?谢茂追问。 衣飞石用特别平淡地口吻说:我说,我姓谢。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戳了谢茂的笑点,居然把他逗得嘴角都翘了起来,满眼笑意遮都遮不住,将手里的傀儡盒搓了一遍,再搓一遍。 再说话时,谢茂的声音中就带了丝欢喜:那也是了。既然打算伪造蓝星来的修者身份,姓谢也好。你打算叫什么名字?谢小衣?谢小飞?谢小石? 衣飞石也没有抬头:谢衣飞石。 第702章 皆有来处(15) 寒慕采意外身亡之前,她的团队正和23分部以断点传输的方式,共享元博士的死亡犯罪现场细节。 23分部隶属神临帝国国家安全局,专门负责外事特别行动调查。寒教授在回收仓库遭遇机械傀儡之后,曾向湖岛汇报此事,要求毁灭天任星。她提及的情报涉及湮光流星炮,且湖岛已经有星舰飞往天任星,湖岛恐防德高望重的皇家机械学院院士一行遭遇危险,立即责成安全局对此进行干预调查。 安全局内部对此情报高度重视,特令23分部抽调骨干精英组成调查组,专门负责调查此事。 谁也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天任星上会接连出事,湮光流星炮现世之后,神临馆元博士被杀,23分部一边由寒慕采团队协助远程收集情报,一边与天任星附近的远星舰队协调,想要先调武装人员前往天任星上控制局面。 哪晓得和远星舰队的公文往来还没走完,寒慕采的团队就集体下线了。 23分部敏感地察觉到不妙。 寒慕采看见湮光流星炮就高喊叛乱,要求毁灭天任星,那是因为她不知内情。 23分部专门负责外事特别调查,他们知道帝国内部走私贩卖绝密武器的途径非常多,许多大人物背后的财团都干这糟心的生意,拥有湮光流星炮的不一定是叛逆,也有可能是销赃买脏的鸡贼。 他们一直认为原本事件仍在可控状态之下,远程调查+协调远星舰队处理就足够了。 哪晓得事情接连升级。 23分部每隔三分钟对寒慕采团队呼叫一次,五次呼叫无应答之后,23分部即刻做出了应急处置。 帝国安全局特勤舰队即刻起飞。 23分部并不知道零基因的珍贵之处,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寻找谢茂。 安全局派出特勤舰队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为了保护正在前往天任星的皇家机械学院杨院士一行。 在和寒慕采通话之后,杨院士乘坐的星舰进入了跃迁状态,暂时无法通信。 23分部查看过杨院士的航线,等杨院士的星舰离开跃迁状态恢复通信时,他已经进入了天任星星域,如果真有叛军潜伏在天任星,杨院士基本不可能幸免。所以,23分部的星舰必须起飞了。 谢茂和衣飞石躲在物资回收仓库里生产狗粮时,蒙城神临馆、落花州神临分馆、安全局23分部、湖岛对外联络局全都进入了紧急状态,宛如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 蒙城的搜索越来越密集,层层压迫下来的命令越来越强硬,底下执行也终于变得严格起来。 最终,牵扯极广泛的安一然的地下医院也没能幸免,被来来回回捣了几次。 这时候安一然已经给九少做好了术后处理,勉强保住了他的小命,来不及让他复苏休养,又给打了一剂麻药,插上氧气,直接把人埋在地底下。 这藏人的手段太牛逼了,掘地三尺都挖不出来。人家埋在三米底下! 安一然将九少藏得挺好,他自己就倒霉了。挖到他的地下医院,底下两个仓库,仓库A里的药物涉嫌无批号不监管出厂,这是小事,交个罚款再写封悔过书就能平事,仓库B里那一大堆机械零件怎么办?那是绝对禁止非法持有的! 倒霉的也不止是安一然独一家。整个交易市场里,但凡干黑市交易的,铺子里都有违禁物品。 搜查来得太过突然,一天之内四拨人搜了十二遍,最开始敷衍了事,谁也没当一回事,那铺子里一堆违禁品,想要运出去藏起来也挺费劲的,谁能想得到他们还会回来搜第二遍、第三遍? 等到神临馆来人搜第二遍时,已经有人察觉到不妙,想要转移违禁品。 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四支不同的搜查队伍齐刷刷上阵,看上去满城戒严。这时候敢动车动人运送违禁品,那不是自己搜检好赃物装上车往官老爷手里送么? 不提别的地方,在交易市场就有70%的铺子惨遭查封,违禁品全部拉上车,店主暂时拘役管制。 至于剩下完好无损的三成铺子,除了几家传说中具有官方背景的豪华旗舰店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谢家的铺子。谢润秋是个极油滑的性子,芮蔚问话时他就麻溜地投了诚。负责搜查九少和十一少的四支队伍里,代表江湖那一道的就是谢家的力量。 搜查黑市时,谢润秋非但保全了自家的生意,还顺便还敲了蒙城老牌地下势力顾家一棒子,把人家的几个铺子卖了个底儿掉。 我只想知道九个小时之前,在元博士的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芮蔚打断底下人的汇报。 已经是深夜了。 芮蔚在办公室里完全无法休息,底下人来来回回的汇报杂乱无章,他还得听着各方面的连线。 蒙城神临馆接受落花州神临分馆的直接领导,分馆主露青禾是个只会咆哮的傻子,每隔十五分钟就会接通信号追问芮蔚情况如何了,芮蔚只要说暂时没有进展,那个傻子就会嗷嗷地狂叫。 好在现在已经深夜,露青禾大概累了,已经快一个小时没动静了。 让芮蔚压力极大的是,23分部和湖岛对外联络局都没休息,两边指挥部和他的办公室全程连线,完全不在乎跨星系信息交换是多么昂贵的一种资源。23分部的长官是一位上校,湖岛交出了指挥权,但是,湖岛那边有一位副部级高官全程旁听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跨星系联络如此珍贵的通讯资源,用来听今天在蒙城捣毁了多少走私销赃窝点这种帝国丑闻,真是芮蔚暂时屏蔽了指挥中心,盯着前来汇报的下属:我不关心有人偷卖了多少机械零件。 我认为你应该关心一下。副馆主程颐媛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安一然地下医院仓库B的细节照片,另有一份查抄清单: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么大规模的物资偷盗、销赃贩售,馆主,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认为这很可能和寒教授发现的湮光流星炮有关系。 芮蔚静静地看了妻子一秒,挥手让下属离开。 在他说话之前,他重新检查了一遍信号屏蔽,确认与23分部、湖岛对外联络局都暂时断开了联系。 安全局的舰队会和杨院士的星舰一起到达。芮蔚说。 那我们最好赶在他们到达之前,把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程颐媛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瘦而倨傲,轮廓分明的下巴微微上扬,显出几分对丈夫的鄙夷。 元脩垠的变态爱好在馆内不是秘密,我们只知道他喜欢把天任星土著四肢切下换上动物的机械零件在人的身体上装上动物义肢,这需要的技术水平远比接驳正常人类机械零件更高吧? 那么好的技术,如果给人做医学方面的机械升级,是不是也轻而易举呢? 芮蔚沉默不语,他还在权衡整件事。 盗卖机械零件、给天任星的土著贵族进行机械改造,是他和程颐媛夫妻俩的生意。 湮光流星炮这种武器是被严格管制的,芮蔚还没有狂妄到到处卖。寒慕采汇报说发现了湮光流星炮,芮蔚也查实过附近的战场,确实是湮光流星炮轰过的痕迹。他至今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但是,芮蔚很清楚,这件事肯定和物资倒卖无关。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升级得太过迅速,芮蔚根本来不及捂盖子,寒慕采的团队都死干净了。 芮蔚的想法是淡化这件事上关于物资倒卖的影响,尽力调查真相。程颐媛的想法则是直接嫁祸给已经死掉的元脩垠。这两个选择都各有利弊。 前者可能无法避免安全局对物资库的调查,后者则可能陷入陷害无果仓促自爆的窘境。 说到底,天任星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大家做事都很随意,根本没想过遮掩。突然之间爆了个炸雷,官方本来只想检查卫生结果查到制毒窝点头上,这事儿就弄得很尴尬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程颐媛缓缓地说,拥有这家地下医院的土著,名叫安一然。他原本是邾城人,十二年前考入邾城神临馆,元博士那时候也恰好在邾城神临馆做教授。八年前元博士平调蒙城神临馆不久,这个安一然也跟来了。 她拿出一张照片。 安一然被控制在蒙城拘留所里,换上了背心,拍照留档。 没有了长袖长裤的遮掩,他四肢上的机械色泽冷森森地被保留在镜头下。 和元博士所有的宠物一样,安一然的四肢都被切了下来,不得已之下,换上了机械零件。 这原本应该是个土著少年不甘受害、潜伏复仇的故事,到了程颐媛口中,倒成了元博士驱使安一然为爪牙的明证。 看,元博士给他升级了四肢,驱使他盗卖零件、销赃给天任星土著,简直是完整的证据链条。 拿到他的口供。芮蔚说。 他只要口供。如果安一然活着,这看似完美的销赃路线随时都会被推翻。 程颐媛终于满意地笑了:放心。 倒卖物资的罪名栽赃给了元脩垠,此次事件的调查重点就必须发生偏移了。芮蔚不再关心元博士的死亡真相,他关心的是,怎么才能把湮光流星炮和寒慕采的团队死亡都栽赃在元脩垠身上。 时间太仓促了。 芮蔚看看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八个小时,安全局的舰队就会抵达。 非常不利于销毁和制造证据。 ※ 衣飞石倒也没有忘记还在地下医院的九少。 给机械傀儡做好涂装、陪着谢茂小睡片刻之后,衣飞石又悄悄回到了交易市场。 整个市场都已经关门闭户。大半夜的,黑市不开门也很正常。可这明显搜脏检查的作派,门口还有卡车在拉贴着封条的赃物,这就很反常了。 衣飞石回到杂货铺转了一圈,地下医院已经被查封了,因来来回回搬查赃物,通向厨房地下室的路上一片狼藉脚印这么多人进出,九少不可能藏得住。 可外边依然在搜检九少的下落。那九少究竟在哪里呢?上午还活蹦乱跳中午就被切了手脚的九少,就算恢复了体力也不可能自己藏起来,他目前是个爬都没法儿爬的废人。 安一然藏人的脑回路和衣飞石的思维方式不对盘,衣飞石压根儿就没想过人能被埋在地下! 衣飞石也是艺高人胆大,既然搞不清楚九少在哪里,那就去问问安一然好了。 他在隔壁某间无人(店主伙计也因持售违禁品被拘役)的铺子里找了些乔装物资,先给自己化了个妆,改变了形貌,走出去两条街,跟便利店里的收银小哥打听情况主要是人被抓哪儿去了。 这时候想打听消息是真不容易。四处搜得严,原本街边卖宵夜的铺子都收摊不干了。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特别惨,还在混乱中坚持卖水卖食卖日用。 衣飞石一脸怕怕的表情去买巧克力压惊,收银小哥也是压力巨大,衣飞石问一句,他就憋不住叨叨,抱怨和坏话是不敢说的,就是议论两句今天跑了几趟了,来店里搜了几次,找什么人,哎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人肯定抓到拘留所去了啊,就城西那个。 想混进拘留所并不困难,往天送来的人都是有数的,什么人多大岁数长相特征犯什么事接收的警察都能记个七七八八,塞哪个监室都有数。今天抓的人太多了,拘留所不当值的警察还被抽调去搜街,忙到最后记不清人也正常。 衣飞石仗着轻功好,直接翻进了拘留所放风的院子,贴墙根溜到了值班室。 值班室里两个警察都在忙。一个在核对资料,一个在给送来的犯人发衣服。最麻烦的是,在外边等着报到领衣服的犯人好像还不少衣飞石想去翻一翻记录,查找安一然的监室在何处,并不容易。 正想辙时,有一队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神临女人,正是程颐媛。 提审安一然。程颐媛身边的助理说。 正在核对资料的警察伸手,接过助理递来的名片,有点错愕:提审需要身份证明和文件。也不能随便进来说提就提吧? 这位是神临馆副馆主程女士。助理矜持中隐带高傲,盯着警察的眼神里都多了一瞥鄙夷,案子涉及到盗卖神临物资,程女士亲自过问。还不快把人提到审讯室? 警察有些憋气,然而,神临馆的副馆主,这是执政官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这警察旁边负责给犯人发物资的老警察怕同事年轻气盛惹下祸来,连忙打圆场:马上马上,程女士,您先坐一会儿,我给您泡咖啡 程颐媛微微一笑。 这间拘留所位于城西老城,占地不大,建筑老朽,配套设施不算特别先进高科技,衣飞石的潜入才能这么容易事实上,城西的这间拘留所并不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平时关的都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犯人,没几天就出去了,也真犯不上越狱。 就这间审讯室都是小仓库改的,当时也没想过防止有人趴屋顶上偷听,安全防护就跟玩儿似的。 安一然很快就被送到了审讯室里,衣飞石轻手轻脚地趴在屋顶上,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仓库里的东西都是零零散散收来的,您要不相信,我二楼书房的柜子里有流水账,哪天收的,多少钱收的,都有记录。我知道这是违禁品不该持有,可这不是大家都这么干么,我也就是个买进卖出换了只手赚个差价,要没我人家也得卖出去,您说是不是?安一然不迭表忠心。 他是个聪明人,明明是从神临馆那条线里定期取货贩售,嘴里却说是从散客手里收来的。 蒙城神临馆就三个人,加之馆主与副馆主是夫妻,这就导致蒙城神临馆的生态非常简单。有资格把回收物资偷卖出来的,不可能是进修的学生或蒙城雇员,只可能是神临人。安一然把元脩垠盯得死紧,他既然知道自己收的货不是元脩垠所卖,那必然是馆主夫妻的手笔。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馆主夫妻没有和安一然正面接触过,可他们就是一条线的销赃伙伴,彼此都心里有数。 如今程颐媛亲自来提审,安一然必须给她吃定心丸。 程颐媛一直显得矜持而温和,听安一然说完之后,她点点头,助理递出一份文件。 安一然低头一看,那是一份供词。 供词上说,早在十二年前,安一然就投靠了元脩垠,自愿成为元脩垠的奴婢。元脩垠非常信任他,亲自替他完成了四肢的机械升级,并把销赃工作交给他。元脩垠到蒙城神临馆任职之后,安一然也被带了过来,从此以后,主仆二人就开始了偷卖神临馆回收物资的犯罪行为 安一然刚开始差点笑出声来,戴着手铐的机械手指在供词上一点点划过:我替他销赃 他喘了口气,后仰靠住椅背。仰起头时,眼角有一地热泪滑落。 衣飞石不是嘴碎的人,所以,直到现在,安一然也并不知道元脩垠已经死了。 神临馆中知道元博士死亡消息的人也不多,反倒是寒慕采团队团灭的动静太大,蒙城百姓都知道前来义诊的医疗团队突然间全部死了,所以神临馆才会发了疯地搜城。 如果坐实了倒卖物资的罪名,他会被判什么刑罚?安一然问。 程颐媛很明白安一然和元脩垠之间的恩怨,她也没有狂妄到真认为安一然跟着元脩垠来蒙城是为了报恩。十二年前,风华正茂的安一然怀着对星外文明的憧憬,考入了邾城神临馆。可惜,他没有等来灿烂的明天,率先遭遇了一个名唤元脩垠的噩梦。 安一然是少数活着离开元脩垠的宠物少年。 他如今的机械胳膊,机械腿,都是他自己拼尽全力挣来的,和元脩垠没有任何关系。 元脩垠窝在拥有治外法权的神临馆里,继续逍遥自在地切割着土著少年四肢时,安一然就在离他不远的杂货铺里幽幽地潜伏着。在神临文明全面碾压的社会环境下,安一然想要对付元脩垠实在太难了。 可是,他并没有忘记四肢被切割的仇恨。 他一直都在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程颐媛沉默两秒,说:这要视他盗卖物资的价值而定。 安一然说:在我二楼书房的北墙上,有一个暗格。那里会有一个秘密的账本,记载着我所经手贩售的每一件珍贵机械零件的去向。账本是灰色封皮,内页是淡黄色。 他说得很缓慢,目光幽冷地盯着程颐媛。 这就是安一然复仇的机会,也是他同意栽赃元脩垠的条件。 我可以承认销赃给我的上线是元脩垠,但是,你们必须帮我钉死他。 安一然取到的货物里没什么太珍贵的物资,他卖的都是边角料。芮蔚和程颐媛真正的客户并不是天任星土著,而是全宇宙的黑市佣兵。为了升级身体、提高战斗力,黑市佣兵一掷千金。 所以,安一然被查封的机械零件里,根本不可能有价值高到能让元脩垠被判处死刑的东西。 他的书房里也根本没有那么一个账本。 他提供证词,程颐媛负责伪造账本。只要把盗卖给黑市佣兵的高级货记载其中,一并栽赃到元脩垠身上,元脩垠必死无疑,程颐媛也能顺利平账。 安一然提出的条件非常聪明,程颐媛很难拒绝。 寒慕采在物资回收仓库向湖岛汇报了湮光流星炮,她必须给那东西找个出处。 助理递来几张纸,安一然拿笔把程颐媛提供的口供抄了一遍,又加上了自己供述的账本位置,有摄像机全程拍摄了他招供的过程。 关闭摄像机之后,看着助理收走口供,安一然有些茫然。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这就报仇了? 程颐媛转身走了出去。在她开门离开的同时,有两个身穿神临馆近卫制服的能力者走进来。 这两人神色冷峻带着一股杀气,没有预告没有宣布,一人扣住安一然的肩膀将他锁死在审讯椅上,一人抽出袖间匕首,干脆利索地抹向安一然的咽喉这是毫不遮掩地灭口。 安一然在被扣在审讯椅时挣扎了一瞬,眼底又突然闪过一丝茫然。 他的供词足以钉死元脩垠。 他已经报仇了。 审到最后,他替元脩垠销赃,元脩垠被判死罪,他也不可能幸免,必死无疑。 那还不如就死在这间审讯室里呢。毕竟,他只要活着一天,真相就可能逼使他翻供。神临帝国可能有很多让人说真话的手段呢?比如,吐真剂什么的? 为了钉死元脩垠,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安一然竟然停止了挣扎。 匕首划破安一然咽喉的前一瞬。 程颐媛的助理也离开了审讯室,审讯室的大门缓缓合拢。 就在安一然琢磨被割喉的滋味该是如何时,他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紧接着脸上一烫,血箭射在脸上竟然生疼,再就是无比黏糊腥臭的味道 这味道太熟悉了。 十二年前,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的胳膊离开身体,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每次噩梦,他都会被这种味道萦绕,哪怕从梦里惊醒,这味道也似沾在鼻翼,久久不去 两个能力者惨遭偷袭,软倒在地。衣飞石用一块玻璃切断了两个神临馆近卫的咽喉。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灵巧地撬开了安一然的镣铐,并没有质问安一然放弃生命的行为。 他只是告诉安一然:元脩垠上午就死了。 安一然愣住。 卧槽差点白死了!他连忙爬起来:快,我们去挖人! 必须抢在程颐媛之前,回到杂货铺子把九少挖出来。 一旦程颐媛发现他没有死,死的反而是她自己的人,很可能会对他的住处加以监控。虽说根据常理他应该不会回去冒险,可万一呢?程颐媛又不缺人手,守他的住处是个基本操作。 九少被埋了三米深,挖起来颇费点力气。 一旦程颐媛派了监控,想要在看守的眼皮底下把九少挖走,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衣飞石还挺纳罕:挖人? 二人一路蹭车和飞奔,悄悄回到了杂货铺子,安一然用他的机械手臂咵叽咵叽疯狂挖土,居然真的在三米之下,挖出来一个巨大的特殊材质棺材,里面抱着氧气瓶、插着氧气管的九少睡得正香。 衣飞石也是服气了。 这脑回路吧正常人想不出来。 安一然将九少背好:你有去处吗? 衣飞石想了想,点点头。 第703章 皆有来处(16) 安一然抱着九少,衣飞石负责盯梢开路,二人很快就到了蒙城边缘。 此时出城的几条路都设了卡,许进不许出。不过,蒙城是一座乡下小城,没什么河流城墙引做城防,四面八方都能跑马,公路设卡只能拦着车驾,很难防止行人从小路越界而出。 衣飞石身手不俗,安一然是经过机械改造的修士,扛着个没几斤重的九少跑路,并不费力。 一路奔回了山南镇,恰好是半夜三点半,镇子里静悄悄的,衣飞石并未带着安一然进山南镇,直接上山回了谢茂曾寄居的山屋。 安一然对这间山屋深为不满:这山顶上一间屋,点上灯二十里外都看见屋里有人了 先把九少放下。衣飞石目力惊人,漆黑的山里依然能够夜视,引安一然进屋。 安一然就没有他这么好的目力了,哪怕得了虫族修真文明的传承,他也是个半吊子,技能没点到眼睛上。今夜月色昏暗,山上连点光污染都没有,路灯也不给开开,那是真的看不见。 摸着黑把九少放在床上之后,他还用手摸了摸,确认九少的氧气管子还稳妥。 我教你布置一个见心幻阵。衣飞石说。 安一然心中狂喜,走到门前,看着衣飞石的一举一动,深怕哪个动作错过了:这幻阵是什么作用原理?需要什么法器? 我曾于圣人座前聆训。圣人言,世间滑稽事千千万万,或有命定之秩序,绝无应当之逻辑。我辈弟子施法做事,狂妄者不知凡几,竟以方寸之思想,迷惑万界智慧众生。何其可笑。衣飞石说。 安一然心中腹诽,说人话! 我老师说,布置幻阵时,想在有限的施法空间里构建大世界,让人困守其中,找不到任何破绽,这种事情是妄想和不可能的。衣飞石居然体谅了这一点,换了一种更简单的方式叙述。 所以,他对幻阵进行了改良,创建出新的幻术流派,我们称之为见心。 说到这里,衣飞石走到厨房里,从已经彻底冷却的灶膛里摸出一根烧透的炭条。 安一然紧张地想要看清楚他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偏偏衣飞石也没给他看,又走向了卧房。衣飞石在漆黑的屋内行走自如,安一然进门时踢上门槛差点摔着,狼狈地跟在衣飞石身后。 养息聚灵等阵法不提,任何防御攻击类的阵法中,施术者与受术者之间,都是对抗的关系。 针对特定对象的幻阵,类似于一对一的对抗,长久守护的幻术阵法,则更像是一对成百上千、构建者对抗千百年无数后起之秀。如果你的对手有一百个,百分之一的失误就会使幻阵失败。如果你的对手是一万个,你就得保证万无一失。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幻境,所有被构建出来的幻境,都会有各种各样、无法意料的破绽。施术者也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幻阵未来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受术者。 所以,见心术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对完美幻境的构建,侧重于对受术者的暗示与控制。 衣飞石在卧室靠窗的书桌上找出两张纸,点亮了一个手电筒。 书桌靠近的窗外还有一层走廊,手电筒这么一点微光,很难被外界轻易发现。 修真体系是个完善且庞大的系统,安一然没有得到明确的传承,照着两本残章修炼出真气,对修真的了解也仅止于阵法与练气法。衣飞石选择教他幻阵,也算是因材施教。 衣飞石要说别的,安一然八成听不懂。 这会儿他讲解新流派的幻阵,安一然听得不断点头,创立见心幻术的老师果然很聪明! 人最了解自己的弱点,也唯有自己才清楚自己的盲点。只要说服受术者接受了自己的设定,他就会自己把细节处补全,由受术者自己补充的细节,绝不会有任何破绽至少他自己不会发觉。 拿着。衣飞石突然把炭条递给安一然。 安一然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拿起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个是法器吗?灶膛里随便捡了个烧烂的炭条,就能布置幻阵?突然觉得这个新流派幻阵很不靠谱啊! 你先画一道聚灵符。衣飞石说。 没有黄纸朱砂,连个圆珠笔都没有的吗? 安一然很懂事,来历成谜的前辈要求他用灶膛捡来的炭条画符,他就用炭条画符。 看着手电筒微光下整洁的白纸,安一然深吸一口气:不瞒你说,聚灵符怎么画? 衣飞石迟疑片刻,试着用手指在桌上虚画了两下,顷刻间就有森森鬼气呼啸而至,安一然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震惊地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阴天子的身份不论到了哪个世界都存在,天任星还是谢朝小世界的故地,衣飞石可是谢朝小世界的原主人,由他来出手调用天地元气,不说言出法随,效用也远比普通人夸张几百倍。 哪怕是随手画一道符欲充作教学之用,方圆数十里的幽魂怨鬼都会被瞬息间召唤而至。 衣飞石是想让安一然召来阴魂充作布阵的阵器,他要布置的幻阵也就是个障眼法,让九少和安一然藏在山屋里不被人发觉而已。山头上几道徘徊不去的阴魂就足够了。 若是他亲自动手,动静太大。 衣飞石此刻毫无修为可言,又正在养新灵,真弄出来方圆几十里的阴魂怨鬼,这个身体瞬间就会转为鬼修。转鬼修原本也不是大问题,难处在于谢茂身体太差,不能和鬼修长久相处。那玩笑就开大了。 你若实在不会画,我教你一句祷诀。衣飞石放弃了画符的想法。 嗯嗯,我听着呢。安一然竖起耳朵。 你只须在心中默念,遵阴天子法旨,此山幽魂阴鬼甘受驱驰,皆得敕封。说到这里,衣飞石在纸上轻轻写了两个字,钦此。 安一然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祷诀,将信将疑:就这样吗?不需要运气,也不需要寻风气应和? 修士行祷诀讲究的就是一个同气相求,以己身之修行,求往者之庇佑。首先得把自己亮出来,我是谁,我得了什么传承,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干这事儿无愧于心,我求的祖师爷你来帮帮我! 衣飞石这个祷诀就太简单粗暴了,这样也能行? 衣飞石将纸上的钦此二字点了点:别忘了这个。 安一然试了几遍,都没感觉到任何。 信则灵。你不信我,如何灵?衣飞石皱眉道。这要是他的徒弟,就要挨抽了。 衣飞石看着年纪小,安一然丝毫不敢小看他。这会儿衣飞石皱眉,安一然就有点怵,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行不行的试一试吧,没准儿就真的行了呢? 他在心头再默念一回,突然看见屋子里多了十几道影子逐渐凝成实质,又惊又喜:来了来了,鬼来了! 这些鬼都没有和阴庭接触过,并不知道阴天子是谁,但安一然的祷诀带着阴庭法旨神威,山头上的阴鬼凭着本能聚集在安一然身边,想要索取好处敕封云云,他们都不怎么明白。 衣飞石又指点安一然如何役鬼:结驭鬼印。 和传授祷诀一样,衣飞石将结印之法比划了两下,剩下最后一个指诀画在纸上。 安一然捡了两本残章就踏入修仙之门,天资很不弱,衣飞石教了两遍,他就麻溜地学会了,把十几道阴鬼尽数拘役起来,收为己用。 收了新鬼的安一然十分惊奇,在阵法之外,他好像又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正想多问问驭鬼之法,就听见衣飞石说:现在我教你布阵。 安一然讪讪地笑了:啊,好,好。_ 修为到了谢茂和衣飞石这种地步,选取何种方式都只是手段,殊途同归。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倘若是谢茂在此,教安一然取用阵器的方式,很可能就是就地寻找合适的花木植物,炼器为镇。 衣飞石擅长鬼道,才会教安一然驭鬼。 他真正的目的还是布置幻阵。 在衣飞石的指点下,安一然吭哧吭哧把刚刚收起的新鬼释放在不同的地方,将山屋方圆半里的地方都给围了起来,在镇物足够的情况下,幻阵范围越大,施法内容越多,幻阵越稳固真实。 山屋附近有菜田和草莓田,九少和安一然要在此隐居养伤,肯定要把菜田也纳入幻术范围。 花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天色渐明时,幻阵终于布置好了。 安一然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终于可以开灯了! 在他的对面,沉睡的小镇已然有少数劳动者苏醒,太阳从小镇另一边的山头缓缓探头 天亮了。 ※ 安一然的失踪令程颐媛大为恼怒。 这就像是辛辛苦苦煮了一道开水白菜,等了两天,眼看就要上桌,侍应却在此时把碗摔了! 板上钉钉的事情,居然出了差错! 安一然消失了,她拿到的供词就失去了意义,伪造的账本也没什么用处了。不管她怎么说,只要安一然出面翻供,她的麻烦就会很大。说到底,倒卖物资的人就是她,很多证据是无法否认的。 你还在找什么九少?!程颐媛双眼赤红,让人去找安一然!马上杀了他! 芮蔚看了她一眼:我来处理。忙了一夜,你先休息。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要害!安一然跑了他随时都可能跑出来指认我程颐媛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着芮蔚。这个男人居然敢打她?! 今晚九点,杨院士和安全局的星舰会同时抵达神眷港。这时候你要找什么安一然芮蔚也深觉不可思议,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觉得妻子这么蠢,把那个姓安的从你脑子里抹去,忘掉他,当他不存在,明白吗? 程颐媛下巴微扬,双眸赤红地盯着他:你打算让我顶罪吗? 芮蔚深深吸气:程小姐,你是我的妻子,你有任何事情,我都脱不了干系。我说过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再出任何馊主意,不要再搀和任何!如果我知道有任何命令通过你的渠道下达 程颐媛讥诮地看着他。 芮蔚指着大门:出去。 程颐媛走出大门时,依然微微昂头,维持自己的倨傲。 然而,她脸上的巴掌印是遮不住的。 一路从芮蔚的办公室出来,一路都有人躬身向她问好,程颐媛的脚步不断加快。 身为神临馆副馆主,高贵的上都贵族小姐,御夫有术的太座夫人,程颐媛历来是整个神临馆的无冕之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馆主是妻管严,对着副馆主俯首帖耳。 现在,程颐媛引以为傲的骄傲破灭了,俯首帖耳的丈夫掌掴了她!甚至威胁要杀了她。 她和芮蔚都很明白此时的处境。 蒙城神临馆只有三个神临人,死掉的是元脩垠,唯一的外人,她和芮蔚是夫妻,二人又涉嫌倒卖物资。明明他俩和元脩垠、寒慕采团队的死亡毫无关系,可他们怎么说得清楚? 什么样的叛军有着这样的实力,能在神临馆里杀掉一位博士,一支义诊医疗团队? 除非下手的就是神临馆馆主。 芮蔚寻找九少是为了复原真相,他真的没有做过!程颐媛逼迫安一然则是为了栽赃元脩垠,盗卖神临馆物资干私活儿,惹上无法无天的宇宙佣兵,那谁说得清楚是谁下的手? 可是,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还有更狠地一招,那就是断尾求生。 弄死自己的伴侣,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境地,就能洗脱谋害元脩垠和寒慕采的嫌疑,实在扛不住调查的时候,还能把倒卖物资的罪名都推到伴侣身上就算是自己的名义犯罪,也可以假称不知情,是伴侣盗用了自己的资源和渠道。 程颐媛从未想过这个办法。 芮蔚是不是想这么办?程颐媛觉得,丈夫动杀机了。他都打我了,杀我也不奇怪。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程颐媛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自己肿起的脸颊,又流出一行泪。她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这一个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 不能坐以待毙。 我要先下手为强。 杀了他。 ※ 谢茂在物资回收仓库待了半天一夜,无聊得又开始拆零件拼傀儡玩儿。 机械傀儡有了大小涂装之后,一直保持着八米高的状态,在仓库里COS哥斯拉,顺便给暴力爸爸叼零件。至于为什么是八米高不是十八米?这仓库层高就只有八米!若是把自己弄得再高一点,就得撅着屁股弯着腰到处跑,机械傀儡倒也没有傻到这地步。 你说你小衣爸爸什么时候来?谢茂有点渴了,自动贩售机的汤老喝着也没劲,他想喝茶。 机械傀儡变大之后,蓝牙音箱也跟着变大了,音量倒是保持在原来的水平:大王派他去巡山,山不巡完不能还,一座山,两座山,三座山,四座山 谢茂抬头看了它一眼。 十七座山,十八座山机械傀儡的蓝牙音箱还在嗡嗡地唱。 跟个小傻子在一起蹲在冷冰冰的仓库玩傀儡,这可能是朕几百年来过得最憋屈的日子。 正说着话,衣飞石轻飘飘地从空荡荡地电梯井跃下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食盒。 谢茂高兴得翻身就想跳起来,忘了自己目前是个弱鸡的事实,差点了闪了腰,龇牙咧嘴地坐起来。衣飞石已经到他身边,扶他坐好。谢茂不禁问道:怎么从那边下来了? 衣飞石是从被机械傀儡轰掉的大电梯井进来的,走的并不是物资回收平台,那边通道出入口就在楼上大堂,位置比较显眼,很容易被发现。 外边已经乱套了。衣飞石说。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装了两样热菜,谢茂一整天都没正经吃饭了,还真有点馋。 怎么就乱套了?谢茂不解。撑死了是找不到寒慕采团队的死亡真相,也不至于就乱套吧? 听说今天中午,副馆主给馆主送饭去,馆主吃了一口就脸色大变,大喝贱妇害我。众目睽睽之下,徒手把副馆主的脑袋拧了下来。现在馆主被送到了神临馆里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暂时不知道更多的消息。衣飞石说。 谢茂正接了筷子要吃饭,听了这个消息,顿时有点你故意的对吧? 衣飞石给他收拾好餐碟食具,又摸出个保温杯,里边是热水,现冲了一壶茶。 这真是瞌睡了就递枕头。谢茂低头闻香,啜饮两口,顿时舒坦了。 衣飞石也不说话,嘴角含笑一直在旁替他斟茶,服侍他喝了大半壶,谢茂才重新拿起筷子要吃饭:我记得神临馆只有三个外星人吧? 是。元脩垠已死,副馆主也死了,馆主正在抢救。衣飞石回答。 所以神临馆乱套了。 谢茂和衣飞石事先都没有想过会造成目前的局面。 杀元脩垠绝对是个意外,如果元脩垠不对九少伸爪子,谢茂吃饱撑的去杀他? 杀寒慕采团队就更意外了,谢茂几次要求、央求对九少施救,动手之前还问了两遍,人家非得眼睁睁看着九少去死,拉都拉不回来。 芮蔚与程颐媛的内杠更是不在谢茂和衣飞石的意料之中。倘若他俩没有盗卖物资,没有试图嫁祸元脩垠,没有想着杀安一然灭口事情都不会荒腔走板到这个地步。 局面发生到目前的地步,有逻辑吗?没有。它就是一个个偶然串成了今日。 谢茂坐在工作台上吃饭,衣飞石就给他说昨晚发生的事,顺便赔罪:来不及请示先生,擅自做主将九少和安店主安排在山屋 这有什么的?你不是谢衣飞石么?咱家的事你都能做主。谢茂小小地促狭了一句。 他从来没想过冠夫姓的事,他不想变成衣谢茂,也从来没想过衣飞石变成谢衣飞石。 在他的心目中,衣飞石就是衣飞石,不是谢家的附庸,也从来不想让衣飞石和谢家扯上关系。但是,当衣飞石毫不浪漫地吐出谢衣飞石四个字时,他的心弦还是莫名其妙被撩动了。 他不承认也不认同冠夫姓这件事,但是闺阁之中,说说甜话还是可以的! 打趣一句就怕衣飞石害羞,谢茂连忙岔开话题:谢润秋呢? 他去医院了,守着馆主。不过,大少一直和执政官在一起,二少带队搜查九少的下落,听说蒙城的老牌势力顾家的生意已经被抄得差不多了衣飞石言辞间也很佩服谢家这趁火打劫的本事。 谢润秋这一天来,一直待在神临馆里,表面上是担心儿子的下落,要和神临馆主亲密合作,寻回九少和被湖岛院士看中的十一少,实际上他是留在神临馆做人质。 谢润秋用性命向芮蔚保证,谢家绝对服从神临馆的调遣,绝对全力认真搜寻九少和十一少的下落。 大少和二少则兵分两路,大少去和执政官谈条件(威逼利诱),二少则打着寻找九少、十一少的名义,对蒙城的对家进行了大规模血洗。顾家是谢家入主蒙城的最大障碍,如今谢家携着神临馆之威风,把顾家的生意搅得七七八八,顾家骨干更是该杀杀,该抓抓,地下王国的头把交椅易主已无悬念。 当然,谢润秋也是真的很认真地寻找着十一少的下落。 他听寒慕采做过科普,他那个没有虫基因的儿子,有着非常珍贵的零基因 如果谢茂能顺利地被接去湖岛培养,那么,身为谢茂的父亲,谢润秋也将得到非常丰硕的资源。 谢茂已经大概有主意了,习惯地问衣飞石:你怎么看?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这得看馆主是不是能活下来。衣飞石说。 他没有强烈建议谢茂躲起来不与湖岛来人接触。 如果湖岛对零基因志在必得,绝对强势的文明压迫下,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再者说了,谢润秋那么汲汲营营要上进,四太太还在家里养着,谢茂能躲到哪里去? 只要蒙城神临馆的三个神临人都死光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就是一笔烂账,谢茂可以尽数否认。 有谢润秋在,我看那位馆主是看不见抵港的星舰了。谢茂嗤笑。 谢茂可不会轻易分润利益给渣爹。想沾光占便宜是吧?行,先交投名状。 以后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合伙杀了神临馆主这么大的罪名,绝对是最稳固的关系了。 第704章 皆有来处(17) 谢茂对谢润秋是没有半点好感。 就不算新古时代吃孩子那笔账,欺负徐妈妈那笔账,这辈子的谢润秋也是个让人丝毫生不起孺慕之思的渣爹。四太太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女子,对谢润秋的囚禁甘之如饴,可不代表谢润秋囚妻虐子无罪。 谢润秋在家里进行暴力统治也罢了,在谢茂进行基因检测之后,这货可是打算杀了谢茂灭口。 若是有机会,谢茂哪里肯让谢润秋沾光?能杀肯定会动手。 他曾很认真地考虑过,衣飞石有突袭元脩垠的能力,他也操纵机械傀儡成功杀灭了寒慕采团队,现在他在暗处,谢润秋在明处,他是不是也能趁乱杀掉谢润秋? 这事儿询问衣飞石的意见没什么意义。 衣飞石知道他想杀谢润秋,只要谢茂开口,衣飞石必然不计代价、拼尽全力。 谢茂并不想让衣飞石拼命。他默默考虑了半小时,到底还是放弃了趁乱杀死谢润秋的想法。 团灭寒慕采团队有很大的偶然性在里边。当时谢茂扮猪吃虎,他、机械傀儡都以绝对无害的姿态与寒慕采团队共同佝偻于斗室之中,这批专业是机械医学的文职人员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寒慕采团队携带的重装机甲又被衣飞石截杀在门外,完全没能施展得开。 这会儿想杀谢润秋就很不容易了。 副馆主毒杀馆主不果被反杀之后,馆主昏迷入院,神临馆内部面临着内讧猜疑的危机。 神临人全部死光了,留下来的都是蒙城土著进修弟子和雇员,权力进入真空状态。这种时候,谢润秋非常娴熟地利用了谢茂这张王牌,强行插足神临馆事务,忧心忡忡地守在馆主身边。 十一少是寒教授临死前交代要重点保护的对象,湖岛来星舰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走十一少。 对,十一少还没找到。 但是,不管十一少是否被找到,谢润秋都是十一少的亲爹! 谢润秋就如同一片阴云,悄无声息地笼罩在神临馆周围,他似乎没有出头,却控制着目前蒙城乃至蒙城神临馆的大局。至少,在落花州神临分馆和神眷港来人之前,谁都越不过他去。 谢润秋本身就拥有大批能力者家臣,神临馆的重装机甲也在全副武装巡逻 死了这么多神临人,神临馆进入紧急状态,这是必然的。 巡逻中的重装机甲都开启了光物呼吸防御系统,衣飞石凡身肉体已经攻不破了。就算机械傀儡有湮光流星炮强攻,炮上五分钟击毁一具重装机甲,别的机甲就干看着不动? 就算别的机甲真的不动,机械傀儡也顺利杀死了谢润秋,谢茂还得面临一个选择。 要么,机械傀儡曝光,寒慕采团队死亡真相曝光,等着被神临文明追杀。 要么,冷血残忍一点,把神临医院、可能前来围观的神临馆弟子、雇员,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尽数杀光灭口。 这特么不是操蛋么? 谢茂特别想知道,君上究竟想让他看什么剧情?居然对谢润秋的偏心就到了这个地步。 咱们明明都是圣人了,新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怎么就不能给自己开个金手指,一路逆袭虐渣,虎躯一震,走上人生巅峰呢?还得被渣爹的淫威统治。 打个商量,扪心自问,咱都圣人了,零基因算个什么金手指?啊?! ※ 根本不需要谢茂和衣飞石出面交涉,太阳落山之前,神临医院就宣布了馆主芮蔚的死讯。 根据记载在官方文件上的消息,芮蔚死于一种来自集英文明的生物毒素,那毒就是程颐媛所下。 芮蔚当时只吃了一口,且马上进行了催吐,然而,那毒素太过霸道。在送往医院抢救了四小时五十八分之后,医生宣布芮蔚死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芮蔚与程颐媛互戕的消息一直被封锁,虽说神临馆一片混乱,这消息封锁得不算很得力,但,馆主重伤抢救、副馆主身亡的消息,一直都没有进行官方发布。 芮蔚刚死,神临馆官方就一反常态,马上宣布了他的死讯。 与此同时,公告还向弟子和雇员发布了副馆主程颐媛与保密主管元脩垠死亡的消息。 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人是芮蔚的办公室秘书长束怀意,他神色沉重地宣布三位星外贵宾的死讯之后,又告知弟子与雇员,今天晚上九点,来自神临帝国的星舰就会抵达神眷港,请各位同学、同事稍安勿躁,等待上级安排。 呵呵,斗法呢。谢茂原本想出面,听见外边大广播里束怀意的声音,又缩回了仓库里。 谢润秋想要完全掌握神临馆是不可能的,几个小时也很难,他顶多是插手神临馆事务。 面对谢润秋这样的乡下土包子,如束怀意这样的领导旧臣可不会轻易退让。谢润秋的筹码就是被湖岛重视的零基因,如果谢茂死了呢? 神临人和谢润秋都是真心诚意要找到谢茂,保护谢茂,神临馆的土著雇员就不一定了。 不管外边怎么斗,怎么闹,谢茂就蹲在仓库里,有衣飞石陪着,他半点都不觉得厌烦无聊。 每隔一个小时,衣飞石都会出去一趟,探听最近的消息,顺便给谢茂带点吃的喝的。谢茂觉得他没必要去得那么频繁,谢润秋要真被束怀意弄死了,谢茂绝对给束怀意发一个免死金牌,上书三次免死。若是束怀意被谢润秋弄死了谢茂就给他点个蜡吧。 可惜,衣飞石回来告诉他:应该是联手了。先生,咱们得马上离开。 谢茂一愣,旋即差点气笑了。 也别点蜡了,给渣爹点个赞吧,真是奸商本色!走过路过绝不错过! 束怀意在明面上给馆主芮蔚打理后事,带人跟谢润秋互相提防,牵扯住神临馆高层的注意力之后,谢润秋再偷偷派人来物资回收仓库搬东西反正有个倒卖物资的罪名,不管是扣元脩垠还是程颐媛头上,谁知道他们从前偷了多少东西?就算谢润秋把物资仓库搬空了,也能算在两个死人头上! 只要束怀意和谢润秋保持了默契,二人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都不是问题! 只是时间非常短,再过几小时,湖岛和安全局的星舰就到神眷港了,必须抓紧时间搬。 明知道湮光流星炮轰掉了物资回收仓库的电梯,在此之前,为了避嫌,愣是没人敢来回收物资仓库转悠,芮蔚和程颐媛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这俩做贼心虚地死了,真贼谢润秋上门了。 谢茂不得已收拾东西,让衣飞石背着往外跑。 楼上就是寒教授团队的办公室,今天这里已经被搜了两遍,白天还有人看守,现在已经没人了。 芮蔚和程颐媛互戕之前,寒教授团队的死亡是最大的事故。现在馆主和副馆主都死了,谁还有空来管这支外来的团队?大部分人力都抽调去了医院,现在是在束怀意身边。 束怀意既然和谢润秋保持了默契,默许谢润秋去搬仓库,肯定得把上面碍眼的自己人支走。 所以,楼上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谢茂和衣飞石上了二楼,找了间办公室,里边有个隔出来的小休息室,两面开门,开着内窗,沙发与床齐备。寒教授的团队前天抵达蒙城,昨天启用办公室,上午就被团灭,这休息室压根儿没用过。 谢茂在仓库了蜷了一天,这会儿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只觉得幼软的骨头一根根松了下来。 第一次觉得床是软点好谢茂说。 衣飞石手里拿了一个电子板,是他从地下保安室顺来的监控终端,别的地方不能连线,只能看见这栋楼的所有监控探头。闻言笑了笑:委屈您。我给您捏捏? 谢茂立马翻过身,趴在床上:来。 衣飞石便将电子板放在床头柜上,一边给谢茂捏骨松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大约是身边有衣飞石守着,谢茂无比放心,又或许是蜷在仓库里太辛苦,没多久,衣飞石就听见谢茂均匀的呼吸,居然就睡着了怕谢茂堵住口鼻睡得不好,衣飞石考虑片刻,慢慢试着给他翻身。 这么大动静,谢茂自然要醒,怼着他的手:别动。带了点鼻音。 您躺着睡。衣飞石柔声哄。 趴着。谢茂很固执。 衣飞石估摸着,先生可能是在仓库的维修台上坐了太久,这会儿再躺着不得劲。仓库毕竟不是供人起居的地方,莫说寝具沙发,连把正经的椅子都没有。难为先生在里面委屈了那么久。 衣飞石略微犹豫之后,轻轻脱掉靴子,上床在谢茂身边躺了。 虽说是一张单人床,也有一米二宽。加之二人的的身板都还稚嫩,躺着并不局促。 哪怕是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谢茂与衣飞石也默契十足,既然衣飞石已经上床来了,一只手还拉着他,他便往衣飞石身上挪了挪,很满意地趴在衣飞石身上就是这样,骨头舒服了。 衣飞石一只手搂着谢茂,一只手拿着电子板,心情莫名其妙地好。 没多久,谢润秋的人就来了。 这群人穿着清洁工的制服,来搬货的卡车也是垃圾清运车,看上去是来打扫大楼。 衣飞石稍微皱眉。若是他们直接去搬东西也罢了,万一要掩人耳目,放两个人在大楼里假装打扫卫生蹿到他和谢茂跟前,这就不大好了。 好在这群人也压根儿就没想过掩人耳目这回事,卡车上跳下来一溜儿能力者,大部队开到电梯口。 他们直接开启了回收物资平台的货梯,推着压缩箱子进仓库,留下两个能力者铺设传送履带,直连电梯口与卡车。整箱整箱的零件源源不断地送出来,很快就装车送走了。 衣飞石看着手里的电子板,心生疑惑。 谢润秋会这么不小心,让监控探头记录下自己偷东西的全过程? 下面的耗子一直在一趟一趟折返着偷东西,谢茂趴在衣飞石怀里,呼吸平稳,睡得很香甜。 衣飞石数着离开的卡车辆次,停在大楼门口的垃圾清运车始终是两辆,装满一辆,离开一辆,不到两分钟就会有空车替补上来。能力者装车的速度非常快,差不多十分钟就能装一辆车,短短两个小时里,已经有十一辆车满载而出。 衣飞石一开始很疑惑谢润秋的胆大妄为,如今已经不奇怪了,他已经明白谢润秋的打算了。 谢润秋根本就没打算要这些机械零件。 如果他只拉走一二辆车,衣飞石相信他是真的想要趁火打劫。 十一辆车。 这是什么概念? 安一然的地下医院里,也只有不到半辆车的存量,已然是泼天大案。 谢润秋弄出去这么多的机械零件,他不可能在本地藏德住,更不可能运得出去现在的蒙城局势险峻无比,死了这么多神临人,各方面都神经紧张,风声鹤唳,谁敢在这时候大张旗鼓运十几辆车的东西出城去?就算人家不敢去拦,事后还不能举报吗? 这些东西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根本就藏不住。 谢润秋要的就是藏不住。 谢茂突然睁开眼:你先躲起来。 衣飞石看了电子板上的时间一眼,晚上十点十分。 天人感应这方面,世上没人能与谢茂相比。杨院士的星舰抵达神眷港的时间是晚上九点,神临的交通工具更先进高级,一个小时足够赶到蒙城了,应该是湖岛来的杨院士到了。 先生,如果他要带您离开,我得跟您一起上星舰。 到时候再说。衣飞石是谢茂最后的底牌,他不想一开始就打出来。 衣飞石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异议,在谢茂耳畔低声说了自己对谢润秋搬仓库的猜测,又把缩小得只有巴掌大的机械傀儡交给谢茂:若是见人,再缩小一些。 机械傀儡在谢茂手心里踢踢踏踏踢正步:缩小一些! 这傻子。谢茂都不想看它,拉住衣飞石,强行亲吻吃了个豆腐:注意安全。 此时降临在神临馆的,不仅是杨院士,还有来自神临帝国国家安全局的特工。 衣飞石离开之后,谢茂放下电子板,走出办公室,直接到了二楼平台的休息露台。那地方恰好能看见停放的垃圾清运车。夜凉如水,谢茂想了想,居然还回休息室拿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 在露台上坐了差不多有十分钟,远远地就看见天上一架飞行器呼啸而至,电子音嗡嗡作响。 攻击警告! 攻击警告! 我是神临帝国安全局特工鹄玉飞,你们立刻停止动作,放弃抵抗。否则,我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包括并不仅限于向你们开火 谢茂看着天空中的飞行器,心想,飞行机械傀儡?我怎么没想过?果然还是被局限了思维。 再次攻击警告! 下面偷盗物资的人听着,马上停止动作,放弃抵抗。 信不信老子一梭子把你们射成筛子?飞行器上突然传来暴躁的人声。 谢茂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点。 他现在是个弱鸡,这尼玛要是遇到个神经病暴力执法,把他当池鱼殃及,到哪儿说理去?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笑。人死了都是找阎王爷说理么,他岂不是要去找阴天子哭诉冤屈?阴天子几千年不上朝了,这班翘得可彻底。 底下谢润秋的人都很老实,没有人负隅顽抗,统统举手投降。 他们在下面,看不见露台上的谢茂,飞行器上的鹄玉飞就不一样了,他不止看见谢茂了,还对那个看着自己傻子兮兮笑的土著小孩非常不爽!笑,笑尼玛笑!劳资看上去很好笑吗?! 不夸张的说,鹄玉飞长得确实非常喜感。 作为帝国安全局的特工,专门负责暴力行动那一类工作,鹄玉飞进行了A级别高端机械进化,他走的是人形机甲路线,钢铁身躯,炮筒胳膊,重装下肢。再配上他的娃娃脸 谢虹光尽力憋住了,嘴角还是微微上翘。 笑!鹄玉飞突然出拳。 他经过进化的身体近三米高,拳头有熨斗大,砰地一拳砸向谢虹光的脸,下场可想而知。 谢虹光是谢润秋的心腹马仔,是评价高达二级丙的能力者,平时只有他欺负人,何时见他被人欺负?他也是这群前来搬货的谢家弟子的主心骨。 然而,就是这么一拳,他的脑袋就像是熟透的西瓜,争相恐后地裂开了 谢茂眼神变得冷淡。 他不喜欢谢虹光。谢虹光昨天上午曾奉命杀谢茂灭口,哪怕谢茂不是睚眦必报的脾气,可他也不打算留着谢虹光,必要杀之而后快。 但是,他想杀谢虹光,却对杀死了谢虹光的鹄玉飞,生不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情绪。 如果鹄玉飞一开始就出手,打死了偷窃机械零件的谢虹光,那是谢虹光咎由自取。 可是,鹄玉飞要谢虹光放弃抵抗,谢虹光也已经放弃抵抗了。放弃抵抗的谢虹光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也不会给鹄玉飞的安全和调查造成任何威胁,仅仅是因为他看见鹄玉飞喜感的造型,嘴角微微上翘他连笑都没敢笑就被鹄玉飞一拳打死。 这是高等文明对天任星土著的鄙夷与歧视。对神临人来说,土著的命一钱不值,想杀就杀。 鹄玉飞这么高高在上的态度,与固执不肯对九少施救的寒教授何其相似?这不是偶然,也不是个别神临人的态度,而是神临人普遍拥有的高姿态,刻画在他们骨子里的倨傲认知。 还有没有人想笑?鹄玉飞看着站在卡车前的能力者们,娃娃脸上一抹狞笑。 这时候哪还有人能笑得出来?谢家弟子皆敢怒不敢言,有情绪管控不太过关的,嘴角微微抽搐,愤怒与惊怕的表情更多一些。 鹄玉飞眼光扫去,那人连忙说:不不,我不是笑,我是他是愤怒和害怕。 然而,不等他一句话说完,鹄玉飞那熨斗大的拳头又是砰地砸下! 地上躺着两个脑袋稀碎的尸体,所有能力者都被鹄玉飞的武力镇压住了。 神临馆本身是个教学机构,专门负责选拔土著少年到星外文明生活,前来义诊的团队也多半都是文职,因此,在天任星常来常往的神临人,事实上都是战斗力不强的普通外星人。 眼前经过A级改造的鹄玉飞则不然。他是专门负责暴力行动的特别人员,战士中的战士。天任星的能力者或许能打得过普通的神临人,面对鹄玉飞这样的专业战士就差得太远。 鹄玉飞方才挪动自己的重装下肢,走到卡车前,猛地掀开后斗。 卡车表面上是垃圾清运车,外边还披了个垃圾车的马甲,有一个小斗,装着垃圾,挪开就是巨大的车厢,里面是刚刚装载完毕、准备运走的机械零件。 天鹅呼叫指挥部。物资回收仓库捉住耗子。请指示。鹄玉飞的目光落在了谢茂身上。 马上就有人战战兢兢地告诉他:这,这是我们十一少。 鹄玉飞再次接通连线:发现零基因母本。重复,发现零基因母本。 发现谢茂的消息显然比抓住耗子更重要,很快指挥部就回了消息,要求鹄玉飞保护好谢茂,杨院士马上抵达。鹄玉飞挂断连线之后,走到谢茂身边,伸出一根粗壮的机械手指,抵在谢茂百会穴上,将谢茂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发出耻笑声:卑贱的生物 谢茂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打不过这个人形机甲。可是,就这么站着让人羞辱,也不是他的风格。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谢茂说。 鹄玉飞眯着眼,娃娃脸上都是嘲讽:我不想知道贱人的事。 好吧,是你自己不想知道的。谢茂将缩小成微米单位的机械傀儡稍微放大一点,鹄玉飞的探测装置立刻检测到危险,然而,他离谢茂太近了,机械傀儡站在谢茂的衣领上,对着鹄玉飞的眉心轰了一炮! 湮光流星炮。 让寒教授大惊失色,认为绝不应该出现在天任星的武器。 鹄玉飞眼底露出惊恐之色。他是人形机甲,战力极高。可是,人形机甲毕竟不是重装机甲! 重装机甲有光物呼吸防御系统,避免近身物理打击,人形机甲却无法装载那么昂贵且耗能的防御系统!鹄玉飞经过A级进化,钢铁之躯已经能抵御多重导弹打击,唯一不能防御的少数几种攻击中,湮光流星炮就是其中之一!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几乎是刹那间,威风凛凛肆意杀戮的帝国安全局特工,就在湮光流星炮中化为乌有! 除了谢茂和已经死去的鹄玉飞,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站在五米之外的谢家弟子,都只能看见鹄玉飞和谢茂说了一句话,下一秒,鹄玉飞就消失了。 空中飞来一架巨大的飞行器,几个年轻的神临学者,扶着杨院士匆匆忙忙下来。 哎呀!杨院士是个瘦瘦矮矮的老头儿,颤巍巍地扶住谢茂的胳膊,满眼迷恋之色,完美基因真的存在啊 谢茂已然把机械傀儡重新化作微米单位,落入了衣料织物之间。 随之上来的是另外两具人形机甲,显然也是帝国安全局的特工。这两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鹄玉飞消失的空地,一人使用元素分析仪迅速开始了扫描分析,另一人和指挥部取得联系,报告鹄玉飞的消失。 来,你跟我来。杨院士颤巍巍地拉着谢茂,带他上飞行器。 一旁的安全局特工阻止:天鹅消失之前距离他最近,他不能离开! 杨院士充耳不闻。 围在杨院士身边的学者则微微皱眉,命令道:解除他的武装。 一个看上去瘦瘦细细,没有经过任何机械升级的保镖,走到特工面前,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特工突然之间就似失去了动力,重装下肢踉跄着轰然跪倒在地。 谢茂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 那保镖在失去动力的特工胸口处轻轻一拍,一道暗门打开,他直接摘去了一块芯片。 跟着杨院士的学者皱眉告诫道:你们的武力来自于湖岛的智力,永远不要挑衅智者。 杨院士则满脸堆笑地看着谢茂,说:是不是很有意思?想学吗? 照目前的局面来看,湖岛对他可能没有太大的恶意。但是,谢茂还是不想就这么跟他上飞行器。衣飞石目前就是肉体凡胎,他坐车,衣飞石还能跟上,一旦他上了飞行器,二人就要彻底断联了。 我想见见我爸爸。谢茂说。 杨院士笑眯眯地点头:好,去见见你爸爸。能够生出完美基因的人,是功臣啊。 看样子,杨院士是错会了谢茂的意思,以为谢茂是想替偷盗物资的谢润秋求情。谢茂心想,谢润秋要真那么好对付,我求你们快点干掉他吧。 这会儿安全局派来的主管潘柳思,已经把谢润秋捉拿归案了。谢润秋也压根儿就没想跑。 被捉去问罪的是谢润秋。 偷东西的能力者,是谢家弟子。运赃物的卡车,登记在谢家名下。 然而,最终被问罪处死的,却是束怀意。原因很简单,那总共十五车赃物,全部拉到了束怀意租用的临城仓库里,那边负责接收物资的也是束怀意的人。 束秘书长告诉我,曲总长、严次长都不怀好意,想要趁火打劫,他想了一个计策,想和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偷把仓库里的屋子挪到另一个地方先藏起来。我们约定好名义上互相提防,实际上他配合我把神临馆的人手先支开,我负责搬运货物谢润秋诚恳地说。 束怀意差点没气死。 他和谢润秋确实约定好偷东西,两人还为了分赃比例吵得非常凶,束怀意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三成! 现在谢润秋翻脸就变了个说法,谢家的仓库半个零件都没有,赃物全部搬进了他家的仓库,这事儿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他就不明白,这么陷害自己,谢润秋有什么好处?! 潘柳思砰地一炮轰死了束怀意。 区区一个神临馆馆主秘书长,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不也是个土著?土著就是尘土。 他抬头看着谢润秋。谢润秋之所以没有被他一炮轰死,不是潘柳思信任他或者不信任他。潘柳思根本不关心这群土著偷东西的事。 谢润秋告诉潘柳思,他是蒙城最大的人贩子。 潘柳思喜欢人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茂: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我有仇能报就当场报了。 鹄玉飞:*%¥## 第705章 皆有来处(18) 杨院士带着谢茂返回神临馆的权力中心馆主办公室时,谢润秋与安全局此行主管潘柳思相谈甚欢,俨然座上宾。他俩各人手里拿了一杯酒,正在说蒙城的乡下笑话,完全没有紧迫的气氛。 什么死了一堆神临人,馆主、副馆主、义诊团队团灭,特工天鹅意外失踪好像都没发生。 看上去杨院士是极其位高权重之人。他拉着谢茂进门,蹲在沙发上笑得毫无形象的潘柳思就坐了起来,将手里的酒杯交给了侍从。办公室里喝酒是不合规矩的。但总有人不受规矩约束。 现在被杨院士撞见了,潘柳思也只是让人把酒收走,笑着上前打招呼:院士大人。这就是珍贵的零基因吗?真是不可思议。这么瘦小又无辜的样子。 谢润秋也松手交出了自己的酒杯,快步走到谢茂面前。 他就像是个温柔又慈爱的爸爸终于找回了自己心爱的孩子,半蹲下来,将自己的视线与谢茂平齐,两只手扶着谢茂瘦弱的肩膀,双眸专注炙热:小十一,你去哪里了?爸爸一直在找你。 谢茂差点给他恶心得吐出来。装得这么温情脉脉给谁看呢? 刚才用缩小版的机械傀儡炮杀了鹄玉飞,是谢茂的一个突发奇想。动手之前,谢茂并不能肯定效果。毕竟机械傀儡被缩到那么小了,战力也会随之减弱。 哪晓得湮光流星炮那么实在,一炮就把鹄玉飞给轰没了 如今暗杀鹄玉飞大获成功,从现场来看,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鹄玉飞的死因。谢茂那颗弑父之心,顿时又跃跃欲试。他这会儿无比想对着谢润秋来一炮。 不过,目前是个全密闭的环境。 馆主办公室是个极其安全且保密的环境,窗户都用特殊材料进行了加固,不止能防窃听,还能扛得住轻武器的攻击。如今神临帝国安全局的主管潘柳思入驻,外边已经加强了哨位,在这个地方杀人,很难逃得过耳目 不管怎么暗杀的,弹药总有来处吧?刚才谢茂杀鹄玉飞是在开阔处,可以推说八千里外有狙击手暗杀,这间密封的办公室里就很解释了。到时候谢茂就是连续两次出现在神秘死亡现场的人。 开门的时候,弄死你。谢茂已经打定了主意。 原身对父兄一直很冷淡,谢茂这会儿抱上了二少的大腿,对谢润秋依然没有太谄媚。 谢润秋拉着他嘘寒问暖,问他这两天都在什么地方,吃的什么,睡在哪里,有没有受伤谢茂知道这番盘问是免不了,便说自己一直在物资回收仓库里待着。 这番说辞和神临馆已有的调查记录对不上。 寒教授在死前曾向23分部汇报,装载有湮光流星炮的机械生命抢走了零基因母本,随后汇报在元脩垠住处发现了机械生命,又汇报机械生命被解除武装、寻回了零基因母本。 在寒教授和23分部断联之前,谢茂应该在元脩垠的家中。 谢茂压根儿就没打算编个天衣无缝的瞎话自圆其说,他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仓库里。 如果他是个出身在神临帝国的少年,或是在谢家接受过精英教育的公子哥儿,他这样一味摇头说不知道,都很可能引起众人的疑心。可是,他这样的出身,在家中毫无存在感的小可怜儿,不管谢润秋装得多么温情脉脉,外人都知道他在家里是受虐待和排挤的。 这样一个没见识的少年,突然遭遇无法预知的事件,他弄不清楚的处境特别正常。 谢润秋详细问了他几次,谢茂的口供乱七八糟,一会儿在仓库睡着,一会儿仓库很黑,一会儿又到了仓库上面的小屋子至于怎么移动的?谢茂坚持不知道。 反正我困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了。我出来找人,就看见有人在收垃圾 他说的是自己在医疗大楼二层露台,被鹄玉飞发现时的情景。 潘柳思派人去物资回收仓库检查,发现了谢茂的生活痕迹,狭窄避人的仓库里还留着谢茂吃喝过后的生活垃圾,衣飞石提来的食盒自然收拾干净了,留下的全部都是自动贩售机里的包装物。 吃的喝的谁给的?不知道。吃没了就会自动出现。 至于为什么不跑出来电梯没了,又没人过来修理,他嗷嗷叫了半天没人理,只好待着。 出于慎重考虑,潘柳思希望由属下的女探员对谢茂进行详细询问。毕竟谢茂这一副受虐儿的身板,很难说谢润秋的直接问话是不是会对他造成影响,杨院士打断了潘柳思的安排:他这两天在哪里,谁掳走了他,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这是你的职责。 杨院士将谢茂从谢润秋的手边带了出来,让谢茂坐在办公桌上:他不必为你的工作负责。 这话未免太蛮横。谢茂是当事人,不让询问当事人,这件事怎么调查得清楚? 零基因母本代表着什么意义?潘柳思不知道。可他知道杨院士在湖岛的地位。在杨院士带着谢茂来馆主办公室的途中,他已经得知大雁被解除武装的全过程仅仅是因为大雁想要调查天鹅死亡的原因,阻止谢茂跟杨院士离开时,说了一句话而已。 他是您最珍贵的客人,我当然不敢拿琐事骚扰。潘柳思表态之后,马上索要好处,院士大人,我们的人刚抵达天任星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了折损,至今不知道遭遇了何种袭击可否请您身边的学者,帮忙做个调查? 他带来的小组里也有负责技术方面的专家,安全局内部也有专家组。但是,整个神临帝国最厉害的脑袋都齐聚于湖岛,真的大佬很少会有专业上的局限,知识到了深层次都是互通的。管杨院士要个学者来帮忙做现场调查,不要白不要么。 最重要的是,人给要来了,才好求人家把大雁的核心芯片给重新装回去 小斯。杨院士指了离自己最近的学者,你留下来,给主管帮帮忙。他根本不记得也不知道潘柳思的名字,称呼职务就是最大的尊重了。 那位年纪看上去奔五十的小斯点点头,上前和潘柳思握手:斯景辰。 两人客套时,谢茂颇有两分紧张,只是装惯了大尾巴狼,面上丝毫不显。 杨院士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不像寒慕采那种半吊子,他拨了贴身心腹去给安全局做技术指点,会不会把自己当面轰没鹄玉飞的事给翻出来? 湮光流星炮从他面前轰出,这是没跑的。至少就谢茂而言,他就有监测能量走向的能力。 谢茂从不会小看科学的威力。他能用天赋和修为做到的事情,神临文明未必不能用科学做到。 正纠结时,又听见杨院士指示:慕采是我的学生。她能响应帝国的号召,前来偏远的荒星义诊,她是有信仰有追求的高尚之人。如今想要培养这么一位政治过硬、学术也过硬的年轻人,不容易啊。 寻找到完美的零基因,她是功臣。功臣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杨院士对斯景辰说,务必尽快早出慕采的死因,将杀害她的凶手绳之以法,方能告慰她在天之灵。 这番话听着是没什么不对。老师关心徒弟的死因,天经地义么。 可是,杨院士好像半点都不关心死在谢茂面前的鹄玉飞。按照他的指示,斯景辰的调查重点就是元脩垠家的团灭案子,鹄玉飞死哪儿去了,至多是个顺带的调查。 和爸爸告别吧。杨院士哄着谢茂。 你要带我去哪儿?谢茂问。他也快要给这老头子跪了,怎么这么着急? 去星外。过外星人的生活。喜欢吗?杨院士用所有天任星土著少年都渴盼的说辞引诱。 谢茂对蒙城、对天任星都没有太多的眷顾,唯一的牵挂四太太,人家比他想得开,在塔上过得心安理得、养得心宽体胖,就不说前途未卜的事,就算他想带四太太走,四太太还不乐意呢。 他现在主要的麻烦是,衣飞石上不了星舰。所以,必须不能干脆利索地上飞行器。 喜欢。谢茂不能表露出反常,没有土著不想去外星的,但我要先回家。 杨院士很意外:你要回家收拾行李吗?我可以让人把你的家搬走。他没有说给谢茂买买买的话,对他们来说,搬个家很容易,把房子一起挪上星舰,到了湖岛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来。 我要跟妈妈告别。谢茂只能用这个老掉牙的理由。四太太,谢谢你了! 好。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休息,睡醒了,妈妈就来了。 看样子是不会让他离开神临馆一步了。谢茂觉得有点坑,可他不能显得太倔强。十二岁的受虐儿,脾气跟原身一样倔强的话,绝不可能低头去讨好二少的。反正,暂时不离开就行了。 真把四太太找来了谢茂觉得吧,有那位脑回路清奇的太太在,指不定能给谁弄个暴击呢。 被杨院士带着出门的瞬间,谢茂回过头:爸爸再见。 算你运气好! 杨院士拨了学者给安全局做技术指点,谢茂犹豫再三,决定不要顶风作案。 ※ 杨院士把谢茂盯得非常紧。怎么个紧法儿呢?寸步不离。 他住进了神临馆最高级的礼宾套房,谢茂没有单住的福利,就跟他住在一起。 他的助理,就是他的学生,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学者欧启礼,带小孩儿似的亲自给谢茂洗澡,换上新衣服,杨院士这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儿,居然搬了把椅子,坐在浴室门口盯着。 谢茂脸上的殴伤消散得差不多了,身上的旧伤却是层层叠叠堆着,欧启礼都连连叹气。 洗了澡穿好衣服,餐点已经送来了。都是很经典的神临菜色,随着星舰带来的在此之前就有寒慕采遇袭事件,杨院士出行的安全等级被提升了,吃喝都从星舰上搬运。 谢茂都快烦死了,还得冒充没见识的土鳖小孩儿,故意对外星菜充满惊奇。 嗯,真香。 吃饱喝足之后,杨院士这会儿已经精力不济了,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欧启礼把谢茂带上床,居然还翻出一个耳机戴上,开始给谢茂讲睡前故事谢茂被这诡异的照顾弄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几辈子也没有听过什么睡前故事。 不过,给孩子听的故事,很容易触及到一个文明的本质与内涵。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听着欧启礼用挺温柔磁性的声音给他讲故事。 故事说,在遥远的古代,一个风光宜人的小国家,有一位善良的国王,他很爱自己的子民。然而,邻国被暴君所统领,四处征伐,欺辱小国,索取利益。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和子民,善良的国王不得不带领自己的子民,联合起所有被欺压的小国,与邻国的暴君对抗。 经过了漫长的战争,善良的国王终于打败了暴君。可是,暴君虽然被押上了断头台,暴君的盟友还依然主宰着另一个残虐的国度,且发誓为暴君报仇。 善良的国王将死去将士的尸体埋葬,带上更多的战士,踏上了与暴君盟友斗争的路途。 善良的国王一直在作战。为了打败暴君的盟友,当他粮食不足时,他被迫向邻近的小国索取。当他的甲胄破损时,他被迫向邻近的小国索取。当他的战士折损时,他被迫向邻近的小国索取 当他终于打败了暴君的盟友,带着辉煌的战果与荣耀班师回朝时 一位年轻的国王,带着他勇敢的子民与众多的盟友,对善良的国王发起了战争。 他称呼善良的国王为,暴君! 谢茂觉得吧,你们神临帝国给孩子讲这么复杂的故事,是不是有点揠苗助长了? 要说那故事其实讲得挺跌宕起伏的,中间好几个善良国王打仗的细节,前半部分善良的国王充当受害者,后半部分历史重演,善良的国王在事件中又充当加害者,设计得还挺有意思。 要没有最后的新主角闪亮登场,对着善良的国王喝一声暴君,小朋友可能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故事。 小孩子的善恶都是跟着主角走的,主角被暴君欺压的时候,暴君是反派。主角变成暴君压榨小国索取利益时,不肯乖乖献上物资的小国是反派。 这龙霸天逆袭升级流,主角从小屁王到一代霸主之路,听着特别爽。 末尾冷不丁地主角2.0登场,对着主角怒骂一声暴君,简直是对小孩儿幼小心灵极大的摧残!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欧启礼照例要做技术总结。 发现土著小孩已经挨着枕头睡着了,他用手在谢茂鼻子前停了三秒,传感器采集数据回到他的信息终端,金丝眼镜上很快就出现了判断:低思考休息状态。 并不是睡眠状态。 土著小孩儿装睡。欧启礼也不拆穿,摘下耳机轻手轻脚起来,到杨院士身边:老师,您也上床休息一会儿。这里我看着呢。 杨院士已经打了个瞌睡,闻言睁开眼:几点啦?他妈妈接来了没? 已经十二点半了。咱们的人应该快到地方,回来还得半个小时。欧启礼说。 给我沏壶浓茶。没上星舰之前,我都不睡。我看着他。杨院士说。 欧启礼又劝了两句,杨院士始终不肯妥协,只好去给老师泡茶。 他们住的套间很开阔,谢茂睡的床在里间,中间只隔了两扇侧屏,主屏风没放下来,外边的起居室能将床上一览无遗杨院士守着谢茂,是真一眼不肯错开。 这弄得谢茂和衣飞石完全没机会碰头。 躺在软乎乎的床上,谢茂琢磨着,怎么也得合情合理地丢一会儿。 没多会儿,欧启礼的通讯终端有消息进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僵硬。杨院士正在喝茶,恰好看见他的反常,问道:实验室出事了?能让小弟子露出这表情的事情,多半是重要实验失败。 欧启礼知道谢茂在装睡,压低声音:母本的妈妈自杀了。 他自认为声音很低,谢茂应该听不见,但,谢茂听见了。 死了?自杀? 谢茂有点懵逼,更有些不切实际的恍惚。四太太是不可能自杀的。 他才去看过四太太,就四太太那清奇峻峭的脑回路,她能像蟑螂一样活到世界末日。十二年囚禁她都活得好好的,活得没心没肺,活得白白胖胖,没道理突然就自杀了。绝不可能。 据他们家中的说法,母本因出生即不携带虫基因,长久以来一直饱受非议。此次到蒙城是为了做全面彻底的基因检测。昨天就应该带着结果回镇上。因母本久久不归,他的妈妈推测母本依然没能通过虫基因检测,重压之下精神崩溃,从塔上跳了下来当场身亡。欧启礼低声说。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谢茂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可能自杀。谢茂走到杨院士面前,我要回家。 你先不要激动欧启礼差点想打自己的嘴,明明已经很小心地放轻声音了,怎么还是被听见了?这要是闹得母本情绪激动出了点岔子,麻烦可就大了,我的师兄已经在路上了,他会负责调查这件事的真相 你看我的样子像很激动吗?谢茂反问。 欧启礼噎住。 我要回家。谢茂再次对杨院士说。 备车。杨院士没有劝阻,他打算陪谢茂一起回家。 ※ 欧启礼没有撒谎,在得知四太太已死的消息之后,负责来接人的蒲苏就展开了调查。 尽管蒲苏不是警察没有相关权限,但神临人在天任星有着高人一等的身份,蒲苏来接人时还带了一队四名湖岛近卫,他说要调查,谢家电话请示谢润秋之后,就对蒲苏全部放行了。 事实上,谢润秋也对四太太的死很震惊。 他不在乎四太太的死活,这个意思是,他根本不会费心去杀四太太。 现在谢茂撞了大运要一飞冲天,谢润秋更不会动四太太了。他还在人前扮慈父嘴脸呢,杀了四太太算怎么回事?那小东西总是在塔下抬头张望,可见对亲妈十分依赖渴盼,留着四太太就是牵制谢茂的利器,谢润秋的脑子清醒得很。 杨院士用飞行器带谢茂回了山南镇,坑爹的是山南镇是一座古镇,街道相对狭窄,飞行器根本没地儿降落,只得落在镇外的晒谷场上。 混乱中找不到代步车,侍卫扶着杨院士,欧启礼背着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谢茂,摸黑进镇。 已然是深夜。 镇上静悄悄一片,大部分人家都已经陷入了酣甜的梦乡。 谢茂只看见街头的路灯又冷又晃,脚步声在小镇的深夜里彻耳分明,他陷入了一种恍惚。 他原本不应该又属于君上的记忆,可他切切实实地发现了两个世界,或者说,记忆与现实发生了重叠。他明明被欧启礼背在背上,走在山南镇的长街上,眼前却似有不同的灯光在摇曳,视线也矮了一截他好像在地上奔跑,呼吸那么急促,肺似乎要炸了,冷汗热汗满身淌 欧启礼背着谢茂进了谢家大门。 蒲苏迎了出来,对老师和师弟说调查情况:初步断定是他杀 由湖岛的顶级学者出面做犯罪现场调查,再负责嫌疑人侦讯,基本上不会出偏差。不到一个小时,蒲苏就已经对案件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就是个很弱智的后宅斗争杀人事件。 除了重伤濒死的大太太,家里的二太太、三太太和五太太,都参与了此次杀人事件。 原因就在于,谢茂被神临人重视,即将一飞冲天。 昨天谢润秋安排大少、二少兵分两路,一边安抚笼络执政官,一边清剿顾家在蒙城的势力,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九少和十一少失踪。 谢润秋找人挺上心。找到了谢茂他的生意更更上一层楼,找不到谢茂,他该搂的好处也没落下。 二少是挺忙的无暇他顾,找弟弟的事就交代给了妻子朶夺,顺便差人回家交代了一声,叫把四太太从塔里接下来,好好照顾谢润秋想沾谢茂的光,二少又何尝不想?他自认近水楼台,抢先一步示好总是没错的。 问题是,外宅考虑的问题,和后宅妇人考虑的问题,思路完全不一样。 谢润秋和谢尔雅都指望着抱紧谢茂的大腿,和神临人发展出更深入的官方交流,借此获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想的是开源。 收到消息的二太太想的则是,完了,这小畜生起飞了,他的亲妈要抢我的资源了! 外宅的利益在二太太看来,和她没有一丝关系。她在乎的只是后宅这一亩三分地。 谢茂被神临人看重,四太太还会在塔上当个小透明吗?大太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二太太正等着她死了,谢润秋扶正她做大太太呢!这下子说不定被扶正的是四太太?大家都是妾,扶正岂有论资排辈的说法? 人在核心利益被触动的情况下,心狠手黑没有半点迟疑。二太太马上就定计要弄死四太太。 她想得很清楚,一个被囚禁了十二年的绝望女人,精神压力太大,跳楼自杀,太符合情理了。她是知道谢茂出息了,要上天了,塔上的四太太又不知道! 说到底,二太太也不理解四太太的脑回路。 如二太太这样的女人,如果被丈夫囚禁在塔上十二年,可能早就疯了。 二太太想杀四太太,又不想亲自动手,因此就把谢茂被神临人看重、谢润秋要放四太太出塔扶正为大太太的消息,放给了三太太。三太太是大太太的跟屁虫,大太太重伤濒死,三太太六神无主,只会抱着大太太哭就是哭得太缠绵,生生被前来探望的五太太听见了。 五太太是个漂亮蠢货,回去就让人在四太太的晚饭里倒了一包耗子药。 三太太支使了五太太还深怕不保险,居然还让人囤了煤油,打算亲自去把白塔点了。那不是全家上下都知道她爱吃柴火饭么?柴火堆恰好又挪了个地方,不小心烧起来都是命呗? 二太太差点给三太太、五太太气死。这两个傻子,下毒,放火,深怕家主不知道是谋杀? 本想借刀杀人,奈何刀子太笨! 二太太只得亲自出手,抢先一步,把四太太从塔上推下来,作成跳楼自杀的假相。 蒲苏一边汇报情况,一边带着杨院士和欧启礼往里边走,四太太的尸体还放在白塔下边,七层高塔摔下来,很多地方都不太好看了。凶手当家,现场自然被清理干净了。蒲苏用了许多神临特有的技术手段才将之复原。 谢茂被欧启礼背着走近白塔,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象。 他好像是站在明晃晃的白昼里,满心欢喜地从外边走进来,想要去赴一个甜蜜的约会。 砰 有个巨大的黑影摔下来。 摔在他的面前。 摔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他用手摸自己的脸,好像有些刺痛,有什么东西沾在脸上。 那是。 谢茂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在明艳的日头下瘦弱白皙,宛如透明。上面有一点血肉。 血肉。 谁的血肉? 他脑子里一会儿出现四太太从塔上坠落的惨状,一会儿出现衣飞石伏地受杖时的可怜,他还看见一柄枪从衣飞石肋下洞穿,衣飞石近在咫尺的脸,苍白得像是玉雪,嘴角的血,红得那么刺眼 他听见了笛声。 寂寥的夜空中,清宁旷远的《秋思》,穿破了丛丛迷障,将谢茂倏地拉回了现实。 谢茂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依然能听见悠扬清远的笛声。 大半夜的突然有笛声传来,蒲苏等人也深觉怪异,立刻着人去察看。谢茂擦了一把汗,从欧启礼背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四太太的停灵处。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大情节?你想让我知道,你当初有多可怜,多伤心? 谢茂掀开覆盖在四太太身上的裹尸布,看着她拼凑整齐的尸体,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 他和四太太是见过面的。 可是,当初得知四太太自杀的君上,从没有见过四太太。 他知道四太太不可能自杀,君上很大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四太太死于后宅斗争。君上很大可能不知道。他最可能的是听信了二太太的说辞,认为四太太是因为他不携带虫基因而常年精神压力巨大。他去做全面基因检测触及了四太太的痛点,四太太无法面对他的检测结果,所以在他回来之前就自杀了。 当初那个小可怜君上,倔强了十二年,看似有了摆脱谢家的希望,与母亲重逢、带母亲离开的希望,高高兴兴地回了家,恰好看见四太太从塔上摔下来,摔得血肉模糊他不变态才怪吧? 谢茂伸手摸了摸四太太的脸。求君上当年心理阴影面积。 第706章 皆有来处(19) 人死不能复生,咱们继续留在这个伤心地也没什么意义。 你想让妈妈的尸体埋在这个囚禁了她十二年的地方?她在这里受了太多的苦,这里彻底地葬送了她。现在我们应该给她自由。 我们可以带她去星外,让她睡在鲜花铺成的水晶棺里,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看见她 就在四太太的灵前,她摔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前,欧启礼就开始了对谢茂的诱哄。 这一行人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尽快带走谢茂。 或许有着某些原因使他们不能对谢茂用强,不能把谢茂当奴隶一样装进笼子里直接带走,可是,他们此刻所做的一切,就是用谎言、欺哄和敷衍,铸成了一个虚拟的铁笼,将谢茂深陷其中。 此时距离谢茂回到山南镇不过短短半小时,还得抹去被欧启礼背回家的那段道路。 杨院士派蒲苏来接四太太,是为了尽快带走谢茂。 告诉谢茂留下没意义,不如带四太太的尸体去星外,依然是为了尽快带走谢茂。 他们表现得如此迫切。谢茂相信,如果他没有坚持说四太太不可能自杀,这伙人为了尽快把他带走,在四太太死亡的真相上和稀泥的可能性是100%哪怕他们明知道四太太是被谋杀的。 欧启礼在灵前给谢茂洗脑,杨院士年纪大了,找了个椅子,坐在廊下。 如此漆黑的夜里,谢家灯火通明。 我妈不会自杀。谢茂坚持说。 他并不打算借助杨院士的力量替四太太复仇,有仇他自己就能报了。 主要是谢茂不能就这么跟着杨院士上星舰。走,可以。最起码他得先弄清楚此行的目的地,给衣飞石留下坐标,衣飞石才好去找他谢茂半点不怀疑衣飞石冲出宇宙的能力。 谢茂坚持调查四太太死亡的真相,是为了拖延离开的时机。 这与杨院士的利益是相悖的。 不要执着于仇恨。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故事吗?你是善良的国王,当你欲望越来越多,最终你就会变成你曾经最讨厌的暴君。欧启礼强行给谢茂灌了一口馊掉的鸡汤。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眼底露出一丝不耐,欧启礼马上就改口:当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我和老师都来了,肯定不能让你吃亏受委屈。这不,我们蒲师兄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妈妈不是自杀,也不是失足跌落,是你家二娘派了心腹来下的手 在欧启礼的眼中,谢家这几位太太毫无价值可言,都是可以随意杀戮的蚂蚁。 如果踩死几只蚂蚁就能让谢茂麻溜儿地上星舰,他马上就能上脚踩:你想怎么处置凶手?我让人把她的皮扒下来,做成一面鼓,给你妈妈陪葬,怎么样? 上位者生杀予夺的豪气,非但没让谢茂觉得爽快,反而越发冷漠。 一开始谢茂并不了解神临帝国,听说高等文明的医学教授带队来乡下地方义诊,还能给出免费的基因检测名额,他就本能地觉得对方是好人。 哪怕寒教授光明正大地与谢润秋商谈着入住城池之事,谢茂也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偏见。 上国蛮横,插手小国官员任免,哪个时代都是免不了的。所不同的是,有些大国吃相好看一些,影响小国的方式是隐形的,不会放在台面上来操作。 在回收仓库做出机械傀儡之后,初次与寒教授交手,谢茂还很担心误伤了这位好心的教授。 可惜,与这个文明接触得越多,他就越反感。 神临人在蒙城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大国对小国的颐指气使,这是很残酷专制的文明屠戮。神临人在骨子里就没把天任星土著当作同样的人类,哪怕天任星人拥有智慧,和神临人有着同样的体貌特征,他们依然没把天任星土著当作同类。 没有任何一个神临人例外。 我想见见她。谢茂说。 欧启礼连忙让人把二太太带了过来,连同被差遣上塔、推四太太下楼的仆妇,一起带了来。 二太太显得非常狼狈,保养得乌黑亮丽的发髻坍了一半,垂在耳边,她努力想要将发髻扶起,没有妆娘的帮忙是很难做到了。她脸上还有伤,看上去是拳头砸的。湖岛近卫将她拖出来,她想要挣扎,纤细的身躯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和被改造成人形机甲的安全局特工不一样,湖岛近卫看上去都很修长削瘦,也如学者。饶是如此,成年男子的身躯与保养得窈窕纤细的二太太相比,依然宛如一堵铁塔。 谢茂看着二太太,并没有那么多仇恨。 他一向知道何谓冤有头、债有主。杀死四太太的罪魁祸首不是二太太,而是谢润秋。 这些女人被谢润秋用钱财和前程礼聘回家,一辈子勾心斗角,一辈子生儿育女,抢夺的都是谢润秋钓在她们面前的那根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当妾的想做妻,做妻的想做主,彼此戕害残杀,孰不知,她们汲汲营营渴求的一切,从一开始,谢润秋就根本不打算给。 二太太和四太太有什么不同?一个被囚在锦衣玉食的虚荣之中,一个被囚在高塔之上。 她们原本应该灿烂的一生,都埋葬在了谢润秋的后宅之中。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是她,是老三!二太太失去了平日的尊重骄傲,目光在杨院士和欧启礼、谢茂身上仓惶流连,最终还是朝着杨院士的跟前扑去,老爷,老爷你要明察秋毫,我儿和十一关系好着呢,兄弟情深,我怎么会害老四?是老三她她买通了我的仆妇,她栽赃啊! 她扑错了人。 若是朝谢茂、朝欧启礼来,近卫都能容忍。 可是,她朝着扑过去的方向,是杨院士坐着休息的地方。 在场所有近卫都有了一瞬的凝重,离她最近的湖岛近卫即刻出手,一把拽住她的长发,下一秒就将她制伏在地上,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筋骨断折的声音有些人,是绝对不能乱扑的。 二太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她这样的年纪,生育过三个子女,流产无数次,面上保养得再好,也是不年轻了。 为了讨好谢润秋,平时节食到几乎不吃,营养全靠针剂,养得一束纤腰。穿上霓裳飘飘欲仙,素日里由仆妇扶着,行止间也是风流飘摇。如今被人强行制伏在地上,看上去就太可怜了。 不要欺负妇人。谢茂说。 这句话让欧启礼深为意外,打瞌睡的杨院士都缓缓地睁开了眼。 杨院士对谢茂最礼遇退让,谢茂说什么,最终都是他点头同意。欧启礼对谢茂也很温和,基本上由他负责谢茂的各种无礼要求,当然,他偶尔也会反驳谢茂一下。再往下的湖岛近卫就更冷淡了,谢茂在他们面前没有丝毫的特权,他们甚至不肯多看谢茂一眼。 谢茂很明白这种上宽下严的调教手段,都是为了驯服他,方便对他的管理。 毕竟,湖岛近卫要负责对谢茂的看管,倘若谢茂有任何触及杨院士等核心利益的顽皮过犯,说不得还要让这群近卫对谢茂唱个白脸,让谢茂狠狠吃点亏。 所以,湖岛近卫并没有理会谢茂的喊话,把二太太手脚都扯脱臼之后,才起身站一旁。 谢茂对听命办事的湖岛近卫没什么喜恶可言,搁平时他也不会跟底下人纠缠,不过,他现在很好奇,这群湖岛近卫的制服下面到底是什么材料?他们能单枪匹马解除人形机甲的武装,看起来对方还丝毫没放水不是束手待毙那种,是被湖岛近卫正面杀了个措手不及。 谢茂上去就踢了湖岛近卫一脚。 湖岛近卫一动不动,眼底露出一丝类似嘲讽的高深。 谢茂觉得脚趾头有点疼。不过,他也探出来了,这群湖岛近卫的身体也是经过升级的,小腿上根本不是纯粹的血肉,具体什么东西,他暂时不知道。 欧启礼连忙上前抱住他:你生气就生气,怎么乱踢东西?快把鞋脱了看看 马上就有一群人围上来,抱谢茂在椅子上坐好,给他脱了鞋袜,察看踢出点瘀伤的脚趾头,先喷止痛的麻醉药剂,再喷上外伤治疗药剂。 演得这么认真。 从杨院士出现开始,这伙人对谢茂就表现得十分礼遇。 杨院士对谢茂蛮横的回护,欧启礼给谢茂所讲的睡前故事,他们对谢茂坚持见母亲而作出的妥协这一切都表现得他们好像很在乎谢茂的心理健康,很耐心地培养着谢茂对他们的倚赖和信任。 可是,真心是不存在的。 他们所在乎的,只是零基因母本。 谢茂不得不替当年无知无觉的小君上感觉到凄凉。 谢茂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心智无比成熟。他是见惯了巧取豪夺、柔情打动的手段,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受虐儿呢?他受得住这个吗?他会不会被杨院士的慈爱打动?他会不会在欧启礼温柔磁性的故事声中寻找到家的感觉? 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为他脚上那么一点儿小伤紧张无比,换了当年君上在此,他会怎么样? 欧启礼完全不顾形象,低头跪在地上,捧着谢茂的小脚。他昂贵的衣料在青石地上摩擦,湖岛学者的身份心甘情愿践踏在土著少年的脚下,他对谢茂表现得如此心疼在意,君上会怎么对他? 谢茂抬起头,连杨院士都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担心地看着他的脚。 你们这么关心我的脚,却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的妈妈,只想着催我快走。逻辑上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演戏不能演得周全一点? 谢茂要求调查四太太的死因。 谢茂要求给四太太做水陆道场,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风光大藏。 不管欧启礼怎么说服哄骗,说给四太太装水晶棺里,跟真人一样可以放二百年都没用。谢茂坚持要让四太太在天任星落葬,做完身后事,入土为安。 这些要求弄得欧启礼非常暴躁。 或者说,欧启礼背后的杨院士非常暴躁。 零基因母本的珍贵不言而喻,神临帝国在寻找,集英帝国也在寻找。 零基因出现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之内,蒙城就连连发生意外,神临人折损无数,还出现了专门针对机械改造的湮光流星炮,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杨院士,这里太不保险了。 而且,集英帝国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干饭的。 当集英帝国的情报网监控到湖岛有星舰飞抵天任星,他们关注的目光必然会随之而来。 必要的时候。杨院士看着跪在灵堂的谢茂,需要一些手段。 欧启礼迟疑地说:让母本和我们保持良好的感情联系是实验的基础,我认为是不是可以让母本的父亲来负责说服? 杨院士只考虑一秒,就点了头。 他们都知道谢茂在家中受了虐待,他们也应该知道从谢茂的角度考虑,应该减少与谢润秋的接触。 可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谢润秋出马,对付修理谢茂那个被虐待的孩子。 白脸他们是必然不肯扮的,已经是坏人的爸爸就继续坏下去吧。 如果谢茂屈服与谢润秋的淫威之下,乖乖上了星舰也罢,他若不肯屈服,为了躲避谢润秋的训斥与责罚,还是得乖乖跟着杨院士上星舰。 倘若谢茂实在脾气太坏,闹得不可收场了,他们还可以杀了谢润秋,给谢茂泄愤出气。 ※ 谢润秋知道四太太死了,也知道杨院士带着谢茂回了山南镇。 他并没有立刻赶回去。 他了解四太太的性格,那么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无耻妇人,怎么可能自杀? 四太太的死必然有猫腻。谢润秋不知道是家里的蠢妇下手,还是神临的那波人为了带走谢茂、不许谢茂留下牵挂才下的手。他不想回去,就是不想去处置四太太的死亡这件事。 何况,他和潘柳思也在谈贩人的生意。 潘柳思难得出差一趟,目的倒是比较单纯,想弄点天任星土著回去。 哪晓得这么刚刚好,碰到谢润秋这么个贩人的地头蛇,生意做得还挺大。谢润秋有心拓展市场,潘柳思也不介意保护伞入股,他作为安全局的主管级别官员,权限是很大的,偶尔借任务之名给谢润秋批个条子,不要太简单。 半夜三更的,斯景辰还在做寒慕采死亡现场的调查,潘柳思就跟谢润秋干私活儿去了。 想要说服潘柳思跟他合作,他得给潘柳思看看自己的生意规模。 将自己珍藏的一对孪生少女送给潘柳思之后,谢润秋还想带潘柳思去看看自己的货仓,潘柳思的通讯器就响了。欧启礼找不到谢润秋,就找待在神临馆的斯景辰,斯景辰刚刚拿到了潘柳思的私人通讯名片,马上就戳了过来。 得,杨院士紧急呼叫,也别看货了,先去处理家务吧。 潘柳思的意思很明确,把杨院士安全送入跃迁状态,咱们才好办接下来的事情。 ※ 谢润秋赶回山南镇时,天已经亮了。 他匆匆忙忙行至门前,看见门头上刺目的白色,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谢家已经布置好灵堂,门楣挂上了丧布白幡。按道理说,谢润秋既然成为四太太是他的妻子之一,府上死了女主人,举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谢润秋觉得不吉利。 大太太在他心中都没有满屋子挂丧布的资格,四太太算什么玩意儿?就算四太太死了,顶多在四太太的居处插上几朵小白花,叫下人穿素净些,让谢茂来烧几张纸也罢了。 他那么几个女人,若是死了一个就要挂丧布,向外讣告治丧,这家里还能消停么? 等他进了家门,就有管事哭丧着脸来汇报。主要就是神临来的外星人越俎代庖,进门就把持了大局,把家里的主人、奴才都当奴婢随意使唤、问讯。六少是个暴脾气,带着七少、十三少出门来阻拦,结果七少被打死了,六少和十三少也重伤不起 谢润秋原本阴着脸进来,听了管事的汇报,脸上的阴霾反而渐渐地去了,复又变得从容冷静。 尤其是在他听说七少被打死的细节时。 这些小事,蒲苏不会告诉杨院士,谢茂也无从知晓。 谢润秋就这么笑脸迎人地去了白塔下的明思堂,四太太的灵堂就设在此处,客客气气地和杨院士等人打了招呼。蒲苏亲自接待并指点了他,对于自己的任务,谢润秋表示明白。 杨院士和欧启礼是绝不会在谢茂跟前扮演恶人的,蒲苏和谢润秋私语时,欧启礼在劝谢茂吃饭。 准确一点说,欧启礼在劝谢茂吃肉。一向对古礼嗤之以鼻的谢茂,这会儿很固执地要替四太太守制,换了粗麻衣裳,坚决不吃荤腥。搞得特别郑重其事,还说要给四太太守制三年。 谢润秋上来也不说话,一把拎起谢茂的领子,把他从蒲团上拎起,带进了里边的休息室。 欧启礼假惺惺地哎了一声,在背后叮嘱:好好说。 人不要太得寸进尺。谢润秋直接把谢茂摔在了地上。 他胸中也压抑着怒火。 这两天以来,他在神临与时机之间把握得绝妙,替自家争取了极大的利益。 然而,他再是装得人模狗样,看上去能和神临的星外贵宾同坐一张沙发喝酒、一间屋子说话,人家骨子里仍旧是没把他当一盘菜! 蒲苏奉命来接四太太,只接到四太太的死讯,这人就敢强行封了谢家大宅,从太太到少爷小姐、仆妇奴才全部抓来一一审问。太太们不值钱,少爷可是谢润秋的珍贵资产!就这么被蒲苏打死了。 打死了,人家也没有半点感觉,连通知一声的想法都没有。 刚谢润秋和蒲苏才见了面,蒲苏居然还能神色如常地给他下达恐吓谢茂的任务! 你儿子我打死了就打死了,你敢有意见? 他口中训斥谢茂,又何尝不是在怒骂蒲苏,怒骂神临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你们今天这么搞我,迟早有一天,我要弄死你们!通通弄死! 谢茂压根儿就不知道七少被杀之事,也没预料到谢润秋这么大火气。 猛地被摔在地上,这弱鸡身板简直都要散架了,还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他心里也在怒骂,害死我亲妈的罪魁祸首,胳膊粗有什么了不起?待会儿出门找个空旷的地方,我就炮了你! 面上还得装个倔强的可怜样儿,默默爬起来,找个地方坐好,垂头不语。 你妈的事,轮不到你管。这是谢润秋的真心话,他真不觉得谢茂有资格插嘴四太太的生死,四太太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还没死,且轮不到夫死从子,滚出去吃了早饭,给你妈磕头,马上就跟外边的星外贵宾走。 不等谢茂反驳,受了窝囊气的谢润秋已不耐烦了:你最好听我的话。敢顶嘴,我把你妈的尸体剥光了扔去野外喂狗!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毫不怀疑他做得出这一点。 就在谢润秋怒火冲天的时候,谢茂并未和他顶嘴,转头靠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他。 谢润秋都懵逼了。 爸爸。 妈死了。 我妈死了。谢茂开始哭。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差点没把谢润秋的鸡皮疙瘩弄出来,若不是谢茂这个弱鸡身板绝不可能偷袭他,他简直怀疑谢茂抱着他的手里是不是藏着一把刀一把枪。 我不想跟他们走。谢茂哭够(累)了,抽噎抽噎地表态。 想不想都得走。屋内没有外人,谢润秋并不想装慈父嘴脸,他捏着谢茂的下巴,强令谢茂抬头,你今天就得离开。我给你半个小时收拾自己的东西,和你妈告别。这是父命。 所谓父命,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爸爸说了,你就得听。 他们要带我去哪儿?谢茂问。 神临帝国属地。具体什么地方,你不需要知道。谢润秋冷漠地说。 你让二哥陪我。谢茂说。 谢润秋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干脆地拒绝了:不可能。不是说他没把握说服神临人带上二少,他自己就有走私船,送二少出港不难。他只是不想赔出二少罢了。 谢润秋是个非常务实的人。 在谢茂的零基因曝光之后,谢润秋并没有努力去够湖岛的关系,他只是把拥有零基因的谢茂当作了一张牌,用于扩张自己在蒙城的势力。 谢茂的存在就是他这张牌的全部意义,谢润秋也也压根儿没想送人去谢茂身边进一步经营。 谢润秋有自知之明,有些牌桌,不是他现在就能上的。 二少是他培养的重要助手心腹,父子关系让他俩的羁绊无比深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这种关头让二少去陪着谢茂。二少留在他身边的价值比在谢茂身边大多了。 考虑三秒钟之后,谢润秋说:我可以另外给你几个人。 谢茂心说,这就对了。 只要谢润秋肯给人,里应外合之下,衣飞石就能混到他身边了。 第707章 皆有来处(20) 杨院士盯人盯得太紧,衣飞石找不到任何机会前来与谢茂见面。 好在湖岛这行人来山南镇走的是精兵路线,来人并不多,武力值和身份足以威慑住谢家众人,团团护卫住处于核心的杨院士和两位学者,却不可能把谢家上下都控制起来。 蒲苏先前与谢家少爷们发生冲突时,死的可不仅仅是一位七少。七少之下,谢家的家丁护卫共有三十一人护主而死,除此之外,颇有身份的能力者家臣,也死了多达五人。 四太太停灵明思堂,全家举哀。 西南门边的小凉厅里,密密麻麻停着三十七具尸体,乱糟糟的都是压抑的哭声。 死去的家丁护卫皆有妻儿老小,天亮之后,就有死者家属寻上门来。恰好谢润秋归家,蒲苏很干脆地撤了守卫,让谢润秋自行控制局面。 在此之前,蒲苏都派了湖岛近卫亲自盯着死者家属。他也知道人失去理智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却不担心谢润秋发昏招这世上,穿鞋的总比光脚的顾忌更多。 死了指望的寡母孤儿可能拼命,谢润秋这样家大业大的土财主绝不会。 衣飞石趁着这时候混进了谢家。死了那么多人,总有不怎么走动的家属找上门来,他改装之后掩住了自己出众的形容气质,看上去就是个蔫嗒嗒的普通少年,眼底还有几分迷茫困惑。 谢润秋来小凉厅时,衣飞石躲在远处。 谢润秋最先看的不是他死去的儿子,而是死去的五位能力者。他几乎是跌足狂奔进来,不可置信地停留在五位家臣的尸体旁。当然,他这样的人,做不出扑上去痛哭的嘴脸。他只是看着死去的家臣,两只眼睛变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又永远都流不出泪来。 不管衣飞石信不信,反正周围的家臣奴婢都信了,纷纷跟着流泪,还有扑上去求家主节哀保重的。 谢润秋到场一句话都没说,就在这里红着眼睛站了片刻,掉头就走了。 结果小凉厅里的家丁奴婢们反倒哭成一片,连死了丈夫、儿子的死者家属都抹眼泪,纷纷感慨家主不容易,那外星人势力强大,欺压到家主身上了,死的是我们家的人,痛的何尝不是家主呢? 还有老母含泪抚摸幼子的头,儿啊,你哥死了,你要好好跟着家主,替你哥尽忠,给你哥报仇! 里面乱糟糟一团,到处都是人,衣飞石趁势跟随谢润秋往前。 谢润秋也没有多少心思给谢茂挑选随从。 太得用的英才必然是不肯给的,可杨院士那边盯着,也不好给得太次,面上总得过去吧? 思来想去,谢润秋从家学里挑了两个与谢茂年纪相当的少年,资质不好说,反正人家姓谢,虽然是远房旁支,那也是谢家的血亲,有个孩子按辈分还是谢茂的老叔。这肯定不能算敷衍了吧? 又安排了两个年纪稍大的世仆,说是给谢茂伺候起居,跑腿办事。 衣飞石将这四人都观察了一遍,默默挑中了某个谢氏旁支少年就是你了。 这边衣飞石在做跟随上星舰的准备,临走之前,上山屋和安一然碰了个面。 原本想用安一然扯虎皮做大旗,哪晓得压根儿带不走这边的人。他匆匆传了安一然一本内练的道法,约定安一然只需要照顾九少痊愈,给九少装上机械零件,让九少能行动就行。 至于其他,只能随缘。 安一然非常想跟着衣飞石走,可现实条件不允许同行。 衣飞石临走时,安一然问了他的去向,说:我会去神临找你。 衣飞石对此无可无不可。他与君上行走天下时,见过无数人,给过无数机缘,最终能随在君上身边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从山屋下来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 衣飞石寻到了被自己挑中的谢姓少年家中,那孩子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听说能跟十一少去外星,全家上下都高兴得不行。待那少年高高兴兴地拖着行李箱走出门来,衣飞石便缀在这一家三口背后。 一路上也寻不着僻静处,镇上都是人。 衣飞石趁在巷角一家没开门的店铺前,大喇喇地呼唤:谢闰! 他这会儿换上从谢家顺来的校服,身材挺拔,英气逼人,理直气壮的样子,把谢闰都弄晕呼了。 这个是我们的同学吗?他还知道我的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他?算了,先过去看看啥事。这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没心眼,衣飞石叫去他就去了。负责送他出门的爸爸和叔叔还以为他和衣飞石挺熟。 这时候谢闰是家中全部的希望,两个长辈不放心他跟同学说废话,双双跟了上去。 做爸爸的还对谢闰低声叮嘱:咱们是去照顾十一少的,得早些去。可不好让主家久等。去的晚了,说不得就随便指个人跟着去了 叔叔就在一旁帮腔:这么大孩子了别尽想着玩儿,什么话非得现在说? 谢闰正要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这一家三口已经尽数转身进了巷子。 下一秒就被衣飞石接连打晕在地。衣飞石一手提着一个,分两次将这一家三口拖进运粮的拖拉机里,三人并排卡住一个行李箱,上面覆盖上脏兮兮的化肥袋子,拖拉机吭嚓吭嚓送出城外。 闲置的仓库已然找好,衣飞石将这三人塞上嘴、分别捆起来。 要说解除后患,自然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为妙。 可为了这么件事就滥杀无辜,衣飞石也做不到。在山屋时,衣飞石就交代过安一然,命他入夜之后再悄悄来把人解开。那时候谢茂与衣飞石应该已经上了星舰,全体进入跃迁状态,通讯中断。 就算谢润秋想不开,非得冒着触怒神临人被怪罪的危险,辗转找潘柳思向杨院士举报谢家家仆里混了个来历不明的坏蛋,杨院士收到消息时,星舰也已经抵达湖岛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衣飞石也没有立刻去报到,他一直等在外边,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从一开始,衣飞石就没打算强行乔装成谢闰。 他如今没有道法加持,也没有各类小道具可使用,身材体型与谢润秋点名随侍谢茂的四个仆从相差太远,化妆术的作用是有限的。何况,就算形貌上的问题解决了,这四人彼此两两相熟,衣飞石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调查情报,说话就会露馅儿。 他需要等待时机。 谢茂会给他机会。 ※ 谢茂安安静静地守在四太太灵前烧纸。 谢润秋答应给他找随从之后,他再没有提过任何要求意见,看上去是受虐儿被家长恐吓住了。 欧启礼也不想在这时候去哄谢茂。万一这倒霉孩子仗着抱住外星人这根金大腿又犯熊不依不饶呢?这好不容易才说服这难搞的孩子上星舰,千万别给自己找事。 因此,杨院士这边都在做离开天任星的准备,放了两个湖岛近卫不错眼地盯着谢茂。 谢润秋也是个狠人。 在送谢茂上飞行器之前,他将二太太提到四太太的灵前,揪着二太太的脑袋,狠狠一磕。 血溅当场。 谢茂怎么也想不到,谢润秋一句话没说,直接就把二太太磕死了。 他这边手里还烧着黄纸呢,听见动静回头,就看见二太太的脑袋被摔成了烂西瓜。 他想,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武力值普遍比较高,稍微动手就是筋骨断折、脑袋粉碎。短短两天时间,他已经看了好几个烂西瓜脑袋了。鹄玉飞砸碎了谢虹光、谢家弟子的脑袋,谢润秋砸碎了二太太的脑袋。你们就这么喜欢砸脑袋? 一直在旁边假装忙碌的欧启礼眼神一闪,接连两次看见血肉模糊的场面,正常小孩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吧?奈何谢茂不是正常小孩,他还能慢吞吞地把手里的黄纸烧完,才转过身来。 害死你妈妈的人已经死了。谢润秋说,你妈妈可以瞑目了。 有一天,他谢茂指了指站在身边的湖岛近卫,他杀了你。我再把他提到你的灵前,一头磕死,你是不是也可以瞑目? 这样的复仇,是安慰活着的人,还是告慰死去的人?四太太要的是二太太跟她一起死吗?不是。她那么贪生短视的人,猪窝里住着,白饭吃着,都能欢欢喜喜地活下去。她要的不过是活着而已。 这番荒唐犯上的话果然惹怒了谢润秋,他眸色幽深地盯着谢茂。 父子间的气氛非常糟糕,似乎下一秒,谢润秋就会上前一步,把谢茂拎起来暴揍。 欧启礼趁势上前一步:时候差不多了,咱们飞行器也准备好了,要不咱们就先去港口?他见谢茂手里还有两张黄纸,便上前替谢茂扔进火盆里,纸也烧了,仇也报了,走吧。 说话时,他就把谢茂抱了起来,试探着走了两步。好么,这孩子被爸爸吓着了,一声不敢犟。 欧启礼临出门时,还背着谢茂对谢润秋点了点头,小老弟,干得不错。 杨院士等一行人走出谢家大门,另外三个随从都已经到了,谢闰自然不知所踪。谢润秋并不关心谢茂带什么人走,就算不足数,三个和四个又有什么差别?蒲苏带着人给已经到岗的三个随从做身份甄别,也就是做个登记和简单体检,做好身份牌备查。 杨院士已经累得不行了,由近卫扶着上了车。飞行器停在镇外,还得换乘一趟车。 谢润秋打算送行。 他要把谢茂和杨院士一行送到神眷港。 原本想在家门口动手的谢茂考虑了片刻,决定稍等片刻。 若是在神眷港动手,衣飞石上不了飞行器,可能赶不及登舰。若是在门口动手,又可能再生事端,妈死了要烧纸,爹死了烧不烧?是不是还得回去烧一天? 镇外登飞行器之前动手,时机最合适。 这一行人乱糟糟地出门,欧启礼带着谢茂上了杨院士的车,谢润秋独自乘车。 衣飞石则理直气壮地混上了一辆行李车。他穿着谢家家学的校服,神态安闲自然,还很老练地安排行李堆放、随口查问别人的身份。目前谢家的家臣嫡系都在蒙城活动,守家的家丁护卫又死了一批中坚,管理上漏洞极大,竟然谁都没觉得他的身份有问题。 谢茂从车辆前排的后视镜上,看见衣飞石老练地混入车队里,心中默默好笑。 不管先前有着怎样的经历,只要看见衣飞石的身影,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与欢喜。 抵达镇外,飞行器已经不止昨日飞来的一辆,神眷港又来了两架护卫飞行器。再下车时,欧启礼就没有抱着谢茂了,毕竟是十二岁的少年,再是比正常孩子瘦小,那也是少年。他拉着谢茂的手,一直在给谢茂画大饼,絮絮讲述在湖岛的未来生活多么美好 谢茂瞥见谢润秋的身形,跟着杨院士背后登上飞行器,舷梯上对谢润秋居高临下之时 轰! 湮光流星炮从欧启礼的颈后射出,直接命中了谢润秋的胸口! 下一秒,仅有一厘米大小的机械傀儡从衣领掉进谢茂手心,谢茂将它化作微米级别,藏在自己衣兜的织物里。这一切都在欧启礼的外衣底下完成,小镇四面八方都没有监控设备,检查起来非常困难。 敌袭!欧启礼一把抱住谢茂,用身体护住他。 在场布防的湖岛近卫即刻支撑起了光能防御屏障,为首一人火速靠近欧启礼,用手持的检测仪把欧启礼扫了一遍。 谢茂看着躺倒在地的谢润秋。 谢润秋并没有和鹄玉飞一样灰飞烟灭。 他受了重伤,面如金纸。 可是,他还活着! 那么结结实实的一炮,直接当胸轰下,人形机甲都被轰没了,肉体凡胎的谢润秋却还活着! 这运气,位面之子么?谢茂都要服气了。 神临人首要保护的是杨院士和谢茂,并没有人去管谢润秋的死活。 跟上来的谢家人也都晚了一步,反应和距离上都没衣飞石那么快衣飞石知道谢茂会做手脚,一直很注意各处动静。只是不知道谢茂会当众暗杀谢润秋。 更让衣飞石错愕的是,谢茂已经对谢润秋动手了,湮光流星炮居然杀不死谢润秋?! 众目睽睽之下,谢茂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 衣飞石当机立断,利益最大化。 他原本的打算是趁乱悄悄跟上飞行器,神临人哪里知道他的身份真假?谢家人事复杂,他若说谢闰收了他家的钱,答应把名额转让给他,与他同行的三个随从也不能肯定他说的就是假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他的计划马上就做出了更改,这是他证明身份的好时机。 谢润秋已经被轰得神志不清,衣飞石即刻撵上前跪下,焦急地问:家主,家主你怎么样了?我,我们马上就救您! 谢家家学里那么多孩子,谢润秋哪里分得清楚谁是谁?见衣飞石穿着校服,他自己又伤得迷糊,只顾得上点了点头,还对衣飞石指了指外边。 衣飞石眼泪都掉在了他脸上:家主放心,马上就来了! 跟随谢润秋来的心腹近侍都在做身份检查,要上神临人的飞行器,哪儿那么简单就上去了? 谢润秋是身份特殊,衣飞石则是没敢上前,他还没身份。所以,谢润秋这边倒下了,衣飞石马上就蹿了过来,谢润秋的侍卫因正在外边做安全检查,反而拖延了一刻才被放进来。 这群人上来之后马上围住谢润秋检查伤势、紧急施救,衣飞石默默退到一边。 他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家主都认识他,他的身份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就算你不认识他,他也可能是家主的秘密弟子。 请老师先登舰。蒲苏现场决断,小欧,你和母本一起走。 跟着我!杨院士绝不肯让谢茂离开他半步。 谢茂犹豫了片刻,目光与衣飞石很不经意地错过,彼此就交换了意见。 我点名要你? 我会跟上来。 注意安全。 敬请保重。 谢茂让欧启礼抱着一溜小跑跟着杨院士上了飞行器,期间没有说一个字。 他作为一个受虐儿,眷念父亲是不正常的。他也没有在离开之前,点名索要自己的随从。 谢茂对湖岛的未来生活不报很大的希望。杨院士这群人对他做的都是表面功夫,为达目的不惜让谢润秋恐吓他,可见没有半点真心。如果真的遭遇某些必须反抗的待遇,他需要衣飞石在外策应。 在此之前,衣飞石不能显出半点扎眼之处,他也不能和衣飞石异乎寻常的友好。 登入飞行器之后,并没有立刻升空。 谢茂被安置在杨院士身边,看着舱内的湖岛近卫各种操作防御系统。 老师,是湮光流星炮。欧启礼和杨院士讨论适才的袭击,师兄在我身上做探测。 杨院士在沙发上坐好,侍从端来一杯可可,他喝了两口,飞行器的座舱内就飘散出甜甜的香气。 这不是你的专业。让你师兄调查。杨院士似乎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茂茂也来一口? 谢茂可没和老头儿喝一杯热可可的爱好,这老头儿昨晚到现在都没刷过牙呢。 他也在考虑湮光流星炮的问题。 在物资回收仓库初次交火时,对着蒙城土著能力者,湮光流星炮的威力就显得一言难尽。当时机械傀儡对上蒙城本地的安保雇员,一炮轰去,安保主管只是倒地昏迷。 寒教授惊慌失措地要求毁灭天任星,这举动一度让谢茂非常不解。 直到电梯被一炮轰没,谢茂才真正了解到这种武器的厉害。昨天对付鹄玉飞时,湮光流星炮的威力更是惊艳异常。 谢茂曾经认为是随着机械傀儡的升级,武器技能也随之增强,湮光流星炮的威力才越来越强劲。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弄错了,并不是机械傀儡在武器技能上加了点,而是这武器的作用对象一直处于被限定的状态它似乎是专门对付机械产物的武器。 在被湮光流星炮轰炸的人与物种中,神临馆的安保人员基因进化程度最低,他们受伤最轻。谢润秋虫基因进化比较专精,受伤比安保人员重,达到了重伤状态。 此外的电梯、墙壁,墙壁被轰开大洞,纯机械产物的电梯则直接被轰没了。 最典型的例子是人形机甲鹄玉飞。 他的躯干四肢都是机械升级的产物,仅有脑袋是人类原生。然而,他被湮光流星炮锁定之后,消失得最彻底,威力甚至比消失的电梯更可怕。也并没有出现机械零件消失,脑袋留下来的情况。 现在想起来,寒慕采在发现湮光流星炮就直接肯定是叛变,要求摧毁天任星。 湮光流星炮,是不是叛军专门研制出来用于对付神临机械文明的武器?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蒲苏在外边做了现场证据收集,没多久就登上飞行器向杨院士汇报:老师,星舰已经出港。请您系好安全带,我们马上出发了。 谢茂走到舱外看了一眼,谢润秋已经被抬上车,他这种情况不可能再去神眷港送行。 谢润秋挑给他的三个随从中,两个年长的都还留在原地,衣飞石和另一个谢姓少年都不见了附近还有两架飞行器,衣飞石和另外一个少年随从应该是上了别的飞行器。谢茂看行李车上,除了他的行李之外,还有几个空位。 快系好安全带。欧启礼把谢茂牵了回去,口气非常温和。 蒲苏则告诉谢茂:你的父亲没有生命危险。两个随从也已登上飞行器,随后与我们一起登舰。 谢茂在靠窗的位置坐好,系好安全带,飞行器很快就升空了。 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飞行器就像是电梯一样神奇地往上拉升,却没有往神眷港的方向飞行。他能看见飞行器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地上的一切越来越小,渐渐地,他看见了云层 然而,天穹之上的阴影越来越大,谢茂努力往头上看,侧窗想要看见顶上非常艰难。 欧启礼笑道:想看看上面是什么样子吗? 他拿出电子板,调出界面在上面按了一下,飞行器头顶的遮光顶板缓缓张开,穹顶变得透明。 谢茂这才惊愕地发现,巨大的星舰已经悬停在飞行器的上方,张开了停机口,迎接飞行器地驶入。正因为距离头顶的星舰已经不足三十米,是绝对安全的大本营,欧启礼才肯放开遮光顶板,任凭谢茂欣赏天上的景色。 谢茂在虫族时代也常常乘坐星舰来回,只是没想到神临文明的星舰如此庞大豪华 飞行器驾驶台传来冷静的电子音:接受停放平台牵引即将回收飞行舱室。 现在我们的飞行器已经被星舰捕捉到了,它会自动把我们放回登陆平台上。星舰是不是很庞大?这是湖岛最先进稳定的星舰之一,五年前刚刚列装,也是目前航行速欧启礼给谢茂介绍的口吻中带了两分得意。 然而,没等他炫耀完毕,意外就发生了。 飞行器打开遮光顶板之后,穹顶完全透明。这在陌生空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天任星是边缘星球,欧启礼这操作原本绝不应该出现,不过,头顶上就是星舰,短短三十米距离,不到二十秒钟就能飞入星舰飞行舱内,打开顶板应该是绝对安全的意外就来自星舰内部。 飞行器徐徐上升时,头顶上的星舰牵引舱突然射出□□,直接洞穿了杨院士的身体!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蒲苏、欧启礼,包括分散四边的湖岛近卫,全部都被□□精准击毙! 谢茂浑身上下凉透。 驾驶舱里的飞行员冲了出来,扔给谢茂一个护盾,那护盾沉重厚实,直挺挺朝着谢茂飞来,谢茂慌忙解开安全带往旁边缩了一下头,这才免去了被护盾砸死的危险他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护盾差点砸死谢茂的瞬间,飞行器已经被捕捉回牵引舱,有人在舱外骂:草! 哒哒哒。 三声清脆的枪响,飞行员已经被扑进来的战士击杀。 谢茂还算镇定。 这群人显然是在星舰之上打了个伏击。 就算欧启礼不打开遮光顶板,星舰捕捉到飞行器之后,他们也会操控飞行器打开遮光顶板,把飞行器里的人全部点杀这么精准的射击,飞行器里所有人都没幸免,唯独把谢茂留了下来。 这绝对不是偶然。 谢茂推测,自己目前应该没有性命之危。不过,以防万一,藏在口袋里的机械傀儡也已待命。 杀死飞行员之后,两个身形矫健的战士突入飞行器,干净利落地检查站场,给所有已经倒下的湖岛近卫补枪,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上前:差点把哥魂都吓飞了,这狗比玩意儿 他一脚踹飞那个差点砸死谢茂的护盾,看着谢茂就像是看见了一尊闪闪发光的实心金人儿。 看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完美基因他拽住谢茂的头发,抽出腿上的匕首,咻地割下一把,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密封袋里,老五你来一把? 谢茂也是挺无语了。你要割不能好好割么?贴着朕的脑门儿头皮来一刀,这造型闹得跟狗啃似的,朕还能见人? 轰隆一声。 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谢茂倏地回头,只见一艘升上来的飞行器在空中炸成了烟花! 他脑子里也似是跟着炸了。衣飞石在里面?! 第708章 皆有来处(21) 湖岛的星舰早前一步被劫持,在飞行器回收过程中,杨院士一行被尽数点杀。 仅有谢茂活了下来。 这群人的目的就是抢夺谢茂。 除了谢茂,连杨院士这样在神临帝国拥有崇高地位的科学家,在他们眼底也没有丝毫价值。他们射杀杨院士的时候,就和杀死旁边的侍卫、侍从一样,没有丝毫犹豫。 如今谢茂所乘坐的飞行器已经被捕捉回星舰,两个战士完全控制住了局面(谢茂),他们对另外两架飞行器直接采取了行动炮击。光能炮霎时间射出融毁射线,第一架随行上升的飞行器被点燃,自身携带的能源导致机体爆炸,在空中炸成了烟花。 事实上,从欧启礼打开遮光顶板,飞行器被星舰捕捉,劫持者悍然杀戮,到第二架飞行器被击毁,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七十三秒钟。这批悍匪行动迅速、心狠手辣,完全没有反派死于话多的可能。 藏在谢茂口袋里的机械傀儡在霎时间恢复了正常大小,左手长刀切断了谢茂面前劫持者的颈项,右手湮光流星炮迅速充能,对着两米外的另一个劫持者轰了一炮 它的突然出现杀了劫持者一个措手不及,二人几乎没有来得及反抗,速度太快了。 半秒之内,机械傀儡就完成了反杀。 谢茂已经朝着飞行器的出口扑了出去,底下就是星舰尚未关闭的收回口,往下是苍茫云海,数千米高空与早已氧气稀薄的罡风气流。 他直接扑了出去。 机械傀儡紧随其后,迅速扩张身躯,反重力矩阵启动,轻灵地驮起往下急坠的谢茂。 轰 星舰对第三架飞行器进行了炮击。 机械傀儡砰地一脚踏在飞行器上,硬生生将飞行器踹出了光能炮的攻击范围。 谢茂根本不知道衣飞石究竟在哪架飞行器里。也许衣飞石已经与第二架炸开的飞行器一起遇难。可是,哪怕只有50%的可能,谢茂都得拼命保住仅存的第三架飞行器万一呢?万一小衣在第三架飞行器里呢? 将第三架飞行器踹出上升航线只在千钧一发,光能炮恐怖的能量从机械傀儡不及躲闪的身上擦过,要命地恰好融毁了装载反重力矩阵的右腿上。机械傀儡瞬间失去了浮空能力,与谢茂一起被天任星重力捕捉,朝着对面急速坠落! 轰它一炮!谢茂用力拍了拍机械傀儡的左腿。那里装载着反物质导弹。 机械傀儡完全服从命令,抬脚对准星舰的光能炮口,轰 做完这一切之后,高空急速坠落带来的冲击完全击败了谢茂如今这个弱鸡身板,机械傀儡紧紧抱着他,他剧烈喘息之后,突然昏迷。 昏迷中,不是漫长的黑暗,而是熟悉的那道墙。 君上站在墙边,背后播放着新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谢茂将手一挥,无尽的虚无中就多了一张舒适的沙发,他一屁股坐下,故意将下巴对着君上。 没等君上说话,他先对君上发脾气了:你是不是有病?你要融合世界,把我扔进去当镇物,行,你就是我,你要身先士卒,我也不能拖你后腿那你不是让小衣去新世界养魂么?你把游戏难度调得那么高,我俩光活着都疲于奔命了,还有功夫养魂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衣飞石好端端地躺在星舰上的某个房间里。 湖岛飞来的星舰非常大,正常状态可以载装三千人的登陆部队,此次来天任星没带多少护卫就紧急出发,主要是零基因的价值太大,说是恐防走漏消息被人先一步截胡。 这种截胡所提防的对象不仅来自集英文明,湖岛内部也在为零基因的归属各种撕逼。 因寒慕采是自己的学生,杨院士才急吼吼地抢了个先机,怕真正的实权派大佬醒过神来,杨院士根本没等消息上报到湖岛科学家总议会,带上星舰就直接出发了。 他确实有权限直接调遣满员三千人的护卫队,可是,研究院与军队毕竟不是一个系统,近卫系统也得走程序层层批准,光是武器持有许可就得拿到三个签名。一件事经手的人多了,就算所有人都不存私心绿灯放行,速度还是不可控制地慢了下来。 所以,杨院士带来了符合自己身份的星舰,却没有带来符合自己身份的护卫队。 劫持者只有一支小队,不到二十人,加上内鬼策应,直接拿下了星舰舰桥。然而,他们控制舰桥之后,把星舰内部快速清扫了一遍,随即锁定,派人看守的只有总控室、武器舱和能源舱,其余大部分舱室压根儿看不过来。 衣飞石这会儿就好端端地躺在星舰某生活舱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伤痕,静静沉睡着。 尽管君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谢茂还是从他冷淡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种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看着小衣死掉的意思。那肯定带了点嘲讽吧?谢茂将手抵在沙发扶手上,开始谈条件:你不能一直这么欺负我。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咱俩不说客气话,不给草,我自备干粮也行,问题是你不能让这马儿自带干粮干活儿,他还要负责逃命吧? 你想要什么?君上问。 我不想照着你的剧本走情节。谢茂一直满不在乎的脸色沉静下来,自然带上了几世帝王生涯荣养出的威仪。他表现得再是随意慈和,骨子里依然是谢茂。他与君上,原本是同一个人。 这个新世界不是你和我的过去,昨天死去的四太太也不是你和我的妈妈。你在新世界里复刻一个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副本,给我看所谓的情节,你觉得很有意义?五岁小童怎么都做不会的数学题,十五岁时轻轻松松就能完成,这代表五岁的孩子所遭遇的困难就是虚伪不存在的么?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不许我去看和小衣相关的记忆,却让我来新世界的副本里走情节,你这是要给自己搞心理治疗?你觉得治疗好小时候的缺爱症状,长大了你就能不变态?谢茂,你这么大一个圣人,身同世界,无所不能,居然还要治疗自己的心理疾病吗?你怎么封圣的?没天理了么。 君上静静听他说完,指了指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沙发。 谢茂有点噎住。 不是我有问题,是你有问题。君上说。 我有什么问题?谢茂下意识地反驳。 你以为你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事实上是记得的。圣人怎么可能遗忘?那些被选择淡忘的一切,实际上都被打包封印起来,还要别上不记得的标签,深怕触及时就要想起来。 君上再次指向谢茂身下的沙发:在我的面前,你曾经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我能给自己做个沙发坐着,不用趴在地上当死狗,我真是好棒棒哦。谢茂嘲讽道。 嘲讽归嘲讽,谢茂心中也有知觉。从新世界回来之后,他的控制力确实更强了一些。以前面对君上是完全的束手无策。假如说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原本君上能掌握100%,现在谢茂已经能掌握35%,用这一点控制权,他就能给自己弄出沙发之类的东西来了。 君上并没有像训不懂事的弟子一样教训他。 谢茂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从前步入的误区。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试图用信仰去打击镇压君上。 他走错了路。 对于圣人而言,信仰的力量太卑微了。 就如同对衣飞石来说,在娱乐圈获取的信仰可以不断修复他受损的神魂,看上去是个行得通也绝对有益的方案,实际上呢?君上一抬手,衣飞石的毛病就好了一半,再给治疗一次,衣飞石的神魂就恢复了健康,可以随随便便跟着谢茂穿越时空了。 想要对付君上,他求助的从来都不该是外力,而是他自己。 我以为你把我们扔进小世界,是为了让小衣养魂。养灵,他说养一个新的灵。谢茂说这句话时的时候,没有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看见衣飞石安静的睡颜。 这番话,他根本不能对着衣飞石的脸说。 让小衣养灵只是顺带的,对吗?谢茂问。 谢茂思考问题的方向一直有局限。自从发现君上对衣飞石的眷爱之后,那一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俩爱上的人都是小衣的想法就一直存在从没有退却过。 哪怕君上一出现就对衣飞石各种折磨虐待,谢茂也认为那是君上无法摆脱身同世界的困境,为了世界不被毁灭而出的昏招。当一个圣人身同世界之后,他的想法总会有些改变,这种天下和爱人的抉择中,有些难以两全,但那不能说明君上就不爱小衣了吧?谢茂这么认为。 现在他突然发现,可能不是这样的。 谢茂很少去考虑江山美人孰轻孰重的问题,真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他认为是一样重。 拼尽了全力,既不辜负天下,也不辜负小衣。 然而,这个问题在君上处,压根儿就不需要为难。君上的排序很简单,我(世界)>小衣。 君上出现就拿衣飞石折磨谢茂、逼迫谢茂出墙,谢茂认为这是紧急情况,不能充作参考,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认为君上不在乎小衣。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紧急了。 谢茂已经给出了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已经在着手处理君上的大麻烦。 君上考虑问题的方式,依然是我>小衣。 他把谢茂扔进新世界,是为了指点谢茂增强实力。让衣飞石去养灵,仅仅是顺带。 说到底,谢茂与衣飞石刚进新世界就处于那么弱势的状态,也都是为了让谢茂觉醒自我,与过去的自己讲和,化开谢茂根本不记得却依然存在的心结。那种状态对衣飞石养灵没有好处,只有坏处衣飞石告诉谢茂,他只要待在新世界里就能养灵了,那是撒谎。他是需要修炼的。 一直以来,衣飞石都在围着谢茂的问题团团转,先是去给谢茂打听消息、寻找门路,又要替谢茂安置九哥,为了留在外边策应前途未知谢茂,还得费尽心思混上星舰他根本没有机会精心修炼。 谢茂并不是妻奴,他不会一旦爱人就将自己放得极其卑微,一心一意只为爱人奉献。 他也从来不会在心里排出一个小衣>我的顺序。 对他来说,我=小衣,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我和小衣都很重要。 因为我爱他,因为我们都想好好地活下去,彼此长相厮守,所以,我们接受彼此分担伤害创痛。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切割一方的灵魂血肉,单纯去滋养哺育另一方。 对于君上这样理直气壮把小衣当作镶边、助手、客体的想法,他很难接受。 他觉得那不是我,我不会这么对小衣。 可是。 谢茂看着眼前神姿高岸的君上,这位身同世界的神祇,如此尊贵威仪、不容冒犯。 他就是我。 曾经的我,就是那么对待小衣的。而且,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眼前的君上就是明证。 他依然在继续这种我>小衣的思维方式,且绝不打算更改。 你在新世界里处理问题的方式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认知里,你不应该过得那么狼狈。君上解释了一句,也不打算狡辩或偷换概念,但你的想法没什么问题。我让你进新世界,是因为你目前对道法的理解还不够全面,需要到新世界里接触更多的道,才能尽快完成你计划里的天庭。 让他进新世界里养灵是附带的打算。君上承认了。 你知道吗? 谢茂盯着君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他有不可思议之妙的神姿风仪,心中只有心疼。 在和你见面之后,在知道你和我就一个人之后,我遗憾了许久。我想,我和小衣在一起那么多年,多少年?几万年呢?明明在一起几万年,明明小衣那么喜欢我,我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你知道那种爱人的心情吗?当你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他,你想陪着他一起长大,陪着他度过从前所有不曾相伴的岁月。我们多浪费呀,几万年时间都在一起,居然都没有亲个嘴,上个床,拉着手歪在对方怀里睡觉 现在我觉得,谢茂想起衣飞石见面就跪在君上脚下谦卑的身影,谢茂,得亏你还有一点儿良心,几万年你也没有碰小衣一下你不配! 君上淡淡地听着,丝毫不为所动。 谢茂总说他们是一个人,面对小衣的问题时,又总是将自己和君上分割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或许,他自己就是君上仅存的那一点儿良心。他所有的愤怒与指责,都曾是君上心内的自戕。 回去吧。君上转身欲走。 谢茂抹了一把脸,瞬间就从情绪中走了出来:不是,你等等!给个金手指啊?! 君上回头,看着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点一言难尽,类似于你是不是个智障? 行行行,爸爸,我叫你爸爸可以吗?我知道不走情节是不行了,走情节有沙发坐,走情节下一步就能在这儿挖游泳池了。我走还不行吗?但是咱们这个走情节也不用走得那么地狱级别的难度吧?我现在走两步就喘气儿,对面坏蛋开着星舰轰我,你一副本弄得那么惨,大刀对坦克 谢茂难得油腔滑调地打了个响指,君上背后也多了一张沙发,看上去比他自己坐的豪华多了,那沙发上上下下还闪烁着神异的光芒,堪称闪瞎狗眼。 给我点修为?不用多了,就新古时代那皮囊里的修为就行不给?不能给?那,要不,你给我弄点法宝来?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把我自己炼的那些宝贝给我也不给?行吧,随身空间你给我弄没了,那随身空间里我囤了那么多材料,你总得给我一点儿吧?谢茂说。 随身空间一直都在。君上指了指大屏幕上的新世界,摇摇头,转身就消失了。 不是,你那个摇头是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开嘲讽了,你觉得我很蠢?我要是蠢,你能聪明到哪里去?谢茂目光挪上光影闪烁的屏幕。 下一秒,他就回到了新世界。 谢茂与机械傀儡依然在急速下坠中。 莫名其妙解除了昏迷状态,可是,机械傀儡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七百米。 马上就要摔死了! 君上不可能让我摔死。 随身空间一直都在? 随身空间变成了新世界。 那么,我囤在随身空间里的东西,也都在新世界里? 星舟?我的瀚海星河舟?速来! 谢茂心念急转,下一秒,星舟倏地破空飞来,将他和机械傀儡一起托住。 骤然从疯狂急坠的状态中解脱,谢茂发现自己的弱鸡身板差点停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不自觉地颤抖,腺素分泌使得身体机能变得一塌糊涂,小风一吹,被汗水湿透的衣衫凉飕飕一片。 然而,谢茂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仰面躺在星舟之中,尽量调匀呼吸。 呼 吸 等等,那是啥? 谢茂眨眨眼。星舰之上,有大鸟??飞了出来? 机械傀儡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俯下身子,像野兽一样对准飞下来的巨鸟,护在谢茂跟前。 虽说护主是傀儡的本能,可谢茂混到这么凄惨、需要被傀儡保护的时候,真的不算很多。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的情分必然不同。这会儿机械傀儡的右脚零件被融毁,左脚的反物质导弹也已弹出,这伤兵上阵的凄凉模样 继星舟召来之后,谢茂手里又多了一枚能量原石,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机械傀儡的能量核心中。 来,对准那只鸟谢茂将机械傀儡的左腿掰过来,对准天空。 反物质导弹射出去,炮毁了星舰的武器口。这会儿已经没弹药了。 然而,能量原石可以直接作为能量输出,这就是世间最纯粹也最强大的力量。 机械傀儡轰然一炮喷出,朝着谢茂飞来的大鸟刹那间化作虚无,能量炮依然没能停下,冲着星舰腹部直挺挺杀到。 谢茂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小衣还在星舰上呢! 第一次用能量原石当炮弹,输出的能量太惊人,根本控制不住! 谢茂刚刚没头没脑就往空中扑,这会儿又得驾上星舟往天上飞,幸好星舟的速度快得变态,进入第二次元之后,无视现实世界的一切物质,谢茂在星舰里来回穿梭寻找,找到了衣飞石栖身的舱室,解除星舟的次元飞行状态,打算把衣飞石抱上星舟。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抱不动衣飞石。 这小胳膊小腿儿谢茂老老实实缩回星舟,让机械傀儡去把衣飞石抱上来。 机械傀儡才靠近衣飞石的床榻,一直沉睡的衣飞石倏地睁开眼! 谢茂的接近不会惊动他,哪怕谢茂试图抱他,又不自量力地把他重新摔回枕头上,衣飞石也始终没有苏醒。机械傀儡距离衣飞石还有半米远,衣飞石就醒了。 苏醒的衣飞石没有丝毫迷茫困惑。 谢茂曾去见过君上。 他也见过。 所不同的是,他对君上心存愧疚,并不敢和君上说话。 君上也没有和他说话。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新世界发生的一切。 衣飞石亲眼看见谢茂差点被盾牌削平脑袋,又看见劫持者削去谢茂的头发,这已然让衣飞石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和自责他责问自己,我怎么会登上那架被炸开的飞行器?若我连自保都做不到,如何保护先生?! 下一秒,他就看见走两步都喘息的谢茂,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出了飞行器,朝着数千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为了救他,谢茂同样可以不惜一切。 哪怕他其实不在剩下的那架飞行器上,他乘坐的飞行器已经被炸毁了。 他看见谢茂把那架飞行器踹离航线,看见机械傀儡的反重力矩阵被融毁,看着谢茂在急速坠落中昏迷 君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衣飞石急出了一身冷汗,膝行上前哀求:求君上救救先生。 第709章 皆有来处(22) 君上果然救了先生。 是不是应他所求?衣飞石觉得不是。 谢茂和君上见面对话时,衣飞石就潜藏在无边黑暗中,目睹了一切,聆听了一切。 当谢茂愤怒地指责说你不配时,衣飞石有一种撕裂的痛苦。君上和先生分立两边,互相对峙。身在局中的先生或许意识不到,他和君上就像是凡人心中挣扎的两种情愫所具象化,通俗一点说,一边是天使,一边是恶魔,于心内互相攻伐。 不。 不是互相攻伐。 那更像是一种反省和退让。 先生对君上激烈地进行了指责,君上默然接受,一个字都不曾反驳。 这就是让衣飞石最痛苦的地方。 他明明不在意君上的安排,他心甘情愿接受君上赐予的一切。 他想说,君上可以对他做任何处置,他不愿意君上为此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和指责我愿意,我愿意也不行么?那是君上啊。君上与世上任何人都不同,君上就是可以这么对我。 可是他的愿意没有用。 指责君上的那个人,是先生,也就是君上自己。 谢茂哄了衣飞石许久,试图告诉衣飞石,他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衣飞石在理智上弄清楚了,感情上却很难适应。直到今天他亲眼看见了君上和先生的争执。 眼前这一幕直击心门。一刹那间,衣飞石就明白了。 衣飞石不止将君上和谢茂的形象重叠了起来,他甚至还觉得,自己似乎从中碰触到了一点从前绝不敢想象的真相。 因为没有把我看得很要紧,所以,就不能碰我一下? 他不敢想君上想要我这件事,只是心中暗暗琢磨,那是不是那么多年以来,君上并没有因为我是异类,就仅仅将我当作物件,君上一直都认可我足堪侍上的资格? 只是我还不够好,我没能让君上特别喜欢,所以君上就放了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可是,就算不是特别喜欢,就算只想尝尝鲜,或是不管或是什么,衣飞石想,都是可以的。 我在君上跟前,永远都不委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您在我这儿,也尽可以随意些。 无论您想对我做什么,要我做什么,永远都能得到服从。 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求之不得的服从。 那边君上和谢茂说完话,转身把谢茂丢下就回来了。 衣飞石原本以为自己和谢茂身在同一个空间,然而,君上转身从对面离开,下一秒就从衣飞石面前走了出来,他们所处的空间也在刹那间变得天光大亮,远处的谢茂却没有丝毫察觉。 衣飞石才意识到,他和谢茂并不在一起。 你都听见了。君上说。 是。衣飞石心跳有些快。 他心中有很多想法,然而,面对君上时,他依然和从前一样怂。 也就是想想而已,说? 那可是君上。 不管任何时候,让衣飞石去和君上讨论谈恋爱的话题,他都有种下一秒会被拧断脖子的恐惧。积威深重至此。 君上也没有指望衣飞石多说话。 他对衣飞石的欺负和折磨都太狠了。单纯身体上的折磨衣飞石或许能扛得住,谢茂刷地一分为二,且逼着衣飞石一定要二选一的精神折磨,让衣飞石在他跟前战战兢兢,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衣飞石偏向了相对弱势先生,自认对不起君上,根本无法面对。 君上难得一次对衣飞石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衣飞石在他面前装也会装得很镇定,一双眼瞳漆黑深邃得看不见任何情绪。 然而,君上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动了动,就那么一丁点儿的弧度,这就惊动了衣飞石,那双眼眸漾起微澜,仿佛一颗心都全神贯注地关切着君上,随时都能对君上的任何态度做出回应。 在我心目中,他比你重要。君上说。 这句话是很伤人的。 衣飞石却没有一丝受伤的感情,他望着君上的双眸中,依然是从前那样驯服虔诚的眼神。 以后不需要为了他跪着求我。你求或是不求,我都会救他。 说完这句话,君上缓缓松开手。 衣飞石不及分辩这话里的意味,下巴与脸颊似乎还残留着君上手心的温度、手指的力度。 现实世界里,谢茂已然操纵星舟找到了他,且在试图抱他之后惨痛失败,得到谢茂的指令,那只破破烂烂的机械傀儡开始靠近衣飞石的身体。 下一秒,衣飞石就醒了。 眼前的谢茂看上去很狼狈,他脑门上的头发被贴着头皮削去一块,有一茬头皮都露了出来,剩下的头发也没能老老实实顺服地垂下,被高空中的横风吹得乱七八糟,爆起巨大一团。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有汗水,有贴地擦过的灰尘。 尤其是那张脸,看上去脸色极差。就原身那个弱鸡身板,被谢茂强行指挥高空跳伞(无伞包),在半空中跟着机械傀儡拯救飞行器、对抗星舰,忽上忽下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彻底瘫倒,完全得益于谢茂那颗想要保护衣飞石的心。 反倒是衣飞石在飞行器爆炸的前一秒,皮囊就被君上捞出来安放在星舰舱室内,舒舒服服躺着。 衣飞石熟练地跃上星舟,抱住谢茂:先生。 就觉得怀里的谢茂前所未有地瘦弱,这么瘦,这么瘦,小小一个,拥在怀里都不踏实。 不管是君上还是谢朝时的陛下,在衣飞石面前的姿态都很高高在上。君上不必多说,哪怕是谢朝的弱鸡陛下,一开始他与衣飞石初见时,也以皇弟亲王的身份把自谓即将家破的衣飞石压得死死的,说要调戏就调戏,伸手就敢吃嫩豆腐。 如今或许是谢茂在衣飞石面前最弱势的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为衣飞石奋不顾身跳了一次星舰。他想保护衣飞石,不考虑任何处境。 自从衣飞石上了星舟之后,星舟就进入了次元空间。 现实世界中的一切都变成薄薄的虚影,可以肆意穿越而过。当然,这种状态下,如果碰到修为高、感觉灵敏的修士,也很可能被对方从次元空间里拉回现实。 新世界里是否有这样的高手,不能肯定。目前天任星附近肯定没有。 不管来几艘星舰,哪怕来几支舰队在太空互轰,星舟只要进入次元飞行,就可以无视现实一切伤害就是比较费能量石而已。 当初谢茂在海底的烟水世界捡了一堆能量石,足够星舟肆意飞上许久。 还好你没事。 谢茂并不知道衣飞石在君上那里看了全程,他也不打算对衣飞石说自己失败的努力。 疯狂跳星舰、光能炮底下踹飞行器、失去反重力矩阵差点摔死这些事说出来除了让小衣担心自责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是我太失算了。我就应该把你放在我身边。所以说考虑什么在外策应,差点害死小衣。谢茂轻轻抚摩衣飞石的背心,安抚着他,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只是那只拍着衣飞石背心的手略小点,看着比较喜感。 他见面就说自己失算,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就是为了堵住衣飞石那句臣无能。 他太了解衣飞石。对衣飞石来说,办事不力没什么理由,无能就是最大的罪过。 可这事儿真不能怪衣飞石。君上为了让谢茂走大情节,强行给他们降等级扔进这个新人类时代,偏偏谢茂又心高气傲,完全没想过协调自己和新世界的强弱关系,8级的小号非要把自己当80级的帐号去做越级任务,任务不失败才见鬼了。 我给你找点防身的东西。谢茂强行摁住衣飞石赔罪自责的迹象,岔开话题。 他如今有了随身大世界,第一件事还是武装衣飞石。 在修真大学的五年时间里,谢茂正经炼制了不少极品小法宝。 最开始的目的,谢茂是打算给炼器专业的学生做教学示范。后来又炼了几批小法宝,当作奖学金发放给精英弟子。他是个护短的家长,给学生的小法宝都那么棒,哪有不给自家徒弟准备的道理? 只是他自家的嫡传弟子要求更严格。正经修行时,不提倡倚仗法宝之利妄添道行 他是没有这么明着规定。 可是,当初花锦天凭一己之力摆平王家长老,谢茂鼓掌称好,对花锦天赞不绝口,喜好表露得非常明显。拜在他门下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才上小学的徐宝妍都是人精儿。恩师喜欢,弟子们哪儿敢不投其所好?各人收到了谢茂赐下来的各类法宝,不到万不得已快要丢命的时候,都绝不肯轻易倚仗。 徒弟们越是不肯倚仗法宝外力,谢茂越是喜欢。他高兴了就会赏东西,要赏东西可不得多炼一点? 先把溯清衣穿上 这护法旧印也佩着 得了,这曼珠空间还是你炼的,你拿着,等会儿,我给你找个宝穗儿 把衣飞石全副武装之后,谢茂还掏出两本摄灵图册:你如今 他是想说,现在神魂彻底恢复了,翻开生死册不在话下,恰好我炼了好几十本摄灵图册,你先拿两本去防身。反正消耗品,爆光了我再给你召两本来。 衣飞石忙把摄灵图册收入曼珠空间里,说:我如今还未筑基,若行鬼道,必转鬼修。 鬼修有什么不好? 话说一半,谢茂就反应了过来。鬼修没什么不好,是他如今身体不好。衣飞石转了鬼修,他要想身体康健,就必须得跟衣飞石两地分居,直到他改善好体质、筑基完毕才能相伴。 星舟进入次元空间之后,二人不急不慢,在星舟上慢慢挑拣装备。 先给衣飞石全副武装起来,谢茂自己也弄了一套。 这世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坑,不把乌龟壳弄厚一点儿,真是不保险。 得亏当初给徒弟们炼的小法宝都是攻防一体谢茂的初心是给徒弟弄个乌龟壳。再是学艺不精,反正我徒弟不能被人意外宰了。打输了回来继续修炼,以后自己去把场子找回来。就比如小孩子打架,你也不能给孩子一把枪吧? 炼着炼着,又觉得类似常老祖这样的货色太多,万一徒弟遇见危险乌龟壳也不顶用呢? 于是,操碎了心的师父大人又把乌龟壳拿来做了修改,在乌龟壳上架了个高射炮一来二去,造出来的小法宝不分部件,统统都是逆了天的攻防一体极品级别。 也不枉费我一番辛苦。这不现在都用上了。谢茂穿戴好各类法宝,苦中作乐地想。 俩人都武装好了,被炸得破破烂烂的机械傀儡也不能亏待,不是被光能炮融毁了一条腿吗?谢茂直接挑了个九转飞轮装上去。九转飞轮能够无视一切力场捕捉,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是个巨巨巨巨乌龟壳的宝贝,圣人以下随便来砸,绝对砸不烂! 第710章 皆有来处(23) 两艘星舰所代表的两方势力,任何一方都没把地上的天任星土著放在眼里。 星内对战却和星外对抗一样,完全没考虑过战场所选择的位置。战争垃圾从万米高空坠落而下,砸到地下会造成什么后果?在神临帝国本土,他们敢这么做吗? 操纵星舟飞入太空之前,谢茂将全副武装的机械傀儡释放出来,滞留在山南镇上空负责捡漏。 在这两方势力追击谢茂的过程中,他们对星舟发动攻击的可能性很小。毕竟零基因珍贵无比。倘若把星舟击毁了,谢茂也会随之死亡,这一炮轰上去得不偿失。 不敢轰星舟,轰对方呢? 这简直是肯定的。 零基因母本仅有那么一个,干掉了对手,我才能顺利得手。 谢茂早已将自己的傀儡大军释放了出去,专门捡战争垃圾。这会儿留下那只装了九转飞轮、六道轮回的小破傀儡,主要针对的对象,则是那艘被他弄成两截的湖岛星舰。 就如欧启礼吹嘘的那样,湖岛飞来的星舰是近年才交付使用的新型星舰,功能比较先进高端。 这艘星舰是非常罕见的多动能星舰,在星舰六个不同的区域都设置了动能和防御系统,也有配套的内外置换防御系统。简单一点理解,可以把它作为为蚯蚓,哪怕因外力从中间断开几节,星舰依然能保持相对完整的航行功能。这原本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下的星际航行。 湖岛星舰断成两截后想上太空依然可行。但是,劫持方没有那么多人手操控两截星舰同时上太空。 他们也没必要把两截星舰同时飞上太空。 安全局战舰瞬间咬住星舟的行动轨迹往上飞升的同时,湖岛星舰则开始了悍然自残。 湖岛星舰的舰桥在东侧,停放杨院士等人乘坐那艘飞行器的回收仓则在西侧。杨院士与蒲苏、欧启礼两位学者的尸体,统统都在西侧星舰之内。 劫持方一击不中,面对安全局飞来的战舰与即将赶到的神临帝国舰队,他们在准备撤退的后手了。 比如说,他们可以假装杨院士还活着。 谢茂操纵机械傀儡的惊天一击给劫持方造成了巨大的麻烦,星舰断成两截,劫持方失去了对杨院士尸体的控制。想要恢复一个虚伪的人质在手的状态,离开之前,他们只能仓促毁尸灭迹。 劫持方在舰桥指挥东段星舰升上天空的同时,激活了西段星舰的自毁程序。 西段星舰所有动力舱被自爆炸毁,失去了供能的西段星舰被天任星重力捕捉,朝着地面轰然坠毁。 这么大的星舰掉下去,整个山南镇都会被夷为平地。 位于星舰腹部的飞行器回收仓库,连带着杨院士等人的尸体,也会同时被埋葬。 哪怕只有半截星舰,体量也非常惊人。这庞然大物急速下坠的声势太过惊人,负责打扫战场的机械傀儡全数飞了上去,蚂蚁搬山一般扛住这半截断裂失能的星舰。 然而,星舰自重太过恐怖,几十具傀儡仅凭着谢茂仓促贴上的浮空符,根本支撑不住。 就在几十具傀儡撑不住纷纷即将解体时,机械傀儡右脚上的九转飞轮疯狂运转,左手异化长刀刷地切入星舰底部,死死扎牢。同时,它正常的身躯越来越大,强行化为身高二十米的巨型傀儡。 你们都不行。它把自己的同类鄙视了一遍,音箱嗡嗡作响,爸爸最爱我是有理由的! 坠落的星舰缓慢地悬停在空中。 机械傀儡右脚上的九转飞轮转成了虚影,另一只脚上六道轮回启动,荒火百年倏地烧成一团小焰。 有胸口的能量原石做动力,又有六道轮回中的荒火百年法术加持,化作巨人的机械傀儡就似被施加了巨大的动能,下一秒,被它悬停在空中的星舰不坠反升,朝着太空飞速推进。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咻地越过了正在追击谢茂的两艘星舰 轮回机器人!代表暴力爸爸带你去太空旅行!小破两只手顶住半截星舰,飞出了大气层。 它飞升的速度实在太快。 被机械傀儡顶住的半截星舰越过劫持方操控的星舰,越过紧跟着星舟的安全局战舰,又一鼓作气地越过了谢茂所操纵的星舟,很快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谢茂简直哭笑不得。 他要钓着底下的两艘星舰,恐防对方跟丢了,当然就不能全速前进。 饶是如此,被机械傀儡顶着的半截星舰超车,还是让谢茂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羞辱的错愕。 他和傀儡之间具有默契和灵犀,可以用心念控制傀儡的行动。 只是他如今修为几近于无,身体也很差,一旦距离太远,很可能接收不到傀儡的信号。 这时候得到过他明确命令的傀儡,就可以在不违背命令的前提下自由行事。这只诞生没多久又先天不足(谢茂制作时修为不够)的小傀儡智商显然不高,干起活来简直拉风。 越往上升,生存环境越恶劣。这原本也不是人类应该生存的高度。 谢茂在穿越六千年后的虫族时代时,也曾乘坐星舟升入太空,那时候的星舟还无法替乘客提供维生系统。如今谢茂对星舟的操控也已经有了更深邃的理解,早早地给星舟升起了防护罩就他和衣飞石这样的肉体凡胎,哪怕有乌龟壳法宝撑着,飞上太空也是够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就在此时,星舟上早已死透的大鸟尸体发出咕咕声,衣飞石手中短剑脱出,将之重新钉死! 另一只死透的大鸟尸体又发出咕咕声。 衣飞石身携曼珠空间,里面堆了无数暗器兵刃,这会儿又有一柄短剑要脱手。 你且住手。谢茂上前看了一眼,不是活过来了,好像是一种神经元超弦唤醒 死去的大鸟咕咚一声,睁开了两只眼。 远星舰队已经进入星外轨道,你要不想被神临人变成不人不鬼的机器,就跟我们走。 大鸟的喉头发出干瘪的声音。 它的身体已经死亡超过五分钟,这种神经元上的超弦唤醒可以使别处的大鸟借用它的尸体发声,却不可能修复它已经死亡的肌体器官,因此,此刻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很不幸的是,这句话刚刚说完,星舟就飞出了天任星的重力捕捉范围。 与此同时,谢茂也已经看见了在星外轨道排兵布阵、严防死守的神临帝国远星舰队。 以及,在寂静无声的太空之中,被光能炮轰成碎片的湖岛星舰。 那是被机械傀儡顶入太空的半截星舰。 谢茂在心中呼唤机械傀儡,距离隔得太远,并无应答。 此时,远星舰队七艘战舰的主炮,都在同一时间锁定了星舟,其余近三百艘穿梭舰、七百具太空重载机甲,多达一千余的光能炮、反物质炮、辐射炮但凡没有在划水的,全都锁定了星舟。 谢茂果断切入了次元飞行模式。 静谧美丽的太空之中,公然上演了一次大变活人。 远星舰队前来增援的七艘战舰、近二千名太空士兵,眼睁睁地看着那艘从天任星升起的造型怪异的小船,在面前消失了。 开启能量监测。 能量监测已开启。 读数分析。 墟能量,正常。诬能量,正常。虫能量,正常。数据无异常。 这不可能。它去哪里了? 安全局23分部行动主管潘柳思请求通话。 接进来。 通话已接入。 虚拟投影中,潘柳思的身影瞬间显现。 潘柳思依然在蒙城神临馆的馆主办公室内,救援任务紧急,停在神眷港的星舰不可能先去接他,再绕回山南镇对湖岛星舰进行救援。潘柳思通过远程信号接入,全程指挥救援行动。 在蒙城的神临馆内,潘柳思通过安全局战舰的作战试图,目睹了星舟的全部操作。 安全局的战舰此时也已经升入了太空,星舟刚刚消失,潘柳思就命令马上与远星舰队通话! 你们要小心,这艘奇特的星舰能够无视能量场监控随意隐形行驶 他的提示还未结束,远星舰队的舰桥就彻底黑了! 失能! 怎么可能?战舰失能?! 漂浮在太空中的战舰一艘艘被熄灭了灯光,照明设备失效,重力设备失效,维生设备失效 空气中的氧饱和度开始流失,战舰中的所有人都开始恐慌。如果战舰失去了能量,密闭的舱室就将成为巨大的棺材,将所有人埋葬其中! 传达舰长指令:一级紧急状态,所有人进逃生舱! 舰长,通讯系统也下线了。通讯官无奈地说。 舰桥所有人接受逃生指令,马上进逃生舱! 舰只彻底失能。逃生舱舱门无法开启。 舰长苍蓝色的眼眸渗出一丝寒意,他盯着苍茫无垠的太空,心中升起绝望与愤怒。 零基因,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711章 皆有来处(24) 谢茂在次元飞行状态里找了许久,终于在炸毁的星舰碎片中找到了机械傀儡。 九转飞轮是个圣人之下全无敌的乌龟壳,有了九转飞轮保护,哪怕面对远星舰队的狂轰滥炸,机械傀儡一个零件都没损毁。谢茂解除次元飞行状态将它带上星舟,随即又隐身不见。 在寻找机械傀儡的过程中,他看见远星舰队的战舰一艘接着一艘因失能陷入黯淡。 他没有对远星舰队动手。 以他目前的能力和修为,就算拿了一堆极品小法宝,也无法造成这么大规模的伤害。 不止七艘战舰被彻底隔绝了能量,连漂浮在空中的三百多艘穿梭舰,七百多具太空重载机甲,也都成片成片地失能。不可一世的神临人被困在他们制造的强大杀戮机器中,绝望地看着宇宙。 也不是我干的。机械傀儡举起双手证明清白。 星舟在太空中自由穿行,掉过头来,谢茂和衣飞石就看见安全局的战舰也黑了下去。 彻底的失能摧毁了星舰上脆弱的维生系统,最先失能的战舰上,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不是舰桥,而是士兵预备中心进入战斗状态之后,士兵们全副武装,在自己的作战器旁待命,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黑暗、失重、寒冷,暂时无法对士兵们造成伤害。 他们最先要对抗的,是失氧。 谢茂不知道是谁对远星舰队下了黑手,对方很显然也势力庞大,且绝对是处心积虑的伏击。 他也不关心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就凭神临人对谢朝遗民刻在骨子里的蔑视与擅杀,谢茂对他们就生不起丝毫同情心。 他之所以操控星舟飞上太空,原本也就是为了杀死那两艘星舰上随意开战、草菅人命的神仙们。哪晓得飞上来才发现埋伏在星外轨道上的远星舰队,且露头就被一千多竿大炮小炮锁定了倘若远星舰队没有被人伏击,这会儿和远星舰队开战的,或许就是谢茂自己。 这种情况下,谢茂还能怎么办?大概可能只好仰面大笑两声,操纵星舟去沧海寄余生了。 你们打,我先溜。拜拜! 咱们回天任星,还是换个地方隐居?谢茂问。 先生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衣飞石对此毫无想法,只要能在谢茂身边,哪里都可以。 谢茂敏锐地听出衣飞石有一丝心不在焉。 他顺着衣飞石的目光看了一眼,发现那边恰好是最先失能的战舰的屯兵舱。维生系统崩溃之后,能拿到氧气管的人能坚持着多活几天,拿不到氧气的人,三分钟脑损伤,五六分钟就会死亡。 那间屯兵舱很不幸,失能时舱门自动封闭,三十人待命区域里,只有半瓶回收氧气。 那是上次出任务时使用过,被某人放在私人物品柜里,还不及回收的氧气瓶。里面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标准单位氧气。如果让一个人使用,它可以维持八小时存活。 这群士兵没有争抢互杀,三十人排队分享这仅剩下八小时的氧气,每个人都必须很快速地吸氧并转交,否则就将有战友因长时间缺氧产生机能上的损伤。 谢茂能察觉到衣飞石的心不在焉,衣飞石也能察觉到谢茂关切的目光,他解释说:他们是很好的兵。从存活概率上来说,三十个人共享一瓶氧气的决策非常低能,如果把氧气集中给一人或是两人,少数人延长存活时间、等待转机和救援的可能是最大的。 但是,一瓶氧气分摊给三十个人,每个人的存活时间都会被压缩到极限。 最后很大的可能是,每个人都等不到转机,全部死亡。 我说他们是很好的兵,是因为士兵的存活意识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只有成建制地存活,才拥有军事意义上的战斗力,二十九人死亡一人独活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目前所做的努力,就是保存建制,保存战斗力。一旦有了危机解除的可能,他们这一队人马上就能投入战斗。哪怕要冒着十分钟或者半小时之后,所有人同时窒息死亡的危险。 这是纯军事的思维方式。他们也愿意用性命的代价服从这种思维。 所以,他们是很好的兵。仅此而已。绝对没有同情他们的意思。衣飞石的解释里还隐有这层意思。 就如同谢茂见不得人挨饿,衣飞石对士兵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他分得清楚敌我,也知道神临人威胁了谢茂的安全,如果他此时有能力,他未必会放过这群曾经用武器锁定谢茂的战士。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欣赏同情值得尊敬的敌人。 以前,我是说在谢朝以前,谢茂习惯性地要揽住衣飞石,伸手发现嗯,搭配着这只粉嫩的小手,朕目前用这动作一点儿都不威严宠爱,有点像向小衣撒娇。 衣飞石就看见谢茂伸手在眼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似乎是想检查手上有没有污垢。 待谢茂确认手很干净之后,他又将手放了回去。 衣飞石:?您这是干什么呢? 以前你是做什么的?就陪着我练练剑,说说话?谢茂问。 先生是问我从前是否治军领兵?我替先生戍守天南,除此之外,蒙先生厚爱栽培,各地用兵事也在我帐下商议。衣飞石答道。 天南是个什么地方,谢茂不记得了。单从字面上看,各地用兵事都去衣飞石帐下商议,那就很不得了了,妥妥的兵马大元帅,总督天下军事。衣飞石前世今生都带兵打仗,见到好兵就多看两眼、心生爱惜,实在不奇怪。 这么说来,到了新古时代,让小衣去做什么总裁、明星,完全就是走错路子了。 就算不去当兵,也该让小衣去搞个建筑队,手底下几百号人操练起来也不对么,小衣最大的愿望就是牧马养犬,混吃等死,唔,还有与我开车,我为什么总让他活得这么辛劳? 想到这里,谢茂不禁说:那你是真挺忙。阴庭要你去管,天下武事也要你管,我竟然还要你陪着我练剑聊天? 衣飞石被他一句话说懵逼了,结结巴巴地说:也是先生厚爱 先生这是打算说君上坏话呢?还是单纯感慨一句?我这时候替君上说话,先生会不会翻脸? 可怜衣飞石提及往事都不敢提君上,皆以先生称之。他觉得先生应该是明白的。上位者向下的宠爱,并不是赐物赐宝、给虚衔挂名就行了。只给浮在面上的虚荣,那是单纯的宠,不是真正的爱。唯有里子面子都给齐了,赐予实权,才能称宠爱。 君上对他的爱护根本无需置疑,封圣是手把手教他、让给他,九幽故地直接划给他统管,最要紧的兵权也尽数给了他,半点疑心顾忌都没有。似他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荣宠,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哪里就扯到忙碌辛苦上去了? 何况,他也不是去陪君上练剑。那是君上特意拨了空闲时间,亲自指点他修行。 若非极其受宠,常人哪有资格得君上亲自指点?那自然也是衣飞石最期待、享受的时光。 谢茂并未就此多说,指了指屯兵舱:要不要? 没等衣飞石说话,他又说:你如今做人做事都将我放在前面,心内一点儿自私都不肯有。觉得好就好么,怎么就不能表露了?怕我骂你吃里扒外不分亲疏?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衣飞石就得给谢茂跪下请罪了。 但是,这是谢茂说的。谢茂若是要教训他,不是这种态度,更不会指桑骂槐地敲打。 我觉得陈朝许多老将也挺好,打他们也没手软。 欣赏对手的感觉并不坏。若跟自己打得难分难解的对手,实际上是个人品极烂、口碑极差的混账,只怕也要呸上一声,某大好男儿竟与贱人齐名。 谢茂失笑道:我们和神临没那么大梁子,也不至于不共戴天。 论迹不论心,杨院士一行给谢茂带来不少便利好处,还没来得及对谢茂图谋就死光了。 杨院士一行人的死亡,很大程度上冲淡了谢茂对神临人的偏见。他曾想过,神临人都高高在上不将谢朝遗民当人看,可转念一想,他又如何能确定,神临帝国一个好人都没有呢? 最重要的是,他是圣人。 就算谢茂如今没有圣人的记忆,他也依然是一位圣人。 他做谢朝皇帝时,谢朝百姓是他的子民,陈朝百姓又何尝不是他的子民? 若是圣人都这么小气,划地自守偏爱故族,这偌大的宇宙,数不清的诸天诸世界,又该何等凄清孤独? 当 太空中原本不应该有声音。 所有人却都在同时听见了一声振聋发聩的金石碰撞之声。 下一秒,所有战舰的超限玻璃碎成了渣滓,新鲜甜美的空气混杂着氧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进入失氧状态的所有神临人都贪婪地呼吸着,昏沉的大脑恢复思考能力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哪儿来的氧气? 这可是太空啊! 不。 这不是太空,这是哪儿? 看着眼前山明水秀、植被浓密的景色,远星舰队的军官士兵全都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已经死了吗? 我这是来到天堂了吗?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去天堂?原来窒息死亡的人这么渴望植被?天堂就是新鲜的氧气! 迷迷糊糊的远星舰队官兵从被打破的巨大棺材里走出来,穿梭舰里的小队士兵离开了舱门,重装机甲里的战士也打开座舱,从机甲中一跃而下。他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战友,用手去触摸地上的花草,掬起地上的清水 人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士兵A捂着胳膊上的撞伤,喃喃自语。 巨大照明恒星升起的方向,一艘造型奇怪的小船倏地凭空出现,引起一片哗然。 谢茂站在星舟之上,释放出机械傀儡。 欢迎来到我爸爸的星球! 现在,我代替暴力爸爸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好看也暴力爸爸的兵了! 第712章 皆有来处(25) 随身空间化身大世界所代表的意义,绝不只是谢茂可以随意取用曾经囤积的物资、物资工厂、试验园区以及植物基因库。 他既然能把从前随身空间的东西随手召来,也能把面前的东西随手放进随身空间的任何地方。 远星舰队遇袭失能,即将因缺氧窒息全军覆没时,谢茂将七艘战舰与三百余艘穿梭舰、七百余太空重载机甲,尽数挪到一个人类不需要借助维生系统就能生存的地方。随后敲碎战舰的超限玻璃,让新鲜养气灌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个神奇的挪位置,对处于事件中的远星舰队来说,是他们根本不可理解的天方夜谭。 谢茂也不能对外解释,我能够成功救人的理由,是因为我的随身空间变成了大世界。 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谢茂说。 坐在他面前的是远星舰队第三作战指挥部旗舰指挥官燧人翚。 经历了死里逃生一场浩劫之后,这位在远星舰队服役近三十年的老舰长维持了应有的冷静与判断力:我与我的同事都相信这一点。事实上,我们非常感谢您对舰队富有慈悲心的援手施救,神临帝国军部与远星舰队都将永远铭记您的大义与恩情。 谢茂点点头。这态度还行,至少没有拍桌子呼喊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燧人翚紧接着就是一个:但是, 阁下,恕我直言。我们是军人,不是私军或雇佣兵。帝国律法规定我们没有向您效忠的权力。 如果您能接受我方的补偿方案,我个人愿意付出相当数额的感谢金,并且可以为您联络富有盛名的雇佣军队首领。您可能也知道,很多雇佣兵队伍都有着非常专业的作战素质,他们的成员大多来自于各国的精锐部队,退役之后选择为雇主效命 您拿上我给您的感谢金,雇佣一支素质不差的精锐退役军人。 燧人翚用一种非常愉悦,你看,我们大家都能达成妥协的表情向谢茂陈情说服。 谢茂自然不可能给予他任何赞同的表示。为了进一步利诱,或者说是威逼,燧人翚对谢茂抛出了下一句话:而且,您还能够得到帝国军部和远星舰队的友谊。 他又重复了一遍:非常珍贵的友谊。 燧人翚的谈判姿态并不谦卑低下。 哪怕他说那句感谢时表情再诚恳真挚,骨子里依然不曾抛却属于神临帝国高级舰队指挥官的骄傲。 我可以给你钱,给你介绍雇佣兵,要帝国正规军向你效忠?这不可能。 在谢茂不给回应的情况下,燧人翚所谈论的友谊就是实质上的威胁:你不接受我的补偿方案,那你就是在不自量力地和强大的帝国军部作对、和远星舰队作对,你最终的结局将是被我们消灭。 他以为这番话可能会激起谢茂的愤怒,那证明谢茂确实很忌惮神临帝国的军队。 意外的是,谢茂对此并不在乎: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效忠。 这反应超出了燧人翚的预计。不要我们效忠,你派出机器人宣布对我们的所有权,还正儿八经地让人找出我,要和我谈判,是为什么?告诉我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大家笑一笑就能出去吃BBQ了? 他马上就领略到了谢茂的睚眦必报。 谢茂也给了他紧接了一个:不过, 我救了你们这件事不能被泄漏。 倘若你们安安稳稳地回去,给你的上级写报告,做事件说明以你的级别,可以保证事件不扩散吗?就算你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你的下属就此事做任何泄密。现场小两千人呢,你能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伴侣、亲人、朋友守口如瓶? 谢茂说完这句话,燧人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保密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向上级汇报真相。 你是不是还想说,就算这件事会曝光,那你也管不着。反正我已经把你救活了,你就得回家去,至于我有没有什么麻烦,那是我的问题,我在决定救你的同时,就得负担起泄密的风险?谢茂问。 燧人翚考虑片刻,表情很慎重:保密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执行细节。但是,小先生,我们是帝国舰队的正规军人,帝国历史上没有也不会有向私人效忠的记录,这是法律绝对不允许的严重叛逃。 这实际上就是婉转地承认了谢茂的说法。 保密的事,我无能为力。但是,你逼迫帝国正规军成建制叛逃,帝国军部绝不会放过你。 你说得对。 我决定救你们的同时,就有风险控制方案。 谢茂没有太多的耐心进行谈判,尤其是面对这么一个自负国力强盛、自信心爆棚的帝国军人。 我可以救你们,也可以不救。这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们。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替我保守秘密,那就留下来待在这儿。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可以把你们送回原来的地方。 现在是时间校对不准确了。我们对一下表。 燧人翚下意识地伸出手,和谢茂校对了时间,二人将手表都调到了中午十二点。 好。现在是十二点,我给你一个小时去收集你属下所有人的意见。一小时之后,你在这里把不需要我救援的人员名单递交给我,我会把他们全都送回去。谢茂说。 燧人翚有了一丝晕眩,他再次向谢茂确认:你所说的送回去,是 天任星星轨外的太空中。 谢茂也不打算打机锋含糊其辞,一句话绝无幸免:人在那里五秒之内就会彻底结冻并遭受宇宙辐射致死。 燧人翚:这他妈也是选择?有谁会选择去太空里当宇宙垃圾? 我想您可能得了解一下神临的法律。 在您把我们从原坐标点带到这里之前,您看着我们死亡不加以施救,帝国法律不会追究您见死不救的责任,因为,那时候对我们犯下谋杀罪的,是在暗中伏击我们舰队的谋杀者。 但是,现在您再把我们放回原地等死,犯谋杀罪的就不再是伏击者,而是您本人。 一千八百七十二条帝国军人的性命 相信我,军部绝不会放过您。燧人翚说。 那是我的事。谢茂转身出门。 ※ 这颗山明水秀、植被丰富的星球,其原身是随身空间里试验园区E区高风险植物的试种区。 作为随身空间里被谢茂特别设置过生长条件的试验区,这颗星球在星系诞生时获得了极其优越的星球生态,非常适宜植物生长。同时,也因为植物进化得太过凶残,使得这颗星球没能进化出智慧生物这颗星球上的植物,甚至聪明到蓄养小动物做自己生长进化的养料。 又因为种植园区完全属于谢茂,这里的植物本质上也是谢茂的所有物,为了避免被开采夺取,这颗星球一直处于隐藏状态,不被任何文明发觉。 来到这颗星球之后,谢茂就把相对凶残的植物挪到了山谷外围,空出了一片安全区。 安全区内,花草鲜美无害,水流清澈温柔,正是人类最适宜生存的环境。 被救回来的舰队官兵丝毫没察觉到这颗星球的凶残,以为自己到了树上结面包、泉水淌蜂蜜的天堂,在他们心目中,此时唯一的反派就是对他们喋喋不休、警告他们要安心等待谈判,不要随意行走的机械傀儡。 一边宣布我们变成了它(爸爸)的奴隶,一边对我们进行恐吓约束,标准反派人设。 机械傀儡将外边不安全的警告一连强调了三十遍,也算非常尽心尽力了。不过,警告归警告,谢茂没有命令对远星舰队的官兵进行管束,哪怕他们有人明着挑衅、暗着偷溜,机械傀儡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迎难而上、解决问题是军人的本能。 普通人遇见困难第一反应或许是放弃,军人经历过长久的训练和磨砺,下意识就想克服困难。 这群官兵分属不同的兵种,有太空机甲战士,也有小股的穿梭舰作战小队、三栖登陆战士不同兵种之间,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也不相同。暗着偷溜的都麻溜地出去了,明着挑衅地则比较犹豫,那机器人明明看见我们了,为什么不阻止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谢茂和燧人翚谈判失败,转身出门时,已经有远星舰队的小队士兵突出了安全区,并遇到了麻烦。 衣飞石被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住。 一个防御服高度破损,半边手臂被植物捕食酸液腐蚀的舰队士兵,一手举着枪,对准了衣飞石的脑袋,激动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安河?!你明明可以救他!你能杀死那种植物!你眼睁睁地看着安河被一朵花吃掉! 附近几个士兵将衣飞石团团围住,不许衣飞石离开。 也有人卸了士兵的枪,劝他冷静:文力别激动,发生什么事了?安河怎么了? 在这个陌生又诡秘的环境里,气势汹汹杀掉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绝对不行。可是,文力说这少年见死不救,肯定不是瞎说,那这少年就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群人将衣飞石团团围住,嘴上说要文力说发生了什么事,目光都在威逼衣飞石。 衣飞石这会儿被君上塞进少年身体里,单论身板,可这群荷枪实弹的成年壮汉完全没法儿比。然而,站在由这群气势汹汹、不肯善罢甘休的士兵围拢的圈子里,他依然气定神闲,没有一丝焦躁。 毁损了半只手臂的士兵文力被几个人架着,悲愤地说出他和战友的遭遇:我和安河溜了出去,想查看附近的地理情况。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们爬上那座小山,走向下面的浅谷。那里有很多巨大的植物,植物的叶子遮天蔽日,硕大的花朵流露出甜香我们以为那里面可能会有花蜜 在场就有一部分士兵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俩出去调查地形,闻到甜香就去找花蜜了? 那朵花很大,花瓣很柔软。安河顺着花茎爬上去,告诉我里面很多花蜜,叫我把水壶给他。于是,我上前踮着脚,试图用这种方式把水壶递给他,就在他拿住水壶的同时,那朵花突然合拢! 文力仿佛想起了最可怕的事,浑身瑟瑟发抖,片刻之后,他又愤怒地盯着衣飞石:那时候,他就站在我们背后! 安河被那朵花裹了进去,我想把安河救出来,对那朵花开了枪 文力的武器已经丢失,不过,他是穿梭舰小队的主攻手,能够选择的武器就那么几种,在场士兵都能推算出他的火力强度。当文力悲愤地说出:所有武器都没有用。那朵花柔软的花瓣就像是世界上最坚固柔韧的材料,能够抵住所有枪械的伤害! 我救不了安河,他被裹了进去,连一根骨头、一件衣服都没留下,什么都没了。 我拿出匕首打算剖开那朵花,就有酸液飞溅出来,把我弄成这个样子 战友死了,自己的手臂被酸液严重毁损,文力所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不能去仇恨一朵花,这份愤怒就尽数倾泻在衣飞石的身上:他就站在我们背后,看着我们! 他有能力杀死那种花。我看见他在回来的路上杀了两朵花!你们相信吗?他用匕首切割花朵,避开了花朵喷射的全部酸液,他了解那种花,他知道怎么对付它,他那么早就来到了我们的身后,他却不肯提醒我们危险,不肯 衣飞石反问道:不曾提醒过危险吗? 机械傀儡倏地飞了过来,把它的安全提醒对着这群士兵播放了第三十一遍。 顿时就有士兵哑口无言。还有几个士兵不甘心地反驳:你们只说危险,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人,这么说只是为了困住我们 现在你们知道这不是骗人了?衣飞石问。 嘿,小子,你说话注意点!折损了人员的一方是我们,出于道义上的关怀你也应该低头说我很遗憾抱歉,这么傲慢地高高在上地对受害方进行指责,你不觉得羞愧吗?死了人的可是我们!有个暴躁的士兵不甘地嚷嚷,伸手想要揪住衣飞石的领口。 第713章 皆有来处(26) 附近围观的士兵都很熟练地等着去拉架 根据文力的描述,可得知这少年身形敏捷,走的是机敏格斗的路子。他们还仔细观察过,这少年没有进行任何机械升级,也不具备进化基因特征,基本上不存在敏力双修的可能。 那就肯定是单纯的机敏格斗型战士。 这种格斗路线不需要拥有绝对的力量,单凭速度和技巧就能造成非常惊人的杀伤力。 唯一的缺点是,一旦活动空间被压缩,很容易被近身,下场就很惨痛了。 准备动手的狂犀体格威猛,臂力惊人,是标准的暴力战士。 这是一个大型欺凌现场。士兵们仗着人多,将狂犀和衣飞石围在一个极小的空间内,企图完全限制住衣飞石的腾挪空间,约束他的战斗力,甚至强行把他送到狂犀面前,任凭宰割。 当然,这群士兵也没打算把衣飞石打死。 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狂犀把那少年像小鸡仔一样拎在手里,他们再一拥而上,把二人分开。 毕竟真打起来肯定不行。翚长官还在和对方谈判,不能破坏谈判进程。但是,让对方小小地吃上一个亏,也能算是一种谈判策略吧? 任何时代的士兵都带着一点儿痞性,让他们单纯吃亏不能反击,必然是做不到的。 而战斗则是最不能讲究风度的对抗,普通人的道德评价标准在军队里并不适用。 士兵们的狡猾并没有激怒衣飞石。 在狂犀伸手的瞬间,衣飞石捏指成诀,在狂犀那只坚如钢铁的巨手内侧猛地一劈。 狂犀伸手去拉衣飞石的领子时,手腕有一个向上的动作,他想仗着身高与臂力,把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衣飞石提起来。 哪晓得在衣飞石出手之后,整个过程就像是狂犀自动伸手,朝着衣飞石的攻击迎了上去。 一瞬间,狂犀神门、大凌、内关三穴同时被痛击。 他铁塔一般的身躯,竟然僵在当场! 下一秒,围拢在衣飞石身边、试图困住他的士兵,就齐刷刷地倒了一片。 这群士兵大部分都是没有接受机械改造的穿梭舰战士,他们的战力来自于自身素质和战斗装备,近距离围困衣飞石同样也限制了他们的□□使用彼此离得太近,容易误伤自己人。 这种情况下,他们所有人的武器都上了保险。想要掏枪使用,就必须完成开保险、充能、扣扳机的全部过程。这一连串动作哪怕训练得再快,对上衣飞石都是必输无疑。 内圈士兵骤然倒地,带倒了身后的士兵。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群士兵为了困住衣飞石,把圈子围得很紧密,这又是弄巧成拙的一番骚操作。 更外围的士兵即刻反应了过来,刻苦的训练使他们的身体带着下意识的反应,脑子里那根弦还没动,身体先以标准的战术动作翻了出去,最趁手的武器也在同时掏出、开保险、充能,瞄准衣飞石准备射击 不得不承认,面对衣飞石的突袭,他们的反应已经足够优秀。 看着最外围的士兵纷纷找掩体、掏枪对准了衣飞石,谢茂都暗暗吃惊,心想这可不好,下意识就想把这群士兵全部挪到外太空去。 衣飞石的从容使他镇定下来。 他都没空去想,衣飞石已经被他用各种极品小法宝全副武装上了,根本不会受伤。 因为,衣飞石开始了屠杀。 外围起码三十个士兵用各种充能备好的武器瞄准了衣飞石,不等他们扣动扳机,衣飞石将手虚搭在身前,左手似挽弓,右手从容拉住了一根看不见的弦,一秒之内,完成了三百六十度扫射。 《箭术九说》。 就在衣飞石拉弦的瞬间,谢茂就能感觉到天地间的元气,在朝着衣飞石的双手中疯狂涌动! 他两手空空,看似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他以虚空为弓,风气为弦,拉动了方圆十数里的元气。 所有试图朝衣飞石射击的士兵都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秒钟,他们就像是被天敌窥伺的小动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控制,僵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唯有恐惧在心尖无限滋生。 那看似不存在的箭终于从虚空中拉紧的弦上飞出时,心脏都似要裂开! 没有被锐器重伤的痛楚。可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似被抽走了。所有被衣飞石射击的士兵都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喘息都要费尽残存的全力。 安全区里总共一千多名士兵,分属三个不同的兵种,同兵种之间也属于不同的队伍。 没有军官领导指挥,各小队之间并不会产生多么紧密的感情。安河与文力外出探查地形,安河死后,围上来替文力助阵的都是他们同一小队和兄弟小队的士兵,其余小队的士兵离得不远不近,偶尔抬头听一句,并没有上前。 这会儿衣飞石瞬息之间就打倒了一片,附近的士兵对危险也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纷纷掏枪戒备。 衣飞石左手挽着看不见的弓,目光落在附近几个小队、中队的军官脸上。 他穿的皮囊虽然年轻,却和有着精湛装嫩技能的谢茂不同。在衣飞石的双眼中,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丝历世万年的沧桑与残酷一个软糯的少年从未经历过死亡,他的眼神总是柔软的。而当一个人将身边的挚爱亲朋一次次送去轮回死亡,他对生死的淡漠,很可能会让人觉得冷漠无情。 谢茂站在矮山上的屋前,啪啪鼓掌:好身手。好箭术。 衣飞石循声仰望,谢茂冲他笑了笑。这是他二人独有的默契。无须谢茂多说,衣飞石就明白他的意思:放心上来,我盯着呢。谁敢轻举妄动,直接挪去外太空当宇宙垃圾。 因此,一众士兵惊诧的目光中,衣飞石果然毫不戒备地松弛了下来。 机械傀儡飞近蹲下,衣飞石膝盖抵住机械傀儡的后背,一只手拉住机械傀儡的肩膀,乘着它飞到谢茂跟前,微微垂首施礼:先生。谈好了么? 谈崩了。谢茂毫不在意地说,他会给我一份名单。不想留下的都送回去。 衣飞石对此毫无异议。 外边的逆藻花有觉醒的迹象。正常情况下可能还需要三十年。 衣飞石出现在安河的死亡现场,不是因为他圣母病发作想去拯救不听告诫溜出安全区的士兵,而是发现了外边那株逆藻花的异状,前往察看。与安河、文力碰在一起,完全是个必然的巧合。 即将觉醒的逆藻花拥有着迷惑人心的异能,它的花蜜没有甜香,安河与文力闻到的是它用来捕猎的诱惑气息。所以,也不是那两个放弃任务寻找花蜜的士兵不着调,他们是双双中招了。 衣飞石赶到时,安河已经被逆藻花卷了进去,彻底被吞吃了。 文力也掉了进去,是衣飞石把他扯了出来。饶是如此,文力的胳膊也被酸液侵蚀,发生了毁损。 然而,逆藻花的香气让文力产生了幻觉。文力不记得是衣飞石救了他,只认定了自己在幻象中看见的一切,认定衣飞石对自己见死不救这是逆藻花的自保之策。 那株狡猾的逆藻花,已经察觉到了衣飞石的危险,试图迷惑文力替它杀死衣飞石。 谢茂秒懂:它刚才吞了一个神临的士兵。这可能导致它提前觉醒。 它已经尝到了甜头。衣飞石说。 所以,人类已经被它列入了食谱,而且很可能排在营养榜单第一位。谢茂点点头。 如果它完成了觉醒,这颗星球上所有的逆藻花都会接收到它的意识,人类会被所有的逆藻花列入狩猎范围。先生,我认为应该早一步除去这株特殊的逆藻花,趁它觉醒之前。衣飞石说。 那你为何不动手?谢茂反问,你是不是也觉得,逆藻花也应该拥有觉醒进化的机会? 衣飞石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自己的想法,可在不涉及重大切要的问题上,他总是以谢茂的想法为先。 谢茂问他为什么不动手,不是他不想动手,他是担心先斩后奏会惹来谢茂怪罪。圣人眼底众生平等,因为担心人类上了逆藻花的食谱,被逆藻花猎杀,就抢先诛杀一株即将觉醒的逆藻花祖,对逆藻花是不是太不公平? 他的沉默让谢茂挺意外:你不这么认为的?居然是真的认为应该除去那株逆藻花? 我认为应该提前除去这株逆藻花。衣飞石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这让谢茂犹豫了片刻。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自己也产生了一种很恍惚的动摇。 他恍惚地记得,他应该是个很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在他关于未来星际联邦修真文明的记忆里,所有对人类侵犯的异族、外星生物,全都被灭绝了。他所遵循的法律条款里,擅动私刑都会被星际联邦的修真警察拘役送审,唯有对待企图谋害人类的异类时,用什么手段道术都不违法。 所以,在新古时代时,谢茂对人的处置非常慎重,轮到精怪妖孽就彻底没了人权。 现在他居然很自然地念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认为逆藻花和人类一样是天地间的平等生灵,人类可以肆意采摘、利用逆藻花,逆藻花为什么不能猎食人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君上出现之后? 谢茂意识到,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这意味着,君上和小衣很可能发生过观念上的冲突。 谢茂目前也必须面对这种分歧:做一个人类至上主义者,将针对人类的危险扼杀在源头,还是守住自己身为圣人的底线与原则,以万物为刍狗,不偏不倚,任凭逆藻花觉醒进化? 作者有话要说: 长(zhǎng)不长(g)了。 第714章 皆有来处(27) 谢茂没有直接表态。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他和燧人翚约定递交名单的时间还有近五十分钟:看看去。 谢茂释放出星舟,与衣飞石同乘。 安全区里的远星舰队士兵都被他俩的操作弄懵逼了,这两个看似大反派的少年碰头就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走了? 走了?! 真的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办?自由活动吗?等等,那里还有几十具机器人。 机械傀儡将所有武器都收敛起来,放大自己的音箱进行全区广播:我的爸爸们出门解决一个小问题,很快就会回来。不过,不管他们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禁止你们的行动。 你们想修战舰的,可以修。想出去送死的,尽管送。 处于人道主义考虑,再次播送安全警告 本地区外部有未知危险,为安全考虑,请在原地静待最后处置结果。 重申,本条播报仅为安全警告,不具有任何强制性。你们随时都可以去送死。播报完毕。 机械傀儡结束播报之后,干脆地找了个地方趴窝。其余三十几具机械傀儡也开始休息自检,它们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并不负责看守安全区。 战舰上的工程兵一直虎视眈眈。 他们是舰队士兵,想要回家必须依靠战舰,工程兵目前最大的任务就是修好战舰。 不管这群机器人是不是钓鱼执法,他们都得尝试修复战舰。得到上级指令之后,工程兵果断回到战舰上,打开物资库,开始对受损的超限玻璃进行修复。 超限玻璃修复不需要任何复杂尖端的技术,普通工程兵就能做。 在修复了小部分被砸碎的超限玻璃之后,机械傀儡依然懒洋洋地趴着,用自己的蓝牙音箱放儿歌自嗨,战舰开始了进一步的修复普通工程部继续修复超限玻璃,高级工程师则试图恢复战舰动力,预备做全面的失能排查。 燧人翚召集了第三作战指挥部的十位指挥官,在旗舰会议室内开会。 远星舰队的第三作战指挥部是个中层指挥机构,负责远星舰队第三支队的所有作战任务。燧人翚任旗舰指挥官,往下分别是另外六艘战舰指挥官、三位太空重装机甲指挥官与一位穿梭舰指挥官。 对方的态度很强硬。燧人翚将与谢茂谈判的过程转述了一遍。 这句话使所有指挥官都陷入了沉默。 燧人翚能成为第三作战指挥部的旗舰指挥官,凭借的是他卓然于众的判断力。 在面临复杂的环境时,精准地判断出对手的底线进行寸进式打击,是第三舰队履获殊荣的最大依凭。然而,如何判断谢茂在谈判桌上的底线,应该是第三作战指挥部有史以来所面临的最艰难的任务。 燧人翚所谓的态度强硬,基本等同于,我不认为我们能占到便宜。 您认为他真的会把我们都扔回原地等死?如果我们坚持不妥协的话?寒江雪问。 燧人翚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反问道:战舰修得怎么样了? 技术出身的德欣舰长摇摇头:玻璃不是大问题。我们目前面临的麻烦是,失能的问题始终没能解决,我们的技术太依赖终端工具,一旦失能连排查工具也同时失效。要排查失能原因就得给终端工具供能,想给终端工具供能就得排查失能原因恢复供能这是个死循环。 不能搭建简易供能设备?燧人翚问。 所有设备都处于彻底失能状态。德欣此时露出了一丝费解,这种情况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以我们目前的能量理论无法解释也许是我的智商和学识尚存在局限。 燧人翚的目光落在了指挥部另外一位学霸身上:戚舰长? 戚葆济神色凝重:我有一个猜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轻声说:此次攻击可能来自另一种神秘的文明。 远星舰队常常和集英帝国交手,神临与集英两种文明之间,也常常因战斗而彼此了解。如果集英帝国在某个能量研究方向有了重大突破,就两个文明互相渗透、彼此埋雷的现状,神临帝国不可能被打个猝不及防。 那么,除了集英文明,就只剩下虫族修真文明了。 虫族在踏入修真时代之前,单凭着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凌驾诸多星际种族之上,堪称霸主。 谢茂在蓝星留下道统之后,蓝星上的虫族就类似于流氓有了文化、书生野蛮了体魄战斗力发生了神级提升。不过,正是因为虫族继承了谢茂所遗留的道统,反而不再热衷于在宇宙之内寻找殖民地、奴役别族智慧生命进行繁殖,成为三大文明中最神秘的一支。 他们有什么理由袭击我们?寒江雪问出了所有指挥官都不解的问题。 袭击总会有理由。燧人翚果断打住这个话题,询问戚葆济:你能为你的猜测提供证明吗? 戚葆济沉默片刻,说:十七年前,我在恒星舰队服役。那时候我刚从机械研究院毕业不久,还很年轻,舰队分配给我的是很初步的观测任务。 他说到这里,入伍多年的老舰长、老指挥们,心中都已经浮现了一个神秘事件。 恒星第七舰队全员神秘死亡事件。 这件事被军部列入绝密,不允许任何人、任何组织进行调查询问,知情者自然也被下了封口令。 然而,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恒星舰队的第七支队是军中豪门,拥有着非常显赫的战功与荣耀,这也导致第七舰队编制严重超员,总共拥有十三艘战舰,两座空中堡垒,各兵种军官士兵,总人数达到了一万三千余。 这么多士兵,一夕之间尽数死亡,他们的亲人朋友军校同学就能辐射出一个数量惊人的知情网。 哪怕帝国上下全都被禁止讨论此事,这件事的影响依然超乎想象。 你是幸存者?德欣舰长惊讶地问。 在座其余知情者也颇为惊异。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当初应该是没有幸存者的。这件事才会演变成多年不得解密的神秘事件,神临帝国历史上最大的悬案。 我在第九舰队服役。第七舰队出事前三个小时,我驾驶的观测船从他们的预计航线经过。 戚葆济第一次谈及当初的见闻,声音带着不知觉地恍惚与低沉。 那段航线是恒星舰队最熟悉的巡逻线,每旬巡逻两遍,服役三年的老兵都已经巡吐了。我那时候还很年轻,我开的还是观测船,所以,我坐在观测台上,仔细地看着航线上的每一段风景。 没有参照物的太空上航行非常寂寞,再美丽震撼的星河盯上十分钟也会觉得疲惫。 就在我有些视觉疲劳,打算稍作休息时,我看见冰冷的太空中出现了一道很奇怪的身影我们在太空中可能看见重载机甲,轻装太空服的工作人员,也可能会看见经过了生物进化的集英狗这都是很寻常的景象。 我看见的那道身影,他没有穿戴任何装备,也没有集英人的特征。他就是个人。 他在太空里行走,就像是我们在星内散步。他,他看上去就是拿上钥匙出门,去一趟便利店,很快就能回家,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下一秒钟,他就看见了我。 我们原本隔了近七百米,一瞬间,他就贴在了观测台的超限玻璃上。 我现在都记得他那双漆黑的双眼,长长的睫毛 他伸手穿透了超限玻璃,拿走了我面前的三明治,我用酸奶和芝士做的三明治,夹了一片火腿,那是我的午饭,我还没来得及吃。他拿走之后,吃了一口,可能觉得不合胃口,又放了回来。 然后,他在我的餐盘内沿,放了一把奇怪的糖豆。 他临走的时候,还对我挥了挥手。 戚葆济说到了最重要的环节:那时候,在观测船附近护航的穿梭舰,对他开了火。 寒江雪愕然道:他让穿梭舰失能了? 不。他也对穿梭舰开了火,我没有看见他的武器,但是,他似乎是折断了穿梭舰射向他的高频能量,再用手把种能量折射扔回了穿梭舰。戚葆济说。 我们今天的处境和你十七年前遭遇的事件有内在联系吗?寒江雪没好气地说。 都是无法理解的超文明现象,偶发巧合的概率非常小。德欣站在了戚葆济一方。 燧人翚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已经过去近半个小时,再有34分钟,他就得去向谢茂递交名单。 我梳理一下目前的处境。 战舰是绝没可能在短时期内修好?燧人翚问。 德欣和戚葆济都默默点头。 那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自行逃生。这条路被堵死了。 对方的战力评估做出来了吗?燧人翚问。 太空重载机甲指挥官之一,第三舰队号称武力最强的虎植点点头,神色无比沉重:不建议对战。已经做了十二遍战斗推演,我方胜率仅有2.3%,且战损率达到99.4%。 燧人翚对此并不意外。他这样的老舰长,不用做推演就知道己方胜率绝虐。 修好战舰偷偷溜走,这不可能。指挥士兵跟对方正面刚一场,送死的几率比较大。 绕来绕去,仍旧只有那么一条路。是不是答应对方的条件? 谈判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谢茂的底线,试图去拿捏触摸谢茂的弱点,哪晓得谢茂并没有谈判的心情,直接就摔了王炸。这使得燧人翚的处境非常被动。他能怎么办呢?赌谢茂不敢得罪神临帝国?赌谢茂不会下手?还是,拿近两千条人命去赌谢茂的人性? 我们从天任星域外星空突然来到这里,德欣突然说,同样是无法理解的超文明现象。 你怀疑这两个少年就是伏击我们的人?寒江雪问。 我只是提出这种可能。事实上,我认为他们伏击我们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他是伏击我们的人,赢面已经非常大了,为什么要把我们挪到这个地方来?能够让我们的舰只全部失能的对手,打造一支舰队并不费力,要我们效忠这种理由是非常可笑的。德欣说。 燧人翚听懂了德欣的弦外之音。 德欣的意思是,如果把他们挪到这个地方来的少年,真的和十七年前杀死第七舰队所有士兵、伏击他们致使他们失能的伏击者,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对方的威胁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他真的会把第三舰队近两千人全部扔回太空,尽数杀死。 事实上,这和燧人翚的判断不谋而合。 自从见到谢茂那隐隐不耐的谈判姿态之后,他就有一种可怕的直觉,这件事不能商量。 第三舰队指挥部的风格比较民主,大部分非紧急事务都通过举手裁决,席上十一位指挥官,获得六席表态即可通过决议。见燧人翚低头看表,在座所有指挥官都准备好举手了。 抱歉,各位同事。鉴于某些不可细说的原因,此次决议由我,燧人翚,以旗舰指挥官的身份进行独裁,不进入表决程序。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请各位起立。 旗舰指挥官兼任舰队总指挥官,是第三舰队的唯一长官,其余十席指挥官皆要服从指挥。 命令下达之后,在场另外十位指挥官倏地起身,静静聆听旗舰指挥官的决议。 我以第三舰队旗舰指挥官的名义,率领各位同仁,向对方递交投诚书。此决议由我独裁,不经由指挥部共议,不允许在座诸位签字附议。深幕僚长,起草决议书。 燧人翚的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投诚书我会亲自撰写。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指挥官都为之动容。年纪稍轻的寒江雪眼眶微红:不!翚长官,不能让您一个人承担责任,我愿意与您一起在决议书上签字! 服从命令。燧人翚轻而坚定地说。 我唯一的希望,请各位同仁约束好士兵与基层军官,宽解他们对投诚一事的抵触情绪。 不要让我的牺牲,成为笑话。 说到这里,早已得到吩咐的深幕僚长将起草好的决议书呈上,燧人翚匆匆看了一遍,用笔签名时,被寒江雪拉住了胳膊:翚长官,请准许我们共议! 戚葆济也劝说:这种情况下,理应共议。 燧人翚喝令将寒江雪拉扯开,在决议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抬头说:决议立即生效。 此时投诚是为了保命。 他日被军部清算叛逃之罪,签字决议独裁投降的,也只有燧人翚一人。 自燧人翚之下,所有军官士兵都比他职衔低微,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服从命令何罪之有?唯一有罪需要向军部负责的,也仅有燧人翚而已。他坚持不许共议,单独签决议书,正是为了保全部属。 第715章 皆有来处(28) 直接把自己挪到逆藻花跟前,自然是最迅速的操作,不过,安全区附近的逆藻花数量繁多,谢茂弄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株即将觉醒,只能乘上星舟往外寻找,由衣飞石从旁指点。 他二人操纵星舟向前,直接进入次元飞行模式。 这是为了避免被一路上密密麻麻堆叠着的凶残植物骚扰猎杀。 这个星球上的植物生长有着独有的周期和规律,植物与植物之间也有着非常残酷的领地划分。通常一株捕猎植物的附近不会出现第二株同样强力的捕猎植物,偶然生长在一起,也会彼此戕杀,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壤空间,将对方充作养料。 为了安置远星舰队,谢茂强行清理了一块安全区出来。他能把随身空间里的东西挪走,却不能肆意毁灭,因此,原本生存在安全区里的植物被迫外迁,与安全区外围的原生植物挤成一团。 植物们原本在生长过程中就厮杀划分好的狩猎地盘被彻底打乱了。 它们此刻最重要的任务不是狩猎,不是杀人,而是捍卫自己的生存领地,将附近挤压自己根系的讨厌植物蚕食绞杀,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壤。 一路上,谢茂就看着植物们在土壤之下互杀根系,土壤之上互吞枝叶,植物们伪装出来的恬静无害形象都被彻底打破了,看着就危险重重。 植物之间的厮杀不见鲜血,只有人类不能理解的各种酸液、毒雾,在林间缭绕。 这些植物都是谢茂亲手试种在种植园区的异种,原本应该十分熟悉。然而,经过多年生长进化,已经和谢茂试种在种植园区的幼株大相径庭。这些植物的进化完全自由肆意,不曾得到来自谢茂的选择培育,谢茂费了些功夫才一一辨认出来。 他在星舟上慢慢辨认植物,星舟难免飞得慢些。 不等衣飞石说快到了,隔着老远,谢茂就闻到一股醉人心脾的甜香。 是那株逆藻花。衣飞石解释说,它的香气有致幻效果。一开始那两个士兵看见植物厮杀的景色都很谨慎,闻到花香之后,他们就被幻觉所迷惑,一心一意去寻找花蜜。 安全区外的植物杀得气势汹汹,任何人看见这场景都会提高警惕。 可惜,逆藻花的香气攻击太逆天,直接迷惑了人类的心神,欢天喜地去送人头。 它倒是挺霸道。谢茂难分喜怒地点评了一句。 人一旦被幻觉迷惑,警惕性就会降到最低点,哪怕面前是悬崖都可能一脚踏空。 就目前安全区外这个植物间的修罗场,到处杀机四伏,逆藻花用花香迷惑了猎物,还能辖制住附近的植物不动它的猎物,任凭猎物安安稳稳地走到它面前,已然显示出它非同一般的等级压制势力。 谢茂操纵星舟飞至逆藻花上空,看着那株宁静不起眼的花朵,它有近两米高,与附近的植物相比不算个头儿太大,颜色不如何鲜艳,也不显得如何美丽,很平平无奇的一朵花。 它刚刚才吃了一个人。 在此之前,这个星球上并未能诞生文明。 它吃过地上的小虫,吃过路过歇脚的飞鸟,吃过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它读过那些小虫小鸟小动物的思想和情绪,它能明白在土地里肆意舒展根系的畅快,也读懂了迎着风在云层中翱翔的愉悦,哺乳类的小动物会抚摸和舔毛,它们还会发情和交配 直到它吃下一个人。 它吃掉了一个来自神临帝国的舰队士兵。 人类大脑中属于文明世界的一切,宛如核爆一般炸开了逆藻花眼前的那一层帘,它所有孤独、寂寞、无聊的空白,都在那一次吞吃中全部得到了满足它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是这样的! 文明! 我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我们逆藻花的文明! 我要我的根系更加发达,深入这颗星球的每一片土地。我要我的花香更甜蜜,让风将我的口信带给我所有的兄弟。我要更聪明,我要更强壮,我要更敏锐!我要碰触到天上那朵云,让我的思想传递给这片大地上每一朵逆藻花。 兄弟们,听见我的呼唤了吗?用你们的甜香去诱惑,吃掉浑身无毛的两脚兽! 吃掉他们,他们的大脑里,有着我们进化的方向! 不,不!我的根! 我的土壤,我的水分,我埋在地下的虫卵和小动物尸体!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掉进这里?! 看着面前蓦地空了一大片的巨坑,衣飞石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先生,您把那株逆藻花挪到哪儿去了? 堪称植物中霸主的逆藻花消失之后,附近的植物没了忌惮,立刻朝着谢茂和衣飞石张牙舞爪。 不必衣飞石出手,谢茂动念就把附近气势汹汹杀来的植物一一挪走。附近的杀人植物清理干净后,谢茂蹲下身,在巨坑边上察看:它许了个愿望。它想它的根系深入这颗星球的每一片土地。 这家伙要是不吃人,正经是要成精了。谢茂将手一招,巨坑里飞出一块晶石。 喏,你拿着。谢茂顺手递给衣飞石,招来星舟,我让它提前适应一下火山环境。 所以,就给人家扔岩浆里扎根去了?衣飞石有点怔忡,又隐隐地松了口气。 他收好花精晶石,跟着谢茂上了星舟,二人径直返航。 谢茂没有过多地讨论逆藻花的问题,衣飞石坐在他身边,依然有两分高兴。 他和谢茂在逆藻花的问题上确有歧见,但是,谢茂并没有和他争执,直接选择了妥协。 也许谢茂是想通了觉得应该保护好人类,也许谢茂是想为人类误闯这颗星球导致逆藻花意外食人之事负责,总而言之,这件事的结果是逆藻花被提前除去了。 高兴?闹得从前不许你似的。公爷,你可得凭良心,你在朕跟前劝谏十回,九回都许了你吧?谢茂任凭星舟往安全区飞,返身压住衣飞石在船舱里,轻轻挨了上去。 浅浅一层船舷,彻底掩住了衣飞石的身形。他仰面看着天上的云彩,还有 谢茂那脑门上狗啃似的发型。 这是真的没办法有感觉。衣飞石憋着笑,轻轻搂住谢茂的腰背。冷不丁地听谢茂问:你和我,从前也会为这点儿事不大高兴? 谢茂问得很含糊,默契却能使衣飞石准确地领会他具体想知道什么。 这话却是不好回答的。若君上和谢茂融合了,谢茂问话,衣飞石怎么说都行。现在君上还在外边盯着,他和谢茂说从前的事,这事儿还涉及他和君上的小矛盾,就有不敬之嫌。 不好说。谢茂撑起身来,指尖轻旋,调整好星舟的方向,安全区已经近在咫尺。 我随先生游历世间时,先生还未封圣。先生教我,打架先护着自己,再护着自己人。衣飞石微微仰头望着天空,这灿烂的阳光像极了年少轻狂的当初,后来,先生封圣,我也封圣。我既然称圣人,也是人类的圣人。 换句话说,衣飞石这护短的毛病,完全是君上一手教出来的。当衣飞石习惯了站在人类的立场、替人类着想时,君上却一步步迈向了更高的层次,褪去了身为人类的本能,立场发生了变化。 那我有没有欺负你?谢茂问。 衣飞石有了一丝恍惚,不禁失笑:怎么会?先生对我很好的。我也不敢不听先生吩咐。 谢茂隐隐约约触及点什么,星舟已经飞到了安全区上空。 安全区内所有士兵都卸下了武装,燧人翚带着十位指挥官,站在山坡上的临时房屋前。 这是有决定了?谢茂跃下星舟,走到燧人翚跟前。 面前的十一位指挥官同时举手敬礼,燧人翚脸色略显灰败,双手递上一份文件。 看这架势就知道不会是送死名单。谢茂伸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是一份由燧人翚亲笔书写的全体投诚书,代表远星舰队第三支队向谢茂投诚效忠。 这让谢茂挺意外。 要知道,哪怕是面对极其强大可怕的敌人,也有士兵选择战死而非投降。 谢茂和衣飞石两个少年人,身边只带了三十几具机械傀儡,和这近二千人的舰队官兵比起来,看上去相对弱势,很难造成不投降必须死的威慑力。而远星舰队的士兵被谢茂救援得非常及时,他们甚至没有发生小规模减员,士气不算很低。 这种情况下,哪怕指挥官强行要求投降,底下士兵也极有可能哗变。 这可是神临帝国的远星舰队,作为星际三大文明之一的神临帝国,他的士兵有着非常骄人的荣誉感和自尊心,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让他们投降?非常困难。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燧人翚究竟是怎么说服了他所有的部下,心甘情愿向两个少年投降? 就在此时。 绚烂的天幕突然从中间剖开,一股森冷的黑光席卷而至。 一瞬间,天昏地暗。 衣飞石身上佩戴的护法旧印有金光刹那间激射而出,宛如一朵莲花,倒扣在衣飞石与谢茂头顶。 先生,太阴咒法!衣飞石手中的曼珠空间脱手而出。 这会儿突袭而至的是一位高修,心狠手辣直接咒杀全场,整个安全区乃至方圆二十公里内所有动物植物,皆不能幸免。护法旧印能护住衣飞石和谢茂,想要硬扛这一记咒杀,必须抛出曼珠空间。 且用不着。谢茂心里发狠。 那曼珠空间若是谢茂所炼的法宝,扔出去就扔了,他也不心疼。问题是,那是衣飞石亲手所炼! 小衣辛辛苦苦耗费心血做出来的宝贝,谁敢砸坏?不想活了!谢茂根本无须抬头,看见那个牛批哄哄劈天而至的骚包修士,墩就给人挪了个位置!朕的随身空间,你想搞事情就搞事情?你算老几? 那高修兴冲冲追踪到第三舰队的地址,正要大开杀戒,下一秒就被扔进了岩浆。 先前被谢茂扔这儿的逆藻花已经湮灭无踪,高修毕竟是高修,惨叫一声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坚持着从恐怖的岩浆里飞了出来,浑身上下只剩焦烂的骨头,拼命催动修元,长出冰肌玉骨。 待他恢复成高挑潇洒、绝世玉容时 又是墩地一下,直接脸朝地,再次被摁进了岩浆里! 啊啊啊啊 ※ 不知名的高修在岩浆里烧了又活,活了再烧时,谢茂已经接受了远星舰队的投诚。 整个舰队都处于错愕与惊恐之中,几位指挥官目睹了高修杀至的高能场面,越发肯定了心内的猜测。伏击他们的和谢茂并非同一伙人!伏击者很可能来自虫族修真文明。而 他们看着脑门上缺了一块头发的少年。那少年来历成谜,可是,他能够对付伏击者。 放心。谢茂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尽在掌握。 众人面面相觑时,被烧了十七、八遍的高修,终于被谢茂开恩挪到了面前。 刚刚从岩浆里飞出来的高修恰好是具骷髅模样,还未长出血肉。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舰队军官士兵,就看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骨头架子,上半截还着火,下半截慢慢长出血肉,一点点恢复成冰肌玉骨、绝世英俊的模样。 你高修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要害,那岩浆也是见鬼了,不仅能烧毁他的身体,还把他的法宝都烧没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遛鸟,真是他怒视谢茂,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衣飞石。 少将军?! 第716章 皆有来处(29) 衣飞石不认识这人。 这看上去牛批哄哄的高修失声惊呼之后,也把衣飞石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目露狐疑之色。 这不对呀。高修带着困惑不解,试图绕着衣飞石转一圈。 谢茂被他这审视的目光盯得闷火,你是何等样人,就敢把小衣当做物件来审看?墩地把人重新扔回了岩浆里烧成骨架子,隔了两秒才重新拎回来。 那倒霉高修不得已又重新长了一遍。不过,被谢茂教做人之后,他总算知道规矩了。 敢问这位小公子尊姓?高修老老实实地对衣飞石用了敬语。 我姓什么与你无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伏击这支舰队?衣飞石反问道。 我是玄元宗新晋内门弟子解紫唯,宗门将我封于荤粥,那片星系都是我的封地。为什么伏击他们?这牛批哄哄的高修瞥了燧人翚一眼,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那是我的封地! 这高修说的是一种很独特的语言,并非星际通用语,远星舰队众人的翻译器都处于失能状态,根本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否则,单就这么一句话,两边可能就会打起来。 天任星那片星域,历来被神临帝国视为囊中之物,勉强答应跟集英帝国共同开发。 然而,天任星上最大的势力依然是神临帝国,神临帝国派了远星舰队在天任星附近驻防巡逻,集英帝国的舰队根本不敢过来。两大帝国都很清楚,舰队一旦碰面,必然会开战。 饶是如此,这高修的话让谢茂也颇有些不乐意:封于荤粥? 天任星上生活的都是谢朝遗民,那颗星球上的故旗山陵里还埋着谢茂和衣飞石的遗骨,就算它曾经是个小世界,不能和来自元世界的蓝星相比,那它也不是什么北蛮祖地吧?居然管天任星叫荤粥?!你骂谁是野蛮人呢?! 偏偏解紫唯根本get不到他不爽的点。 解紫唯想来,这古怪稀奇的小孩儿能把他随便挪动,说不得就是哪个宗派的老祖老怪。 毕竟这世上所有的修者都同出一脉,往前数个千万年,大家的祖师都是来自菲斯圣地的同一位。这位老怪偶然行走世间管一管闲事,也绝不可能是荤粥的土著啊。 宗门封赐,我这也是刚刚晋入内门。这片星域才刚刚拓开不久,这不是我师门也是第一次派人过来,事先并不知道前辈这个,前辈是路过吧?不会常驻吧?解紫唯客客气气地和谢茂解释,目光依然盘旋在衣飞石身上。 大约是害怕谢茂把他再次墩去岩浆里泡澡,他那双眼珠子老实了许多,望着衣飞石的时候,无时无刻不透着很刻意地崇拜,故意让人感觉到他的恭敬。 衣飞石习惯了被人这么瞻仰,神色平淡,不以为意。反倒是这人浑身光溜溜地不着片缕,只用一只手捂住要害,居然还能恬不知耻地围着先生说话,衣飞石就很看不惯了。如此失礼! 看不惯的衣飞石从曼珠空间里随手拣了一身衣裳,示意他换上。 解紫唯连忙穿好上袍,再套上裤子,嘴里迭声道谢,又吹嘘衣飞石给的衣裳多么舒适合体。 朕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那个狗东西,你穿了小衣的衣裳就闭上嘴,再说一句衣裳舒服,朕把你摁岩浆里二十年不许出来呼气!谢茂示意燧人翚带人先下去,转身走向背后的临时房屋。 这间放置在安全区里的小屋是谢茂挪来的生产车间之一,还未配置生产线,里边空荡荡一片。 谢茂又挪了些桌椅板凳家具放下,充作临时的会客厅。 之前他也不知道远星舰队的人会怎么选择,万一人家真的特别有骨气,宁死不屈呢? 因此,这间屋子布置得很简单。 他进门也没有和解紫唯打招呼,衣飞石随之进入之后,谢茂直接把解紫唯挪了进来。 解紫唯目瞪口呆地坐在板凳上,看着安然坐下的谢茂,屁股上还隐隐作痛! 谢茂这想怎么挪就怎么挪,随便挪,毫不费力地挪的手段,把解紫唯直接墩得没脾气了。他明明都已经很老实地跟着衣飞石进门来了,只是走得慢了一步。这样也要墩我?! 让燧人翚带星图过来。谢茂吩咐衣飞石。 衣飞石点头退下。 解紫唯目光追着衣飞石离去,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公子和前辈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先生。谢茂说了个含糊暧昧的称呼,反问解紫唯,你认识他? 我好像认识。又不太认识。解紫唯对谢茂却没多少戒心,叭叭地说了,乍一看和我们圣地的少将军长得一模一样,仔细点看吧,我们少将军今年也七十好几岁了,用定颜珠维持容貌在三十岁那一年,看着是比这位小公子年长些 解紫唯的认知里,修士间不是同宗也是共祖,平白无故地哪有那么多深仇大恨?他认为谢茂对他也没什么恶意。否则,把他摁死在岩浆里,他根本就出不来。所以,认定了谢茂是个老祖级别的人物,他下意识地带上了朝见老前辈的姿态,坦诚顺服之余,还有一点儿依赖。 谢茂将手一招,桌上多了茶水点心水果。他的茶水点心比较内秀,不入口品尝看不出好来,果子则是福慧资粮所化,生命等级越高、越接近能量体的生物,越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凡。 解紫唯一见那盘果子,眼睛都亮了,居然就真的毫不客气、毫无戒心地吃了起来。 大概真的是个刚刚下山历练的傻白甜,也不怕我给你下毒。谢茂微哂。 你们玄元宗祖庭何在?谢茂问。 你居然不知道我们玄元宗吗?解紫唯吃得满嘴流蜜,吸着自己的指头,半点不肯浪费,那你肯定是隐居很多年的老前辈了!我们玄元宗祖庭在雍州府,是离圣地距离最近的宗门! 呵呵,雍州府?不是轩辕丘,不是有熊故地?谢茂暗搓搓地吐了个槽。 衣飞石已经把燧人翚带了进来。 所有设备都失能燧人翚想解释星图打不开。 不等谢茂指使,吃人嘴软的解紫唯就打了个嗝,嗖的一声,原本黑漆漆死寂一片的导航仪被点亮。 导航仪的能量供应恢复了。 燧人翚默默评估着谢茂和伏击者的关系,手不停歇地打开了星图。 谢茂虽然有了随身空间大世界,对整个新世界的辽阔宇宙依然是不了解的,他伸手将星图翻了几遍,衣飞石在旁冷眼旁观,已经记住了大部分星图和航线。谢茂问解紫唯:雍州府在哪儿? 解紫唯隔空拨动星图,一连飞出去几十个星系,他才认真找了找,将一颗星球点亮:这儿。 谢茂和衣飞石都很熟悉那片星域。 看着中间静静转动的蓝星,谢茂指向它,问道:这里? 解紫唯有点吃惊了,他看着谢茂:圣地。这世上居然有连圣地都不认识的修士?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 当年谢茂在蓝星留下道统,授徒赐道,一转眼过去了那么多年,蓝星已经成了修士心目中的圣地。 他俩的眉眼官司又让解紫唯更改了自己的想法。看来不是不认识,是没机会去圣地朝见。要真不认识,怎么会一根指头就指向圣地还问那是什么地方? 前辈,这地方才是您的仙府吧?解紫唯问。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天任星那一片都是你的封地,怕我跟你抢地盘?谢茂似笑非笑,那可真是不巧了。天任星是我祖居之地,那颗星球上生活的都是我的子民,任凭谁来封赏,只怕都不大好使 解紫唯一拍大腿,腆着脸对谢茂赔笑说:那哪儿能呢?您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们宗门把我封到荤粥,那也不是为了叫我去作威作福,就是里边没位置安置我了,才把我打发出来。我这辈子除了修行也没什么上进心,只要每隔十年给宗门上交点灵石、灵精、灵魂,宗门也不会派人来查我把封地打理得怎么样了 我的意思呢,前辈,要不然,我把自己赁给您当帮闲马仔,上刀山下油锅绝不含糊!您就,那个,嘿嘿只要您准许我在您的地盘上,弄一点资源交给宗门交差就行了。解紫唯果断地说。 此言一出,谢茂和衣飞石都对他另眼相看。 说他是个傻白甜吧,偏偏这人在识时务三个字的修为上超凡入圣。 他自忖是打不过谢茂,宗门大概其也仰仗不上,干脆就舍了名分只要实惠,直接低头跟谢茂混了。 而且,他第二次突袭舰队时,恰好遇上燧人翚向谢茂递交投诚书。这人脑袋瓜子灵啊,这么大一支舰队都被谢茂扣下了,他能轻轻松松脱身?可能性极小。所以,不必谢茂翻脸,他自己就先投诚了。 谢茂确实没打算把解紫唯放走。 他和衣飞石都要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修行,他要给君上做天庭外挂,衣飞石要修炼养魂。 救远星舰队是一时恻隐之心,或者说,是为了讨衣飞石欢心,他也没打算把这群人扣押到死。过上三、五年,风声没那么紧了,一点点放出去问题不大。 解紫唯就是自己一头撞进来的。 目前蓝星那边的这宗那宗立场不明,是不是故人也很难说,谢茂打算慢慢打听消息。 解紫唯必然不能放出去。修士都太能活、太长命了,打了小的来一窝老的,这事情屡见不鲜。谢茂并没有把玄元宗一窝都拘起来的打算。所以,解紫唯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 一夕之间,谢茂收了两拨小弟。 完全陌生的两拨人都屈服于谢茂的挪术,这种屈服于淫威之下的投诚,很难说得上互相信任。 因此,哪怕安全区里有七艘战舰,三百多艘穿梭舰,七百多具太空重载机甲,统统都不被允许充能使用谢茂不准许解紫唯恢复功能,远星舰队也拿失能这事儿完全没辙,只能看着心爱的战舰战甲变成死气沉沉的铁疙瘩。 谢茂挪了几个空置的厂房到安全区,让远星舰队的官兵们临时居住。他没有故意打乱军队建制,这支舰队在指挥部与中基层军官完整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安置了下来。 衣飞石不大理解谢茂的想法:留下他们有何用处? 我算是弄明白了。咱俩这个身份,出门都是祸害。谢茂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发型,看着贴着脑门削去的那一块,到底还是有点辣眼睛,咱们就留在这里,种种田,养养花,再给你蓄养几只猎犬,没事儿咱打猎去这么大个星球,怎么也够造了。 他们么,暂时先留下,帮着搞点基建。时候差不多了,风声不那么紧了,再给放出去。 衣飞石心想,君上不是让您走情节么?您这样消极怠工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可不敢给谢茂提意见。君上和谢茂掐架,衣飞石绝不想往里搀和。 谢茂挥手将镜子挪走,转头问衣飞石:你觉得咱俩住哪儿好? 衣飞石看了身处的厂房一眼。这地方已经被谢茂挪了不少家具来,看上去已经有了家的雏形,无非是外型不大好看,窗户开得有点太高。怎么我们不是住这里吗? 你也觉得这里好?就是得隔一下。谢茂拿定主意,墩地一声,把某个东西挪了过来。 衣飞石跟着谢茂往厂房后门走去,拉开大门之后,隔着二十米外,就是一栋熟悉的公寓小楼。那是谢茂放在随身空间里的小公寓,衣飞石曾经最喜欢在里边消遣。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哪怕身在一个彻底陌生的星球上,看见这栋公寓小楼,衣飞石就有一种回到家的惬意与放松。 谢茂还在絮叨:后边也得砌个墙墩墩墩地挪。 险被公寓砸头的解紫唯呸呸吐出口里的泥土,灰头土脸地奔出二里外,看着跟在谢茂身边的衣飞石,神色幽深沉寂。 少将军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这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和少将军会有什么关系么? 受精卵遗腹子?克隆人? 第717章 皆有来处(30) 远星舰队的日常任务,一是在谢茂的安排下搞基建,二则是派出士兵,去安全区外清理凶残的猎食植物。 搞基建没什么难度,谢茂亲自盯着,解紫唯选择性的释放了一部分工程兵机械与道具,舰队里的工程兵就能按照谢茂想法,把图纸上的一切完美复刻出来。 谢茂并没有在此开埠建市的打算,也没打算把远星舰队都留下来繁衍生息,他计划里的小城特别简单,基本上是照着他和衣飞石的需求来的,说到底,他和衣飞石也不是如何骄奢猖狂的脾性,住处已经有公寓小楼了,其余无非是供应吃喝玩乐的地方。 因此,他给出的基建蓝图搞得像是一个大型的奇观游乐场,工程兵们也无力吐槽。 有那功夫,给我们也做点正经居住的房子,给我们搞点娱乐活动啊?算了算了,奴隶没人权。 比较惊险的任务,是出发去消灭猎食植物。 这颗星球上的植物非常耐磨耐造,枪械弹药轰出去根本不破防,普通火焰也烧不烂。 谢茂倒是能够把这些植物全部挪到特定的岩浆里烧灭,不过,他和衣飞石都很了解人性:这么大一波降兵,给他们好吃好喝养着,他们镇日无所事事,肯定要搞事情。为了不让他们搞事情,就得让他们每天下工累得只想躺倒睡觉 这星球上这么多猎食植物,足够这批士兵一天不歇地杀上五百年。那就士兵大战植物去吧。 为了防止猎杀植物的任务中发生意外伤亡,依然是谢茂亲自盯着,派出机械傀儡给出发剿匪的士兵讲解了植物的特性和弱点,衣飞石则根据舰队士兵平时的训练技能制定了相对应的制式战术。 只要严格按照流程走,猎杀植物只是个过程。 然而,还是会发生意外。 这颗星球上的植物,多多少少都已经开发出迷惑人心的技能,能用各种颜色和香味,致人幻觉。 出发杀灭植物的第一天,全副武装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不到十分钟就成群结队欢天喜地地去送人头,得亏谢茂不放心,让解紫唯缀在后面把控全场,否则,第一天就有二百人小队全部战损。 谢茂不介意让解紫唯天天跟着去打植物救场,问题是天天这么上演一人救全场的把戏,搞得无比惊险且毫无成就感,很容易搞得远星舰队里人心尽丧。 士兵都有荣誉感,明明能让解紫唯独自解决植物,你却要我们去添乱送死,你想干嘛? 衣飞石提议让机械傀儡编入士兵小队,共同执行任务。 机械不会被植物所迷惑,必要时刻可以充当救生员,而且,人类对使用工具这件事不会产生逆反心理。派出机械傀儡对士兵施救和派出解紫唯当救火队员,这二者的意义截然不同。 何况,机械傀儡出自谢茂之手,让舰队士兵习惯接受机械傀儡的救援,生死之间,他们很容易就会把机械傀儡视为战友。这是能让谢茂疯狂刷出一波好感度的。 谢茂认为,小衣说得对。 次日任务时,机械傀儡就被编入了士兵小队,跟着士兵们一起出门绞杀植物。 刚开始舰队士兵都对这怪里怪气的机械生命没什么好脸色,神临帝国走机械文明路线,历史上并非没有机械生命出现,如今机械生命在神临帝国成为禁忌,自然有其历史原因神临人曾经和自己创造出的机械生命开战。 那段人与机械大战的惨痛历史已经过去了二百年,神临人依然对机械生命讳莫如深。哪怕谢茂的机械傀儡和神临历史上出现的机械生命并不太一样,这种机械的,会自主行动的,且拥有可怕战斗力的东西,依然让舰队士兵深为忌惮。 不过,战士的交情都能从战场上打出来。机械傀儡几次把被植物迷惑心神的士兵拯救出来,人类士兵与机械傀儡合力完成绞杀十株植物的任务之后,士兵们对机械傀儡的感情就不太一样了。 没有它,战友会战死,任务也无法如此顺利的完成。 士兵们看着长相怪里怪气的机械傀儡,唔,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远星舰队的士兵们每天都老老实实地轮班,要么搞基建,要么去杀植物,不轮班的士兵就搞搞内务后勤。毕竟小两千人每天的吃喝拉撒也是个大工程。 在前期能靠着谢茂墩墩墩挪食物来,那还能逼着谢茂给他们把生活垃圾墩墩墩挪别处去? 舰队里的工程师只好怂恿燧人翚去跟谢茂商量,能不能从战舰里拆一部分装备,弄出一套循环维生系统到了这个时代,世界上已经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垃圾了,所有的垃圾都能转换为能量。 谢茂也很好说话,直接让解紫唯跟着去解决某些需求部件的失能问题。 解紫唯拍胸脯打保票:肯定不让他们修好战舰偷溜! 德欣舰长:我们没有想着偷溜。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傻?!修好战舰有什么用?跑到四万光年之外的天任星星域不是照旧被墩地挪回来?!我要这战舰有何用?我修好这战舰有何用?! 安置好了远星舰队的生活和工作,一切就似上了正轨。 谢茂没有给解紫唯安排固定的工作。 这也导致解紫唯其实比远星舰队的所有人都更忙碌。 谢茂和衣飞石对远星舰队的管理是外紧内松,只控着这群人不往外跑,其余工作生活上的安排都交给舰队指挥官自行处理,实现了高度自治。但是,谢茂也并没有完全放任。至少,在一开始没有建立起信任的时候,他没有给远星舰队任何侥幸地余地。 他没有在燧人翚递交投诚书之后,就把所有战舰、穿梭舰和重载机甲恢复能量投入使用。 解开人质手上的绳索,再给他一把刀,给他配好摩托车最后眼睁睁看着人质跑出去了,再把人质捉回来,对人质控诉,我对你这么信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这不是傻子故意找事么? 许多来自先进文明的工具、机械都被禁止使用,远星舰队的士兵在工作生活上都比较吃力。 这种时候,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 谢茂顾着衣飞石修行养魂,他自己又是个弱鸡体能,机械傀儡是个二百五,一旦出了事,他就派解紫唯出面擦屁股。搞基建时要出事故了,小解!气候不好马上有天灾降临,小解!指挥部那个叫寒江雪的小白脸最近憋得快抑郁症了,万一他搞事情呢?小解! 总而言之,谢茂懒得管事情又必须出面干涉的时候,解紫唯就得跟着远星舰队上上下下去擦屁股。 哪怕没什么突发状况时,谢茂也可能随时召见他。闲着无聊约他喝杯茶,和他聊聊天,比如他的出身,他的师承,他的好朋友,他拜师的经历天南海北什么都聊。解紫唯只能24小时待命。 衣飞石知道,谢茂其实没那么难伺候,他使唤人是有规矩的,不管是谢朝时的朱雨银雷,还是新古时代的容舜、清平,上差时都有定数,不会让人24小时一刻不停地守着,长年累月地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时候远星舰队的各位指挥官都有工作时间。 工作时间之外,只要不是闹出人命的大事,谢茂都不会去找燧人翚等人问话。 偏偏他对解紫唯不这样宽纵。 他曾经半夜两点约解紫唯起床喝茶。 解紫唯敢假装没听见继续赖床上不起吗?这倒霉高修只好屁颠屁颠爬起来,赶到茶室里。 谢茂倒也不是胡乱支应,真正坐在茶室里等他。不过,等他在茶室坐下,谢茂就招待他喝了一泡茶,前后总共三杯,屁话没说一句,喝完就散了场。留下解紫唯风中凌乱: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不睡觉要来喝茶?我根本就不想喝茶! 先生正在长身体,休息才是最紧要的。下次我去见他。衣飞石已觉出了谢茂对解紫唯的磋磨。 他只是觉得有点得不偿失。先生才十二岁呢,这个小身板不得好好养养,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衣飞石倒是不嫌弃有个小矮子先生。主要是先生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以后天天盯着他的身高咬牙切齿怎么办?他也不能让自己不发育了,跟着先生当小矮子吧? 这会儿谢茂站在地上看衣飞石都得仰着头,冷不丁被关心一句长身体,顿时脸都绿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憋得住几天。明天开始,晚上九点上床睡觉,朕要长高! 很意外的是,解紫唯很耐得住性子。 哪怕此后谢茂的折腾变得毫无诚意比如,约解紫唯半夜吃宵夜,坐在餐厅里的却只有一只根本不需要吃饭的机械傀儡,谢茂和衣飞石俩人都在屋内呼呼大睡长身体解紫唯依然温顺赴约。 他陪着机械傀儡吃了两块点心,看了两集动画片,这才告辞回去休息。 第718章 皆有来处(31) 若是次日谢茂再约解紫唯,他依然半夜穿戴整齐去指定的位置,跟机械傀儡玩得挺开心。他从来不会问,为什么昨晚您约我出门,我到了地方却永远都是机械傀儡来陪我看动画片? 白天谢茂对他各种差遣,解紫唯也随口应下,认真执役,绝没有任何推诿怨言。 这老实的劲儿,让远星舰队的士兵都啧啧称奇。 新老板是有点本事哈,把那牛批哄哄的高修支应得团团转,好像一条狗哦! 高层指挥官则能感觉到谢茂与解紫唯之间几乎明朗的角力,总觉得下一秒,这两位高人就会翻脸。 谢茂和解紫唯之所以会发生冲突,根源就在于他们这支舰队。 解紫唯想杀了他们,谢茂则选择横插一手,把他们强行救了下来。如果谢茂和解紫唯的角力还在继续,他们的生死就是双方胜负的焦点。很难说解紫唯会不会铤而走险,杀死他们之后再逃窜出去。 这种紧张使得指挥部所有长官都绷紧了神经,他们必须再三小心地控制着局面,尽量不让底下人搅和到谢茂与解紫唯之间的角力中去他们很清楚,神仙在打架,作为弱者的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哪晓得如此隐约的高压之下,日子却过得波澜不惊。 安全区的范围一天比一天大,人类的生活范围渐渐蔓延到外边的河谷与林地。 随着安全区的扩大,谢茂规划的蓝图也一点点扩张。他要求建设处蓄养马匹的牧场,又圈上林地长养猎物。安全区的猎食植物被根除之后,这个世界的小动物失去了最可怕的天敌,迎来了一波疯狂的繁殖潮。谢茂对此很满意,再过三五年,就能陪小衣去打猎了! 随之而来的麻烦是,安全区的扩大也导致每天出门猎杀植物的士兵通勤时间疯狂增加。 士兵们每天上午带上干粮走到近中午时,才能遇上可以猎杀的植物,还得花费时间杀够了十株才能回家。杀植物已经不是问题了,士兵们清理植物的效率也很高。 问题是,这狩猎点真的是一天更比一天远啊!任务效率再高,走回去也要后半夜了! 得亏出门杀植物的工作是轮班上岗,士兵们交了任务的第二天就能轮休,否则,这么一天天透支折腾下去,士兵们早就崩溃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安全区一天比一天更大,猎杀点一天比一天更远,迟早有一天会达到步行难以抵达的位置。这个世界的植物危险程度超过了人类的想象,让士兵执行两天一夜或是三天两夜的长距离任务,必然会涉及野外过夜的安排,没有合适的辎重配给,那将会非常危险。 燧人翚找到谢茂,很委婉地说明了底下的困难。 也不等燧人翚如何艰难地恳求,谢茂早有准备,放出解紫唯,吩咐把穿梭舰解禁一批出来,充作远行士兵的交通工具。 随着穿梭舰的解禁,谢茂的底线也在一步步放开。 除却穿梭舰代步之外,战舰上的各种生活设施也在一天天地被解禁,重新恢复使用功能。 然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合与了解,远星舰队的军官与士兵们都很老实地待在安全区里,该上工上工,该休息休息,并没有任何人琢磨着逃走 这些日子里,谢茂动不动就墩墩墩地挪东西过来。 挪点吃的喝的,挪点小件大件的家具也算了。挪房子?挪工厂?这是人类能干的事么?对么,那怪力小男孩还挪过一片巨型长城,墩地放在他那栋很难看的小公寓楼后边,充作他的安全区屏障。 哦,巨型长城算什么呀?我们的舰队,七艘战舰啊!三百艘穿梭舰啊!七百具重装机甲啊!不都是被他墩地挪到这里来的吗?!你问这里是哪儿?我特么当初还以为是天堂呢! 这地方可能比天堂离我家还远一点儿!四万光年啊!距离天任星星域整整四万光年。 逃?往哪儿逃?人家一秒钟就把整支舰队挪了四万光年之远。你想要顺利逃出去,起码得找一艘一秒之内飞出去四万光年之外的战舰吧? 这世上存在这种神级战舰吗? 德欣舰长表示,你他妈做梦别带我,一秒飞四万光年,这幻想已经严重侮辱了我专业的科学性。 逃,逃不出去。 打,好像也打不过。 那还能怎么办?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行军饭盒还挺好吃的勉强听从命令、等待时机吧。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时光匆匆忙忙就过去了七年之久。 谢茂已从少年渐近弱冠,养得身高体长、体格劲腱。衣飞石则筑基多年,修为通玄。 解紫唯依然老老实实地待着。或许,对于修士而言,七年只是个很短暂的时间。岁月不曾在解紫唯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谢茂和衣飞石都成人了,远星舰队的士兵们也脱下了当初统一的制服,换上了形形色色的衣裳,不复当年帝国舰队士兵的骄傲气质。 唯有解紫唯,他的模样气质,依然和当初剖天降落时一模一样。 这日谢茂与衣飞石打猎归来,解紫唯就迎了上来,看着机械傀儡背上驮着成山的猎物,笑脸迎人:前辈,公子,今日满载而归,玩得开心吗? 你有何事? 谢茂解下身上的皮甲,兽血蜿蜒而下,他一边往山坡上走,一边回头看远处的林地。 这样下去也不行。林子里的揸揸兽要成兽潮了。燧人翚呢?叫他明天派人去林子里勘察情况,制定好方案,去把揸揸兽杀上一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鹰犬在追逐到猎物时皆已吃饱,懒洋洋地跟着主人归来。 机械傀儡背上的揸揸兽许多都没了脑袋。衣飞石射下猎物之后,鹰犬争相拾取猎物,叼至衣飞石跟前,衣飞石便一刀削下猎物脑袋,任凭鹰犬争食。因此,追随主人打猎,是鹰犬最欢喜的活动。 吃饱喝足的鹰犬温顺地跟着士兵回巢归舍,还有士兵前来牵马。 衣飞石摸摸自己的坐骑,亲手喂了一块糖,又说晚上去给它刷毛,这才让士兵把马匹牵走。 我算了算日子,马上就是上交宗门供奉的时候了。解紫唯殷勤小意地抢过侍从兵递来的毛巾,先递给谢茂,见谢茂递给衣飞石,他又马上再递上一块,还请前辈与我些方便。我得稍微离开一段时间,弄些灵石、灵精,才好给宗门交代 行啊。你什么时候走?谢茂一口就答应下来。 我打算明天就启程。早去早回。解紫唯都被弄懵逼了。这么简单就让我走? 稍等几日吧。小衣修行正在紧要时候,推迟个三五日,待小衣破境进阶,咱们再出发。谢茂挥挥手,示意解紫唯退下。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解紫唯简直哭笑不得。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人居然要跟着他一起走! 可谢茂已经往他那栋看上去丝毫不豪华的小楼走了过去,那地方是禁地,不管是解紫唯还是舰队的指挥官,统统非请勿入。普通舰队士兵更是绝对不许踏足。常年有几只机械傀儡在门前守着。 谢茂将擦了脸的毛巾顺手递给身边的侍从兵,凉风一吹,解开了皮甲的丝衣无比清爽惬意。 身上觉得爽快了,谢茂却皱眉说:还是得挪几株猎杀小动物的植物进来。这揸揸兽繁殖太快又习惯群居,几年下来,林子里都要盛不住了。单靠人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衣飞石明白谢茂的意思。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谢茂不打算把远星舰队的人困死在这里,迟早要把他们放出去。 现在可以让燧人翚带人去杀揸揸兽,一旦远星舰队的士兵被放走了,谁来负责清理?指望人力猎杀揸揸兽,遏制住它们繁衍泛滥的势头,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待他们都走了,把北地的植物挪过来就是了。衣飞石说。 如果这颗星球上只剩下他与谢茂独居,他二人是不惧怕什么危险的,多少植物搁身边都无所谓。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屋。 公寓空间很有限,衣飞石并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二人世界,因此,侍从兵也退在了门外。 衣飞石熟练地递茶给谢茂。 见谢茂白皙玉容透着红潮,皮甲下的丝衣紧贴在肌肉紧绷的胸膛上,衣飞石口舌微燥。这几年来,衣飞石认认真真地修行养魂,谢茂则忙着编写天庭外挂,努力强健身体这可真是,卓有成效。 出了一身汗,我服侍先生洗浴。衣飞石咽喉微微滑动。 谢茂正想问我们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回头就看见衣飞石板板正正特别严肃的表情。 旁人或许是看不懂衣飞石这赤裸的邀约,他和衣飞石多少年夫夫了,这还不懂就太过分了。衣飞石喜欢打猎,谢茂对这项活动兴趣很有限,无非是陪着他玩耍罢了。打猎结束,马上就有馀兴节目 也好。谢茂矜持地应下,心中雀跃。 走走走,开车去! 年轻真好! 第719章 皆有来处(32) 燧人翚召集人手去密林中绞杀泛滥成灾的揸揸兽,谢茂则老老实实地陪着衣飞石破境。 他这些年拼命挖坑等着解紫唯往里跳,放出来的消息虚虚实实从来摸不着头脑。 解紫唯想暂离一段时间去找献给宗门的供奉,必然是不愿意让谢茂这个折磨了他七年的神级监工跟着,偏偏谢茂要他刹一脚,等等,等小衣破境了,我陪你一起去众所周知,修士破境是大劫数,过得去就是鱼跃龙门,过不去则是折戟沉沙,搞不好要死于非命。 您还等着他什么时候杀进来?衣飞石端了茶进卧室,身上只挂了一件软袍。 这两天他和谢茂一直在卧室里鬼混,对外号称修行,其实他没有什么破境的危险。毕竟是早已封圣的大修行者,世间一切玄妙尽在掌握,所有修行都是水到渠成、波澜不惊,绝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短短七年时间,衣飞石已经破了化神后期,金丹已在不可言说的虚无之间结起。 也是他和谢茂都很踏实,没有疯狂磕药、磕能量石的想法,打算慢慢在这个新世界里养好身体,一步步结丹结婴,再至分神、洞虚。 真要说修为,衣飞石还比不上解紫唯。解紫唯元婴初结,是正儿八经的高修一枚。 谢茂哼了一声,将脸埋在软枕被褥之间。 这几日疯狂飙车,可把谢茂累坏了。他这个身板确实年轻火重,也确实被他锻炼得身强体壮。架不住衣飞石比他还要健康十倍。就他和衣飞石的关系,飙车时必然是他比较卖力。一来一去,二者相乘,衣飞石美滋滋地神清气爽,谢茂当然也是很享受,不过真的累哭了。 最近大战从昨夜持续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谢茂已经不饿了,他就想抱着被子睡。 衣飞石才把茶水放下,没听见谢茂的声音,回头就看见谢茂趴在床褥上将息(奄奄一息),颈间还有一丝燥热的细汗这活色生香的美景,实在有些忍不住。 衣飞石摸过去靠床坐下,低头凑近谢茂的颈项嗅了嗅,趁势在谢茂肩背上细细亲吻。 你个流氓!谢茂霍地翻身,恶狠狠地将他压回床上。 明明知道朕很累了,还来撩拨!你这是故意的!谢茂毕竟不肯示弱,气势汹汹地用嘴怼了回去。 拉扯间,衣飞石身上的软袍落下,二人重新搂在一起。谢茂便涌起了一股真香的情绪。什么抱着被子睡?!被子哪有小衣抱着舒服!原本的疲惫瞬息间就消失了,满身满心都是蠢蠢欲动。 先生,先生先吃茶。衣飞石连忙求饶。 他已经是金丹修士了,餐风饮露吞吐云霞就能丰沛精神维生不死。谢茂这些年走的路子和衣飞石不一样。为了编写天庭外挂,谢茂在用自己做实验,目前就是个身体素质比正常人强悍些的凡人。 衣飞石能撑得起长途车,谢茂已经是疲劳驾驶的程度了,必须进休息站吃点东西睡个觉。 谢茂拿眼睛瞥他。 都这么多年的老夫夫了,这点无聊的自尊心衣飞石尽量不笑。 总不至于让衣飞石故意示弱哄他。谢茂想了想,罢了。这个可是小衣。朕什么模样他没见过?他也不至于笑话朕。这么多年过去了,谢茂也已经不是时时刻刻在衣飞石跟前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了。 衣飞石借口吃茶,谢茂将他堵在床上亲了好一会儿,顺着衣飞石支起的台阶下来。 吃茶就吃茶嘛,这会儿是有点亲不动了。 衣飞石端茶服侍谢茂喝了一口,他歪在床上不得劲,将脚搁在衣飞石腿上,叹了口气。 先生可是哪里不爽快么?衣飞石温柔地抱住他的腿,熟练地摁住他臀腿外侧两处穴道,酥麻销魂且益肾助阳。 摁得谢茂呻吟一声,抬起眼皮瞅他:小衣觉得呢? 你要不知道朕哪儿不爽快,你那爪子摁那儿?!朕看你懂得很! 衣飞石只得忍着笑,再喂他饮了半盏茶。 这是独属于爱侣间的小情趣,一边负气,一边爱慕,彼此都绝对信任对方的感情,没有一丝戾气与猜疑。谢茂再是不服输,对着衣飞石也能自承弱势。衣飞石也敢直面谢茂的弱势,不生一丝忐忑。 这种状态让谢茂十分感慨。 搁了七年之前,他绝对不敢想象,对君上战战兢兢视若神明的衣飞石,敢这么对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衣飞石就接受了他和君上是同一个人的设定。 他了解衣飞石,如果衣飞石心中他和君上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衣飞石不会对他如此热情他若开口索求,衣飞石肯定会答应,或是君上吩咐,衣飞石也不会拒绝。但是,衣飞石绝不会主动邀请。 衣飞石依然不肯很放肆地谈论君上,只是他和谢茂在一起时,已经没有那种偷情出轨的气氛了。 衣飞石很坦然。 让谢茂不解的,正是衣飞石所表现出来的这一种坦然。 小衣怎么就想通了呢?莫非君上偷摸找他了?!可如果君上偷摸找他了,我肯定能看出来呀?谢茂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和衣飞石在一起这么多年,衣飞石稍微有些情绪波动他都能看出来。 他并不知道,衣飞石早在七年前就和君上碰过面了。那时候就改变了衣飞石的认知。 气氛这么甜蜜,谢茂也不愿煞风景,很快将这困惑抛诸脑后。 衣飞石又是按摩,又是喂茶,伺候得长期疲劳驾驶的谢茂有了点精神,胃口打开就觉得饿了。 侍寝大半天的衣飞石便活蹦乱跳地起身,去给谢茂预备餐食,端进来服侍他用膳。一旦承认自己体力不如之后,谢茂也很放得开,任凭衣飞石照顾着吃饱喝足,吃完还非得瘫在衣飞石身上歇息。 这么躺着是不怎么体面。不过,先生么。先生怎样都体面。 衣飞石将清洁口腔和牙齿的雪洁果切一片喂进谢茂嘴里,谢茂懒洋洋地咀嚼片刻,吐在衣飞石递在嘴边的痰盂里,又喝了些薄荷水:没味了? 香喷喷的。衣飞石低头又想亲。 自打我这个皮囊长大之后,你就一副痴汉模样,随时随地都想亲我。谢茂说。 衣飞石被他说得一愣。人是很容易被记忆所混淆的,谢茂十八九岁的模样,衣飞石只经历过一次,那就是二人在谢朝相伴的那段金子般珍贵美好的岁月。那时候的衣飞石正是初尝禁果、食髓知味最疯狂的时候。年轻的谢茂就像是一个记忆符号,将那段痴缠深深地刻在了衣飞石的记忆中。 可是,在谢朝时,谢茂是皇帝,衣飞石是臣子,谢茂年长,衣飞石年少。那时候衣飞石对着谢茂犯痴,尚且能说一句侍奉殷勤、服侍得力,是完完全全地讨好皇帝。现在,他年长,谢茂年少,谢茂体力还不大好,好像就有点咳咳咳? 衣飞石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赔罪:我以后克制些。 我就喜欢你这一副不要脸的痴汉样。谢茂靠在衣飞石身上翘着脚,越发衬得玉足修长,他那宛如白玉雕成的拇指微微上翘,彰显着主人的得意。 衣飞石被他戳了个大喘气,心里又雀跃起来。喜欢就好。 哪晓得谢茂下一句又把他戳进了深渊:不过你老亲我脖子是怎么回事?上辈子真属狼? 自从衣飞石恢复记忆、提及往事之后,谢茂和衣飞石之间的信任已经到了不可猜疑的地步,无论任何时候,谢茂都不会怀疑衣飞石会伤害自己。这种信任比二人在谢朝后期更进一步。 在穿越到新古时代之前,衣飞石还没恢复记忆时,他都从不会去亲吻谢茂的咽喉。 咽喉是要害。衣飞石身为臣子,哪怕与皇帝再是亲密无间,他也不会去动皇帝的死穴。瓜田李下绝不敢越雷池一步。陛下的胸膛不好看么?陛下的腰身不漂亮么?亲哪里不是亲?何必去惹那些麻烦? 可是,交颈缠绵的亲昵,是别处温存无法代替的美好甜蜜。 在互相建立起绝对的信任之后,衣飞石终究还是忍不住。特别是,谢茂也很喜欢啃他的脖子。 惹先生厌烦了。衣飞石有些惶恐。他不是第一次亲吻谢茂的脖颈了,试探是一点点往前加深的,往日谢茂没有表示出一丝不耐与厌恶,反而很兴奋地给他回应,他以为这是被欢迎的。 不太舒服么?以后我不这样了。衣飞石很诚恳地赔罪并表示改正。 倒也不是不舒服,你这么凑过来,我就特别欢喜。不过,要是以后多亲亲这里,谢茂修长的手指往后一指,隽秀白皙的玉容上,赫然是谢茂微微抿起的薄唇,对,亲这儿!我就更喜欢了。 看着谢茂那双微微抿起的薄唇,能吐风云、惊雷雨,又这么性感漂亮,还这么近 衣飞石还能怎么办? 他就只能低头亲下去了。 ※ 谢茂和衣飞石已经闭关整四天了。 解紫唯不知道衣飞石是已经封圣的大修行者,也不知道衣飞石在修行一途上,根本不存在破境的劫数,但是,他知道谢茂在挖坑,等着他踩进去好像他趁机反杀一波,就会暴露本性了。 不得不承认,谢茂的天人感应确实很强。不过,解紫唯的目的,并不是反杀。 失去幼主的孤臣孽子,哪有那么大的孤拐脾性?他没有了主人,也不愿意为宗门出生入死,来荤粥封地隐修,无非是苟延残喘而已。所以,他没什么大图谋。 解紫唯目前最大的麻烦,就是必须向宗门上交的供奉,他没空去找谢茂和衣飞石的麻烦。 就在谢茂和衣飞石闭关的几天里,解紫唯拿出星图,把自己即将去搜集灵石、灵精、灵魂的地点标注了出来,做好了日程安排。 只是不知道那位前辈还要折腾几天,才会放弃坑他的计划跟他一起出门? 目前的力量还太弱小。 解紫唯不想惹来宗门的注意,所以,他必须把供奉一一交齐。 否则,戒律堂的恶狗们趁势而出,他倒不怕打架,只是想起衣飞石的模样,解紫唯神色略微惨然。他和少将军太像了。那群恶狗,绝不会放过任何与少将军有关系的人。 如果他真的和少将军有关系解紫唯想,我又怎么敢让他如此毫无防备地曝光在八方围攻之下? 第720章 皆有来处(33) 解紫唯的耐性出乎了谢茂的意料。 谢茂曾说三五日就能出关,实际上他和衣飞石腻在房中,拖拖拉拉近半个月都没消息。 外边远星舰队的士兵久不见谢茂都有些躁动了,解紫唯倒是非常沉得住气,每天该巡逻巡逻,该做出行功课做出行功课,那架势,仿佛谢茂再等三五个月出关,他都等得起,完全没关系。 想钓的鱼没钓上,那边费心养了几年的兔子倒是看着蠢蠢欲动谢茂就怕兔子憋不住跳水里去。 远星舰队和解紫唯的关系一直不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解紫唯伏击远星舰队,才迫使远星舰队不得不被囚在这颗遥远的星球上,苦哈哈地给谢茂搞基建、养小猎物,最近还得辛辛苦苦去灭揸揸兽,维护生态平衡。经过机械傀儡多年同舟共度的战友情,远星舰队的基层指战员对谢茂已经没多少恶感了,主要仇恨对象就是解紫唯! 要没有那个恃强凌弱、完全不讲星际文明公约的虫族文明修士,我们的命运怎会变得如此离奇! 将基层士兵的仇恨从谢茂身上转移到解紫唯身上,是舰队指挥部与谢茂都默许的潜在导向。 谢茂当然不希望远星舰队和解紫唯同仇敌忾,他就是同仇敌忾里的那个敌,被联手针对了能乐意吗?以燧人翚为首的指挥部则不希望舰队士兵以弱碰强,和谢茂产生真正的流血对抗。 所以,别恨谢茂了,去恨大反派解紫唯吧!都是解紫唯的错!解紫唯亡我之心不死! 解紫唯也默认了这种三角平衡关系。哪怕这些年来他奉命照看远星舰队的士兵,却从来不公然对远星舰队士兵施恩,偶尔接触也总是表现得高高在上,甚至会故意做点贱格又凌弱的事来拉一波仇恨。 七年以来,解紫唯自站一方,远星舰队士兵站另一方,前者鄙视后者,后者仇视前者。 谢茂则居中主宰。 这是三方都默许保持的关系,唯一不知觉的,只有远星舰队的基层士兵。 基层士兵们真情实感地选择亲近囚禁却庇护拯救了他们的谢茂、仇恨一直以来都是大反派的解紫唯。 现在谢茂和衣飞石悄无声息地闭关了近半个月,远星舰队的士兵就有些恐慌了。 谢老板是不是出事了?谢老板去哪儿了?谢老板不在,大反派还天天盯着我们,有点方啊!大反派七年前就想把我们团灭了,要是谢老板真的出事了,大反派肯定会大开杀戒怎么办?要不要制定个方案?需不需要先下手为强? 经过了七年的相处,谢茂=庇护者的概念已经烙印在大多数士兵的心中,谢茂失踪,解紫唯依然存在,这局面让远星舰队的基层人心浮动。哪怕以燧人翚为首的指挥官们竭力安抚,看不见谢茂所导致的恐慌情绪,依然在无限制地蔓延。 再这么闹下去,解紫唯依然老实不动,远星舰队的基层士兵要疯狂搞事情了。 谢茂只得结束了和衣飞石的二人世界,宣布衣飞石破境成功,与衣飞石相携圆满出关。 出关当天,谢茂与衣飞石借口视察揸揸兽泛滥的情况,带着燧人翚与一支穿梭舰士兵,骑着马在安全区里转了一圈。士兵们看见他与衣飞石健康如昔,解紫唯也很老实地跟在他俩的马后,全都露出激动且安心的表情,纷纷施礼。 巡林归来,谢茂邀请燧人翚与解紫唯共进晚餐,席间谈起了最近的行程安排。 小解要出门找资源供奉宗门,这事儿你已经知道了。我和小衣闲来无事,跟着出去转转。 谢茂说得很客气。其实,经过七年相处,在场的人都知道谢茂的脾性。 他哪儿是闲来无事想跟着出去遛弯?就是不放心解紫唯出去搞事情,非得盯住了。 远星舰队认为天任星那块星域属于神临帝国,解紫唯则认为那地方是宗门给他的封地。 好巧不巧的是,谢茂也认为那是他的地盘。 神临人去天任星星域偷土著,打着的旗号也是人才输送,正儿八经地在天任星上建立神临馆,由天任星的土著自行报名,还得竞争入学。这其间避免不了元脩垠那样随意虐杀学员的恶徒,但是,多年以来,神临馆也确实输送了不少天任星土著进入文明层次更高的世界去工作生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任星的土著个个都想去当外星人,这个谢茂是拦不住。 当然,有人贩子搞人口买卖,将天任星土著当货物输出。谢茂当初是没力气管,养好了小身板,这不就准备好要出面日天了? 人口是可再生资源,谢茂已然不准许神临人肆意掠夺,何况,据谢茂推测,解紫唯想要谋取的,很可能是不可再生资源。 每个星球的资源都是有限的,搜刮一层少一层,许多资源来自于天地初开(世界融合),一旦被取走了,后世修者就再也无法触及,这是类似于推墙填井的绝恶之事。 若是解紫唯拿点天材地宝也罢了,他非得取混沌之物,谢茂劝说无果,肯定要墩死他。 燧人翚平静地点头:您放心,我会安排好日常工作生活,静待您和二老板归来。 星际修真时代,拘了一支帝国舰队在自家星球上搞基建,谢茂总不能自封球长吧?建国称帝也相当搞笑。何况,真要是称帝,来自神临帝国的士兵们首先就要炸了。思来想去,谢茂自称大老板,钦封衣飞石为二老板,至于是哪家的老板?谢茂大笔一挥,自己审批了一家建筑公司,称第三建筑。 这建筑公司的名字让远星舰队很是忧郁了一阵,他们是远星舰队第三支队,谢老板的建筑公司起名第三建筑,这是打算让我们搞一辈子基建啊?罢了罢了,反正奴隶没人权 晚餐的主食是白天猎到的揸揸兽,这种动物肉质鲜嫩,煎炒烹炸都很美味,谢茂认为相当不错。 不过,他和衣飞石吃得挺香,燧人翚和解紫唯都不算很有胃口。 再美味的食材,变着花样吃上半个月,也是抵不住的。燧人翚奉命猎杀揸揸兽,尸体不能随意抛弃,深埋也花费人力,干脆拖回来焚化转为能源。 解紫唯跑来横插一杠子狂拉仇恨,非得说直接焚化揸揸兽是浪费能源,这是绝美的食材啊,为啥不吃?这么多揸揸兽,够咱们全军上下补充无数蛋白质了。 谢茂平时颇有点用解紫唯治理远星舰队的意思,谢茂闭关中,燧人翚也不能和解紫唯打嘴仗,这狂人疯起来能让安全区所有机械武器舰只全部失能,逼着士兵们不得不点火烤揸揸兽吃,何必再闹起来火上浇油呢?是的,远星舰队最大的困难,是武力值太低打不过解紫唯,只能低头听话。 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除了谢茂与衣飞石之外,都已经吃了半个月揸揸兽了。每个人都吃得欲生欲死,看见揸揸兽就想崩溃。 解紫唯也算是自作自受,他逼着远星舰队吃揸揸兽,总不能自己去吃别的吧?要么就别吃,生饿着辟谷,要吃就只有各式各样的揸揸兽提供。 前两日解紫唯对揸揸兽也有点崩溃了,找燧人翚商量,老这么吃下去真的遭不住,您看咱们是不是也吃点别的?比如可爱的哼哼,可爱的咩咩,可爱的嘎嘎 憋了一口气的寒江雪顿时一蹦三尺高:那怎么能行?太浪费资源了!必须吃揸揸兽! 解紫唯也是个狠人,闻言转身就走。 得,全军上下,连带解紫唯一起,全都继续吃揸揸兽吧。 寒江雪心意难平,转头就问德欣:我是不是中计了? 德欣舰长把盘子里的红烧揸揸兽肉扣他餐桌前,目无表情地离开。妈的,天天跟个爱搞事的傻子共事,真的会短命! 这其中的故事,闭关中的谢茂与衣飞石都不清楚。见二人吃得不香,衣飞石以为他们是为接下来的行程忧心,方才无心饮食。他也不以为意,自替谢茂解肉添茶,先生吃得高兴就行了。 谢茂则一边饮茶,一边继续问燧人翚:我记得神临人的寿命有将近二百年? 平均寿命是218岁。燧人翚道。 以二百岁寿限计算,七年也不算是很短暂的日子了。以你我这样的关系,一千多号人,七年间没有出过一场事故,没有一人私逃我知道你是为部属尽心。也是为我尽力。谢茂突然说。 不等燧人翚紧张,谢茂又道:时机差不多了。我离开之后,你和你的部下可以自行安排。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燧人翚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解紫唯都很惊讶:前辈,神临那帮子野狗报复心极强,非常爱惜颜面自尊。您要是把这支舰队的人都杀死也罢了,悄无声息没人吭声,神临人只要说一声查无此事就过去了。这要是把他们都放回去了,整整七年被囚他处,神临人必然会报复。 知道的。谢茂对神临帝国的了解,实际上比解紫唯更深一些。 指挥部那群指挥官出于种种考虑,都不曾与解紫唯交心,倒是喜欢来找衣飞石玩耍。衣飞石喜欢打猎,喜欢蓄养鹰犬骏马,指挥官都有不工作的特权,隔三差五来陪衣飞石进林子打猎。 玩在一起了,难免就会谈些更深入的话题。 神临帝国是个很泛化的概念,它其实是个中央强盛、地方自治的诸侯帝国,因为,被神临文明辐射的星域实在太大了,中央帝国根本无法将触角深入每一个诸侯国,只能被动分封诸侯。 远星舰队就是名义上隶属于中央帝国,实际上属于边星、远星、角星三大诸侯国的联合舰队,在第三舰队服役的士兵,大多数都是边星人。出身不同,归属不同,偏偏又隶属同一支舰队,难免就会有各种勾心斗角和打压拉踩,任何有人有文明的地方都避免不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远星舰队第三支队全军覆没,或是彻底失踪,神临帝国都能打个哈哈抹过去。 就像二十四年前,在神秘事件中全体死亡的恒星舰队第七支队。神临帝国的上层都知道是虫族修真文明下了黑手,可事件被封口不允许解密和讨论,这件事就像是没发生一样,那么多生命白白葬送。不要说报仇,阵亡士兵的亲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死前曾面临过什么。 谢茂却打算让这群士兵重新回到神临帝国的视线里,这让神临帝国如何处理? 这二千人都是活生生的士兵。谢茂不认为他们能保密,神临帝国也不可能让他们保密。一旦开始案件调查,就会有更多人知道真相,就有更多可能泄密的口子被打开总会有人说出真相。 既然无法保密,神临帝国就必须复仇。没有人可以囚禁帝国的舰队而不付出代价! 这是神临帝国极其无奈的弱点。中央帝国必须保持自己的尊严和强势,对内对外皆呈碾压之势,一旦中央帝国露出弱势的一面,虎视眈眈的诸侯国马上就会搞事情。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知道你还放他们出去?解紫唯不可思议。 燧人翚也深觉为难。他自然是想回家,可是,真到了可以回家时,才发现回家太难了。 作为军人,燧人翚不大了解政治上的弯弯道道,也不知道中央帝国和诸侯国之间的权势把戏。他只知道,一旦他带着舰队恢复与神临的联络,军部和远星舰队必然会对谢茂进行报复。 他不觉得谢茂无敌不死。他只是觉得,想要杀死谢茂,对付谢茂,将会死掉很多士兵。 何况,他曾在决定投诚的决议书上签字。 这让燧人翚清楚地知道,他带着战友部属们回归神临的时候,同时也会带来死亡。 与谢茂开战之后,神临士兵的大量死亡。 以及他自己的死亡。他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被判处死刑。没有任何侥幸。 谢茂方才说道:附近几万光年的星域内都没有跃迁点。 换句话说,远星舰队的战舰只能强行平趟近三万光年的距离,才能回到他们认知中的神临帝国。 就算目前的主流战舰航行速度能达到超光速,航行三万光年也需要将近三十年时间。没有跃迁点的星际航行简直是个巨大的灾难! 原来还有这一招?解紫唯看了燧人翚一眼。撞上谢茂,这群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燧人翚心情很复杂。 他即将踏上归家的路途,他的期盼与绝望都在旅途的终点。 三十年。 是长还是短呢? 这里的所有东西,你们喜欢都可以带走。谢茂又强调了一下,除了我的居所。 明天我们就会启程离开。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安排。 翚舰长。感谢你七年来的辛劳。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谢茂取出一个密封的紫檀木盒子,指尖在锁头上敲了敲,最需要的时候打开。 燧人翚不想收这份礼物。投敌叛国罪是跑不掉了,日后在军事法庭上被指责被谢茂收买、出卖军队和国家利益这滋味简直不敢想象。然而,谢茂又说,最需要的时候打开。 虫族那群修士,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大威能,仿佛能预知来事。 如果今天拒绝了这份礼物,日后会不会后悔?三十年漫长的归途,也许会遇到危险呢? 燧人翚犹豫片刻,将紫檀木盒子收在手边:谢谢您,大老板。 ※ 次日,谢茂、衣飞石与解紫唯离开植物星球。 燧人翚向部属宣布归途计划,远星舰队第三支队全体动员,两日内完成战舰修缮及生活区搬迁,三天后,他们登上了漫长的归途。 三十年,确实很长很长,可是,家就在那里。 第721章 皆有来处(34) 作为已然结婴的标准高修,解紫唯拥有在宇宙中肆意漫游的能力,飞身穿行于天外。他很想知道,谢茂究竟想怎样跟着他一起旅行?须知道宇宙并非人类生活的地方,各种辐射、极寒乃至真空,全都是足以杀死人类的致命环境。 谢茂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普通人。衣飞石虽已结丹,想在宇宙里长久地待着也非常艰难。 这两位老板打算怎么办? 不必替我们费心。你在前边走着,我们跟着你就行了。谢茂释放出星舟,随口安慰他,放心,跟得上。 我一点儿都不操心。解紫唯默默地想。 他原本以为谢茂是打算省去旅行的过程,等他到了地头,谢茂会直接墩地挪到他面前。 现在谢茂放出了星舟,明显就是打算跟着他一起走。这条小船,似乎很有点玄机? 解紫唯也算是师出名门,眼界颇高。可惜,自打遇见谢茂之后,他所有的见识都纷纷折戟沉沙。这七年来非但没摸到谢茂的底,反而被谢茂遛得够呛。 将星舟上下看了好几遍,谢茂都拿眼皮瞥他了,他也愣是没能看出一丝端倪。 解紫唯只得遵命前边走着,纵身飞入云外。 谢茂与衣飞石上了星舟之后,直接进入了次元飞行状态。这种状态下飞行速度极快,且无视一切负面影响,不紧不慢地缀在解紫唯身后。 解紫唯修为极高,对于星舟的跟踪是有感觉的。 然而,感觉归感觉,元婴期的修士想要把星舟从次元飞行状态中揪出来,基本不大可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解紫唯飞出大气层之后,回头没看见谢茂与衣飞石的存在,找也没法儿找。 既然谢茂曾说跟得上,他便照着自己规划的路线往两万光年之外的黄旗星走。 普通宇宙飞行器想要进行超维度飞行,就得寻找跃迁点之类的飞行装置,跃迁理论各不相同,可以分为虫洞通道、超弦通道、光分子通道等等 谢茂把三万光年内的跃迁点全部抹掉,倒霉的远星舰队就只能开着战舰慢慢飘。 但是,修士本身是个反科学的存在,修士的星际旅行也完全不借助各种宇宙飞船和跃迁点,他们本身是独立于航行网络之外的BUG。解紫唯去两万光年的黄旗星并不需要慢慢飘,修士有一种故老相传的法术,被称之为:缩地成寸。 只是,原本解紫唯在宇宙中穿行都很自信潇洒,这回去黄旗星的一路上,都有一种如芒在背、被人窥伺的错觉 他在前面辛辛苦苦地徒步前行,谢茂与衣飞石则舒舒服服地坐在星舟上,吃吃喝喝亲亲。 前边快到了。衣飞石突然说。 谢茂喜欢当甩手掌柜,衣飞石难免多费心。 解紫唯规划的路线和行程,曾简单地向谢茂和衣飞石汇报过,星图展开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衣飞石就记住了。前边的黄旗星是一颗原始星球,上边的智慧生物刚刚拥有了文明,依然处于被大自然随意凌虐的原始阶段。 但,事实上,这才是一颗星球资源最丰富、灵气最充沛的阶段。 一颗宜居星球上,一旦某种智慧生物掌握了绝对的控制权,星球上的一切都会被迫按照他们的需求所改造。就如谢茂所培养的神仙种,它是人类饱腹营养的神品,却对某些非人的生物或某些特定的环境极其不友好。 解紫唯远远地看着那颗植被丰厚的星球,没有即刻降落,而是绕着黄旗星缓慢地观察。 他从两万光年之外赶赴黄旗星,花费了不过短短七天时间,然而,光是绕着黄旗星观察环境,就花了他长达半个月的时间。 谢茂和衣飞石一直待在星舟上,彼此相伴,倒也丝毫不觉无聊。 直到第十七天上,解紫唯终于看准了时机,准备动手。 这恐怕不好吧?谢茂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长达二十多天的星际旅行,使得解紫唯渐渐习惯了隐隐约约被窥伺的感觉,寻找星球灵脉又是极其费神的事情,他竟然忘记了谢茂可能就在身边这件事。猛地听见谢茂的声音,惊得脸都青了。 星舟缓缓显形。 这么多天生活在星舟上,太过逼仄的环境施展不开,星舟的尺寸和出发前早已大相径庭。 解紫唯孤身一人站在太空之中,面对着眼前宛如豪华酒店套房的星舟,略微有了一点辛酸。 亏他还以为谢茂和衣飞石多惨呢,瞧瞧这两位老板!豪华卡座,巨型三维投影,一边星际旅行一边看电影打发时间,桌上还有水果爆米花比用脚走的舒爽多了! 这会儿星舟解除了次元飞行状态,又缓缓升起了一层薄罩,维生系统自动循环。 谢茂深坐在沙发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解紫唯:你这是要取什么? 我要向宗门缴纳十枚灵石。解紫唯说。 我以为你所说的灵石是这样的。谢茂将手摊开,一枚能量石出现在他手心。 解紫唯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能量体,眼底抹过一丝惊艳。 谢茂已将能量石收起,缓缓起身,走到星舟船舷边:你花了十七天时间,先用星图五行测定这颗星球的炁行,他一边说话,就有一副清晰的炁行图笼罩在黄旗星的虚影上,正是黄旗星的炁行图。 第一层是两仪图,即阴阳二气相冲,构建出来的炁行。 第二层则是五行图,金木水火土五行交织其中,这一层图就变得异常错综复杂。 确定炁行之后,你又用了飞星点穴术,找到了此时的气运交合之处。 黄旗星的虚影上,倏地出现了第三层气运交合图,那就似一团冉冉升起的蒸云,似凝似散。 这里就是这个星球目前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可以称之为精华所在。不过,这地方凝结着一颗星球亿万年来阴阳五行媾和之真元,以你目前的修为,找到了玄机窍穴也无力窃取强占。所以, 谢茂将手轻轻一转,黄旗星的虚影微微晃动,往旁侧偏移了十五度。 团团笼罩在黄旗星虚影上的各种图层尽数被拨开,赫然出现了一块泛滥着水草的平原。 你瞄准了这里。 这里有灵石?谢茂将黄旗星的虚影放大,温暖湿润的平原上,有刚刚诞生出文明的原始智慧生物在繁衍生息,不如你告诉我,你心目中的灵石长什么样子,我去替你取来? 解紫唯看着谢茂的表情,惊疑不定。 他这十七天里所做的一切,都很秘密且绝不张扬。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绕着黄旗星转圈而已。 就如同解一道数学题,根据体系内的解题方式,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谢茂能看出他做了哪几步,这个其实不算很夸张。夸张的是,谢茂连他的解题思路抄了哪本习题集上的哪道题都说了个一清二楚,这就很恐怖了至少,谢茂知道他有那本习题集,且熟知习题集上的每一道题。 谢茂在解紫唯的心目中,瞬间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他犹豫片刻,解释说:这里有一条灵脉。我宗门之中有一种凝实法,可以将灵脉抽取出来,凝结为晶体。则是用于上缴宗门的灵石。宗门将弟子分封于宇宙各处,每隔十年收取十枚灵石 一句话没说完,谢茂便将他打断:一条灵脉能凝结几块灵石? 每条灵脉蕴含的能量都不相同,这个很难眼见衣飞石微微侧目,解紫唯果断略去打哈哈的心思,如眼前这条灵脉,大约能够凝结一块半灵石。我肯定是要给它留一点能量的,刚好拿走一块灵石,剩下半块重新化为灵脉放归 你还挺注重可持续发展么?谢茂皮笑肉不笑,嘴角勾着嘲讽,不行。 解紫唯一愣:取灵石不会破坏当地的生态,也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对他们是没有影响。不过,这里是我的地方。谢茂指了指那颗原始星球,你从我的地方抽取灵脉,献给你的宗门,岂不是损我肥人? 解紫唯被他弄得彻底懵逼了:大老板,咱们七年前曾有约定,我在您手底下办差,您允我在治下收集一些资源献予宗门,您是大前辈,不至于和我出尔反尔吧?您这是开玩笑吧? 你说在我地盘上弄点灵石、灵精、灵魂,我没记错吧?谢茂问。 解紫唯点头。 那我哪儿知道你想抽灵脉?底下的土著刚刚萌生智慧与文明,没有道统传下,他们是用不上那条灵脉。可今天用不上不等于明天也用不上吧?他们这一茬智慧生命不小心灭绝了,还有下一茬呢?你去问问你宗门的其他师兄弟,你要去他们的地盘上抽一条灵脉,他们肯不肯答应?谢茂问。 解紫唯深深地觉得,谢茂就是故意给他找茬的!他深吸气看了谢茂许久,终究还是没打算硬杠。 前辈不许我抽取灵脉,我用灵精或灵魂补齐灵石的缺口差额也行?解紫唯问。 怎么个补法儿?谢茂问。 一块灵石等换十条灵精,一条灵精等换一百灵魂。解紫唯说。 这等换关系我是认可的。不过,未知你心目中的灵精、灵魂,与我认知中的灵精、灵魂,是不是一致?再闹出灵石就是灵脉的笑话,谢茂含笑深深看了解紫唯一眼,这事只怕不好办了。 解紫唯张了张嘴,往黄旗星指了指:刚萌生的智慧生物里,魂魄凝实者,可称灵魂。 那你要怎么带走?谢茂问。 解紫唯怎么回答?要带走灵魂,当然就得驱使灵魂离开皮囊。 换句话说,就是把智慧生物杀死,再把魂魄拘役起来。本来解紫唯认为很理直气壮的一件事,在谢茂有点嘲讽有点玩笑的瞩目中,他居然觉得很罪恶那种罪恶不是解紫唯本心的忏悔,而是犯罪时被警察叔叔抓住的焦躁。 不想被谢茂除暴安良,解紫唯只得试探地问:灵精? 带走灵精不需要杀死他们的本体,而且,凑十块灵石就得杀死一万个智慧生物,听起来有点吓人,换算成灵精就少多了。 你若能说服灵精跟着你走,我觉得还行。谢茂说。 于是,三人一齐降临在黄旗星上。 黄旗星还在原始时期,山精野怪肆意横行,因为精怪的存在不挑剔生存环境,它们的天敌智慧生物也还处在文明萌生阶段,根本没力气对付它们。所以,够得上解紫唯条件的灵精数量不比刚刚萌生智慧的土著稀少。 原始星球上各种猛兽、毒植遍地,烟瘴中,解紫唯堵住了一块泥巴精。 你跟我走,宗门里有各种适合精怪的修法,还给你丹药辅助修行解紫唯吹得天花乱坠。 泥巴精非常开心地玩泥巴!它好奇地照着衣飞石的模样,给自己捏出身躯、胳膊和腿,又把湿嗒嗒的软泥从嘴里吐出来,再由四肢吸纳回去。 我们宗门里有专门的精怪修炼班喂,你听见没有?解紫唯来气。 泥巴精噗噗噗狂吐泥巴。 解紫唯这种一言不和就想团灭整支舰队的狠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无视?霎时间须发倒竖。 衣飞石轻声说:看来它是不愿意了。 解紫唯猛地想起谢茂的有言在先若是精怪不肯走,他不能强迫。 这么多精怪,总不至于个个都这么蠢吧?解紫唯左看右看,觉得这只泥巴精也真的不行。把这种灵精带回宗门,可能会被嘲笑三百年。算了,再找一个! 深泉畔。解紫唯堵住了一株苇草精。 做精怪应该有追求,做一只精上之精。不瞒你说,我们宗门致力于培养精怪 苇草精朝着谢茂疯狂地摇曳身躯,露出狂放又羞涩的表情。 你要好好修炼,才有俊俏的小哥儿追求你,喂,喂?听见没有?等等,你一个男精,干嘛对着我们大老板这样那样? 你去不去啊?跟我去玄元宗,包送小哥哥! 苇草精羞涩地看着谢茂,用草叶子指了指他。 解紫唯差点喷血:那不可能啊!要不你换个对象?天涯何处无芳草,到处都是美男子,不一定就非得要我们大老板吧?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大老板脾气不好喜欢吃草,你跟他在一起,今天还有几根叶子,明天就只剩下根了 苇草精露出怕怕的表情,到底还是离着谢茂远了点,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解紫唯趁热打铁蛊惑它: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在这里你能找到什么美男子?前面那棵树?后面那块泥巴精?那边的智慧生物是爬行类,抱着冷冰冰的有意思吗?你跟我去宗门修行,自己有了本事 苇草精又露出害羞的表情,草叶子指向了衣飞石。这个小哥哥也可以哒! 解紫唯:算了,拜拜! 第722章 皆有来处(35) 山精野怪的审美和人类并不相似,黄旗星上的智慧生物是爬虫类进化而成,形貌特征与人类存在很大的差异,这颗星球上的精怪甚至是第一次见到人形,根本无法分辨美丑妍媸。 它们无一例外地不肯搭理牛皮吹破天的解紫唯,一心一意向谢茂与衣飞石靠拢亲近,完全是出于精灵与生俱来的渴慕天性谢茂与衣飞石都是圣人,质如天父地母,灵智初开的精怪自然天生仰慕。 这其中的玄机只有谢茂和衣飞石自己清楚,精怪都不大能明白其中的奥妙,解紫唯就更困惑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谢茂和衣飞石甩着手跟在他身后,明知道他吹牛哄骗也不拆穿,也没有对精怪露出哪怕一丝更和善的态度,黄旗星上这精那怪的,怎么全都看上了他俩咬死不松口了呢? 深涧之畔,解紫唯又被此地的暖水之精拒绝了一次。 跟谢茂或者衣飞石走?走走走,马上走! 跟你走?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修行是什么?窝听卜洞。 解紫唯不动声色地将谢茂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莫非大老板的美色真是宇宙级别的?不仅神临和集英两边势力虎视眈眈,原始星球上的精怪都咂摸出好处来了?可是,我怎么就没看出大老板有多么颠倒众生的魅力呢?是,大老板确实长得非常好,可人活着不能只图长得好吧?就大老板那动不动就墩墩墩的毛病,除了抖M谁受得了? 这群没见识的精怪,委实太浅薄了!等你们知道大老板的墩墩墩神功,你们还敢喜欢他?! 谢茂很有耐心,跟着解紫唯在黄旗星走了快二十天。 解紫唯是元婴期修士,不饮不食不休息毫无压力,衣飞石也能餐风饮露,谢茂就不一样了,他必须得吃饭喝水休息上厕所。 前边解紫唯在苦哈哈地追求各类精怪,后边谢茂和衣飞石快活得跟郊游似的。 俩人是边走边欣赏风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衣飞石负责打猎,谢茂负责尝百草,拾掇好食材就琢磨怎么个烹饪法儿,有时候把星舟拖出来直接上厨房,有条件的时候就挖坑埋锅起野火,来一场非常原生态的野炊。 (谢茂)玩得累了,二人就上星舟休息。将星舟往次元飞行状态放开,自动隐形摒弃全世界。 类似这么轻松愉悦、心无挂碍的旅行,身边的爱人难得身体康健,谢茂与衣飞石都享受得停不下来。反正是被君上丢进副本里经历,多一年少一年的,有什么要紧? 他俩悠闲自在不急不慢,解紫唯掐着手指算算时间,觉得这么下去真不行。 想去古虔看看?行呀。 谢茂将采集到的植物样本收入基因库,心情很好,问道:你走着去?要不也上来? 太空旅行太寂寞无聊,谢茂还是喜欢跟衣飞石一起郊游。这会儿难免嫌弃解紫唯走得太慢。 不等解紫唯说话,衣飞石已经把星图展开,标注出古虔星的坐标。古虔星距离黄旗星大约七千光年,以解紫唯的教程其实也不花多少时间。谢茂指着那坐标问:是这儿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解紫唯就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艰难地点了点头。 果然,下一秒! 他就被墩到了古虔星的大气层外,看着那颗苍蓝色的星球心情复杂。 你想从哪儿找起?谢茂很体贴地问。 五个月间。 解紫唯找遍了方圆六万光年之内的所有星球。 但凡是可能产生灵精的地方,哪怕是颗垃圾星,他都去找了一遍。愣是没有一条灵精自愿跟随他。 哪怕是垃圾星上奇迹般生出的垃圾精,那个浑身上下堆满二手货的奇怪生物,居然也对他避之不及,曰,哪怕宇宙里再也找不到一克垃圾,它也坚决不跟解紫唯去玄元宗修行!它就是宇宙内最大的垃圾,垃圾为什么要修行?! 这玩意儿它说不通啊!哪怕是按概率算,也不可能连一个傻精都忽悠不到吧? 解紫唯计划里的行程全部走遍,愣是一无所获。 他认为谢茂在暗中阻止他带走精怪。事实上,他的判断也没有错。 如果没有圣人跟在解紫唯身边,精怪们趋吉避凶的灵觉绝不会那么敏锐,很可能稀里糊涂就跟着解紫唯走了。只是谢茂和衣飞石阻止解紫唯带走精怪的,是圣人属性带出的被动技能,百分百自动触发,并非谢茂有意识地对精怪们做出了告诫或劝阻。 解紫唯没打算去和谢茂理论。 人家拳头那么大,墩地把他挪到岩浆里烧成骨架子,谁占道理还不明白吗? 他给出了一份新的旅行地图。 这块星域是南巢笃氏的封地,我与他家大公子有旧,借点资源暂用。解紫唯说。 眼见谢茂又露出熟悉的慈爱笑容,似乎要说话,解紫唯连忙说:南巢与荤粥间隔三条星桥,星图也不能连通,前辈您只看我的星图可能找不准坐标他咳嗽了一声,要么,我在前边带路,咱们走着去? 谢茂示意衣飞石将他的旅行地图收起:行。 解紫唯在前徒步。 谢茂与衣飞石则上了星舟,进入了次元飞行模式。 他想拖住我们。衣飞石说。 看来我们这位玄元宗新晋的内门弟子,处境不大好。谢茂仰头倒在衣飞石腿上,指尖一推,解紫唯的旅行地图就与漫天星图重叠,标记处闪闪发亮,没有盟友,也没有可以信任的师长。 衣飞石心说,也未必是没有盟友。很可能是不想把盟友牵连下水罢了。 他如今收不齐资源,无法向宗门交代,玄元宗很可能会派人到他的封地察看。他把我们往那么远的地方引,应该是不想让我们和玄元宗来人发生冲突?衣飞石提醒。 你看这张图。谢茂将星图拉开,放大解紫唯标注的第一个坐标点。 那也是此行的目的地,位于三个星桥之外的刹木和星。 刹木和星在星图上仅有浅浅一点,放大之后,衣飞石才看清楚上面的标识。 三层炁行图重叠其上,将那颗星球上的各处灵脉一一标注清楚,除此之外,哪里有什么天材地宝,什么时候成熟,可能有什么伴生兽守护全都写明白了,简直是豪华版打劫攻略。 他说他与南巢笃氏的大公子有旧,衣飞石不禁摇头,只怕是有旧仇。 你若是他,怎么办?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笑了笑,说:既然不能当马匪,只好当游侠了。 他看着星图上的刹木和星,劫富济贫。 解紫唯必须交上宗门供奉。谢茂不许他抽取灵脉凝结灵石,不许他收割原始星球上智慧生命的灵魂,最后连骗取灵精这条路都被自动触发的圣人属性堵死,解紫唯只好换条路走。 不能从谢茂的地盘里捞资源,也不能欺凌无辜,那我劫富济贫总可以的吧? 南巢笃氏是修界出了名的魔修,炼制血池,蓄养炉鼎,哪样败德行就来哪样,居然也能念头通达、心无挂碍,正儿八经是从头彻尾的坏种。这么猖狂的坏种家族,不仅没被正道除魔,反而越活越自在,其根基势力都很可怕。 解紫唯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在笃氏手里讨得便宜。 但是!他琢摸着就谢茂那多管闲事的脾气,见了笃氏在封地倒行逆施的猖狂,谢茂能忍得住吗? 只要谢茂忍不住,解紫唯就计划通。 漫长的星际旅行非常枯燥无聊,目之所及的星图中,几乎没有星球存在着生命。 任何一颗能够生长出智慧生物的星球,都是不可思议的瑰宝。这种美丽的奇迹并不多见。直到人类发明了航程足够辽远的星舰,人类才在漫长的寻找中发现自己并不孤独。 跟着解紫唯在太空中漫行了五天,谢茂解除星舟的次元飞行,出声询问:去南巢还要几天? 一千三百二十九天。解紫唯装了个傻:快到了。 下一秒,他就被墩到了刹木和星的大气层外。 大老板一言不和就使命必达,外卖到家。谢茂不需要完整的星图,只要他想,就可以把新世界里的一切都随意挪个位置。 和未开发的原始星域不同,刹木和星所属的这片星域非常繁忙。 星外轨道上运行着各种各样的卫星与飞行器,航线上有货船与客船飞进飞出。解紫唯被墩地挪到刹木和星的大气层外,只差一点就被路过的货船撞飞出去。 这狠人被谢茂磋磨得全无脾气,也不敢去找货船的晦气,默默的忍了下来。 哪晓得解紫唯认了怂,谢茂的星舟却朝着那艘货船撞了上去! 两船相撞的千钧一发,星舟倏地消失。 跟着星舟长途旅行半年之久,解紫唯对星舟的性能也略有了解,情知星舟进入次元飞行状态,很可能是穿越了货船。他正奇怪谢茂为何这么着急,凝神一看,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那不是一艘普通的货船。 那是一艘运奴船。 谢茂的星舟飞入货船的舱底,恰好是装载奴隶的舱室。那代表着什么? 才刚刚抵达刹木和星,谢茂就忍不住了。 这片星域里所有不人道的生意,统统和笃氏相关。 只要谢茂多管闲事,就会和笃氏正面碰撞。 若谢茂在笃氏手里吃了瘪,解紫唯正好祸水东引,让谢茂和笃氏死磕下去。若笃氏在谢茂手里吃了瘪,他趁火打劫,在笃氏的地盘上弄点资源上交给宗门,也能顺利度过戒律堂的追责。 不管笃氏与谢茂谁输谁赢,解紫唯都不会吃亏。 计划通。 第723章 皆有来处(36) 贩奴是星际时代从未被禁绝的赚钱生意。 不管文明进化到哪一种程度,生活在阳光下的智慧生物如何高等文明富足,哪怕他们的法律上明文禁绝贩卖人口,还是没用。总会有人犯罪,人口买卖始终在持续。 原因在于大星际时代的文明等差迥异到堪称绝虐,使得这门生意的准入门槛和成本都低到了极限。 虫族修真文明的高修在宇宙中肆意行走时,次一等的神临与集英操控着宛如星河沙砾般繁多的舰队平趟碾压,如天任星这等刚刚迈步进入工业时代的小可怜,也并不是星际时代的最底层,在广袤的宇宙中,还有处在原始时期的启智生物,他们或是有语言没文字,或是有聚落没民族 这种可怕的文明代差面前,高级文明对初级文明能产生多少同理心?在高级文明俯首可拾的人口中,甚至还包括了刚刚萌生智慧、根本谈不上文明的原始星球土著。 文明等级的疯狂碾压下,高级文明的商船掠夺低级文明的人口根本不产生任何战损。 他们不需要战斗,或是将自己伪装成神明鬼怪,或是直接控制被掠人口的心灵思想,或者直接释放广域麻醉剂不管选择哪一种手段,他们都能够对低等级文明进行轻而易举的掠夺。 远行的商队路过比自己文明低级的星球时,掠走半船奴隶,转手倒卖出去,成本几乎为零。 既然是顺手为之的买卖,距离远就付一点饲养费,距离近连吃喝都省了。 隔壁商队都这么干,我为什么不干?你说人家是专业的,抓来人还饲养教育打扮?啧,那是没法儿比,我也不是正经干卖人生意的呀,就是顺路带一船,那底舱空着也是空着我卖便宜点不行么?你要是觉得我的货不好,这不行那不行的,买去喂牲口也行啊,给钱就卖! 神临人喜欢到天任星掠夺人口,是因为天任星的土著有着极高的教育普及,稍微调教就能成为出色的近臣与家仆。尽管有不少天任星土著在去神临帝国服役时客死异乡,可是,相对而言,神临人对天任星人的资质还算认可,他们对天任星人的定位是辅助者或说奴仆。 其余原始星球上的土著们命运就很难堪了,高等文明的生物很少把他们真正当做平等的智慧生物看待,就如同人类承认狗通人性,狗可能拥有人类五、六岁幼童的智商,也有一部分人类愿意把狗视作朋友,可还是有很大部分人类将狗视为工具和食物。 刹木和星距离天任星非常遥远,间隔三个星桥,这里的运奴船里当然不可能出现天任星人类。 运奴船的底舱里,一层层叠加起来的竖笼中,装着附近布里星上的原始人。 布里人由一种生活在树上的巨鸟进化而来,他们有双翅能够飞翔,双爪灵巧能使用工具,尾羽粗壮,飞行时能控风转向,站立时又能支撑身体,给使用工具的双爪提供辅助。因为他们激动时会发出布里布里的嚎叫,神临人发现他们的星球时,就将他们的家园命名为布里星。 此时的布里人已经拥有了语言和简陋的文字,却依然被神临人当做畜生对待。 谢茂与衣飞石驾驶星舟飞入时,运奴船即将抵达刹木和星的星港,有船员在检查各个仓库门禁。 合法的货仓不需要太多关注,已经交了保护费,不必担心港务会进来栽赃找茬。 船员们检查的全都是不能见人的货仓。一些禁运品夹杂在正常货物中间,这部分货仓要锁好。只要港务没能当场打开箱子,没抓住现行,一切都是可以活动的。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底层的有氧舱。这部分舱室有上下两层,上面环境鲜亮宽敞的太空舱里,关着从布里星抓来的珍兽萨奥茹,这种美丽又凶狠的珍兽是贵人们非常热衷饲养的宠物,出门牵上一条,两个字:拉风!因为数量稀少且难以捕捉,这玩意儿被炒得非常贵。 下边的夹层里则藏着数量繁多的布里人。布里人是记入星际联邦智慧人种名录里的智慧生物,被称之为人,各地法律皆不允许贩卖。捕捉贩卖珍兽萨奥茹合法,囚禁布里人则是非法行为。 这么多竖笼层叠堆砌在一起,港务的热能感应就能扫出形迹。 临近港口之前,船员要关上底舱夹层的隔敏墙,这种特殊材质制成的墙面能够躲过港务大部分的检测仪器,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一旦隔敏墙落下,整个夹层就被彻底密封,为了不被港务发现异动,夹层里也不能安装动静太大的维生系统。 上次在庆星中了招,那港务明知道咱们底舱里有布里人,故意拖拖拉拉慢慢检查,等他检查完了离开时,一舱货死了个七七八八你猜怎么着?船员A跟新上岗的船员B说闲话。 船员B很懂事地忽闪着大眼睛上的长睫毛:为什么呢?他想让我们老板给他红包吗? 愣头青。星港里那一窝吸血虱子,哪个红包不是收得足足的?咱老板没给他吗?给了不是情分,是本分,不给就是不守本分。所以呢,这个红包给了也没用。那不是还有别家给得更足吗?船员A喜欢跟后辈吹牛皮,诉说社会的黑暗。 船员B是真不太懂了:他收了别人家的红包,就来找我们麻烦?我们给得不够多? 那星港光是查货的就有一千多个,这领导那主管林林总总地合起来得有小三千个人,小红包塞一边就出了大血了,全都塞大红包,哪个给得起?生意还做不做了? 船员A指挥船员B把几个维生释氧仪搬出来,二人一起调整读数。 隔敏墙落下之后,底舱夹层全靠着这几个蓄能的维生释氧仪供氧。船员B拍了拍其中一个释氧仪:哥,这个好像没走数。是不是坏了? 坏了好一阵儿了,没事。船员A热衷于讲故事,对底舱供氧问题漠不关心,你就不懂了吧?在刹木和星域附近,贩人的生意不止我们做,隔壁好几家都做。 平时大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回在庆星中招,是因为笃家的老太爷要买人。 据说是布莱克家想包圆,买通了港务故意来给我们使坏,这不是把我们的货憋死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几只看着蔫嗒嗒的,鸟翅膀都不扑腾了,那笃家的老太爷是什么人?他肯要生了瘟病的货? 船员B一边听故事一边干活,又拍了另外一个释氧仪:哥,这个也坏了? 唔,坏了三个呢。应该还有一个,对,是这个。你就别看了,开好放进去,时间差不多了。船员A甩手看着船员B动作,还有空瞄了手表一眼,打算转身离开。 七个释氧仪坏了三个,就四个能正常工作。咱们这回抓了这么多布里人,氧气消耗比平常更快,万一供氧不足憋死了船员B略微迟疑。 船员A甩甩手,不在乎地说: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已经上报几回了,这船大了机构臃肿复杂,上边反馈慢,咱也没招儿呀。总不能咱们自掏腰包买释氧仪吧?咱也不能越级上报对吧? 船员B被说服了,扔下几个或好或坏的释氧仪,转身就要走出舱门,放下隔敏墙。 被关在竖笼里的布里人发出布里布里的呼号声,或暴躁或哀求。他们不会使用通用语,和船员无法进行有效的交流,就有聪明的布里人学会了船员的语言,可怜巴巴地喊着:葛,葛 哈哈哈哈哈你听见了没?听见了没?葛?哈哈哈哈,大傻子!船员A笑得前仰后合。 船员B回头看着布里人乞怜的双眼,心生不忍。然而,他只是个船员,他修不好坏掉的释氧仪,也不敢把隔敏墙留出一条缝透气。万一被生事的港务查出毛病,愤怒的老板很可能把他直接扔在太空里。 就在此时,船员A的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秒,两个船员都被扔进了底舱的夹层之中。 二人惶然回头,只看见衣飞石背光的身影轮廓。 底舱之外那道隔绝一切光源空气热感声音的隔敏墙,缓缓地落了下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他妈傻子啊!船员A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边跑边骂。 失氧的恐惧在前,他甚至没有发现把他推进来的衣飞石,并非他恶作剧的同事。 衣飞石隔着三尺虚虚抬手在他背后一拉,船员A就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隔敏墙与地面抵近,最后一丝光源也消失殆尽。 船员A听不见舱外的声音,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只能闻到夹层里浑浊的空气,瞬间就有燥热汹涌袭来。他恐惧地想要站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隔敏墙被放下来了,我要被憋死在这里了! 不不不,我不在笼子里,我可以离释氧仪更近一些,我的存活几率比所有人都更大! 船员A顾不得被摔断的腿,疯狂地朝着释氧仪爬行。 夹层里装了太多布里人,维生系统一直在超负荷运行,空气浑浊,质量极差。如今隔敏墙把维生系统隔在了墙外,舱内仅有四个小型释氧仪吐着氧气,杯水车薪。 布里人恐惧地发出了布里布里的呼叫声。 就在此时,黑暗中,多了一抹温柔的光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光亮望去,便看见柔光之后,谢茂那惊鸿一瞥的沉静玉容 第一个反应,真好看。 第二个困惑,他看啥呢? 顺着谢茂的目光,能看见衣飞石走进笛灯光照的范围,身披一层微光,朦胧美好的像是一场梦境。 所有人都静静地观察着持灯的谢茂,与走近谢茂的衣飞石,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突然出现,又拿着灯灯无法解决缺氧的困境,可是,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盏灯,就像是点亮了希望。 唯有船员A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去!这美人跟马匪是一伙的! 第724章 皆有来处(37) 排队进港的货船等着港务检查放行,这个过程很可能会持续一两天。 巫锲是刹木和星各港口的VIP客户,他的货船直接走快捷通道,到港时取号查看,前面仅有四艘船等待检查,眨眼间就有港务开着小飞机乌拉乌拉地靠近,表明身份要求登舰检查。 这时候通常就会有高级船员满脸笑容地出来接待。港务身上佩戴着执法记录仪,公然行贿是必然不敢有的,但船员的接待方式也很重要更热情谦卑一些,港务也都是人,是人就能给方便。 翔风74854,我们是刹木和星良港港务,奉命登你舰执行安检及货检任务,请予以配合!港务的小飞机开始巴拉巴拉喊话,口吻隐隐带了一丝不耐。 真带了违禁品,要么藏好要么别进来。现如今船都停港口了,人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喊话三次之后,货船依然大门紧闭,一副拒绝接待的模样。港务的暴脾气顿时上来了,小飞机上释放出两具登舰机甲,配合强行开启了货船大门,随后这一小支港务人员陆续离开小飞机登舰,进入船体内部。 嘿,千年不遇哈。港务A腋下夹着电子板,看着空无一人的船舱发出冷笑,船丢这儿,人跑了?这一船货不要了? 情况不对。带队的小组长立刻联络了局里,马上进行重度安全扫描。 这不好吧?这是巫锲的船。港务B提醒说。 这让小组长也比较迟疑。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艘很寻常的货船,大部分船舱都是标准货仓。 根据入港申报,货仓集装箱里运送的是白雨矿石和含吉土,二者都是制造第五代星舰和新型机甲的珍贵资源,刹木和星本土极度稀缺,这一种极受欢迎的资源进口得到了刹木和星资源局的特别批准,属于A类特许进口,各方面都开绿灯。 所以,哪怕这艘货船的底舱里还带着一仓库珍兽萨奥茹,也是被默许的,可以不上报不征税。 至于巫锲在底舱里再做一个夹层,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布里人这事儿在良港港务局也不是秘密,上上下下都知道。可是,只要巫锲放下隔敏墙,把一切贩人的形迹都遮掩住了,就没有人敢去故意撬门砸锁,把走私进口的布里人搜出来。 原因很简单,在刹木和星,人口和白雨矿石与含吉土一样,同样是稀缺资源。 笃氏修行热衷血祭,过年了,杀一百个牺牲供奉上,过节了,再杀一百个牺牲供奉上,老太爷过生日要杀人做祭,老太太忌日也得杀人祭奠,大公子新修了个庄园,那不得杀几个牺牲供上啊?小少爷出生了,杀牺牲。小少爷修行了,杀牺牲。小少爷建玄了,杀牺牲 也是最近几百年时代进不了,笃家才不杀蓄养的奴婢,改杀采买回来的外星牲畜。 布里星离得最近,布里人也是正经拥有智慧的物种,勉强能算个人,所以,笃家特别喜欢采买布里人杀死血祭。这对笃家来说,是必需的资源。 在良港港务局上班的普通公务员,谁又敢故意找事儿断了笃家的供奉货源? 现在这艘船上只有货没有人。万一,我是说,万一是空船袭击,这货仓里堆着炸弹或者别的东西,我们牺牲了是因公殉职,咱们吃这碗饭就得承担风险,咱死了活该。港务C在此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夸张地描述着想象中的袭击,口吻中带着讽刺,可是,这要是袭击威力太大,直接摧毁了良港,或者万一是生物袭击,从良港扩散到整个刹木和星,咱们万死难赎其罪啊! 这番说辞让小组长更犹豫了。 空船无人的情形太反常,不做重度安全检查很难放心。可是,一旦做了重度安全检查,底舱里夹带的布里人绝对会被扫出来。这货明显就是带给笃家的,收缴了笃家的货源,那是笃家啊,得罪得起吗? 港务B嘲讽道:你可别危言耸听,公报私仇。人巫锲不就是没看上你那傻儿子,不肯把女儿嫁给你做儿媳妇吗?你这是逮着机会就要搞得人家破人亡? 眼看组内就要内讧,小组长也稳不住了,当机立断:立刻重度安全扫描! 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 良港内部的每一个泊位都在全能量检测仪的控制下,得到检测指令之后,货船泊位立刻开始了全方位的安全检查。经历了感觉漫长实则短暂的十五秒之后,小组长收到了技术科的报告。 A舱,正常。 B舱,正常。 底舱,正常。 警告,底舱结构与申报图纸不能吻合,请现场安全检查小组即刻前往排查隐患。 最噩梦的事情发生了。 经过重度安全检测之后,这艘船洗脱了袭击良港的嫌疑,它的底层夹带却被系统记录上报,成为板上钉钉的待检查状态谁敢在这个状态下,签字表示,这艘船的底舱夹层完全没问题? 在神临帝国,贩卖人口是死罪。港务渎职协助贩卖人口,那也是要牢底坐穿的重罪。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有人敢把签字留在系统上。安全扫描已经提示了底舱夹层有问题,签字放行就是抹不掉的罪证。 港务C充满了得逞的欢愉,一马当先直奔底舱,想要把巫锲贩运的布里人抓个现行。 港务A和港务B则落后一步,围在小组长的身边,低声安慰他:这不是现成背锅的吗?如果笃家发怒,就把港务C供出来,是他坚持要做安全监测,是他把笃家的货源掐了! 你也别太担心,货被没收了,也不可能养在港务局。肯定要遣返回布里星。那家想要货,让隔壁的商船顺路去截回来就是了。反正货给他供上了,他们那么大的家业心胸,不至于跟我们这群小人物一般见识不行再去赔个罪,我二大爷的妻弟的邻居女婿的表姐夫和笃家大公子关系好着呢,到时候我让他给牵个线,没关系的啊!港务B安慰道。 小组长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说:我女明天在校园歌唱大赛上表演,我才换班到今天来,早知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换班遇到这种事! 一行人拖拖拉拉走到底舱门前,港务C已经熟练地找到了隔敏墙的开关,将那堵墙升起。 他们都以为墙内会是满满当当的布里人。浑浊的空气,奄奄一息的外星牲畜,非常让人不愉快的景象。然而,隔敏墙升起之后,墙内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层层叠叠的竖笼里,关着的全都是这艘货船的船员,从普通船员到高级船员,他们甚至找到了领航员、观察员、通讯员,以及船长巫锲。 因为缺氧,所有船员都处于昏迷状态,且大部分船员都形成了不可逆的脑损伤。 剩下的竖笼全都是空的。一个布里人都没有。 这下连港务B的脸也青了。 货在,一切都好说。货没了,笃家可不会轻易罢休! 事发不到半个小时,良港港务局就开始了疯狂运转,一边将差点被憋死的船员送医救治,一边调查这神秘的丢货事件。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笃家的三公子笃天刑就杀了过来,直闯港务执行科办公室。 人呢?笃天刑一马当先冲进门,他的护卫保镖狗腿子全在身后小跑,乌央乌央一大群。 执行科里十二组人,除去轮休与在岗科员之外,留在办公室里的也就那么七八个人,惹事的小组成员全都在这儿了。笃天刑也不管是谁不是谁,进门乒乒乓乓先一顿砸,砸完家具就砸人,不止登舰的小组港务被砸得鼻青脸肿,几个在休息的港务也惨遭池鱼。 三公子,这里好歹是港务局,是政府机关,你这样港务C不忿又带了点怂地申明。 他是贫家出身的孩子,努力读书,努力考公,没有背景和关系,硬生生地撕进了港务局,可见他在业务上有多优秀?他也一直以自己的公职为傲。因此,当他认为是纡尊降贵低头娶妇,向巫锲求娶商女却遭受拒绝之后,他的自尊心相当受不了,一心一意要把巫锲搞死。 现在笃家的三公子直接跑来港务局砸场子,他觉得太魔幻了。对,你是笃家的公子,可我们这儿也是政府机关啊,你也真的太不讲究了吧?你不怕你不怕 他想了想,终于丧气地认识到,就算笃天刑砸了他们的办公室,把他们所有人都打了一顿,这位出身高贵的笃家公子也不可能被拘留判刑,他很可能一根毛都不会掉。 港务C只能不服气又害怕地恐吓笃天刑:你这么闹事,不怕笃老太爷教训你吗? 办公室里所有的港务都想吐血。我去,二货,你想死别带我们啊! 笃天刑想起大哥出关的牺牲全没了就想爆炸,来问罪居然还被个蝼蚁问候亲爷爷,他大步走到港务C面前,一把提起港务C头上的短毛,短肥彪悍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我来看看你是哪根叼毛,日到你爷爷我头上来了! 下一秒,港务C的脑袋就被他磕进了办公桌里,一体成型的超韧材质办公桌居然被砸出个凹陷! 看着港务C汩汩流血的脑袋,笃天刑突然乐了:行吧,杀谁不是杀。来人把他们都捆上,我大哥今晚子时出关,三百六十人的大血祭搞不齐了,弄个三十六人的小血祭也体面我他妈就杀三十六个港务局的傻子当祭品! 几个被暴打的港务都露出恐惧的表情,纷纷求饶,想要和笃天刑说道理。 然而,暴怒中的笃天刑急着向大哥交差,哪里听得进去?他带着护卫就把执行科的几个港务全部捆上拖了出去。这里也才七个人,数量远远不够,他就带着人从隔壁办公室一间一间地捆,足足捆了四十个人才肯罢休小血祭要三十六个人,多预备四个,是怕出意外人数不够。 港务局的领导早就接到了笃天刑来闹事的消息,只是这位公子不好应付,有心让他打砸一通出气,因此局长、副局长全都躲着没出来。现在笃天刑大肆抓人,还说要把人全部抓去血祭了,局长也撑不住了,连滚带爬地奔出来阻止。 哪晓得笃天刑压根儿没把区区一个港务局放在眼里,局长?嘛玩意儿?既然这么喜欢哔哔,来人啊,一起捆了带走!今晚第一个就宰他!官越大,牺牲越贵重,越显得大哥排场体面! 猖狂啊。谢茂不禁点评了一句。 他和衣飞石一直乘坐着星舟,以次元飞行的状态跟了全程。 底舱里的布里人和镇守萨奥茹都被谢茂挪回了布里星上,布里人的文明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和谢茂沟通起来比较困难,他们目前也还没有发展出知恩图报这种文明感情,被救之后,甚至还有布里人试图把谢茂强行带走我力气大,我羽毛漂亮,跟我走! 世人总希望自己的善良得到好报,我救了你,你就得做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对我感恩戴德,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谢茂和衣飞石都不这么想。圣人么,总不能那么小气,更不能去挑战人性。 将布里人送回布里星之后,对贩奴的船员加以惩戒,谢茂的目标是笃氏家族。 解紫唯说笃氏喜欢杀人血祭,运奴船大肆偷渡人口进港,基本上都送给笃家杀了别的地方买奴还可能是做苦役奴隶,只有被送到刹木和星的人口非常凄惨,几乎活不过三个月就会被成批屠杀。 谢茂也不能偏听偏信,因此留下做了个小调查。 哪晓得笃家行事如此张牙舞爪,根本不需要如何深入,笃天刑就直接杀到港务局来了。 杀人立威。衣飞石没觉得笃天刑是性情狂暴、胡作非为。笃天刑不是脑袋一拍就杀人,他倒港务局大闹就是为了立威。今天港务局担心出意外就查了一艘给他家送货的船,若是不给港务局一点厉害,明天、后天想查就查,以后谁还敢给他家供货? 这么看,他家对人牲的需求很迫切。衣飞石说。 这句话才说完,他就发现谢茂的脸色变了,带了些隐痛忧疼地看着自己。 这句话哪里不对么?衣飞石迅速自省。 衣飞石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谢茂已侧过身将他抱住,将额头抵在他颈项处,一只手在他背心血脉跃动处轻轻贴着。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脉搏,就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这一刹那间,衣飞石也想明白了。他不该说那个词,他不该在谢茂跟前提及人牲。 二人靠在一起默默地待了片刻,谢茂的情绪才渐渐平稳。 星舟已经跟随笃天刑回到了笃家。 港务局局长以及四十二名公职人员被绑架,此事惊动了地方,城主与分管治安的副城主都已经匆匆忙忙赶到笃家协调关系。城主是笃家家臣,分管治安的副城主干脆就是笃家自己人,见了笃天刑就打招呼,一个喊三公子,一个喊贤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笃天刑让人把抓来的港务局局长科员全部送去祭台清洗更衣,准备晚上的血祭,这才转身问道:来让我放人?行啊,一个换一个。能给我把小血祭的牺牲凑齐了,这些人你俩全带走。 城主赔笑道:哎哟我正为难呢,您宽宏大量,有您这句话就行! 副城主解释说:老程府上养着一批乌禚,本打算等大公子出关之后,献给大公子取乐。这不是刚好巫锲那批货出了岔子,想着先送过来用着。 真是乌禚?笃天刑面露喜色,老程可以呀,府上养着这等好物,消息锁了个密不透风。 那我这就把乌禚送来?城主试探地问道。 去去,快拉过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笃天刑吩咐身边的护卫,去祭台把人带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短肥的脸上有厚唇紧撇,露出一个很轻微又诡异的表情。 衣飞石低声道:他要杀人。 笃天刑并没有改变自己杀人立威的想法,城主送来的乌禚他想要,被拖去祭台的港务们他也要杀,一旦城主把乌禚交给他,他再耸耸肩说不好意思人杀掉了,城主能把他怎么办? 猖狂啊。这是谢茂第二次感慨,对笃天刑用了同一个词。 城主早就把乌禚带来了,得了准信就让人送了进来。 须知道这里依然是神临治下,中央帝国法律明文规定不准许买卖人口,想把布里人卖到刹木和星都得偷渡,这城主自诩合法,带过来的乌禚竟然是看上去非常高壮的人形生物,他们穿着得体的衣裳,姿态冷峻利索,似乎受过很严谨的训练,看上去比长着翅膀、智力低下的布里人更智慧文明。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乌禚?笃天刑伸手拍着前排乌禚的脸,问道:听得懂吗? 那乌禚面色沉毅地点头。 谢茂和衣飞石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乌禚能够听懂通用语,能够和人交流,这是绝对的智慧生物。 可是,布里人能被称之为人,乌禚却不能被称为乌禚人,这代表着什么?乌禚没有被列入星际联邦的智慧生物名录,他们不是被法律承认的人,那他们的地位就等同于牲畜。 好澎湃的热血。笃天刑跟痴汉似的抚摸着乌禚的胸肌,侍从递来短刀,他在乌禚的胸膛上切下一条肉,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眯眼称赞,美味。 那乌禚额上冷汗齐出,却没有发出声音,稳稳地站在当地。 背后有个长得纤细些的乌禚突然出声,问道:我们做了交易。只要我们这一批乌禚族最后的战士给你们卖命,你们就替我们乌禚族上书,申请把我们加入智慧生物名录,这交易不会作废吧? 笃天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城主。 城主训斥道:我答应你们的事当然算数。贵人面前,不得放肆! 那出声质问的乌禚指着笃天刑,说:我要你说。 要我说?笃天刑嘴角还带着乌禚的鲜血,厚唇露出嘲笑,如果你们确实是智慧生物,就算不做任何交易,我也可以替你们上书,替你们递交申请,把你们加入智慧生物名录。 他话锋一转,眼带嘲讽:可是,你们根本不是啊! 在场所有的乌禚都变了脸色。因为不在智慧生物的名录里,乌禚族在宇宙中无数次被蓄养转卖虐杀奴役,遭受了无穷无尽的苦难。他们明明有思考能力,学习能力,他们甚至还有独属于自己的风俗与文明,却始终不被星际联邦的法律所认可。 他们已经是乌禚族的最后一批战士了,在流浪星球上,只剩下乌禚的老与幼。 乌禚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城主的允诺与契约上。他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他们的牺牲能为乌禚族换来一个后缀的人字,变成堂堂正正的乌禚人,不再被公然买卖,他们心甘情愿。 笃天刑却说,他们不是智慧生物! 他要反悔! 所有的乌禚都露出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翻脸。 笃天刑身边的护卫保镖也都开始戒备,唯有笃天刑行走在乌禚之中,负手从容地说道:你们是极好的战士坯子,可以用来炼制傀儡、僵尸,你们的血肉里酝酿着充沛的能量,常年服食对武者有着非常好的补益你们全身都是宝。 一旦你们加入了智慧生物的名录,就受到法律的保护,我们再不能随意买卖你们的尸骨血肉,更不能公然做你们的人口贩卖生意。你觉得,这种情况下,谁会替你们递交申请? 与虎谋皮,何其蠢笨。就你们这样的智商,也敢说自己是智慧生物? 再进化个三五百年,脑子聪明一点儿,别再找想卖了你的人给你做主,再想着申请智慧生物名录的事儿吧,你们呀,笃天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现在还不行,太蠢。 他两句话把乌禚的智商从头到脚羞辱了一遍,乌禚们被他训得脸色苍白,竟然觉得他说得对! 这些人都想买卖我们,把我们当货物,我们却指望他们帮我们变成人?我们成了人,他们还怎么买卖我们?!这明明是核心利益的冲突,我们竟然鬼迷心窍地相信了! 那比较纤长瘦弱的乌禚咬牙说:阿英,你听到了吗?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阿英正是站在第一排,被笃天刑切去一条肉的乌禚,他沉毅的脸上撕开一丝狰狞,胳膊上青筋暴起,朝着城主扑了过去:杀了他们!杀杀杀! 笃氏是修士家族。 城主身为笃家家臣,同样也是修士。 乌禚这种纯物理攻击种族,主打的卖点都不是能战斗,而是被制作成傀儡、僵尸,或是用血肉供养修士武者,可见在修士的眼里,乌禚无非是汪汪叫的吉娃娃,龇着小牙叫得挺响,其实没什么杀伤力。 在场的乌禚共有近五十人,全都被绳索捆住了右臂,叫阿英的乌禚扑向城主之后,其余的乌禚也都撕开了手臂上的绳索,开始对现场所有的外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只要不是乌禚,通杀。 然而,他们的攻击看似凶猛,对上全家修行的笃氏,完全没能造成伤害。 谢茂叹了口气。 他其实不想多管闲事,闲事这么多,有狼吃羊,有羊吃草,真要管,哪里管得完? 可是,眼前这样的,真的看不下去。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下一秒,乌禚和笃家的修士就分成了两拨。 一拨在东,一拨在西,中间隔着一道蜿蜒的深河。 两拨人都在陡然之间换了位置,修士们正打算出招反击,失去了目标。乌禚还欲继续砍杀,也失去了目标。两拨人都在懵逼。尤其是他们看见面前陡然出现的那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心底涌起无限的迷茫: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遭遇了什么?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有从祭台回来的护卫气喘吁吁地报告:三公子!不好了!那些人突然消失了! 解紫唯远远地看着笃天刑懵逼的脸,心中涌起一丝快意:哈哈哈,你也搞不懂了吧?大老板的墩墩墩神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吐血! 第725章 皆有来处(38) 笃家的反应非常快。 谢茂才动手把笃天刑与他的狗腿子们挪到一堆,这波训练有素的修士立刻知道自己遭遇了神鬼莫测的攻击对于修士来说,神和鬼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很熟悉,并没有一般人对鬼神的敬畏恐惧。 在普通人会困惑自己是否遭遇神秘事件时,笃家的修士们瞬间意识到,这是敌袭! 笃天刑第一个甩手祭出了二元定矩尺,巴掌大小的曲尺飞入空中,见风怒涨,刷地竖在深河之畔。 这件法宝颇具威能,笃家门口偌大明堂,场内风气流转五行各行其道,被这把二元定矩尺轰然镇压而下,霎时间阴阳井然,金木水火土不敢越雷池一步,隐隐朝着那把变得巨大的定矩尺朝拜。 谢茂轻咦一声:有点意思。 笃天刑这件法宝所携带的气息是很精纯的天地秩序,颇有点日升月落、水逐潮涨的意味。 诚然大道三千皆可通天,修士登仙多半都师法天地,可一叶障目不解真意只会拙劣模仿的所谓道术也从不鲜见。笃天刑这件法宝却是正儿八经的大道精粹,这代表着笃天刑有着非常严谨的道统传承。 我以前在菲斯乡下收的几个徒弟,没有姓笃的吧?谢茂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衣飞石摇头表示绝对没有,又说:或许是有遗宝流落在外。 谢茂在蓝星所留下的道统,准确而言是十五支。翮弥十三、郄谷兰算两支,另外还有他在菲斯乡下所收的十三个徒弟。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承继绝学、踏入仙途。随身空间与小世界融合之前,时间流速被谢茂调快到了极致,世界融合之前,蓝星就已经度过了千万年的漫长岁月。 修行并不是按部就班就能水到渠成的事情,多少修士在登天路上折戟沉沙、憾然陨落。 谢茂留在蓝星上的十五支道统,未必能顺利绵延至今日。或许一开始就没能起飞,也或许曾经辉煌一时,随后归于沉寂时间太长了,若有各种残本法宝流落在外,辗转到了笃家的手里也很正常。 换句话说,衣飞石也认为这把二元定矩尺,很可能出自谢茂门下。 谢茂原本就看不惯笃家的猖狂狠毒,这会儿更不肯善罢甘休了,他驾驶星舟飞到那把深插在河畔的巨尺之前,陡然之间显身人前,说:我看这尺子怎么有些眼熟?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个趔趄! 二元定矩尺何等威能,三公子祭出如此至宝,满以为已经守住了场内,哪晓得! 这人居然大咧咧地闯到了定矩尺跟前! 早有笃家家仆连滚带爬地进门去找援兵,笃天刑也是心中暗惊,这会儿却必须扎住阵脚,充当笃家所有人的定心骨,强自稳住表情,上前一步立在最前头,抱拳道:在下笃三有礼,何方高人赐教?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谢茂把他立在河畔的二元定矩尺拔拔出来了? 那可是老爷子赐他的至宝之一!二十五年前,他替家族立下汗马功劳,他的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皆死在那次惨烈的任务里,他才由此得到了这件宝贝!他爱不释手地祭炼了整整二十四年!灌注了他无数的心血与精力,几乎与他功法性命相连的法宝,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拔出来了?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对二元定矩尺的感应,心中空落落一片,空虚得喷出血来。 谢茂拿着法宝看了好几眼,又递给衣飞石:不是我的手法。 衣飞石近距离打量片刻,又将真元往里试探了一遍,这会儿倒也看出了端倪。 这件法宝的炼制比较古拙谢茂是个非常实际的性子,这种性格体现在他所有的修法和技艺里边,许多仪式感大于作用的炼器步骤会被他直接省略,他也确实能找到更好的捷径和稳妥的处理方式。 这件法宝依然是相当正宗的大道精粹,不过,炼法非常古旧,和谢茂截然不同。 不像法宝,更像是祭祀山河社稷天地神明的礼器。衣飞石说。 祭祀神明所用的礼器,只能供奉于神龛之前,凡人不能随意驱使。就如同庙里老君身下的青牛,菩萨手里的净瓶,哪怕都是泥塑的玩意儿,普通人也不能随意去骑牛、随意去戳净瓶里的柳枝 这种带有神通的道法礼器更是要命。那是祭祀神明的礼器,你若受神明庇佑,生死一线时借用一二也罢了,贪图礼器力量长年累月持用,就是故意冒充神明,窃取神威,直接沦为淫祀邪神。 难怪喜欢血祭。谢茂将手在定矩尺上轻轻一抹,蒙着血光的金尺就有腥臭血光溅落。 笃天刑吐着血被几个护卫七手八脚地扶起,难以置信地问:你究竟是谁? 问明白我是谁了,你就能死得心甘情愿?我看不会。你这样的人,临死之前问了我的名字,想的也是下辈子要找我报仇,要么去阴天子跟前告我一状说到这里,谢茂看了衣飞石一眼。 这是他俩的小情趣,在场所有人都看不懂。不是撂狠话吗?说到一半突然眉来眼去啥意思啊?! 你是这把尺子的主人?年纪对不上。 谢茂一次次地抹,定矩尺上的血光簌簌而下,抹了七八次都没能彻底抹干净。 他一边抖落曲尺上的血光,一边摇头:强饲血食,礼器蒙尘。好好儿一把丈量天下、曲直法度的礼器,竟落在宵小之手,以此训诫世人。得亏不是我家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深河。 原本被护卫架起的笃天刑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深河之中,落在他视线范围内。 你要这么糟践我门下所制法宝,我得让你血流三千年不歇。 笃天刑这样的修士掉进了那条狭窄蜿蜒的深河中,竟然不能踏水自浮,就这么咕噜咕噜喝水掉了下去,一直往下,往下沉向根本看不见底的深处。 笃家的护卫全都急了,纷纷下河营救。 哪晓得那条狭窄的深河根本没有一丝浮力,又像是河底引力加重了千百倍,任何人掉下去就是直接沉底,顶多扑腾一秒钟。掉下去三五个秤砣之后,笃家的护卫也不敢再冲动了,开始扔各种法宝绳索软带软兵器试图把笃天刑钓起来。 城主咬牙上前问道:阁下何方高人?所来为何?三公子是笃老太爷爱孙,还请高抬贵手。 刹木和星是笃家大公子的地方吧?怎么老头子也在?谢茂看向解紫唯。 城主的脸顿时就青了。 笃老爷子确实不在刹木和星,他老人家目前在750光年外的述星隐修,一时半会回不来。 阁下,修士眼底岂有长短距离?凡人寿限所在,无法踏遍宇宙,我家老爷子长寿不死,苍茫太空何处不能走遍?你我皆是圣地法裔,千万年前同出一支,便是看在圣祖的情面上,也不必闹得这么你死我活你若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参详参详,还请把三公子捞起来吧。副城主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副城主的这番话得听里边的骨头,就是明晃晃地拿笃老爷子吓唬人。 你敢杀了三公子,老爷子会满宇宙地追杀你,别想说逃得远了就能逍遥快活,而且,我们老爷子命特别长,基本和天地同寿,他是不会死的,得罪了我们笃家,你一辈子都别想安宁。 你们三公子寿数不到一甲子,祭炼定矩尺也不过二十三、四年,谢茂继续抹着定矩尺上的血光,他这样利索的手法,抹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抹完,可见血光何等凝重,这把尺子被强行喂饲血食近二千年,此前在谁手里?就你们家的笃老爷子? 两边说的完全是不同的话题。城主和副城主同时对上谢茂询问的眼神,城主目光闪烁,副城主则还想继续和谢茂谈判下一秒,副城主就掉进了深河里。 那条河非常地狭窄,可是,它太深了,它可怕的吸力也太恐怖了。 修士引以为傲的生存能力在那条深河里毫无作用,笃天刑掉进去没扑腾出水花,副城主掉进去依然没有扑腾出一丝水花,他也像是秤砣一般,朝着深不可测的河底坠落下去。 谢茂示意了城主一下。 城主居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就说了:最、最开始是在老爷子手里,前面几百年给了筠大爷,筠大爷陨落之后,又到了老爷子手里,最近才到三公子这儿 死掉的不计数。谢茂说。 城主额上有冷汗簌簌而下。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谢茂问身边的衣飞石。 衣飞石摇头。 太阳底下无鲜事,这世上的善与恶,说穿了也就那么几种。 他和君上在游历诸世界时见过了太多,早已不觉得稀奇,也不会震惊。笃家杀人血祭是为了谋求力量,至少还有几分恶人的歪理,相比起他曾经所见过的单纯以杀戮为乐为美的变态,这是小巫见大巫。 得了,你也下去吧。谢茂将手一挥,城主也掉进了深河之中。 在场所有笃家修士都被挪进了深河里,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人掉进去了,河却消失了。 笃家门前的那一片明堂,恢复了旧貌。 曾经蜿蜒而下的那条狭窄深河,埋葬了起码六十名笃家修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只留下满脸懵逼的乌禚,惊骇非常地看着星舟上的谢茂与衣飞石,甚至都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笃家的贵人们,高不可攀的修士们,就这么消失了? 这里边的还不出来。谢茂还等着笃家的援军。 他故意放了人进去求救,哪晓得笃天刑还算反应迅速,里边的却一动不动。求援的消息砸了进去,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去看看。衣飞石道。 小解。谢茂不让衣飞石出面,转头继续给解紫唯找茬,刚才我问你话,你胆小不敢现身,也不敢躲在暗处回答。要不你来说说,这扇门后面有什么惹不起的大BOSS,吓得你玄元宗新晋的优秀内门弟子这么个怂法? 解紫唯确实不想出面。 正如副城主所说,笃家的老太爷是修界仅存的几位大佬之一,有不死之身的那种大佬! 他是想祸水东引、趁火打劫,得罪笃家的大公子也罢了,得罪笃老爷子?永生永世被修界巨头仇杀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谢茂询问他时用极其轻蔑的口吻提及老头儿时,解紫唯就假装没听见。 结果呢?谢茂居然一口喝破了他的身份。多狠呐!心肝多么地黑呀!玄元宗的内门弟子不少,谢茂非得限定新晋、姓解两个条件,那可不就只有他解紫唯一个?! 正气急时,笃家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缓缓地推开了。 一个脸色蜡黄的高挑青年走了出来,他穿着雪白大氅,头戴绒帽,看上去很畏寒怕冷。 原来是玄元宗高足。 这人走出门来,离着谢茂和解紫唯都有近十米远,将身形隐藏在笃家大门前的防御阵之下。很显然,他很谨慎,也不在乎颜面,笃天刑当初就没躲回大门前,远不及他这么惜命。 他向谢茂报了名:某笃天野。当他顺着星舟后方,看见解紫唯缓缓走出的身影时,眼底露出一丝轻蔑:小唯。原来你还活着?我以为你自裁了。 解紫唯在谢茂跟前一向显得有点无厘头,狼狈又搞笑,这会儿却阴沉着脸。 你还活着,我怎么会自裁?解紫唯说。 少将军已经死了快三十年了,看上去你也如愿入了内门,这会儿良心发现了?想替少将军报仇?你这么恨我,是觉得我出卖了少将军?笃天野解开自己身披的大氅,撕开里边的丝衣,衣裳底下赫然是一片因辐射溃烂无法治愈的腐肉,我拼死守护少将军的时候,你在哪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见了从阴影中侧过脸的衣飞石,竟然浑身一震:少主! 解紫唯初遇衣飞石时,衣飞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仍在少年时。他所侍奉的那位少将军则用定颜珠将容貌留驻在三十岁上。一个是少年,一个是壮年,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不同。 七年时间过去了,衣飞石已然褪去了眉目间的青涩,身骨也逐渐长成,与少将军越发地相似。 至少,在初见衣飞石的笃天野看来,他和少将军的差异太小了。 少将军死了快三十年了,他的音容笑貌,笃天野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陡然看见了与少将军极度想象的衣飞石,二者形象重合,他脑子里嗡嗡地炸开,只剩下一个念头,我的少主又活过来了! 笃天野往前走了两步。 衣飞石随在谢茂身侧的神态模样,让他惊醒了过来。 少将军不会这么依着旁人。少将军也不会用那么驯服爱慕的眼神看着旁人。 那不是少将军。 你是笃天野艰难地问,谁? 谢茂在星舟上的豪华卡座上坐下,将手摊开,衣飞石就给他端来一杯茶。 这好端端地锄强扶弱、诛杀暴凌的戏码,自打这位笃天野出现之后,就朝着孤臣孽子的狗血剧情急转直下。反正谢茂也不着急,端杯茶坐下慢慢看呗。真把笃家那老头子等来了更好。 血饲礼器、冒认神明的帐,只怕源头就在那老头儿身上。 这群人口口声声说那姓笃的老头儿不会死,凡人又岂会不死呢?谢茂和衣飞石这样的圣人,将神躯留在了天外,寻找皮囊进入物质界,遭遇劫难也照样会死,笃家的老头儿凭什么说自己长寿不死? 除非 谢茂心想,我确实没有做过一具姓笃的傀儡吧? 第726章 皆有来处(39) 笃天野和解紫唯打了两回合嘴仗,那边谢茂和衣飞石坐下来连茶都喝上了。 笃天野才突然醒过神来,意识到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里。 谢茂气势汹汹杀上门来,笃天野的弟弟和家臣、护卫折了几十口子,连尸体都没能留下,这儿可是刹木和星的笃家大门口!谢茂能轻轻松松做到这一点,是何等神仙手段? 那把被笃天刑争抢到手得意许久的二元定矩尺,也被谢茂随手取走,放在那奇葩飞行器的茶几上。 玄元宗可没有这样的气派。这里是南巢,是笃家的大本营。玄元宗哪里就敢这么单枪匹马上门踢馆?莫说区区一个玄元宗的内门弟子,就算是玄元宗的宗主,在笃老太爷跟前也得客客气气称呼一声道友前辈。 这会儿笃天野也看出来了,谢茂和解紫唯是同路人,却远远不能算是一伙的。 那边谢茂和衣飞石舒舒服服在星舟上端茶看戏,解紫唯就苦哈哈地跟在星舟底下吃屁。 谢茂和衣飞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超然,他俩对戏台上提及的少将军或许有一丝好奇,却没有强烈地迫切地想要深入了解的欲望,不过是走过路过随便听一耳朵,你们说不说?不说我们进入下一个流程了啊。 笃天野很快就收敛住情绪,直接和谢茂对话: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解紫唯就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笃天野很肯定这一点。 笃天野与解紫唯相识多年,相知甚深,他深信各人资质所限,哪怕二十年没见面,解紫唯也不可能突然之间修为暴涨。倘若他没有受伤,解紫唯绝不是他的对手,更不可能独自前来刹木和星挑衅。 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师父是谁,和你家是不是旧相识,知不知道你爹你祖父的厉害谢茂很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将手舒展开,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恒星,这么多年了,永远都是这一套。 你是修士,我也是修士,被你奴役欺压的人谢茂顿了顿,哦,这都不能算人,你们称他们为乌禚,不叫乌禚人,没了这个人字,就是可以被蓄养买卖的牲畜,想吃肉就吃肉,想剥皮拆骨就剥皮拆骨,吃得高兴了还能写一篇赞美诗,称赞他们浑身都是宝 这番话说得底下的乌禚们眼中泪光盈盈。 他们都是族内的战士,从小在严苛的训练中养出了极其坚毅的性格。幼弱的族人哭泣时,他们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战士,从不哭泣! 可乌禚人也确实经历太多的苦难,在他们口口相传的记忆里,仅有的怜悯也都带着利用的恶意。 类似于一个小族群聚落被圈养在指定的领地上,定期培养战士上供给领地的主人,已然是极大的宽仁和爱护。至少,有主的族群不会被赶尽杀绝。优秀的战士留种之后就被上供,或是充任奴婢护卫,或是被制成傀儡,或是被送上了餐桌 乌禚是南巢最抢手的货奴,就如谢茂所说,南巢的人类赞美他们,浑身是宝。活着能役使,死了能利用,至不济还能吃肉呢,那可是战士和修士的最爱,大补。 文明所限,乌禚族群中从未诞生过强者,他们弱势了那么多年,终于遇见了谢茂。 谢茂是第一个肯替他们说话做主且处于绝对强势位置的强者。 当他们与笃家对战处于绝境之时,被谢茂施以援手,已然心生感激。 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竟然能体会他们的苦楚,愿意替他们发出数千年来被强行喑哑的声音,乌禚的战士想起被制成傀儡的同族,被摆上餐桌的亲人,数千年颠沛流离,数千年血腥死亡 再坚毅的战士也不禁泪目。 你就觉得我天生应该和你利益相符,和你一起吃人?谢茂反问。 笃天野心道果然如此。这是位路不见平的高人,被解紫唯所利用才会和笃家对上。 阁下误解了。我家从来不用乌禚。笃天野一口否认,敢以心魔誓言自证。 阁下前辈高人,想来也明白所谓名录注册云云,不过是强权者玩弄弱者的游戏。 乌禚一族祖上曾为修士,战败后被逐出天外成为星际难民,一来二去丢了身份与根系,被强行当做未开化的牲畜。他们有语言文字族群与口口相传的历史,绝对是人。 反倒是布里星上那群尚未开化的蛮族,尽管有了简单的语言和文字,可他们各个聚落间为了争夺捕食地仇视杀戮彼此相食,居住的山洞里挂满了敌对聚落的尸体。若有父母亲族患病或意外死亡,亲友也围拢一处将尸体分而食之。这样的人,与禽兽何异? 我家因修法之故,确有杀戮,不过,我家从未用乌禚血祭,使用的多是布里星上的蛮族。 笃天野坦然道:您可以询问在场的乌禚战士,可曾听说笃家血祭乌禚的传闻? 这倒是不必多问。衣飞石轻声提醒谢茂:适才笃三听闻下面有乌禚献上,非常激动,从前应该是很少见到乌禚。如果笃家蓄养乌禚或是曾经拿乌禚献祭,笃天刑不该那么惊喜激动。 谢茂微微点头。 他二人的交流被笃天野看在眼里,心中窃喜。这么容易就说通了? 你神临人开化之初就没有彼此杀戮相食么?你也承认乌禚是智慧生物,你们神临人现在还吃乌禚呢,看看,这一个,胸口流血的,就你弟弟刚还割了人家一条肉生吃下去。你弟弟也吃人,他是不是畜生?你们神临人是不是要被开除人籍了?解紫唯冷笑。 不等笃天野反驳,解紫唯已强行定义:何种文明不得经历漫长的岁月沉淀才能进化?布里人有七情六欲,有文字传承,有社会家庭,他们就是智慧种族,受缔约保护。 解紫唯这一副疯狂想要煽动谢茂去收拾笃家的嘴脸,惹得谢茂差点笑出声:得了啊。你就别搁我跟前装大瓣蒜了。笃家血祭布里人,你不也血祭远星舰队吗?论杀人如麻,你俩是一个级别。 解紫唯脸色一僵。七年没出山兴风作浪,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修真黑社会。 笃天野则是喜上心头,才想顺杆儿往上爬一爬,趁热打铁把谢茂拉到自己这一边,谢茂已缓缓走到星舟船舷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直接刺入他的心头,让他生不起一丝侥幸。 你若真觉得布里人与禽兽无异,为何不血祭禽兽,非得采买非法贩卖的布里人?谢茂问。 笃天野很狡猾,跟谢茂说话自辩时带着话术陷阱。 他一边强调乌禚应该是人,不惜抛出了乌禚人自己都遗忘掉的历史大礼包,一边又举例说布里人原始状态下种种反人类的行为,借此指责布里人不该是人。两句话就让人陷入了如何判定人的标准中走不出来,将血祭是否合法这件事彻底淡化了出去。 解紫唯就直接跌进了他的坑里,去和他争论布里人究竟是不是人的问题。 谢茂压根儿就不搭茬。 祭祀神明祖宗是很古老的传统。古人宰三牲备九礼,先祭祀主,再飨信众。 我不知道你们这地界是什么规矩,在我那儿,信徒祭祀神明,子孙供养祖宗,神龛上放的都是日常食用的东西。凡人归家,道人歇庙,拎回来的鲜瓜糖果先在神龛前放上一两天,隔日重新换上一批新鲜的,再将换下来的果子分给家人信众吃掉,称之为福果,并不浪费分毫。 若是大祭供上了肉食,一旦祭祀仪式结束,也会直接分吃了。还有个词叫分猪肉,说的就是拜神祭祖之后族众分食牺牲的事情。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倘若没有肉食瓜果,供上清水鲜花,常供常换,取其精诚心虔,也是礼敬。 谢茂斥责笃家的口吻相当不客气:擅行血祭这件事就是邪道异端所为。 你们祭的是什么神?什么神需要的供奉不是信众的日常吃食,是特定的血食?布里人是不是人这事且不提,就算你们杀的根本不是布里人,这一口气将禽兽杀上几十几百只,祭台上乌糟糟一片血流成河,仆尸遍地就只为摆着做仪式?我看你们这想法、做法,也是变态到了极点。 这一刀捅得太狠了。 不管笃天野怎么狡辩,血祭这件事都躲不过去,谢茂直斥邪道异端。 笃天野原本也不认为谢茂很好沟通,此时神色不变,说道:您教训得很是。他用上了敬语。 从前我家也以古礼祭祀,后来您或许也知道。两千年前,魔气侵蚀圣地,天下震惊。我们笃家也追随九圣君参与了圣战。圣君陨落之前,赐予我家三件神器。 他在提起神器时,声音顿了顿。在场所有修士,包括解紫唯在内,呼吸都有了一瞬间的紧迫。 这三件神器显然就是笃家最大的倚仗。 圣君所赐神器,我家岂敢怠慢?神器有灵,显身告诉家祖,它在大战中受伤太过严重,未免归器沉睡,须以血食进补,要求我家每隔六十年献祭童男童女各百 笃天野似乎还有点无奈,渐渐地,我家也就改了祭法。 解紫唯冷笑着戳穿他:是你家尝到了血祭的甜头了吧?神器每隔六十年祭祀一次,你家可是但凡年节喜丧都要杀上几百个布里人血祭助兴。你亲口告诉少将军,早几百年前,你家血祭杀死的都不是布里人,是你们家的奴婢,和你们一模一样的神临人。 这尼玛当初的同事一旦反目成仇,卖起前队友那叫一个刀刀见骨!笃天野也是无语了。 他俩都对每隔六十年给神器杀二百小孩儿的事理所当然。那可是神器啊!神器要吃供奉,弟子岂敢不供?莫说童男女,笃老太爷的长子,笃家的大爷,也被神器要求献祭了,笃家不也得受着? 正是因为神器的存在,笃家在南巢杀人如麻、大搞血祭,其余修士也都保持了默许的状态。 谢茂是外来者。 谢茂对所谓的神器没有一丝敬畏之心。 你说的不会就是它吧?谢茂说话时,二元定矩尺飞了出来。 笃天野有点尴尬,摇了摇头:神器供奉在家庙中。 解紫唯道:他家尝到了血祭的甜头,又觉得神器不可轻易动用,就照着血祭神器的样子,血祭了其他的法宝。这把二元定矩尺是圣君嫡传弟子风峦帝君所制,是目前少数传世的圣次级别法宝,笃家已经血祭它很多年了。 谢茂露出个恍然的表情,二元定矩尺又飞了回去:你们俩叙旧结束了吧? 解紫唯和笃天野都从星舟下抬头,叙旧?我俩一直在打嘴仗,争取你的偏向,谁叙旧了? 叙旧结束了,咱们就去看看你家家庙里供奉的神器。我倒是很想知道,这天天想吃童男女的神器,究竟是哪一路邪神?谢茂说。 解紫唯和笃天野的脸色都变了!竟然说神器之灵是邪神?那可是圣君陨落前所赐! 你家的家庙就在这里吧?谢茂指了指笃家大宅。 笃天野和解紫唯都说不出话来。 满场寂静中,乌禚的战士首领阿英大声喊话:就在城里!我带你去! 第727章 皆有来处(40) 住口!笃天野呵斥乌禚。 若非顾忌谢茂神鬼莫测的手段,他已动手杀阿英灭口。 一直和笃家不对付的解紫唯也慌了,即刻向谢茂求告:大老板,神器威严不可亵渎,笃家为恶自有恶报 你想说血祭供奉神器这事和神器没关系?是笃家自行其是?谢茂问。 解紫唯语塞。 他想说的是,就算神器索要血祭,给它血祭的也是笃家,你对付笃家就行了,怎么会妄想找神器的麻烦?那可是神器啊!圣君生前所持,曾为苍生立下汗马功劳,威能高如青天!你脑子怎么想的? 可是,看着谢茂平静的神色,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在谢茂身上看不到一丝对神器的敬畏和善意,似乎在谢茂眼里,神器也不过是另一个笃天野。 若神器有罪,便判其罪。生杀予夺,皆在谢茂一息之间。 这样的人,岂是他所能左右的? 解紫唯后悔了。 他不该把谢茂引来刹木和星,不该妄想利用笃家与谢茂相斗,笃家根本就不是谢茂的对手! 他惹来了一位根本无法控制的杀神!局面早已脱出了解紫唯的掌控。 带路。谢茂吩咐乌禚首领阿英。 那批乌禚战士有差不多五十人,谢茂并未将他们都带上星舟,他们便随着阿英在地上列队前行。 阿英领路在前,星舟紧随其后。 这事儿弄得笃天野特别难受,谢茂要去他家祖庙找神器麻烦,他不去吧,不可能不去啊!可是跟着去吧离开了笃家祖宅的防御阵,他是真的有点没底。 谢茂去对付神器了,解紫唯犹豫再三,发现自己居然和笃天野站在了同一战线,怄得不行。 大老板真要对付你,你家那阵不管用。信不信我随你。解紫唯提醒一句,匆忙离去。 笃天野只考虑了半秒,就带人跟上了解紫唯的步伐:你从哪儿找来的这杀神? 他倒没有问解紫唯是不是疯了才来找事。目前解紫唯明显也是被谢茂的动作惊住了,隐隐有了阵前倒戈的迹象,可见解紫唯之前根本不知道谢茂会去撕咬神器。 从哪儿找的?想起七年前被墩了无数次岩浆的凄惨,解紫唯真的不想多说。 良港所在的这座城就叫笃城,中心即是笃家祖宅所在,围绕着笃家祖宅修建了各种陪筑,分别供家臣和侍卫居住,另有行馆、戏院等处。往西南方向不远,就是笃家的家庙。 家庙前已经围拢了大批守卫部队,显然是城内别处卫戍都已收到消息,就等着包饺子。 笃天野依然很犹豫。是否下令动手? 他至今没弄懂谢茂的攻击手段是什么性质,也就不知道谢茂的高低深浅。 修士对战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不知道将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抵御。衣飞石如今只是个金丹期修士,笃天野和笃天刑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是,解紫唯可是正儿八经的元婴期高修,被谢茂治得服服帖帖,笃天刑也是金丹后期,在谢茂跟前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家庙近在眼前,护卫团团齐聚。笃天野一声令下,他就再没有退路了。 要么,拿下了谢茂,危机解除。 要么,拿不下谢茂,即刻翻脸开战。 他看了解紫唯一眼。解紫唯完全明白他的纠结焦灼,半点提示不曾给他。 笃天野并未纠结很久。 因为,就在他犹疑不定的时候,谢茂的星舟已经在家庙上空停驻。 四面八方都有不善的目光窥视着谢茂,这让衣飞石非常难受。在笃家大本营里,元婴期修士就有三个,金丹期后期七八人,这让仅有金丹初期修为的衣飞石血脉贲张。这种感觉其实比他当初尚未修行时更难受,从前他感觉不到这么多围观的大佬,现在是哪个方向有几道危险气息都如芒在背! 哪怕他知道谢茂握有金手指,外边还有君上亲自盯着,护卫的本能依然在疯狂地对衣飞石示警,告诉他危险。 下一秒。 令人不适的气息全都消失了,严阵以待的笃家守卫也都消失了。 家庙门口,只剩下带路的乌禚阵列,以及解紫唯和光杆司令笃天野。 其余的人,全部被谢茂挪去了二万光年外的某颗荒星。 就算是修士,从二万光年外的荒星摸回来也得好一番功夫。何况,金丹期修士才能在太空中长途旅行,真能跑回来的也就不到十个人。荒星里没有任何工业基础,没个几百年造不出星舰。那批修士赤手空拳地被谢茂扔了出去,想要回来基本得等救援。 笃天野有一种窒息感,胳膊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恐惧在他心尖无尽地萦绕,他依然搞不懂,谢茂究竟对他的家臣护卫们干了什么?! 谢茂对被围观这事没什么抵触心理,可你们围观就围观,搞得我小衣这么紧张就不好了对吧?把现场清理干净之后,谢茂收起星舟,与衣飞石一起踏入了家庙大门。 笃家家庙分前后殿,前面是笃家家祖的牌位,后边才是供奉的两件神器。后殿远比前殿奢华堂皇,尊卑很容易就分出来了笃家家祖在前充作护卫,更尊贵的实际上是供奉的神器。 不是三件神器么?谢茂还没走到后殿,已经感觉到浓重的杀气。 那是两千年血祭带来的阴森与沉重,每六十年就有二百童男女被杀死献祭,至今起码杀了六千人。 六千人写成数字也就寥寥两个字符,它究竟是多少人呢?假设学校每五十个小朋友分成一个班,六千个小朋友就是一百二个班。这神器吃了多少小盆友? 乌禚知道笃家家庙的位置,可不知道笃家的神器分别藏在何处。谢茂问的是笃天野。 八分镜在家祖身边。笃天野此人心理素质极强,刚刚死了所有心腹与城中大部分护卫,他竟然还能打起精神、不带任何戾气地跟罪魁祸首谢茂说话,连衣飞石都多看了他一眼。 你跑什么呢?谢茂突然说。 解紫唯与笃天野都吓了一跳,谁跑了? 笃家家庙修得颇为肃穆幽静,风景相当不错,从前殿出来走向后殿的途中,谢茂一直袖手走在前边边逛边问,只有衣飞石跟在他身边。前前后后就这么几个人,这会儿居然从他身边凭空多出一个半人高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孩子。 他们都在跑,你为什么只捉我?这个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小孩儿气急又无辜地问。 解紫唯和笃天野都努力地看了,他们都在跑?他们是谁?我怎么没看见? 谢茂拽着那小孩儿的胳膊,笑道:他们都是真的小孩子,你不是。所以我捉你呀。 不不不,我也是真的小孩子,我真的是!那小孩儿吓坏了,连忙否认。 谢茂将他拖到衣飞石跟前,那小孩儿被衣飞石看了一眼,仿佛肉包子见了狗,拼命往谢茂身边躲,口中还发出害怕的抽泣。谢茂没有半点儿同情心,说:你若是真的小孩子,叫他拉住你的手,送你去轮回可好? 不能去不能去!小孩儿一只手被谢茂紧紧钳住,一只手抱着谢茂的大腿,坚决不肯出来。 你在我跟前装疯卖傻,还死死抱着我的腿谢茂叹了口气,莫非是觉得我脾气好? 谢茂所有的好脾气都来自于他的不在乎,实质上和宽和绵软不沾边。这小孩儿见他说话总是笑眯眯的也不曾下狠手,半点没读出他口吻中的淡漠。谢茂一连说了几次,居然都没能达成目的一旦语言沟通没成效,谢茂就会动用别的手段了。 隔着后殿尚有近三十米远,高耸的庙宇殿堂上有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笃天野眼睁睁地看着,多年来一直在家庙里供奉着的神器北斗七星剑飞了出来,凌空疯狂转动了数十次,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腥气,左边是无边血雾,右边是被捆绑着的灿烂金光。神器越转越快,越转血雾越浓厚,越转金光越璀璨,两边疯狂分化,将整个家庙的空间分割成两半。 一边阴森鬼魅血气浓厚,一边璀璨澄净金光洋洋,解紫唯与笃天野原本站在血雾那一边,这会儿都忍不住往金光璀璨的一边躲去那血雾仿佛带着腐蚀之势,把人刺得浑身生疼。 被谢茂捉住的小孩儿眼底生出慌乱,费尽心思想要逃走,可是,手被谢茂紧紧钳住,哪里跑得掉? 铮地一声。 神器北斗剑发出微弱却清亮的铮鸣,璀璨的金光之中,一道淡淡的身影显形。 那才是神器真正的器灵,黑发白肤少女,嘴唇殷红,双眸如剑般锐利。她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犹带着被束缚过千年的伤痕,望着谢茂的眼神里充满了孺慕与怀念,还有一丝惭愧。 谢茂伸出手。 器灵少女上前几步,在他身前跪下,让他抚摸自己的头顶。 主人。器灵少女声音中还隐含了一丝委屈,紫金尺打我! 谢茂: 在蓝星留下道统时,谢茂曾给所有弟子都留下了一枚玉简。 因每个弟子资质不同,适合的修法不同,所以,谢茂留给每个弟子的玉简里的东西也各不相同。玉简里除了功法、丹方、炼器谱之外,还有各种他留在外边的洞房或机缘的线索。弟子们修为到了,就能得到线索消息,自己去寻找师父留下的馈赠。 北斗剑和紫金尺都是谢茂所炼制的法宝,留给了不同的弟子。 因为各人修法不同,且别人打不开自己的玉简,有效杜绝了同门间杀人抢宝的遗患。 可是,谢茂当初也没有预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炼制的法宝生出了器灵,他们还进阶成了神器,他们还打架。打就打吧,这个打败的,她还遇见了谢茂,委屈地找谢茂告状。 谢茂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王霸之气,含笑回头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准确地接收了他的求救信息:小衣,你记不记得,我当初把北斗剑留给谁了? 很遗憾的是,谢茂炼制玉简的时候,衣飞石的状态也并不好。他炼了一堆法宝封入玉简,衣飞石隔着玉简能看出来什么?这会儿也只能汇报了一个同样温柔的微笑:先生恕罪,我也不记得了。 呵呵呵。谢茂将躲在他身后的小孩子拖出来,与器灵少女打了个照面:喏。 紫金尺什么的以后再说。你先把这个趁虚而入欺负你的家伙收拾了! 果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器灵少女垂下的长发都竖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会听见她的怒叱与尖叫,然而,她的报仇无声无息、简单干脆。天上悬停的北斗剑倏地坠落,从那小孩儿的头顶百会穴贯穿而下,将他整个串了起来! 这惨状让人不忍猝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下一秒,那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小孩儿突然变成了浑身细绒毛、六只蛛腿、复眼獠牙的怪物。 北斗剑插在它身上,它还能用腹部的另一只巨大的口器说话:夷拉屠将为我复仇! 锋锐的剑身从它身上切过,倏地剖成两半。 器灵少女呕了一声:恶心! 她把自己的本体收起来,回头看见外边驱不散的血雾,有点害怕地站在原地,小声说:我被它困住了不能脱身,是它要血祭,我 先收起来吧。谢茂吩咐衣飞石。 这团血雾里不仅仅有被炼化的血腥与戾气,还有无数童男女的魂魄。 搁了别人肯定就没办法,只能尽数打散了,这不是己方有阴天子在线么?如今衣飞石有金丹期修为,再碰生死册和鬼道功法也不会即刻转为鬼修,不过是需要些时间慢慢清理而已。 解紫唯与笃天野就看着那个金丹期的小修士,拿出一本奇怪的册子将血雾都收了进去,涓滴不剩! 二人对视一眼。 笃天野: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两位? 解紫唯:往事不要再提。 器灵现身之后,笃天野和解紫唯都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那可是神器啊!神器现身跪地叫主人,你说他是谁?他还能是谁?! 孰不知谢茂这会儿也很苦恼,他连当初的十三个徒弟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了。 反正有四个姓陶,是陶家送来的小毛毛。另外九个是在菲斯乡下捡的,有一个很中二的刺儿头,老想举报他是异端邪说,被他逐出门墙一次,又找了回来但是,叫什么名字呢?! 谢茂脑子里一片空白。真的一点儿相关的记忆点都没了。 我忘性这么好,怕不是个假圣人吧?! 北斗剑带着他们往后殿走,里边还有另外一件神器,忘忧拂尘。忘忧拂尘的器灵早已消散,北斗剑将它从神龛上取下来,交给谢茂,说:忘忧在大战时就死了,倒不是那只腐兽所杀。 什么大战那么惨烈?谢茂问道。 阿九和他师哥打架啊。打得就很凶。我想拉架,阿九又不听。他师哥特别坏,反正很坏,把阿九气坏了,紫金尺不听我说,就帮着他主人打我!器灵少女突然流泪,他打我就打我,我是一把剑,我也不会疼他把我压在地上,我帮不了阿九。阿九被他师哥打死了。 旁人或许对她的哭诉毫无所觉,衣飞石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苦。 身为一把剑,无法保护自己的主人,眼睁睁地看着主人陨落这是何等痛苦? 他看着北斗剑,突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只要他还在,我替你找他。 北斗剑正在抹泪,闻言抬头,见是衣飞石承诺,霎时间破涕为笑:他在这儿呀!居然从自己胸口摸出一颗金灿灿的豆子,你能让他复活吗? 那枚储藏着阿九魂魄的金豆子被掏出来之后,北斗剑身上的光辉霎时间黯淡了九成。 大战之后,北斗剑将主人的魂魄藏在金豆里,裹挟在自己的灵体之中。这使得她锋锐的灵体变得极度虚弱,被腐兽趁虚而入,强占了她的本体。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腐兽的镇压下苟延残喘,都是为了保护她的主人。 她绝不能溃散,绝不能在血祭的侵蚀下失去本性意识,因为,她的心口藏着她的主人。 腐兽全面压制了她的灵体,她无法从供奉中汲取一点儿灵气,反而被杀戮血腥的血祭侵蚀得喘不过气来。为了保护住阿九的魂魄,她只能用自己本身的灵体去喂养金豆,这么多年时间过去了,她大部分的力量都已经给了金豆,一旦金豆被取出,她就会随风湮灭。 她不在意。 正如她所说,她是一把剑,她不会痛,也不怕死。 生来无灵,死又何惧? 能复活。衣飞石接过她手里的金豆,一手翻开生死册,将北斗剑虚弱的灵体收入。 我能复活你的主人,也能保全你的灵体。我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不愿再见悲剧。 你既然是一把剑,那就好好地随在主人身边,陪伴他千年万年。 就和我一样。 ※ 谢茂一手拿着忘忧拂尘,一手拿着北斗剑。 忘忧拂尘的器灵在两千年前就溃散了,此后一直被腐兽所控制,早已被血祭侵蚀得不成样子,透出诡异的邪光。北斗剑则不然。它的器灵尽管虚弱些,好歹还活在生死册里,且心思纯善正直,它的光芒则显出了十二分的吉祥锐利。 阿九是排行第九吗?他到底是谁呢?谢茂实在想不起来,问解紫唯:死掉的九圣君叫什么? 解紫唯被震惊得麻木了。 神器现身就算了,现在连九圣君的魂魄都出现了,就在二老板手里的金豆里。 九圣君尊姓安,圣讳玉霖。解紫唯终究还是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大老板,您可是姓谢? 谢茂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姓谢难道是件很稀奇的事?你居然不知道我姓谢? 解紫唯膝盖有些软,心中惊涛骇浪都不敢掀了,闷闷地差点呕出血来。我这七年都在干什么呢?七年啊,我琢磨了这个,琢磨了那个,居然都不知道大老板姓谢?! 整整七年时间,解紫唯始终不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名讳。 但是,这件事真怪不了解紫唯。 所谓为尊者讳,在那颗孤独的星球上,谢茂和衣飞石作为绝对的统治阶层,日常根本用不到他俩的名字。且衣飞石称呼谢茂先生,谢茂就叫衣飞石小衣,二人日常称呼也听不出什么端倪来。 最开始,解紫唯倒是问过衣飞石的名字来历,衣飞石不是没搭茬儿吗? 远星舰队那边好一点,知道谢茂的名字,也不知道衣飞石的名字。就算他们知道谢茂名字,平时也不会对谢茂直呼其名。没有确立主从关系、彼此都很客气的时候,远星舰队称呼谢茂为阁下,尊驾,后来交了投诚书建立第三建筑,远星舰队就开始喊两位老板。 解紫唯为了拉拢关系,一直称呼二人前辈、公子,偶尔也跟着喊大老板、二老板。 他也不需要去问谢茂的名讳。日常生活时,他难道还敢大喇喇地拍门,说,谢茂,你小子在家吗?我来找你喝茶了?! 你就算知道我的名字,敢往那边想吗?谢茂还算好心,安慰了他一句。 解紫唯还是膝盖发软。 笃天野身上的冷汗已经把内衣湿透了,溃烂无法自愈的伤处隐隐作痛。 第728章 皆有来处(41) 新世界的时间流和谢茂体感的时间进程,二者截然不同。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十几个千年倏忽而过,菲斯圣地的那位共祖已经离开了万年之久。 谢茂这边则短暂了许多。 他从蓝星回到新古时代,跟衣飞石一起搞偶像崇拜计划,在药科大学推广新药体系、新科技体系,也就是不到五年时间。随后砌墙失败、君上现身,他又被君上扔进新世界里,走了一段少年弱鸡剧情之后,在遥远的原始星上生活了七年。 前后加起来也就十二、三年时间,实际上并不能算很漫长。 至少,他不该把在菲斯乡下所收的十三个徒弟姓甚名谁彻底忘记。 他的记性不该这么坏。把人姓名张冠李戴的毛病是有的,好歹也沾得上一点儿边。 彻底忘了? 不可能。 谢茂如此重视传承,在新古时代再三考虑之下,才收下了三个亲传弟子。 他挑徒弟时,看资质,看人品,还会看看运数。诚然运数这东西一旦踏入仙途就不作准了,可没有修行之前,时运好坏也颇为讲究。如刘奕这样的孩子,和谢茂极有缘分,说不收也是不收,生生推到了衣飞石门下那时候谢茂还没有恢复记忆。 在蓝星所收的十三个徒弟,同样是谢茂亲自挑拣。他既然不可能忘掉容舜、花锦天和徐宝妍的名字,就不该忘掉那十三个徒弟的名字。 你还记得那十三个小毛毛吗?谢茂问。 衣飞石迟疑地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倒是全然不记得的谢茂,显得非常可疑。 谢茂不记得北斗剑放在哪个玉简里赐给了哪个徒弟,这很正常。 毕竟当初谢茂给徒弟们准备的东西太多,十三个徒弟再有翮弥十三与郄谷兰,那就是十五套从入门到成神的全部道法真本秘籍、丹药、法宝。没有一千件,小几百件总是有的,顺手往玉简里一塞,哪儿记得给谁了? 连徒弟都记不清了?衣飞石意识到这八成是君上的锅。可他弄不懂君上的用意,让谢茂忘掉徒弟是谁有什么意义?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谢茂倒是很理解自己的想法,大抵私心会影响我走他安排的情节。 新世界是君上旧年的复刻副本,不影响世界高层构建的小人物,如远在天任星的落花州,蒙城,山南镇,君上能够随意构建揉捏,甚至打造出与他自己所见分毫不差的谢家来。 涉及到新世界顶级战力的圣君们就不那么好揉搓了。 如果君上希望谢茂走的情节涉及到一方世界的最高层次,他就只能把剧情套在圣君们的头上,而不是将圣君们强行降级或是抹去,重新生成新的NPC来招待谢茂。这毕竟是个真实的世界。 想到这里,谢茂不禁问衣飞石:我以前离开谢家七年时间就能打世界BOSS了? 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 如果剧情没有脱轨,君上应该会被劫掠者绑架,那么就会有三个支线产生。 第一条支线,也是最可能发生的支线。劫掠者控制了湖岛星舰,速战速决,带着谢茂顺利离开了天任星星域。再把谢茂交给策划劫案的幕后黑手。 第二条支线,劫掠者依然控制了湖岛星舰,带着谢茂离开了天任星。不过,他们迟了一步,没能逃过远星舰队的阻截,谢茂回到了远星舰队手里,被带回了神临帝国的湖岛。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谢茂被解紫唯从远星舰队截走了。 君上肯定不会死。如果解紫唯依然按照计划屠杀了整支舰队,君上也一定会死里逃生。 一个身体无比虚弱的少年,在苍茫的太空中,他唯一的生路就是被屠灭整支舰队的解紫唯带走。 解紫唯是虫族修真文明的法裔,谢茂在蓝星传下道统,解紫唯才能以修士的身份存在。 世界融合时,各个小世界的世界观都会自圆其说。那么,在君上的时代,解紫唯所代表的很可能是另外一类高级文明势力。他也许是修士,也许来自别种未知类型的强势文明。 但,不管当初的君上走了哪条支线,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七年间成长到单挑世界级BOSS的地步。 真天命之子? 谢无敌杰克苏茂? 在谢茂有点小兴奋的目光中,衣飞石摇摇头:君上不曾说的旧事,我就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七年就到目前的境界。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您,肯定是吃了很多苦的。 他俩讨论的事情,解紫唯和笃天野根本就听不懂。 笃天野心虚至极,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灭顶之灾。 被祖圣斥责为异端邪道,笃家绝不可能再翻身。 解紫唯经过最初的震惊打击之后,心思却活络了起来。那么多年来,他一心一意想报仇,一天天地熬着,始终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如今希望不就在眼前么? 这可是祖圣啊!这么大一根金大腿,稳稳地抱住了,以后还担心什么? 祖圣在上!弟子解紫唯,北圣门下清源星第一百七十三代亲传弟子,拜见祖圣爷爷!解紫唯啪唧就给跪下了,额头触地砰砰磕头行了大礼,报出了一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师承来。 祖圣爷爷四个字就把谢茂逗乐了,你都一百七十三代了,还好意思称叫爷爷? 我记得你说自己是玄元宗内门弟子?谢茂问。 解紫唯惭愧地说:祖圣恕罪。北圣陨落之后,清源一脉非死则徙,飘零各地。师父临终前嘱咐弟子深藏身份,弟子也是不得已。 他眼巴巴地等着谢茂问,北圣是怎么死的,北圣的嫡传弟子们又怎么会非死则徙,这罪魁祸首是谁,他希望谢茂会大包大揽,对他说,乖孙孙你等着,祖圣爷爷给你做主 可惜,谢茂压根儿就不认识什么北圣,也不知道什么清源星弟子。 你是北圣法裔?谢茂问。 弟子是北圣法裔,有亲传真法作证。解紫唯连忙要表演一个。 解紫唯这七年间一直施用的是风水系修法,能行云布雨,也能驾驭水火山川。如今施展出来的所谓真传绝技,也是风水系的修法,谢茂看着眼熟这不是荒腔走板的《岚杀》么? 《岚杀》是《雾字七诀》中的一篇,《雾字七诀》则是《水云施用考》的其中一章。 《水云施用考》是什么类型的秘籍呢?类似于课外拓展阅读的文章吧。不是基础知识,不必全文背诵熟练掌握,学有余力就读着玩玩儿,不读也没关系那种。 谢茂沉默片刻,说:我瞧你找气运冲穴倒是挺熟练的? 解紫唯在黄旗星星域外构建三张气运图的手法,绝对是嫡传级别,谢茂亲自教出来的容舜、花锦天也就是这个水平了。怎么到了证明身份的时候,反而交出来《岚杀》这种蹩脚功夫? 那《岚杀》还是缺字版的,练得明显不对。解紫唯之所以没有走火入魔,完全是因为这是本课外读物,没涉及到根本和基础。 解紫唯低声道:辨识阴阳五行炁的法门,是少将军所传授。弟子是清源星弟子,少将军祖上曾为紫微星嫡脉,传承比弟子师门更完整些 谢茂听明白了:你们都是北圣门下。紫微星是嫡脉,清源星是支脉? 解紫唯不住点头,态度非常狗腿。 谢茂突然问:笃家是谁的后人? 笃天野在旁涔涔冒冷汗,一声不敢吭。冷不丁被点名,竟有些慌乱。 他自出现之后一直显得很冷静,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谢茂用他未知的手段杀了弟弟和家臣,又在家庙之前杀了那么大一波护卫,笃天野始终都能从容自如地和谢茂对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直到谢茂的身份被北斗剑说破,再被解紫唯问证查实,笃天野这刺激受大发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很含糊地说:弟子家,没什么来历。远祖曾在续真人座前听讲,无缘拜入门下,流浪半生才学了些炼气的功夫,几代之后,方才踏入仙途 谢茂看了衣飞石一眼:续真人? 衣飞石点点头。徒续,也是当年小毛毛之一。这位续真人既然称真人而非圣君,可见在仙途中早早地陨落了,没能和其他师兄弟一样笑到最后。 这两件神器是哪一位圣君所赐?谢茂问。 九圣君。笃天野道。 安玉霖不是战败了吗?他和他师哥打架,临死前把北斗剑、忘忧拂尘还有什么东西给你家?谢茂就想不通这一点,他既然战败了,你家领走了他的遗泽,反而活得这么逍遥快活? 笃天野脸上都有冷汗低落,跪下解释道:杀死九圣君的就是北圣。 那看来北圣虽杀了安玉霖,却没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谢茂问。 是。北圣杀害九圣君之后,被西圣一剑枭首。笃天野声音很低。 笃家能得到九圣君所遗留的神器,很显然是在九圣君的阵营,也就是站在了胜利者的一边。 既然如此,在谈及往事时,笃天野为什么那么心虚呢?他是依然在担心害怕谢茂将要惩戒笃家肆意血祭之事?还是,当年的事别有内情? 谢茂觉得有些怪异。 他没有继续问往事,顺着家庙走到供奉神器的地方,殿堂里金碧辉煌,一尘不染。 小衣,你来。 谢茂唤了一声,将神龛前边布置的布幔和鲜花、果盘挪开,露出背后雕刻着各种神仙景象的绘墙。 衣飞石凑近前,顺着谢茂的指点,在画中花团锦簇的金粉贝色中,辨认出熟悉的镇符。不必多看第二眼,他已经肯定地说:白骨附魂咒。 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从北斗剑里掉出来的那丑东西,贪吃血食也用不上这个吧?谢茂道。 用不上。这是用来镇压魂魄的符文。衣飞石将整个家庙的格局回忆了一遍,说,先生,这里镇着别的东西,应该是笃家的手笔,建庙时就盘算好了。 第729章 皆有来处(42) 解紫唯发现笃天野脸色蜡黄,嘴唇彻底失去了血色。这时候笃天野担心的绝不是血祭之事。身为笃家长孙,他常年守庙看家,必然知道家庙中镇压着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惊慌惶恐。 偏偏谢茂和衣飞石压根儿也没打算找笃天野问口供。 笃家的家庙建在此处起码有上千年,以笃天野的年纪来看,就算镇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和他不可能有太大关系。他也不过是个知情者。一个秘密保存了一千年,变得稀奇古怪的可能是多少?笃天野所知情的未必是真相,他也未必会告诉谢茂真相。 谢茂和衣飞石又不是看不懂,更不是找不出、破不掉,能动手自取何必废话? 衣飞石有护卫的习惯,进门时就把整个家庙的格局记了下来。比照着神龛后边的符文分布,很快就在心中划出了大略的镇势布局。找出阵眼之后,谢茂将北斗剑递给他,衣飞石一剑刺下 画墙上,隐藏着符文的神仙图倏地碎裂,一片片掉落下来。 衣飞石观察了片刻,伸手将墙上还未彻底落下的神仙图扒开,底墙上越来越明晰的镇图一一展现。 先生,是大道文。衣飞石解释说。 所谓大道文是圣人使用的文字,每个圣人使用的大道文都自成一派。因为,每一个大道文字都像是一个很复杂的假合,它像是一段话,一本书,一段漫长的岁月,甚至是一个世界。 衣飞石跟随君上多年,当然认识谢茂的大道文。底墙上的文字,就是属于谢茂的大道文。 他不确定谢茂的状态。谢茂没有圣人时期的记忆,又常常开着圣人等级的金手指,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衣飞石稍微提醒了一句。 谢茂也伸手在墙上扒拉了几下,将完整的文字露出,读了起来:镇此英魂,乐彼心神。湮兮幻兮,永堕红尘。 话音刚落,大殿里里响起女孩儿欢快的笑声,还有孩子在叫爸爸,少女的声音轻轻答应,说,我答应你无数幻象在大殿中演绎,皆是人生中最平凡的乐趣。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相爱的人拥抱在一起,冬夜里喝上一碗热汤,夏日树下一抹清凉 然而,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场场幻象之中,总有一道阴森不谐的鬼影,夹杂期间。 一家三口看动画片时,孩子聚精会神,爸爸搂着妈妈的肩膀,妈妈微笑的脸上只剩下挂着腐肉的骷髅,藏在毛衣下的胳膊也是腐烂的白骨。 年轻的女孩儿将头靠在爱人的肩上,紧紧搂着爱人的腰,被她搂住的却是一具失去了水分的干尸。 冬夜里煮汤的是穿着洁白睡袍的骷髅。 夏日树下背着小书包的,是骨骼娇小、扎着小辫儿的小骷髅 他们被镇压在这里,却以为自己进入了轮回。谢茂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放在了底墙的大道文上。 刻画在神仙图上的符文是为了镇住这些魂魄不让脱身,底墙上的这些大道文的作用则和谢茂所念出的一模一样。这些魂魄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镇压了,他们在幻象中虚假的生活,以为自己在一次次轮回。 但是,支撑幻象是需要力量的,他们一次次的幸福生活,消耗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魂魄。 被镇压的魂魄一次比一次单薄,在幻象中逐渐湮灭,永远无法脱身。 你是陶家后人。 谢茂信手一抓,笃天野就落在了他手里。 笃天野是元婴期修士,因辐射受伤无法自愈,位阶往下掉了两层。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笃天野毕竟是元婴期高修,身上每一寸肌肤骨肉都被修炼到极度完美的境界。 谢茂一介凡人,单凭手劲就想控制住他、伤害他? 那是妄想。 谢茂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膜。这层膜使得他平凡的手有了可怖的力量。 在挪动笃天野之前,谢茂就给自己戴上了手套。 这副手套在炼制的时候就被谢茂做了一个技能,或说特性,叫作遇强则强。 当然,遇强则强的特性也不是每次都能触发,戴上这副手套,想打君上肯定没戏,打打笃天野这样的元婴期修士么,谢茂认为基本没有压力。 他的手指卡在笃天野的喉骨上,笃天野顿时就很难受了,眼角有泪水沁出。 不是笃天野艰难地否认,不是陶 不是血裔也是法裔!这一种文字,我只传给了陶无极!谢茂有了一丝真怒。 他在蓝星所留下的十五支道统,原本是为了给蓝星留下通天之路,不让蓝星上的魂魄被永远困在随身空间里。匆匆忙忙收徒培养,一路上给的栽培物资是管够了,对那十三个徒弟未必有多深的感情。 陶无极不一样。 那个看上去不靠谱的捣蛋鬼给谢茂惹了无数的麻烦,可他最终也没有背叛自己的信仰。 在六千年之后的虫族世界,陶无极殉道而亡。 在谢茂的心中,陶无极具有一席之地。他对陶无极的感情,和匆促收下的十三个徒弟截然不同。 他做好了十三个徒弟彼此相争、道统零落的准备,那十三个徒弟是他对蓝星的交代,是他留给蓝星的火种,火会熄灭或是熊熊燃烧,听天由命,各凭本事,他绝不会干涉。 陶无极则不同。他教给陶无极的每一门道术,都必须负责,他要保证陶无极绝不会以此为恶。 大道文如此高阶且私密的道术,在蓝星之上,他只教给了陶无极。 如翮弥十三与郄谷兰,身为傀儡,对谢茂绝对忠诚,谢茂依然没想过教授二虫大道文。 在谢茂离开第一次蓝星之前,陶无极就已经死了。那么陶无极就不必为此负责了吗?在道法传承的世界里,并不是这种逻辑。 谢茂把大道文传给了陶无极,他只需要负责陶无极不为恶,陶无极以此作恶,谢茂就得清理门户。 陶无极又将大道文传给了他的弟子,他就得负责徒弟不出岔子。若徒弟出了差错,就得陶无极去清理门户,给谢茂交代谁收的徒弟,谁去擦屁股。 谢茂不知道陶无极在死前把大道文传给了谁,总而言之,既然不是我教的,那就是陶无极的错! 笃天野几乎要被谢茂捏死,在场没有任何人愿意救他。衣飞石忙着解除家庙中的镇法,将被镇压的魂魄解释出来。解紫唯就更过分了,只差没给谢茂鼓掌,说一句掐得好,掐死他! 镇法容易解开,麻烦的却是专属于谢茂的大道文。携圣人之威能,镇万世之浮尘。 哪怕衣飞石熟悉了解这种大道文,金丹期的修为应付起来也是够呛。谢茂也帮不上忙。这确实是谢茂的大道文,可他如今不止不是圣人,连修士都不是,真自己上手去拆,只怕要被当场弹死,沦为诸世界笑柄。 在笃天野被掐死之前,衣飞石终于解除了不断轮回的幻象。 家庙里温情又诡异的人鬼共舞幻象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茫然的鬼影。 这几道鬼影的魂魄已经被消耗了至少千年,越来越单薄,越来越无知茫然,这会儿从轮回的美梦中惊醒,甚至不知道思考我是什么东西,下一秒就已随着幻象一起湮灭。 连衣飞石都来不及救。 圣人之威,何等可怖。阴天子亦无可奈何! 这短短的一瞬已经让衣飞石和谢茂都察觉到了惊讶,被镇压的才是陶家血脉?! 二人交换了眼神,确认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不是幻觉。谢茂曾和陶无极相处很长时间,衣飞石在新古时代的修真大学里也常常和陶亭见面,陶家人的血脉是何种感觉,他俩绝不会弄错。 笃天野身上确实没有陶家血脉,但是,修士重传承不重血脉,法裔同样可以称之为嫡系后裔。 所以谢茂认定笃天野是陶家后人。 现在真正的陶家后人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了,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相比起陶家后人不修德行、施术害人,发现陶家被人镇压在家庙里几千年,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谢茂好像更生气后者!辛辛苦苦教你一场,不让你害人,你怎么还被人害了?!脑子呢? 谢茂松开掐着笃天野喉骨的手,眼神已经平静了下来:知道内情? 笃天野嘴唇翕动,咽喉受伤已经说不出话来,但他拼命否认的眼神已经给了答案。 那找个知道内情的来问问。谢茂说。 找谁?笃天野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不是生理反应,而是咒法被撬动了。 笃老太爷隐居的地方,笃天野是知道的。他的父亲和叔辈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孙辈里笃天野最有出息,被笃老太爷留家守庙。作为掌事的长孙,笃天野有和笃老太爷联络的方式和坐标。 为了保护这条信息,笃天野的紫府内放了一道禁制。任何可能危机笃老太爷安全的探问发生时,笃天野脑子里的联络方式会自动被遗忘。 笃天野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记得联络方式,就是不记得了。 他以为这种方式能保护笃老太爷。 直到 他看见五年未见面的爷爷,倏地出现在他面前! 笃天野的瞳孔倏地收缩。 怎么会?! 就算他想要联络祖父,也得经过好几次投书和往来,起码需要二十分钟才能正式说上话。 他知道谢茂有凭空挪人的道法,在他被谢茂捏脖子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一点了。可是,他也知道谢茂不能随意挪动他不了解的东西。比如,谢茂不知道神器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单凭描述他就不能挪过来,只能让乌禚带路亲自来家庙看。 如果谢茂根本不知道祖父的具体位置,又怎么能把祖父挪过来呢?! 难道他认识祖父?! 第730章 皆有来处(43) 谢茂把人挪来之后,瞬间就是一场混战。 被强行挪了个位置的笃老太爷反应极快,人没沾地就有阵势拉开,七八件法宝朝着谢茂、衣飞石、解紫唯、笃天野当头砸下是的,笃天野也未能幸免。宁杀错不放过。 谢茂与衣飞石早有准备,有谢茂无所不挪神功加持,轻松躲了开去。 解紫唯倒也见过谢茂的手段,知道谢茂会开大招,可是,知道会出事不代表能全身而退。 笃老太爷的法宝砸下之后,解紫唯就被砸了个七荤八素,浑身骨头都要散了架。眼看支应不住,他讨巧地跟着谢茂的行动轨迹跑。追肯定是追不上,追不上咱有嘴呀! 这货毫不要脸地高呼祖圣救命,叫得那么情真意切可怜巴巴,谢茂顺手将他拎在了身边。 祖圣爷爷慈悲!解紫唯松了口气,悄悄拽紧了谢茂的衣角。 谢茂没有搭理他,衣飞石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解紫唯心想,我知道你俩是那样的关系,可这不是逃命要紧吗?不给抓衣角我被笃老太爷的法宝砸死了怎么办?顿时决定装死,假装没发现衣飞石的目光。 你跟着我。衣飞石将解紫唯牵着谢茂衣角的手捋下,半点不客气。 解紫唯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谢茂。衣飞石不过金丹期修士,解紫唯好歹也是个元婴高修,他跟着谢茂是为了求庇护,跟着衣飞石算怎么回事?堂堂元婴期修士还得跟着金丹修士打转? 正腹诽时,就看见衣飞石背后飞出北斗剑,灿烂神光倏地升起,四面八方都有元气疯狂团聚。 衣飞石左手虚拉一张看不见的长弓,右手执无形之箭,恐怖的张力循循流转。 解紫唯有无法言说的恐惧在心间盘旋。 弓舒。 箭出。 啊 凄厉的惨叫盘旋不去。 那枚即将砸向笃天野的子午扣,就这么被死死地钉在虚空中,浓稠的血气与绚烂的神光汹涌淌出。 解紫唯熟知历史,这枚被钉在天生的子午扣,就是九圣君留给笃家的三件神器之一,洞玄子午扣。和先前北斗剑脱身的情况一样,这枚洞玄子午扣也被血祭所困,有了衣飞石的助力才勉强脱身。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北斗剑里的腐兽被谢茂所灭,子午扣里的腐兽则躲在笃老太爷身边,死死拽着子午扣不放。 它肆无忌惮地显出了原形,外形似蜥蜴,又有猿臂尾羽,说话时能看见宛如人类的舌头,冲着笃老太爷催促:血祭!血祭! 子午扣的器灵被衣飞石释放出来,与它相持不下,它需要血祭增添砝码。 家庙里就这么寥寥数人,想要血祭,还能祭谁?笃老太爷横目一扫,看见了笃天野。 笃天野正在吐血。 在这场突袭中,谢茂衣飞石早有准备,解紫唯也抱住了大腿,唯一逃窜不及的只有笃天野。 他在抵抗谢茂讯问的时候,脑中相关消息被清空,反应本就慢了一拍,遇上笃老太爷突袭,还因笃老太爷的出现下意识地陷入了震惊错愕的情绪。 偏偏笃老太爷心狠手辣,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俱开大招。 修士交手时,一点怔忡就足够致命。笃天野被一面铜镜砸中,顿时鲜血狂喷,面如金纸。 他是目前最虚弱、最易得的祭品。笃老太爷左手行太阳,右手行太阴,阴阳冲和间,裹挟住不住喷血的笃天野,将他拖到了子午扣泄出的血雾中。 笃天野下意识地反抗:爷爷 笃老太爷指着即将脱困而出的子午扣器灵,看着他,并未说话。 一旦子午扣器灵挣脱,腐兽失去神器的控制权,如今所掌握的神器就会倒戈相向。 为了笃家的安危和利益,孩子,牺牲吧。和你的父亲一样。 笃天野能感觉到控制自己身躯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不管他愿不愿意,祖父都要杀他血祭,助腐兽一臂之力。他从不介意为家族牺牲,他想念父亲,也认同父亲的伟大。 可是,一直到了今天,一直到谢茂和衣飞石救出了北斗剑的器灵,他才知道当初指名道姓要他父亲血祭的神器,竟然不是真正的神器,而是腐兽。最可怕的是 笃天野眼角有血泪淌出,失望又不甘地质问:你知道是腐兽?你早就知道?! 他半个下巴都是血,沾满了衣襟,斑斑点点。 被笃老太爷裹挟入血雾的前一秒,他不甘地投出一把短剑,剑上有星光闪烁,生生划破了那片浓酽的血雾,露出一抹光明。 看见这把剑,躲在衣飞石身边的解紫唯眼波一颤,竟然飞身而出,死死拉住了笃天野的胳膊。 给、我出来!解紫唯咬牙坚持,身上有一层层的微光加持。 他身上绽开的微光是被魂力加持过的真元,若非到了生死关头,绝没有修士拿自己的魂魄做战力。 二人彼此那么看不顺眼,解紫唯还巴望着谢茂弄死笃天野,这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拼命出手相救,立场转变未免太快。只因为笃天野拿出了那一把短剑? 两位元婴期修士奋力相抗,硬生生地抗住了笃老太爷的献祭。 笃老太爷显然还有后手,双手结印,风雷于指尖酝酿 衣飞石翻开了生死册。 僵持许久的局面,高下立分。 浓酽几成实质的血雾霎时间被收入生死册中,与之相斥的子午扣器灵脱身而出。 解紫唯使力拖出了被笃老太爷裹挟的笃天野,笃天野则伺机飞入云层,倏地消失不见了。解紫唯喘了口气,在笃老太爷与腐兽的震惊目光中,同样翻身消失于大地之下。 下一秒。 笃天野出现在腐兽背后,短剑倏地刺入腐兽后颈。 解紫唯则从虚无中显身,一道紫雷砸在笃天野手持的短剑剑柄上,啪地炸开一道至纯天罡。 二人配合杀敌,一击即中。 杀死腐兽之后,笃、解二人皆不恋战,一人飞天,一人遁地,再次消失无踪。 子午扣器灵才解开身上紧缚的锁链,意图杀腐兽泄愤,腐兽已经身首异处,且身上发出带着恶臭的焦香被雷炁直接炸熟了。这让被困二千年的子午扣器灵极其愤怒。 笃老太爷耳目缩紧,法宝铜镜贴地搜寻。 衣飞石提醒道:声东击西。 依然迟了一步。铜镜已经找到了在空中藏身的笃天野,猛地将他砸了出来。 噗笃天野再次喷血。 他曾经受伤,又是笃家血裔,笃老太爷找他可比寻找解紫唯简单多了。铜镜贴地搜寻不过是打个幌子,笃老太爷一开始要找的人就是笃天野 笃天野竟然和解紫唯联手杀了笃家血祭二千年的腐兽,这让笃老太爷非常震怒。 解紫唯随之破地而出,一把揪住笃天野领子,飞速落在衣飞石背后! 这会儿他可不会看不上衣飞石的修为了。就算衣飞石是个金丹,那也是个开了挂的金丹。 开战之后,衣飞石两次出手,一次把子午扣的器灵放了出来,一次把血雾直接收了,等同于彻底废了腐兽的力量和屏障。解紫唯心想,我也是脑子抽了,跟着祖圣身边的修士,那能是普通人吗?! 眼见笃老太爷要对衣飞石下手,谢茂不禁失笑:当着我的面,你也这样张狂? 二元定矩尺当地砸在了笃老太爷的脑门上,顿时鲜血直流。 这一下把笃老太爷也砸懵了,定定地看着谢茂。 不认识我。谢茂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我也不认识你。不过,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 说大概是个谦辞,谢茂能把笃老太爷挪过来,就证明他对笃老太爷身份的猜测没有出错。 陶无极在谢茂第一次离开虫族时代时就殉道而死,千年之后,谢茂回蓝星传下道统,那时候陶家送了好几个孩子来,谢茂照单全收,十三个徒弟里陶家血裔就有四个。这四个陶姓弟子学成之后,在家族故地获得大道文传承的可能性很高。 笃老太爷会是谁呢? 他身上没有陶家的血脉,又偏偏得到了大道文的传承,唯一可能是法裔。 正常承接道统的法裔,怎么会把自家老祖宗的魂魄镇压在家庙之中?那么,笃家身上的标签就很明显了,得法不正。 修士的功法想要偷学是非常困难的,言传身教缺一不可。 谢茂没什么耐心授徒又要在蓝星留下道统,还得辛辛苦苦做出那么多玉简,把徒弟们从入门到精通再登天的所有细节都考虑清楚,可见看一眼就会、偷学了就跑的事情,在修士的世界里根本不可能实现。 得到陶家悉心栽培、又得法不正,最终还能狠心镇压师门长辈魂魄 符合这一切条件的笃老太爷,还能是什么身份? 打打你家的小朋友也罢了,连我身边的人也敢伸爪子。还是,你觉得你穿上皮囊,换个模样,改名换姓,就没人知道你的来历了?谢茂问。 笃老太爷惊疑不定地看着谢茂。 解紫唯求救时曾嗷嗷大叫祖圣爷爷,笃老太爷没当一回事。 就如同一个人天天把老天爷,上帝,佛祖挂在嘴边,你也不会相信他身边的人就是神仙下凡。 祖圣? 笃天野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早就知道。笃天野不甘心地问。 不管目前的局势如何紧张,笃天野心中的失望与不甘都难以被压制。 他顾不上祖圣降临,也顾不上腐兽被杀,他满脑子都是浓酽的血雾与子午扣身上被捆绑后的痕迹。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认为索要血祭的是九圣君遗留的神器。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认为生命的价值分为不同的等级,低级生命供养高级生命是世间的铁律神器就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神器在阻止魔气入侵圣地时受伤,为了疗伤,神器需要血祭。 至阳纯洁的童男女,一甲子献祭一百个。那都是应该的!神器在圣战中付出了那么多,保护了圣地,保护了修士,保护了朗朗乾坤,我们作为被庇佑的后人,得到了福荫的后人,牺牲一部分还未长大、没什么价值的孩子,给神器疗伤,不应该吗?! 不止是童男女。当年神器指名道姓要他的父亲血祭,祖父不也忍痛舍弃了长子吗? 越亲越近越痛越虔诚,献祭的力量才越庞大。 一直到今天,笃天野才明白,享用他父亲生命与前程的竟然不是神器,而是腐兽! 腐兽是什么? 腐兽是魔气的产物,是浩劫的肇端,是导致了数千年前圣地沦陷的罪魁。 腐兽是应该被消灭的恶魔。恶魔坐在他家的神龛上,享用他家的供奉,享用他父亲的生命! 最让笃天野痛苦的是,祖父知道一切,默许一切。 还是 是你主导了这一切。笃天野说。 你也太看得起它了。子午扣器灵嫌恶地说,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你不能误导我的主人。 子午扣器灵是个体格健壮的壮汉,被腐兽困了两千年,依然筋肉彪悍。他和北斗剑一样,说话就到谢茂跟前跪下,屈膝施礼:主人。他眼底透出的孺慕与向往,和北斗剑如出一辙。 谢茂对他没有任何性别及体格上的歧视,安抚了一句,摸摸头:吃苦了。 子午扣器灵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阿九被卢随心打死之后 一句话没说完,两道惊呼声响起。 什么?! 卢随心? 解紫唯与笃天野的表情都似要崩溃了。 笃天野的震惊,甚至比他得知祖父将父亲血祭给腐兽时,还要更夸张强烈。 谢茂和衣飞石莫名其妙。 子午扣器灵压根儿没把两个咋呼的放在眼里,继续说道:忘忧拂尘当场就死了,我和北斗剑受了重伤,都很虚弱。那两只腐兽趁虚而入,伪装成我们的样子混到笃家索要血祭供奉。 他很嫌恶笃老太爷,指人的时候都用小拇指,配合一个很不屑的表情:刁奴! 这两个字让笃老太爷鼻翼微张。 片刻之后,笃老太爷嘿地喷出一口气,那模样也很看不起器灵。 解紫唯眼眶有泪水积蓄,死死地控制着,问子午扣:你刚才说是谁杀了九圣君?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一点?知道子午扣根本不买账,解紫唯噗地跪下,拉住谢茂的衣摆,声息中带了一丝哭腔,祖圣在上,求您做主,求您查问求您让他告诉弟子,究竟是谁杀了九圣君! 谢茂和衣飞石对视一眼,这里面猫腻有些大? 我听得很清楚。衣飞石说,他刚才说了,杀死安玉霖的人是卢随心。 解紫唯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 笃天野低头看着手里的短剑。他刚刚用这把剑杀了一只腐兽,剑身上依然星光点点,璀璨美丽。 这是少将军赐给他的法宝。 少将军是北圣门下紫微星嫡支弟子。正是因为这层身份暴露,二十五年前,少将军被冤杀。 是卢随心,是西圣杀了九圣君,不是北圣。 解紫唯眼里泪水啪嗒啪嗒落下,似是松了一口气积攒千年的郁气,又有一种难以排遣的绝望,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全世界都知道是北圣杀了九圣君! 全世界都知道北圣是圣地的叛徒,是人类的罪人! 这么多年来,连北圣门下的弟子都承认了老祖的罪名,背负着无法偿还的罪孽,一代一代艰难又罪孽地存活着。他们承认自己活该,他们承认北圣的道统应该断绝,他们永远负疚。 可是,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呢? 叛徒根本不是北圣,而是活到了最后、以救世主之名统御修界的西圣?! 第731章 皆有来处(44) 因为遗忘了所有徒弟的相关记忆,谢茂对谁杀了谁,谁受了冤枉的种种真相,真不特别关心。 他在意的是这座家庙里所镇压的陶家魂魄。 笃天野和解紫唯都被子午扣器灵的描述打击到失语,一时半会儿不会插话捣乱,谢茂将他俩挪到一边,让他二人靠在一起好好安慰彼此。他的目光则重新放回了笃老太爷身上。 说说吧。你修起这样一座庙,借神器之名镇杀主家魂魄,是为了什么。谢茂很大度地说。 他并未将笃老太爷的修为看在眼里。 不管笃老太爷活了多长时间,修为多高,他的出身就有致命缺陷。 旁人或许无可奈何,然而,落在谢茂手里,笃老太爷没有一丝反抗之力。这是出身所注定的天性。 衣飞石闻言颇为意外。见笃老太爷眼底泛起桀骜,他提醒说:你若有苦衷,曾受欺凌,一五一十回禀予先生,先生自有裁决。 笃老太爷嘿笑道:始作俑者,恶其大焉。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无非一战。 这话里的恶意太过深重,谢茂还没什么感觉,衣飞石厉声训斥:放肆! 稍安勿躁,咱不生气。谢茂拉住衣飞石,用手抚摩他的背心,缓缓安抚他。 安抚衣飞石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笃老太爷并不合作。谢茂考虑了片刻,这件事上自知理亏,真没有即刻发作。他选择继续和笃老太爷谈话,这回直接掀了底牌:你是一具傀儡。 笃老太爷额上被二元定矩尺砸破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嘴角微微抽搐,挤出一丝嘲讽。 制作你的手法,由我而始。传于陶无极。他曾受我教导,绝不会玩弄傀儡。我也认识他制作傀儡的手法,你不是他的傀儡。这么说起来,你应该是陶家后人的傀儡。谢茂说道。 谢茂是傀儡术的创派始祖。 最初他所制作的傀儡,使用的皆是天材地宝做材料,类似于人类制作的机器人。 打破这个禁忌是在虫族时代,也纯粹是迫于无奈。 虫族社会对人类的管控太严格了,哪怕谢茂不想惹事,就想找个地方蹲着过过的小日子,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倒是想躲,虫子们肯放过他那样好的皮囊吗?虫子们争相恐后要他生蛋! 谢茂的实力也不足以和整个世界对抗,只能用制作傀儡的方式感染那个世界,获取喘息之机。 陶无极狗腿在谢茂身边学会了制作傀儡的方法,可陶无极不会制作魂契,他制作的虫族傀儡具有缺陷。一直到战事最激烈的时候,谢茂才将魂契之法彻底教授给陶无极,并告诫过他,不要玩弄傀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凡人驭物皆有极限。 用各种材料拼凑成的傀儡,要么痴,要么傻,要么灵智不高,需要教养。 用虫子制作傀儡就不一样了,虫子拥有独立的智慧和思想,有属于自己的魂魄,用虫子做傀儡,就和把活人做成傀儡别无二致。谢茂绝不肯用活人做傀儡,若非虫族对人类压迫太甚,形成了那样畸形变态的社会,谢茂也不会一开始就用虫子做傀儡。 陶无极生前并未肆无忌惮地玩弄傀儡,他短暂的一生中,很少留下道德上的瑕疵。 他的后人就很难说了。 你是不是觉得享受了邪法的祭祀,穿着人类的皮囊,就不再是是傀儡了,活得很安全?我既然知道制作你的手法,就能把你徒手拆除,不管你换了多少个皮囊。谢茂说。 这强硬的死亡危险很容易触怒对方,谢茂不等笃老太爷发飙,已缓和了口气,说:我之所以没有即刻动手,把你召来此地慢慢问询内情,是因为我知道,在我离开蓝星时,人与虫子已经达成了妥协。人类和虫子结盟成了共战的战友,那颗星球上的虫子都是朋友,不是敌人陶家不应该使用虫子制作傀儡,你的出现,就是他们的罪证。 如果出现在这里的是,是刘奕身边的小傀儡,或者小破机器人那一类的傀儡,早就被谢茂拆了。 笃老太爷能安安稳稳地站在面前说话,原因就在于他曾经是一只虫子。 虫族时代的最终大BOSS是常清平,所有的人类和虫族都成了被玩弄的棋子。 被强迫成为殖民地奴隶的人类被迫给虫族生蛋,成为社会的最底层,虫族则毫无所觉地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是宇宙中最高贵的种族,直到他们有一天发现,在母星掌握主持大局的,居然是人类修士,虫族也不过是被人类修士愚弄操控的高级一些的奴隶打手而已! 在常清平等人类修士的统治下,底层人类负责生蛋,承受虫族的戾气,虫族则负责战争,充当他们统治和扩张的炮灰。作为最高统治者的人类修士和底层人类同为一族,却压根儿就没把人类当作自己人,只要符合统治利益,人类在最底层还是虫族在最底层,他们根本不在乎。 打算列土封疆自立的延嗣霆成为了反抗人类修士□□的英雄,谢茂则带领人类抵抗军与延嗣霆结盟,共同对付母星上的统治者。 战争打到后期,战事越来越焦灼激烈,处在同一利益链条上的人类和虫族必然抱团结盟。 战后,谢茂离开蓝星,统治蓝星的几乎都是他的虫族傀儡。这使得蓝星上不可能存有人种歧视。 不管哪一只虫子傀儡都被谢茂的魂契所影响,不能做出任何违背谢茂意愿、伤害谢茂利益的事情。它们更不可能为了虫族的利益就去压榨人类,否则,谢茂一旦回归,他们如何向谢茂交代? 现在谢茂所面临的问题,不是虫族欺辱压榨人类,而是陶家后人使用虫族做傀儡。 这明显违反了法律。 虫族和人类拥有同等的权力,哪怕你是陶家后人,也不能随便抓个虫子做成傀儡! 事实上,在战争后期,谢茂都不再制作虫族傀儡,表明自己的尊重和结盟的诚意。何况是人虫共存的和平时期?陶家制作虫族傀儡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理由。 你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或许是忌惮于谢茂的绝对统治力,笃老太爷终于软化了态度。 如果所有的人类都和你一样想法,我原本不必把他们赶尽杀绝。笃老太爷说。 灭口?谢茂问。 普通人流行的是杀人灭口,修士的世界颇为玄奇,想要彻底封锁消息,那就只能杀魂灭口。许多恶毒的镇魂咒法,都是人做了亏心事,不敢让魂魄转世投胎,怕怨魂告状索命,或是来世复仇。 你离开圣地太久了。笃老太爷说。 最开始翮弥陛下统治蓝星时,人和虫子在法律前的权力是平等的。后来,修士又出现了。修士的出现崩塌了翮弥陛下的统治,最可笑的是翮弥陛下居然也成了修士。 不管是人还是虫子,都成了修士的资源。修士要用虫子做傀儡,谁敢说尊贵的大人是错的呢? 你问我他们是否玩弄过我 没有。 我的主人对我很好。 他对我很温和,认真教导我,抚养我。把我做成傀儡之后,他依然平等地对待我,把我当作朋友和伴侣。 笃老太爷眼底竟然还有一丝怀念。 下一秒,他的眼神就变得冰冷。怀念与冷漠两种情绪,能够毫不冲突地在他眼中并存! 不过,把我做成傀儡,本身就是最大的玩弄。 我原本可以和普通虫子一样读书工作结婚生蛋,在中年时发福,在年迈时生病,死去我闭上眼,进入轮回,就会得到一个新的虫生。 他凭什么把我从小喂养,让我学习各种道法咒术,再在我体能最巅峰鼎盛的时候,把我做成傀儡?!我需要他假惺惺地爱护我,平等地对待我,在我战斗掉落胳膊和下巴的时候,流下几滴虚伪的眼泪,再用修好我当作战斗的奖励?! 他或许对我很好,可他对我的好,无法蒙蔽我的双眼,也不能消除我对自由的渴望。 这是个必然。 从他对我作恶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笃老太爷一番诉说,很难不打动人。然而,谢茂和衣飞石对视一眼,都没能从对方的眼底看见对笃老太爷的宽赦和怜悯陶家对不起你,你对付陶家就完了。这不是血祭为乐的理由。 子午扣器灵对笃老太爷相当鄙夷:傀儡师临死前都要销毁魂契和傀儡,这是铁律。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心里没点数?旧主死后,马上就屠杀旧主亲族,还把旧主家族的魂魄都镇压起来,你有良心? 笃老太爷哼了一声,对子午扣器灵也很不满:你倒是有良心,人类的哈巴狗。 他强硬了这么久,在谢茂跟前终究还是忌惮。这一番声情并茂的控诉,实质上也是为了打动谢茂,为自己脱罪。否则,他笃老太爷尊贵体面了这么多年,犯得着为数千年的旧事真情实感么? 眼见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可见他的控诉还不够有力,无法打动谢茂。 沉默片刻之后,笃老太爷仿佛在子午扣的提醒下,想起了旧主的好,低声承认道:除了把我做成傀儡这件事之外,他对我确实很好。傀儡师死后,魂契的力量会减弱,为了保证傀儡不出意外,所有傀儡师都会在弥留之死,用魂契杀死自己的傀儡,永绝后患。 我不想死。我有了魂契,我会生生世世做他的奴隶,他可以投胎转世,我不行。 所以,我求他不要毁了我。我可以留在陶家,继续为陶家服务。我那么聪明,他教我所有的道法知识我都记得,我甚至可以帮他教养后辈他心软了。 他想起我和他的旧事,想起我对他的服从,想起我永远都是那么地听话,从不肯违逆他 他死了。我活了下来。 我原本可以离开。他的儿子不让我走。我就至少把他的儿子,我的少主杀了。 杀人没什么稀罕,他经常指使我去杀人。没有了他的束缚,我杀人的手法更高明犀利。那一个下午,我就把他家的人全部杀光了。 你还要灭口。谢茂叹了口气。笃老太爷说他是始作俑者,他不能否认这一点。 用虫子做傀儡这件事会有遗患,他根本就没想过。因为,骨子里,他是圣人思维。圣人是不会死的,他既然不会死,当然也不会考虑他死后傀儡的归处。陶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规定傀儡师死前销毁自家的傀儡,可人总是有感情的,当相伴一生的傀儡哀求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底线。 失去傀儡师压制的傀儡心态上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谢茂无从得知。 反正笃老太爷是失控了。一怒之下,杀了陶家满门。 我也不想这么做。笃老太爷开始卖惨,他努力想要从谢茂手里讨取同情,那时候天底下最厉害的修士,十有八九都是人类。他们不喜欢虫子,更不会准许虫族傀儡背主弑上 他们其中好有几位和陶家的关系还很好。非常好。笃老太爷说。 我想活下去,就不能让他们的魂魄逃出去告状。就算他们不告状,我也不能让他们一夕之间全部去轮回投胎。那太惹人注目了。总会有人来多管闲事。 所以,我就把他们镇下来了。笃老太爷说。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弑主是因为他把你做成傀儡,屠杀陶家满门是因为他们阻止你离开,镇压他们的魂魄让他们魂飞魄散是因为人类修士护短,得知你的所作所为会找你麻烦。谢茂总结道。 笃老太爷神色黯然,低声道:我不能说自己彻底没有错 还真演上了。醒醒,老笃!你这演技实在不够看!谢茂失笑道:好吧。我不护短,陶家后人自作孽,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被做成傀儡就是他们的罪过。这件事可以宽恕你。 那你再解释一下,血祭这件事吧。 这件事也洗干净了,我把你好好儿地送回去,保管以后也没人找你麻烦。 腐兽伪作神器索要童男女的事你不用多说,我就给你算在腐兽头上,你清清白白受了蒙蔽,你就说说你们家逢年过节杀牲血祭这毛病,神器不吃这血祭,你杀那么多布里人,喂给谁吃了? 第732章 皆有来处(45) 这个问题上我是有罪的。笃老太爷很沉痛忧郁地说。 我在最迷茫的时候信奉了力量的感召,迷信利益至上,迷信弱肉强食。我以为圣君的教诲至上无暇,神器给我的指引就是世界的真谛。我把世间的一切划分成可使用和不可使用的,我以利用的心态看待一切,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说到这里,笃老太爷的声音越发地低沉,缭绕着不可挽回的失落:当我知道神器不是神器,是窃据神器的腐兽时,已经来不及了。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如果我没有被做成傀儡,如果我只是一只平凡的虫子,我的人生将会是怎样?谁不想做一只好虫呢? 可我不能推卸责任。我已经错了,错误已经铸成,已经死去的生命不会再回来。 我很后悔。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后悔的话,那些死掉的生命就能重新复活吗? 腐兽一直在窥伺着我们的世界,它们一直都在想卷土重来。我不能放弃那些已经被牺牲的生命,我更不能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所以,哪怕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我也要继续走下去! 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我必须在魔气重新入侵世界时,拥有抵挡对抗腐兽的能力! 所以我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我很痛苦,一直都很痛苦 他们的牺牲的是有价值的。我也将成为牺牲的一员。等到我彻底消灭腐兽的那一天,我会将自己当做血祭的最后一件牺牲,向天地间所有的无辜赎罪 笃老太爷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一番话说得沉痛而真诚。 如果不考虑他干了什么坏事,不明真相的观众乍一听,可能真会把他当作绝境中的悲情英雄。 谢茂被他这糟心的烂演技辣得眼窝子都痛,得亏是当了多年皇帝,执政几辈子,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奇葩,这才能绷得住面皮,没有一秒笑场。 谢茂忍着牙疼问道:你承认这么多年一直在血祭,也承认享用血祭的就是你自己? 是我。可也不是我。笃老太爷否认,真正接收血祭的是笃家的各种法宝,从更深层来看,接受的血祭的对象也可以说是未来即将受害的世界众生。我何德何能?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执行者,代替即将到来的危险执掌了这一部分对抗的力量。 你这强行有道理、强行救众生的说辞,也是真的很厉害。谢茂给他点个赞。 做坏蛋就得这么不要脸。我承认我错了,但是,我做坏事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你们大家啊! 衣飞石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对谢茂说:先生,我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谢茂连忙安抚住他,问笃老太爷:你还有什么说辞,能说的一并说了吧。再给你五分钟。 见他二人完全不吃这一套,笃老太爷自嘲地一笑,隐隐有些失落:你们只看见了我所做的恶,并不知道我心存的善。不能理解我的作为,这很正常。 其实,我也不奢求你们理解我。 与苍生安危相比,我的道德、良知,生前死后的名声好坏,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能拯救世界,我宁愿身背骂名,受万人唾弃,被千刀万剐。 那你就千刀万剐吧! 子午扣器灵怒骂一声,阴阳两扣倏地飞出,朝着笃老太爷面门狂砸! 谢茂按得住衣飞石,摁不住在一旁看了全程的子午扣器灵。 子午扣吃了几千年窝囊气,腐兽趁虚而入,笃老太爷则是帮着腐兽喂食血祭的帮凶。 如他这样的器灵,天生清灵,浮于高天,性属纯阳,血祭根本不能修补他大战后的损伤,反而一直都在削弱、恶心他,弄得他腹背受敌。现在笃老太爷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为了阻止魔气侵蚀,为了对付腐兽,卧槽,你咋这么颠倒黑白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谓神器,自有神器之威能。哪怕千年来不得供养,一直被削弱,子午扣依然神威赫赫。 笃老太爷祭起三五件法宝与子午扣对抗,阴阳两扣在空中疯狂对砸,冲炁生威风,就有混沌之气循循不绝地生出。笃老太爷的几件法宝都无法与之相争,僵持片刻之后,竟有臣服之态。 子午扣器灵一手捏诀,一手持浩然天光,呵斥道:圣君当面,安敢不跪! 还在僵持中的几件法宝,居然像是被吓住了,霎时间褪去了光辉,扑簌簌落在地上,宛如朝拜。 子午扣也没有投降不杀的俘虏优待政策,这几件法宝才刚刚落地,就被阴阳双扣拉起的罡风彻底穿透,下一秒就尽数化为齑粉。狂杀掠过,笃老太爷失宝伤了根基,哇哇吐出两口逆血,面如金纸。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子午扣已全无遮拦地扑到他面前,阴扣猛地刺入他的紫府,阳扣则揪住他的后颈皮,生生将他皮囊抽出 威风嚣张了几千年的笃老太爷,在子午扣脱身的一刹那间,就注定了结局。 子午扣在飞溅的鲜血中畅快大笑,将笃老太爷的皮囊随意砸在地面上,砸一次,再砸三五次! 原地只剩下一张单薄的魂契,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谢茂将那张魂契招入手中,低头察看一遍,最终也是无语。 这张魂契的契纸制法与摄灵图册相似,确实源于谢茂传给陶无极的那一脉。不过,这张魂契并非单纯的傀儡契约。一个叫陶春生的陶家弟子与傀儡不独定契,约定彼此珍重爱护,守心守贞,至于白头。 这不是单纯的傀儡魂契,还是一张婚契。 笃老太爷或者说,这个曾经叫不独的傀儡,和他的主人曾经是最亲密的伴侣。 他说过,他杀了陶春生的儿子。谢茂从这张魂契的内容上读出了一段负心与背叛,陶春生既然和他定了魂契,约定彼此守心守贞,至于白头,又怎么会有儿子? 那自然是有一方失约了。在魂契的束缚下,笃老太爷根本没有失约的余地。他是陶春生的傀儡,他就无法违背陶春生的一切命令。陶春生则不必受制于魂契。 或许定契的时候,陶春生也是很真诚的。可是,谁又能保证一切永远都不发生改变呢? 衣飞石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丝恶意。 他不愿意深入地讨论这件事,更加不想知道陶春生和笃老太爷的往事。 事实上,从笃老太爷一字一句控诉陶春生把他做成傀儡时,衣飞石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陶春生并不是随便抓一只虫子就强行做傀儡,他把笃老太爷从小带回家养着,同吃同住,仔细照顾教养,甚至会毫不吝啬地教笃老太爷各种修行的知识,没有一丝藏私。等到笃老太爷长大了,虫身达到巅峰状态,情感上也被征服之后,陶春生才把这只驯服的虫子做成了傀儡。 这一切,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我肯定不是傀儡。我心甘情愿爱慕先生。傀儡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我已经好几次违逆君上了这就证明我不是君上的傀儡。衣飞石知道,不可能是傀儡。绝对不可能。 可是,他和谢茂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君上的安排。君上安排他们来到刹木和星,见到笃老太爷,得知那一段尘封的往事,是为什么呢?君上是否在暗示什么呢?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衣飞石再次说服自己,按捺住了心中那一丝灰蒙黯淡的阴影。 他太不甘心。谢茂说。 笃老太爷的皮囊被子午扣撕碎,唯一残留下来的只剩下那张魂契。 谢茂从未想过主人死后,傀儡应该怎么办的问题,直到他看见这张仅存的魂契才窥见其中的奥秘。魂契存在的意义在于能量的桥接,失去了主人的傀儡根本无法独自存活。 他把主人的魂魄镇压在庙里,他自己的魂魄也随之消散,只剩下魂契。 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肯把陶春生放出来。 谢茂心想,这是有多恨,才会发动这种自杀式袭击。陶春生固然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笃老太爷自己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永远被绑在这一纸魂契上。一旦魂契消散,他也会永远消失。 不管有多不甘心,那是他和陶春生的私事。和被他血祭杀死的无辜生命无关。衣飞石说。 我在想,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把傀儡术教给陶无极。我在未来,我是说,我记忆里的那个未来,全民修真、到处都是警察,不许私下斗殴,不许施术害人的那个未来大家都很守规矩。用活人做傀儡是死罪。谢茂说。 人是需要讲规矩的。无底线的自由只会让一切走向混乱。我把傀儡术教给了陶无极,却没有教给他规矩,我信任他的人品和教养,他却无法控制规范后人的行为。 这只傀儡说我是始作俑者, 谢茂顿了顿,目光望向家庙之外被打斗毁坏的废墟,我确实是。 解紫唯在此时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求祖圣做主! 第733章 皆有来处(46) 谢茂才感慨了一声始作俑者,法裔弟子立马求上门来,强烈要求谢茂擦屁股,解决北圣被扣上叛徒黑锅的千古奇冤。这节骨眼上,谢茂能置之不理么? 若不是他授艺不授德,管杀不管埋,留下传承就跑,这些屁事都不会发生。 当然,普通人肯定管不了千秋百代之后,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谢茂这不是挺糟心凑巧的么?这都万年之后了,愣是被后辈弟子逮了个正着,这还能怎么办?他不管事谁管事? 这事儿不着急咱慢慢说。几千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天。当着众人的面,谢茂没有对衣飞石搂搂抱抱,只轻牵住他的手,说了目前的安排,这里的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其他。 笃家在南巢的势力根深蒂固,子午扣干脆利索干掉了笃老太爷,笃家子孙依然统治着这片星域。 名义上这里依然是神临帝国的领土,实际上南巢这片星域的各个执政官都出自笃家门下。如刹木和星的城主就是笃家家臣,分管治安的副城主直接就是笃家旁支血裔,军政大权被笃家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样滔天的权势,绝不是死掉一个老太爷就能彻底被覆灭。 谢茂不想被笃家后人满世界地追杀,何况,不把这支喜欢血祭彻底跑歪的修士家族修理过来,宇宙中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惨死。除恶务尽的道理,念过书的孩子都明白。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茂觉得衣飞石的情绪有些不好。 他得问问怎么回事,安抚一二。谁知道君上和小衣又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往事?这会儿触景伤情又缭绕在心头,把小衣给刺激着了! 暗暗腹诽一句君上搅事精,谢茂的目光落在笃天野身上。 笃家这一支都被笃老太爷教坏了,上上下下都将血祭当作寻常事。 别人逢年过节杀鸡宰牛,他们逢年过节宰杀活人做祭,买布里人就跟买水果蔬菜似的,居家必备。 谢茂没有拿到笃天野杀人血祭的证据,但从笃老太爷的态度和笃天刑的行径作为来看,笃天野很难从这种野蛮血腥的家风中出淤泥而不染。笃天刑采买布里人,为了布里人的失踪大发雷霆,甚至要杀港务和乌禚抵数,原因就是为了血祭迎接笃天野出关。 直接间接因你血祭的人与牲畜有多少?谢茂问。 笃天野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等待处置。闻言茫然抬头,看着谢茂:啊? 他遭受了爷爷苟合腐兽和北圣身负奇冤两重刺激,心理情感上都趋于崩溃状态。何况,在他心中宛如定海神针的笃老太爷被子午扣当肉泥一样搓死了,他在谢茂跟前又哪里生得起反抗的心思? 原以为下一步就该他领死了,哪晓得谢茂还要问罪。 死了多少人与牲畜?那能有数吗?正常人活了二三十年,他能记得自己吃了多少鸡鸭鱼肉? 解紫唯忙不迭地哀求道:祖圣爷爷,他本性不坏的,少将军一向喜欢他,又聪明又讲义气,他就是他是被家中长辈教坏了。如果生在门风清正的家里,他绝不会是这样的恶人 自打笃天野亮出那把少将军所遗下的短剑之后,解紫唯就改换了态度,一心一意维护笃天野。 谢茂不禁好笑:你倒是觉得自己比他好很多呢? 这货一言不合就要屠杀远星舰队近两千人,高高在上搞天神降临的把戏时,哪里把普通人放在眼里?还只是被谢茂遇见救下来的无辜人数。在遇见谢茂之前,谁知道解紫唯杀了多少人? 解紫唯噎了一下,突然觉得脊背上有些凉。 给你家血亲报丧吧。谢茂吩咐笃天野,又问他,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要笃天野把全家老小都骗回刹木和星,一网打尽。 笃天野张了张嘴,半晌才说:血祭以神器之名,自祖父而始,家中老幼皆服从尊长教诲,血祭杀人为恶。我家长辈兄弟及至于我,成人不成性,增岁不增智,不能明辨是非,愚孝盲从,沉迷杀戮,理应领罪受死。祖圣命弟子召回家人,弟子不敢不从。 只是,稚子无辜。求祖圣开恩,只杀成丁,不杀幼儿。他们还小,一定能教好的。 笃天野的态度很明确。如果谢茂肯饶过不懂事的孩子,他就去把家里的成年弟子都骗回来,让谢茂全部杀了治罪。倘若谢茂不肯答应,他就不肯去撒谎骗人坑害全家。 这是个绝对的聪明人。 笃家的覆灭已成定局,笃天野确实可以趁着报丧的机会通知家里人逃跑。 不考虑逃跑计划的成功几率,就算笃家人顺利逃出去几个活了下来,依然很难对谢茂形成威胁。反而会被愤怒的谢茂追杀,从此踏上流浪之旅。就如北圣后人一般,传承飘零,千年来始终担惊受怕。 与其去过过街老鼠的生活,不如直接向谢茂求情,用成丁的死罪换取家族的未来。一旦祖圣特赦笃家幼子无罪,笃家的孩子依然可以生活在阳光下,重新走上修行之路。只要他们不再碰触血祭之法,笃家未尝没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以笃天野想来,如果谢茂不肯答应他的条件,他只要不配合行骗,笃家就不可能全数到齐。 这么大的笃家,势力遍布南巢星域,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家中各种勾心斗角、亲密厌恶,没有内部成员协调哄骗,根本做不到一网打尽。他只要选择不配合,谢茂哪有办法把笃家所有人都召回来一网打尽?总会有人因为种种原因逃出生天。 他并不知道谢茂只要找到笃家的详细家谱,就能把所有人都挪到跟前来。 你这是和我讲条件?谈判?谢茂问。 弟子不敢。可是,稚儿无辜 笃天野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谢茂打断:你家杀人血祭时想过稚儿无辜?想过被杀死的牺牲是否为人父母,是否为人子女?屠刀架在自家颈项上,突然之间就知道无辜了? 规矩总是保护弱者的。你家不肯守规矩,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是弱者,是凌驾规矩之上的霸权者,是人上人。你们不需要规矩的保护,所以可以肆意践踏规矩。 说到这里,谢茂摇了摇头,如此狂妄倨傲,无非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星际联邦时代为何能死死辖制住各类修士,将禁令严密执行?因为联邦政府势力强大且执法严明,没有选择性执法,也不会给任何小错误留下所谓的法理不外乎人情的活扣。就算有一千种理由,触犯了法律就必然遭受惩处,无人不忌惮。 在犯罪的问题上讲道德和自律没有任何意义。笃家如此嚣张,倚仗的是神器背后所代表的特权。 这个世界的修士们从根上就坏掉了。 单从解紫唯和笃天野面对普通人的骄纵倨傲来看,这一波承继了谢茂修法的法裔弟子全是垃圾。 手起刀落全杀了?杀得干净吗?人是社会性动物,如果他生下来所见到的一切、学习的一切,都是力量至上、修真黑社会那一套,又有多少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大家都这么做,我若不做,我将何存? 这种问题上,谢茂比大多数人都懂得妥协。 能改造的改造,能挽救的挽救,实在罪大恶极如笃老太爷者,再杀之以儆效尤。 当然,像笃家这样血祭为乐、查有实证的家族,必然要覆灭。有些人有机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些人放下屠刀,谢茂也只能送他去见诸佛人间实在容不下你了。 笃天野还想再求,解紫唯缓缓握紧他的手,往腰下虚悬的短剑靠近。 你想替北圣沉冤昭雪,替少将军复仇吗? 想。 那你就得活下去。不要死在这里! 好。 ※ 或许是处于某种试探或考验,完全掌握了局面的谢茂再次当了甩手掌柜。 笃天野咬着牙忍着心中的痛苦,各方面用计哄骗自己的各房叔父堂兄弟以及自己的亲弟弟们。 他向所有人报丧,递出去的却不是笃老太爷的丧讯,而是他的三弟笃天刑。并且,他假传了笃老太爷的命令,将一些不大愿意回刹木和星的血亲招了回来。死去的笃老太爷远没有活着的笃老太爷好使,要全家回来给祖父奔丧,某些桀骜不驯的叔父未必肯回来。若是活着的笃老太爷召唤,没人敢不来! 笃天野还想招待谢茂和衣飞石在招待贵宾的庄园住下,哪知道谢茂拉着衣飞石转身就消失了。 不知道去哪儿了啊,可能是回去了吧。反正祖圣爷爷眼里没有距离感。解紫唯嘴里挺苦涩。 你说说,少将军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解紫唯问,你有紫微星,我相信你。 紫微星就是那把短剑。少将军所遗留,若非正式传承,那把剑不会认主。既然剑在笃天野手里,就证明他所说的一切很可能是真的,他拼死保护了少将军,少将军才会在临死前把紫微星交给他。 没什么新奇的、你所不知道的事情。笃天野很简单地说。 针对北圣门下的清洗屠杀一直都在持续,凌霄在执烛担任裁决真人时判罚不公,少将军巡查到当地,照例上报弹劾。凌霄为脱罪狡称被判死刑的族群都是北圣门下。少将军就是紫微星嫡脉弟子,岂会不知道是与不是?他是不忍心无辜被扣上不存在的罪名,惨遭屠戮,所以一直在和凌霄争论。 直到有人指责,说他就是北圣后裔。他保护那群被判死刑的苦修,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人。 你认为我出卖了少将军出卖他的不是我。 是我的三弟。 他凿实了少将军的身份,使少将军被暗杀,他则得到了那把二元定矩尺做奖赏。 笃天野眸中有极其深沉的戾气在翻涌,又被黑暗所覆盖。毕竟,笃天刑已经死了。 我也想替少将军报仇。可是,杀死凌霄,杀死笃天刑,杀死暗示除掉少将军的某个不知名的大人物,仇恨就结束了吗?不会结束的。杀死少将军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是千年绵延的仇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我们需要更好的时机。笃天野说。 这也解释了笃天野为何安安稳稳地待在家中,二十年都不曾对笃天刑动手。 解紫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近二十年来,他也一直在调查暗中谋害了少将军的凶手是谁。让他觉得荒谬的是,玄元宗以北圣罪裔阴谋复仇的罪名杀死了少将军,玄元宗内部却没几个人相信少将军的真正身份。 他们多么娴熟地用北圣后裔的身份入罪杀人,二千年来,背着北圣后裔罪名死去的人有多少?几乎都数不清了。如今他们杀到了真正的北圣后裔头上,他们却不知道构陷的罪名就是真相。 这一切都是多么地可笑! 再过几日,我家的人就会尽数回来。笃天野不觉得自己能从谢茂手底下幸免。 他将紫微星短剑取出来,珍而重之地交给解紫唯:替北圣昭雪、替少将军复仇的事,都拜托给你了。 ※ 谢茂和衣飞石已经挪回了公寓里。 远星舰队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途,曾经热闹非凡的安全区里阒然无声,只剩下谢茂与衣飞石二人。 别人家里住着哪有自家舒服?这可好了,除了这一摞傻傀儡,半个人都没有。谢茂特别欢喜,光天化日就把衣飞石搂在怀里,解人家衣裳,野外拉力赛怎么样! 野战就算了,还拉力赛,这是要连战数日啊,口气相当嚣张。 衣飞石被他闹得 看着安全区内各种建筑,仿佛还残留着远星舰队的士兵们曾经使用过的痕迹,这种奇妙的刺激感,也是前所未有。从前也不是没开过野车,多少都是要清场或是避着人,现在这感觉 一整颗星球都只剩下两个人,外边除了吃人的植物就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动物 那是相当刺激了! 一时间,别的什么事情都得放一放,先把第一届第三建筑野外拉力赛顺利开幕了再说! 第734章 皆有来处(47) 谢茂与衣飞石在原始星上待了好几天。 荒星无人,整片大地都是后寝花园,谢茂彻底释放天性,活得跟野人似的,寝衣都懒得披上一件。 这事儿让衣飞石相当地吃不消。衣飞石将床笫内外分得很清楚,开车的时候疯归疯,不开车时,衣飞石是个斯文体面的正常人。做完了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啊,光屁股到处跑这不是逼人犯罪吗? 衣飞石是金丹期的修士,谢茂是光靠嗑药强撑的普通人,体力疯狂碾压之下,某人毫无悬念地在拉力赛中屈居亚军。 衣飞石倒是有心相让,某人不是故意在原始星球上当原始人吗?这是衣飞石唯一的弱点。 衣飞石什么都能忍,唯有开车这事憋不住。谢茂稍微撩拨一下,衣飞石就得跪。 还是得爱惜身体。谢茂状若不在意地说。 他昨天才嗑了一枚保元丹,今天又被榨干了。衣飞石结丹之后,丹元润身,循循不绝,只要天地之间的灵气还没断绝,衣飞石就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就不说谁主动谁辛苦的问题,两个球球里就那么多东西,多开几趟车不就没油了吗? 想他谢茂也是九天十地唯我独尊的大圣人,诸天修士的老祖宗,稳固肾水只开车不走油的法门懂得一套一套的可这事儿又不是修行,那可是小衣啊!怀里抱着小衣,谢茂哪里还忍得住? 谢茂好几次都提着一口气,盘算着朕想要报仇雪恨,找回老流氓无端丢失的面子。最终结局也只是美滋滋地伏在衣飞石肩上,徐徐吐出心底最欢愉心悦的热情。算啦算啦,小衣冠军我亚军也还行,反正都是自己人 您吃些东西。待会我给您在树下布置躺椅,晒晒太阳小憩片刻。 衣飞石端着饮食过来,要服侍谢茂用膳,见谢茂已经默默地穿上了寝衣,隐隐有些想笑。 他真不是故意的。几次明示暗示先生穿上衣服,先生偏不肯。这种纯雄性的自尊心无聊又可爱。 衣飞石很努力地想要尊重谢茂的爱好,奈何架不住彻底解放了天性的谢茂实在太迷人。 谢茂衣衫整齐一丝不苟的时候,衣飞石都很难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谢茂对此仿佛毫无所觉,压根儿没意识到他那副皮囊对衣飞石的影响力,居然无缝开大招挂裸身buff衣飞石跟他待在一起,脸红气喘心肝儿狂跳,根本没任何心思想别的事情。 我待会儿去刹木和星看看。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到齐了。谢茂伸手拉开茶桌,跟衣飞石一起摆盘子,顺手给衣飞石拉了把椅子,就放在自己身边,小衣辛苦了。 衣飞石很意外,愣了一瞬才说:不辛苦。 谢茂只是看着他在身边坐下,用手摸摸他的侧脸:吃饭吧。 将人拢在身边吃饭,自然是因为秀色可餐。谢茂右手拿筷子,左手就放在衣飞石肩背上,吃一口摸一下。这种亲昵不带任何激情,就像是人习惯地把手放在身边,或是搁在自己身上、腿上。 衣飞石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亲昵。 在新世界的头几年,谢茂体能巨差,走两步就喘,全靠衣飞石背着到处跑。这种长久黏在一起的亲密关系,让谢茂和衣飞石越发地默契与亲近。 心平气和地吃着这顿饭,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惬意与宁静。 衣飞石看着谢茂默默套上的寝衣,心中很有几分感慨。谢茂是有些小性子的,他吃了瘪不会心甘情愿,总要拉着衣飞石一起才肯罢休我没面子了,你也得陪我。单看我一个人丢脸可不行! 他很直观地察觉到,自从君上出现之后,先生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 衣飞石承认谢茂对他好,很用心爱护他,可他也从来不认为谢茂很好伺候。 谢茂心中有一根线,标准和世上大部分人都不相同,以至于很多人认为他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他在很多事情上对衣飞石忍让爱护,可衣飞石碰到他那根与众不同的线时,他马上就会警惕并发起攻击。 从谢朝到新古时代,谢茂对衣飞石的态度一直有隐隐绰绰的弹性。衣飞石能清晰地察觉出,谢茂对他什么时候是宽容尊重,什么时候是体谅爱怜,什么时候是单纯的忍让因心爱不舍才强忍住了,不代表没生气没脾气。而且,谢茂发脾气的时候非常吓人。 衣飞石很了解这一点,若非不能回避的问题,他会顺从谢茂,尽量不让谢茂产生忍让的情绪。既然彼此相爱,自然要各退一步,才能好好地过日子。 衣飞石不能说谢茂心中的那条线消失了,他只能感觉到,那条线被流落到一个极其深邃的位置。 君上出现之后,谢茂身上所有的戾气都仿佛消失不见了,他变得更加宽容和仁慈。特别是面对衣飞石的时候,谢茂更乐于示弱,也更加尊重衣飞石的看法在谢朝时,衣飞石劝谏十句,谢茂面上是很给面子乐呵呵地表示朕纳谏了,真正执行时能听一两句就很不错了。 谢茂并不是在君上的反衬下显得柔软宽和,他是真的变得更温和了。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俩的这顿饭吃完,谢茂把二人一起挪到了刹木和星的笃家大宅。 刹木和星是笃家在南巢星域的大本营,各地跃迁点都能与之连通,距离笃家势力范围内最远的甜水星也不过太空飞行六小时。之所以拖拖拉拉好几天才全部召回,那自然是因为许多笃家人都不肯回来。 笃家是修真世家,精英弟子岂能没有天人感应?遇事不明占上一卦,八成就知道凶险了。 倘若没有笃天野动用各种心思算计、说服、引诱,笃家这批修士压根儿就不可能回来得这么齐全。饶是如此,刹木和星上的笃家大宅已经大小撕了七次,笃天野为了控制局面,在谢茂降临问罪之前,就已经手刃了三个叔父、五个堂兄弟,其余亲眷不算在内。 谢茂和衣飞石降临时,笃家东边的小院才刚刚死了一波人,家仆正在擦洗地板。 尸体照旧冻起来。笃天野咳出一口逆血,蜡黄色的面皮涌起一股潮红。这几天为了控制局面,他根本不能安寝休息,还和几个元婴后期的叔父交手,受了重伤。 谢茂信步走来,仿佛没看见遍地流淌的鲜血,问道:不是让子午扣帮你么? 祖圣在上。笃天野屈膝施礼。 主人,这事不是我故意给他难堪使绊子,是他不让我动手。子午扣幽幽地飘了出来,显然全程跟在笃天野身边。 为什么?谢茂走近时,恰好有家仆抬尸体经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诈死怕被你发现? 在场除了衣飞石,没人了解谢茂的脾气,也没人知道他是开玩笑。子午扣幸灾乐祸地看了笃天野一眼,笃天野额上冷汗都淌了出来,低声下气地辩解:弟子不敢。这是笃家的罪过,弟子自清门户,不敢劳动神器大人 没点儿别的心思?谢茂挥挥手,示意家仆可以把尸体抬下去了。 笃天野苦涩地说:弟子有。他膝行上前一步,满脸恳切地望着谢茂:弟子有心赎罪。大错已铸成,弟子也没有乞求祖圣饶恕的道理。该死的总要领死。 只是目下还有北圣冤屈未曾昭雪,弟子旧主之仇尚未报偿,可否请祖圣宽限弟子十年。 这十年里只求苟活,为北圣、为旧主奔走。无论北圣、旧主之事是否妥当,十年之后弟子必然自裁谢罪。若是早几年就能赎清心愿,弟子亦即刻自裁! 他看着满院子流淌的鲜血和一具具抬出去的血亲尸体,嗓子发硬。 弟子将笃家血亲一网打尽,亲手弑杀叔父、残害兄弟,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地。 求祖圣给弟子十年时间。弟子只求十年。 他说得情真意切,几乎要流下泪来。谢茂只仿佛看见了第二个笃老太爷。 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生来富贵骄纵,处处高人一等,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你的命是命,你的痛是痛,你的关切是关切你连死都要讲讲条件。被你血祭的牺牲就不说了,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个是谁?看年纪是你堂兄弟还是族兄弟?谢茂问。 笃天野愣了一秒,才说:是弟子堂侄。 哦,堂侄。我倒不觉得他无辜,浑身血腥缭绕,也是喜欢杀人享受血食的邪道。才说了不无辜,谢茂反过来就问:他死之前,你问过他,心中是不是也有牵挂遗憾,是不是也有未了之事?你怎么就不肯给他十年,让他了却心愿再自裁? 笃天野目瞪口呆。这能一样吗?他冥顽不灵不知悔过,给他十年他就跑了,我是真的会自裁的! 对不起啦,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谢茂突然说。 他嘲讽地看着笃天野,杀人作恶对你而言,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件事。 如果在你的心目中,替北圣昭雪、替旧主报仇真有那么重要,你怎么敢做坏事呢?你就不怕在复仇与报应之间,报应先来一步?杀人是会丢掉性命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 解紫唯闻讯匆匆忙忙赶来时,恰好听见谢茂所说的这一句话。 话音刚落,谢茂便转过身。 背后笃天野的颈项被悄无声息地拧了三百六十度,魂魄从体内飘了出来。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判!谢茂厉声道。 人死如灯灭,上一世的罪孽不涉及下一世,通常谢茂不会杀人灭魂。 笃家的大规模血祭显然触了谢茂的逆鳞,衣飞石迅速翻开生死册,用黄泉白骨笔将笃天野的魂魄勾住,生死册上自动显出了笃天野这一世的功与过,善与孽。 众人只看见阴天子法相如山峦般雄伟绽开,方圆百里都有轮回金光闪烁。 活四万九千二百七十人。 杀六万一千一百一十三人。 朕谕:判入无间。 下一秒,笃天野的魂魄就被极限压缩成一条光丝,顺着生死册直入地府。 谢茂指着刚刚抬出去的尸体:皆判! 聪明的修士都会在死后直奔轮回池,马上就去种福慧资粮,去投胎。笃家这群被笃天野杀死的修士不甘心,还留在笃家祖宅不肯离去,估计是还想搞事情,恰好撞在了谢茂手里。 衣飞石手中生死册哗啦啦翻开,轮回金光越发璀璨。 第735章 皆有来处(48) 衣飞石才想着谢茂的脾性越来越温和,谢茂就在刹木和星开大,几乎处决了笃家所有法裔。 若笃家犯了别的事尚且需要查证定罪,血祭这问题太严重也太明显,妖族血食人类有天道凝结的标记在身,渡劫时就有几乎不可能度过的雷劫降临,修士用血祭的方式修行也有很明显的标记衣飞石显出法身,就能分辨出此人是否享受过血祭的加持。 谢茂并不按照血脉对笃家赶尽杀绝,然而,所有曾分润血祭好处的笃家修士皆不能免,哪怕不姓笃也一样被处决。处死之后,阴天子以生死册计其善恶。 按照阴庭规矩,善恶原本不能相抵。谢茂火气这么大,衣飞石也不能犟着脖子非跟谢茂讲老规矩,只得仓促出了个新的裁量标准:若此人生前侥幸善大于恶,谢茂就挥挥手任其轮回。若血祭太过,杀人数量多余活人数量,则直接判入地狱。不许上诉。 新世界的轮回池不与大轮回池相连,地狱则与鬼府共享。被判入地狱之后,这群来自新世界的阴魂被直接送到了地藏王跟前地狱目前是释道辖地,此劫中由地藏王统管。 叽叽喳喳来了一堆乡下阴魂,菩萨还给鬼府发了照会,问,怎么回事呢? 鬼府目前的掌事则是从时间另一端归来的大判刘叙恩,出场赶了个不巧,被君上撞了个正着,差点就交代在修真大学的校长宿舍里。君上对他释放了和解的善意,他也并不相信。 生死册往地狱送了阴魂,刘叙恩心念一动,即刻就赶到了地狱十九层。 黑猫左思右想,还是给常燕飞递了个信儿。 常燕飞直接懵逼了:老大不是不是在修真大学吗? 家里出了很多事,比如徐太太旧病复发常住京市疗养院,衣飞石神秘消失,据说是另有要事,被谢茂差遣去了别处,连宿贞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谢茂倒是雷打不动地坐镇修真大学。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常燕飞一直在菩萨的地盘上修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知道,如果这波作恶的阴魂是被衣飞石送回来的,常燕飞倒也不奇怪。但是,根据黑猫打听来的消息,那波阴魂见到的可不止是衣飞石,还有谢茂。跟在衣飞石身边的是谢茂,修真大学那个谢茂又是谁?! 地狱十九层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可能他处在时间的两端?黑猫身为谛听,三界中无声不听,遇见君上这种堪称无解的BUG也陷入了混淆与无知。常燕飞的困惑,他也无法解释。 这不对。常燕飞从枯坐了十余年的树下站起,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传说佛祖于菩提树下觉悟成佛,常燕飞在地藏手底下混饭吃,假惺惺地表示自己改修释道,也在地狱十九层找了棵树坐下修行。地狱里找不到菩提树,只有长得丑怪嶙峋的歪脖子树一棵,常燕飞常年在这里坐着,偶尔还要跟黑猫打个火锅、搓个二人麻将平时就把家伙事儿藏在树后面。 从正面猛一打眼往来,他盘膝趺坐于树下,容颜沉寂幽淡,很有那么点得道高人的模样。 可惜一爬起来就露了相,素色僧袍下穿着一条五颜六色的压感健身裤,他赤着脚踏过草席,去树后拎了一双篮球鞋穿上,再拎出来一个毛绒绒的兔子背包,严肃地说:我去去就回。 黑猫想说鬼府的执行总裁刘大判就在地狱十九层,那位可不大好说话,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才犹豫了一秒钟,常燕飞就已经包袱款款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中。 地藏王殿中。 刘叙恩代表鬼府出使释殿,身穿阴庭一品官服,衣紫带玉,冠冕堂皇,对菩萨执礼甚恭。 菩萨依然作少女打扮,听了刘叙恩的解释,摇头叹息:你是脱离了三界五行之人,到头来竟依然受执迷之苦。我惯不会打机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糊弄。看在你我相邻而居无数年的份上,指点你知道,一啄一饮莫非前定,你很不必去牵扯旁人的因果。 刘叙恩缓缓一笑,对她合十施礼:您慈悲。无数年后,无数年前,您已然指点过我了。 真相有无数个。圣人的时间总是在向前。你此刻的执迷,对他而言,或许都记不起分不清是那一面的前因。地藏少女道。 我的时间也总是在向前。刘叙恩不愿再说下去,告辞。 你很不必去。地藏少女又提醒了一句。 刘叙恩转身再深施礼:您慈悲。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藏少女摇摇头,将手里的月饼咬了一口,人间又是中秋夜,可惜月圆人不圆地府也看不见月亮。她准备去人间赏月,随便看看修真大学的孩子们。心头一动,常燕飞就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菩萨有善知三界之能。这种神通不会时时触发,得有个主动开关。比如,刘叙恩进来时,菩萨就能知道他来之前事,来之后事,进而出言规劝。如今常燕飞钻进来了,菩萨见了他,也不禁叹了口气。 修行一向可好?地藏少女问。 菩萨慈悲。常燕飞施礼上前,弟子修行一切顺利。突然心中不安,是以前来探看。 你有机缘在此,必得果位。地藏少女道。 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以弟子一点儿浅薄的见识,修行是梦幻泡影,果位亦是梦幻泡影哎哟!常燕飞捂住脑袋,菩萨打人啦! 什么都是泡影,你何必吃火锅、搓麻将、牵挂错过的老师、想着与你极遥远的人间?你既要修来世,也要修今生,做人就实际一些。人要活着才有一切。这位掌管地狱的菩萨眼底翻起一丝唏嘘与寂寞,死了就不再是你了。 常燕飞顿时毛骨悚然:不是,菩萨,您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吓人。我就是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就要死了?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作死必死无疑。地藏少女将手一挥,将常燕飞推出门外。 待常燕飞再次扒着门缝钻进地藏王殿时,发现大殿里空无一人,菩萨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茶桌上的月饼被咬了一口,看上去特别可爱,特别好吃。 鬼使神差地,常燕飞摸上去把那块月饼揣进背包里。 那可是菩萨咬过的月饼,说不定有用呢! 她让你不要去。黑猫拦住常燕飞的去路。 那我还是得去看看。常燕飞将背包紧了紧,也有两分不自在,人谁不惜命对吧?可上面出现了两个老大,菩萨又说我出去就会死,那证明这事很大。我若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怎么能坐视不理? 她说你会死,你就一定会死。黑猫冷漠地说。 常燕飞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想说句拉风的狠话,什么人谁不死之类的不过,我是真的挺害怕,狠话撂不出来。他蹲下身,看着故意板着脸的黑猫,商量道:要不,黑哥,你帮个忙,我要真死了,你给我魂魄抢回地府抢救一下?罐头管够呗? 黑猫沉默两秒,用两只前爪搭住他的膝盖,喵喵两声:让你被逐出师门是我对不起但是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撒谎,没有一句不应验,你不要跟命运作对。 常燕飞将他抱起来,贴着额头亲了一下,笑道:拜拜!黑哥。 既然是命运,那么,我愿拥抱它! ※ 谢茂曾经调整过随身空间的时间流速,被君上扔进新世界之后,他也没有考虑过时间问题。 在他想来,新世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肯定不一样,他和衣飞石在新世界过上几百上千年,回去了也不过是几个小时,撑死了几天、几个月吧?就君上那个一言不合就晒太阳、冲水的毛病,他能有耐心以谢茂的身份活下去?讲道理,君上可是吃饭都要自己坐一桌的高傲脾性,半点都不平易近人! 事实上,在新古时代,衣飞石已经离开了七年,君上一直在用谢茂的身份生活。 新古时代的一切,也并没有被君上搞乱套。 君上对身边的一切事务都显得非常淡漠理智,照着谢茂既定的方向执行发展,对于谢茂的私人关系,他不善待也不苛待,因衣飞石神秘失踪的关系,宿贞七年之内发了两次疯,被君上镇压之后,也没有对宿贞和她的马仔们下死手,无非是在新的修真世界势力中被边缘化而已。 这一切,谢茂和衣飞石都不知情。 解决了笃家的问题之后,谢茂和衣飞石才开始倾听解紫唯关于北圣的冤情。 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二千年前,魔气入侵菲斯圣地,四位圣君先后率领弟子法裔前往圣地护法,战后的结果是,北圣是个大叛徒,联合腐兽伏杀了九圣君和南圣。遭受蒙蔽的西圣终于醒悟过来受了骗,历经千辛万苦才杀死北圣,艰难地保住了圣地。 因为圣战的结果总体是好的,圣地确实被保住了,魔气被驱散,腐兽被打回了老巢,所以,没有人怀疑过声望与势力都如日中天的西圣。 那时候,世间仅存的四位圣君陨落其三,只剩下西圣。 谁会去质疑这位修为、实力、战功都堪称宇内第一的圣君? 从此以后,西圣被尊为唯一的圣君。虫族文明的修士所称呼的圣君,就是西圣。至于祖圣们,大家也是尊敬的,但是已经消失多年的祖圣,到底还是不如还活生生的西圣有权威。 一直到子午扣器灵显身,说出了当初西圣杀死九圣君的真相,解紫唯才知道北圣千古奇冤! 谢茂和衣飞石半点都不稀奇。 听完了解紫唯声情并茂的哭诉,谢茂惊讶的是:就剩四个了? 你们这称呼是闹着玩儿的么?管安玉霖叫九圣君,朕还以为起码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呢,结果满打满算就四个?最搞笑的是,你这连东南西北都没凑齐! 解紫唯噎了一下,突然有点尴尬心虚是怎么回事? 仙途缥缈解紫唯气弱地解释。 谢茂看向衣飞石,虚心求教:教了十五个,中途折了十一个。我以前的徒弟折损率也这么高? 据衣飞石所知,君上的徒弟,基本上都衣飞石沉默片刻,说道:不曾在修行中陨落。反正不是因为瞎几把练功练废的。 北圣是叫卢随心吧?谢茂问。 解紫唯有点幽怨地纠正他:卢随心是西圣。 嗯,我把他挪过来问问。谢茂还是示意了衣飞石一下,让衣飞石做好准备。 修行了几千年的圣君卢随心,不知道到了哪个境界,他俩战力毕竟还是弱点,就算有君上在外边盯着,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衣飞石点头示意可以之后,谢茂尝试着把卢随心挪过来。 就在尝试的前一秒,谢茂心中猛跳,冷汗自额角滑落。 这是久违的天人感应! 哪怕他和衣飞石两位圣人在此,动念挪动卢随心时,依然有天人感应在疯狂警告,不行,危险! 下一秒。 谢茂、衣飞石与跪在他们跟前的解紫唯,就倏地消失了。 一道很朴实普通的男子身影凭空显形,这人穿着很简朴的布衣,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法宝武器,两只手空空如也,在这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奇怪。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窥伺我。人呢? 他似乎很困惑地走出门来,笃家家仆已经被遣散,大宅里空荡荡的。 奇怪。这是他的口头禅。 他一路走,一路奇怪,在路上为了几个行人,得知盘踞此地的大家族笃家一夕之间惨遭血洗。 笃家?不独?他家养着两只小乖乖呢。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了。又问了几个人,据说是笃家内乱,笃家长房大孙子把笃家血亲全部骗回来杀了个干净。不知道怎么的,笃天野也死掉了。 其他的问题,外边的人也委实不清楚,问也问不出来。 他一边说奇怪,一边起卦占卜。 铜钱一个个立起来,就是不给阴阳不可占。 走了半天都没能找到有效的信息,他失去了兴趣,轻轻一跺脚,似乎要离开这颗星球。 足尖踏向地面的瞬间,不可思议的力量轰裂了地表,一直往下深入。地裂尚且不是最可怕的。大地裂开的同时,无形不见的作用力彼此拉扯,将这颗星球的内部分开,彼此攻伐。 这一道看似朴实无害的身影消失了,回归他原本的清修处,刹木和星则在轰隆隆地撕裂中 彻底爆炸。 化作了宇宙尘埃。 ※ 噗 谢茂哇哇吐血。 试着挪动卢随心不至于吐血,在卢随心赶到之前,先一步挪走衣飞石和解紫唯不至于吐血,让他身体无法负荷的是,感觉到卢随心对刹木和星下了杀手,他强行把那颗星球上的大部分生物都挪了出来。 一瞬间的负荷太疯狂,谢茂这个身板完全支撑不住,疯狂地崩溃。 仗着护身法宝保护,衣飞石不停喂他吃保元丹,他的身体依然在不断地崩溃。 急得衣飞石眼睛都红了。谢茂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无碍,很快就能好了。 不知道谢茂吃了多少颗保元丹,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四个小时,谢茂这不断崩溃又被保元丹治愈的症候才逐渐好转,慢慢稳定了下来。谢茂被折腾得两只眼睛红彤彤的他怕疼,疼哭了要。 好不容易稳定了,谢茂才喘了口气,四仰八叉地倒在衣飞石怀里:叫爸爸! 衣飞石:? 我这圣父的毛病治不好了,治不好了啊谢茂顿足捶胸。 衣飞石一直担心谢茂犯暴君病,事实证明,那毛病主要发作在君上身上。 谢茂从谢朝开始就一直有一种你叫我爸爸我就罩你的柔肠,谢朝和陈朝打了多年的仗,谢茂对陈朝百姓也是一视同仁,一样供养,并未亏待。虫族时代,他把一颗蓝星带回了随身空间。天任星时保护镇上无辜的谢朝遗民。现在又不管不顾地强行救了刹木和星的人类,丝毫看不见暴君的特质。 他说他是圣父,有圣父病。衣飞石思索片刻,觉得爸爸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藕查了一下前文,最开始写的是刘叙恩,被评论哪个小混蛋给藕带歪了,莫名其妙就开始写刘恩旭前文就不修改了,今后统一下,就是刘叙恩。 第736章 皆有来处(49) 根据解紫唯提供的时间线,谢茂算了算,此时距离他在蓝星传下道统离开,已经有一万一千多年,也就是说,卢随心已经修行了至少一万一千年。 洞虚,神、道之间?谢茂向衣飞石求证。 已近合道。衣飞石说。 谢茂和衣飞石的修为评价体系不大一致,经过磨合之后,二人才达成了妥协。 总体来说,修士破碎虚空之前,分为炼气、还虚、合道三个大境界。 炼气期最重要的是筑基、建玄,随后步入化神。化神期已经是许多新古时代修士的顶点。盖因新古时代的修士没有建玄这一步,直接从筑基、炼气、化神,玄池不够柔韧昊大,金丹就无法凝成。 到还虚境界之后,每往前一步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飞跃,先凝金丹,再结元婴,随后分神十方。 更上边的则是洞虚、合道、破碎虚空。 谢茂推测卢随心在洞虚期,衣飞石则认为不止于此,卢随心距离合道只差临门一脚。 所谓神、道之间,则是在上界的说法。上界修士分五个层级,帝君、神君、道君、天尊,最上则是极其稀少难封的圣人。凡间修士破碎虚空之后,进入上界,很可能在飞升渡劫时受了损耗,以至于根本够不上帝君尊号,也可能本身修为强大,直接封入天尊、道君。衣飞石估计不好。 物质界与上界的实力、位阶转换没有一定之规,很多时候得看个人修法与上界机缘。 谢茂能随口说出卢随心或许在神君与道君之间,衣飞石是真的看不出来,没法儿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挺厉害啊。谢茂搓了把脸爬起来,你是仗着宿慧才能七年成就金丹,再往上就不容易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点点头:是。再有七十年,未必能成元婴。 有些常识他俩不至于沟通。那就是作为金丹期修士,衣飞石仗着圣人眼界与各种法宝,可以越级收拾掉同在元婴期的解紫唯,或是更高一级的分神期修士,再往上就不可能了。 分神往上,则是洞虚。二者隔了一个大境界。 哪怕衣飞石花七十年成就元婴,再花七百年到了分神境界,他依然搞不定洞虚期的修士。 大境界的高下,宛如云泥。 卢随心就是洞虚大后期、逼近合道期的神级修士,衣飞石很难短时期追上。 谢茂当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圣人修为,何况,他要编写天庭外挂,正在做一线测试,根本不能亲身修行。骤然发现卢随心修为高深如此,谢茂就头疼了。 他也不至于让咱们在这里待上几百上千年吧?谢茂和衣飞石商量。 衣飞石不敢评论。 外边那个也是自己,谢茂将自己的思维方式揣测了一遍,做了个总结:他是指望我快一点把天庭外挂弄好,用天庭除掉卢随心? 谢茂对天庭外挂计划已经有了大的规划,只是技术上还需要细节调整,慢慢去测试编写。 想要完成这个计划,说不定比衣飞石修炼到洞虚境界还慢呢! 谢茂想捶死君上。 说好的好好过日子呢!又逼我! 再说吧。事缓则圆。谢茂叹了口气,我想想对策。 谢茂呕出的血能有一池子,这会儿也是极其疲惫了,衣飞石安抚他睡下,方才走出门来。 解紫唯眼巴巴地跟上来:祖圣 衣飞石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带着他走得更远些,确认不会惊醒谢茂之后,才说:你也看见了。卢随心修为很高,暂时不能对付。 解紫唯连连点头:弟子明白。祖圣可好么? 衣飞石才多看了他一眼。这么眼巴巴地跟上来,是牵挂先生伤势?不是着急对付卢随心? 已无大碍。得静养几日。衣飞石指了指外围的安全区,能控制下来吗? 卢随心踏毁刹木和星时,刹木和星上的各种生物都被谢茂挪到了不同的星球上,事急仓促,轮不上细细挑拣,谢茂已经尽量给寻找适合刹木和星生物生存的星球了,依然不能保证完全适应。 每个星球的维生环境、引力重力、辐射菌群都不可能完全一致,总会有个体差异导致生病、死亡的情况发生。至于把一部分陆生生物挪进了水里,一部分水生生物扔进了沙漠这也都是无法周全的意外。 曾经用来安置远星舰队的荒星并非安置刹木和星平民的首选,当初远星舰队有星舰与太空机甲护体,且只有不到二千人,谢茂把舰队挪来之前,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就足够安置了。刹木和星上的人与生物都太多了,放在这里非常费事安全区就这么大,放安全区外边那就是给猎食植物送菜。 谢茂还得考虑保密的问题。 刹木和星上的生物被他挪了出来,已经离开的卢随心并不知情。 文明程度太高的星球上突然出现一大堆外星生物,必然会引起轰动,上各种新闻,传入卢随心耳里也是必然。所以,谢茂能考虑的星球必须得原始、无修士监管,才能杜绝消息走漏扩散。 这样算下来,能够安置刹木和星生物的星球就很有限了。荒星安全区必须算上一份儿。 那一帮突然从世界末日生存下来的刹木和星土著,已经在荒星安全区待了快五个小时。 远星舰队留下的各种娱乐措施都是为谢茂和衣飞石服务定制,整个安全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城镇专门为二人服务的城镇。这让突如其来的刹木和星难民非常费解且难受,比如走近一间看上去气派宽大的咖啡馆,里面撑死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是不是得把人憋屈死? 五个小时过去了,人们要补充能量吃饭喝水,要上厕所,还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有屏障和阵法保护着公寓,外边的难民进不来,可安全区的情形已然不容乐观,别的不说,草丛里已经骚气熏天。 解紫唯这七年来一直在负责监管远星舰队安全工作生活,闻言承揽下来:交给我。 衣飞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伴谢茂休养。 ※ 谢茂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一度以为君上会在黑暗中与他碰面,很遗憾的是,君上并未出现。 睡了近五十个小时,谢茂才昏头昏脑地坐起来,下一秒就靠在了一个坚实温柔的怀抱里,被清凉温柔的毛巾擦脸,彻底清醒之后,身体还未适应,衣飞石又扶他靠坐了一会儿,待身体徐徐醒来。 出恭,漱口,饮温水。吃了一碗清粥,两样小菜。卤得粉嫩的脑花儿,谢茂觉得特别好。 吃过饭才彻底舒服了,谢茂起身舒展筋骨,看了看天色:清晨? 马上天亮了。衣飞石服侍他换上练功服,先生打套慢拳活络。 谢茂确实想稍微运动了一下,躺了两天骨头僵。衣飞石叫他打慢拳,他才吃饱了懒得大动,就在门廊外做广播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正抻胳膊抻腿时,隐约看见有飞剑从天空上闪过,当即愣了一下:那谁? 衣飞石就坐在廊下陪着他。闻言回答:解紫唯。外边安全区里的难民暂时交他安置。 谢茂秒懂:又踩飞剑立威呢。 解紫唯作为元婴期的高修,在笃家大本营刹木和星也不多见,很能唬住点人。当初他监管远星舰队就喜欢搞武力威慑这一套。 做完广播体操,谢茂去洗澡换了干净衣裳,又吃了茶点。 衣飞石问是否休息,他摇摇头:出去散散。 他曾动过挪动卢随心的念头,这一念惊动了卢随心,也让卢随心记住了他的念头。隔着那么老远都差点被卢随心抓个正着,以后一不小心碰见了,卢随心随时都可能杀到他跟前。 近乎合道级别的高手,他和衣飞石都搞不定。 当务之急,当然是想着对付卢随心。跟衣飞石两两相对地守在屋子里,八成又得开碰碰车。 公寓与安全区的屏障对外不对内,外边的普通人很难发现里面还有一栋小公寓,谢茂与衣飞石要走出去则很轻易。穿越过宛如水镜般的阵法屏障,二人都很惊异谢茂在昏睡,衣飞石就守在他身边,二人都没有关心过安全区的情况。 这里的景色已经与两天前截然不同。 独属于谢茂与衣飞石的安全区被晶莹剔透的琉璃覆盖,宛如罩上了巨大的保护层。 玻璃盖上则是一大一小两栋悬浮的仙山,山尾如锥,小山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帐篷睡袋,大山之上则是各种古色古香的恢弘建筑。 此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小山上的难民们从自己的睡袋里爬出来,排着长队,捧碗等食。 各个队伍里都有炼气期的修士出来分发食物,一边宣讲生活守则,一边指点难民们去找工作,还有修士嘚瑟:本门创建之初,亟需各类人才,资质差点没关系,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破格录入门墙!大家抓紧时间吃饭,早点去招工点报到 大山上也有修士列队,这边开始晨课,那边列队准备去安全区外打猎觅食,采集物资。 这边的训话则截然不同:祖星已陨落。为了遇难的同胞,为了还幸存的同胞,道友们,坚强! 解紫唯则穿着一身高冠大袖的华服,踩着一把飞剑,在两座山头缓缓地飞过,身边凝聚着七彩云霞,永远有吉祥的光辉倾洒在他身上,神色冷淡,玉容英俊,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衣飞石耳力好,将大山、小山上的情况低声转述给谢茂:开山立派了。 元婴级别的高修已经拥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或许比不得如玄元宗那样的巨无霸,三四流的小宗门都未必都有元婴期的高手坐镇呢,撑死了有几个金丹。 两天时间弄出此等气象,才干是确有的,玄元宗将他封在外域,不算屈才。当然,跑到天任星挖资源,那也想也不必想。谢茂正想笑,看着忙碌的大小两座仙山,突然间福至心灵。 我好像知道他想干嘛了。谢茂说。这个他,很显然不是指向解紫唯。 解紫唯遥遥望见谢茂与衣飞石相携而出,隔着很远便按下云头,步行上前施礼。 拜见祖圣爷爷。拜见公子。 免礼。谢茂自认为猜到了君上的用意,心中有了方向,眼底含笑,自然看上去气色极好,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有空么? 解紫唯心里纳罕,怎么突然这么高兴?忙道:您吩咐。 进来说。 ※ 神马?!解紫唯差点摔了茶杯子。 见衣飞石脸色变得严肃,解紫唯这个大元婴竟然对小金丹有点发怵。 他连忙把惊吓时踢开的坐垫摆好,复又正襟危坐,顺手把倒出来的茶水擦干净,咽了咽口水:弟子是太震惊了。 解紫唯很清楚,谢茂想挪卢随心时惊动了他,随后又救了卢随心想杀的人,已然彻底得罪了卢随心。偷偷摸摸找机会杀死卢随心报仇和被卢随心满宇宙追杀,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祖圣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可能离开祖圣。就算祖圣现在打不过卢随心祖圣可以调教更多的徒弟,一万年不成就两万年,两万年不成就十万年,总会诞生出能对付卢随心的继圣吧! 所以,解紫唯才动念开山立派。他可以负责宗门管理,祖圣只管挑选合适的种子培养就是。 解紫唯把安全区里的刹木和星难民收拢,选出其中的修士,诱之以利,胁之以威,还说了一大堆理想和情怀,这才弄出了新山头的草创架势。 结果呢,他设想得很好,计划正在执行,山门正在草创,祖圣说,你干你的,我要去拜师。 我的天爷! 您可是祖圣啊,天下修士的祖宗,所有修法的根本! 您去拜师?您究竟想干嘛?让所有修士都沦为关公门前卖大刀的傻子呢? 谢茂给衣飞石斟了茶,顺手给解紫唯斟了一杯: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①自我传道已有万余年,江山代有才人出,今人必胜前人。我四处看看,寻访名师得授新法,未尝不是好事。 谢茂目前的记忆是被封印过的,他所知的修行体系也是个阉割版,对编写天庭外挂当然无益。 君上把他丢进这个新世界就是为了让他见识更多的修行方式,就算没有被君上改良过,某些修行方式肯定也是正确的。谢茂认为,正因此,君上才不肯在卢随心的问题上给他开金手指。 开大招秒了卢随心,然后呢? 卢随心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了,秒了他不会掉秘籍,必须去刷好感度。 解紫唯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吧?如今很多修士都希望寻找古籍,找寻失落的道统。 毕竟祖圣传下十三支道统,中间就陨落了近十支。如今还有嫡系存世的,仅有西圣卢随心。若少将军不死,北圣也算有嫡支存在。其余的几支圣裔都已陨落,辗转存世的全都是旁支末裔,比如曾经听过圣君说法的散修,偶然得到前辈古籍残章的幸运儿一万年时间,实在太久了。 可是,解紫唯也不敢说,谢茂当初所留下的道统一定比目前的修法高深奥妙。 他又没得到嫡系传承,哪儿知道失传的古籍有多高? 如今卢随心在外,您解紫唯想劝谢茂打消这不靠谱的念头。您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您能培养出一个卢随心,肯定能培养出第二个第三个啊,咱不怕等,这么稳当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冒险。 行了,你给我写一份目前各宗派的详细资料,明天这时候交给我。谢茂拍板作数。 解紫唯想哭。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衣飞石。 衣飞石端茶。送客! 我就知道解紫唯苦着脸出门,揉了揉心口。大老板说人是狗进化来的,二老板马上就去写狗进化成人的论文。谁要敢说不是,二老板肯定把谁打成狗脑子。 解紫唯想了半天,暗暗决定,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能把和西圣相关的宗派写进去。 万一撞上了 想起谢茂不断呕血的惨状,解紫唯再看看外边漂浮的两座仙山。 说句冒犯的话,诸位圣君之中,再没有一人如祖圣般爱惜庶民众生 修士登仙途中走得太远,坐得太高,死绝了挚爱亲朋,心中只有大道,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怜悯。 如他解紫唯,也是如此。 凡人皆如蝼蚁,匆匆百年,于修士而言何啻于朝生夕死?这样的性命,哪有多高的价值? 九圣君与南圣皆舍身奋战于菲斯圣地,阻挡魔气入侵。可是,九圣君曾屠烟草谷,南圣曾斩钢铁星,手底下的人命不知凡几。所以,当腐兽附身神器要求血祭时,天下各大宗派才不觉得惊讶。 那几位圣君的日常行径,也委实不算善茬。 解紫唯不希望祖圣陨落。 他觉得,祖圣才是真正的圣君,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 谢茂打了个呵欠。 小衣。他牵住衣飞石的手,慢慢地抠人家手心。 嗯? 开车车。 嗯! 作者有话要说: ① 韩愈《师说》 第737章 皆有来处(50) 惟恐谢茂不小心撞到卢随心手里,解紫唯自认聪明,将西圣嫡脉九紫山从地图上删去,连带着与九紫山交好的几个宗门也一并删去,最终交给谢茂一份阉割版宗门大全。 谢茂能感觉出有些不对。 不过,解紫唯做此事是善意并非恶意,天人感应并未示警。 加上解紫唯元婴期的修为比谢茂和衣飞石都高,他做了手脚,二人都没能看出具体的问题来。 无非是不想咱们出山罢了。谢茂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解紫唯交来的宗门大全写得很详细,除了被他故意删去的几个宗门,其余宗派师承何来,史上曾有几次沦落中兴,擅长什么道法,目前掌权的大佬是哪几位,彼此是什么关系,谢茂点了点名字,甚至还能看见注释,写着此人的性格喜好 可见报仇心切。衣飞石道。 解紫唯收集了这么多宗门的资料,已经超出了普通修士该关心的范畴。 如果解紫唯本身没有担任某个宗门的情报人员,出于自身需求去收集这么多资料,所谋必然不小。 说到底,修士修的是自身,求的是本真。若非为了宗门供奉、师长赐予的资源,谁愿意浪费修炼的时间去干庶务做贱役?解紫唯能迅速拿出这么一本信息详尽的宗门大全,只可能是他早就在替少将军复仇做准备。 他这人别的好处说不上,只两条,忠心,能干。谢茂说。 凡人能让谢茂评价出两个词就极不容易了,衣飞石也点点头:颇能主事。 甭看解紫唯在谢茂跟前连连吃瘪,单从他七年来维持和远星舰队的势力平衡、完美执行谢茂安排的各种刁难任务,也包括他短短两天时间就在荒星组织难民建立新山门来看,这人的魄力手腕都远超常人。 再退一步说,一个修士能修炼到元婴境界,不曾入障、不曾执迷,不曾陨落,本身就代表了他的优秀。 当初谢茂传下十五支道统,也不是所有人都修到了元婴境界。 二人讨论着留在荒星带领难民、给宗派添砖加瓦的解紫唯,走近了最近的壳子镇,分头去打听妙物山庄的消息。 神临帝国的疆域非常广阔,诸侯的崛起使得中央帝国变得相对不强势,情报系统也被拦截。 事实上,虫族修真文明从未离开这个世界,它不处于另一个维度,修士也没有生活在神临与集英够不着的星图之外许多强势的诸侯星域,实质上就在修士的掌控之下,比如远在三个桥接之外的南巢笃家,就是标准的修真家族,且明晃晃地进行修行血祭。 就谢茂所理解,解紫唯标注的壳子镇类似于他在新古时代见过的惊蛰小市,唯一不同的是,惊蛰小市一年只开一次,壳子镇全年不歇业,而且,在神临帝国和集英帝国的范围内,壳子镇数量繁多,就像是覆盖真实世界之上的另外一层修真世界。 这么多修士怎么能瞒得住呢?谢茂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远星舰队对修士的困惑绝不能作假。可那么多的修士,哪可能不露马脚?在新古时代,隐盟的一举一动都在特事办的眼皮底下,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曝光。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站住! 你当老子傻? 两个修士追逐而来,各自祭起法宝疯狂对打,马上就惊动了守镇的护卫。 护卫介入之后,被追的修士也不敢还手了,疯狂外逃。追他的修士也不吭声,就默默地追。 反倒是追上来的护卫见状努力辨认,宣布道:妙物山庄弃徒权不辛。 这句话把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惊动了,不止逛街的修士纷纷驾云追赶,连摆摊的小贩也都纷纷祭起法宝进行追砍。起码二百来号围观群众一拥而上,那修士哪里还逃得了?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群追他的修士没一个觉得以多欺少挺不厚道,更没有把人抓住交给护卫的想法。 所有人都下了杀招。 逃出去的修士很快就被打落云头,他疯狂地想要逃出去,几十件法宝同时砸下,如何招架?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二十秒,谢茂自问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有点懵。妙物山庄的弃徒就这么人人喊打?最重要的是,你们把人抓住不就行了,怎么会都下死手?这个姓权的家伙是唐僧肉吗? 护卫已经赶到了权不辛跟前,谢茂便没有贸然出手救人。 他不知道来龙去脉,谁知道这权不辛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突然出手把人救了,引人瞩目尚且是小事,这要是个坏蛋,他马上就会变成坏蛋的帮凶,站在人民群众的地对面犯不着强出头不是? 哪晓得那两个护卫近前掏出法宝,duang地砸在了权不辛的身上。 死了。 这追来的一波修士宛如过境的蝗虫,离得近的直接剥去了权不辛身上的法宝,搜刮他的储物空间,来得晚的修士也没客气,物品捡不到了,我分点叛徒肉,叛徒骨头啥的也行。 如果不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谢茂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个刷怪打BOSS的游戏。 玩家组队组团打怪,挑战BOSS,怪物死了,掉下各种物品,还有它的腿啊胳膊啊遗骨之类的 可那是游戏!游戏设定!各种材料需要从怪物手里获得! 这是活生生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穿着制伏的护卫,带着一群围观群众,不经审判,直接把人打死了,东西分了,连骨头血肉指甲壳都没留下一点儿!全部分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修士用小瓶儿把他落在地上的鲜血收集起来,说:找点归真血也不容易呢。 杀人夺宝分尸的围观群众们各有收获,欢声笑语地散去。 原本应该维护秩序的护卫因离得最近,分到好几个藏在储物空间里的珍贵材料,也说说笑笑地转身离开。 只留下荒土上一片狼藉的脚印,昭示着曾经有一个修士在这里惨遭杀害。 站住。谢茂说。 你有事儿?护卫A刚有了收获,心情不错,态度还算温和。 你们刚刚杀了一个人。 嗛,年轻人,你还未入道,一个普通人能走进壳子镇,必然是得了机缘。你师父带你来的?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护卫A见谢茂生得极其俊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纵然没有南风偏向,见了谢茂这样的美人儿也难免神清气爽,口吻更加和蔼,你跟我去岗亭,等你师父来找吧。你师父是哪家的修士?本地人? 衣飞石在谢茂的身后缓缓停下脚步。 金丹期的修士纵然不少,也绝对不是满街跑。见衣飞石现身,护卫B示意了一下:人师父来了。 修士能用秘法永葆青春,衣飞石看着年轻,身怀金丹期的修为,也没人会把他当毛头小伙。反倒是谢茂这样普普通通没有一点儿修为的年轻人,在动辄几百上百岁的修士眼里才是嫩得掐出水的小盆友。 两个护卫直接无视了谢茂,转身跟监护人衣飞石说话:这位道友眼生。何处来往何处去啊? 背后传来谢茂口齿清晰地质问:你们身上的法袍,前襟有山河日月,后襟有万物生长,秩序在先,长养随后。此天规地矩也。日不朝升,月不夕行,山河乱其章法,万物何以为继?你们穿着主持天地秩序的法袍,代天行权,言出法随 护卫A霍地黑了脸,翻身便骂:蝼蚁凡人安敢置喙上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衣飞石左手仍保持着虚持长弓的姿势,右手缓缓拉开不存在的弦,对准了护卫B。 天地之间的元气都在疯狂地朝着衣飞石手中根本看不见的弓箭涌动,飞出去的护卫A直接失声倒地,不知死活。被瞄准的护卫B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冷汗顺着额角下滑。 好好听我家先生把话说完。他问什么,你答什么。衣飞石说。 护卫B很想点头说好。被衣飞石那恐怖的看不见的箭对着,竟然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种状态下,谢茂当然无法问话。衣飞石刷地松手脱箭,那支箭把护卫B钉在了地上,心口一阵剧痛,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大口大口喘息时,心里想的竟然不是愤恨而是庆幸:幸好没杀我。 衣飞石所修习的《箭术九说》并不单纯是伤人制敌之术,更重震慑心神。 《箭术九说》云,控弦耶?控箭耶?控敌心志也! 衣飞石只用一支箭就把护卫B吓破了胆,心防全面崩溃,并非护卫B胆小怕事,箭术太神妙而已。 谢茂却已经没有质问这两个护卫的心思了。他有宿慧在身,在谢朝经历几朝,世事人性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倘若身披法袍就能诚心正意、敬畏天宪,上辈子杀那么多贪官污吏是怎么来的?他们就不曾读过圣贤书,不知道什么事对错? 无非是权不辛死得太干脆,死得太轻描淡写,死得太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游戏,让他没反应过来而已。 谢茂挥挥手。 衣飞石下一秒就要扼断护卫B的咽喉,护卫B浑身一抖:我、我是遵照宗门律法! 死亡总能激起人类无穷无尽的求生欲望,那一瞬间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不止能使人血脉贲张耳聪目明,甚至还能让人的脑子疯狂运转,想明白很多浑浑噩噩时想不到的事。 见谢茂微微回头,衣飞石马上就停了手,护卫B连滚带爬地扑上去 他想抱谢茂的腿。 然而,谢茂如今是个普通人,他好歹是个修士,这么扑上去容易造成误会。 护卫B扑到一半又刹住车,搅得原本就凌乱的黄土地越发烟尘漫天,他抹了抹自己的脸,慌忙解释说:我知道我是护卫,我,我担任壳子镇护卫以来,尽忠职守,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请假一天补班两天圣君在上,我洛尘若有一句谎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修士从不肯轻易发誓。毕竟誓言既立,就算天道不验,自身也会生起心魔。 权不辛是妙物山庄的弃徒,他筑基之后,贪恋红尘常驻凡人世界,又给儿女、三房妻子都吃了延寿丹,用修士的身份结交凡间军政商界,许诺收人做徒弟事发之后,妙物山庄宣布将他逐出山门。他这样的弃徒,一旦出现在壳子镇,就是要被即刻处死叫洛尘的护卫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那又为何不可呢?笃家在南巢不也公开修行?谢茂问。 洛尘张了张嘴,心想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鉴于谢茂浑身没有半点修为,他就当谢茂是真不懂了。 权不辛生活的地方不是南巢。他在凡人的星域生活。洛尘补充道,他天资不算很好,六百岁修炼到化神中期已经到极限。若是在我们的星域生活,他也就是个地位不高的普通弟子,很难得到重用。只有去了凡人的星域,他才能过上高高在上的生活。 一直很乖很乖待在谢茂身边的机械傀儡,突然用它的蓝牙音箱说:仙女是不能下凡的。 这破比喻。 大道无情,竟至于斯。谢茂道。 无论如何,他都很失望。他传下道统,是想给只在小轮回池中不断流转的魂魄们留下一线希望。 世上有登天之径,若想离开轮回,去更大的世界漫游,体验截然不同的人生,见识诸天诸世界,好好修行,破碎虚空,终究还是有走出去的希望。就是这一线希望。 他以为自己留下的是光明,哪晓得滋生出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教徒弟们尊道崇德,悟本求真,万年之后,他见到的却是小说中的社会生态 修真黑社会。 第738章 皆有来处(51) 组团刷掉权不辛的修士多达数十人,参与了分赃活动的修士也有近二十个。谢茂并没有追究质问其余人等的罪过,仅仅把充当壳子镇护卫的阳树明与洛尘留下,问明来龙去脉之后,废去了二人修为。 洛尘被衣飞石箭术所慑,心志被夺,侥幸活下来就已感恩戴德,并不敢争辩愤怒。 反倒是一开始就被衣飞石一箭射飞的阳树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弄昏了,醒来时恰好看见衣飞石轻描淡写废了同僚洛尘,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又惊又怒,还有几分受骗的羞恼:这座壳子镇由妙物山庄宝玑真人庇佑,你们是哪里来的邪修野道肆意为恶,还不速速悬崖勒马 衣飞石倏地将阳树明身上的法袍撕了下来,指尖有锋芒伸缩吞吐,刺在阳树明眉心处。 你若是普通修士,今日且无灾祸。衣飞石宣判,既然身披日月、监护万物,随波逐流沦入邪道,罪在不赦。你这等人,不能做修士,更不能做执行者。废去修为是惩戒也是保全。 说完这话,他逼在阳树明眉心处的锋芒倏地下划,刺破紫府洞穴,彻底废去了阳树明的修为。 紫府破碎,灵台大乱。 阳树明两眼翻起青白,口中吐出一缕清气,境界疯狂下跌。 我、我必要上禀恩师,杀你偿命!阳树明怒吼。 在壳子镇上当护卫的修士分为两种,一种是修为到了瓶颈,师门认为没什么价值的普通弟子,在某个境界待的时间太长了,就被师门放到壳子镇上自力更生,另一种则是宗门精英宠儿,每升一个境界,夯实基础之后,就被宗门放到壳子镇上修行炼心,随时都能回宗门继续修行。 阳树明已经是被宗门不再看好的弃子,在妙物山庄附近的壳子镇上充作护卫已近十二年,宗门早就断了给他的配给。他把师父付阳子哄得挺好,付阳子隔三差五地就从指缝里漏点东西给他。 也正是因此,阳树明只说找师父给自己报仇,并没有报出宗门名号宗门不可能替他出头。 衣飞石本想提醒他,地狱门前僧道多,旁人犯过也罢了,身披法袍的修士搞修真黑社会,绝不可能有好下场,心魔劫就过不去。他说废去阳树明的修为是惩戒也是保全,这绝不是大话。 结果这人这么牛批哄哄,被废了修为都要嘴犟放个狠话 他悄悄看了谢茂一眼。 谢茂的反应和他一样,二人当即招来星舟,转身便走。 行,你找师父来报仇,有本事你去哭着告诉师父,我是谁! 类似于我衣飞石堂堂男子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事我接招,你来XX地找我的豪言壮语,若非坑人计划需要,或是涉及到君声国体的正式场合,衣飞石绝不可能说。 宇宙这么大,他和谢茂的旅行又能做到全无痕迹,干一票就跑完全无压力。 谢茂那不要脸的脾性与衣飞石对敌奸滑的心思完全契合,二人在对挚爱亲友自己人的态度上或许有争议,对付外人简直是天然契合。衣飞石很不必担心谢茂觉得他失了丈夫气。 俩人乘上星舟倏地远去,谢茂心情不好,躺在沙发上仰头望天,久久不语。 机械傀儡则在旁边一趟来一趟去地转悠,小音箱里喋喋不休:上禀恩师,杀你偿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突然将身边的北斗剑飞了出去,机械傀儡手脚四肢与躯干分开,躲开那把剑之后,又当当当拼了回来傀儡能躲开,可见谢茂没有动真格。知道谢茂不乐意了,这机械傀儡总该消停些了吧? 并没有。 它就像是一只被主人用皮球砸中脑袋的狗,兴奋地抱住北斗剑送回谢茂手边:再来再来! 正在忧伤的谢茂瞬间破功,将脸埋进衣飞石怀里:这没心眼儿的憨货。 那边机械傀儡已经欢快地飞了出去,准备好迎接飞来的北斗剑,手舞足蹈:再来! 谢茂是必然不肯陪这二傻子玩了,衣飞石顺手将北斗剑投出。 轰隆一声 天边有浓云翻涌,雷声近在咫尺。 暴雨霎时间倾泻而下。 原本露天的星舟自动撑起透明的护罩,将暴雨阻挡在穹顶之上,浓云如铅,厚厚地压在东南角。 机械傀儡将北斗剑抱住,重新跑了回来,这回直接交给了衣飞石。它不在乎陪它玩的是谢茂还是衣飞石。不过,谢茂和衣飞石都看向星舟外的同一个方向,机械傀儡也挤了过去,将脑袋放在船舷上,看了半天都看不懂:下雨? 下雨有什么好看的?跟着谢茂、衣飞石在各个荒星上旅行,它已经是个见多识广的机器人了。 又有惊雷劈下。 翻滚的铅云中,隐隐有血色浮动。 机械傀儡睁着它没什么用处的眼睛拼命地看,只看见粗大的雨点儿噼噼啪啪往下滚。 没多久,东南方向的铅云就渐渐地散开了,这边还在疯狂地下暴雨,那边却已雨霁云收,露出雨后的彩虹妖异的是,那一道彩虹颜色似血,把半边天空都染红了。 谢茂侧过头来,不再往那边看:两道雷。 衣飞石也是默默无语。 两道雷都扛不过的渣渣,居然也敢强行渡劫? 谢茂和衣飞石这样的BUG圣人不提,当初谢茂强行将劫雷纳入体内,宿贞闻讯而至,以她的修为也能强行替谢茂扛了第七、第八总共两道劫雷。 须知道劫雷的威能是成倍上升的,一雷是1,二雷是2,三雷就是4,四雷则是8到七雷时累计到64,八雷128。宿贞身为新古时代的修士,所修习的功法完全是残章阉割版,还有不曾建玄这么严重的缺陷,她都能扛住第七、第八道劫雷,新世界的修士所修习的都是谢茂传下来的功法,这会儿渡劫的修士居然两道劫雷都熬不过去这让谢茂怎么说? 人家拿着乱七八糟的功法瞎几把练,穿着睡衣拖鞋,随便就能扛威力翻了64倍和128倍的劫雷。 你呢?你这个拿着正确修真顺序的修士,连1和2倍的劫雷都扛不住! 修真黑社会真的不行。 道人不修德,一个劫雷就劈死了。 难怪没活下来几个。黑社会一时爽,劫雷火葬场。谢茂喃喃道。 子午扣一直蔫蔫地趴在机械傀儡背着的小包包里。谢茂去招惹西圣卢随心时,它也在现场,可能是当初大战时留下了心理阴影,见了卢随心之后,它这些天一直鹌鹑似的窝着没冒头。 这会儿突然从机械傀儡背后弹出个阴扣脑袋:阿九是好人。 谢茂见他认认真真替旧主分辩,失笑道:他也不是被劫雷劈死的吧? 子午扣转念一想,对啊。阿九是被卢随心打死的,主人说的不是阿九。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被子午扣刷了一次存在感,谢茂才想起依然处于魂体状态的九圣君安玉霖:说不得能捡回漏。 衣飞石秒懂。 正常渡劫是为了让劫雷淬炼自己的身体,修士没必要带着各种法宝硬扛,毕竟,破境随时都能破,天上降下的雷劫却是有数的,劈过一次少一次,用法宝扛过的雷劫就是被浪费的淬炼机会,非常可惜。 新世界的修士大多数都习惯了戕杀掠夺,心修上毛病极大,想要用雷劫淬体、自行度过雷劫的可能性趋近于零。渡劫的修士但凡不是仓促破境,必然会准备法宝护身。 然而,心修太弱,哪怕法宝保全了肉身的情况下,修士依然可能被劈散魂魄,死在心魔障中。 就算仓促渡劫没什么法宝护身,两道雷劫,肉身应该还能用。谢茂说这话时,语气也是一言难尽。说好说歹,这个世界所有的修士所承继的都是他传下的道统,混到这种地步真是很唏嘘。 隔着那么老远不知道详细情况,谢茂也不能把那渡劫失败的修士尸体直接挪过来。山不就我我就山,把星舟挪过去倒也不费劲。问题在于,星舟挪过去的时机实在不大好。 谢茂想给安玉霖捡个热乎乎的肉身,妙物山庄弟子们也在给渡劫失败的黄梨真人收尸。 这地界的收尸和谢茂记忆中的归葬入土可不一样,修士呼出的一口气都是材料,修士身上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块骨头都是宗门用资源堆砌出来的。 修士们将飞升于天、还道于地的思想运用得很彻底。 你厉害就带着肉身一起破碎虚空,要不,死了就把头发皮肤骨头内脏六腑都贡献出来,留给宗门后人,充作遗泽! 尤其是在大家都喜欢巧取豪夺、杀人夺宝的情况下,捡尸分赃成了潮流。 妙物山庄在这片星域也算是颇有名声势力的宗派,一般散修不敢来招惹。倘若渡劫失败的是金丹以下的修士,他们也不必那么着急为了金丹期的修士遗蜕和妙物山庄为敌,绝对不划算。 可是,选择在今天渡劫的是黄梨真人,这是一位元婴后期的高修,遗蜕价值极大。 妙物山庄几乎出动了所有人高修守护,一来期望宗门再出一位分神期高修,不要被外人,尤其是敌对宗门派人骚扰,打断渡劫过程。二来也是提防黄梨真人渡劫失败之后,会有大批高手前来抢夺遗蜕。 往日门内前辈高修渡劫失败,捡尸之前,妙物山庄还会做一个小小的悼念感恩仪式,今天不是害怕有人闯进来强行夺取遗蜕么?这边黄梨真人才噗地喷血,人还没断气呢,捡尸小组就冲了上去。 元婴破分神是五雷劫,就是说至少会有劫雷五响。第二道劫雷就被劈吐血了,必死无疑。 通常捡尸小组都由有经验的长老带着渡劫者的直系师徒组成,黄梨真人一边噗噗喷血,心知今日不能幸免,看着心急火燎冲上来的徒弟们,原本还想交代几句遗最倚重的大徒弟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琢磨着怎么下手,最爱的小徒弟则盯着她的小腿骨,是了,小徒弟还缺本命法宝,她想要个笛子 黄梨真人知道还道于地的道理,也做好了渡劫失败就把遗蜕留给弟子们的准备,强提着一口气是想留两句遗言,这会儿气得遗言也说不出来了,心力涣散,不等第三道劫雷响起,她就断了气。 分取遗蜕是种文雅的说法,让人联想到干枯的蝉蜕、蛇蜕 然而,真到了现场,才会明白这件事的恐怖。 有弟子用刀切开黄梨真人的咽喉,强行插管取血。归真血,无比珍贵呢! 有弟子剃光黄梨真人的长发,一丝一缕收在锦囊中。归真青丝,炼制法宝的好材料。 另有弟子褪去黄梨真人的衣裳,用小刀在她身上切开小口,熟练地剥下皮来。归真玉肤,可炼器可入药,用作咒术、巫蛊也是极好的材料。还有人喜欢在这皮上绣上金文,充作慑鬼的法器。 谢茂和衣飞石耽搁了一会儿,星舟挪过来时,黄梨真人的血被放干了,皮也被剥净了。 她的大弟子在切割她的肉,小弟子则心急火燎地砍下她的左腿,把小腿胫骨抽了出来,满脸兴奋地说:师哥,说好这个给我的!我要炼一根白骨笛子! 血,一滴也不能浪费。现场自然不会血流遍地。 然而,这依然是个恐怖的屠宰场! 谢茂见过人相食的惨状,在谢朝轮回的前几世,他都没能保住衣家,保住边城,好不容易熬到谢芝驾崩,偌大的天下民生凋敝,谢朝凄惨,陈朝一样凄惨。在饥饿面前,谢茂责怪的只有掌权者,对吃死尸、活人的百姓都无法心生怨愤人活着就是要吃饭,人最大的本能就是活着。 唯一让他动怒的是谢润秋。 谢润秋为了修行,拐卖蓄养少女强行授精代孕,数不清的婴儿出生不久就被谢润秋宰杀吞吃。 今天谢茂又看见了另一例。 前有谢润秋食子,后有妙物山庄弟子分师! 谢润秋食子是为了强大自身,妙物山庄这一批弟子分切恩师尸体,也是为了强大自身,美其名曰分取遗蜕。小弟子拿着那根还残留着血肉的白骨咧嘴笑,似乎没有恩师渡劫失败、黯然陨落的痛苦,她就是很高兴,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法器材料! 第739章 皆有来处(52) 周围一片虔诚的诵经祷祝之声,反衬着拆骨割肉的屠宰现场,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谢茂立于星舟船舷之畔,看着如此惨像,久久不语。 衣飞石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他与君上在漫游诸世界时,对此人伦惨剧见得太多,早已麻木。 失去了记忆的谢茂却不然。谢茂始终认为自己出生在修真文明高度发达的星际联邦时代,那个时代的人们衣食丰足、精神富裕,那个时代的恶行不被宽恕、善意不被辜负。 事实上,谢茂对人性已然有着常人不解的宽容。 对于人在生存困境下所做出的恶事,谢茂都能理解且施以慈悲。 譬如人在即将饿死时,杀戮同类食其骨肉以求苟活,谢茂不耻其人亦不罪其过。 但,若此人尝到了杀人吃肉的甜头,依靠着杀人吃肉生存下来之后,再用杀人屯下来的肉向别人换取物资,满足生存之外的欲望,活得人五人六,自谓人上之人,这种人撞在谢茂手里,必死无疑。 不等谢茂做出反应,星舟的突兀出现已经惊动了妙物山庄的弟子。 以修士骨肉充作天材地宝的世界,修士就是最大的宝藏。 黄梨真人以元婴期修为陨落,附近星域对她遗蜕虎视眈眈的势力绝不稀少。星舟倏地出现,吓坏了在场守护的妙物山庄弟子,纷纷放出飞剑、法宝,雨点儿般朝着星舰袭来。 这一批狂风暴雨般砸来的飞剑法宝,在瀚海星河舟的护罩下全都折戟沉沙,怎么来怎么掉回去。 妙物山庄弟子大惊失色,还有十二万分的不解。 能拿出星舟这等宝物的大修士、大势力,有必要撕破脸皮来抢元婴期修士的遗蜕吗? 今日黄梨真人渡劫,妙物山庄庄主、分神期大修士伽罗真人,也带着弟子在场坐纛。 黄梨真人与伽罗真人是同辈修士,分属不同支系,关系并不和睦这一类你逼我师父兵解,我逼你师父渡劫的把戏,你来我往掐了好几回。此次黄梨真人仓促渡劫陨落,伽罗真人起码得负责八成。 伽罗真人心心念念要夺走黄梨真人的归真骨,提防着有人插手,做好了各种防范。 哪晓得星舟还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布阵! 伽罗真人一声喝令,人群中跃出七七四十九人,于空中迅速成形。 衣飞石还未出手,看见谢茂微微摇头,他便依在船舷站定。谢茂对这个世界的宗门修法很有兴趣,这会儿不忙动手,大约是想看看妙物山庄的阵法有何奥秘。 这七七四十九人布置的是大七星剑阵,七星是北斗剑阵,一人为太极点,大七星剑阵则是以一阵为太极点,如此往复,以大七星剑阵为太极点,组成更大的剑阵也曾有过。 不过,大凡摆阵,都是人越多越混乱,七七四十九人的大七星剑阵已经是自行阵的极限。 阵法布成之后,剑阵并未即刻进攻,而是游走在黄梨真人附近,保护着正在分尸的几个修士。 面前的大七星剑阵依斗柄而行,刻画的自然是北斗之象。新世界的天象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前有荤粥,后有南巢,谢茂也没在星图之中找到二十八宿。妙物山庄布置出大七星剑阵,汲取的却是北斗之力,继承的自然是来自谢茂的道统本地土著修士参悟天体星力,和世界之外的北斗能有什么关系? 一边施用着来自谢茂的传承,一边以此维系着谢茂绝对不能容忍的人伦惨行。 谢茂能有什么反应? 北斗剑倏地飞出星舟,悬停虚空之中。 气势汹汹组成大七星剑阵的四十九名修士同时僵住身躯,须发齐上,朝着北斗剑,仿佛朝拜。 悬停在虚空中的北斗剑微微颤动,与空气共鸣,竟然发出嗡嗡的颂念声: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① 伽罗真人失声道:北斗神剑! 底下四十九名组成大七星剑阵的修士,瞬息间筋骨衰老,苍颜白发,衰朽得无力站稳。 北斗剑飞回星舟,乖乖伏在谢茂背后,下一秒就钻进了机械傀儡的小包包里。 妙物山庄最大的倚仗的大七星剑阵瞬息之间就被灭成渣渣,四十九名精英修士的折损更是让妙物山庄各修士神魂不附,北斗剑飞回之后,妙物山庄的战斗力已经被瓦解了七成。 先生,衣飞石请示如何处置。 想给安玉霖捡个热乎乎的皮囊是别指望了,黄梨真人都快被切成案板上待售的猪肉了。 这个倒不错。谢茂指了指黄梨真人的大徒弟。 黄梨真人总共收了六个徒弟,却也不是每个徒弟都有资格参与收取遗蜕,今日陪着她渡劫失败,又赶来分师的,是她的首徒温葙雨和幼徒梅霏。 温葙雨生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是妙物山庄公认的美男子。男色远比女色有价值,这身皮囊让他左右逢源、修行资源远胜常人,就拿分取遗蜕此事来说,黄梨真人愿意把自己的遗蜕给他,与黄梨真人不大对付的庄主伽罗真人也愿意让他来分润这点好处他是拿得最多的徒弟。 冷不丁地被谢茂点名说不错,温葙雨只觉得脊背发冷。 这位前辈说笑了。温葙雨往伽罗真人身边退了两步。他也是修士,有天人感应,本能地知道被谢茂点名不是好事。 衣飞石犹豫片刻想劝。趁着黄梨真人渡劫陨落捡个皮囊和摄取生魂强行夺舍,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事情。然而,看着谢茂并未显出太多情绪的侧脸,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当然是因为服从,也是因为信任。他必须服从君上,他也信任谢茂。 你瞧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谢茂问。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将星舟降落在黄梨真人身边,缓缓走下来,看着被大卸八块的黄梨真人,问道:你师父? 温葙雨勉强笑了笑,在谢茂的气势镇压下,他很难从容开口。 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梅霏不曾接到正面碾压,不忿地站了出来: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师兄妹分拣恩师遗蜕,天经地义之事,与你有何干系?这一副见之不忍的圣母样儿,你修行之时,不曾吃过前辈骨血?不曾承受前辈遗泽? 这个也不错。谢茂说。 安玉霖缺个皮囊栖身,北斗剑器灵同样虚弱至极,用修士皮囊润养则上上大吉。只是,安玉霖可以寻找死蜕栖身,想要给北斗剑寻找活壳栖身,就必然涉及摄取生魂的恶行。 谢茂和衣飞石都不肯做摄取生魂之事,是以给北斗剑灵寻找活壳的事,从未列入计划。 现在谢茂瞄上了温葙雨和梅霏的皮囊,这俩人可都是活人 衣飞石点点头:天生剑骨。简直像是故意给北斗剑灵预备的皮囊。 得到了衣飞石的肯定,谢茂轻轻挥手,一道看不见的丝线将温葙雨与梅霏捆绑起来,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头似是在看不见的包裹里寻找了片刻,下一秒,天空中飞来一面古拙的铜镜,悬挂在中天一角,仿佛将这片大地所发生的一切都倒映在镜面之中,分毫毕现。 咱们现在谈一谈,贵派的传承来历。谢茂在凭空出现的长桌前坐下,先安排衣飞石落座,再示意面色如土的伽罗真人,请坐。 未知尊驾尊号?仙乡何处?伽罗真人颤巍巍上前,并不敢在谢茂对面大喇喇地坐下。 和无知者无畏的梅霏不同,北斗剑一出,大七星剑阵瞬间被废,伽罗真人就知道厉害了。 这世上仅存的圣君唯有一人,除了卢圣君,还有谁能操控北斗剑?笃老太爷?眼前这人身上没有一丝修为,看不出深浅,单凭他随意操控北斗剑的本事,就知道他必然是和笃老太爷平齐的身份。 妙物山庄虽是二流宗门,近三百年来内耗严重,实力早已下滑得厉害,大七星剑阵被废又折损了近五十名精英弟子,已经没有了拼命的资本。 伽罗真人目前唯一的期盼,是顺利送走这几位杀神,保全妙物山庄传承。 你真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谢茂问。 伽罗真人脸色一僵。啥意思?你很见不得人?来自烟瘴之地?和腐兽魔气有关? 我暂时不说自己是谁,是给在场所有人留一条活路。你的大七星剑阵练得不错,传承相对完整,来自何处?谢茂问。 伽罗真人嘴唇微微翕动,半晌才说:我派祖师号呼羊夫人,曾在九圣君座下执役。我派传承皆来自九圣君亲授。 这倒是相当意外了。谢茂将北斗剑抽出来,问道:那你认识这把剑? 伽罗真人退后一步,躬身施礼:拜见神器老祖。 衣飞石松了口气。 他总担心谢茂摄取生魂、败坏了修行。如他要判阴魂罪行,也得显出阴天子法相,代天执法。 谢茂如今并未恢复圣人修为,衣飞石也不知道他要如何才能恢复修为,万一在重回上界的途中遇见各种劫数,今日摄取生魂就会成为他日飞升的障碍,一念不遂,万劫不复,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担心了好半天,如今才算是明白了,谢茂并没有被气昏头,也没打算摄取生魂。 谢茂是打算清理门户。 他问妙物山庄传承,就是要确定他对妙物山庄的权力。弟子作孽,师父必须负责。 原本清理门户必须亮出祖圣身份,一个弄不好,妙物山庄这波弟子就跟笃家一样得团灭。如今伽罗真人承认妙物山庄的传承来自九圣君门下,这就妥了。 安玉霖与北斗剑、子午扣器灵皆在,不用祖圣身份,谢茂也有清理门户的合法权力了。 去伪存真的太一镜高悬中天,监控着场中的每一句话。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谢茂突然问。 温葙雨和伽罗真人是什么关系?这句话把所有人都问懵逼了。 妙物山庄的各大长老与近日赶来护法的各位精英弟子,全都睁大眼睛张大嘴。他俩能有什么关系?搞到一起了?不会吧?黄梨真人与伽罗真人两支不对付了快三百年,那可是互相弑师的大仇啊! 伽罗真人双眼瞪圆,矢口否认:我和他没关系。 然而,太一镜去伪存真。 她若不肯撒谎,保持缄默,或是直言不能说,太一镜都无法证伪。 偏偏她撒了谎。 太一镜去伪存真的技能被触发,直接把她的谎言纠正了一遍:我和他有关系。 在众人的耳中,听不见伽罗真人撒谎的那句话,只剩下被去伪存真的这一句话。 伽罗真人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嘴,震惊地问:你对我施术? 这面镜子叫太一镜。谢茂指了指挂在天生的铜镜,你若撒谎,必然证伪。 太一镜妙用无穷,谢茂也是在拥有时间轴之后,才慢慢地发掘出太一镜的各种用法。不过,懂得用法之后,谢茂依然很少使用太一镜。真实的世界并不有趣,只有真话的人生太可怕。 伽罗真人瞬间就明白了,若不撒谎,就不会被证伪。 可是,她能够不撒谎吗?不撒谎,就只能说真话或是沉默。这种情况下,沉默和默认有什么两样? 与其让人猜测她和温葙雨的各种苟且不堪,不如说实话。 伽罗真人承认道:他是我的儿子。 众人大哗。 众所周知,男修娶妻生子不大耽误修行,甚至有男修三妻四妾,各处风流。女修就不同了,单纯风流不碍事,一旦怀胎生子,修为就要大减,尤其是怀孕期间,简直是自带削减战力90%的DEBUFF,不少不信邪的女修都死在了怀孕期间怀孕的女修就是失去了孙悟空保护的唐僧肉。 偏偏归真胎是炼制延寿丹的一味必要材料,一度有宗门蓄养女修炉鼎培养归真胎,被顶级宗门强行喝止之后,公然养归真胎的恶行才被禁止。私底下偷偷培养归真胎的小宗门依然络绎不绝。 伽罗真人居然敢怀孕生子,还顺利地把儿子养大了,送到黄梨真人身边做徒弟怎不令人惊讶! 底下就有一个长得粗壮不文的女修士站出来,怒视温葙雨:难怪你这十年来唉声叹气明里暗里催着师父渡劫!你是要替你妈妈除掉师父! 她身后的少年修士悄悄拉她袖子,小声喊:蒋师姐 蒋雯非但没有被师弟拉住,反而气势汹汹地走出人群,怒视伽罗真人:你们欺人太甚! 铮 一声绝细的锋吟。 衣飞石两个手指夹住了一道看不见的锋芒,缓缓从蒋雯眉心折返。 当着先生的面,勿要妄动刀兵,更不要杀人灭口。衣飞石告诫伽罗真人,夹在指尖的锋芒原样奉还,倏地贯穿了伽罗真人锁骨,从她肩后飞出,念你初犯,略施薄惩。二犯杀无赦。 伽罗真人只觉得上半身的经脉都被冻结,呼吸都变得艰难,只能盯着衣飞石。 她是分神期的修士,衣飞石不过是区区金丹。竟然被一个小金丹压得喘不过气来! 蒋雯站在谢茂跟前,说:她故意逼我师父渡劫! 谢茂点点头。 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想着清理门户。 依黄梨真人的修为,这时候绝不该仓促渡劫。谢茂不知道黄梨真人天资如何,若以衣飞石的天资计算,黄梨真人起码还需要三五百年才能渡劫化神。这么仓促地渡劫,两道劫雷都熬不过去,生生被劈死在渡劫过程中,变成一堆天材地宝,这不是渡劫,是被逼兵解,被逼归真。 黄梨真人的大徒弟小徒弟非但不阻止,反而兴高采烈地分取遗蜕,这就更反常了。 一直守在伽罗真人身边的美貌女修仓惶插嘴辩解:那还不是因为你师父晋升宗门长老之后,以三千年不得寸进之名,逼迫我师祖绪真人强行渡劫,害我师祖绪真人归真!岂不闻一报还一报?!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最先挑事的是谁?蒋雯气得发抖,两百七十年前,是你们师祖绪真人逼我师祖陵雅夫人兵解,夺走了我师祖陵雅夫人的整套归真骨。我这是文雅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你们师祖绪真人杀死了我师祖陵雅夫人,把我师祖陵雅夫人剥皮拆骨当材料用了! 你师父伽罗真人身上的那一套玉骨清心铠,就是用我师祖陵雅夫人的归真骨所炼制! 我恩师黄梨真人不敢声张不敢哭泣,跪在伽罗真人身边哀求示弱,方才逃过一劫苟且偷生。七十年前,我恩师黄梨真人连破两境飞入元婴期,你们才收敛些。 你说我师父逼你师祖绪真人强行渡劫,我师父是用武力逼迫,是用软语恐吓么?绪真人三千年不得寸进,原本就该渡劫!他和我恩师不一样!你们你们在我恩师身边放了钉子,用大师兄恐吓说服我师父,哄我师父渡劫苍天呐! 蒋雯是个长相气质十分不仙的女修,哭起来半点不好看,却带着令人心碎的真情。 妙物山庄是个二流宗门,一直以来只有元婴期修士坐镇,偶然也有元婴老祖陨落之后,只剩下一批金丹镇场子的尴尬期。黄梨真人飞入元婴期后,即刻晋升宗门长老。她以门规逼迫绪真人渡劫,替师父陵雅夫人复仇,原本伽罗真人也拿她没有办法若有办法,绪真人也不必渡劫身死了。 说到底,在修真黑社会的生态下,所有修士都是极其珍贵的材料。伽罗真人虽是分神期修士,又是妙物山庄庄主,可她若护着绪真人不渡劫,就等于伤害了妙物山庄所有修士的利益大家都等着分取绪真人的遗蜕,门规规定元婴期修士三千年必须渡劫,又有黄梨真人动议,余者必然纷纷附议。 可黄梨真人进入元婴期才短短七十年,她为什么也要渡劫? 蒋雯说得很含蓄。 她说伽罗真人在黄梨真人身边放了钉子,这钉子是谁?温葙雨。 年轻貌美的男弟子,唉声叹气蛊惑恩师仓促渡劫,如愿得到了恩师最多的遗蜕男色之珍贵,千百倍于女色。事实是否与蒋雯所说?她说得太含糊,太一镜无法证伪。黄梨真人也已轮回。 总得审个一清二楚、心服口服才好。谢茂将温葙雨提出来,问道,你来说。 温葙雨将全程听了个明白,知道太一镜能证伪,便咬紧下唇,坚持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口供,就不能定罪?谢茂问。 衣飞石叹了口气。 先生杀人,从来不用口供。 第740章 皆有来处(53) 你是掌门,该有些决断。衣飞石提醒伽罗真人。 其实,自从伽罗真人揭穿她与温葙雨的母子关系之后,事情就变得很明朗了。 仙途漫漫,寂寞荒凉,凡俗间的父母夫妻都很难追得上修士求仙的步伐,修士走得越远,身边的亲朋故交越少,于是,修士最重视的只能是与自己同行的道侣。这是一种超脱了俗性的深切羁绊。 黄梨真人以元婴期渡劫,修行至少千年以上,她的大徒弟温葙雨看骨龄却不超过二百岁。 从前的道侣去哪儿了呢?很可能是死在了修行之中,或者在与伽罗真人一系斗争中陨落。 单从生得粗壮不文的蒋雯来看,黄梨真人并没有执迷皮相的毛病,收徒时能做到一视同仁。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坏人和难看的好人之间,黄梨真人的选择必然是后者。但,好看的好人和不好看的好人之间,她也无法克服人性地选择了亲近前者她更喜欢温葙雨和梅霏。 年轻漂亮的大徒弟,旦夕服侍在身侧,这样的钉子太狠了,钉得黄梨真人心神迷乱,言听计从。 黄梨真人与温葙雨是如何的相处方式,蒋雯为尊者讳、为逝者讳,不能说得太清楚,在场这么多妙物山庄的弟子,总会有人知道内情。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 衣飞石要伽罗真人亲自认罪、处置温葙雨等人,是给妙物山庄众多弟子一线生机。 谢茂把温葙雨拎了出来,要温葙雨亲自认罪。 陛下一言九鼎。谢茂不会迂回着找寻佐证,他说要温葙雨认罪,温葙雨就必须说出实情。 在场皆是修士,普通的搜魂咒不好使,那就只能出大招。衣飞石显出法相,翻开生死册,黄泉白骨笔就能逼迫温葙雨的魂魄直接开口,太一镜翻查记忆,直接揪出真相。 掌门三思。衣飞石再次提醒伽罗真人。 卢随心正在追杀谢茂。一旦衣飞石显了法相,在场众人全都会被灭口。 谢茂目前正在气头上,谁都劝不住。当然,衣飞石也不是很想劝。不让谢茂对这群丧了人伦的逆徒发脾气,叫谢茂憋着?叫谢茂怼自己人?那还是收拾这群没人伦的吧。 妙物山庄所有长老、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伽罗真人身上。 压力从自己身上挪到了母亲身上,温葙雨有些站不住了,眼底隐隐透出一丝焦躁。 衣飞石从温葙雨的眼底甚至看出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动摇,似乎他再给伽罗真人一些压力,或者说,伽罗真人稍微流露出一丝为难,温葙雨很可能会低头认罪。这个害死了师父的坏徒弟,对自己的母亲忠心耿耿。 伽罗真人一手拉住温葙雨的胳膊,一只手轻轻摩挲他的脑袋,叹息道:傻孩子。 我这些年把你放在黄梨师妹身边,也不曾私下关切过你,是为了保护你的身份,不让外人因为你的身世觊觎你。我忘了孩子都需要妈妈的关怀。她温软的手贴着温葙雨的脸颊,满眼心疼与温柔,可是你真的不必为了妈妈做这么多。妈妈和你师父同出一门,虽非血裔骨肉,却是法裔至亲。唉。 这锅推得太生硬,一番话说下来,长老们龇牙,弟子们抽气,温葙雨直接傻了。 伽罗真人还捧着温葙雨的脸,看着温葙雨直接懵逼的双眼:葙儿。 温葙雨才从恍惚中醒来,想明白伽罗真人刚才说了什么话。妈妈的意思是,她没有暗示我哄师父尽快渡劫,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博取母亲关注私自犯下的错,和她无关她,要我认罪。 是啊,这种情况下,不认罪又能怎么办呢?妈妈也没有办法了。我不能拖妈妈下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等温葙雨说话,太一镜已经自动证伪。 伽罗真人又重新说了一遍:傻孩子。你不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只是我真元代孕的诸多俗子之一,合该替我当此一劫。 我把你放在黄梨师妹身边,就是为了除去她。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发现了她的天资不俗。可惜我说不动恩师,不能将她宰杀。我给你的秘本是假说,谎称破境时越早渡劫,劫雷越小。我把这假说秘本交给黄梨师妹,她必然不信,认为我要害她,你给她的就不同了,她最信任你。 太一镜自动去伪存真的威力太可怕,众人先前听闻的假话自动忘记,只剩下这番真话。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谢茂与衣飞石,以及明白自己将假话真话都说了一遍的伽罗真人。 温葙雨唬得连忙拉住伽罗真人的袖子:您不能说! 看着伽罗真人一瞬间变得青白的脸,温葙雨突然就明白了。他以为伽罗真人为了保护他,选择了对谢茂实话实说,他想错了。伽罗真人出卖了他,他最后记得的这番话,是太一镜证伪后的说辞。 他看着伽罗真人。 他那么熟悉又不可亲近的母亲,今天终于大白了身份,他近得甚至拉住了妈妈的袖子。 可是,妈妈出卖了他。 伽罗真人说他是真元代孕的俗子。他曾以为自己在妈妈的怀里躺过十个月,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渴望与思念。现在他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妄想。他根本就没有在妈妈的肚子里待过。 怎么办呢?妈妈出卖了我,我就出卖她吗? 温葙雨看着残了半幅身躯在地上的黄梨真人,看着师父裹在骨肉鲜血里的一根肋骨。 师父传我真法,我却溺于血脉,背叛了她。 倘若易地而处,师父使我害死了妈妈,被人兜头问罪,师父会出卖我吗?不,师父根本不会让我去做谋害妈妈那么危险的事。就算她真的让我做了,她也一定不会出卖我。她会保护我。 如今连心心念念、执着多年的血脉都是假的。 真元代孕,世俗之子。生下我的根本不是这个女人!她只不过分出了一缕真元而已! 真可笑。 温葙雨缓缓脱开伽罗真人抚摸他的脸颊,跪在黄梨真人残余的遗蜕前,低头一笑,抽出了黄梨真人的一根肋骨,猛地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师梅霏一声师哥没喊出口,咽喉被另一根肋骨刺穿。 温葙雨临死之前,顺手将她带走。 快快快!谢茂反应奇快,左右都在看戏,他还挺着紧那两副皮囊。 不怪黄梨真人死于颜控,温葙雨与梅霏确实模样好,骨相也不错。温葙雨是修炼拳脚的好材料,梅霏则是天生剑骨。落在妙物山庄是有些暴殄天物。 谢茂才把两根肋骨□□,衣飞石就把准备好的焕颜膏抹了上去。 谢茂给他点个赞。这时候不能直接灌保元丹,两人魂魄都还没有离体,一颗保元丹灌下去,人直接活过来了咋办?再杀一遍? 温葙雨是主犯,临死悔过,其罪又从世俗,肯定是不判的。 梅霏虽有贪婪之心,可她对黄梨真人的影响远没有温葙雨那么深,所犯罪行同样是从于这个世界奉行了数千年的风俗,温葙雨身为主犯都不判入地狱,反倒把梅霏判进去,未免太不公平。 二人魂魄飞出之后,梅霏怒气冲冲追着温葙雨厮打,温葙雨都不曾回头看一眼,直入轮回池。 哪晓得两道阴魂飞出去不到二百里,就被一只金钵扣住,瞬间炼化,变作两枚金丸。 金钵的主人是个亮闪闪的光头,身材彪悍壮实,高约三米,脸上纹着青龙白虎,几乎把五官都糊住,青黢黢一片。他从金钵里拿出刚刚用人魂炼化的金丸,塞嘴里自己磕了一颗,另外则一颗喂给趴在肩膀上的骷髅头。那骷髅头已完全腐坏,仅剩下白骨,张嘴嘎巴嘎巴咀嚼着,发出猥琐又贪婪的声息。 几百里的范围,魂魄跑得快,这肩骷壮汉跑得更快,眨眼睛就赶到了黄梨真人渡劫之地。 来迟了?这人仗着修为不弱,大咧咧地去看黄梨真人的遗蜕。 若是搁在谢茂出现之前,妙物山庄的弟子早就飞剑、法宝齐出开战了。现在大七星剑阵的四十九名精英弟子被废了修为,场面被谢茂所掌握,妙物山庄弟子也懒得出手拒敌打死打活也捞不回黄梨真人的遗蜕,还赔上了温葙雨和梅霏的尸骨,说不得还会被谢茂误会趁机偷袭不划算!不动! 现场显出了诡秘的安静。 托钵壮汉摸摸肩上的骷髅头,反倒显得小心翼翼。事有反常即为妖,妙物山庄这反应太不对劲儿! 他看了一遍两遍,都没能看出现场的反常在何处。谢茂是个完全没修为的普通人,衣飞石也就是个金丹期,金丹是不算很多,可也绝对不少,真不能构成反常的重要条件。 伽罗真人请了。壮汉试探地施礼。 伽罗真人显得很矜持,施礼道:屠道友请了。您老人家不在玄元宗纳福,来我妙物山庄是有何贵干呢? 玄元宗?谢茂竖起了耳朵。 我能有什么贵干?这不是马上宗门大比了,我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机缘。肩骷壮汉咧嘴一笑,粗大的牙齿露出一丝久不清洗的牙垢,真人最近收的弟子天资不俗啊。 这憨货的目光落在了谢茂身上,又去看长身玉立的衣飞石。肩上的骷髅头发出暧昧的呼呼声。 妙物山庄已经有弟子发出看好戏的嗤笑。 打起来,打起来! 第741章 皆有来处(54) 伽罗真人露出矜持又迟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恰好本门大比在即,诸星各殿都有纳新之意。小朋友资质天成,何不来我玄元宗碰个运气?这一等宗门与二等宗门之间,看似只有一步之差,修法供奉可都是天壤之别啊。肩骷壮汉对谢茂发动了利诱技能,当着妙物山庄庄主的面公然挖墙脚。 伽罗真人原本就婊里婊气地希望谢茂和来人打起来,顶好两败俱伤。如今屠道友真的开始作死挖墙脚了,她又觉得对方太不尊重自己。堂堂一庄之主被人如此无视,实在有点难堪。 可正如壮汉所言,一等宗门与二等宗门之间,看似只差一等,实力真正是天差地别。 妙物山庄只有伽罗真人一位分神期修士,且只是刚刚踏入分神初期。 这名叫屠雄的壮汉不过是玄元宗执法堂一位执事长老,就是分神中期的修为,单手吊打伽罗真人。 身靠势力雄浑的宗门,自身修为也足够高,就算屠雄把伽罗真人当空气,伽罗真人又能怎么办?去玄元宗哭诉你家弟子不尊重我?岂不成了星际笑话。 小朋友,可是担心玄元宗门第太高不好进去?放心,有我屠某在,没有办不成的事。 也不知道小朋友想修哪一脉的功法?倘若不挑剔,我屠某所修役鬼道也是堂堂正正一门好功夫,这人生有灵,人死有鬼,天地之间宇宙之内,处处都是役鬼道的材料。你来拜我为师,为师一定会好好儿地教导你,日日关切你,嘘寒问暖,知冷知热,保管你从身到心都有着春天般的 这货挤眉弄眼越说越暧昧,下一秒就被谢茂挪进了岩浆之中,瞬间被烧成炭。 妙物山庄众人大惊失色,正疑惑屠雄怎么不见了?只剩下骨架子的屠雄又倏地重新出现。 和七年前解紫唯荒星逞凶被收拾的景象一模一样,屠雄以分神期修士的修为,肉身成炭瞬息间就能重新长出血肉脏腑与健康的骨骼,堪堪长成人样儿之后,又被谢茂咻地挪进了极其诡异的岩浆之中,血肉刹那间烧成气雾 屠雄再是嚣张凶狠,忍得住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被扔进岩浆十八次之后,他终于崩溃了。 何方神圣捉弄于我?!屠雄在被拉回黄梨真人渡劫地时,忍不住大声询问。 他到这会儿都没弄明白,收拾他的不是妙物山庄的隐修老祖,而是被他调戏过的小朋友。 妙物山庄众人皆悻悻不语。 最玄妙的是,谢茂也没有吭气,安闲镇静地站在一侧,仿佛真的是位没入道的小朋友,满头雾水地看热闹。 屠雄已经被吓得去意甚决,吼了一声,背后的老祖没现身,妙物山庄也没来放话,他也没有被再次扔进岩浆,顿时想要开溜:晚辈今日来得唐突,搅扰前辈清修,罪该万死。晚辈这就告辞,祝愿前辈仙福随身,寿与天齐。 这人来得快,去得更快,一只手摁着自己肩膀上的骷髅头,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谢茂没有追他。 衣飞石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屠雄修为颇高,想要收拾他,衣飞石也得很费一番力气。以金丹期反杀分神中期的高修,难免要涉险。若想稳稳当当拿下,阴天子法身必然彰显。何况,屠雄来自玄元宗,大宗门说不得有追踪精英弟子魂灯的法门,杀死屠雄要冒的风险很大。 一个弄不好,玄元宗追查过来,他和谢茂在外四处流浪还好,在荒星的解紫唯八成要跪。 解紫唯给宗门的供奉被谢茂截了,两手空空交不了差。他躲外边还好,被宗门捉住就惨了。 谢茂是个很务实且专注的脾性,没有将妙物山庄和玄元宗一起吊打的实力,他绝不会意气上头两边牵扯。不动声色地骇退了前来找事的屠雄,他召出北斗剑,与衣飞石一起,将安玉霖与北斗剑器灵唤出,于温葙雨与梅霏的皮囊中,灌魂复苏。 这发展让伽罗真人气得肝儿疼,她想误导屠雄与谢茂正面冲突,所以才故意在屠雄面前保持了一个暧昧的沉默,哪晓得谢茂顺水推舟,借着妙物山庄隐修大能的名义把屠雄惊走了! 二人竟然没打起来!屠雄看上去那么个狠人,结果跑得比兔子还快。她都没来得及喝破真相,屠雄已认怂飞遁出星外。装尼玛的个狠人呢! 伽罗真人这一口气还未喘匀,安玉霖的残魂已经飞了出来。 那一抹金灿灿的圣魂,出现的瞬间就让大地变得祥和温煦,驱散了黄梨真人之死带来的血腥阴霾。 魂魄入体的瞬间,温葙雨的模样就开始了变化。 他原本纤细的身躯渐渐舒展开,骨架变得颀长高伟,略显清润的脸上轮廓一点点变得锋锐,长眉乌黑斜飞入鬓,双眼变得明亮宛如朝阳。最显眼的是他原本微微下斜的额头,逐渐变得隆阔舒展,眉心一点儿殷红,恍恍惚惚地变得浓艳,一层接着一层越发艳丽,最终凝固成鲜红的圣君印记。 安玉霖死于两千年前,妙物山庄的弟子活过两千岁的并不多,纵然活过了两千岁,也未必能有幸在年少时拜谒过九圣君。现场能认出安玉霖的人几乎没有。 然而,出现在温葙雨眉间的圣君印记,就是圣君身份的明证。 伽罗真人头一个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她离温葙雨最近,看得最清楚。呆滞片刻之后,香腮竟有冷汗滴落,颤巍巍地屈膝拜倒:圣君万岁。 有了伽罗真人的官方认证,早已满心怀疑的妙物山庄弟子再无疑义,纷纷跪倒:圣君万岁! 衣飞石很小心地照顾着北斗器灵。 安玉霖的魂魄被器灵少女保护得很好,有现成的皮囊养着,安玉霖很容易就能复活。器灵这些年被消耗太过,想要灌魂复苏必得非常小心。 若没有阴天子全程扶持,想要把器灵放进梅霏的身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代表着衣飞石必须要绝对地仔细专注,稍有差池,这忠心耿耿的器灵就要彻底迷失在梅霏的识海之中,永远沉沦不起,再也找不回来了。 妙物山庄众弟子在对安玉霖山呼万岁,两边直接开始叙旧。 我这是安玉霖有点摸不清楚情况,他记得自己陨落了。 弟子平伽罗,拜见圣君万岁。伽罗真人搞不太清楚安玉霖与谢茂的关系,但她知道,九圣君绝对是妙物山庄的大靠山,圣君许是不知道蔽派来历。蔽派祖师在圣君陨落之后方才创立妙物山庄。圣君可还记得曾为您执役的呼羊夫人么? 呼羊夫人?安玉霖迷茫的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喵呜山庄? 伽罗真人愣了愣,解释道:回圣君,是妙物山庄。妙法千万,物率其先。 子午扣从机械傀儡的小包袱里探出头来,器灵显身,不屑地说:呼羊就是一只猫妖,阿九养来捉老鼠的。 安玉霖见他安好,面露笑容:你还活着。 子午扣上前施礼:阿九好。 伽罗真人将为难的目光投向谢茂。 哪怕她活了千余岁,又是一派尊长,依然非常乐于施用自己娇美女修的长处。 屠雄出现时,她就是这么一副婊里婊气的模样,如今安玉霖显身,她又露出了这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犹豫的可怜表情圣君您看,有人欺负到您后辈弟子的头上了,您可要替弟子做主啊! 完全是因为她还拿不准安玉霖与谢茂的关系,所以这句话才没明晃晃地说出来。 但是,她这样一副为难的表情,是个男人都能看懂她的卑怯与无奈,岂能不为她做主?保护她? 安玉霖也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关切着衣飞石的谢茂。 衣飞石小心翼翼地替器灵复苏魂魄,谢茂则在旁护法。此时不仅器灵虚弱,衣飞石也很难分心,谢茂知道其中的难处,旁的事都要搁一边,守着衣飞石要紧。 眼见着衣飞石指间飞速结印,鬼气森森流淌,又有吉祥天光降落,梅霏缓缓睁开眼。 器灵本无实体,穿上皮囊也无法改变模样,依然是梅霏娇俏可爱的少女样子,灌入器灵之后,属于北斗剑的本性缓缓复苏,气质霎时间变得锋锐坚强,眸中竟有剑光闪烁。 北斗剑刚刚睁眼,一眼就看见了走近的安玉霖,惊喜地喊:阿九! 安玉霖的表情瞬间温柔了下来,正要唤小北,谢茂在此时回头,他所有的柔情与惊喜,都在谢茂转头的瞬间化作了不可置信的错愕与激动 先生!衣飞石火速护在谢茂跟前,猛地与安玉霖对了一掌。 穿上梅霏皮囊的北斗剑死死抱住安玉霖,不解地问:阿九,阿九你疯啦! 衣飞石仓促之间与安玉霖交手,所幸安玉霖此刻穿的是温葙雨的皮囊,温葙雨又是个绣花枕头,这一掌对轰没有对衣飞石造成太大的伤害。饶是如此,衣飞石也在胸口闷了一股逆血,淅淅沥沥吐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稳稳地将衣飞石拦在臂弯中,看着安玉霖的眼神已然冷如冰雪。 退开!安玉霖训斥北斗剑。 不能退开。阿九,你不能和主人动手!子午扣也站了出来。 你如何了?谢茂低声问。 衣飞石摇头:没事。他死前刚入洞虚不久,境界还未稳固,温葙雨的皮囊也撑不起他的修为。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对我们动手。 安玉霖怒道:你们都被迷惑了。那不是老师,是梦屠夷拉!腐兽中最擅惑人心神的种族!还不快把我放开!若是让腐兽攻入圣地 子午扣嘴角一抽:阿九,你醒一醒,圣战已经结束二千年了。这就是主人,真的主人。 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已经死啦?北斗剑问。 安玉霖一愣。 你死了,北斗剑把你藏在身边,养了二千年。后来主人回来了,把你复活,你看你穿的皮囊不是以前的阿九了啊,是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子午扣解释全程。 北斗剑和子午扣一起骗自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安玉霖这才如梦初醒地看着谢茂,阔别八千年的老师,还有老师怀里才吐了血的师娘? 完犊子了。 安玉霖捂住脸,我这是要完啊! 弟子死罪。安玉霖再不敢磨蹭噗地跪下,额头触地连磕几下。 正开心的伽罗真人还未绽放的笑容就凋零了,等等,什么情况?怎么就跪下了?怎么就老师了?怎么就跪下了?九圣君,您可是我们妙物山庄的希望啊!您跪下了,我们咋办?说好的靠山呢?! 第742章 皆有来处(55) 就算是新古时代的容舜、花锦天,敢碰衣飞石一根手指,谢茂也要发飙。 安玉霖是谁?谢茂知道他是自己的徒弟。可当初相处的记忆都已经被君上抹去,在谢茂眼里,安玉霖就是个空有名分的陌生人。念着当年师徒之情,给他弄了个皮囊安放魂魄,这货恩将仇报啊!刚睁眼就给小衣打吐血了。 朕这是圣父病又犯了,平白给小衣找麻烦。谢茂阴着脸将安玉霖看了好几次,衣飞石忙劝道:先生,不能往戒律火山扔。他这皮囊太脆弱撑不起本身的修为,扔进戒律火山一旦消融出不来了。 谢茂完全失去了对十三个徒弟的记忆,衣飞石还能记得起一些。 安玉霖是谢茂在菲斯街头捡来的学生之一,相比起其他几个孩子,尤其是陶家精挑细选的精英,安玉霖的领悟力、执行力都垫底。衣飞石曾经认为他应该是最先从仙途陨落的弟子之一。 修行就是这么奥妙的一件事。 根据解紫唯的说法,衣飞石最看好的道格与颜克谨都在三百年内陨落,甚至没能走到化神后期。 安玉霖这么个相对而言又蠢又懒的家伙,居然走得比他的大多数师兄弟都要远,这事儿怎么说?天资很重要,勤奋很重要,运气好像更重要。 安玉霖的运气好在,衣飞石看见他,就想起了当初在蓝星湮灭成一缕阴风的徐莲。 先生,不至于就要杀徒弟了。衣飞石替安玉霖说情。 杀徒弟三个字太吓人,安玉霖冷汗都唬了出来。他只在少年时与谢茂相处了寥寥数月时间,及后再见的都是谢茂留在玉简中的虚影,很谈不上师徒相知,完全摸不清楚谢茂的脾气。 子午扣与北斗剑也都是一愣,这就要杀人?刚刚才抢救过来! 谢茂将众人反应都看在眼底。 安玉霖还算老实,被衣飞石吓得冷汗直流,也没有想着先下手为强,只忐忑地跪地等着处置。 说到底,谢茂与安玉霖相处时间很短,远没有建立起太深厚的感情羁绊。势均力敌且致命的情况下,安玉霖是否温顺地服从处置,只看安玉霖是否感念谢茂予他的授艺再造之恩。 人总觉得知恩图报是个基本道德标准,然而,现实中真正能做到感恩二字的并没有几个。 安玉霖真要觉得他修炼到今时今日的成就,全靠他自己辛苦勤奋,与谢茂没什么关系,谢茂也不会觉得很意外。毕竟,谢茂传下的十三脉多数都已经挂了。安玉霖能混到圣君的位阶,自然和他自己的努力脱不开干系。 此时衣飞石仅在金丹期,安玉霖陨落前入了洞虚,虽说境界不稳固,又穿了脆弱的新皮囊,可他祭炼过子午扣和北斗剑,这两件神器只能站安玉霖那边。真要打起来不计算安玉霖还未见识过的墩墩墩挪动神功双方很难说胜负。 安玉霖依然只是冷汗涔涔地跪着,没有想着抢先反杀弑师,这种姿态是及格的。 又有衣飞石求情。 你的事此后再算。起来,将这里处置了。谢茂说。 是,是,谢老师。安玉霖抹了把汗水起身,四下看了一眼,茫然的目光投向了北斗剑。 这里不都是呼羊的弟子么?全都是自己人?老师要我处置啥? 北斗剑也是刚刚复苏,便由子午扣凑近前小声说了前因后果:这人和这人有仇,把儿子安插在这人身边,给了一本假秘籍,谎称越早渡劫劫雷越少,这人听信谗言仓促渡劫就死了,对,就刚才渡劫被劈死了 地方就这么大,子午扣声音放得再低,谢茂与衣飞石也都听得见。 谢茂正在喂衣飞石吃保元丹,帮他理顺被安玉霖震乱的气脉,闻言衣飞石抬头,与谢茂对望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谢茂的沉默。对谢茂而言,妙物山庄以宗门身份领着黄梨真人的徒弟去分取遗蜕,这本身就是一件丧人伦的悲剧事件,可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修士都习惯成自然,认为理所应当。 连子午扣都不认为这件事残忍。修士的身躯就是如此珍贵啊!死了留给师门小辈,遗泽后代,有什么不好? 安玉霖不知道谢茂愤怒的是什么,跟了全程的子午扣同样不知道。他认为谢茂发怒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伽罗真人安排钉子陷害门下长老,使妙物山庄陷入无谓内耗。 伽罗真人见势不妙,连忙上前辩白:圣君明鉴,弟子绝没有 安玉霖长眉微撇,子午扣倏地飞入修长的指间,只见天地间有祥和的金光一闪而逝,阴扣飞入青霄,阳扣遁入大地,十字交错,下一秒,伽罗真人的魂魄就从肉身中飞了出来。 子午扣从天地间飞出,将伽罗真人的魂魄扣在一起,恰好落在了安玉霖的手中。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大约三秒钟。 罡风来又去,现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伽罗真人还保持着上前急欲说话的姿势。 子午扣器灵再度显身,不屑地说:如今的小辈儿看不懂眼色。阿九信你还是信我?我说这样,你说不是这样,真以为阿九会听么? 伽罗真人已经失去了生机,眼瞳之中再没有光泽。 安玉霖在谢茂跟前跪得再老实,陨落之前,他也是横行霸道数千年的九圣君。轻描淡写弄死了伽罗真人,他看了旁边脸色苍白的妙物山庄众弟子一眼,吩咐道:解了吧。 人死魂消,归真骨血别浪费了。 得了他的吩咐,伽罗真人的几个嫡传徒弟走出来,先跪地拜了拜师父的遗蜕,开始了分取遗蜕的全过程。就和当初分切黄梨真人一样,先放血剥皮,再取肉切骨,半点都不浪费。 谢茂替衣飞石顺气的手停了停。 衣飞石以为他要发作了,哪晓得谢茂又缓缓替他揉开了一条经络,微微摇头。 自打遇见这个世界的修士以来,谢茂就没有见过善茬。从解紫唯到笃天刑、笃天野,再到眼前这一幕接着一幕。他曾经想过,或许是距离他传道的时代太久远了,一万一千年啊,这么漫长的岁月,足够沧海桑田。 直到安玉霖杀死伽罗真人,吩咐分尸取材,谢茂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和时间无关。 从根子上,它就彻底坏掉了。 安玉霖是他的亲传徒弟。安玉霖都是这副德性,其他人能好得了吗?不都跟着有样学样吗?! 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谢茂和衣飞石说小话。 衣飞石又吐了几口淤血,终于舒服了些,安慰道:您别生气。当日确实走得太仓促了一些,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把徐莲放在紫府里养着,泄露了位置,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 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谢茂如今已经醒过神了,当初用徐莲定位他的就是刘叙恩,反正有君上应付着,他也不想多谈。说得多了,衣飞石又要头疼。毕竟是衣飞石在未来的徒弟。 我就特别想知道,这个谢茂指了指安玉霖,小声和衣飞石嘀咕,究竟是我疏于管教自然生长成这样的,还是那个哼哼为了让我俩走情节,故意弄成这样的? 衣飞石有这方面的常识。安玉霖这样位于世界巅峰、又曾经主导新世界重要历史进程的修士,君上也很难随意编写人设剧情,顶多是从侧面给一些引导。天任星的谢家副本可以做得跟君上的经历一模一样,走到安玉霖这边就很难了,顶多是类似,或者某几个元素、情节雷同。 但是,谢茂现在为修士失去人伦、完全黑社会化的情况大为失望,他就不想告诉谢茂这一点。 与其让谢茂觉得是他当初未尽引导之责,才让修真界道德沦丧,不如 委屈君上背一次锅吧。 衣飞石没吭声,谢茂也没在意这一点:算了,他现在装死不出来,还不得我收拾烂摊子。 伽罗真人的弟子们在取归真骨血,妙物山庄的长老眼瞅着黄梨真人还有一半尸骨敞着,就这么丢了实在心疼,鼓起勇气上前向安玉霖请示,可否让黄梨真人的弟子一并上前分取遗蜕? 子午扣又给安玉霖指指点点,说黄梨真人有几个坏徒弟,还有几个不错的云云 于是,蒋雯也带着师弟妹们,上前把黄梨真人给分了。 一个伽罗真人,一个黄梨真人,争锋相对几百年,一夕之间都陨落归真。妙物山庄的弟子感慨万千,负责分取遗蜕的弟子们皆埋头不语。长老们目光闪烁,露出贪婪的光芒。虽说归真骨血大部分都会分给嫡传弟子,可是,宗门也要收缴一部分。交给宗门的那部分,可不就归长老率先挑选么? 谢茂给衣飞石理顺了气脉,被这大型屠宰现场刺得脑门儿都疼,招来安玉霖,问道:这年月收徒弟挺危险。 安玉霖心想您算后账可不慢!连忙跪下:弟子死罪。 他虽知道感恩,不肯和谢茂翻脸交手,也没打算真的当个死徒弟。 既然知道衣飞石对自己抱有善意,给谢茂磕头之后,他立马就掉头朝着衣飞石去了:师叔,弟子知错了,万不该鲁莽行事伤了您,求您责罚! 衣飞石对着谢茂极近温顺下气,对旁人就冷一截,这会儿披上外套,对安玉霖的求饶一言不发。 他日我有不忍言之事,这一身骨头就归你了?谢茂问。 安玉霖愣了愣,这才发现谢茂问的不是他打伤衣飞石的罪过,是另外一件事。 老师世外之人,神仙之躯,与天地同寿安玉霖本能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且想想。谢茂打断他的话,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老 安玉霖一句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风光倏地变幻,原本风和日丽的景色都没了。 面前是石墙,背后是石墙,头顶是石墙,脚下也是石墙。 四面八方,全是石墙。 他被困在石墙之内,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可以躺,可以站,就这么大范围。 在这个小空间里,他感觉不到天衡,捕捉不到灵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小孩儿的手,身躯也变成了小孩儿的模样,带着婴儿肥,肚子圆鼓鼓地挺着。 不,不是小孩儿。这是这是我的元婴!安玉霖悚然而惊。 他曾以为自己能与老师有一战之力,毕竟老师没了修为,师娘也只是个金丹。 现在他才知道后怕! 倘若刚才不曾顾念老师授艺再造之恩,对老师不敬,或是顶嘴一句 安玉霖没有冷汗可流,只有无边无尽的恐惧。老师能把他的元婴锁起来,真动起手来,他哪儿还有反抗之力?他的身体,早在二千年前就被卢随心打爆了! 后怕了不知道多久,安玉霖胖乎乎的元婴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坐下,双手支颐,认真思考。 老师对取用归真骨血的意见很大啊。 可是,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 第743章 皆有来处(56) 妙物山庄能逃过一劫,确是托了九圣君的庇佑。连安玉霖都是这种想法作派,上行下效,以师传徒,以子继父,妙物山庄会形成今天这样残忍无道的风俗,当然不能责怪妙物山庄这一批后人。 安玉霖被谢茂囚入秩序石牢,子午扣与北斗剑都很慌张,妙物山庄更是噤若寒蝉。 这种情况下,谢茂住进了妙物山庄的后山禁地。 禁地是祖师呼羊夫人埋骨地长老不动真人弱弱地抗议。 谢茂倒是不挑地方,不给住禁地,前面那座山谷风钟水灵、灵气四溢,朕瞧着也不错。不动真人差点哭出来,那是我们掌门人带着嫡传弟子潜修的地方,您要住进去,这是想公然抢夺庄主之位? 谢茂对掌门之位不感兴趣。 不动真人只好哭丧着脸,安排弟子去打扫禁地,口中怯怯:庙中清寂,委屈仙君。 妙物山庄的禁地和普通宗门的埋骨地不同,只供奉着创派祖师呼羊夫人的尸骨,每一任掌门继位之时,都会前往禁地闭关守陵三年,除此之外,仅有逢整十的冥诞准许弟子进入拜祭,其余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的禁地,擅入者死。 平日洒扫整理,也由掌门或掌门嫡徒亲自执役。这也使得禁地建筑不可能很多很大很堂皇。 不动真人说一声清寂是比较体面,实际上古旧的庙宇中,除了每十年需要使用的正殿之外,其余各处皆年久失修,可见伽罗真人并不热衷于打扫祖师家庙,也没有让自己的徒弟时时前来洒扫。 谢茂心肝儿再大也不可能住到祭殿正堂去,可除了正殿,别处都已腐朽烟瘴,杂草丛生。 这样的风水宝地,糟践如此。谢茂不禁摇头。 呼羊夫人显然是有些本事的,妙物山庄的奠基之处就非常好,数千年来气运轮转起起伏伏,始终没有落入死地,,妙物山庄内耗互戕如此凶残,也始终没能落出二流宗派之外。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呼羊夫人给自己挑选的埋骨地,以谢茂看来也是大吉之地,抵过了气运流转。 然而,祖宗挑了再好的地方,后人如此轻怠蔑视,承接而来的气运又能好到哪里去? 衣飞石想说,此地人分取祖师遗蜕成了习惯,将前辈视作材料,毫无敬畏感佩之心,自然不可能重视其身后之地。呼羊夫人好歹还有一具遗骨,从她之后的其余前辈祖师,只怕头发都没能剩下一根。 不过,背后的不动真人脸色极度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惨样,衣飞石好歹没有落井下石。 不动真人是真的快要羞愧死了。他打小就不是掌门嫡徒,修为有成也没能混上掌门之位,禁地是什么模样,他也就是每十年祭奠时能进正殿磕个头,其他地方他敢乱逛吗?若非谢茂强行借住,他做梦也想不到禁地会是这么个景象这可是呼羊夫人的埋骨地啊!荒朽至此! 众人随着谢茂的背后在禁地中漫散行走,走了个大概之后,谢茂指着一处飞岩,说:我便下榻此处。 不动真人正要点头说好,跟在他身侧的梵罗仙子冷汗刷地下来,牵着他的袖子,扯一扯。 梵罗仙子正是伽罗真人的嫡徒,当初跟在伽罗真人身边,曾经跟蒋雯打嘴仗、抖露出伽罗真人与黄梨真人两支互戕内情的美貌女修。她牵扯不动真人的袖子,不动真人顿时住口,回头看她。 梵罗仙子双手合抱,朝向天际。他选的地方,是呼羊夫人的埋骨地。 不动真人瞠目结舌。真的? 梵罗仙子痛苦点头。真的!绝对是真的。 这个仙君大人,不动真人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此地不好惊动,可否请您重新 叠在断崖上的巨大飞岩已经被挪到了一边,石头底下显出各种蛇虫鼠蚁,骤然见了天光人群,仓惶四散而去。按说蛇吃鼠,蚁食虫,蛇虫鼠蚁怎么也不能同住一窝。卧在这块飞岩下的蛇虫都有了灵性,彼此互不干碍,共同修炼进步,也算是修行奇观。 这是呼羊夫人的尸骨?谢茂指着其中腐朽的白骨说。 呼羊夫人死了一千多年,就算她修为奇高,玉骨不朽,骨头架子也不该是这等模样。 梵罗仙子也懵逼了,迎着不动真人责问的目光,她满脸错愕:我这里真的是祖师的埋骨地,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每次进来洒扫都要来飞岩下祭奠烧纸 她左顾右盼转了一圈,在一块青石上找出焚烧后的痕迹,这里,这里就是我烧纸的地方! 眼看妙物山庄嫡系旁系马上就要为了创派祖师的尸骨打仗,衣飞石吩咐道:你们回去清点伽罗真人的遗物。 不动真人被噎得满脸通红,狠狠瞪了梵罗仙子一眼,羞惭地告退。 梵罗仙子也很委屈。关我什么事啊,我也不知情啊!我目前只是掌门嫡徒,还不是掌门呢! 妙物山庄的长老们与精英弟子纷纷离开,只剩下负责下苦力打扫禁地的普通弟子。衣飞石让他们去别处清扫,飞岩附近不必再管不用来打扫,不需要你们修建住处,吃穿用度一概无须过问。 这帮弟子也懂得眼色,衣飞石只差没说别让我看见你们了,他们很快也退了出去。 衣飞石将飞岩下的女尸葬到了别处,就地取材驱虫聚灵,很快就平整了地面,清出一片绿地。谢茂直接把荒星上的公寓挪了过来,衣飞石捏诀画符布阵,谢茂则沿着公寓外围边走边逛,顺手种下几颗摇曳清辉树的种子,此地灵气充沛,摇曳清辉树很快就长了起来,枝繁叶茂。 公寓内部无须布置,防御阵势设置完毕,谢茂还有闲情雅致圈了前后两个小院子,就在长得高高大大的摇曳清辉树底下放上茶几躺椅。衣飞石很惬意地落座,煮茶。谢茂则燃了一炉祛疫避瘟香。 你好些了吗?谢茂再次关心衣飞石的伤势。 已大好了。衣飞石将煮好的茶奉上。 下一秒,衣飞石就眼睁睁地看着谢茂把香气四溢的茶汤泼了一地,在茶盏里放了保元丹、隐元丹、九转清瘟散、定气活络膏、一元顺气丹,将冷泉注入杯中,五种妙药皆触水即溶。 可怕的是,那杯子太小,水太少,药太多,导致杯中饮物浓度太大,变成了一种糊状药物。 往日谢茂和衣飞石修为皆不足,吃个保元丹就顶天了。如今衣飞石堂堂金丹期修士,谢茂喂他的药就多了许多,这五种完美级珍品药物拼在一起喝下去,也不用再担心能量太大给衣飞石撑爆。 衣飞石有点一言难尽。你都给我了,我直接吞了,也比吃糊糊好吧 再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大好了,没什么事了。这些药他又不是没带,谢茂储量极大,给他分了不少,他都装在曼珠空间里,刚才他也嗑了不少 谢茂也发现了杯子里的糊糊有点可怕,拿起杯子漾了漾,那糊糊纹丝不动啊! 不大好入口。谢茂说。 衣飞石连忙点头:要不我 谢茂已经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瓷勺,在杯子里搅了搅,又往里面撒了一点儿山楂片、葡萄干,小心翼翼地捧给衣飞石:这样就行了。 衣飞石: 大凡灵药皆气鲜味美,芬芳怡人,使人服之身心畅快愉悦。谢茂做给衣飞石的这一杯药糊糊,大体而言也是极其美味的小点如果,没有加那枚又苦又酸,令人想报社的一元顺气丹的话。 衣飞石接过杯子,拿小瓷勺舀了一点儿药糊糊,放进嘴里,慢慢地咽下。 他知道谢茂是故意的。 谢茂见他小心翼翼地只用瓷勺沾了一点儿,以为他是心怀忐忑地尝味,还挺促狭地看着他的表情。 哪晓得衣飞石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沾了一点儿,吃了一点儿,又沾一点儿,又吃一点儿。 谢茂突然之间就想起修真大学校长宿舍前的院子里,也是这么一个午后,衣飞石跪在君上跟前,低声哀求说,您希望多久,我就可以多久。那时候君上威胁说要拆掉他一根肋骨。他明明知道那是折磨,还是驯服地答应下来,并且向君上保证,您希望折磨我多久,我就让那个过程持续多久。 我知道你故意让我吃这难吃的药糊糊,我可以慢慢吃,让这种饮食的惩罚延续到极致。 这和谢茂想象的不一样。他想过衣飞石一口将杯中药糊饮下,酸得眼角流泪,冲他要水漱口。他也想过衣飞石跟他闲扯撒娇,把药糊糊重新换成药丸。 衣飞石选择了一种最沉默、温顺的应对方式: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谢茂捏紧衣飞石的手腕,控住了他端着茶盏的那只手。 衣飞石还未及说话,谢茂已经欺身上前,堵住他的嘴唇,将舌头细细地探了进去。 他很想说不行苦的,整个口腔都已经被谢茂那独有的清爽火热所填满,他所尝到的苦涩与尖酸,都在刹那间变成了过去,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他甚至连这回忆都要彻底遗忘了 正在沉醉之中,久久深吻之后。 谢茂转身提起冷泉壶,胡乱斟了一杯水,正想自己灌下去,又忍不住递给衣飞石,先喂给衣飞石漱了口,他直接拎起冷泉壶嘴对嘴灌自己口中,咕噜咕噜漱了好几次,呸呸吐出来。 这玩意儿苦得超乎了我的想象和记忆!谢茂肉体凡胎经受不起,两只眼睛红通通的,隐有泪光。 衣飞石将漱口水吐出来,连忙起身照顾谢茂清洗口腔,心疼之余还有点好笑。 折腾了好一阵子,谢茂才用手帕捂住嘴,仰面躺在躺椅上,生无可恋。 衣飞石忍着笑收拾残局,谢茂倏地坐了起来,盯着他:苦成这样你还一勺一勺地吃? 先生教我道理,我总要听的。衣飞石将茶壶茶碗放回茶几上,耐心回话。 二人此时在院子里歇午饮茶,皆坐躺椅,位置实在不大宽敞,想要二人同坐是不可能了。衣飞石便跨坐在谢茂膝上,搂着他的肩膀,贴了上去不贴得近些,就有被挤下的危险。 和安玉霖对一掌受了伤,吐血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其实不必上前。他无论如何也伤不了先生。毕竟谢茂有墩墩墩神功,不管是把安玉霖挪走,还是把他自己挪走,都很安全。 反倒是衣飞石抢先一步和安玉霖对上,谢茂毕竟肉体凡胎反应慢一拍,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受伤。 是我临机处置出了差错,伤了身体,让先生担心。先生教训我,我知道好歹。衣飞石按着谢茂的肩膀,也有些无奈,只是我见不得有人对先生伸手,身体总比脑子更快一步 这是衣飞石千万年来养成的本能。他是谢茂的铠甲,是谢茂的第一道防线。 谢茂听得心里又疼又爱,只能捧着他。爱煞了想亲一口吧,唇舌里顿时生起恐怖的涩气,心有余悸地在衣飞石嘴角亲了几下,伸手揉人家的背心:那就早些对我说。我也不是非得看你吃苦药。 衣飞石将那装着药糊糊的杯子端起来,给谢茂看:就吃了一点儿。 那你还是狡猾狡猾的么。谢茂终于开心了些,笑容也爽朗起来。 先生心爱我,才叫我吃。先生心爱我,才叫我不必吃。 衣飞石还记得起刚才谢茂蕴藏着风雷与愤怒的眼神,若非失去了当初与安玉霖相处的记忆,使谢茂隐有愧疚,单凭他吐出的几口血,安玉霖就别想再从秩序石牢里出来了。 可惜,他这不自量力的毛病,只怕是永远也改不好了。 为今之计,只能努力修行,尽量做到能御敌却不自损,免得谢茂次次犯脾气。 终究还是太弱了。衣飞石想起自己曾经无能为力的深沉绝望,将脸贴在谢茂身上。所幸那些灾难都已经过去了。君上和先生皆有自保之力。我不知道能否追上他的脚步,尽力去追吧。 站在院子边缘的北斗剑与子午扣面面相觑,主人和夫人打情骂俏这么久,都没人管管阿九的吗? 阿九到底去哪儿了啊?! 恰在此时,机械傀儡拖着一条长约四丈、宛如少女腰肢粗细的白色巨蟒,欢快地冲进来:爸爸,爸爸,看!我给你们抓的晚饭! 北斗剑: 子午扣: 还有没有人管管阿九了?! 第744章 皆有来处(57) 谢茂从荒星往外溜达,主要是为了参考当世修者的各种传承功法。 在妙物山庄住下之后,佯作无知小子拜师学艺是不可能了,他就想去看人家的藏书阁。 大凡修行宗门都有这么个贮藏着功法秘籍的地方,不论大小,门禁是否严厉,总归是有。妙物山庄的藏书阁就在眠花殿之东,称为藏书洞。平时就有不少弟子在其中读书、抄写,想要偷偷溜进去看一眼就跑,那是绝不可能众目睽睽呢。 谢茂只得走正规程序,找不动真人申请,嘿,小子,我去看看行不? 不动真人正在跟梵罗仙子干仗。 你们身为掌门嫡系,私自盗取呼羊夫人遗蜕,祭炼自用!这是死罪! 我不知道! 哼,念你年纪轻轻不知旧事,这事不与你分说!快把夫人遗蜕炼制的法器都交出来!这里只有一根颈骨一匣皮囊,其他的呢?!祖师遗骨何等珍贵,岂能散落在外?!快快交出来! 我不知道! 你是掌门弟子,即将继位为庄主。我劝你快些交出来,莫要自误前程。 我、不、知、道! 伽罗真人死得太过突然,她的嫡系大多没有心理准备,一手训练的大七星剑阵弟子又尽数陨落。 这使得妙物山庄中掌门嫡系的势力被大幅度削减,梵罗仙子嗣位的可能早已摇摇欲坠。 恰好出了呼羊夫人遗骨消失的事故,衣飞石让他们去翻找伽罗真人的遗物,果然从其中找到了两件由呼羊夫人遗蜕所炼制的法宝。这使得以不动真人为首的旁系长老师出有名,以此公然对掌门弟子继位的合法性提出了质疑。 寻找呼羊夫人的遗蜕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可是,妙物山庄目前最大的事情,是嗣位之争。 强势的不动真人派在假惺惺地询问数次之后,直接将梵罗仙子与其师弟妹一起囚入冰室,所谓自误前程云云,很显然是不可能准许她们这一系再登上掌门之位了。 谢茂这时候去申请进藏书洞,那边正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各个激动得不行。 这紧要关头,都在争夺嗣位的合法性,谁敢批条子点头,让谢茂一个外人进藏书洞? 连不动真人也是含糊其辞,假装很忙,假装没听懂。 说到底,妙物山庄依然不承认谢茂的祖师身份,否则这会儿不动真人就该做政治投机,牢牢抱住谢茂的大腿求赐一个嗣位庄主的合法资格了。谢茂看了一场旁系围剿嫡系的政治闹剧,和衣飞石又散着步回了禁地飞岩,摇头道:眼界在此。 谢茂和安玉霖都已经现身,妙物山庄的人还在抢夺庄主之位,都不曾想象过修界即将迎来的剧变。 最奇葩的是,子午扣还捉到了一个偷溜出去,打算找卢随心告密的妙物山庄弟子。 那人一头撞进子午扣的幻阵之中,以为见到了卢随心,纳头便拜,哭诉道:九圣君复生,又被一个奇怪的人打死了!此人公然践踏我家禁地,毁损祖师遗骨,我们妙物山庄数千弟子都不得不在此人的淫威下苟活,求圣君救命。 子午扣实在没憋住,幻阵倏地破了,他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问道:你告状就告状,怎么还信口雌黄呢?谁毁损你们家祖师遗骨了?那不是你们自己干的吗?这也赖我们?! 那打算逃出去求救的弟子吓得脸色苍白,屎尿齐流,子午扣就这么把他拖回飞岩小院。 北斗剑正在院中与衣飞石试招,她虽是剑器灵,剑之一道仍旧要向衣飞石请教。衣飞石闲来无事,最主要的是,谢茂特别喜欢看他演武,他便下场指点一二。 北斗剑显然是衣飞石平生仅见的良才美玉,本身天赋极高,一点就透,倒是真让衣飞石试出了几分兴趣,院子里一时间锋锐交错,剑光四射,只听见谢茂在旁边大声喝彩。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子午扣将人拖回来,院子里霎时间就安静了。 北斗剑捏着鼻子目瞪口呆:小扣,你端了个屎盆子回来? 谢茂看着茶桌上摆得极其精致的茶点,半点胃口都没了。 衣飞石上前刷了个清洁符,院子里依然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臭气在萦绕。 衣飞石皱眉道:拜谒先生总得有些规矩。 被衣飞石嫌弃不讲规矩,那就是真的招他厌烦了。 子午扣把这人偷溜出去撞见幻象的说辞叭叭说了一通,眼巴巴地问:主人,拦得住这一个,妙物山庄里还有几千个呢。说不定哪天就溜出去一个,去找卢随心告状了他们又不知道卢随心是个奸的,真以为他是好人,要找他来给阿九做主可怎么办? 器灵生活的环境毕竟比较单纯,有点小聪明施展出来,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被看透。 谢茂看着他假作憨憨的脸,似笑非笑:你说怎么办呢? 我看要不然您就把阿九找出来,他们这里现在乱糟糟的,都在吵嘴谁来当庄主。阿九可以给她们评理,她们肯定要听话。她们发现阿九出现了,也不会去找卢随心告状了。那时候您想去藏书洞看书,也可以叫阿九带你去,他们肯定不会拦着阿九。子午扣把自己早就想好的打算一五一十说出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谢茂说。 子午扣面露喜色,连北斗剑都很惊讶,什么呀,这样也行?主人这么好说话的吗? 不过你们家阿九有点问题想不明白,谁都叫不出来。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他?请他出来给我解围分担一二?毕竟我是太想去看妙物山庄的藏书洞了,没有阿九帮忙,我哪里进得去呢?谢茂说。 子午扣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下一秒,他的器灵就倏地飞入了秩序石牢。 只剩下神器本身,从半空中坠落,恰好落在谢茂手里。 北斗剑噤若寒蝉。 谢茂将失去器灵的子午扣放在手中嗑嗒嗑嗒玩了片刻,扔给机械傀儡,照例让它背在小包袱里。 不练剑了?刚练得不是挺好吗?谢茂问了一句,目光突然瞥见趴在地上的妙物山庄弟子,几千个人里,也就你有些骨气,还知道往外跑。小破, 机械傀儡潇洒地滑了过来,蓝牙音箱嗡嗡作响:爸爸! 交给不动真人处置。谢茂指了指地上的出逃弟子。 机械傀儡把自己两只手嘎吱嘎吱地伸长,足有两米长,远远地拎着那人,很嫌弃地飘了出去。 衣飞石收剑回身,北斗剑即刻上前接剑。既受了衣飞石指点,她很顺势地执弟子礼,鞍前马后伺候得很周到。北斗剑收拾残局退了下去,衣飞石才问道:先生要用他? 这个他,指的是才被机械傀儡拎出去的妙物山庄弟子。 这人擅自出逃,又很擅长加戏,给谢茂胡乱栽赃罪名,搁普通人只怕是要气得当场打杀了。 谢茂处事眼光毕竟不同,他看人首先研究能不能用,需不需要用。取其所长,用其所短。妙物山庄内部完全陷入了嗣位之争,或许也有聪明人知道谢茂和安玉霖出现带来的隐患,可是,有人行动了吗? 没有。只有这个修为不高、胆子又小的弟子,包袱款款偷偷溜了出去,打算去找卢随心告状。 人的眼界见识都是可以调教的,唯独性情天生,极其难以扳正。 用不用的,且看他能不能活下来吧。谢茂也没有抱非常大的希望。 他把此人交给不动真人处置,依不动真人的脾性,此人必死无疑。 但是,谢茂让机械傀儡去押送,并没有差遣相对聪明的北斗剑,这就给了此人一线生机。 有不泯于人的想法,也有起而行的执行力,倘若再有一点临机求活的狡黠,或是打动机械傀儡的运气,顺利活了下来,谢茂倒是可以再观察观察。遍地撒网,捞上一个是一个吧。 这么些天了。谢茂叹了口气。 安玉霖还在秩序石牢里抠脑袋。 正如子午扣所说,倘若安玉霖显身,妙物山庄不必为了嗣位打仗,他也能顺利去藏书洞看秘籍。 他也试过能不能把藏书洞里的秘籍直接挪出来,结果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当初他给徒弟们制作物资玉简,里面放了功法秘籍和相应的修炼丹药、法器,因为担心徒弟们互相戕害抢夺法宝,所以下了层层禁制,必须此人修炼到某个层次,玉简才会开禁释放秘籍物资。 他的徒弟们显然也不都是蠢货,这么多年来,早就把他的玉简研究透彻了,且青出于蓝,照此弄出了各种身份禁制的法门。妙物山庄的藏书洞没有任何阵法辖制,可是,藏书洞里的每一本书都下了禁制,必须有妙物山庄的弟子身份才能取用翻看。 换句话说,谢茂不仅挪不出书册来,就算他自己偷溜进去,翻开书本看见的也是一片空白。 你以我法禁我身,青出于蓝胜于蓝。 厉害了,呼羊夫人! 正是因为这种被研究透彻破解升级后的禁法,让谢茂对妙物山庄的藏书洞越发感兴趣。 他想研究的,正是后人破解之后,加入自我想法,进行变态升级的各种修法。 阿九什么时候能出来呢?阿九若是总也出不来,我是不是得想点别的办法,比如说,假装离开,再改头换面,装成愣头青前来妙物山庄拜师学艺?谢茂下意识地端起茶杯,突然想起刚才那屎尿齐流的臭气,又悻悻地放下。 衣飞石忍笑给他换了新茶,道:时候不早了,先生,摆饭么? ※ 安玉霖看着从天而降的子午扣。 他是元婴大小,子午扣器灵显身,相比之下,简直是个巨人。 阿九!阿九你怎么变小了?子午扣把安玉霖放在手心里托着,说话时嗡嗡作响。 你怎么也来了?安玉霖皱眉。 子午扣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催促道:你快出去看看吧,外边抢掌门位置打起来了。 安玉霖看着他老成沉静的脸,胖乎乎的元婴脸上一抹苦笑。 你还真以为我是不想出去啊?老师不放我出去。这下好了,你也被关进来了。只剩下小北 小北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啊?她求夫人指点剑术,玩得可开心呢。 第745章 皆有来处(58) 一直到将近傍晚时分,机械傀儡才屁颠屁颠地回来,兴奋地告诉谢茂:爸爸,我立功了! 谢茂正在案前推衍妙物山庄藏书洞里的禁制解法,正在紧要关头,有个点百思不得其解。他想,那呼羊夫人是只猫,人类和猫的思维方式可能有壁但是,为什么猫能学会人类的修法,他堂堂一个圣人却想不通猫的思维方式呢?朕绝不认输! 机械傀儡回来就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揉揉额头,心道清空思想重新再来也不坏:怎么立功了?把那人送到不动真人处了么? 我本来打算送他过去,但是,在路上,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爸爸,不动真人是坏的。机械傀儡挥舞着自己的胳膊,作出一个轰炸的姿势,以为自己非常拉风,他偷了羊夫人的脑袋!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看,那小子果然逃出生天了。 忽悠子午扣和北斗剑不容易,忽悠脑子一根筋的机械傀儡就容易多了。那人想要说服机械傀儡跳反基本上不可能,他只能在交接对象,也就是不动真人的身上做文章。 只要说服机械傀儡相信不动真人是坏人,他的移交手续就能暂缓或取消。 他做到的显然是后者。机械傀儡不仅取消了他的移交程序,很可能还在他的引导下,介入了妙物山庄的两派纷争。看机械傀儡如此兴奋自豪的模样,他必然引导机械傀儡做了一件非常夸张的事。 衣飞石心领神会,转身就出门察看去了。 谢茂则给机械傀儡让了个座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偷了呼羊夫人的脑袋? 他自己拿出来,想要扣住我。机械傀儡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那个脑袋变得那么大,duang就砸下来。爸爸跟我说这种能变大变小的武器都很厉害,要离远点,我就这么轰了一下 谢茂是个只要权利不尽义务的甩手掌柜,平时主要是衣飞石训练机械傀儡战技,它这会儿所说的爸爸是指衣飞石。谢茂听了就忍不住微笑,小衣细心周到,这么傻的破机器人都被教聪明了。 机械傀儡还在张牙舞爪地比划自己的威风场面。 它身上的部件经过谢茂的改造,本身就带有修真法宝的性质,九转飞轮和六道轮回堪称无双法宝。 不动真人是一位元婴期修士,机械傀儡单独作战就能不占下风,又有梵罗仙子等一系修士随之反杀,妙物山庄彻底上演了一场嫡系与旁系之间的厮杀。 谢茂和衣飞石在飞岩小院里喝茶做题时,外边酝酿的腥风血雨已尘埃落定。 谢茂看它表演了半天,才问道:你和他打起来才知道他有呼羊夫人的头骨? 对呀。 那你不知道他是坏蛋的时候,为什么会去打他呢? 超超说他是坏蛋。他真的是个坏蛋! 超超是谁? 超超就是在咱家门口拉屎的臭臭。 他说不动真人是坏蛋,你就相信他了? 他没说错呀,不动真人真的偷了羊夫人的脑袋,还故意栽赃给梵罗仙子姐姐!他自己偷了羊夫人的脑袋,他还叫梵罗仙子姐姐交出来,梵罗仙子姐姐又没有偷羊夫人的脑袋她怎么交得出来?不动真人就把梵罗仙子姐姐关起来打她的屁股梵罗仙子姐姐被救出来的时候好丑噢 我怎么觉得,你出去一趟废话变得特别多了?谢茂打断了机械傀儡无意义的絮叨。 这事在机械傀儡的逻辑里完全混乱了。倒果为因,它竟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那个叫超超的妙物山庄弟子当初是怎么忽悠它去殴打不动真人的过程,机械傀儡或许是不想说,或许是它彻底被超超忽悠晕了,总而言之,结局是机械傀儡发现不动真人拥有呼羊夫人的头骨,被囚禁的梵罗仙子脱困而出,双方打了起来,且分出了胜负。 令谢茂吃惊的是,他随口吐槽了一句,机械傀儡却美滋滋地回答:超超给我做了一个升级呀!爸爸,我是不是更加聪明了? 自己亲手制作的傀儡被别人动了手脚,朕却毫无所觉?谢茂忙将机械傀儡召进察看。 他制作傀儡的手法非常特殊,旁人很难效仿。当初传授给陶无极的也是陶氏专用修改版,与他自用的有着细微的差异。在傀儡制作一道上,连衣飞石都很难说得到了君上的全部真传。 换句话说,哪怕陶无极在世,也很难在他的傀儡上动任何手脚却不惊动他。 陶无极早已陨落,除了衣飞石,这世上还有谁能给他的傀儡做不动声色地升级? 机械傀儡乖乖地蹲在他面前,让谢茂看自己的脑袋:超超给我装了个大处理器,还有很贵很贵的拟声器。爸爸,你听我现在说话是不是更悦耳动人了呢? 机械傀儡最初被组装的目的就是帮助谢茂御敌,一开始谢茂根本就没给它做脑袋,最重要的就是它用于战斗的四肢。后来谢茂随身大世界到手,重点升级的也是机械傀儡的四肢。 机械傀儡的脑袋只是个装饰品,连发声的蓝牙音箱都是在路上顺来的玩意儿。 凑得近了,谢茂才发现小破的脑袋鸟枪换炮了,原本的装饰性钢片里边装载了晶位高速处理器。 看晶位处理器的走线方向,装载者很可能试图连接机械傀儡的四肢与核心驱动。不过,因为机械傀儡的行为驱动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各文明科技范畴,布线者一头雾水无法连接成型,只得让这很拉风的晶位处理器屈居头颅钢片之中,主要运行被机械傀儡吹得天上地下的拟声器。 确实给机械傀儡做了一个升级,不过,这个升级更像是一个拟声器外挂,替换了蓝牙音箱。 谢茂松了口气。机械傀儡的升级完全没有触及能量核心,类似于给机械傀儡披了件外套,他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知觉。这不是他出了问题,是对方压根儿没有能力对他的傀儡进行升级。 所谓变得更聪明云云,完全是机械傀儡的心理作用,简称被忽悠瘸了。 你等等。谢茂直接伸手,将机械傀儡脑袋里的晶位处理器捏熄火了,撕拉扯出各种能量线。 机械傀儡被他的凶残惊呆了,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刚刚升级的拟声器也在晶位处理器熄火后随之失能,它说不出话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谢茂,一副为什么呀?爸爸你干什么呀?的乞怜。 这是个好东西。谢茂把晶位处理器里一枚仅有黄豆大的晶体取出来,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复杂的能量走线,吩咐机械傀儡,你左手无名指里有一条释能通道,照着我画图的顺序,复刻在这颗晶体上小心一点别画错了,画错了要变大傻子。 机械傀儡在创造力领悟力方便完全不行,照本宣科的能力非常强悍,谢茂给了图纸,它不过是照章加工,很快就在黄豆大的晶体上完美复刻了一副能量阵法。 谢茂对着晶体吹了一口清气,赋其真灵,霎时间就有真炁在其间徐徐流转。 机械傀儡不明所以,跟着吹了一口气。 谢茂直接将晶体放在机械傀儡的眉心,钢片头颅竟有了冰肌玉肤的质感,下一瞬又恢复了普通色泽,晶体却已经消失了。机械傀儡仿佛醉酒般的闭上眼,两只手扳着自己的脑袋,晕陶陶许久,才粗喘一口气:爸爸 谢茂看着它。 它呆呆地定在原地大约三分钟,突然露出愤怒羞惭之色:他忽悠我! 衣飞石恰好走进门来,说道:梵罗仙子往禁地来了。 得到了机械傀儡的襄助,梵罗仙子成为了掌门之争的胜利者,势必要前往禁地拜谢。她还得给谢茂交代谢茂让机械傀儡把出逃的妙物山庄弟子交给不动真人,局势怎么就演变到这个地步了呢?那出逃的妙物山庄弟子又如何处置了呢?须知道谢茂让把人交给不动真人,表面上可是不存什么好意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见机械傀儡又羞又恼坐在谢茂身边,神色远不如从前那么懵懂,问道:开窍了? 它从那人手里弄到了一颗点魂晶。谢茂原本也打算给机械傀儡魂魄,只是碍于目前的修为暂时无法实现。说来这也是机械傀儡自己寻来的机缘,谁能想到妙物山庄一个小弟子手里,竟然会有完全不该出现的点魂晶呢?那晶位处理器也绝不是修真弟子该持有的科技产物。 谢茂给衣飞石解释了两句,衣飞石猜测道:或许是神临送进来的钉子? 新世界三大文明中,集英是生物文明,虫族是修真文明,神临才是机械文明。这种等级晶位处理器非常高精强大,很可能是神临文明的尖端产物。 谢茂摇头说:在我们经历过的时代,虫族的生物、机械文明就高度发达了。只是当时常老祖在幕后掌权,又有天衡倾覆之灾,这两种文明都被修真文明遮掩了锋芒。 衣飞石对那个时代的了解远不如谢茂深入,便点头认同了谢茂的猜测。 机械傀儡已经开了窍,正沉浸在自己被忽悠利用的羞愤之中,冷不丁被谢茂招呼,它闷闷地将脑袋抵在茶几上,不肯见人:我那时候笨 你如今不是聪明了吗?谢茂对机械傀儡很有耐心,开窍了,要起一个名字了。 我不要叫小破。机械傀儡即刻抬头反对。 你可以自己起一个名字。 无敌机器人! 谢茂看着他。 那我叫谢无敌。机械傀儡立刻反应过来,开窍了,我不是机器人了,虽然我没有人类的血肉之躯,可是,我有灵魂了啊,我不是机器人了。机器人是木有灵魂的! 跟你衣爸爸姓吧。谢茂想起留在新古时代的毛绒绒,心中一惊,必须反对。一个谢小毛,一个谢无敌,以后并称谢家双傻,朕一世英名绝不能被如此玷污,你才几斤几两,就敢称无敌?既破邪见,点魂成精 话还没说完,机械傀儡已经紧张地反对:我不叫衣精! 我怎么觉得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谢茂不禁回头看衣飞石。 衣飞石安慰道:便叫破邪吧。 机械傀儡哭丧着脸:我也不想叫衣破鞋 门外已经传来梵罗仙子轻柔恭敬地声音:弟子翮弥梵罗,求见仙君。 第746章 皆有来处(59) 谢茂和衣飞石都挺意外,这是他们第一次知悉梵罗仙子的姓氏。 翮弥是个很典型的虫族姓氏。谢茂当初在菲斯乡下挑选徒弟,选中的全都是人类少年。和以万物为刍狗的君上不同,谢茂对人类有着理所当然地偏向。唯一得到他传承的虫族,只有一开始就被他做成傀儡的郄谷兰与翮弥十三。 妙物山庄承继的不是安玉霖的道统吗?那这小姑娘和翮弥十三姓氏相同只是一个巧合? 翮弥在虫族貌似也不算大姓? 二人皆已落座,北斗剑出门将梵罗仙子请进来。 梵罗仙子换了一身体面的法衣,长发高挽,戴一支短簪,再不作青葱少女打扮。 她跟在师父伽罗真人身边时,梳着小辫儿,穿着粉裙,怼人时满脸冲动,娇艳的妆容还带着些无脑的媚意。如今再不必靠脸讨巧吃饭,洗尽铅华,素面朝天,原本刹得纤腰一束的衫子不再上身,法衣广袖井然,宽袍舒展,别有一番沉稳风度。 弟子拜见仙君。梵罗仙子双手交握,屈膝施礼,行止井然有序,不见一丝媚气。 相比起动不动眼波脉脉流转的伽罗真人,眼前这个梵罗仙子才是谢茂见惯的修行之人。 日头晒在脸上,皮肤就会衰老,青竹经了时光,总会长得又粗又壮。眼底矫饰而出的天真多情,若是被人一眼看穿,那滋味就不啻于白骨头上覆轻纱,谁敢把这新娘接回家?伽罗真人喜欢利用自己女修的身份图谋利益,梵罗仙子在她手下讨生活不得不效仿细腰,如今看来,她是终于做回了自己。 谢茂习惯性地露出微笑,那是他从前接见臣下的表情:该称呼梵罗真人了? 弟子修为尚浅,不敢称真人。梵罗仙子很客气。 修士一旦迈入金丹期,就可以被尊称为真人。 梵罗仙子一直被称为仙子,是因为她头上还压着一个伽罗真人。师父是真人,徒弟也是真人,搁别的地方倒也无所谓,伽罗真人心眼不大,梵罗仙子便不敢僭越齐肩。如今伽罗真人陨落,梵罗仙子又斗倒了不动真人,上位掌教已成定局,她如此谦逊客气,是忌惮谢茂的神秘来历和威能。 仙君明鉴。前些日子弟子惹上些百口莫辩的麻烦,出入不大方便。今日蒙贵属仗义援手,弟子方才脱去了卑身枷锁,特来拜谢仙君恩泽。梵罗仙子又重新下拜,姿态十分诚恳。 谢茂也没有阻止她。徒子徒孙的,受她一个磕头不算占便宜:你客气了,请起,请坐。 梵罗仙子如愿拜谢没有被阻止,谢茂的态度又如此客气,这就代表着谢茂没打算插手妙物山庄的内部纷争,至少,在她和不动真人之间,谢茂没有任何偏向。 这使得梵罗仙子的脸上露出了几丝轻松欢喜:弟子谢座。 北斗剑执弟子礼,这会儿帮着搬椅子。这便是寒暄叙礼的时候,梵罗仙子趁机拜到了衣飞石跟前:弟子给祖师磕头。 衣飞石微微点头:不必多礼。 终于落座,梵罗仙子又主动对谢茂说起藏书洞的事:前几日我不方便。这才听说您想去藏书洞转一转?好叫您知悉,藏书洞是个没门禁的地方,倒是里边的藏书颇为玄奇,有祖师作法,非我派弟子不得擅自翻看。 您自然也不是外人。可惜禁制它有些蠢笨,不识得真人面目。梵罗仙子拿出两块二指大小的令牌,非金非玉,质地出奇,奉于茶桌之前,恕弟子唐突,请贤君与祖师收下太上令牌,便可以出入自由了。 来历不明的东西,衣飞石自然要先上手验看。他拿起面前的令牌看了片刻,朝谢茂微微点头。 这令牌其实是妙物山庄太上长老的令牌。梵罗仙子含糊其辞只称太上,是因为她心知肚明,祖师怎么能做长老?所谓的祖师,就是正溯嫡系,旁系前辈并不能被尊称为祖师。可梵罗仙子也没打算把掌门之位让给突然出现的祖师爷,我家正经老祖是呼羊夫人,跟九圣君都还差点意思呢! 最玄妙的是,这太上长老的令牌是梵罗仙子以庄主之名所核发。 换句话说,只有梵罗仙子如愿登上了庄主之位,这两块太上长老的令牌才能生效,才会被藏书洞中众多书籍秘本的禁制所接受。 谢茂含笑不语。 衣飞石问道:梵罗真人何时举办继位大典? 宗门事多,一切从简。弟子刚才已经在山门加簪继位,还请祖师与仙君多多扶持教诲。梵罗仙子心中欢喜。和聪明人说话真是开心!半点不费劲。 恭喜恭喜,咱们得送一份贺礼吧?谢茂跟衣飞石商量。 机械傀儡闷坐一旁看他们谈笑风生,回忆起自己被忽悠当枪手的全过程,越想越憋屈,霍地起身拦在梵罗仙子面前,怒道:你和那个姓超的内外勾结拿我当枪铲除异己,现在还穿得人五人六地来我爸爸和爸爸面前说大话那个姓超的呢? 梵罗仙子神色不变,对谢茂解释说:仙君放心。邓元超私自出逃,意图泄密构陷,弟子已将他处死镇魂。 机械傀儡气势汹汹地找她讨人,原本是为了找茬。他认为梵罗仙子和超超必然是一伙的,超超救了梵罗仙子,帮梵罗仙子弄翻了不动真人一系,梵罗仙子顺利上位,岂能不护着超超? 他刚刚开窍的简单脑筋转不过弯,尚且理解不了人性的险恶。很多时候,利益当前,并不是你对我好,我就一定会回报你。 梵罗仙子将手一翻,从原本空荡荡的袖子里取出一颗骷髅头。那骷髅上血肉尽去,被祭炼打扫得干干净净,漂亮得像是白玉一般的艺术品。她将这颗骷髅头献于谢茂跟前:此邓元超颅骨。 机械傀儡盯着那个光溜溜的头骨,呆滞了。 谢茂都被她的心狠手辣弄得意外极了。他原本还想看看超超是否扶得起来,得知超超曾给机械傀儡升级,手里握有晶位处理器之后,他对超超的来历也很好奇 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梵罗仙子无比杀伐果断地过河拆桥。 邓元超忽悠机械傀儡介入妙物山庄掌门之争,帮助梵罗仙子一系获胜之后,原本是想求得一线生机,梵罗仙子肯替他求情最好,若是不肯来谢茂处求情,假装不注意放他溜走,谢茂也怪罪不到梵罗仙子头上负责押送邓元超的是机械傀儡,接受责任人是已经陨落的不动真人,关梵罗仙子何事? 哪晓得梵罗仙子丝毫没有感恩戴德的美好品质,直接把邓元超捉住处死,献颅骨于谢茂跟前。 邓元超意图逃到卢随心跟前告状,随意栽赃构陷谢茂,危害的并不是谢茂一人的安危。 不动真人和梵罗仙子斗得虽厉害,却都有志一同地选择了在谢茂的淫威下苟且,一旦邓元超逃出去把状告实在了,妙物山庄不说满门皆殁,上层掌权的长老与精英弟子全都要遭殃。 梵罗仙子确实有理由处死邓元超。 可是,理法如此,感情上却很说不过去。邓元超可是刚刚才带着机械傀儡把她从囚室里救出来! 若没有邓元超忽悠住机械傀儡,机械傀儡跟着他们去找不动真人的麻烦,梵罗仙子未必能纠结起那么大的反击势力机械傀儡的出现,代表着神秘莫测的谢茂,谢茂背后还有恍惚复生的九圣君,它有着绝对的政治号召力。 如今梵罗仙子从囚室里翻身,雷厉风行登上了掌门之位,反手就把立下大功的邓元超宰了。 心肝黑成这样 梵罗真人俗姓翮弥?谢茂问。 是。弟子远祖曾有虫族血统,几代不与虫族通婚,渐渐去了虫型,只将姓氏留了下来。梵罗仙子很熟悉这套流程,她的姓氏太罕见了,报一次名就得解释一次。 我也曾认识一只姓翮弥的虫子。你这脾性倒是挺像他。谢茂说。 翮弥十三被谢茂做成傀儡之前,肆意虐待人类奴隶,哪怕对谢茂的美色极其垂涎,打算对谢茂下手时也没有半点留情,心情手段极其刻毒。只是被做成傀儡之后,碍于魂契的规束必须服从谢茂,不能做任何伤害谢茂利益的事,他那份儿刻毒没处彰显,只剩下对谢茂的垂涎与爱慕,因此显得无害。 谢茂初次蓝星之后,那个世界最终是翮弥十三做了皇帝,由郄谷兰与延嗣清平并行监辅,也不是没道理的。众虫之中,只有翮弥十三出身相对草根。不似延嗣清平与郄谷兰那般世家子弟。 梵罗仙子沉默片刻,轻声说:您认识的故友,尊讳可是上十下三? 你认识他。 正是远祖。 谢茂将她看了又看,这会儿没有修为,看血脉比较难。衣飞石倒是能看血脉,可是,他最初穿越到六千年时,衣飞石被困在游戏里,并不认识他的那些故交。 技术手段无法实现,谢茂干脆就瞎猜一个:你另外以为远祖是否姓苏? 这您也知道?梵罗仙子彻底震惊了。 翮弥十三在蓝星做了几千年皇帝,又有传闻他与圣君们一样承继了菲斯圣地的道统,总而言之,翮弥十三在蓝星的修真界绝不籍籍无名。如果谢茂真是九圣君的老师,那他很可能也是翮弥十三的师父,认识翮弥十三、熟悉翮弥十三的性情都不奇怪。 虫族藏在骨子里的天性就是繁衍,所有的虫族都很□□,会娶很多妻妾生蛋,绵延后嗣。 翮弥十三却是个例外。他做皇帝几千年,始终没有妻妾傍身,也没有留下任何虫崽儿,传出他也曾承继菲斯圣地道统之后,世人才恍然大悟入道了呀,所以不恋红尘,超脱了繁殖的天性。 所以,也根本没有人想到,翮弥十三在入道之前,曾经匹配了不少妾室,也曾经努力地生蛋,想要换取升职的机会。 谢茂与延嗣清平去寻找天人感应的机缘之前,翮弥十三家中的妾室苏青松就有了一个蛋。 之后苏青松去了哪里,谢茂并不清楚。但是,翮弥十三不大可能在傀儡之后再有后代,梵罗仙子倘若是他的后裔,那就只可能是苏青松当初怀着的那个蛋。 苏青松还是选择把那个蛋生了下来。 一起生活过几天。谢茂将那段极其遥远的记忆翻起来又埋下去,都是远祖了。 已经一万多年了,岂能不遥远? 机械傀儡这时候才回过味来,看看谢茂,又看看衣飞石,不可置信地问:她杀了超超! 超超才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怎么能杀了超超?! 小破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你怎么能这样?! 第747章 皆有来处(60) 梵罗仙子处死邓元超的行径,从情理上说不过去,从法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在宗门体系中,任何背离宗门利益、寻求自我实现的作为,都是离经叛道、罪大恶极。 邓元超出逃打算投向卢随心的本意固然不坏,可他对卢随心的想法太天真,也并不知道所谓的自救是将宗门掌权者与谢茂一起当菜往卢随心跟前送了一波。在此严重的利益损害跟前,他胡说八道栽赃构陷谢茂,反而是极其不重要的一项罪名。 小破对此大为愤怒,心心念念要谢茂主持公道:她怎么能这样? 谢茂也觉得梵罗仙子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可他也不能说梵罗仙子没道理。 倘若子午扣没有拦下邓元超,惹来了卢随心,他和衣飞石这会儿就得仓促逃跑,妙物山庄最好的下场也就是从本星系彻底消失,和刹木和星的难民一起,在解紫唯的指挥下并入新宗派苟延残喘。 至于刚刚复活的安玉霖,绝对是卢随心的眼中钉肉中刺,必然要除之而后快。 北斗剑自认是个老器灵了,小破刚刚开窍想不明白的事,她得帮忙解释一下:那叛徒不知轻重擅自告密,险些祸害宗门上下,梵罗真人是新继位的掌教,当然要处理此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别人都行,就她不行!小破怒道。 这宗派又不是娘胎,亲妈没得选,师父是自己挑的!他拜入妙物山庄、修炼妙物山庄典籍时就该知道妙物山庄的规矩,自动服从妙物山庄的利益。若是不愿意受宗门规矩约束,大可以不拜师不入门。不守规矩就要被处置,这道理很难理解吗?北斗剑问道。 小破觉得北斗剑说得对,晕了片刻之后,毕竟是开了窍,立马反应过来:1 1=2当然是对的,可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3 48。你欺负我刚开窍!你太坏了,你想迷惑我!你用一个正确的论据1佐证错误的论点B! 北斗剑目瞪口呆。 谢茂差点被逗笑。他身边的孩子要么是真年纪小不懂事,长大了都很聪明会来事,就如毛绒绒来说,谢小毛心智不高,可人家不会努力思考啊,每天流着口水吃吃吃就过去了。类似小破这样战力强大常识出缺的还真的挺少见。 这件事么,梵罗真人于情有亏,于理无害。谢茂给了定性,又哄孩子似的安抚小破,反正她不是好人,你以后不要和她玩了。 衣飞石觉得谢茂这安慰也是有口无心,并没有多少诚意。 果然小破马上就炸了:不是好人就是坏蛋!我要打死她! 刚开窍的小破还没有学会做人该有的礼仪规矩,哪怕谢茂和衣飞石正在和梵罗仙子坐下说话,他也不管不顾煽出了一片焦火,朝着梵罗仙子素淡的法衣熊熊席卷。 梵罗仙子受惊之下仓促格挡。 小破已经开启了六道轮回,呼啸着一个长风万里。 谢茂这座小公寓原本是放在随身空间里的栖身之所,因随身空间绝对隐秘安全,公寓就随便搭建起来,并未放置多少防御阵法或是镌刻符文。小破的钢片头颅里只有空荡荡的一颗点魂晶,愤怒之下开了大招,谢茂想挪公寓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客厅的南墙飞了出去 梵罗仙子仓促之下也受了点伤,她是无限接近元婴期的修士,毕竟只是个金丹后期。 何况,小破揍她毫无顾忌,她却得顾忌着谢茂在侧若是把小破打坏了,谢茂、衣飞石、北斗剑都在旁边,后果她承担不起。最要命的是,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事情会照着这个方向发展。 以她的政治智慧而言,杀邓元超是最精准的一步棋。好人做不了掌门,掌门就必须有取舍。 哪晓得半路杀出个刚开窍的憨货! 小破一路追着梵罗仙子捶,梵罗仙子勉强招架了快三分钟,满以为谢茂会来喝止拉架 茶具没摔坏吧?谢茂紧张地问。 衣飞石在长风万里狂飙中抢救了不少旧物,其中就有被谢茂极其珍视的一套手制茶具。 他将茶具缓缓放落,谢茂贴上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损伤之后,直接就藏进了自己的私库。这玩意儿以后就不要拿出来了,拿出来也只在朕和小衣之间私用,摆在外面太危险 检查完茶具,谢茂又站在南墙飞出去几百米的客厅暴露面,东看西看:景色还不错,要不开个落地窗? 衣飞石便上前和他讨论落地窗开多大,公寓是不是挪个8,开窗之后家具怎么摆 还请仙君节制贵属。梵罗仙子有些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她要下杀手反击了。 谢茂挥挥手,示意她稍等。 梵罗仙子松了口气,等着谢茂教训机械傀儡。 哪晓得小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足下九转飞轮呼呼驾起,六道轮回倏地换了一道,下一秒就是烈焰灼□□着梵罗仙子所在的位置烧了起来。大火带走了方圆数十米内所有的灵气与能量,梵罗仙子被困在其中差点被烧背气。 好不容易祭起一艘冰肌船逃了出来,梵罗仙子定睛一看,谢茂还在跟衣飞石讨论家具! 家具多重要啊,那是单纯的家具吗?不!那是车神的赛道! 仙君恕罪。贵属如此咄咄逼人,弟子只得失礼了。梵罗仙子垂长的法衣衣袂被烧起了一点儿卷边,嘴角渗出血丝,已然忍耐到了极限。 谢茂淡淡地说:你们小孩子家的事,我不管。 梵罗仙子被机械傀儡压着欺负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还手只招架,主要是顾忌谢茂。 修真界打了小的来老的是基本操作,她师父伽罗真人被迫陨落,没有长辈护持,背后还有一堆对掌门虎视眈眈的同门,哪里敢和谢茂硬碰硬? 如今得了谢茂这么一句话,她也顾不得谢茂是真情还是假意,再不还手,她就谈不上以后了! 以梵罗仙子无限接近元婴期的修为,赤手空拳想要对付被全副武装的机械傀儡,基本谈不上胜算。然而,梵罗仙子并非两手空空。妙物山庄存世二千年来,掌门一系积累了各类法宝,不能与神器、法器相比,宝器层级的法宝多不胜数。 小破本是一时义愤,他和邓元超也没多少交情,这会儿还挺愤怒邓元超骗了自己。梵罗仙子被他用六道轮回砸了几下,一直没还手,他火气已然下去了不少,只是,超超一条命啊!心里过不去。 这时候若有任何台阶,哪怕是梵罗仙子示弱服输,劝说两句,他或许都会停手。 可是,没有人来打圆场,梵罗仙子开始了反击。 小破没有独自长时间对战高修的经验,几次被梵罗仙子趁了空子压着打,被各种层出不穷的法宝砸得头晕眼花,战斗傀儡的本能,让他越战战意越炽烈。 小破与梵罗仙子都是越打越气,彼此都打出了真火。 梵罗仙子最终拿出了呼羊夫人的颅骨,强行朝着小破头顶摁落! 小破仿佛听见了谢茂的厉声训斥,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下一秒,呼羊夫人颅骨制成的法器就要砸破他的顶门,让他点魂晶散落风中,浑身机械零件散落一地。 这是一件震魂器。使人心神激荡,恍惚遭遇最忌惮的禁制,不能动弹反抗,束手待死。 就在那件震魂骨器砸碎小破钢片头颅的前一秒,谢茂将之挪回了自己手里。 小破瞬间清醒。 有家长拉偏架,惊醒的小破轰然捣出一道雷炁,正是六道轮回中的九天雷鸣。 梵罗仙子倒飞三十丈,撞在了断崖之上,浑身筋骨焦烂,虚弱地喘息:您说不管 你都要把我的傀儡打散架了,我不管,你赔我一个?谢茂理直气壮地问。 小破原本满腹心酸,认为爸爸们不讲道理,只会做场面上的功夫,为了去藏书洞,根本不替超超主持公道。这会儿谢茂帮他镇压了梵罗仙子,他顿时露出傻笑,上前抱住谢茂的腿:爸爸威武!爸爸无敌! 谢茂嫌恶地将他撕开:等着,待会儿再给你升个级。半步元婴都打不过。 半步元婴都打不过?衣金丹飞石默默无语。 你也不必这么悻悻愤愤。我这傀儡刚开窍,或许不通世情,难得一片赤子心。你杀邓元超有道理没道义,人与畜生之不同,无非恻隐怜悯之心。我能杀邓元超,不动真人能杀邓元超,唯独你不能杀他才帮你脱困、继位,你即刻杀他获利,你以为这是杀伐决断、器量城府? 谢茂将手一挥,被钉在断崖上的梵罗仙子才簌簌坠落在地,噗出哇哇的逆血。 你杀他,无非恃强凌弱。你有势有力,他空有急智却无远谋,更无战力。所以你随手杀了他。 你所有的道理都是拳头。失去了拳头,你的道理呢? 北斗剑说,宗门不是娘胎,自己选择了宗门,就得服从宗门的束缚规矩。她说得对。 你既然选择了恃强凌弱这条路,就别问人家讲不讲道理,给不给情面。你杀邓元超是为了维护宗门利益,我杀你也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利益。你能杀邓元超,我就能杀了你。谢茂说。 听见最后一句话,梵罗仙子呼吸变得紧促。 当然,我不会杀了你。 我和你不同。你不讲情面,我是念旧情的。看在你远祖苏先生的份上,今日饶你不死。 房子都打飞了一面墙,各处不便,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谢茂话音刚落,被九天雷鸣劈得浑身焦烂的梵罗仙子就被他挪了出去想让梵罗仙子自己滚,人家现在也滚不动。 翮弥十三的面子在谢茂跟前不好使,能让梵罗仙子逃过一劫的,主要是她的远祖苏公青松。 当初谢茂意外落到六千年后,被更改后的天衡憋得浑身不能动弹,全靠好心的苏青松把他捡回翮弥十三家的储物室里藏起来,方才避免了他最初受害。要知道在被捡回储藏室的那段时间里,谢茂完全失去了意识,若遭遇的不是苏青松,结果很难说。 而在虫族社会那样严苛恐怖高压的环境下,苏青松能鼓起勇气救人、藏人,承担的风险非常大。 前人栽荫后人乘凉,前人种祸后人食果,是修界最朴实的善恶观。只要梵罗仙子没有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早在一万年以前,她的远祖苏青松就给她救下了最大的靠山。 谢茂在翮弥十三家的那段经历,连衣飞石都不是很清楚,谢茂并未与衣飞石详说。 意识到谢茂对梵罗仙子的偏心,衣飞石也挺好奇,苏青松和先生是什么交情? 第748章 皆有来处(61) 谢茂拿到了出入藏书洞的令牌,当天晚上就往藏书洞去了一趟。 妙物山庄的藏书洞非常朴实,正儿八经就是一个凿山而成的洞穴,施用了各类除湿防虫的阵法,使环境非常适宜书籍保存。靠墙放着一摞一摞的书架子,中间就放着坐席与阅读书架,供弟子翻阅。 这是个类似新古时代图书馆的地方,安排坐席而非椅子,是为了方便弟子们练习内术。 谢茂出门的时候将近傍晚,藏书洞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弟子在看书,且看书的弟子也没有多认真,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今日的宗门剧变不动真人死了,梵罗仙子继位,掌门嫡系又重新恢复了地位,墙头草们在如何跪舔摇摆 妙物山庄的藏书洞没有人负责检查身份,反正书上有禁制,非本宗门弟子翻开书也只有一片空白。 谢茂与衣飞石很低调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占了一张坐席。 下一秒,就有相关想要查阅的书册凭空出现在谢茂面前。他直接把书册挪过来了。 有太上长老的令牌之后,他完全可以坐在飞岩小院里挪书来看,之所以专门走一趟,是想看看妙物山庄的弟子们在藏书洞的状态。可惜,身在其中的弟子一旦拜师就有天然的立场。哪可能不被自身所在的势力所左右?就算有中立派的弟子,这会儿也大多躲在家里避风头,未必会来藏书洞修行。 那电视小说里动不动就捡一个天资卓越的徒弟,动不动就捡一个天命之子谢茂不禁感叹。朕怎么没那般好命,在妙物山庄一个好种子都遇不到呢? 就他刚才匆匆看了一眼,如今在藏书洞里假装修行、实则聊天说八卦的弟子们,天资实在不行。 衣飞石将明珠灯换了个方向,取小盅斟了一盏茶,放在谢茂的坐席边,心中默默地想,您身边已然有大批大气运的弟子萦绕了。新古时代遇见的那几个不说,当初在蓝星只收了十三个徒弟,这就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卢随心,这概率有多可怕?安玉霖混成那样都能苟着两千年,一直等谢茂降临,生生将他从神器中救回来,这运气还不叫天命之子? 只是大部分的主角待遇与谢茂这样身同天地的圣人相撞,难免显得不那么逆天而已。 谢茂随手翻开了一本书。 看书的内容倒是其次,谢茂目前最感兴趣的是呼羊夫人在书册上所设置的禁制。 禁制的根本来自于谢茂所留下的玉简,谢茂将令牌放在面前,翻开书,霎时间就看见了另一个次元里能量交织的流线。这是谢茂独有的天赋,君上曾经想传授给衣飞石,衣飞石努力了二百年,最终只能给君上一个惭愧的微笑。 有趣。谢茂将手里这本书合上,又重新拿起第二本书。 他这样翻了一本翻二本,衣飞石什么忙也帮不上,陪了一会儿,见谢茂也没有要别的服侍,便也褪了鞋子在谢茂的坐席边坐下,数息入定,开始修行。 还没入定,就听见谢茂唤他:你将这本书翻开,我看一看。 衣飞石被打扰了也不生气,将谢茂递来的书翻开,低头一看,翻开那一页好像写的是个降服悬浮车的咒语,据说可以使悬浮车不超速作妖。看得衣飞石满脑子???,这都是什么鬼? 真是有意思,她做了一个流线书阵。这个藏书洞里没有防御阵法,阵法做在了书册之上。 谢茂有些兴奋,他找到了呼羊夫人的升级思路,细细翻找之下,串联每本书的符阵居然是一个全新的符号,这就是绝对的创新了。 谢茂开始大量翻阅身边的书册。 他身边原本就摞了一大堆书册,刚开始还用手翻,持笔记录阵法流线之后,翻书就自动了。 他这时候主要是看呼羊夫人留下的禁制,书册的内容并不重要,实际上他也没空去看书册里究竟记录了什么。一时间只听见他哗哗翻书的声音。 正忙碌时,几道身影出现在转角处,有人不满地指责:这里是藏书洞。你们躲在这里哗啦啦地翻书,当这里是你们的闺房吗? 谢茂研究呼羊夫人的新阵法原本心情不错,公共场合翻书声响太大,搅扰了旁人,被指责也是自己理亏,他原本还想说句抱歉。哪晓得这人后一句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隐有鄙夷轻薄之态。 他与衣飞石挑了个避人的小角落里看书,因身边无人,举止难免更亲昵些。其实二人也没有在外人跟前搂搂抱抱的毛病,只是相伴多年,私下相处的情态总与普通交情不同,很容易看出二人关系。 这人一口提及闺房,谢茂脸色就放了下来。朕的闺房事,有你说嘴的份儿?! 衣飞石缓缓转过身来。 谢茂低调地混进藏书洞,衣飞石便收敛住了自己金丹期修士的气势。 以他的圣人位阶,想要控制区区金丹期的修士声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过,碍于修为毕竟只在金丹,哪怕他收敛了气势,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依然能一眼看出来。 修为比他低的修士则很难看出他的深浅。 这群气势汹汹来问罪的妙物山庄弟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躲在角落里哗啦啦翻书的两个小白脸,居然是近来宗门传说中的神秘大人物。这几个躲在藏书洞抠脚的弟子修为不高,师承也不算很嫡系,黄梨真人渡劫的大场合轮不到他们去站班,他们并未见过谢茂与衣飞石。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妙物山庄几千弟子,有高有低,有嫡系有旁系,并非个个都能认识。 倘若是宗门内的大人物,比如掌门、长老的爱徒、爱子,那肯定认识啊。不认识的就是垃圾! 如今衣飞石金丹修士的气势放开,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妙物山庄弟子顿时呆滞了。呃呃呃呃呃?金丹金丹修士?不可能,本门的金丹修士我怎么会不认识? 你们你们是谁打头的青衫弟子强自镇定,本门藏书洞不得擅入! 谢茂将放在坐席上的太上长老令牌指了指,示意他看。 太上长老的令牌,从未见过的金丹修士,长得很出众的一双道侣这群弟子刚刚还在外边说八卦,不至于这么快就抛诸脑后。想起自己刚才不知天高地厚怼了两位神秘高人,这弟子差点哭出声来,噗地跪在地上磕头: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弟子胡说八道,弟子马上就滚 这群找事儿的来得快去得更快,谢茂是有些不高兴了,也不至于为一句话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既然这群弟子吓得屁股尿流地逃了出去,他也不能在背后踹人一脚。 没教养的东西。谢茂悻悻。嘀咕时多看了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历来在意人前体面,被人堵着骂一句举止亵戏,谢茂是无所谓,他动怒是怕冒犯了衣飞石。 衣飞石并未觉得难堪。他的评价体系来自于自己,不在于他人。此时他和谢茂很正常地相处,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为何要为别人的偏见生气?他将谢茂翻过的书整理了一遍,问道:若是觉得不方便,咱们回去看也好。书房有毡子,坐着舒服些。 谢茂拉住他的手:小衣。 又有人朝着二人所在的地方走来,谢茂心想,你们还没完了? 来的是个长得眉目如画、楚楚可怜的年轻修士,这修士男生女相,比寻常男子稍矮一些,又生得唇红齿白,肌肤如雪,竟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谢茂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在谢朝常常被送美人,知道他不爱女色,就有人送漂亮男孩子,这事几乎伴随了他整个执政生涯,屡禁不绝。就不说别的,衣飞石还惦记着给他送个唱曲儿的漂亮小戏子呢。 这妙物山庄的修士脑子都出坑吗?刚出去不到半分钟就给我送个礼物来? 弟子萧陌然,拜见两位太上长老。这漂亮小修士在席前拜倒。 你有何事?谢茂依然没有放松。虽说是拜见两位长老,可当初在谢朝知道他和衣飞石的关系,乐于给他俩送漂亮小男孩的臣下也不少。陛下和公爷一起赏玩么! 弟子求长老救命。萧陌然额头触地,声音哽咽。 不是礼物。谢茂这才真的松了口气,想起跟衣飞石换个眼色。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衣飞石盯着萧陌然的眼神带着警惕。 谢茂看着衣飞石。怎么了? 衣飞石眼色示意门外。刚进门时,他就守在门口。 守我俩? 大约是没认出来。 可见不是刺客。哪有刺客认不出目标的? 衣飞石便忍不住笑了笑。先生说的是。 二人打着眉眼官司不到五秒钟就交换了这么多信息,是外人很难走近的默契。 萧陌然一直额头触地低声抽泣,并未抬头,那架势带着一点你们不救命我就磕死在这里绝对不会离开的决绝与幼稚。谢茂手里还夹着呼羊夫人禁制的笔记,心情是真的挺好,便问道:你有什么事,说来听听。一味地哭泣可不讨人喜欢。 萧陌然连忙抬头用手背擦去泪水,哽咽着说:弟子是妙物山庄华金庭门下,师尊李真人,讳上秦下阁,原本也是宗门长老之一。 原本是,如今不是了?谢茂问。 萧陌然沉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谢茂这才发现他敷了粉,泪水流出两道小槽。 是弟子害了他。自从拜入恩师门下后,弟子便对恩师心存爱慕,起先也忍着,可恩师对弟子太好,弟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萧陌然提起此事,隐隐带着羞耻与后悔,便勾引恩师做了错事 谢茂听得连连皱眉。这是什么情节?说得这么似是而非的,隐射我与小衣么?他不介意君上拿他的过去说事,可是,老这么折腾衣飞石有意思吗?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师父若是不想,你也勾引不到。谢茂说。 衣飞石原本是神色平淡地听着,察觉到谢茂情绪有了波动,才多看了一眼。又刺激到先生了?他还真不觉得这是君上的安排。大约是巧合?随即挪到谢茂身边,轻轻握住谢茂的手,示意自己很好。 萧陌然抹了抹泪,低声说:其实,宗门之中,师父与徒弟,师兄弟之间,有些亲密关系也很寻常。我们妙物山庄是世间派,不修欲色也不禁欲色,道侣之间相知甚深,修行生活中旦夕相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这番话反而使谢茂沉默了下来。刚开始他以为黄梨真人与温葙雨的关系是个禁忌,以至于蒋雯为尊者讳不敢声张,现在才知道这是很寻常的事。 这世道有分遗蜕的传统,又有师徒道侣相伴的风俗。这就使得一切更残忍了。 可弟子与恩师的关系,与旁人不同。萧陌然又开始抹泪,天地之道,阴阳相交。我与恩师皆为男子,若我偶尔与师父有些首尾,就如前掌门与掌门之事,便也无妨。 前掌门与掌门?伽罗真人与梵罗真人?谢茂有点晕。看得出来,梵罗仙子对伽罗真人是极其不满的,刚继位就一改作风,可没有三年不改师道的想法。结果,她俩也有首尾? 从这个方向考虑,这里边很可能就涉及到更肮脏龌龊的一些事了。比如说,权势压迫和性贿赂。 这妙物山庄真是谢茂摇摇头。好好一个修真门户,闹得如此乌烟瘴气。 我与恩师处得更亲密些,时间长了,宗门里也有说法。无非是些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的道理,两个男人在一起,偶尔尝尝鲜是无妨,常年相伴岂不是变态?萧陌然不断地抹泪。 他说话极有心机,明知道谢茂与衣飞石也是独阳相伴,故意将宗门攻击他与李秦阁的话剪去头尾,一并糊在谢茂衣飞石头上,借此博取同情。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是正理,可与男男之事有何关系?谢茂就不喜欢这群生搬硬套的傻逼。 打从新古时代的常家老舅开始,这帮子修士就在讲阴阳之道,将爱慕同性之人贬低得一无是处,认为是天生的变态,是天道的弃儿,是绝大的错误必须要改。 你可知天道为何分阴阳?谢茂突然学术。 正准备求救的萧陌然一愣,前辈,我是来博取同情,求你救我师父的。我不想和全世界对抗。 天地之所以分阴阳,是因为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阴有少阴老阴,阳有少阳老阳。譬如你与你师父,李什么?李下个? 衣飞石在旁小声提醒:李秦阁。 对,你和李秦阁。你俩都是男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俩都是阳。但是,你师父为长,你为幼,从这个角度来说,长为阳,幼为阴。等你师父老了,老为阴,你壮为阳。再比如你和你师父敦伦,对不对?仰阴伏阳,静阴动阳,谁被动接受谁是阴,谁主动侵入谁是阳这怎么就独阳不长了?! 衣飞石默默地斟上一盅茶,低声道:先生,您歇一歇。咱能不讨论房中事吗? 你师父到底怎么了?因为和你搞基,翮弥梵罗打算烧死他?!谢茂将茶一饮而尽。 萧陌然被他震得一愣一愣的,突然被单刀劈问,这才整理好思绪,说道:恩师已经被囚在跃鲤崖快五十年了崖上无饮无食,只有风刀霜剑,恩师快要撑不住了 谢茂瞥了他一眼。五十年? 温葙雨是你师兄?谢茂问。 萧陌然嘴唇煞白,浑身颤抖,磕头道:求长老明鉴。弟子与恩师绝无他意,只求活命! 他膝行上前几步,围在谢茂与衣飞石的坐席前,抬起自己清秀漂亮的小脸,恩师被囚入跃鲤崖时身受穿骨之刑,这些年邪风不去,寒病缠绵,修为已废大半。只求长老垂怜,开恩将恩师救出来,弟子愿为两位长老洒扫暖席,充作炉鼎,日夜精勤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哭得满脸是泪,将敷上的□□冲刷而下,露出的脸蛋反而更加娇嫩白皙,也是异数。 谢茂拿起一根尺长的书签戳着萧陌然的肩膀,将他往坐席外边推三寸,再推三寸。萧陌然被推得莫名其妙,只得忍着泪挪动膝盖往后。一连退到三尺之外,谢茂才将书签收回,说道:你少打我小衣的主意。给小衣暖席,做小衣的炉鼎,你想得美! 我问你,当初你师父被囚,具体是怎么个过程?谢茂问。 萧陌然被谢茂已经弄得无所适从了,怎么老是问意料之外的问题?他准备好的对策格格不入。不得已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斟酌着词句说:那段时间我缠着恩师着紧了些,连着几日没出门,我在值经堂执役,误了出勤,值堂长老要惩戒我原本是可以交晶石收赎的,那一日就不肯通融,非要打我板子,恩师亲自到值经堂分说,和值堂长老打了起来 萧陌然说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地小心翼翼,一味将此事归结于自身,归结于他不容于世的床事。 他不敢说出真相。 因为,谢茂刚才已经问了,温葙雨是不是他的师兄。 温葙雨是黄梨真人的大徒弟,他师父是李秦阁,谢茂岂会不知道他俩不是一个师父?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为了确认萧陌然的辈分。或者说,确认萧陌然的师父李秦阁的辈分。 李秦阁是伽罗真人、黄梨真人的同辈弟子,他之所以会被囚禁在跃鲤崖,性向只是个借口。 古往今来搞基的男人多不胜数,有几个是因为性向倒台的?谢茂就不相信李秦阁是因为跟徒弟乱搞才把自己搞进去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他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被当时掌权的伽罗真人收拾了,黄梨真人、不动真人也对李秦阁的倒台表示默许。 萧陌然根本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明白了,他一直纠缠自己勾引师父的事,就是为了博取谢茂衣飞石的同情。你俩也是同性道侣,对我和恩师有些同理心吧,帮帮我们。 这点儿小伎俩在谢茂眼底根本不够看。 不过,他不在乎李秦阁是否存有野心,他只关心李秦阁的资质。 五十年前你就被关进去了,证明你是个失败者。我把你救出来,你能有什么用? 前掌门对此大为震怒,说恩师帏薄不修、德行有亏,要将我处死,才肯饶恕恩师。那时候我已经被前掌门的人捉了去,只等恩师点头,就将我咽喉切开萧陌然回忆往事,依然有着无法控制的恐惧与痛苦,恩师说不行,不行,不能杀了然然。 就因为小弟子误了几次执役,座师与堂师打了一架,掌门就要把小弟子处死?没这样的道理。 这可是弟子,不是富贵人家采买回家的贱妾奴婢,耽误了少爷读书,毁坏了少爷身子,就拖出去乱棍打死。若弟子犯错,宗门自然有资格处死,可是,因为弟子的存在可能影响了其他嫡系弟子的修行,就把这弟子处死?这不是宗门的规矩作派。 不管萧陌然说得多动情哽咽,谢茂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真相。 这事分明就是掌门借机发难,绑架了萧陌然,威胁李秦阁服软认输。从李秦阁找值经堂长老分说求情的行径来看,他没想到掌门会出招,很可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恩师想救我,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出事仓促,法宝也不在身边,根本打不过。萧陌然说。 谢茂给他翻译了一下,李秦阁没打算束手就擒,试图反抗没成功。 前掌门见恩师太过固执,认为是我败坏了恩师的德行,必要杀我以正门规。恩师便跪下求情,说只要肯饶了我,他愿意去冷月湖苦修。他这样求情让前掌门越发生气,叫人用戮铁穿透了恩师的周身大骨,将恩师囚在跃鲤崖上思过 磕磕两声,谢茂用木质书签在坐席上敲了敲,打断了萧陌然的忧愁的哭诉。 他对着萧陌然的泪眼,说:五十年前,你师父是真的逃不出去吗? 既然是同门同辈的修士,李秦阁修为再高也是有限。他如果能打得过,不会被囚禁在跃鲤崖。 谢茂的疑问是,当初李秦阁是否具有逃走的机会?如果他费尽全力也根本就逃不出去,被打成死狗关在跃鲤崖,谢茂对他就没什么兴趣了。五十年前的失败者,搁在五十年后,需要小弟子哭诉荐席搭救。哪怕救出来了,一样是失败者。 萧陌然呼吸有些紧迫。 萧陌然的叙述中一直在回避李秦阁曾经在妙物山庄的地位,他将李秦阁被囚一事,完全归结于前掌门对李秦阁的爱护,他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全都是因为谢茂那一句,温葙雨是你师兄? 他只想把恩师救出来。 他不傻。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恩师从跃鲤崖下来,会威胁到梵罗仙子的新统治。 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没有机会了。梵罗仙子不会开恩准许恩师下来,一旦这两位神秘来客又神秘消失,他去哪里找一个可能对他和恩师产生同情心、伸手拉他们一把的前辈? 他若是个女弟子,哭诉一句,总会有人可怜他的师父。 可他不是。他的性别,让他和李秦阁变成了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异类。人对异类是没有同情的,人也不能对异类的处境感同身受。 你倒霉是因为你搞了男徒弟,我搞的都是女徒弟,我不会和你一样倒霉。 萧陌然没想过妙物山庄的庄主之位,他只想让恩师从跃鲤崖下来。二人只有一间小屋栖身,他种植药田灵植,也能照顾好恩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只要恩师回来。 他不想让谢茂怀疑他的用心,他也不想让谢茂觉得,恩师的归来会对妙物山庄目前的政治格局产生影响。为了打消谢茂的疑虑,他很想说,当初恩师全无还手之力。恩师的实力不足一提。 此时他听见衣飞石轻声提醒他:照实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萧陌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见谢茂的双眼。 这双远处看来一直显得很温和的眼睛,近看就有一种让人完全生不起违逆之心的威严。 那感觉是君,那感觉是父,那是从山峦上升起的朝阳,刹那间覆盖着整片大地。 萧陌然就像是在寒冬中艰难存活了太久的小动物,疲倦,饥饿,寒冷,还有长久的委屈,全都在这片暖洋洋的照耀中得到了抚慰。 他不自觉地有了一种倚靠与孺慕之心,泪水从眼角滑落:他逃不出去。 然然在这里,他能逃到哪里去? 第749章 皆有来处(62) 谢茂把刚离开不久的梵罗仙子请了回来。 他请人的方式也很特别,就地取了纸笔,写了一张帖子,倏地挪到了梵罗仙子手里。 梵罗仙子正窝在静室里疗伤,小破那一招捶得太狠,又有谢茂拉偏架,生生把她钉在断崖上不给下来,苟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来气。服药、理气、静休,才稍微好了一点,正打算入定,一张简陋的帖子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手里。 这动静把梵罗仙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捏着帖子的手微微一抖,低头细看,帖子里措辞倒是很客气,若真人准允,可否拨冗步见? 梵罗仙子浑身经络都还在隐隐地疼,这会儿只想闭死关疗伤,可是,怎么想重要吗? 她倒是想闭死关啥也不管,门口不也留了一道缝,叮嘱心腹弟子若有事即刻来报?庄主哪有轻省的资格?一日不卸职,一日在其位,就得十二个时辰撑在第一线,谈不上自我。 拿到这份神奇出现的帖子,梵罗仙子吭哧吭哧起身,穿戴整齐,正欲出门。 duang 她就被谢茂挪到了藏书洞里。 萧陌然脸色顿变。 梵罗仙子也很吃惊,仗着城府丝毫不显,上前施礼:拜见仙君、祖师。 叙礼之后,她露出很客气的笑容,和萧陌然打招呼:萧师弟也在。近日可好? 萧陌然低头施礼,没有答话。 听说跃鲤崖上还囚着一个,罪名是爱慕同性?咱们山庄有这规矩?谢茂问道。 梵罗仙子或是因伤难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解释说:岂有这样的道理?仙君说的是李真人,是弟子的师叔。他老人家本是上一代最有天赋的弟子,成名还在黄梨师叔之前,此后堕于情爱不思前途,很让宗门失望 哦。谢茂对这个解释显然是不认可的,他的表态代表着他不高兴了。 家师与黄梨师叔都对李师叔进行了规劝,可毕竟支系不同,李师叔身为华金庭庭主,又是宗门长老,师父与黄梨师叔也不能过多干涉。梵罗仙子赶忙撇清。 接下来,梵罗仙子的说辞就和萧陌然不大一样了:后来李师叔异想天开,欲行阳气交媾孕子之法,以至心魔丛生灵台蒙尘,整个人变得颠三倒四,不知道理。 最开始是骂骂咧咧,偶尔将弟子、同辈踹上一脚,后来魔性加重,动辄飞剑刺人。他老人家原本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修为惊人,等闲同门哪里是他的对手?便常有同门被他刺伤。 及至一日,值经堂长老因对萧师弟执罚,触怒了李师叔,被李师叔一剑斩去半只手掌 萧陌然一直按捺着性子听着,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反驳:掌门说得未免太过偏向。 梵罗仙子也不生气,扶住胸口略喘一声,说:那时候你与我都不年轻了,许多事我并未亲眼所见,可口口相传俱是如此。你说我说得有偏向,我哪一句话是假的么? 萧陌然素来不愿喊冤,是因为他知道四面八方都是恶意,喊冤不过是徒惹嘲笑。 如今有谢茂和衣飞石这一双同性爱侣可以做主,更重要的是,若是被梵罗仙子坐实了李秦阁是个疯子的事实,他救出恩师的希望就彻底熄灭了,所以,他隐忍了几十年都不肯吐露的往事,终究还是得剖开来细说。 我与恩师从未想过孕子之事。恩师之所以动辄对同门弟子训斥、呵责,是因为我自幼喜欢作女子打扮,戴钗着裙。此前不敢人前穿戴,后来,我与恩师之后,恩师不认为我特异,许我穿上女装,戴上钗环,涂抹胭脂。恩师宽容我,同门却对我指指点点,讥讽嘲笑,恩师便替我出头。 萧陌然说着就有眼泪流下,他又默默地擦去,哽咽说:他们便说恩师疯了,逼我穿妇人衣裳,要我做他的假妇人这与恩师无关。是我生来变态,恩师不过是太过宠爱我,想要护着我 谢茂其实也不喜欢非得把自己往女相打扮的男人,可是,衣飞石在谢朝和新古时代都曾女装打扮跟他出街,他的双标狗属性瞬间激发,非但没有一丝厌恶,反而爱不释手。总而言之,只要小衣,怎么样都很好,怎样都完美。 听了萧陌然的哭诉,谢茂也不禁琢磨,若小衣是个自幼爱穿裙子的脾性,朕能是个反应? 这不是废话吗?他觉得他的反应应该和李秦阁完全一致:好好好,穿穿穿,谁敢哔哔谁去死! 这一刻,谢茂与五十年前的李秦阁完美共情。 虽然,衣飞石并没有喜欢穿裙子戴钗环的爱好。 谢茂没有说话,但在场所有人都极度在乎他的态度,他的一举一动、侧眼皱眉都牵动着小范围内的氛围。萧陌然得了鼓励,稍微定了定神,往下的事就更有把握了。 值经堂之事不是弟子狡辩,当时弟子虽在值经堂执役,可弟子年资已久,平素只须交纳物资充作绩点,若非重要任务,并不是一定要亲自前往值经堂执役。与弟子同辈的同门,十有八九与弟子一样交物资抵充工时。萧陌然将目光转向梵罗仙子,掌门也可替弟子说一句公道话。 梵罗仙子也没有撒谎,公正地说:是如此。 弟子知道,所有人都这么做,也不代表这样就没有错。弟子确实误了执役,值堂长老要责罚,弟子也无话可说。萧陌然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衣飞石见了太多污糟事,低声问道:可是有难言之隐? 萧陌然微一点头,不等衣飞石给出解决方案,他已开了口:值堂长老罚我长板二百下,不许收赎,我既然理亏,受罚也应该。值堂长老命人将刑凳放在堂上,命所有值经堂弟子观刑。 说到这里,萧陌然细白的手指攥紧,口吻依然平静清晰:我的错。以儆效尤,也是应该的。 待我伏上刑凳之后,执罚弟子替我褪去下裳,动作时便掐捏我的腰身臀肉。我以为他们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待彻底将我下裳褪去之后,又有人将我XX掏出来,竖着放在刑凳上。我以为他们是怕把我打坏了萧陌然讲述往事的口吻很冷静克制,带着一种受辱的抽离。 直到他们用刑杖戳着我的臀肉,肆意讨论我的形状,说正常男子该是怎样的,给男人充作妇人的假雌儿是怎样的,刚用了几次是怎样的,用得久了又是怎样的我这样的屁股,就是被用了多少年,恩师在床笫间该是何等威猛若是再不用药养着,很快就要漏出几个洞来 萧陌然说着当初的内情,仿佛在讲述与己无关的故事,梵罗仙子原本微微咳嗽的声音都停止了。 这不是责罚,是凌辱。 哪怕它是一场针对李秦阁的伏击,如此凌辱萧陌然,也未免太过下作无耻。 若萧陌然是女子,这件事会在妙物山庄堂而皇之地发生吗?妙物山庄毕竟是个假惺惺的名门正派,是打着旗号的圣君法裔,绝不可能出现法堂之上凌辱妇人的事情。 可是,就因为萧陌然是男子。所以,他被撕去下衣、肆意评价,传出去也不过是三声冷笑罢了。 我虽没几分修为,也是华金庭门下,恩师嫡传,不能受此凌辱。才要起身,便有七把剑将我围拢萧陌然的目光又落在了梵罗仙子身上,掌门或许听说过,那时候您有七个师弟,就在值经堂观刑吧?您所知道的一切,是否也是经由他们转述?他们告诉您当初对我做过什么吗? 七星剑阵一向是掌门嫡系所传承,掌门一系恰好安排七个弟子在同一堂执役,恰好同时去值经堂观刑,哪有那么恰好的事? 萧陌然的反抗被镇压了。 他们将我捆在刑凳上,双脚分开,露出我那与正常男人不同的地方, 萧陌然顿了顿,接着说:用长板子打。 这平平淡淡的五个字,使得空气为之窒息。 谢茂心中已有了些恼怒。两国交战虐待俘虏也不过如此了,这群人可是同门! 后来,恩师便来救我了。 掌门说得没错,恩师确实一剑斩断了值堂长老半个手掌。 至于我被人差一点打断下半截身子萧陌然自嘲一笑,我给恩师做了妇人,我又误了执役,我就活该被人打烂屁眼?原来门规是两设,规规矩矩责臀是给正常人的,不正常的人就该打不正常的地方? 梵罗仙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不知此事。 她是个极其决断的女人。 谢茂有太一镜能证伪,萧陌然没有撒谎的余地,看目前的局势,萧陌然已经获得了谢茂和衣飞石的同情,李秦阁脱困已成定局。 与其继续在这里拖泥带水去找萧陌然的漏洞,不如干脆些主动让步,彼此都有余地。 我即刻传掌门令,请李师叔出关。梵罗仙子说。 萧陌然松了口气,有大颗小颗的冷汗从额上滚滚而下,慌忙跪地磕头:弟子谢掌门开恩!又转向谢茂与衣飞石:谢太上长老垂怜,弟子叩谢太上长老! 行吧,你将掌门令予我。谢茂还真的对李秦阁有些好奇了,我去跃鲤崖瞧一瞧。 什么风刀霜剑,无饮无食,磋磨五十年快挂了,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惨。 梵罗仙子这会儿还是个重伤患者,谢茂催着要掌门令,她还得回去写谢茂直接把地上打草稿的白纸铅笔递给她,梵罗仙子嘴角抽了抽。她刚才接到的请帖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明明我们妙物山庄很讲究的。掌门令要用特制的玉版纸和金泥书写,真的不是这么随便的宗门! 梵罗仙子拿着笔尖短粗的铅笔,颤抖着写下自己继位之后的第三道掌门令。 【赦罪曰释。】 下一秒,梵罗仙子就被挪回了自己的静室。 等等,带我一起去啊,我真的不想让李秦阁和仙君单独见面! 可惜,谢茂把她挪回静室之后,并没有多关注她的想法和举动,自然也没有把她再挪过去的动作。 梵罗仙子等了半晌还是在静室里枯坐着,想起李秦阁那狂人和谢茂相谈甚欢,梵罗仙子胸中气血激荡,噗地一口逆血喷了出来。好气哦,他们都搞基,搞基和搞基的肯定有共同语言! 我才当了一天掌门!梵罗仙子忍不住再喷一口血。 ※ 谢茂则拿着铅笔写好字的白纸,说:走吧,跃鲤崖。 第750章 皆有来处(63) 谢茂牌墩墩墩神功精准投递,绝无一丝延迟。 他与衣飞石带着萧陌然,下一秒就出现在跃鲤崖中心区域,李秦阁的面前。 风气有异。谢茂握住衣飞石的胳膊,提醒注意。 这地方遍地沙砾荒草,更有萧陌然口中的风刀霜剑。 每一缕吹过的风都像是利刃在身上切割,谢茂与衣飞石身上的护身法宝瞬间显形,挡住了风霜的侵袭。不仅止风,空气中弥散的湿气也带着杀伤力,这是个遍地侵害的环境。 萧陌然也早有准备,撑起了一把循流伞,伞下自成空间,能护住一片安然。 面前的李秦阁乍一眼看去已然不成人形,穿了五十年的衣衫早已烂朽,浑身血污泥沙覆盖,与身周的沙石一样颜色。修行之人以气机辨认身周,李秦阁的气息也只剩下薄薄地一瞬,几乎捕捉不到。 萧陌然并未撒谎,李秦阁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若不能即刻离开跃鲤崖,再过两年必死无疑。 萧陌然第一时间就撑着伞护住匍匐在地上的李秦阁,伞只有那么大,护住了头便护不住脚,护住了李秦阁就护不住萧陌然。他一只手将伞撑在李秦阁头顶,一边将躺倒的李秦阁扶起来,试图让李秦阁的腿脚也缩回伞下,全然没注意到他自己的衣衫、肌肤都已被风霜切割,变得血迹斑斑。 衣飞石伸出手,将萧陌然那把伞的伞沿扯了扯,原本无法扩张的保护罩倏地变宽变大。 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当中蕴含的玄机堪称神迹。任何一件法宝的铸成都是完全闭合的环境,并不像矢量图可以肆意拉拽缩放,衣飞石看似只扯了扯伞沿,扩大了伞下的防护范围,实际上是彻底重建了这件法宝的核心阵法,使之彻底改变。 萧陌然都顾不得震惊感慨,伞沿变得宽大之后,他将伞插在地上,就像是一只小帐篷。两只手运气温暖清凉的灵气,在李秦阁的头顶、眉心、膻中、丹田处缓缓揉搓,小声轻唤:师父,师父。 谢茂在跃鲤崖附近逛了一圈,说:倒不像是天生的杀阵。 衣飞石看着深不见底的断崖,纵身一跃。 谢茂有些气急:你着什么急? 他是可以把衣飞石直接挪回身边,然而,险情未至,他对衣飞石总得有最起码的尊重。 耐着性子等了大约两分钟,断崖之下泛起浓重的血腥味,衣飞石从浓重的雾气中飞跃而出,手里还拎着一条已然成形、伤痕累累的恶蛟,垂着大脑袋汩汩地淌血。 便是此物作祟。衣飞石将恶蛟掷于谢茂跟前。 这条恶蛟有壮年男子腰身粗细,浑身鳞甲浑浊,透出巨大的腥气,鲜血牵着线淌出一个小窝,因体质强悍恢复力绝佳,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这狡猾的家伙分明意识清楚,却闭着眼睛咧开大嘴装昏迷。 妙物山庄是呼羊夫人择地而建,各处风水绝佳,怎么会出现跃鲤崖这样戾气四溢的凶地? 能吃气运,倒也是异种。谢茂受不了这腥味,太臭。 衣飞石本是将这恶蛟捉回来给谢茂养着,哪晓得谢茂嫌臭。可若是丢出去了,这货专门吃气运,简直就是个长条形污染机,走哪儿哪儿变穷山恶水。得亏妙物山庄是修真门户,能撑得住这风刀霜剑的侵蚀,换个普通人生活的星球,只怕整个星球都要从宜居星球变不宜居的垃圾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手起刀落宰了吧,这恶蛟毕竟存世多年,生而不易,吃起运是它的本能,又不是它故意为之。 放回去找条小河养着?衣飞石和谢茂商量。 荒星那么大,外边设置好阵法,圈块地养起来,不许这恶蛟乱跑,平时让谢茂或是衣飞石多去逛逛,气运这东西是绝不会缺的圣人居处有祥瑞,一条恶蛟怎么都吃不完他和谢茂的气运。 你瞧这货心思狡诈修为也不差,扔回去就等着解紫唯天天跟它斗法?谢茂说。 那恶蛟还咧着嘴吐着舌头,假装自己是条死蛇。 衣飞石不禁笑了笑,恐吓道:要么杀了吧。 他若是故作凶恶也罢了,这么轻描淡写说要杀了,顿时把躺地装死的恶蛟吓一机灵,粗喘一口霜风,吸入一口浓雾,幽幽醒转:大人饶命! 许是修行多年,已近龙身,这恶蛟出声时宛如牛哞,无限接近于龙了。 背后李秦阁也在萧陌然的照顾缓缓睁开眼,望着萧陌然近在咫尺的脸,咽喉干哑如裂石,无法出声,只用一双眼睛望着萧陌然,满是渴念与爱慕。 萧陌然来的太仓促了,压根儿就没想过马上就能上山接人,喂李秦阁吃了丹药,手边并无饮食。 他单手划开手腕血管,将鲜血灌入李秦阁干涩开裂的嘴唇,哽咽道:马上就好了,很快就能下去了,师父,师父有救了 当着谢茂与衣飞石的面就上演这种苦情剧,莫说谢茂,衣飞石都看不下去了。 你去看看。谢茂将衣飞石指过去。 衣飞石从曼珠空间取出各类茶点,让萧陌然喂李秦阁饮食恢复。 谢茂则走到恶蛟身边,问道:前几天我家也发现了一条这么长的白蟒,如今看来倒不是巧合。都喜欢蹲在这里,怎么,这儿有什么好东西? 恶蛟支棱起大头颅晃了晃,将谢茂看了好几眼,心中纳罕。 这人类没有半点修为,怎么感觉很高很大很深不可测,那感觉比天和地都难以捉摸? 相比起刚才把它从污水沟里揪出来的衣飞石,它好像更害怕没什么修为像普通人的谢茂一点儿,哞哞地回答说:这里以前有一条河,河里有条金鲤越过龙门,变成了龙 谢茂点点头。所以才叫跃鲤崖。 鲤鱼跃龙门是个故老传说,谢茂没见过真事,对跃龙门这件事也算相当好奇。 他知道有些龙族喜欢化身鲤鱼,在湖海中嬉戏,毕竟龙性本淫,它们变成什么物种寻找伴侣都不稀奇,若是看见一条鲤鱼变成龙身,很大可能是人家本身就是龙,变成鱼到处拈花惹草呢。 可传说中又言之凿凿地说,肯定有鲤鱼跃过龙门就变成了龙,谢茂对此就很好奇了。 鱼和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其差异不啻于凡人与仙人。 谢茂目前编写天庭外挂,也会涉及到凡人封神的过程。他自己已经有了好几种方案,还没确定哪种更好,如果能参考一下鲤鱼跃龙门的质变过程,无疑是个绝好的见习。 龙门在什么地方?谢茂问。 恶蛟说:只有水中卵生跃过龙门才能成龙。人类没戏的!不要妄想了。 我就看看。谢茂对变成龙也没什么兴趣。 恶蛟见谢茂始终态度温和没什么攻击性,被衣飞石镇压过的胆怯逐渐消散,尤其是衣飞石还在萧陌然身边陪着做保姆,它忍不住跟谢茂谈条件:我带你去找龙门,你就放了我? 正说话呢,衣飞石走近,低声道:先生,您得看看。 谢茂顺手在恶蛟身边画了个圈,跟着衣飞石走回伞下。 伞下自成空间,清风和煦,丹药饮食喂下去,又有萧陌然悉心照顾,李秦阁已勉强整理出人样。 不过,除了头脸显得正常,他的身体四肢都非常臃肿,似乎有藤蔓状的东西缠在他身上,又似爬满了全身的肿瘤,让他整个人膨胀了一圈。 萧陌然束手无策。衣飞石不长于治疗,掂量着情况给李秦阁喂了几样丹药,无法驱除李秦阁目前的异常状态,便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谢茂蹲下身,在李秦阁身上的肿瘤上翻看片刻,起身接了衣飞石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先生看出来历了么?衣飞石问道。 不如问他?谢茂指向李秦阁。 李秦阁压根儿就说不了话,萧陌然一脸懵逼,这事到底还是得谢茂来解释。 你曾说他上来之前受过刑?谢茂问。 萧陌然有一个恐惧的微表情,让他回忆当初的事情太过残忍,低声道:是。他们怕恩师从跃鲤崖脱身,用戮铁穿了恩师的周身大骨 戮铁是什么?谢茂问。 同样一种东西,他和衣飞石的叫法都不同,更遑论这个自由发展一万年的新世界。 戮铁是秽器的一种。杀过人、宰过牲畜的凶器,都能称为戮铁。萧陌然解释。 看来他们是存心要毁了你。谢茂对李秦阁说。 萧陌然惶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谢茂此言一出,他本能地知道当初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惊惶地问:求太上长老明示,他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师父现在的情况还能有办法吗? 我若是你,先去给那边的长蛇磕头。谢茂突然说。 被谢茂信手画圈困在原地、这会儿正探头探脑想逃跑的恶蛟,突然被点名,并收获了几道注视的目光,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咧开大嘴怂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子,朝萧陌然看了一眼。 萧陌然一头雾水,谢茂叫他去磕头,他便走出伞下的保护罩,去恶蛟跟前磕头。 恶蛟惊得浑身不敢动:这是你们人类新花样吗?杀蛟之前要先磕头?我好歹也是个蛟龙,蛟龙也是半个龙,杀龙罪很大的,我们龙的传人遍布宇宙 有人在戮铁上沾了聚灵阵,戮铁穿透骨头的时候,戾气与聚灵阵一同镌刻在了他的体内。按道理说,戾气入体,多则数年,少则片刻时间,总会随着体内气机的旺健冲刷消失。但是, 谢茂将左手举起,这边是戾气,又举起右手,这边是聚灵阵。 说着,他将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五指虚张包裹住左手,聚灵阵会不断地汲取身边的灵气,供养戾气,戾气非但不会消失,反而会不断地酝酿,变得尖锐、浑厚。每一处断裂的骨殖都有这样一个供养戾气的聚灵阵,戮铁携带的秽物就在他的身上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按照正常的情况下,十年、二十年时间就足够耗尽他的血肉真元,让他化作戾气假合的怪物。 他运气比较好,这里有一头专吃气运的蛟,吃得附近穷山恶水、气候恶劣,灵气自然减少,卡住了他身上各个聚灵阵汲取的源头,所以才能多撑这么多年,等到今天。谢茂说。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萧陌然多年来只恨跃鲤崖风刀霜剑摧残了李秦阁的身体,孰不知若非跃鲤崖被恶蛟吞吃了气运,使周围变得环境恶劣,李秦阁身上的聚灵阵早就催使盘踞在他身上的肿瘤拖死他了。 相比起宛如跗骨之俎的聚灵阵,风刀霜剑的侵蚀伤害算得了什么? 再凌迟碎剐,它毕竟不致命。 萧陌然闻言又狠狠给恶蛟磕了几个头,道:谢蛟爷活命之恩。 恶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客气道:没事没事,我也不是故意的。 谢茂理清楚来龙去脉,给李秦阁疗伤是不难,负手思考了片刻,确定了治疗方案之后,安排衣飞石来执行他毕竟不带修为,衣飞石方便些。 萧陌然回来帮忙做准备工作,重伤面前,人岂有体面可言?李秦阁身上的藤蔓肿瘤周身遍布,身上的衣衫早已腐朽,萧陌然才给他披上外袍,这会儿也只能掀开来,露出丑陋臃肿的恶物。 弄干净了。谢茂吩咐。 衣飞石从曼珠空间弄出一池热水,告诉萧陌然:他如今受不得咒文,毛巾擦洗干净吧。 萧陌然照顾李秦阁自然悉心,洗出一池子污水之后,谢茂才回头看了一眼,轻咦一声。吓得萧陌然脸色发白,紧张地问道:太上长老,可有什么不妥的么? 谢茂上前两步,用手捏起李秦阁身上肿大的恶物,细细查看片刻,目光落在李秦阁脸上。 我倒是发现了一朵奇葩。谢茂伸手。 衣飞石不必问便递上玉翡剑,谢茂轻轻一剑削落了半片恶物,即刻就有脓血滑落。 刺鼻的腥臭让隔着五丈远的恶蛟都捂住了鼻孔,满脸大惊失色。它可是住在断崖底下的污水沟里,天天与臭鱼烂虾为伍,居然也被臭得堵鼻,可见李秦阁身上的恶物何等可怖。 萧陌然完全没有头绪,只紧张地看着谢茂,想问又害怕谢茂嫌恶他老问个没完。 你早就发现了身上的聚灵阵会要命,你想自救。谢茂说。 李秦阁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艰难地闭了闭眼,表示谢茂说得对。 你无法拔除身上的聚灵阵,于是便想喂饲它,让它尽速扩张,长大,最好能在你死亡之前,让它形成灵智,从你身上脱出。不得不说,你这个想法是真的很作死。谢茂嘴里骂作死,眼中却闪烁着极其感兴趣的光芒。李秦阁的想法太玄妙,操作手段也很有章法,虽然他失败了,可是,他毕竟努力过。 李秦阁再次闭眼,承认谢茂的说法。这时候他看向萧陌然,喉咙发出荷荷声。 萧陌然忙回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费力地理解了片刻,说:太上长老,如果弟子不曾想错,恩师的意思是,他身上有魔气。 李秦阁连续两次闭眼,确认了魔气二字。 你这说话费劲。谢茂突然一剑切开了李秦阁的咽喉,萧陌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等萧陌然反应过来,谢茂已在李秦阁切开的咽喉上,用剑尖画了一个来自海族的治愈符号,信手招来一块大纱布,把李秦阁的咽喉切口贴上,摁了两秒之后,纱布揭开,咽喉恢复健康。 萧陌然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李秦阁的脖子,颤声道:师父 李秦阁试了试说话,没声儿。 衣飞石拎起萧陌然就朝恶蛟掷去。 那恶蛟下意识地张开嘴,有人投喂,不吃白不吃 萧陌然喜欢穿裙子,不代表他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闺女,衣飞石把他扔出去之后,他瞬间就感觉到控制自己的力道撤了,面对着面前巨大的恶蛟臭嘴,想起这恶蛟毕竟误打误撞救了恩师,也不好对着人家脆弱的口腔来一脚,只得强行旋身,半空中打了个折弧,将去势所有力度承受了下来。 折返的瞬间,他就听见早已陌生的熟悉呼唤:然然! 这使得萧陌然浑身一颤,落地时差点摔了个平整,全靠衣飞石推出一股柔劲儿才踉跄站稳。 这两人顿时抱在一起一个师父一个然然说了一堆离愁别绪,等了半天没等到人肉投喂的恶蛟悻悻地闭上嘴,继续在谢茂画的圈圈里摸索。奇怪哟,为什么钻不出去 我见过两个特别有想法的修士。谢茂与衣飞石站在一边说闲话,打了个补丁,活着的。 一个是宿妈妈,另外一个,谢茂指了指背后的李秦阁,呼羊夫人也算天纵之资,可惜生的时代不对。 衣飞石笑了笑,由衷地祝福:恭喜先生。 同喜同喜。谢茂与衣飞石并肩站着,轻轻拉住衣飞石的手指,解决掉他的大问题,咱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李秦阁这样非常有想法的修士,很利于开拓丰富谢茂的思想,替谢茂的天庭外挂计划添砖加瓦。 两人低头絮絮说了半天,谢茂突然道:这俩有完没完了? 你们叙个旧需要这么久吗?早知道不给李秦阁修补咽喉了!当哑巴比较好! 萧陌然连忙住嘴,对李秦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小心翼翼地说:弟子失礼。还请太上长老垂询。 第751章 皆有来处(64) 从在笃家接触到各种圣君传说之后,谢茂就一直在听说所谓的魔气。 魔气入侵菲斯圣地,魔气伴生着腐兽,几大圣君带领各派后裔打败了魔气,守护了圣地云云不过,谢茂只在笃家祖庙见过镇压着神器的腐兽,并没有真正见过大肆入侵的魔气。 这都是魔气所催生?谢茂指着李秦阁身上臃肿的恶物,问道。 李秦阁太过虚弱,说话时声量不高:我年少时曾出山门历练,与腐兽魔物周旋过几回。他们用戮铁刺我时我便知道,那戮铁曾被魔气沾染,不是单纯杀过腐兽魔物的旧物,是专用魔气淬制而成。 你是在指控,妙物山庄曾与魔道有勾结?谢茂问。 我没有证据。李秦阁自失一笑,陌然告诉我,平伽罗和黄梨都死了,死无对证的事,不说查不下去,纵然查到了当年的旧事,人都死了 他看着自己遍身恶物,我也成了这样。 真相就在那里,举证是最无所谓的事情。李秦阁说。 李秦阁很清楚当年的真相。当年他受了暗算又顾忌萧陌然的性命,只能束手就擒。那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三家争权,天资最好的李秦阁被两个女修联手逐出局的权势之争。 如今仇人都死光了,他费力去给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拿个证据,向天下昭示他的仇人是个坏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此局势下,他也根本就不需要正义。 他需要的只有平静和健康。如果他还能拥有健康。 你有什么想法?谢茂问。 魔气已经侵蚀了我的五脏六腑每一处经脉,迟早有一天,我会化身腐兽。李秦阁低声说。 萧陌然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谢茂的脸:不是的,太上长老,您您一定有办法救救恩师。 谢茂还未说话,他已经慌不择路地自己胡乱出主意:师父,师父不怕,实在不行,咱们兵解。您别担心,我会去找到您的转世,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您失去记忆也没关系,我还记得,我会把你教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会守着您长大,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李秦阁含笑看着他,口中说的每一个字都残酷极了:我的魂魄被聚灵阵和魔气困在了这副皮囊上,腐兽的诞生也需要我的魂魄做养料。 换句话说,李秦阁根本无法兵解,他被困死在这具肮脏的皮囊上了。 萧陌然定定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盈盈。 然然,师父不想变成腐兽。李秦阁用很温柔的声音的说。 话音刚落,萧陌然的泪水就啪嗒落在了他淡无血色的嘴唇上,砸开一朵破碎的泪花。萧陌然怔怔的皮囊中仿佛有不可抑止的巨浪在翻滚呼啸,只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就让人心碎。 这个跪在谢茂跟前哭诉时梨花带雨半点没有男子气概爱穿裙戴钗的小娘gay,颤抖的嘴角最终勾了一个向上的弧度,硬着嗓子回答:然然明白。 还想吻你。李秦阁低声说。 萧陌然便低头亲住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旁若无人地亲吻。 谢茂禁不住侧头看衣飞石:他们好像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就这么决定自杀了? 您体谅一二。衣飞石压低声音说。 就李秦阁目前这个状况,正常人都不觉得他还有救,哪怕衣飞石也束手无策,顶多是在李秦阁兵解时,他用生死册强行困住李秦阁的魂魄,慢慢炼化所谓的魔气,收拾干净了再送进轮回池。 那边俩人吻得忘形,谢茂有些犹豫,拉着衣飞石到外边商量:你能扣住生魂么? 衣飞石不了解谢茂的新技术,有点懵:您的意思是,皮囊与魂魄都存活但各自分离? 对。有难度吗?谢茂问。 他现在很虚弱,如果能把他体内的魔气拔除一部分,扶住正气,才能拘出生魂。一个不小心,魂魄离体的时候死了,那拘出来的就不是生魂而是阴魂,和死亡别无二致。 那玩意儿说附近有龙门,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他的皮囊跃过龙门,此前没有过实验数据,我们暂时也模拟不了实验环境,时间轴也不在我这里如果你能拘出生魂,我就把他的活皮囊扔过去试试,成功了,你把他的生魂扔回化龙的皮囊,失败了,咱们也有退路,给他重新找个尸体、身体 谢茂简单讲述了自己的打算,再次询问衣飞石的专业意见:在冒险拘生魂和让他连皮囊带魂魄一起试着跃龙门之间,你认为哪个风险更小一点? 衣飞石毫不迟疑地说:拘魂! 开玩笑哦,龙门只有水中卵生的物种跃过去才有化龙的可能,搞个人去跃龙门?旷古未闻! 说不得李秦阁在跃龙门的途中,就连魂魄带皮囊一起挂了,或是发生什么未知的异变。 面对未知的龙门,衣飞石不想去赌那份危险。好歹他是阴天子,是拘魂的熟练工,想想办法,再仔细一些,拘生魂的把握比完全未知的风险大太多。 谢茂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别声张。 衣飞石看着谢茂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道,哦,真是久违了,先生要使坏了。 李秦阁和萧陌然依然在生离死别痛吻缠绵,谢茂深觉辣眼睛。 你俩还能不能行了?当着这么多人(谢茂、衣飞石与隔很远的恶蛟)的面,就这么不要脸,亲来亲去,摸来摸去的,成何体统?人之将死也不能不顾体面吧! 何况,又不是真的会死。你俩问过我了吗?知道我能想办法吗? 不害臊的狗男男。 他和衣飞石已经商量好了对策,目标是拘生魂,首要任务是尽量拔除李秦阁身上的魔气,扶正元气,不过,他就不肯说已经有对策了,反而板着脸,满眼凝重,仿佛沉浸在束手无策的羞恼之中。 衣飞石非但不能拆台,还得圆着他的剧本往下唱。 拔除魔气是必要的,真不能让那俩人继续亲下去了。 化作腐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将他体内的魔气拔除一些,剩下的日子你俩好好相处。衣飞石那是哄人的祖宗,多荒唐的谎话经由他满脸诚恳地模样说出来,说服力都会增加十倍。 何况,欺瞒是不说真话,欺骗是主动说假话。衣飞石顶多是没有把谢茂的方案说出来罢了。 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萧陌然擦了擦眼泪,这种时候了,能让李秦阁的临终岁月过得更轻松平静一些,他什么都愿意做,口中不迭道谢:多谢太上长老。 使坏归使坏,谢茂不肯告诉绝望的情侣事情还有转机,干活时丝毫没省力气。 依然是谢茂近前察看李秦阁的情况,制定好拔除魔气的方案,与他默契十足、一点就透的衣飞石来负责执行。他俩交流时很多词语都是新古时代统一的术语,李秦阁与萧陌然听得似懂非懂。 我会用符文金线缠绕住你身上的每一处聚灵阵,切断它对魔气的供养,随后进行拔除。衣飞石示意了一下放在一边的玉翡剑。 李秦阁点头,表示明白。 衣飞石又吩咐萧陌然:在我进行切割结束的同时,你要迅速将两仪贴覆在伤口处。 萧陌然不住点头:弟子明白。 所有聚灵阵被隔绝、拔除体表的魔气之后,你的生机会无限接近于无。这时候我会给你服下一粒保心丹,保住你的性命。你要尽力压制住你脏腑骨髓中的魔气,否则,你会马上被魔气侵蚀,化作腐兽。衣飞石依然没有撒谎。 不过,他没有说的是,在他一套施为之下,绝灵符进一步削弱了李秦阁魂魄与皮囊之间的联系,李秦阁孱弱的魂魄绝对抵不住皮囊的魔气侵蚀,他原本就打算在这个时候拘走李秦阁的生魂。 被蒙在鼓里的李秦阁与萧陌然皆懵然不知,满怀信任地点头表示了解。 等等,我去去就来。谢茂决定先去看看龙门。 单独留下衣飞石,对着彼此眼睛黏在对方脸上根本挪不开的、即将死别的一双爱侣,谢茂只走了不到十秒钟,衣飞石就觉得自己瓦数有点太大了 他假装整理符文金线,站了起来:咳,那就再等等。 萧陌然一直屈膝跪坐在李秦阁身边,将李秦阁扶在他自己怀里,衣飞石才转身不久,他俩又忍不住低声絮语,生离了五十年,即刻就是死别,苍天对他们何其残忍。 衣飞石在苍天后边打了个(),写上先生二字。这么欺负小孩子 谢茂很快就回来了:开始吧。 衣飞石准备好符文金线与玉翡剑,萧陌然紧张地拿着两仪贴,丝毫没想过即将面临死别。 李秦阁告诉他,起码还能再撑上两三年,若是拔除了一些魔气,他能保持意识不化作腐兽的时间还能更加延长,不求多出三五个月,哪怕能多三五天,三五个时辰,萧陌然都愿意去努力。 李秦阁还冲萧陌然露出安抚的笑容,做口型别怕。 谢茂和衣飞石都很慎重。 使坏只是个插曲,救人才是本意。这是拘魂最重要的一步,绝不能轻忽。 照着谢茂制定的方案,衣飞石手法娴熟地将符文金线缠绕在他身上每一处聚灵阵上,以衣飞石的专注力,竟然也有冷汗缓缓从额上滑下。 当初对李秦阁施刑的人太过恶毒凶狠,一人身上就这么多截骨头,竟然被刺了四百六十七次。 李秦阁的身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被戳穿的聚灵阵,数量太多,手法太歹毒,衣飞石不得已嗑了两颗保元丹,才完成度极高地做完了全部的前期工作。 谢茂轻轻拍了他背心一下:要么歇歇。不要透支精力,拘生魂才是重点。 李秦阁此时已陷入了聚灵阵被隔绝的窘境,拖得越久越危险。 衣飞石在额间点了点,一缕紫芒飞入紫府,霎时间精神一振:没事。 他看着因为贴两仪贴同样精疲力尽的萧陌然:你去旁边歇一歇,我要开始拔除体表的魔气了。 萧陌然摇头道:我很好。我陪着师父。 衣飞石用玉翡剑拔除魔气反而比使用符文金线更容易,常常一剑削去,十七八个攀附在体表的臃肿恶物就同时落地,伞下笼罩的空间里霎时间脓血遍地、臭气熏天。 谢茂不知从哪儿挪来一个香炉,点起熏香,勉强在腥臭中使人保持清醒。 服药!衣飞石将护心丹塞入李秦阁口中,倏地翻开了生死册。 衣飞石翻开生死册必然展露法相,轮回金光绽开数十里,晃得伞外边趴着的恶蛟都睁不开眼,满脸呆滞:这是啥?这是啥?看上去好好吃!吸溜!呸呸!苦的辣的烂席子味儿! 谢茂分明看见衣飞石把李秦阁的生魂拘走,他却故意放出玉翡剑的鬼气,晃得萧陌然两眼茫然。 不好了。谢茂假惺惺地惊呼一声。 衣飞石看着生死册上完好的生魂,心中叹息,保你个周全,就让先生逗逗你的小徒弟吧。 谁让你俩当着他的面,亲来亲去。 这样不成体统、不体面的事,衣飞石历来不大愿意让谢茂做。今儿可算是给谢茂刺激惨了。衣飞石依然觉得这样旁若无人地亲吻很不好。人前总得有点规矩吧?不过。 衣飞石心中的顾忌在动摇。如果先生非要这样,以后是不是也配合一下? 还是不大好。衣飞石合上生死册。真的不太好。 李秦阁的皮囊已经失去了魂魄,若不即刻处置,以他目前的虚弱,很可能也会马上死亡。谢茂使了坏,都没空欣赏这对爱侣死别的痛苦,不得已先拎着李秦阁的皮囊,倏地挪到了龙门之前。 萧陌然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怀里的李秦阁已经消失了。 只有衣飞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呆了半晌,茫然地问:太上长老,我,师父呢? 衣飞石摸了摸怀里的生死册,犹豫片刻:你放宽心,或许还有转机。 不愿见到萧陌然太过伤怀,衣飞石的这句话简直是明示了。 他这样坏了谢茂促狭的兴致,说不得今晚要给谢茂捏脚赔罪,说尽好话,谢茂才能消气。 可沉浸在悲痛中的萧陌然,早已绝望了五十年。或者说,在李秦阁暗示他杀死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了悲剧的痛苦,从未想过能够从中解脱。 萧陌然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哭着求道:求您让我师父回来。师父曾命我他有遗命,他要我帮他兵解我不能让他死在陌生地方,我不想他独自离开 他举手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他,我不会让他变成腐兽,求您让他回来。 衣飞石心说你怎么这么笨恶蛟还在外边趴着,衣飞石朝萧陌然招招手:来。 萧陌然六神无主地起身,只看见衣飞石低头跟恶蛟说了几句话,恶蛟摇头晃脑,被衣飞石狠狠一拳捶在脑袋上,顿时被砸了个耷头缩脑不住求饶。衣飞石对他招手,他便跟上去,与衣飞石一起骑上恶蛟的背,让恶蛟驮着悉悉索索地滚下了跃鲤崖。 恶蛟不是龙,不能飞天,它的行走速度虽然不慢,但在修士眼里和滚真没什么区别。 耳边风声呼啸,萧陌然两眼茫然,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 没过多久,身下的恶蛟停下了,他混乱地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有一道彩虹,漂亮真实得仿佛有了实体,他第一次看见那么真实美丽的彩虹。正是这种真实,让他感觉到了不现实。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真实的彩虹?彩虹只是光在水雾中的折射啊 这时候恶蛟那牛哞的声音响起:你做梦!不可能!人跳不过龙门! 谢茂已经试着把李秦阁的皮囊往龙门扔了两次,两次都是直挺挺地飞过去,没有任何变化。眼看李秦阁的皮囊马上就要死去,谢茂正在对着空中外人看不见的能量流线挠头,就听见恶蛟的声音。 他发现恶蛟发声的同时,原本一动不动的属于龙门的能量流线,居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了变量就容易寻找到真正的结果。 谢茂一拍手,得了! 恶蛟才负气地哞哞两声,就看见谢茂踩着一只机械傀儡飞上彩虹桥,徒手拆龙门! 恶蛟惊呆了:你干嘛呀?你不要啊,我的龙门啊,我还没跳过去啊!不要啊 下一秒。 李秦阁的皮囊飞过了被谢茂拆过的龙门。 轰隆一声 天边乌云密闭,有狂雷乱舞。 人身的李秦阁在雷电中崩地炸开,被描绘成银白色的龙影,天边响起悠长的龙吟。 奋力往上跳跃试图抢个末班车的恶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两眼金星。 不不可能 人,怎么可能变成龙?! 第752章 皆有来处(65) 被谢茂强行化龙的李秦阁体内无魂,龙身在天边一闪,消失无踪。 底下的恶蛟和萧陌然都被凡人化龙的奇迹惊呆了,只有衣飞石知道不妙。 他不知道李秦阁的皮囊在飞跃龙门时发生了什么变异,但是,那只是李秦阁的皮囊!那条银龙没有魂魄就不该有自主能力,现在居然就这么拍拍屁股自己跑了,留下生死册里李秦阁的生魂怎么办? 下一秒,天空中有龙影突现。 那条银龙正处于疯狂飞驰的状态,似乎是被强行攫获,扔在这片天域。 这逃跑的坑货显然是被谢茂强行挪了回来。 衣飞石瞬间投手扔出生死册,意图擒龙。谢茂如今的修为比新古时代还不如,只仗着法宝与墩墩墩神功防身,这会儿在天上悬停踩着的是随身的机械傀儡,衣飞石很担心他被神龙摆尾扫下来。 生死册翻开的瞬间,衣飞石背后就有巨大的阴天子法相显露,高如青天。 然而,不等衣飞石得手,谢茂已飞上龙门,双手在虚空中捉住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朝着平地扑落。 在空中飞翔的银龙就似被扼住了咽喉的牲畜,随着谢茂手中那条看不见的绳索往下急速坠落。 衣飞石顾不得被谢茂擒住的银龙,紧张地飞掠至谢茂的落点,指尖轻旋,就有一片至柔鬼气在低空盘旋。谢茂直接扑下来没带机械傀儡,虽说有护身法宝,万一出些岔子呢?这么高砸下来,纵然不摔伤也疼得够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已坠至低空,见衣飞石下唇紧抿,一贯沉静的眼中露出紧张之色,故意夸张地变了脸色 衣飞石反而松了口气。 谢茂还有心思开玩笑,可见胸有成竹。 刚刚才坏了谢茂的促狭大计,衣飞石颇为心虚,这会儿谢茂又做戏,衣飞石秉着将功赎罪的心情上赶着当二番,谢茂一脸惊恐地栽下来,他便紧张地伸手抱住谢茂。 谢茂平白赚了个公主抱,美滋滋地翻身跃下。 与此同时,被绳索牵引下的银龙轰隆一声,砸在了干涸的河道上。 地动山摇。 萧陌然架起飞剑靠近银龙,看着那条龙威风凛凛的龙鳞飞甲,又去看那条龙巨大狰狞的龙首。 他本能地觉得这就是李秦阁,又不敢确认。人怎么能变成龙呢?这真的是师父吗? 那条摔在地上似乎奄奄一息的银龙突然张嘴,纠结中的萧陌然近在龙牙之下,几乎闻见了龙口中浓重的水腥气。 眼看瞬间就要被银龙吞吃,谢茂拉住银龙脖子上无形的绳索往后一拽,顺手把萧陌然挪到了远处。 萧陌然惊魂未定,脱口质问:师父?师父怎么会想吃了我?! 你就知道那是你师父?长得像吗?谢茂没好气地说。急吼吼地往前冲,我和小衣还没商量出对策呢! 萧陌然忙低头赔罪:是弟子冒失了。 忍了两秒,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长老,家师如今还好么?人呢? 明明看见谢茂把李秦阁扔过龙门,变成了一条龙,李秦阁去哪儿了? 深受打击的恶蛟也忍不住哞哞:人怎么会变龙?! 谢茂老觉得附近哪里臭不可闻,终于找到这个会哞哞叫的罪魁祸首。刚才若非恶蛟突然出声,引动龙门的能量流线变化,谢茂也不能抓住唯一的变量更改了龙门的秩序。 想不想变龙?谢茂问。 正在愤愤不平的恶蛟霎时间变得斯文有礼,恶形恶状的大脑袋竟显出一丝谄媚:想。 你知道自己有吃气运的毛病吧?谢茂得考虑这个大问题。这恶蛟如今只是蛟,已经把跃鲤崖吃得穷山恶水,它要是飞身化龙,不得把整个星球都吃成无法居住的垃圾星? 恶蛟悻悻地喷出一口气:这是天生的,我倒是想改个食谱,吃点鱼虾两脚兽,吃不下啊。你们能吃板凳吗?你要是能吃板凳,我就能把食谱改了! 你若愿意随在我身边谢茂突然想起,万一这货变成龙了还是很臭呢?赶紧打个补丁,服从我的安排,我把你扔过去。 恶蛟竖起耳朵,看着谢茂示意的方向。扔过去?龙门? 谢茂点头。 成交!恶蛟一口答应,扔! 话音刚落,恶蛟就感觉到天地间有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在头顶成型,给它周身造成了压迫力。 正想反抗的时候,那股压力就像是一层巨大的薄膜,把它浑身上下包裹起来,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在那一瞬间,恶蛟第一次感觉到天地秩序的无比威严,仿佛能将它厚实的皮肉寸断。 它惊骇地看着谢茂。 答应我的事不能反悔。当着萧陌然的面,谢茂没有说秩序约束的事情。 这条恶蛟其实是天生的瑞兽,无法食用任何生灵,只吃气运。然而,它所在的地方必然穷山恶水,这也注定了不可能有生灵膜拜爱戴它。它只能被称之为恶。 也正是因为它吃气运的特性,天道会拼命地克制它,不允许它化身为龙。 其实按照普通蛟化为龙的过程,这条恶蛟早该化龙了。它绝望地困在跃鲤崖里期盼着跃龙门,也是它唯一脱身的指望。可惜,龙门就在那里,它怎么也跃不过去。 谢茂对恶蛟自有打算,只能暂时用秩序契约扣住它。 衣飞石如今只是个金丹,谢茂修为全无,不借助君上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洞虚级别的修士对抗。这恶蛟与飞过龙门的李秦阁不同,它若跃过龙门,修为将近合道。 换句话说,恶蛟成龙之后,不考虑修法和法宝的因素,它能和卢随心正面捉对。 这样的大杀器,倘若没有契约约束,谢茂绝不肯放它化龙。 与此同时。 李秦阁化龙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妙物山庄。 妙物山庄当权不当权的十多位长老,全都齐聚掌门处,商谈应变计划。 梵罗仙子正在静室里疗伤,被吵得头晕目眩,不得已坐上了冰肌船,带着这一帮长老前来查看。她知道谢茂去跃鲤崖看李秦阁了,问题是龙门并不在跃鲤崖,而是在禁地飞岩小院旁边。 妙物山庄一帮子准备来解决门内异动的修士,飞岩小院里留守的北斗剑与衣破邪,齐刷刷地赶来。 修士赶路速度奇快,两边循着雷声云色找到那条干涸的故旧河道时,全都看见了天空中不同寻常的那道彩虹桥,以及正从彩虹上飞跃而过的巨大恶蛟 梵罗仙子脸色顿变,三十六把飞剑倏地上天:阻止它! 一条恶蛟蹲在跃鲤崖吃气运,妙物山庄怎么可能毫无知觉?梵罗仙子身为掌门嫡传,对恶蛟的来龙去脉知之甚详,平伽罗在世时曾带她到断崖之畔巡视,叮嘱她绝不能让恶蛟越过彩虹。 甭管私底下有多少意见,掌门一声令下,妙物山庄的各大长老都随之祭出法宝,齐镇恶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飞剑与法宝追不上恶蛟撑开的身形,那条巨大腥臭的恶蛟翻过美丽的彩虹,从头至尾开始蜕变。它湿黑的鳞片变得光耀纯粹,光秃秃的脑袋上长出威严优雅的虬角,嘴角龙须绽出灿烂的金光,湿润柔软的三指短足化为苍劲有力的五爪龙足 藏在污水沟里与臭鱼烂虾为伍的恶蛟,越过了那道龙门,化作了最尊贵的金龙。 它将巨大的龙头回转,似乎对着追来的各种飞剑、法宝露出嘲讽的笑容,鼻翼微微抽动,喷出一口龙气,嘴里发出哞哞的龙吟:傻逼!来打我呀! 这就垮掉了。谢茂摇摇头。臭水沟里蹲了几千年的恶蛟,肯定不如各种出身高贵的龙种优雅。 梵罗仙子的飞剑与各大长老的法宝,被这龙气一喷之下,全都刷刷地往地上掉。 仙君,这是为何?梵罗仙子顾不上自己精心祭炼的飞剑,按下云头落在谢茂跟前,急切地说,这恶蛟专吃人间灵气,先祖费尽力气才将它困在跃鲤崖,您为何要放它出来?它若成龙,这一片星域的灵气都不够它吃 它不吃灵气。谢茂纠正了梵罗仙子的说法,不管你听到的说法是怎样的,你的任何先祖都无法把它困住。它愿意待在跃鲤崖,是因为它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困住它。 梵罗仙子霍地转身。 已经成龙的恶蛟正在天空中肆意撒欢,浑身上下都闪烁着灿烂祥和的金光,与生在臭水沟里的恶蛟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仙君,弟子不明白。梵罗仙子捂住胸口,她也在重伤时,勉强赶来已近极限。 它是吃气运的瑞兽。你与它交手,它把你的气运吃光了,你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可能会摔跤跌死,喝水呛死,看见它打瞌睡把自己笑死谢茂解释说。 这条恶蛟的修为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吃气运。 这世上唯一不受恶蛟控制的,只有谢茂与衣飞石,他俩是圣人,圣人的气运是吃不尽的。 第753章 皆有来处(66) 恶蛟已化龙,妙物山庄再没有辖制它的力量。 或者,如谢茂所说,妙物山庄从来不曾真正镇压过恶蛟,也从来不曾拥有过镇压恶蛟的力量。 恶蛟乖乖地待在跃鲤崖千年不动,是因为它知道自己会吃气运。与其去祸害更加脆弱的普通人和小动物,不如待在那穷山恶水的臭水沟里,与飞天入地的修士相伴,彼此不相侵害。 它在跃鲤崖酿成的风刀霜剑,修士有修为与法宝以自保,普通人类就彻底无法抵挡了。 从前的恶蛟,如今的金龙,在天空之中威风凛凛的巡视,梵罗仙子心很累。 如今该如何应对,还请仙君明示。梵罗仙子彻底甩手,将锅推给谢茂背上。 当恶蛟的时候吃气运都那么凶,化龙之后我们妙物山庄是盛不下这条升龙了。这是仙君你搞出来的事情,不能管杀不管埋,请妥善处理,我是彻底没办法了。 跟在梵罗仙子身后的十多位长老神情各异。 大部分长老都知道这条金龙惹不起,更知道面前这位看似毫无修为的神秘前辈惹不起。 然而,一样米养百样人,林子大了难免会有傻鸟。十多个长老里,总会有那么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自认为小说主角的轻狂货色,想入非非地念着龙骑士这奇葩职业。 须知道,这世界的人分为战五渣和位面之子,龙族之中也有强弱之分。 谢茂在新古时代遇见的龙族就不少,当初在顶呱呱厂保安宿舍照面就被毛绒绒吞吃的龙族,那就是个刚刚化形不久、战斗力极差的蹩脚货,还有在南海啸聚成群追杀岳云、反被谢茂用摄灵图册收入随身空间饲养的黄龙,比战五渣好一点,大概是有六的样子。相比之下,被叶家派遣到特事办履职的龙族修士敖宓,修为又要更上一层,甚至比新古时代的大部分所谓高修都要厉害一些。 修仙世家蓄养各种灵禽异兽,宗门提供修炼秘籍与指点,各种山野精怪则找寻靠山、提供劳力,这是个互利互惠的事情,两相便宜。但,就和世界名校博士生绝不会去应聘公厕管理员一样,同样是龙,有的龙可以跟随宗门修士看家护院,有的龙则是被各大宗门客客气气供奉膜拜的存在。 梵罗仙子已经被衣破邪和护短的谢茂弄得没脾气了,她背后某些生性轻狂的长老则还未接受过来自新古时代的蛮横打击,完全无视了自己被一口龙息喷落在地的法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飞上天的金龙,心花在春波中荡漾。 啊,这么一条金龙,若是留在山庄做个护山神龙,何等威风凛凛? 啊,这么一条威猛的金龙,我出门时骑上它,半个宇宙都会传流属于我的传说! 啊,掌门,我们围住它吧。 梵罗仙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捂着重伤沉闷的胸口,用?的表情回头,一张清雅俊美的脸近在咫尺。 说话的是她的师弟泓罗君,目前已经非常迫不及待地刷新了称号,要求门内上下称呼他为泓罗真人,他说话的表情很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师哥,咱们有护山大阵。 花溪真人是梵罗仙子的师叔,一向跟梵罗真人走得很近,紧跟着提议:这蛟龙刚刚蜕化成真龙,根基未稳,此处临近禁地,是护山大阵阵眼所在,咱们即刻发动大阵,当能杀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掌门真人,还请决断!既然此恶蛟吞吃灵气,放出去只怕遗患无穷!哪怕是为了此间供养我等的百姓,也得尽力一试。隔了三个身位,也有一向不爱发表意见的前辈真人发表意见。 这位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是冠冕堂皇大帽子的折枝真人,是梵罗仙子隔了几代的旁支太师叔。 在场十六位长老,三人主动开口,要求发动护山大阵围困金龙。 梵罗仙子头晕目眩回望谢茂。 谢茂正在和衣飞石说李秦阁的问题,若有所感即刻回头,说道:你们小朋友的事,我不管。刚才梵罗仙子跟机械傀儡交手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不,我根本就不想跟金龙交手!梵罗仙子将目光转向师叔樊真人:师叔。 樊真人与身侧几个长老交换眼色,直接就把说话的三位长老牵扯到一边,如旁系势弱的折枝真人,被警告一句就闭嘴表示服从掌门命令,泓罗君则仗着自己身为掌门嫡系,公然挑衅:师哥,你如今是掌门了就得有掌门的样子,这也不敢,那也害怕,还怎么带领我们走向伟大? 梵罗仙子昨天还被不动真人囚禁,登上掌门之位不过半天,此时又受重伤,泓罗君一把甩开了樊真人辖制他的胳膊,气势汹汹回转:你下的第一道掌门令是将师父请入奉安殿,这是咱们为人徒弟的本份,没什么可说的,第二道掌门令是什么?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要供奉两个连大殿都不肯去的外人当太上长老,你的说辞是什么?对方来历神秘、手段非常,不能得罪尽力结交 这货明着攻击梵罗仙子,拿到太上长老令牌的谢茂与衣飞石则成了他的攻击手段。 不止梵罗仙子被他的反水惊呆了,谢茂和衣飞石也惊呆了。 当初黄梨真人陨落分蜕的时候,这个小白脸也在当场,就傻兮兮地跟在梵罗仙子身边。 当初伽罗真人和蒋雯对峙,梵罗仙子还知道帮伽罗真人喷蒋雯,诉说上一代根本扯不清楚的恩怨,这小白脸从头到尾就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始终保持着自己风雅的姿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帅帅哒离开时,踩上飞剑还来了个炫技的甩尾,完全没有我师父被干掉、我这一支势败了的颓然。 现在又不能临机决断,平白放走宗门崛起的大好机会。我们妙物山庄以驭兽起家,纵然不能恢复四灵护佑的全盛时期,强留一条龙护山也不算过分吧?山上有呼羊夫人留下的护山大阵,这龙才刚刚蜕变,它能掌握住几分真龙的玄妙?你却瞻前顾后,只说不行,不敢,千万不能得罪 泓罗君对着扶胸喘息的梵罗仙子露出轻蔑的嘲讽:师哥。我叫你一声师哥,可你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没有攻击性,没有开拓性。若为守成之君可矣,想要带领宗门重新走向辉煌,让妙物山庄重新伟大,还是得靠我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仿佛狗腿的花溪真人,突然悄悄地往后靠了两步。 抓龙是个好事,扶亲近的修士上位也是好事,可他不想跟着泓罗君混。在半个时辰之前,花溪真人也看不起梵罗仙子,一个常年拘束在伽罗真人座下妖妖娆娆的女修,能有几分前程? 然而,梵罗仙子受了重伤。 重伤下的梵罗仙子依然能一手祭出三十六把飞剑,朝着恶蛟追上了龙门。 这是个狠角色,不是从前那样只会卖弄风骚的小娘皮。甭看梵罗仙子现在扶着胸一副马上就要吐血死去的样子,花溪真人敢打赌,泓罗君在她手底下走不过三十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原本想打圆场的长老们也都默默地闭嘴,往旁边站了站。 是否发动护山大阵抓龙,这是个小事件,大家可以共议。泓罗君把这件小事作成了大事。 他对梵罗仙子的继位合法性发起了质疑。 毫无疑问,这是政变。这是必须流血才能平息的巨大事件。 若非站稳了立场,谁愿意在这时候出声说话?打圆场就是站泓罗君。不想帮着梵罗仙子当打手,也不想陪着泓罗君对梵罗仙子发动政变,这时候就只能闭嘴退避。 梵罗仙子的三十六把飞剑都落在了干涸的河道上。 锋锐纤薄的剑身微微颤动,下一秒,三十六把剑齐飞上天,倏地折下。 花溪真人目瞪口呆。 我错了,不用三十招,这货连一招都扛不住。秒杀啊!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泓罗君被三十六把飞剑洞穿,直接钉死在河道上,鲜血顺着泥沙齐下。 与梵罗仙子极其亲近的软罗仙子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梵罗仙子,又看死于非命的泓罗君,上前一步紧紧拉住泓罗君的手,小声哽咽:师弟 泓罗君还剩最后一口气,眼神涣散地看着她,眼底有些可爱的情意,缓缓地熄灭。 梵罗仙子噗地喷出一口逆血。 众人只道她身负重伤又亲手处决了至亲师弟,身心两层重负,纷纷上前劝慰。 萧陌然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谢茂全程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问道:你们还捉不捉了?指向天上的金龙。 梵罗仙子上前施礼:仙君恕罪。如何应对,还请示下。 这龙我会带走。谢茂盯着她苍白的小脸,口吻不带任何感情,我也不会在妙物山庄久待。 谢茂的这一句话说的本是他自己的行程安排,依然跪在泓罗君身边的软罗仙子却似被利剑穿心,身躯一晃,手指紧紧握住泓罗君还未凉去的尸体手掌。 好自为之。谢茂挥挥手,都快滚! 这突如其来的怒意也不知是冲着谁,梵罗仙子深吸气,带着众长老施礼告辞。 一直到妙物山庄众人都走得精光,泓罗君的尸体也被搬走,只剩下沾了半片泥沙的鲜血。 阴用权诡,小人之心!谢茂怒斥。 萧陌然和衣飞石都知道他愤怒什么,刚赶来的北斗剑和才开窍不久的衣破邪则面面相觑。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底下人造反被镇压了吗?为什么主人还这么生气呢? 萧陌然看着歪在地上毫无反应的银龙,怎么办?这时候可以问问太上长老,我师父的情况了吗? 第754章 皆有来处(67) 萧陌然认为会继续发脾气。 看,妙物山庄的弟子已经离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人在自己人跟前,总是比较放纵。 可是,谢茂只喷了那八个字,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转身和衣飞石讨论银龙为什么会拥有自主意识的问题。因外界无人,他二人说话音量很正常,萧陌然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 化龙是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质变体系。可能是在化龙的瞬间,龙身自动生出了短暂的性灵,原本应该依附在魂魄之上。餐云吸虹不是人类天生的本能,这种性灵就是用于控制演变这种本能 谢茂对龙门的了解无人能及,他的推测也有了佐证。 一直在天上撒欢的金龙俯冲而下,朝着谢茂狂喷一口气,谢茂连忙把银龙挪开。 他不怕被金龙吃掉气运,李秦阁的龙身才受不了这货怒张龙口,真要把李秦阁的气运吃光了,大概率是一直倒霉一直倒霉,倒霉到魂魄都无法飞入龙身这不是坑人么? 是有一道从天外飞来的意识,不是主意识。金龙晃着大脑袋哞哞。 如今还在么?谢茂问。 我是大河,它是涓流。融进来就消失了。金龙不大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和爪子,盘踞在河道上颇有点爪足不趁,就像是南方人突然穿上了臃肿的北方抗冻大棉袄,各种不习惯。 衣飞石检查过银龙的龙身,说道:没有任何意识,应该是无处附庸便消失了。 谢茂看着金龙。 这金龙的态度有些怪异。 我答应跟着你,有秩序约束,我能去哪儿?金龙显得老成了许多,被谢茂盯着,笨拙地盘好龙身,扬起自己的嚣张五爪,你别这么盯我,很吓龙 刚才那道小涓流告诉我,你曾屠杀了未来所有的龙族。金龙突然说。 北斗剑若有所思,刚开窍的衣破邪则认为它完全在胡说八道:又曾又未来的,你人话没学好?曾经和未来,原本就是彻底矛盾的两个词。 金龙压根儿就不理会衣破邪,吞吞吐吐地找谢茂要个准话:我还挺害怕。 谢茂拦住衣飞石,说:我不记得了。 他不必为了未来的事情给任何人或龙交代,衣飞石也一样。 只说不记得了,不是怒斥无稽之谈。看来这件事九成九是真的发生过。 金龙叹息时吹动自己的龙须,将大脑袋放在盘起的龙身上,放弃了追问。 当蛟的时候就许诺要跟着谢茂走,卖身契签得干脆,许诺带来的秩序约束也并未因化龙发生任何松动,那还能怎么办?且苟着呗。走一步看一步,未来的事可遥远呢。 衣飞石对涉及未来之事的金龙非常警惕。 他与谢茂都在下界,只要护着谢茂的圣人意识不泯灭,在下界遭遇任何问题都不必紧张。 可是,上界有谢茂的神体,是谢茂的根本所在。这金龙所知晓的一切已经触及了谢茂的根本,衣飞石本能地想要抹杀。直到谢茂拉着他的胳膊许久,衣飞石才突然清醒过来。 我为什么想杀了所有涉及上界消息的源头?这反应是一种本能,却不是正常的本能。 将他魂魄唤出来。谢茂指了指银龙。 萧陌然精神瞬间振奋,闻言又彻底懵逼了。魂魄?我师父魂魄在哪里? 衣飞石每次翻动生死册都有大动静,这会儿只开了一道小缝,将李秦阁虚弱的魂魄释放出来。 除非身入洞虚的大修士,普通人的魂魄极其脆弱,哪怕修成元婴也一样,魂魄会本能地寻求肉身皮囊的保护。李秦阁在跃鲤崖承受了五十年消耗,又有魔气聚灵阵侵身,这魂魄本该虚弱得一点儿罡风都承受不起 萧陌然明知如此,哪怕看见李秦阁的魂魄现身十分激动,也只是捏紧双手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哪晓得李秦阁从生死册出来第一件事不是找自己的皮囊寻求保护,而是搜寻萧陌然的身影,在看见萧陌然的一瞬间,谢茂发誓,他看见那道破破烂烂的魂魄绽放出了奇葩的光芒。 李秦阁这条烂魂直接朝着萧陌然飘了过去,惊喜地呼唤:然然。 一人一魂隔空亲热,谢茂摇摇头,说:这俩货落到今天的地步,真不冤枉。拎得清不? 盘踞在地上的金龙将大脑袋换边趴低,哞哞建议:反正他也不大喜欢这个身体。我看这个小铁皮比他更需要身体。 北斗剑怒道:我是器灵!谁是小铁皮!北斗剑是天材地宝所炼制!不是凡铁! 金龙明显被吼了个莫名其妙,大脑袋往后缩了缩,目光迟疑地看向衣破邪。 北斗剑如今穿上了梅霏的皮囊,外人看着就是个娇滴滴小姑娘的模样,金龙也不爱跟小姑娘玩。它如今化作龙身,是威风凛凛的金龙,当然需要一条美丽的银龙做伴鉴于李秦阁跟萧陌然那么拉扯不清,金龙表示,它想换一个小伙伴。 外表机械傀儡读作衣破邪的小破顿时愤怒:我有名字!我叫谢无衣不破宝邪! 你名字这么长?我遇见的两脚兽,名字最长的只有四个字,而且他们的命名规则都是在最后一个人加上人,呼羊夫人,靖海真人金龙掐着龙爪把自己记忆中的人名都过了一遍,我是一条尊贵的龙了,也要有一个尊贵的名字,得比你的名字更长 萧陌然连忙示意李秦阁随自己上前,向谢茂施礼:多谢太上长老施以援手。还求长老救命。 李秦阁也随之下拜。 他对萧陌然痴汉,不代表他是个二愣子,基本情况还是分得清的。 就他这么破破烂烂一条残魂,倘若没有在生死册中得到了鬼气滋养,飞出来的瞬间就要破碎了,事实上,衣飞石能把他的生魂从残躯中拘出来,已经是个奇迹。 大恩不言谢。前辈援手之恩,弟子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龙身,那条银龙给他的感觉非常亲近,就像是魂魄的归处。 可是,在他飞入生死册之前,皮囊已近无救。如果谢茂非要将他的身体另行处置,他也可以选择轮回,虽说轮回会失去记忆,可他相信萧陌然也相信自己,萧陌然一定会重新找到他,他也一定能重新踏入仙途,余生依然相伴。 毕竟,若没有谢茂与衣飞石出手相助,他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这一点李秦阁和萧陌然的想法就有了些微的差异。萧陌然跪求的是救命,努力地想要保全李秦阁的所有,想要拿回李秦阁的龙身。李秦阁则只说铭记恩情。不管谢茂给不给身体,他都感恩不尽。 龙身自然是珍贵无比,可谢茂也不那么看得上。 这不是刚拿到龙门使用方法究极学者称号吗?他既然能让李秦阁残躯化龙,自然也能让其他生物化龙。目前谢茂已经收集了人跃龙门和蛟跃龙门时不同的能量流线数据,必然还要再做实验。 那边衣破邪还在单方面跟金龙吵架,金龙则绞尽脑汁起名字。 小心一些。人魂龙身必然是不匹配的,他如今魂体虚弱,你注意不要让他的魂魄被龙身意志所压迫,会不会千灯引?谢茂和衣飞石低声商量。 衣飞石点头:手边无灯。 谢茂笑了笑:有的。 话音刚落,衣飞石手里就多了一根阴阳笛灯,发出幽幽的光亮。 阴天子亲持鬼灯引魂,在银龙身躯之前,引魂灯扎出一条长路,李秦阁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条路往前走。外人看来短短三五米的距离,他走起来仿佛去了第二个次元,漫长得看不见尽头。 李秦阁有些绝望。 他开始了漫长的行走。 走过了一段之后,他突然发现每次路过脚边亮起的一盏引魂灯,破烂的魂魄就变得更坚实。 走过了半里路,一里路,十里路非但没有想象中被耗尽的疲惫与痛苦,反而越发的精力充沛,就像是刚刚突破后拥有无尽精力的时期,状态说不出的强悍。 预感到自己状态抵达极致时,李秦阁再抬起头,漫长的路已经到了尽头。 银龙近在咫尺。 他扑了进去。 谢茂不知道从哪儿挪来了一张椅子,手里端着茶,听金龙起名字,再听衣破邪嘲笑。 长生慈悲无限光明黄金龙。 嗤! 长明金灿灿威武霸天吃运大龙。 哈哈。 一龙一铁皮你来我往数个回合,金龙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冷飕飕地说:你爸爸龙。 你爸爸!衣破邪瞬间爆发,一脚蹬开六道轮回。 北斗剑慌忙走避,劝道:别打别打,待会儿打到人了! 李秦阁入魂正在紧要关头,谢茂自然盯得很紧,有他看着不至于出事。衣飞石丝毫不慌。 可在一旁紧张守着的萧陌然不知道,关心则乱。惟恐龙人交战伤到了李秦阁,这个自出现以来似乎只会跪求哭泣的修士倏地飞出,身形竟快得超乎想象。他也没有各种花哨的飞剑法宝,看似空荡荡的袖中飞绽出两缕锋芒,当空交织,倏地化开一片猛烈的天罡! 这一片天罡恰好将金龙喷出的龙息和衣破邪折出的长风万里死死扛住。 须知道金龙的修为与人类合道修士相近,基本上就是一个不带各种花里胡哨功能的卢随心。它与衣破邪闹着玩儿肯定不会出全力,萧陌然挡着的也不是正面冲击这依然不代表冲击很儿戏。 金龙与衣破邪交战的战场余波,就这么被萧陌然一力扛住了。 眼见萧陌然要崩经脉,衣破邪瞬间收手,金龙也拼命把喷出来的龙息往回吸溜。 一场闹剧被萧陌然阻止,他晃了晃身形,勉强站住脚步,也不敢对金龙和衣破邪口出恶言,苍白着脸色朝金龙与衣破邪施礼:多谢两位前辈慈悲。谢谢你们收手。 衣破邪不大自在地滚着九转飞轮回到谢茂身边,攀在谢茂胳膊边上,不再闹事。 金龙则挪动自己盘踞的龙身,尴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我离他远点,祝他运气好。 一直毫无声息的银龙,就在此时睁开了眼。 萧陌然满脸惊喜,手中的两把短剑蓦地消失,一路飞奔到银龙跟前。 那银龙的脑袋搁在地上就有一人高,萧陌然凑近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惊喜,只犹豫了半秒就激动地抱住银龙的鼻子,将脸贴在看上去略狰狞的龙吻上:师父,师父! 衣飞石喜欢见爱侣重逢的场面,人若是在生离死别上吃了太多的苦,总会变得更柔软慈悲。 他想收好阴阳笛灯回身寻找谢茂,手指在笛灯上的鬼火上掠过,隐有一丝撩心的火灼。将笛子与鬼火拆开,衣飞石收起鬼火,将笛子送回谢茂跟前:先生。 谢茂还坐着喝茶,给衣飞石也挪了张椅子来,见状有些错愕:怎么拆开了? 这是您的笛子。衣飞石说。 谢茂将笛子放在手里看了片刻,说:我的不就是你的?我瞧着这东西你用挺好,好好养着吧。 衣飞石想说,我的东西都是您的,反过来可就不一定了。可是,先生和君上毕竟不一样。谢茂将笛子递了回来,他看着那支横吹,终究还是伸手接下来:是。 行了吧,时候不早,回家吃饭。谢茂还记得跟衣飞石问罪,拆我台,嗯?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单手捏住笛子,随在谢茂身边:赶得恰巧也算将功赎罪了吧? 用得着你赶么?我难道不知道把那条恶蛟挪过来?谢茂心里想入非非,我且沉住气了,待会儿小衣就会拼命哄我,我说这样他就这样,我说那样他就那样 不懂事的衣破邪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边,被谢茂轰开:你知道自己有几千瓦? 触及了小铁皮的知识盲区,几千瓦? 金龙吭哧吭哧跟着在后面游走,它如今也有稳稳当当的五爪大脚了,不过,习惯了当蛟时在地上滚,它也有行为盲区。要么在天上飞,要么在地上滚,用脚走路还不大习惯。 谢茂正在享受衣飞石的讨好,老听见背后噗嗤噗嗤的巨大重物滚动的声音,忍不住问:你如今是龙了,那条涓流没教你化人的本事? 金龙兴奋地说:我会变人! 那你还等什么?北斗剑惊讶地问。做人多好呀,她还是剑的时候,天天都想变成人形。 当人有什么稀奇的?你见过的人多还是龙多?金龙教训她,我才当龙不到三十七分钟,还没有过瘾呢。等我过过瘾,待会儿再变成人。 金龙向谢茂保证:我知道你们两脚兽的屋子都很小,没事,我会低头不会撞破屋檐的。 衣飞石回过头看它。 大约是恶蛟时被衣飞石暴揍过,金龙下意识地心存忌惮。 它扭捏了一会儿,委屈地说:变人就变人。 眼前的庞然巨物倏地变小,竟然是个梳着小辫的小姑娘,约摸六七岁,满脸委屈。 北斗剑连忙把外袍脱下来,把她毫无遮拦的身躯裹住,谢茂与衣飞石也是哑然。这恶蛟打从出现就是恶形恶状长得巨丑巨臭的模样,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是雄性。哪晓得竟然是条母龙,还是个小姑娘。 衣破邪偷偷地看她。这条龙变成人还蛮可爱的呀。 劳烦你看顾她。衣飞石吩咐北斗剑。还得教这小龙女一点儿常识,男子不大方便。 北斗剑看着小姑娘也是心花怒放,家里全是大男人小男人,小姑娘多可爱呀! 一个念头没转过来,撕拉一声,小姑娘把身上裹住的外套撕成破布。北斗剑呆滞。 金龙粗声粗气特别大佬地哞哞:裹着不会动了!我不裹这个!正闹腾时,闻到北斗剑外套上的熏香,她打了个喷嚏,露出嫌恶之色,什么臭东西!阿嚏!阿嚏! 不,它不是小姑娘。 它一点儿都不可爱。北斗剑咬牙。 ※ 李秦阁也从龙身化作了人形,他紧紧搂住萧陌然,低头欲亲吻。 萧陌然却往后退了一步。 然然?李秦阁不解。 师父,我求两位长老救命时,曾萧陌然咬了咬下唇,您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是不是许诺了什么?咱们以后都听从差遣么?是定了多长的年限,还是永远?没关系的然然,师父不生气,你都是为了我。我看那两位前辈也不是心思邪祟之辈,对异类尚有怜悯之心,何况是我们,你 师父。萧陌然为难地打断。 你到底李秦阁了解自己的徒弟兼爱人,脸色变得凝重。 萧陌然抱住他的腰身,垂头低声说:对不起师父,然然荐了枕席。 第755章 皆有来处(68) 谢茂与衣飞石对萧陌然的自说自话毫无所觉,二人回了飞岩小院,赎罪心切的衣飞石很殷勤地进了厨房,正在给谢茂做晚饭,谢茂则倚在厨房门口,和衣飞石絮叨泓罗君之死。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父皇晚年时发疯挑拨党争宫斗,皇兄本来就是个阴媚小意的性子,弄得整个朝堂正气全殁,只剩权术。 就那鬼样子,皇兄还以为他是王道高手,擅理政局天下,终究守住了江山 你是不知道,就那前几回,由着他拼命折腾,最后留给朕一个什么样的破摊子?失了半壁江山不说,百姓凋敝人口锐减,吓得朕秋决都不敢勾人,蓄着人力苟且啊苟且。若没有改良好基因的神仙种,朕还混个渣渣?直接给陈朝举手投降算了! 凡人生来慕强慕权,不管这是人治的社会、法治的社会,掌握着最大的权力的人必然有着操持人心的能力。楚王好细腰,宫人便饿死,父皇喜欢阴弄权术,谢朝三代皆无正气。 妙物山庄这是从上到下都坏透了。 平伽罗打眼就是个阴柔内媚的操行,她统治妙物山庄多少年?遗毒甚深。 我瞧着翮弥梵罗倒有些刷新气象的意思,得,骨子里还是那一套!阴私小气,刻毒哀婉。你说她们是不是小人之心?竟以小术试朕器量!当朕是何等样人?! 谢茂嘴里叭叭不停地数落,靠在门框上的身子越来越歪,衣飞石将刚捞出来的白灼虾剥了一头,麻溜地去壳剔去虾线,蘸上蒜头酱,喂到谢茂嘴边。 谢茂嚼了个大虾颇觉Q弹,暂停下吐槽:挺甜的虾子。 衣飞石秒懂。不用蘸酱。又腾手剥了两个,喂谢茂嘴里。 谢茂干脆从门边挪出来,在衣飞石身边晃荡,偶尔也伸手帮忙洗个菜、递个碗。 衣飞石尽量不让他碰脏手的活儿,堂堂谢先生,被自家小衣打发了三个蒜头,就坐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剥蒜,剥得那叫一个仔细认真,顺便继续跟衣飞石吐槽:这地界各处都显得鬼祟不彰,九成九是上面掌权者的锅。百姓弟子能有什么特性?人性放诸四海而皆准,什么民性族性,无非都是从众。 众从何来?聚人为众。卢随心就是好细腰的楚王,是阴弄权术的文帝,是坏了天道运势的罪魁祸首 衣飞石想,先生多少年没这么念叨过了? 自从到了新古时代之后,谢茂取回了随身空间,与天衡重新勾连,且再也不必为了天下苍生操心,他就变得不爱叨叨了没什么必须操心又无法马上解决的事,他能和衣飞石叨叨什么? 以前谢茂也不是特别地爱叨叨。只有遇到比较棘手、执行时期比较长、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艰难的时候,他才会背着朝臣、奴婢,跟衣飞石絮叨。可能是吃饭的时候,可能是休息的时候,就像是普通夫妻下班后的家长里短,总得找个最信任的人倾诉。 如今衣飞石的厨房里烹煮着人间烟火,身边还有个剥着蒜头叨叨的谢茂,生活突然变得特别真实。 衣飞石的沉默也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管是侍奉君上还是陛下,他都不能随便插嘴,很可能一句话就会影响到决策。谈及更轻松的话题时,衣飞石才会变得开朗健谈起来。 此时谈到了比较要紧的转点时,衣飞石提醒了一句:我看梵罗真人事先未必知情。 谢茂摇摇头,说:不知情比知情更糟糕。 知情可以当做事先筹谋,是有意识的阴媚。不知情却依然照着计划做了,是下意识的阴媚。后者代表着平伽罗的统治所遗留下的刻毒小气已经深入骨髓,连让谢茂眼前一亮的梵罗仙子都无法幸免。 衣飞石认为谢茂说得对。 锅里烹煮的番茄汤在咕噜咕噜翻滚,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爸爸,我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一直蹲厨房边的衣破邪终于忍不住问了。 北斗剑在教育刚刚化作人身的金龙萝莉,衣破邪则认为自己刚刚开窍,需要恶补知识,妙物山庄这地方是修士的地盘,凡间的电子产品能用,可惜没有网络,衣破邪也不能联网长见识,能怎么办呢?那就只好听男性长辈吹牛聊天 谢茂说的话他八成都能听懂,唯一不懂的两成,就是刚刚在龙门河道发生的事了。 我和你衣爸爸在讨论是不是给妙物山庄换个新主人的事情。谢茂随意的口气就像是在介绍晚餐吃什么菜。 飞岩小院里只有家里几口人,私下的讨论也还没有定论,谢茂的状态很放松。 其实,谢茂此行目的是参考更多的修行思想,完善天庭外挂,很不必理会妙物山庄的未来。妙物山庄的继任庄主是怎样的人,会将妙物山庄带向何方这个世界的宗门不说一千也有五百,全都是依存着谢茂的道统衍生而出,真要一个个去管,管得过来吗? 他只需要禁绝了分取遗蜕的风俗,其余的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手把手地扶着上马。 听谢茂跟衣破邪吹牛,说什么一屋不扫,可以扫天下,衣飞石就低头默默炸丸子。 最近先生爱吃虎皮丸子,里边搁一点儿脑花馅儿,外边还得用精磨的面粉团上,先炸上一遍,裹伤地瓜粉,用猪油复炸,最后还得下料烹煮收汁衣飞石不爱吃脑花馅儿,他给自己另外包了一点儿羊肉馅儿,分成两批炸出来。 慢慢炸丸子的衣飞石敢说,在泓罗君死亡之前,谢茂对妙物山庄都没什么想法。 本质上,谢茂是被泓罗君的骚操作激怒了。 仅仅两次提及此事,两次都愤怒地指责以小人之心猜度于我。 这是被愚弄的愤怒。 衣飞石特别熟悉。打从谢朝开始,先生就是这脾气。 谢茂的臣子奴婢子侄后辈,办了多大的蠢事错事都不要紧。人蠢是天生的,人更不可能一辈子永远不出错,但是,因为害怕犯错的后果就选择各种手段隐瞒愚弄,给谢茂的执政增加变数和难度,谢茂就绝对会教你重新做人。 现在衣飞石算是明白了,和执政变数难度没关系,先生就是天生不喜欢被愚弄。 捞起锅里的丸子沥油裹粉,衣飞石闻着食物的烟火香气,默默地想,这世上骗过先生,愚弄过先生,却依然拥有先生爱重的人,可能只有一个吧。 我听不懂。衣破邪依然对邓元超之死耿耿于怀,她杀超超的时候,爸爸不是觉得没关系吗?为什么她杀了对她出言不逊、意图夺取她权位的叛逆,爸爸就觉得她应该被换掉了? 谢茂看着面前剥得光溜溜的蒜头,说: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意图夺权的事情。 下一秒,泓罗君临死之前的虚影出现在厨房里。 谢茂将手在虚影上停顿,整个画面就似按了暂停,谢茂将这个全实景的虚影视频挪了个角度,视角与将死的泓罗君齐平,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衣破邪只看见满脸痛苦惊慌的软罗仙子,似乎没想到泓罗君会遭遇不幸:他老婆? 谢茂将整个虚影画面放大,一次次放大。 衣破邪突然惊呼:啊,我看到了!她眼睛里有个影子!那是 衣破邪伸手把画面缩回去,重新调整实景角度,将视线换为软罗仙子的角度。这时候他发现除了面前即将死去的泓罗君,软罗仙子眼中还有另外一道身影:她在看梵罗。 梵罗仙子与泓罗君隐隐约约的情愫,北斗剑和衣破邪看不懂,谢茂、衣飞石,包括站得比较远的萧陌然,全都能感觉得出来。人和人之间情感张力很玄妙,感情越深,相伴的时间越长久,这种似有似无的张力越难以遮掩。哪怕再是道心坚固,在爱侣死亡之时也很难不露出异状。 梵罗仙子甚至没有遮掩这种异状,在杀死泓罗君之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喷出逆血。 众人都认为泓罗君在临死之前,含情脉脉无限怀念望着的对象是软罗仙子,但是,他看的是其实是软罗仙子眼中的翮弥梵罗软罗仙子的惊慌与错愕,是因为她没想过泓罗君会死。 衣破邪看着这个让人困惑的实景虚影,放弃了思考:也许我开窍是个错误。傻傻的,更幸福。 你想想梵罗的处境。谢茂指点。 衣破邪掰起手指:她师父死了,她对头死了,她爱人也死了。 带不动。 谢茂将门一指:去跟那条龙玩。 你这智商只配玩龙!给朕收起刺眼的瓦数,马上退出厨房交流会。 衣破邪做个鬼脸,从小板凳上起身。 找龙就找龙。龙妹妹特可爱! 他刚刚出门,谢茂就将厨房门关上,倏地封上一道符,不许任何人打扰。 小衣。谢茂从背后抱住正在忙碌的衣飞石,想吃别的。 锅里还有菜,门外就是嗷嗷待哺的好吧,衣破邪不用吃,北斗剑也吃得少,那条龙应该是专门吃气运的?可还是不大好。 衣飞石喜欢在比较安全体面的场合开车。赛道上有人,出车祸怎么办? 他转念想起谢茂对萧陌然的恶意。那是被萧陌然与李秦阁肆意亲昵的场面给刺激了,衣飞石是绝不可能像那俩人一样在人前肆无忌惮的亲吻,厨房么 正在动摇时,谢茂双臂将他拢紧,在他耳畔小声:小衣。 我死了。 衣飞石微微紧绷的身躯瞬间软下来。拒绝谢茂,本来就非常、非常地困难。 这人还作弊!触身犯规、语音攻击! 认输。 ※ 衣破邪走出厨房,打算听话去找金龙玩。 不过,楼上的动静非常可怕!北斗剑和金龙依然在为了穿衣服这件事斗智斗勇。 龙是不穿衣服的。 你现在是人。 不是人。 女孩子不能光屁股跑! 男孩子可以吗?这声音中带着惊喜。 男孩子也不可以! 不,我不穿!我不啊 不许尖叫!! 你可以尖叫,我为什么不可以?因为我是龙吗? 衣破邪决定在客厅里玩一会儿消除游戏,爸爸经常玩的,好像很好玩。 与此同时,萧陌然与李秦阁也来到了飞岩小院。因在禁地之中,素来无人敢闯,平时守门的则是北斗剑与子午扣。北斗剑在斗金龙,子午扣则被谢茂扔进了秩序石牢与安玉霖相伴,院门便大开着。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破邪见他二人在院中立等,扔下游戏,搬了板凳出门,说:你们坐,我爸爸和爸爸在厨房煮饭,得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李秦阁与萧陌然都知道拜见前辈高人的规矩,客气些的叫子侄出来偏厅奉茶,不客气的可能连院门都不给进,只能隔着老远站着吃冷风。 衣破邪这动作太让人错愕了,从家里搬板凳到院子里,请我们团团围坐是啥意思? 打算跟我俩大眼瞪小眼的吗? 可这俩人之前看见衣破邪蹲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打游戏,登堂入室、宛如自家,这可不是普通的役仆奴婢,更像是比较有地位的弟子心腹。何况,这个铁皮人张嘴就喊谢茂和衣飞石爸爸。 这使得李秦阁和萧陌然都不敢轻易得罪衣破邪,二人坐上衣破邪搬来的板凳,心中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你们看着挺聪明的,我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衣破邪问。 萧陌然连忙道:不敢当。您请说。 请问梵罗的处境是怎么样的呢?衣破邪问。 萧陌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李秦阁也微微皱眉。 这个问题,问谁也不该问他俩。 李秦阁就是翮弥梵罗掌门之位的最大威胁。 不管李秦阁对掌门之位有没有觊觎之心,他是上一代最具修炼天赋的修士,声望极高,此时从跃鲤崖脱困,因祸得福化为龙身,很自然就成了翮弥梵罗最大的威胁。 倘若李秦阁不曾下山,泓罗君很可能现在还活得好好儿的,压根儿不必出此下策。 李秦阁轻轻抚摩萧陌然的背心,低声说:去将外袍脱了,跪下吧。 萧陌然犹豫道:师父,您不必 李秦阁已经解开了束发的木簪,与萧陌然一起赤足跪在院中,用眼神安抚萧陌然。 他不可能让萧陌然独自来做炉鼎。 第756章 皆有来处(69) 小院厨房亮着灯,屋内被阵法隔绝,外边听不见任何声响。 李秦阁与萧陌然皆散发跣足在院中跪着,衣破邪看着不对劲啊,就算你俩有什么事要求我爸爸,非得在这儿跪求,那也不用把发簪抽了,把外袍脱了吧?你还脱鞋!你五十年都没洗脚了! 他也知道自己在沟通上发生问题了,两位爸爸都在忙,于是转身就往楼上跑。 小北小北!衣破邪拉住北斗剑,哭包和不洗脚在下面脱衣服跪着。 北斗剑满头雾水。哭包不洗脚?脱衣服?什么跟什么? 被她捂在床上强行更衣的金龙趁机钻出衣服堆,腆着的小肚皮下边只有一个小裤衩,打开窗户就跳了下去:我去打他们!就在她跃下楼的瞬间,北斗剑眼睁睁地看着她脱掉了仅有的裤衩子! 不行!太过分了,小姑娘家不穿衣服就算了,你连裤衩子都不穿! 北斗剑顺手找了件大睡袍,跟着追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洗脚?金龙质问。 李秦阁被问了个懵逼。什么叫我为什么不洗脚?我为什么要洗脚? 他是虚弱到极处才无法打理身体,恢复意识时,萧陌然已经替他擦洗过身体,因擦得仔细精心,并不觉得如何腌臜。等彻底恢复状态时更是脱胎换骨变成簇新的一条银龙,他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脏。 萧陌然连忙解释:前辈息怒。弟子替师父擦洗过了。绝口不提脱胎换骨之事。 在李秦阁困居跃鲤崖的五十年里,萧陌然既要保全自己,维持修行精进,还想偶尔寻得机会上跃鲤崖探望李秦阁,他必须要求自己做个卑怯柔顺之人,谁都不肯得罪。 金龙气势汹汹地对着李秦阁,见到萧陌然反而有些讪讪。刚才就差点把这哭包打坏,善良的哭包还客客气气地对我说谢谢。 金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别靠我太近。我吃了你的气运,你就特别倒霉。 萧陌然也不问为什么,即刻挪动膝盖往后退了两步。 李秦阁脸色有点青。莫名其妙来问为什么不洗脚,这不是找茬是什么?你自己跑来我们跟前站着,又叫然然别靠太近,欺人太甚! 然而,这是一条金龙。修为与人类合道修士相差不离的金龙。 萧陌然拽住李秦阁狭窄的袖口,不着痕迹地摇头。师父,别惹她。 妙物山庄的修士男子法衣形制不多,大概率是内衫袖窄,大衫袖阔。他二人来飞岩小院跪着认主,自视卑贱,广袖外袍已然褪去,里边的只得浅浅的窄袖子。 同样在谢茂跟前效命,炉鼎的地位,自然不能和修为奇高的金龙相比。 李秦阁默然不语,心中想的却是,这么多年来,然然过的都是这样卑躬屈膝、不敢妄动的日子么?若他当日不曾拜在我门下,不曾与我相爱,如今是不是就能纵情恣肆的生活,做一个逍遥世间、傲视凡尘的仙君真人? 北斗剑噔噔噔从楼梯间追出来,看着光溜溜的金龙满脸崩溃:快穿衣裳。 若不是衣飞石吩咐她照顾金龙,她只想撂挑子不干了! 金龙转身就跑了院子。 北斗剑本是想追,跑出去两步又停步。她追得上吗?白费那功夫。 门口还跪着两个人,她客气地询问:您二位这是? 应诺为两位太上长老侍奉枕席。萧陌然不愿让李秦阁说这羞耻的话,先一步开口。 北斗剑呃了一下,觉得有点震惊:这只怕是 她的目光往厨房看去。 平白无故的,厨房为什么要用阵符封住?这一封连衣破邪都知道厨房里在煮什么饭了。 主人与夫人都是体面人,若非感情太好,也不至于做厨房开车这么不体面的事。而根据北斗剑的观察,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大像是爱玩的性子,二人之间只怕也容不下第三者。 北斗剑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些误会? 炉鼎而已。萧陌然道。 北斗剑恍然。 若是要做炉鼎,那就不奇怪了。 何谓炉鼎? 要谈炉鼎的意义,就得先了解修士所谓的炼丹。 丹分内外,法宝是外丹,汽车是外丹,一切外物皆是外丹。内丹则是指修士本身。所谓内丹术,修的便是自身。炉鼎则是自内丹衍生而出的一种说法,有炉鼎承托护持,拢聚灵炁,内丹方能炼得更纯粹,结得更紧实。越好的炉鼎效用越好,这是一种已经风行多年、历久不衰的修行之术。 真正的炉鼎内练,其实和床笫寻欢不尽相同。 正所谓顺凡逆仙,普通人寻找男女之欢时,阳尽阴生方有大欢愉,求的就是抖那么几下。炉鼎内练则不然,凹凸扣好只为了阴中有阳,阳外生阴,不会打桩更不会去追求阳尽阴生的大欢愉,二人交媾使彼此的力量在小范围内形成双人循环之后,一边吸透另一边就会结束。 所以,真正使用炉鼎的修士,绝不肯在炉鼎身上浪费一滴精气,更不会抱着炉鼎抖啊抖。 现实是,使用炉鼎的修士与炉鼎本身就处于绝对不平等的地位。将修士物化为炉鼎,就成了随手取用、用坏即扔的物件,这种绝对的地位差异下,主人想用炉鼎做点其他的事情,炉鼎又如何反抗? 许多炉鼎辛辛苦苦修行,修为一夕之间全被主人榨干,若是自身修为赶不上主人的进境,很可能直接透支根本以衍灵炁,三五年就被吸得一命呜呼。为了保住自己的修为,保住自己的命,很多炉鼎甚至愿意多和主人做其他的事情,若能少做一次炉鼎,宁愿侍寝一百次。 所以李秦阁绝不肯让萧陌然独自来做炉鼎,是怕萧陌然的修为不够衣飞石和谢茂使用。 至于其他侍寝之事与修为性命比起来,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你们得稍等片刻。主人出来了,我便替你们通报。北斗剑将金龙踢倒的凳子扶起来,家里规矩也不是那么大,要么你们先坐一会儿,主人出来了再见礼。 她如今穿戴的皮囊是梅霏,算是萧陌然的师妹,萧陌然却客气地说:多谢姑姑。都是修士,不碍事的。 我给你们倒杯茶。北斗剑美滋滋地进去了。好多年没被人叫姑姑了,好怀念。 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衣飞石将窗户打开,众人这才闻到一股食材烧焦的味道。修士也能烧糊饭菜? 谢茂神清气爽地走出来,见北斗剑巴巴地站在厨房门口,毫无廉耻心地说:不小心把饭烧坏了,今晚吃个饭盒吧。给北斗剑挪了几个饭盒来。 北斗剑心想我也不能指望太多!把饭盒的菜分进碗里,拢一拢也有好几碗,摆得齐一桌。 待衣飞石端着新烧的丸子汤出来时,北斗剑发现,夫人的气色好像比主人更好 主人,李秦阁与萧陌然师徒在外候见。北斗剑一边摆桌,一边回禀。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和师徒俩聊了许久,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问题在于萧陌然去求谢茂时,李秦阁不在场,北斗剑更不在场,只能听萧陌然的单方面说辞。愣是谁都没发现当中的不妥。 那俩就在院子里跪着,谢茂与衣飞石早就知道了,只是赛事激烈没空搭理。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激战中的谢茂与衣飞石就更没空去听了。这俩往院子里一跪,谢茂只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不是看出了朕对妙物山庄的风气不满,对掌门之位有了想法?哼哼,也还挺上进。 对有野心的人,谢茂从来都不排斥。肯上进,就是肯为朕所用,那是好事。 他们能有什么事?先吃饭吧。谢茂没有即刻请进来。 北斗剑很惊讶。 据她几日观察,谢茂脾气很随和,不动真人随时来都能进门喝茶。 今天这是怎么了?担心萧陌然救出了李秦阁,反悔不肯做炉鼎了?故意教炉鼎规矩? 衣飞石也不吭声。 因泓罗君之死,谢茂对梵罗仙子甚为不满,只怕动了使妙物山庄易主之念。 但有苏青松的面子撑着,谢茂还得考虑继位人选。 若下一任掌门还不如梵罗仙子,谢茂肯定就打消易主的念头了。李秦阁也算心机,好巧不巧地这时候跑来跪着,慎重起见,谢茂肯定要磨他一回,看看器量心性。 在用人的问题上,衣飞石从来不会插嘴。刚开了车身心舒畅,陪着先生吃吃喝喝就更惬意了。 公寓面积不大,谢茂在厅中说话,院里的李秦阁与萧陌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俩是来做炉鼎的,姿态放得极低。饶是如此,心中也难免期盼两位太上长老能温和一些。日后若是修为不济时,也好祈求宽限一二,不必透支根本做灵炁供奉,保全住根本。 哪晓得这下马威给得颇生硬,里边吃着饭,外边就得乖乖地跪等。 李秦阁搂着萧陌然的肩膀,低声安慰:师父在呢。 萧陌然一诺千金,李秦阁也并未反口说,如今世易时移,我已经好了,咱们别管你以前的承诺,马上就逃出去吧。尽管很震惊于萧陌然的许诺,李秦阁思考片刻之后,还是与萧陌然一起商量好了对策。 以萧陌然的修为,若是做衣飞石的炉鼎也尽够了。李秦阁担心的是,如今看上去没有修行的谢茂。若是谢茂要借萧陌然筑基,他怕然然被榨干。 李秦阁知道自己不如萧陌然好看,他的计划是,他来做炉鼎,让萧陌然做些轻省些的侍奉,尽量保护萧陌然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去考虑守贞的问题。若能双双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萧陌然面前靠在他怀里,声如蚊蝇:我是不是错了 当时绝望到了极点,只想拼命也要把师父救出来,根本就不曾想过后果。他更没有想过,师父脱困之后,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独自沦为炉鼎?替师父求了一线生机,却又一起陷入泥潭。 李秦阁只轻轻抚摩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他。 只有我们都还活着,就有希望。别怕,师父在呢。 第757章 皆有来处(70) 屋内吃了饭,喝上了茶,谢茂和衣飞石还聊上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北斗剑才匆匆出来:主人请二位进门叙话。 是。李秦阁与萧陌然的态度都很和顺,没有一丝不满。 二人先后进门,见打头进来的是萧陌然,谢茂就有些诧异。李秦阁为师为长,哪有弟子走在师长前头的道理?这俩的装扮就更奇怪了,头发散着,鞋也没穿,这身上穿着的貌似内衫? 不说妙物山庄夜里不热,俩修士都能自衡阴阳,至于半晚上的把外套脱了吗? 干嘛呀?装野人呢? 二人已在跟前施了大礼,依旧是在萧陌然在前,李秦阁在侧。 谢茂一肚子称量心性的话不及说,萧陌然先请恕罪,李秦阁紧跟着就说了他俩的打算:承蒙两位太上长老援手,弟子师徒感恩不尽。先前陌然曾说为两位长老侍寝充作炉鼎,他修为尚浅,只恐怕拢不住灵炁,耽误两位长老修行,是以弟子觍颜自荐,求长老许弟子二人一同入侍。 谢茂原本是歪在椅子上,闻言着力的手肘差点从扶手上滑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秦阁。 弟子容姿粗鄙,是不足以承奉枕席,唯有一身修为甘愿尽数献于长老。若长老喜好颜色,说到这里,李秦阁的声音终究还是顿了顿,平复片刻才尽量平静地说,陌然会 住口!谢茂突然打断,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你俩是听不懂人话? 谢茂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萧陌然依然极其畏惧他,惟恐他对李秦阁下杀手,不迭告罪:太上长老恕罪。是我等异想天开,这都是我的主意 当然是你的主意!你个没脑子的坑货,想得倒是挺美!当面就敢口出狂言,谁准你侍寝?谁准你做炉鼎?谢茂倏地挪回曾用过的木书签,再次戳在萧陌然的肩膀上,将他戳得倒退了好几步 李秦阁完全不知道这木书签的前缘,只以为谢茂要动手,便护在萧陌然跟前:是我的主意 谢茂拎起他粗重的人形龙身就扔出门去,怒道:关你屁事! 爆粗了。衣飞石这才将茶杯放下,轻声劝道:先生,或许是误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依然拿着木书签戳萧陌然的肩膀,边戳边问:你是不懂这什么意思?你要侍寝,我叫你滚远点,别妄想!我连一根指头都不想碰你!你更别想碰我的小衣。我都给你戳到边上去了,你是智商有问题还是情商有问题? 萧陌然已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正想赔罪了结此事,谢茂突然爆了个雷! 你是故意的吧?你早就觊觎朕的美色了! 萧陌然目瞪口呆。 被摔在门外正打算冲进来的李秦阁也瞠目结舌。 然而,看着谢茂那张清俊绝尘的脸,再看他发着脾气都宛如画卷般美好的身姿风仪,好像强硬地反驳我们绝对没有觊觎您的美色,也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谢茂这话说得完全没逻辑。都是修士,谁会了美色赔上自己的修为、性命?若双方实力倒转,这觊觎二字倒还显得真实些。 衣飞石不禁好笑。谢茂明显是在胡扯了。谢茂在这问题上一向守得很紧,如前世的周琦,新古时代的虾饺,那都是真有前尘往事,所以谢茂会拼命否认,坚决不肯承认有任何问题。 像萧陌然这样确无其事的,衣飞石也跟了全程知道内情,谢茂便胆气十足,张嘴就敢瞎说八道。 衣飞石起身走到谢茂身边,二人并肩而立:若是误会说开就是了。先生若要侍寝炉鼎,自然会吩咐,也不需要你们效命。你们在妙物山庄还有安置处么?有就好。去吧。 谢茂翻脸指责你们觊觎我,衣飞石守在谢茂身边暗示有我在,你们别想了。 面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双爱侣,萧陌然还能如何?他只能满脸通红地磕头逃出门去。 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见侍奉的主人是极其私密的礼数,见外人就是极大的失礼。这种情况下,谢茂和衣飞石也不可能留他们继续谈事情。 萧陌然匆匆随李秦阁回了华金庭,路上还不得不向李秦阁解释:师父,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他们想要炉鼎,我真的不是存了心思要攀高枝儿 嘘嘘,师父知道,然然,师父知道你的心思。李秦阁搂着萧陌然,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这世上,谁不想要上好的炉鼎?你以常理揣测,我也没觉出哪里有异。这不是你的错。 萧陌然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他俩才突然觉得,相比起被谢茂劈头盖脸指责你们觊觎我的尴尬,他们心中的恍惚与感慨更多。寻炉鼎收为己用是修界很正常的操作,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便是李秦阁和萧陌然,若是有机会觅得一个炉鼎,师徒共用也是理所当然。 充作炉鼎的修士通常不会有很高的位阶,这与修行的心境有关。 低修可能有高自尊,高修绝不可能有低自尊,低自尊的修士根本无法通过心境上的试炼。所以,高自尊的修士一旦遭遇强掳为炉鼎的惨事,通常都会玉石俱焚。如萧陌然与李秦阁这样修为的炉鼎,在修界几乎不可能有。二人肯向谢茂与衣飞石低头,绝对是知恩图报、一诺千金的典范。 然而,这么两尊金灿灿唾手可得的炉鼎,谢茂与衣飞石却拒绝了。 想起谢茂怒斥你故意的你觊觎朕的美色萧陌然侧头看了师父一眼:我觉得太上长老也没觉得我觊觎他,他就是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李秦阁用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两下:戳了一次,你没懂。戳二次,万一还不懂呢? 萧陌然羞赧地将头埋在师父怀里:我今日出了大丑。 我倒觉得两位太上长老李秦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很 我也觉得。萧陌然也不好定义,但是,他完全能够理解李秦阁的心情。 他们在漫漫仙途中见识过许多艰难与险恶,谢茂与衣飞石是最奇妙的一抹风景。与谢茂二人相处,会让人忍不住反思,从来如此的,世人皆是的,理所当然的便一定是对的吗? ※ 有萧陌然闹出来的那一场乌龙事件,连着好几日,李秦阁都不敢往飞岩小院拜见。 谢茂也不想召见李秦阁。 本以为是个有上进心的,结果上进心没放对地方,竟然想往朕和小衣的榻上发展! 衣飞石替李秦阁辩解了一句:萧陌然来拜见时,李秦阁还在跃鲤崖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情,无非是太过信任萧陌然的判断。据小北所说,炉鼎之事在此间也不稀罕,他循旧俗办事罢了。 谢茂霍地回头,盯着衣飞石:难不成你还真想要个炉鼎? 这火怎么就烧我头上来了?衣飞石正要解释,谢茂便将他搂着抱上床:你便是要炉鼎也有些心胸眼界,不如你求我一句,我给来给你做炉鼎。好歹我上辈子也是个圣人,不算辱没了你。 衣飞石搂着他的腰,仰头献吻:我也曾是圣人。 这甜话说得太隐晦了吧?谢茂依然美滋滋的,捏住衣飞石腰下的软肉:那咱们就互相做炉鼎。 互为炉鼎之事,自然只是玩笑。 两人在飞岩小院镇日开车滚床单,衣飞石负责家中饮食,谢茂闲来无事则继续研究呼羊夫人留下的禁制与龙门之秘,深居简出,并不过问妙物山庄的琐事。 梵罗仙子受制于时代,李秦阁一样无法逃脱俗例的摧折,二人皆是一样,谁又比谁更好些? 既然李秦阁没有对妙物山庄庄主的权势野心,谢茂倒是很想把他收用在身边,做个天庭外挂编纂组的成员。当然,现在可不行。他家那个哭包然然,居然敢肖想朕的床笫!且等等吧。 谢茂与衣飞石都很耐得住性子,日子过得很充实。 北斗剑则日益忧心,每天都要鼓起勇气问一遍:主人,阿九呢?能放阿九回来了么? 谢茂总说不急,不急。 某日风和日丽,谢茂疏懒起床,吃了一碗羹汤,便招呼家里几个小朋友:出去转转。 谢茂可不是热衷带娃玩耍的好家长,他养孩子更像是宠物,起兴了就抱来撸两下,撸完就放地上让自生自灭。这会儿招呼北斗剑带着衣破邪和龙饺一起出门,必然不会是心血来潮。 龙饺是金龙的名字。 为了给自己确定一个英明神武的大名,金龙绞尽脑汁,她本是蛟所化,谢茂便叫她龙蛟。 衣破邪认为女孩子叫龙娇比较好。 北斗剑认为她也配叫女孩子?龙矫比较符合她的气质。 恰好那日衣飞石做了羊肉饺子,谢茂拍板:龙饺! 北斗剑莫名其妙就觉得这暴力萝莉变得好吃了起来,变成食物的龙饺对此毫无所觉,嗷呜一口吃了谢茂好大一坨气运。只要能吃饱又不害人倒霉,金龙表示名字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谢茂与衣飞石带着北斗剑,北斗剑带着衣破邪与龙饺,五人浩浩荡荡地在妙物山庄瞎逛。 龙饺个子虽小,龙身极重,走路有排山倒海之势,平时她出门轧马路,老远就能惊动妙物山庄各弟子。这回走出去很久都没人来问候她,她东张西望:人怎么都不见了? 衣破邪说:你见谁谁倒霉,人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来看你了。 我没有吃他们的运气。龙饺反驳,我还给他们龙金了。 龙金是五爪金龙才有的特殊伴生物,类似于沙砾入蚌化为珍珠,平时人类新陈代谢出来的毛发皮屑会变成污垢,五爪金龙的代谢物则是具有特殊属性的龙金,非常坚实珍贵,用以炼器制药都很好。 不过,新世界的修士不会使用龙金,这种金灿灿的漂亮玩意儿通常被用来打造或镶嵌首饰。 衣破邪顿时生气。怎么不见你给我一点儿龙金呢? 是出事了。衣飞石道。 谢茂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带着全家出门转路,想来是有天人感应。 看看去。谢茂随手之路,完全是凭感觉。 他指的方向很偏僻,不是妙物山庄的核心区域,平时衣破邪和龙饺也很少往那边去玩儿。 衣破邪刚刚开窍特别喜欢找人聊天交往,增长见识,龙饺恶形恶状的性子下,则有着一颗非常爱凑热闹的好奇心,她在跃鲤崖时常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一个不小心就会把面前的天罡地灵或人类小动物的气运吸入,因此她很少愿意出门,一直潜在污水沟里。 如今跟着谢茂就天天吃谢茂和衣飞石的气运,谢茂和衣飞石都是圣人,气运多得根本吃不完,她吃饱了就不会乱吸气运,于是天天跑出去玩,为了交朋友,把自己的龙金拼命往外撒,过得还挺乐呵。 所以,相对偏僻找不到什么人交流的地方,衣破邪和龙饺都不会去。 那条路是越走越荒僻,身周的建筑也有了失修的模样,与昔年失修的禁地极其类似。 这就证明,这地方确实是没什么人来的。 偏偏这么一个很多年都没人踏足的地方,这会儿很热闹,走到半途,谢茂就看见前面围拢了大批妙物山庄弟子,外围的都在议论纷纷,里边则看不起出了什么事。 见谢茂与衣飞石带着侍女与弟子出门,相识的妙物山庄弟子纷纷施礼。 谢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弟子支吾片刻,说:罪人泓罗君的尸骨被盗。 谢茂有些奇怪:尸骨?泓罗君没有被分取遗蜕? 第758章 皆有来处(71) 这件事说来也很简单,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泓罗君死后,妙物山庄并未按照惯例分取遗蜕,反而是把他落葬在荒僻之处。可他毕竟是修士,归真之躯无比珍贵,就有人暗地里悄悄摸到墓地,把他的尸骨挖了出来,如今坟茔空置,什么都没剩下。 在现场处理调查事宜的是软罗仙子,梵罗仙子并未现身,看上去并不在乎此事。 拜见仙君。软罗仙子闻讯赶出来施礼。 免礼。我带着孩子出来转转,不巧碰上了。我看看?谢茂客气地说。 软罗仙子便请他入内,围观的妙物山庄弟子自动分出一条行道来。 埋葬泓罗君尸骨的地方非常荒僻,有一间失修的石屋,半间屋子都被风雨所侵坍塌了,不远处就是埋葬泓罗君的坟茔,仅有那么一个坑,碑都不曾竖半个,异常凄凉。 软罗仙子正在询问巡逻弟子,可巡逻弟子的重点巡视区域不在这里,平均一天只路过一次。 这能发现什么线索? 软罗仙子又拿出各种探测法宝,试图重现当时的画面。 然而,来盗取泓罗君尸骨的必然也是妙物山庄修士,妙物山庄有什么侦查手段,对方肯定都有完全的准备用于反侦察,软罗仙子的几样探测法宝都是在重现到事发时段时,瞬间就失去了目标。 谢茂就四处看看,也不说话。 衣飞石察看痕迹是一把好手,倒是往坟茔附近转了一圈。 怎么样?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说:仙凡有别。修士一旦抹去痕迹,衣飞石就看不出来端倪了。 就在此时,一支玉符飞信传来,落在软罗仙子纤纤玉手之中。她将飞信展开,也不避人,所有人便看见素万长老的身影显出,对软罗仙子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是埋怨梵罗仙子,为何不直接把泓罗君的尸骨拆分了,反而要埋在这里。 腐肉入土,必有野狗抢食。不过区区一件罪人归真骨,或是被野狗分吃,或是与沙砾同朽,或是被什么人掘开盗走,总归是咱们不要了。何必在此事上花费心力?快些带人回来! 素万长老在最后好像还翻了个白眼。 软罗仙子当面给梵罗仙子发了一道玉符飞信,把素万长老的说辞转述了一遍,最后问:师哥,我是继续查,还是回去了? 谢茂不禁嘴角上翘。 大约隔了小半刻钟,梵罗仙子的玉符飞信传来:一查到底。 咱们回去吧。谢茂招呼正在交朋友的衣破邪和龙饺,和软罗仙子寒暄两句便走出人群。 衣破邪又是满头的雾水:咱们不看了吗? 谢茂反问道:你想看什么? 看谁把他的尸体挖走了啊。她的法宝不好,爸爸的法宝肯定能找到偷尸贼。衣破邪对谢茂的制器手段信心十足。 那你再看看,再想想。咱们先回去。谢茂已经放弃带他了。 回程的路上,衣飞石得了吩咐并未同行,转身去了别的方向。他离开的时间也不长,谢茂几人才回飞岩小院坐下喝了杯茶,衣飞石便回来了。 谢茂看他,他点点头:在她那里。 衣破邪一直竖起耳朵,连忙问:谁?在谁那里?爸爸,你是去看罪人的尸骨了吧?你找到偷尸贼了?在哪儿? 看下一步吧。谢茂不谈此事。 这天发生的事就像是个饭后散步的小插曲,谢茂和衣飞石似乎都没太在意。 衣破邪则非常牵挂,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爸爸总是随便说一句话,对方就能了解。这到底是默契问题还是智商问题?为此他天天出门找妙物山庄的弟子聊天,想要了解偷尸事件的进展。 到了晚饭时候,衣破邪和龙饺虽然不吃饭,还是得回来参加家宴。 每到这个时候,衣破邪就讲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翮弥梵罗说,罪人尸骨如何处置是件小事,但是我一个堂堂的庄主,妙物山庄的新任掌教,我说把罪人尸骨埋了,就有人敢和我作对,非要去偷,这是窃取罪人尸骨的事吗?不是,这是蔑视掌教、想要动摇我统治根基的事情,所以,必须查到底,看看到底谁和我作对。 软罗仙子就按照名单一个个排查,从中层查起,每个人都要交代时间线,给不在场证明。 庄子里反应很大,很多人说梵罗疯了,但是他们又不敢反抗,只好私底下抱怨。 今天有人被查出问题来了。听说XX就是偷尸贼。 今天又有人被查出来了,他们又说XXX是偷尸贼。 抱怨的AA被抓起来了,AA说BB说话更难听,为什么不抓BB只抓我?软罗仙子说抓的就是你。她们也太嚣张了,想抓谁就抓谁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今天发生的事情特别大。有两个大长老去找梵罗吵架,被打死了!这个长老不行,不经打。 衣破邪收集的消息被他说得极其零碎,可事情的发展很顺畅。 泓罗君的尸骨被谁盗走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梵罗仙子要借机发难,将妙物山庄上下都梳理一遍。她首先下手的就是山庄中层修士,也就是所谓的精英弟子。 就如衣破邪所说,对梵罗仙子各种粗暴行事心生怨言的修士不少,被抓的弟子却是选择性的。 并不按照谁抱怨得多,谁抱怨得影响大来划分。 为什么抓人?理由界限皆讳莫如深。 这就是势力清洗。若有幸跟了个好师父,师门投了个好立场,说什么话都稳如泰山。若是师门根系不幸站在了与梵罗仙子打擂台的立场,露出个愁眉苦脸也会被打上心生怨望的记号。 梵罗仙子为什么会在此时大肆搞事,妙物山庄上下颇有些不解。 她还在养伤。根据主殿的消息,她伤得很重,没有三五十年养不好。 这种时候她应该小心翼翼地和长老们周旋,避免正面冲突。因为从礼法上而言,她的身份比所有长老都高贵,大家打嘴仗她是占优势的。从实力上来说,她伤得太重,动手必然吃亏。 可她偏偏要借着偷尸贼之事,马上对妙物山庄进行了清理。 她和泓罗君的事,恐怕不是秘密。衣飞石说。 所以,山庄上下都以为她是为了泓罗君之死发疯,失去了冷静,才会肆意清洗报复。 谢茂感慨道:也算是把人从生到死用了个极致。如今是尘埃落定了? 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最开始素万几人认为她是引君入翁,决意观望片刻,就这么片刻的观望,软罗便插手中层精英弟子洗了大批人,素万觉得不妙时,梵罗的动作越来越大,似要摊牌,他们便认为她是真的疯了,策划正面除掉她。衣飞石说。 可是,事实上梵罗仙子并没有发疯。 她之所以敢这么大的动作,是因为她的伤已经彻底好了。养伤不用三五十年,三五十天就行。 找上门打算和她对质的长老们吃了大亏,素万与长河都被斩于剑下,梵罗仙子再次坐稳了妙物山庄庄主之位。且这一次的位置稳稳当当,没有任何动摇之处所有的对手,都被她清理干净了。 当然,梵罗仙子能赢得这么漂亮,和李秦阁隐居不出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李秦阁加入庄主之位的角逐,鹿死谁手,很难说。 终于轮到北斗剑两眼圈圈了:主人,恕我多嘴,她和泓罗君有什么事? 我知道!衣破邪为这个问题折腾了几个月,每次想起来脑子都是嗡嗡的,泓罗君是梵罗的爱人!泓罗君临死之前看的是软罗眼瞳里梵罗的身影。他很爱她! 他爱她为什么要怼她?她爱他为什么要杀他?北斗剑叹了口气,人类为了争权夺利真是可怕,连爱人都可以杀。他们其实可以结婚,这样谁当庄主都是自家的,也不会差很多。 那你就想错了。他俩可不是相爱相杀,我来指点指点你。衣破邪架起势,泓罗君死的时候,梵罗的处境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模仿了谢茂的口吻,衣飞石不禁莞尔,谢茂一个激灵。 泓罗君叛乱被诛杀之事,距离目前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北斗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她那时候受伤了。 你的智商只配跟龙饺玩!衣破邪马上说。 龙饺正在数自己抠下来的龙金,闻言嗷地回头,兴奋地问:谁跟我玩? 待会儿小北姐姐就跟你玩。衣破邪打发孩子似的挥挥手,继续指点北斗剑,她那时候刚刚死了师父,被超超从牢里放出来,打败了不动真人,她是凭着我才当上了庄主。 北斗剑点点头。 但是,因为她杀了超超,我很生气,我就把她打伤了。衣破邪说。 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我们也知道。妙物山庄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她的爱人师弟泓罗君很可能也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是什么呢? 衣破邪伸出自己的机械手指,嘎吱嘎吱:他师姐当上掌门,到爸爸这儿拜见,回去吐血重伤。 下午我帮超超打死了不动真人,其他人都认为爸爸支持的是梵罗。但是她受了伤回去,这个支持就打折扣了,他们会怀疑,爸爸是不是对梵罗很不满。因为,梵罗的师父伽罗是被阿九打死的。 衣破邪和梵罗仙子动手,致使梵罗仙子重伤归去,很严重地动摇了梵罗仙子的统治声望。 此后梵罗仙子又被迫写了赦令,把李秦阁从跃鲤崖释出。 李秦阁是梵罗仙子的前辈真人,修真天赋比伽罗真人、黄梨真人都更胜一筹,当初若不是被伽罗真人、黄梨真人联手坑上跃鲤崖,妙物山庄如今的势力格局就很难说是怎样的了。 他这样的猛人一旦下山,背后还有谢茂相助,与被衣破邪打成重伤的梵罗仙子争位,梵罗仙子有几成胜算?没有人知道梵罗仙子的祖上是苏青松,更没人知道苏青松曾对谢茂有救命之恩。 照着当时的局势来看,梵罗仙子可谓毫无胜算。 恰好李秦阁化龙,声动四野,所有长老齐聚的场合,泓罗君就悍然出手了。 他用最短的时间、生命的代价,替师姐策划了一场必输的牺牲政变。短短几句话,攻击了谢茂作为外来者的合法性,又用不抵抗的方式,为师姐的飞剑立下必杀之威,他考虑得那么细腻,惟恐有人攻击师姐的性别,抢先一步祭出了呼羊夫人 这个局非常阴私小巧,被谢茂怒斥小人之心,具体能收到几分成效,其实很难说。 可他毕竟替梵罗真人争取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短短两个月时间,重伤的梵罗仙子就恢复了健康,回复了全盛时期,将素万等人尽数清洗。在这个清洗计划里,她甚至还利用了泓罗君的尸骨,利用了她和泓罗君的感情传闻。 衣破邪一边分析,北斗剑便一边看谢茂和衣飞石的脸色,这居然是真的? 有没有可能北斗剑突发奇想,泓罗君还没有死? 尸骨被盗是个幌子,他的尸骨一定在梵罗真人那里吧?也许没有死呢?她自己动手杀的人,说不定就手下留情北斗剑是个小小的恋爱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衣飞石掐断了她的幻想: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梵罗仙子做不了任何手脚。 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梵罗仙子也根本没想过泓罗君会策划那个必死之局。 可是,泓罗君说的每一句话都太狠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彻底质疑了梵罗仙子的继位合法性,不管他的动机目的是什么,梵罗仙子都必须杀了他。从泓罗君开口的时候,他就杀死了自己。 北斗剑小小地叹了口气:所以她也不肯分取遗蜕。分取遗蜕肯定要交给公中,难免会把泓罗君的一部分交给别人,现在偷偷把尸骨挖出来,从头发到脚趾头都是她的了。 秩序石牢的安玉霖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不对,谢茂偶尔会给他放放风,让他听听外界的声音。 听见北斗剑郁闷的声音,安玉霖突然福至心灵:老师!我想明白了! 第759章 皆有来处(72) 安玉霖言辞恳切地向谢茂表白,说至爱不舍遗骨,至敬不谋身后,分取遗蜕违背人情爱心,这么多年只求功利忘却钟爱之心,再□□省知道错在何处云云 谢茂兴致寥寥地算他过关,将他和子午扣一起从秩序石牢里放了出来。 安玉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这件事并不重要。谢茂目前已经不需要他留下来清理门户了。 妙物山庄诸事尘埃落定之后,梵罗仙子再次前来拜见。谢茂的门却不是那么好进的了,只让北斗剑出面交代了几句,大意是让她安心修行,过几日谢茂就会把李秦阁带走。从此天高水阔,好自为之。 梵罗仙子是很想抱住谢茂这条金大腿的。 泓罗君之死,未尝没有算计谢茂怜悯之心的想法正是因为你打伤了师姐,让师姐处境艰难,我不得不牺牲做戏。看在师姐痛失所爱的份上,何妨可怜可怜师姐,多指点照顾她一二。 谢茂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人做任何选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梵罗仙子无可奈何,只得在飞岩小院外边磕头拜别。 安玉霖对此甚为不解:老师,我们真的要走吗?我们去哪儿? 卢随心如今顶着救世圣君的名号统治天下,他肯定不会准许死去的九圣君活过来给自己添乱。这种情况下,安玉霖认为苟在不起眼的妙物山庄修行是最好的选择。等他稍微有了自保之力,再说其他。 我知道你不着急,你要留下来修行也可。谢茂圈养了龙饺,安玉霖的价值就变得可有可无。 他完全没有与安玉霖相关的记忆,也谈不上感情。单说性情人品,他反倒更欣赏龙饺。 龙饺前身虽是恶蛟,看上去恶形恶状,脾气也很暴躁,心性却非常仁善。它知道自己吃气运会害人倒霉,呼羊夫人驱赶她时,她也没反抗就沉入了一片浅水之中,哪怕世易时移,那片浅水因风水恶劣变成了污水沟,它也始终没有探头脱身。 如今吃得饱了,想要交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旁人不与她玩,她也没有仗着武力逼迫,反而傻乎乎地把自己的龙金献上,讨好结识的新朋友,受了欺负也只是嘿嘿笑。 北斗剑气急败坏要替她出头,她就拦着:我知道他们很坏,我只是想和他们玩。 直接死在安玉霖手上的修士没有上千也有成百,龙饺是个吃气运的恶蛟,被气运枯竭带累死去的人类动物或许是有,被她直接杀死的小动物和人类,却是一概皆无。她那一双小胖手,无比干净。 安玉霖也感觉到了谢茂的嫌弃,连忙说:我自然跟随老师。老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茂将这几个月整理好的读书笔记封入玉简,给干涸河道上的龙门下了个小小的禁制。 这龙门之下的灵水早已枯竭,别说鲤鱼了,就是只差一步就为飞龙的蛟类想要跃过去都极其困难,没有谢茂的帮助,其他生物,如修士、妖类,想要跃龙门也基本不可能。 他下的禁制是个触动标签,防的是卢随心前来搞破坏。 龙门对卢随心没什么用处,做此布置是以防万一。万一这货脑子抽了,非要照着龙门怼一掌呢? 谢茂暂时没有和卢随心正面冲突的能力,不过,他可以在标签被触动的瞬间直接把龙门挪走。卢随心瞬移的速度绝对赶不上谢茂挪物的速度,只要多挪几个地方,一旦卢随心找不到气息,自然追踪不到龙门的真正下落。 龙门在天庭外挂编写计划里占据着举足重轻的地位,谢茂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安玉霖问。 九紫山。 安玉霖开始犹豫,他是不是应该留在妙物山庄。 九紫山是什么地方?西圣嫡裔所在。那是卢随心的大本营! 解紫唯惟恐谢茂去九紫山冒险,干脆把九紫山从他给谢茂编写的地图资料上删除,谢茂凭着天人感应溜溜达达第一站就逛到了妙物山庄,在妙物山庄停留数月之后,解紫唯的小伎俩就彻底没效用了。 衣破邪出门几日,就把解紫唯那删减版的修真门派大地图尽数补齐。 咱们去九紫山作甚?安玉霖死前就不是卢随心的对手,如今二千年过去了,卢随心修为日益飞涨,他却困在神器之中险些彻底陨落,哪可能打得过? 拜师学艺。 ※ 九紫山和各大宗门一样,招生大门常年洞开,三十龄以下的不修士都可以前往参加遴选。 也就是说,只要不满三十岁,没有修炼过,都可以去报名参选。不拘出身来历,是人类也好,是妖孽也行,符合条件都能报名。 只是准你报名,又不是说报名了就一定能选上,多少人哭唧唧地下考场呢。一个穿着法袍的年轻弟子开口科普。 他叫夏铮,是九紫山的外门弟子,去年才入选,今年被安排来招生处执勤,主要负责打扫卫生。这货是个话痨,在师兄弟跟前毫无用武之地,来到招生处执勤特别兴奋,太爽了,可以吹牛皮了! 负责登记的师兄还没来,夏铮也懒得搞卫生了,坐在门口跟前来报名的土包子们吹牛。 我们九紫山是圣君的道场,十几位太上长老那都是圣君亲传大弟子,天底下最殷实的修真门户,说是祖庭也不夸张对,菲斯圣地是诸圣祖庭,那你能进得去吗?你去了菲斯圣地,有人教你修行吗?那地儿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了,我说咱们九紫山是修真祖庭,你还别不服气! 咱们这么高贵的门户,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人来报名,每旬一次入门考,90%的人都得被撸下来。遇上不幸运的,说不得一个都选不上! 我看你们这波人啊,也就一两个资质好些,够格当个外门弟子。 你别看外门弟子有个外门二字,就觉得很低级。好多人连外门都考不上呢!一旦成了九紫山的外门弟子,那咱们和你们这样的凡人就不一样了,仙凡有别懂不懂?这就是修士,是仙人了! 夏铮就喋喋不休地讲述,考上外门弟子多么不容易,当上外门弟子多么了不起,至于更多的消息他一个才入门第二年的外门弟子,哪知道更多的消息? 人的资质是固定的,修士更有观相测命之玄妙手段,通常有资质的弟子在入门考的时候就被选入了内门,开始了真正的修行,外门弟子则是宗门奴役的仆婢,也并没有所谓外门弟子必定晋升内门弟子的升级路线。九紫山立宗五千年,从外门弟子升入内门的屈指可数,大概就那么三四个罢了。 谢茂的目标就是外门弟子。 以卢随心的身份,不大可能再亲自关注宗门后辈的修行,谢茂依然不打算冒险。 九紫山是目前修界当仁不让位居第一的宗门,它的外门依然没什么大神坐镇,主管外门的长老也就是个元婴后期的修为,谢茂与衣飞石做好伪装,很容易就能潜伏下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在外门接触不到太精妙的传承,这事也简单,谢茂收集材料炼制了一具傀儡,特意做成了九紫山功法最钟爱的灵枢妙骨,从生死册里抠出一条残魂团吧团吧,炼出一段纯澈无暇的意识,假合成人。 这具傀儡霎时间就成了天生奇骨、不通世事的十二岁少年,往九紫山一搁,必定抢手。 谢茂美滋滋地想,傀儡在内门翻各种秘籍,他在外门学习,有空再去李秦阁、安玉霖隐居的小院,开个天庭外挂编纂组的头脑风暴讨论会真是太美妙了! 至于眼前这个喜欢叭叭的扫地小哥,谢茂也不嫌烦,无所谓了,自动情报倾吐机,可惜掌握的情报太少,吐来吐去就外门那点儿事。 从清晨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负责报名登记的内门弟子才姗姗而来。 等着报名的土包子们全都一拥而上,被几个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拿钢鞭敲打:排队排队,不要挤。有不信邪地非要继续往前挤,钢鞭当地敲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 你怎么能打人?被殴破脑袋的少年满脸错愕。 那外门弟子冷笑道:打你怎么了?乓乓又是两下,砸得那少年脑袋上又是俩坑。 那少年躺在地上打滚,尖声哭诉九紫山的仙长打人啦,几个被他踩过脚、挤出队伍的报名者都翻白眼,拍手幸灾乐祸:活该!叫你别挤别挤,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这种人就活该被打死! 坐在书案后的内门弟子将眼皮一翻:吵什么吵? 打人的外门弟子连忙赔笑,上前把在地上打滚的少年提起来,远远地扔出门去。 这雷厉风行动用私刑眼都不眨的作派,镇住了不少习惯撒泼打诨的痞子。在别的地方挨了打还有地儿说理,找警察告法院,这里可是九紫山的领地,什么法律都不管用,仙长就是法律! 在染血的钢鞭跟前,所有人老老实实地排起队,一个个去做登记。 乔装打扮之后的谢茂与衣飞石也混入其中,测过骨龄之后,很顺利地拿到了准考证。 九紫山招收的弟子皆是领内百姓,这地方飞出了神临帝国与集英帝国的势力辐射,科技水平相对低下,富贵权势者,多半都是修士家族后裔,这批人纵然要报名入山修行,也有家中长辈周全,会亲身前来招生处报名的基本都是贫家少年。 谢茂与衣飞石混迹其中,只能拼上演技。衣飞石是乔装的祖宗,扮什么像什么,谢茂则全靠着新古时代的熏陶,才将谢朝经年荣养的帝王气质收敛起来,假装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好在这过程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九紫山财大气粗,报名考试不需要交钱,还发了点车马费。 谢茂翻看发下来的考试须知,本次入门考安排在四天之后,是一次上旬考。 谢茂与衣飞石不曾多耽搁,回到镇上临时赁下的居所。 九紫山内部有城镇集市,占地非常广阔,外围的镇子并没能沾到多少好处,地价也不算很高。 谢茂本想买个小院子,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钱!安玉霖与北斗剑、子午扣与世隔绝二千年,只剩下一缕幽魂,也都是穷光蛋。最终是萧陌然翻出自己的钱币。 然而,妙物山庄和九紫山处在不同的行政区域,钱币不能通用。萧陌然也是世外修士,七八十年前偶然存了一笔钱,通货膨胀加上不同币种兑换,买院子是肯定不够了,只得以租代买。 谢茂给李秦阁布置了功课,又教龙饺修行,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安玉霖就被放养了。 安玉霖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只管去抱衣飞石的大腿。谢茂失去了与安玉霖相关的记忆,衣飞石对他还有几分香火情,临出门时指点了几句,回来北斗剑就回禀:阿九坐关了。 两进的小院子,谢茂与衣飞石单独住在后边,前院正房做客厅起居之用,龙饺与衣破邪分别住在前院正房的耳房里。安玉霖带着俩神器器灵住了东厢,李秦阁与萧陌然住了西厢。 这格局绕不开前院,谢茂与衣飞石回家来,家里都要来问候见礼。 安玉霖是坐关了,李秦阁隔了一会儿才带着萧陌然出来,萧陌然嘴角还有一丝没抹尽的嫣红色。 谢茂才突然想起了,萧陌然喜欢穿裙戴钗。只怕是憋了很久,终于等到谢茂和衣飞石出门,这才关在房间里上了个妆哪晓得谢茂和衣飞石突然回来,他也得出门见礼,怕惹谢茂厌烦,赶忙洗了。 谢茂正想说你喜欢作何装扮都可以,不必忌讳,龙饺和衣破邪也出来了。 看着龙饺用口脂涂得红嘟嘟的大红唇,谢茂有点窒息。 第760章 皆有来处(73) 龙饺这夸张的模样一亮相,最紧张的是萧陌然,李秦阁想拉没拉住,他已上前请罪:弟子弟子知罪,以后不敢再涂脂抹粉作女子姿态,太上长老恕罪。 谢茂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将龙饺牵在手里,大手将她涂得乱七八糟的大红唇给擦了,说:你喜欢做女子妆扮不是罪过,也不必躲在屋子里避着人。不过这女孩儿的功夫也要些天分和精巧,他斟酌着词句,你若是愿意,往外边请教妆娘,或是直接找个专业的来伺候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萧陌然原本为他的大度包容深为感动,话到后来又忍不住替自己辩白:是她偷偷从我屋内拿了一盒口脂不是我给她抹上的我技术很好的!不比专业妆娘差! 龙饺修为与合道修士相差无几,她要偷偷溜进李秦阁的屋内,拿走一盒萧陌然的口脂,夫夫俩人肯定察觉不出。就算察觉出来了,他俩也没办法打不过,龙饺就能偷窃变明抢。 还学会偷东西了。谢茂将龙饺拎起来,却是满脸笑容,没什么训责的意味。 龙饺不敢跟谢茂暴躁,只会傻笑。 训异兽跟训人类弟子不同,龙饺从出身上看,更类似于谢茂在新古时代捡到的宙兽,它们皆自有天性,很难符合人类的道德价值观。教一条龙不要偷东西毫无意义,它根本无法理解。 只有当它偷到硬茬子头上,因偷窃吃了巨大的亏,它才会吃一堑长一智至于它长的智是偷东西会吃亏还是偷东西被抓住会吃亏也很难说,个体差异极大。 见谢茂拎着龙饺进屋,李秦阁将跪地的萧陌然扶起来,萧陌然抓着他的手兴奋地挠了好几下。 李秦阁只是笑。 萧陌然小声说:我明天要去买裙子。 李秦阁点头:买。 还要买新出的胭脂! 买。 师父,我好开心! 我也开心。 哪怕都是爱慕同性的同道中人,萧陌然这不容于世的癖好也很难得到宽容。 尤其是他们目前处于隐居状态,院子赁在镇子比较荒偏的边缘,原本就不想太引人注意。 家里突然多了个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萧陌然装扮得再好,稍有修为的人总能辨得出男女,这就是隐居的大忌太惹人瞩目了。 所以萧陌然只敢在谢茂不在家时,躲在房间里偷偷妆扮,揽镜自照而已。 哪晓得谢茂态度如此开明。 萧陌然说:我只在家里穿,不走到院子外边去。 李秦阁笑道:咱们也不会永远不敢见人。 萧陌然搂着他的胳膊,眼神中有些神往:是的呀。 谢茂与衣飞石回后院更衣,再出来时就是摆饭夜谈的时候了,家里突然遇到了大问题。 厨师安玉霖闭关了。 衣破邪和龙饺是肯定不会做法的,这俩不吃任何血食五谷,对他们来说,吃饭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的聚会。子午扣和北斗剑是俩器灵,觉醒几千年来,战斗是本行,做饭是啥?没听过! 李秦阁和萧陌然倒是点亮了初级厨师技能,被精通厨艺的九圣君秒杀,家里一直由安玉霖做饭。 现在,安玉霖闭关了。 衣破邪自告奋勇,被北斗剑强行拉住:不必不必,我去做。 李秦阁与萧陌然也没有想太多。人都有一个固定的思维,女人肯定会收拾屋子,肯定会做饭。北斗剑这段时间总是在带熊孩子,又常常给谢茂、衣飞石端茶倒水,众人认为她肯定是个贤妻良母。 北斗剑照着菜谱复刻出来的一桌席面,也称得上卖相极好,有色有形,那摆盘雕花都美极了。 她是北斗剑的器灵,刀工是肯定没问题的,审美在线就能做出非常漂亮的摆盘造型。 谢茂与衣飞石在后边洗漱之后,换了衣裳,趿上拖鞋舒舒服服地散步出来,饭厅里已经摆好了。 为了庆祝北斗剑准备的第一桌席面圆满成功,子午扣还开了一瓶果子酒,恭敬地问谢茂和衣飞石:您也来点儿? 一杯。谢茂很给面子,辛苦小北。 北斗剑满脸兴奋粉颊绯红,端着杯子尽量克制地躬身:不辛苦不辛苦,做饭挺好玩呵呵。 在桌上正经吃饭的,也就只有谢茂衣飞石、李秦阁萧陌然,与如今得了梅霏肉身的北斗剑,衣破邪、龙饺和子午扣都是坐着凑热闹,对北斗剑做出来的席面大加赞赏。谢茂放下酒杯,正式开餐。 见谢茂往衣飞石碗里夹了一筷子乌蹄肉,李秦阁有样学样,把面前的茭白鸡丝夹给萧陌然。 衣飞石吃了一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萧陌然直接就拽过李秦阁的手,哇地吐师父宽大的手心里了 北斗剑差点站起来:怎么了?! 萧陌然两眼泪汪汪,指着那盘子鸡丝:酸。 谢茂则连忙拿帕子摊在手里,叫衣飞石把嘴里的乌蹄肉吐出来,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衣飞石不敢直接往谢茂手里吐,将帕子接过来默默将肉吐了,半晌才说:一言难尽。一块好好的乌蹄肉,烹制出来腥膻又酸辣,还有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苦味,难为北斗剑能调得出来。 谢茂对衣飞石深信不疑,李秦阁则碍于情面,说道:也不至于吧。伸筷子要试一试。 萧陌然惊恐地拉住他:千万不要!语言根本无法形容那恐怖味道之万一! 北斗剑自尊心严重受创,憋着一口气夹了一大块面前的酱鸭,咬牙切齿想要咀嚼 众人皆想,说不定只有那两盘菜做得夸张,这么一张席面,还有十几碗菜呢,这鸭子看起来就不错一个念头没落地,北斗剑已侧头噗地把嘴里的鸭肉全喷了出来,转身抱住子午扣手边的果子酒咕噜咕噜漱口。 满座皆惊。 这席面是真吃不得了! 衣飞石无奈起身,说:我简单做几样吃食来。 李秦阁连忙说:岂敢劳动长老。我粗通厨艺,我这就去。 这已经是吃饭的点儿了,做点快手餐食也得耽误谢茂吃饭,衣飞石摇头道:时候不早了,明天再说此事。万一又是个北斗剑二号,先生今晚就不要吃饭了? 衣飞石是金丹修士,辟谷不食没问题,谢茂肉体凡胎,饿昏了要降血糖,衣飞石自然不肯。 谢茂笑眯眯地站起来,跟衣飞石一起去了厨房。 余下李秦阁与萧陌然都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让尊长操持贱役照顾晚辈的道理? 北斗剑还不死心,把自己做的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口,吃一口喷一口,子午扣的私藏果子酒差点被她漱口用光,她依然不可置信:我明明是照着菜谱做的!样子也很像啊!煮出来味道也很香! 子午扣连忙安慰她:第一次做饭难免的,咱们多试几次就行 衣破邪叹了口气:吃饭真是麻烦。 龙饺点点头:人要是不吃饭,龙也不吃气运就好了。跟着叹了口气。 谢爸爸为什么不跟衣爸爸一样辟谷呢,辟谷就不用吃饭了,不吃饭就不用做饭,不做饭能省好多事。衣破邪提出自己的新困惑。 龙饺点点头:为什么呢?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秦阁身上。 李秦阁目前的修为在分神中期,比衣飞石高了两个层次,他肯定是能辟谷的。萧陌然不大不小也是个金丹,金丹既成,自成阴阳,辟谷也绝对没问题。这俩为什么都跟着吃饭呢? 李秦阁不好意思说,我俩要抱大腿,得合群:饭好吃。 萧陌然附和:人间烟火,人家百味,味道很好。 说得衣破邪和龙饺都咂咂嘴,好吃是什么滋味儿呢? 子午扣看着北斗剑的脸,心想,我也想吃饭。上哪儿弄个皮囊穿穿? 与此同时。 谢茂陪着衣飞石做饭,给衣飞石打下手。 自从天任星谢家的山屋里苏醒之后,二人相依为命,谢茂就逐渐迷恋上了这种烟火气。 厨房里弥漫着熟悉的香气,谢茂正想叨叨两句,话到嘴边暗搓搓地爆了个粗。衣飞石很惊讶地回头:先生?怎么了? 谢茂脸色惊诧莫名还有一丝恼怒,没好气地说:你就说你服不服气吧!我做的那具傀儡,上午给它挪到九紫山里边,专门让负责传功的长老捡到它,那传功长老中午就把它带回了大成宫,惊动了四大长老 他们吵了半天架,从下午吵到现在,终于有了决定。 我以为他们是抢徒弟。 这么好的资质,谁不想要? 我得给这群奇葩磕一个了!他们吵出来的结果是,把傀儡活拆了! 你分脑袋我分胳膊,血给谁,筋给谁! 就给朕拆了!! 谢茂气得有点上头。他倒不是可惜傀儡被拆去的天材地宝,材料在九紫山,又不会凭空飞出外太空,就算飞出外太空,谢茂也能轻轻松松地挪回来。 主要让谢茂愤怒的是,想把傀儡做成绝世天才少年的模样,还不能让九紫山的大能看出其傀儡身份,他花费了太多的心血,这傀儡哪怕被拆成了零碎,依然是人血人身,没有露出半点非生物的模样,做到这么精细的地步,不啻于无中生有创造一个活生生的人。 从妙物山庄出来之后,谢茂就一直在做那具傀儡,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连和衣飞石亲热都匆匆忙忙,如此呕心沥血的造物,就被拆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拆了谢茂的心血不算,谢茂安排傀儡去九紫山内门翻秘籍的计划,也随之胎死腹中。 衣飞石不紧不慢地控火看锅,说道:不如我去内门一试。 那不行,他们给你也拆了呢?谢茂即刻否定。 这是件比较难以拿捏分寸的事。想进九紫山的内门不难,可对普通人来说又很不简单。 九紫山存世几千年,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每年各大长老、宫主的法裔、血裔后人就有大批,这些人被收入内门的过程很轻易。 但,如果是自己前往招生处报名的普通弟子,除非资质绝佳,一般都是留在外门充作仆役。 坑爹的是,资质绝佳又没有后台靠山的弟子,有可能被选入内门,也有可能被那群长老私下拆了 谢茂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拆掉的傀儡,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暴露出傀儡真相,谢茂都想直接把傀儡挪回来了。朕花了这么多心血做的傀儡!若是有幸开窍,肯定比衣破邪聪明!就这么被拆了,拆了! 衣飞石则不紧不慢地又给了一个对策:九紫山分支数次,有下院数十个。 从入学考直接选入内门基本不可能,先从下院找个靠山就不一样了。 所谓下院,其实和九紫山没有太大的隶属关系。九紫山的大BOSS是一直不死的圣君卢随心,卢随心平时不管事,只管修炼当吉祥物,任性要搞事情就回来带小弟,训练小弟这种事他是不管的。 这就使得九紫山内部的权力体系在自我平衡完善,弟子一代一代的收,上面的掌权者又都是老不死的,总没有强行叫前辈退休,晚辈上位的道理吧?这长老封得太多了,谁说话都要紧,最终变成谁说话也不好使,大家意见都很大。 于是,最开始的办法就是分宫,资历修为都到一定地步了,就给分封一宫,宫内自治。 这确实解决了很大的问题,九紫山各宫宫主都是牛人,我的地盘我做主,大家都美滋滋。 问题是九紫山存世的时间太长了。不断地分宫,导致宫主越来越多,宫主之间也有了强弱。山头多了难免拉帮结派,一个大宫主底下可能有好几十个小宫主,全是自己的徒子徒孙道侣爱人 到后来实在势力太过复杂,彼此不服气,卢随心便做主,将一部分大宫主分了出去。 你们自立门户吧,不是逐出师门,你们还是我的嫡系,另外立个山头而已。对对对,行政职位和九紫山的掌门是一样的,没有谁大谁小,让你们分出去就是为了平起平坐 得,这一分,数千年来就陆陆续续地分出去几十个下院。 最开始只有一两个下院时,九紫山和对方的关系非常僵硬,等到下院有了几十个,不少当权的长老都把自家爱徒、道侣分了出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下院成了九紫山各升迁无望的长老最好的退路,双方还有什么立场置气? 九紫山每隔五年十年就会举办和各个下院的交流大会,上下弟子可以随便交流,下院的内门弟子在九紫山享有一样的身份权力所以,如果去不了九紫山,去下院混个身份,也是极好的门路。 一开始衣飞石就倾向于走下院路线,只是看谢茂做傀儡做得那么用心,不好开口建议。 谢茂也承认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我太着急了。 先生最钟爱法裔,君子之心岂能猜度小人恶性?衣飞石安慰他。 谢茂没有从前的记忆,衣飞石却是跟随君上在诸天诸世界游历了许多年,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修真黑社会。谢茂将传承与弟子看得极重,对徒弟极其爱护,以他的思维惯性,根本想不到一个天赋绝佳的少年出现在修真宗门之中,非但没能得到重点栽培,反而瞬息间就丢了性命。 哪怕谢茂在妙物山庄见了那么多惨事,依然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既然自己的路线受挫,谢茂也不扭捏,马上听取了衣飞石的意见:那咱们重新挑个下院。待会儿把下院的资料排开看一看,这回都听你的。 第761章 皆有来处(74) 衣飞石手中所有九紫山下院的情报,都来自于衣破邪在妙物山庄的随机收集,错漏之处不少。 这世道太过凶残,为了让谢茂的拜师学艺计划顺利执行,衣飞石请李秦阁与萧陌然前来参详。 这俩人抠了半天手指,将记忆里所有的情报全部倒出来,给出的总结是比衣破邪零碎收集的情报多了些深度,可整理出来的资料也完全称不上细致翔实。 倒不是李秦阁被囚跃鲤崖五十年、萧陌然无心世事的问题,主要是九紫山的下院就有几十个,但凡不想去抱九紫山阵营大腿的正常修士,都不可能将那一大批下院如数家珍。 衣飞石回头看了谢茂一眼。 谢茂不打算带这波人回荒星,衣飞石就不能透露荒星相关的任何消息,二人眼神交流。 论情报收集,这波人都不靠谱。 想要拿到九紫山下院的详细情报,要么咱们自己收集,要么回荒星找解紫唯。 谢茂秒懂。 解紫唯收集情报是为了替少将军报仇,事实证明,仇恨的力量比权势的诱惑、利益的勾引、幸福的向往都强大。 不管是亲自出面收集情报,还是回荒星找解紫唯,都得出门。 短时间内,谢茂没打算挪窝。九紫山镇上赁好的院子,耽搁了许久难得收拾齐整。一来安玉霖在坐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会儿不好惊动。二来将人藏在九紫山附近也算是灯下黑,就算谢茂那边潜入下院的计划出了岔子,对方也不可能跑九紫山附近的小镇上来抄家。 当然,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处在随身大世界的谢茂来说,空间距离是最虚无的概念。 不管他出门去干什么,不管他与衣飞石身在何处,抬脚就能回到九紫山的小院。 哪怕每天都跨星系通勤,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以前跨省通勤都把容舜吓坏了,引为奇谈,小心翼翼遮掩着痕迹,不敢让人发现五分钟前在A城,五分钟后就到了B城,现在么谢茂都不曾牵住衣飞石的手,轻飘飘地将二人一挪。 他俩回到了荒星。 一秒就是数万光年之外。 解紫唯正在悬浮山上训话,见谢茂和衣飞石直接落在他面前,嘴角抽搐。 前不久他就发现阵法里的公寓不见了,那么大一栋公寓,特殊钢材构建而成,少说也有几千吨,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那除了拥有墩墩墩神功的谢茂,还有谁能做到? 解紫唯寻思着,这房子都挪走了,就是要在外边安家的意思了吧? 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俩祖宗很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结果这才没半年时间吧?没提前打个招呼,也没有吧公寓挪回来,人直接凭空出现,比从天而降都要更高级奇葩。 当初谢茂从卢随心手底下强行拯救笃家遗民、随即便被卢随心以泰山压顶之势锁定气机四处搜寻,仗得挪走的速度比卢随心寻找线索的速度快那么一点儿,众人才逃过了被圣君屠戮的窘境。 卢随心忘性自然没有那么好,谢茂还非要出门拜师学艺,解紫唯为求自保,只能竭力控制消息。 在荒星中新创立的门派中,解紫唯并未大肆宣扬谢茂与衣飞石二位祖圣,反而做了淡化处理。 目前整个荒星之中,唯有解紫唯拉拢后确保安全的几个心腹,方才对谢茂和衣飞石的身份心知肚明。哪怕谢茂与衣飞石凭空出现,解紫唯依然没打算向所有弟子做隆重介绍他是真不知道谢茂想干什么。 解紫唯让副手继续对弟子们训话,他则径直上前见礼,并请谢茂和衣飞石到别处叙话。 谢茂的公寓被挪到了妙物山庄,目前还留在飞岩小院给梵罗仙子当镇物,就近守着龙门。 曾经十分热闹的会客厅也随之没了,只能老老实实听解紫唯安排,去某个雅轩说话。 这地方靠在谢茂布置的阵法旁侧,往前二十米就能看见原来摆放公寓的地基。谢茂心想,你还挺会挑选风水宝地嘛,跟着我就行了? 走进雅轩之后,里面设施齐全,有会客厅有小憩厅。看格局,里边应该还有休息室和书房。 谢茂初以为这地方是解紫唯的住处,坐下之后,他才注意这里的家居摆设都是簇新的,没有一丝使用痕迹。解紫唯给自己准备的住处却不入住?这不合常理。 符合常理的可能是什么? 还给我俩留着住处呢。谢茂干脆就往里走了一步,正大光明地参观。 雅轩里面的休息室被隔成一大一小两间房,大的是工作间与书房,小的是卧室,从空间的安排到屋内摆设的风格,与谢茂随身空间里那间公寓如出一辙。 解紫唯对他俩来去都不给交代的作派很不满,刻意装着假惺惺的后怕模样:得亏是预备了。要不您这冷不丁地墩回来,发现家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弟子吃罪不起。 公寓是被谢茂亲自挪走的,挪走时也并未给解紫唯任何吩咐解释。 这会儿谢茂和衣飞石突然回来,荒星没有准备他们的住处很正常,有住处才是惊喜。解紫唯远远称不上他俩的近臣,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解紫唯必须伺候周到的默契。 谢茂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吃饭非得独自坐一张圆桌的事,那都是君上干的。 所以,谢茂绝不可能为此勃然大怒,解紫唯完全不必后怕。 你还挺不服气。我挪走公寓没给交代你,回来也没提前通知,你心里就不大乐意了? 谢茂将解紫唯删改过的宗门大全玉简扔茶台上,稳稳当当地滑到解紫唯面前停住,当面质问:你给我这么一本公公版宗门大地图,我也没找你问罪吧? 解紫唯几乎是在同时就想明白了谢茂的来意,脸色变得铁青:您真要去九紫山涉险? 情报整理工作由衣飞石负责,谢茂只负责笑一笑,对,真要去。 看在这间打扫得整整齐齐的雅轩份上,删改宗门大全的事被谢茂轻轻揭过了。否则他没想起也罢了,既然专门回来一趟,肯定要把解紫唯扔戒律火山的岩浆里,狠狠洗几遍澡。 谢茂在离开荒星之前,对解紫唯的态度还是有商有量,相当客气。 此后徒手挪公寓到飞岩小院、今日直接回来,没给任何事先提示,都是因为他发现解紫唯在宗门大全上删减了九紫山相关的内容。谢茂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解紫唯此举是担心他的安危。然而,他是个不容愚弄的脾性,解紫唯私下删改上缴情报的行为,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 如谢茂这样治世多年的上位者,他任何一个让人觉得不快的行为,都不可能是无意识的。 解紫唯感觉到的每一丝不被重视,都是谢茂刻意为之。如何谢茂愿意,他当然可以毫不费力地让解紫唯觉得身心舒畅,解紫唯觉得不爽了,毫无疑问,那就是谢茂想要达成的效果。 这种情况下,解紫唯还是恭敬周到地给谢茂和衣飞石准备了单独地、靠近禁地的舒适雅轩。 不管谢茂回不回来,也不管解紫唯是否向所有弟子、领民宣告谢茂的存在,至少解紫唯很清楚地在自己心中划了一条底线。他清楚地知道,祖圣在注视在自己,他的一切都在祖圣的瞩目中施行。 这是解紫唯最新的信仰,最近的敬畏。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时不爽就敢屠灭整支舰队、无法无天狂悖嚣张的修士。 谢茂对此很满意。 这个世界的修士,缺乏的就是这种对权威的敬畏。 新古时代的修士敬畏承负果报,害怕在渡劫时被劫雷劈散神魂,但凡对修行有点野心的修士,都不敢大张旗鼓地作恶。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世人不知道你私下干了什么坏事,天道总是知道的。 随身大世界的修士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世界第一人,圣君卢随心,就不是个好人。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上梁不正,下梁岂能不歪? 傀儡在九紫山被拆对谢茂的冲击极大,要说新古时代就没有杀人夺宝之事吗?当然也有。就是在谢朝,人在穷凶极恶之时,为了一口吃食,杀死几个人也不鲜见。 让谢茂觉得冲击的是,他的傀儡是在九紫山几大长老的控制下,这些长老开了半天会,集体决定拆了那位天资绝佳的少年在谢茂的眼里,那是傀儡,在世人的眼中,那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人类见不得光的私欲,冲动下激情杀人,暗室欺心,这些行径都不让谢茂心惊。 谢茂吃惊的是,这不是私欲,它是个多人共谋的共同决议。 堂堂九紫山长老,带着天赋绝佳的少年回山门,开会吵了半天,结果竟然是把这弟子拆了! 没有天道制裁。 没有法律制裁。 风俗如此,旧例如此。 当初解紫唯一时不爽就想屠杀整支舰队,是解紫唯的错吗? 笃家千百年来血祭自壮,是笃家家主,是笃家所有修士的错吗? 在壳子镇杀死妙物山庄弃徒,瓜分被杀弃徒的遗物遗体,是那两个护卫的错,是那群蝗虫般的修士的错吗? 妙物山庄几代嫡支互相戕害、彼此谋夺遗蜕,排挤李秦阁上跃鲤崖这都是他们的错吗? 他们确实有错,他们确实有罪。 可是,错得更离谱的,是这个世道。 错的是这个世界的天道,错的是这个世界的法律。 天道法律若不教人对错,天道法律若不惩恶扬善,人类循着本能去追随世间的最强者,去效仿一挥手便要灭掉一颗星球的圣君卢随心,将卢随心充作向往典范,这世道能不坏吗?! 这个世界的修士,这个世界的百姓,难道就比新古时代的人更坏,更恶,更不可救药? 天道不彰,我即天道。 不过得等我把天庭外挂做好。谢茂讪讪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现在嘛,朕暂时还打不过卢随心。 幸好没有在小衣面前义正辞严。 感觉整段都垮掉了。 第762章 皆有来处(75) 解紫唯收集的情报非常详细,九紫山三十二座下院的来龙去脉,目前当家是谁,当权几位长老的亲缘关系、爱恨喜恶,内部势力各有几派全都一一交代给衣飞石。 听说谢茂想通过下院的方式混进九紫山,解紫唯便推荐了玉湖山筑,说:这座下院一千四百年前就从九紫山分了出来,开山老祖二百年前陨落,门内最初一批精英长老也都在二百年里陆陆续续辞世。目前只剩下两个元婴长老维持门户。 据推测,他们这一系的开山老祖自创的功法有致命缺陷,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随着人的天赋自动减寿,外界有传言说,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元婴长老也会在五十年内陨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这座下院人才凋零,有天分的弟子不肯拜入,已经修成的中段高手纷纷想着另投门户。 九紫山也对玉湖山筑大开方便之门,每年都会批出大量交流名额,准许玉湖山筑的弟子直接留在内门。如果能顺利拜入玉湖山筑,进九紫山非常容易。 他才说完,衣飞石已经否决了他的提议:不如长愈宫。 长愈宫与九紫山关系并不好解紫唯提醒道。 按道理说,九紫山准许各大下院挑选弟子前往内门修业,其目的是与下院抢夺具有天赋的弟子,进一步削弱下院的力量,强大自我。玉湖山筑有天赋的弟子进阶甚快,达到所谓的功法缺陷瓶颈就迅速中途夭折,现在的情况是,有天赋的新弟子不肯拜入玉湖山筑,拜入玉湖山筑的要么是没有背景不知道情况的新人,要么就是资质差到其他宗门都不肯收入的废柴。衣飞石分析道。 这种情况下,九紫山依然对玉湖山筑大开方便之门,给出大批交流名额,这名额是给谁的?衣飞石问。 新弟子去得不多,往来的多半是已经筑基建玄,位阶在化神左右的中段修士,也有一些金丹。解紫唯道。 你还看不出来九紫山想干什么吗?衣飞石反问。 玉湖山筑开山祖师传下来的功法具有缺陷,他们或许是想接纳玉湖山筑的修士。毕竟千年之前同出一支,名义上也是九紫山的下院,只怕也不好意思看着玉湖山筑满门死绝吧?解紫唯道。 谢茂在一边歪着喝茶,闻言嗤笑。甭看解紫唯骨龄不小,活了一百多岁,想法毕竟还是天真。 衣飞石断言道:九紫山有收束下院的想法。玉湖山筑就是第一个口子。 山门内部能人太多不便于管理,山门内部的能人天天想着薅羊毛、分权去下院,与宗门分庭抗礼,这滋味也让九紫山非常难受。这就是典型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如今九紫山已经分出了三十二个下院,但凡有点理想、在宗内无法出头的牛人,都想挖一拨资源去自立门户,九紫山已经不堪重负。 不管玉湖山筑目前修士凋零的处境是源于创派祖师的修法缺陷,还是九紫山做了某些手脚,衣飞石都从九紫山不同寻常的热切中嗅到了变乱的危险气息。这种时候去玉湖山筑搀和,等同于背着海捕文书的大盗穿上华服去地方上冒充京中大员的二代,必然被扒个祖宗十八代。 这种情况下,与九紫山关系不算太亲密的长愈宫,才是最好的选择。 关系不好,你问我什么情况,我撒了谎,那也不是我有问题。我看你不爽,捉弄你一番不行吗? 顶着关系不好四个字,什么事情都好解释。 而且,就解紫唯无意识的描述来看,长愈宫的风气与别处都颇为不同,从开山祖师到目前当权的宫主都带了一丝蛮横的侠气,和九紫山交恶也不是什么利益冲突,完全就是从无数次莫名其妙的行事差异造成的冲突,关系就变得越来越坏,彼此看不顺眼。 能够和九紫山交恶,让九紫山看不顺眼也无可奈何的下院,实力也是非常不俗的。 衣飞石觉得吧,长愈宫这个地方,应该不会让先生动不动就生气想叨叨。 他将自己的看法和谢茂交换了意见,也不知道谢茂是完全信任他,还是听解紫唯分析时就做了与衣飞石同样的选择,当即就点头拍板:就它了。坐标呢? 解紫唯完全跟不上这俩的决断速度,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玉湖山筑不好,那也不必挑长愈宫吧?长愈宫收弟子很挑剔麻烦,除了要看天资性情,还要磨性子,但凡新弟子进门,头三年每天就是读经看史书,什么都不肯教 读经,看史书?这才是谢茂传道授业的正确打开方式,没想到在长愈宫中重现了。 那就更要去看看了。谢茂说。 解紫唯劝说无果,只得交出坐标。让谢茂觉得颇为意外的是,九紫山下院大部分都在虫族修真文明和神临帝国的诸侯国星域之中,长愈宫居然远在集英帝国的势力辐射区域。 开山老祖有一半集英血统。衣飞石解释道。 他记性极好,将解紫唯给的资料匆匆过了一遍,绝不会有一丝错漏。 二人来得突然,去得迅速,也不曾和解紫唯打招呼,下一秒就从雅轩消失了。 看着桌上还冒热气的茶杯,解紫唯无奈上前,将茶杯收入茶水间,泼去残茶,洗净茶杯,放在无人动用的柜子里。这茶杯子是谢茂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解紫唯不敢随手乱扔。 他能感觉到谢茂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像从前那么亲密了,虽然从前也不算多亲密。 解紫唯知道,还是那本公公版宗门大全惹下的祸。 所有一厢情愿、自作主张地对祖圣好,祖圣半点都不领情,更不会容忍。他觉得祖圣行事有点论迹不论心的味道。如果时间倒转,我还会从玉简里删去九紫山相关的信息吗? 解紫唯摇摇头,他还是会做删减。 祖圣是他替少将军报仇的唯一机会,他不会用祖圣的安危行险。 我这也算是明知是错、坚决不改了?解紫唯自嘲一笑,将柜门轻轻合上。 ※ 长愈宫位于集英帝国星域的两颗交通星之间,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手段检测,只能发现那是一颗不宜居住的垃圾星球,因改造难度太大,改造价值太奢昂,评定为不可改造星球。 又因为地处偏僻,距离最近的生活、生产星球也有数万光年距离,垃圾船都懒得往这里跑。 平时除了两个交通星来来回回又匆忙跃迁的飞船掠过,这一片星域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死寂与时不时闪发的星爆。 谢茂与衣飞石照着解紫唯提供的坐标,挪到了长愈宫所在的不宜居星上。 长愈宫在集英领内也是隐居状态。谢茂看着风甜水美的原始星球,承认长愈宫的幻阵很高级。 外界看起来气候恶劣、没有一丝水资源、四处流散着对人类有害物质的不宜居星,实际上是一颗灵气充沛几乎能与蓝星媲美的星球,唯一的弱点就是体量略小。 也正是因为体量小,方便长愈宫在整颗星球上释放了遮天幻阵,让这颗星球从星域中完美变身。 长愈宫从九紫山分支八百年,宗门修士一向不多,这里只怕没能衍生出聚落衣飞石担心的是,长愈宫处于这么一个隔绝往来的星球上,他们招收弟子恐怕是主动出击。 毕竟,除了生活在本星球的百姓,附近星球的居民根本不可能发觉这颗星球还有人烟。 如九紫山那样的大宗门,内部就有无数血裔、法裔等着选入内门,附近还有处于九紫山统治下的居民仰慕着想要拜入山门。就跟谢朝时所有读书人都想着科举一样,九紫山的百姓想的都是拜入山门。 话音刚落,谢茂就带着他挪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这里却是一座相当巍峨的城池,城门口铺设着宽阔的驰道,有人类骑着兽类、驾着飞禽,排队进城。还有专门的货运闸口,打包得整整齐齐体量巨大的货包装载在异兽背上,有条不紊地进出。 谢茂与衣飞石直接站在了城外的山头上,瞬间就触动了布置在瞭望点的符阵 衣飞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符阵中央的镇物一剑斩落。 谢茂歪过头看他:? 那玩意儿是长愈宫用来监控城池的,类似于天眼,你一剑斩了,马上就有修士要飞出来察看情况。 衣飞石指尖轻挑,被斩落的符阵镇物缓缓胶合复原。 两秒之后,衣飞石将那块外表重新恢复鲜亮的镇物递给谢茂,讪讪地唤:先生。帮个忙。外面修好了,里面有点乱。 亲一下。谢茂将镇物接过,索取报酬。 如今四下无人,衣飞石也不扭捏,凑过去就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谢茂被他亲得可乐,满脸带笑地低头修复那件镇物,他能看见能量流线,就像是理顺线头,很快就把镇物内的能量走向梳理了一遍,顺便把二人凭空出现的警报删除。设置在瞭望点的符阵与整个城池的防御符阵相连,就像是某台天眼终端,谢茂顺藤摸瓜黑进去,把自己和衣飞石都设置成不触发。 这个瞭望点也不是不许平民上来,不过,所有人都会在符阵上留下影像,被实时监控。 换句话说,想在这里看城市风景是可以的,想干坏事?警察蜀黍一直盯着你。 谢茂所设置的不触发,就是符阵一旦捕捉到他和衣飞石所干的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件,都会被自动清除。玄门法宝没有特别苛刻严谨的触发条件,很多东西都是唯心设定,在这种不符合常理的暧昧判定上非常犀利,几乎不出任何纰漏。 这么多人,应该不是门人血亲。衣飞石说。 许多宗门都会在附近辟出村寨城镇,供门内弟子的俗世亲友居住。比如父母妻儿,或是无法割舍的好友情人。这些聚居的血亲会一代代地繁衍,甚至有修士炼制丹药,为自己的挚爱亲朋延寿改命,导致宗门附近的城镇人□□棚,立城者众,立国者也不是没有。 宗门也需要纳新招收弟子,对这种寄住在宗门附近的城池也乐见其成。 然而,这么一座大城,居民起码十万以上。长愈宫历代都走培养弟子少而精的路线,短短几百年时间,怎么也不可能发展出这么大规模的聚居局面。 还记得那大鸟吗?谢茂两只手抱着还没彻底弄好的镇物,抬起下巴示意。 衣飞石顺着他的示意望去,是羽翼巨大、有着锋利尖喙的鸟类。当初在天任星上空,试图绑架谢茂的那一波人里,就曾经飞出这样的大鸟,鸟尸被星舟带回了荒星,衣飞石还研究过。 或是从集英移民了一部分?衣飞石猜测,这颗星球上这么多人,咱们拜师倒是不扎眼了。 谢茂将镇物埋入土里,修长白皙的手掌握起一抔沙,细细地铺好,说:这地方是查身份牌的,咱们进城去看看。 至于没身份如何进城? 当然是挑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直接挪进去啊。 先生。衣飞石看着四面厚重的高墙,面前起码二十个符阵,咱们好像到金库了。 在长愈宫掌控的星球上,最值钱的东西当然不会是黄金,金库里堆的也不是金条金砖,而是一摞摞放在乌木盒子里的晶石。 谢茂面色自然地说:衣食住行哪样不得花钱?说着,便指挥衣飞石动手往曼珠空间里塞晶石。 他当然不会承认,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不小心就钻进了金库。 这地方是僻静无人,可也不能大摇大摆走出去啊,还不得继续挪?至于偷晶石,且不说谢茂没有窃取的习惯,就算他真的破下限要偷东西了,直接挪到手里不就行了,非得亲身上阵? 衣飞石不好拆穿谢茂的失误,意思意思拿了两块晶石,便抬头看谢茂,走? 谢茂也假装他没发现自己的失误:行了,走着。 失去晶石的乌木盒子里,下一秒,多出几枚金灿灿的丹药。 偷东西么,谢茂真的不行。 第763章 皆有来处(76) 这座名叫绘海的城池人口不少,谢茂与衣飞石再次落脚的地方是一间囤货的仓库,衣飞石熟门熟路地弄开门锁,控制好外围人流的行走路线,二人凭着天人感应,不与任何人照面,从容离开。 毕竟是现代社会,大城小镇打听消息都得找资讯源头,报纸、书籍,时效更快的电视播报,各类自媒体,如果有网络的话,那就更妙了。二人用身份X改扮了模样,行走在绘海城街头,没看见这里的人低头看信息终端,类似手机的东西大概是没有了,有也没什么娱乐功能。 想想这颗星球被长愈宫的阵法完美隐藏了起来,长愈宫的修士当然不肯让它暴露在星际网络上。 衣飞石侧头看路边的店铺。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有一种远古与现代揉杂的不切实际感。 这个城池没有现代科技中最基础的能源电能。所有店铺的照明和装饰,使用的都是一种生物材料,在小小的灯盒中,营造了一个孤独的生物环境,让某种发光生物在其中繁衍死亡繁衍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光亮。 谢茂与衣飞石一早就知道集英帝国走的文明路线与神临帝国、与新古时代完全不同,他们是生物文明,虫族倒是也走过这样的路线,却也没有到这么极致。 见到这么一盏盏奇怪的生物灯,谢茂也啧啧称奇,表示大开眼界。 这个世界的资讯传播方式就更有意思了,同样是一种竖起的生物皿,里边的微小生物取代了计算机的0和1,取代了显像的液晶,营造出来的是一种三维视角生物皿不是平面媒体,它里面的微小生物能够轻易地组成复杂的3D形象。 街边的小店铺会在墙上钉上壁挂生物视讯皿,比较豪华的店铺则是在中央放置巨大的3D生物皿,类似于小型舞台,播放各种发售的节目和最新资讯。生物皿的信号传输与接收,皆不需要繁琐的线路接驳,这种专门用于人类娱乐的视讯皿生物,已经被改造了基因成为超距离感应生物,会自动同步。 谢茂此前从未接触过如此极致的生物文明,这让他大为触动。 新古时代的人类一直在呼吁保护地球,保护每天都在灭绝的地球物种,人类还是每天都在创造更先进、文明的各类尖端科技,朝着与原始文明彻底相悖的路线一步步登高。几乎大部分受过教育的地球人都会反思,我们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它会不会坏掉?我们是否对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新古时代的人类尊重生命,尊重不同的文明,绘海城内的纯粹的集英文明则截然不同。 他们使用的就是生物文明。 这世上或许有会发光的生物,但它可以被关在狭小的灯盒里,朝生夕死,用生命为人类照明吗? 当然不会那么刚刚好。是集英人改造驯化了它们。最开始的挑选与培养,到文明进步之后,他们开始编辑基因,肆意剪切增加自己需要的部分。属于集英的灯盒在任何文明都无法自然获得,就和蓝星人类创造的电灯一样,这是他们独有的技术。 利用矿物和利用生物,究竟哪个更倾近人类的道德伦理?蓝星人站前者,集英人只怕要站后者。 这原本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文明路线。 没有了电能在各种金属线中流淌时细微的声响,谢茂和衣飞石却没能感觉到那种世界清静了的美好。这座城池对生物的运用到了极致,电能只在有限的集中金属线内流淌,这座城内被利用的生物则是五花八门、各种各样,普通人类置身其中可能毫无所觉,对不熟悉这一切的修士来说就很难受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对于不熟悉的生物能量,修士肯定是要下意识地接触一下,确认没有危险才能安妥。 哪怕是在一颗还未开发的原始星球上,也没现在的感觉难受。原始星球上一切生物的繁衍都是有逻辑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生物链保持和谐,不会多出一环也不会少出一环。 集英人使用的生物科技则完全失去了逻辑,四面八方都是乱七八糟的生物能,都是新鲜玩意儿。 俩人牵着手逛大街,顺便观察了一下这座城市的交易体系。 金库里存着的虽然是晶石,可并没有人拿出晶石来买东西找零。这就像新古时代的银行有黄金存着,各国使用的依然是法币一样。这点上绘海城的集英人倒是没有特立独行,他们使用的也是纸币,不过,纸币上的防伪标识,那是标准的生物标记。 这要是天任星上使用的钱卡,我还能做点手脚。谢茂说。他点亮了很多技能点,伪造货币不在其中。 幸亏咱们也不用钱。衣飞石安慰他。 谢茂一愣。小衣说得好有道理。 城里的天眼已经被谢茂打瞎了,行事更加方便。 二人逛了一会儿,没钱找家小店坐下来喝咖啡聊天,便在两栋商业建筑的中间,趁着恰好没人的时候,谢茂迅速挪了两张躺椅过来,中间放了把遮阳伞,茶桌上摆好点心与茶水。得叻,歇脚。 隔壁两家店都认为他们是对方店里的客人,便也没人来招呼询问。 他俩就舒舒服服地歪着,边喝茶边吃点心,顺便继续观察路上的行人,以及看对面商楼上挂着的巨大3D生物皿。那块大生物皿播放的几乎都是广告,绘海城是一座孤城,它的广告基本上也没什么太广阔高端的审美和意趣,走的都是直白风格,什么店在什么地方卖什么,卖点是便宜、好物、服务 谢茂看得昏昏欲睡,衣飞石却看得津津有味,并且照着广告上备注的路线,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 等到整点时,生物皿开始报时。 谢茂在大街上歪得有点不得劲了,正想说咱们换个地方,巨大的广告生物皿登了一则消息。 画面上出现了巍峨的长愈宫宫殿群,一副仙山入云,使人高山仰止的画面。谢茂觉得这怎么像个是旅游区广告?这宣传片全程没有出现任何人,也没有一句人声,全是缥缈的配乐,最后付了个剪短的信息:长愈宫常年招收弟子,报名请乘X路车到长愈宫站下车,往前100米抵达接待处。 谢茂:这诓人去不孕不育医院的既视感! 衣飞石则认为比较像职业学校,比如学厨师美容开挖掘机的那一家。 衣飞石将最后一口热茶喝了,谢茂又趁着没人的空档把东西挪回去,两人施施然离开。 走出没多远,隔壁咖啡店的小店员就跑出来看了一眼,惊讶地跟店长汇报:马姐,那两个躺椅不见了!没见对面出来收啊!是不是那两个怪人自己带来的? 穿着小围裙打扮得极其香艳性感的马姐翻他一眼,说:那两个躺椅是乌沉木,一张椅子起码八九十斤,茶桌是结结实实的紫金。知道啥是紫金不?紫金就是铜。那么大一个纯铜的茶桌,你扛着出门试试? 小店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马姐又指使:去,把对面盯紧点。又出幺蛾子抢生意!那地方是公共区域,他们要是再往外边摆桌子,你马上去找治安亭举报! 对面的饮料店也发生了极其类似的一幕,不同的是,那边已经让人去举报了。 治安亭的公务员开着小车子乌拉乌拉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巷子:这位居民,你不能报假警。 我没有报假警,刚刚还在,不信我们调符阵监控!店员A梗着脖子说。 谢茂与衣飞石已经登上了前往长愈宫的班车,这边还在扯皮。马姐出面讽刺对方倒打一耙,对方店员指责公务员偏心身材香辣的马姐,懒洋洋的公务员顿时气成河豚,调出符阵监控一看,马姐和对方店员都惊呆了成像生物皿中,那条巷子始终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躺椅茶桌和人影出现。 下一秒,他们突然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画面,莫名其妙地和对方寒暄一句,离开了治安亭。 马姐回到咖啡店里,小店员不迭询问情况。 什么情况?好好做你的咖啡。不是想当咖啡师吗?拉花那么难看,我看你是要当一辈子侍应!马姐理直气壮地训斥了一句,她是真没觉得应该出了什么事,马上中午了,快去把杯子擦了! 没有看过符阵成像视讯,也就没有被删掉记忆的小店员委屈地哦了一声。 马姐肯定是吃亏了,对面肯定欺负马姐了,马姐真可怜!长得漂亮就要被针对,干什么事都被人拿漂亮来说事!对面的坑货说公务员偏心漂亮的马姐,那公务员为了避嫌肯定违规判罚了! 等我大哥放假从长愈宫回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让大哥给马姐报仇!小店员心中暗暗地想。 大哥在长愈宫当神仙,大哥好厉害呢! ※ 前往长愈宫的班车是免费的。哪怕不是专门的班车,只要在长愈宫站下车,也通通不收车费。 其实绘海城的公共交通费用非常便宜,上车一元,可惜谢茂和衣飞石一毛钱都没有,二人便理直气壮地混了个免费车坐。绘海城的公交车相对不那么拥挤,因为集英人有很多都经过了生物改造,要么体力好速度快,要么干脆能张开翅膀自己飞,对公共交通不那么依赖。 谢茂与衣飞石自从离开了拥堵的新古时代,俩人就很少使用公共交通工具。近八年来几乎都是星舟来往,最近更是直接挪到目的地。俩人并肩坐在车辆后排,衣飞石侧头去看车辆的下肢是的,这车没有车轮,也不烧汽油,人家是纯生物运输,动能是一种背上扛着车厢的巨大跑兽。 就和人类走路一样,跑兽奔跑时也会发生颠簸,集英人当然不肯这么折磨自己,他们给跑兽的背上做了生物减震装置,车厢置于其上,乘客感觉不到一丝颠簸,平稳得能吃火锅。 这跑兽一路撒丫子奔跑,到了挂红的站点就停下,车站会自动投喂食物,跑兽咔嚓咔嚓吃完,站台的上客门会准时关闭,跑兽吃完东西又撒丫子继续跑向下一个站点,吃下一份食物。 衣飞石记录了几个站点的停留时间,也就是跑兽的进食时间,都是准确的两分钟,不差一秒。 没感觉到。衣飞石轻声说。 前后都有人,他说话很克制。不过,哪怕他没有说最关键的那个词,谢茂也是秒懂。 衣飞石没感觉到这只跑兽的魂魄。它看上去有血有肉,机械地追逐着每个站点自动投喂的食物,好像是被驯养过的巨兽,可是,哪怕是再懵懂的巨兽,也有一缕微弱的魂魄。这只跑兽什么都没有。 它更像是新古时代被量产的公交车,会自动行驶、自动寻找充电桩充电的那一类型。 谢茂指了指挂在车厢里的成像生物皿:也没有啊。 大如跑兽是生物,小如生物皿内的成像生物,不也是生物吗? 衣飞石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着像了。 集英人对生物技术的运用确实到了极致,可是,他们的文明还没有触及到魂魄层面。 这座城池里所有的生物,看似活着,实际上都没有魂魄。 它们在被大肆改写基因的瞬间,成为了新的生命,却没能匹配上同步的灵魂。 衣飞石想,这也是一件好事。就如人类不想沦入畜生道,只怕也没有任何魂魄愿意来当一盏灯,一个电视机。 最重要的是,衣飞石认为蓝星上的小轮回池,可能并未向这个偏安一隅的星域开放。 他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看见无数条滞留其中、未能轮回的魂魄。轮回池从来不强迫魂魄轮回,可绘海也不算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这么多的阴魂滞留其中非常奇怪。 若是他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无法控制眼神中的威慑,很可能在不经意间就用眼神杀死一堆了 是的,这里的阴魂数量就有这么多。 到了。谢茂提醒。 前面就是长愈宫站。 第764章 皆有来处(77) 长愈宫占地广阔,光是山门前院就绵延近十里,飞檐斗拱直挂云中,气势甚为恢弘。 谢茂与衣飞石下车之后,跟着三三俩俩的人群往前走。这并不稀疏的人群可不像是前来报名的队伍,整个绘海城也就十万人口规模,适龄弟子不可能全挤在同一天同一时段来报名入学,何况,这一堆老头老太拎着香烛的模样,也不像是去拜师学艺的更像是去搞宗教活动。 果然走到山门之前,发现那里就是拜山的入口,居然还管信徒收门票。 谢茂在外边看悬挂在售票口的文字说明,衣飞石则直接去人群里询问情况,回来就听谢茂跟他说:一张票五块钱,办年票十块钱。难怪常来常往的。 报名处在那边,衣飞石拿出刚到手的两张票,进了大门才能找到。 你有钱?谢茂目光在他手中的门票上流连。 衣飞石指了指山门的闸口。那里居然有一个自助领取免费门票的小柜子,就是你没钱又特别想进去的时候,就去那里领免费门票,投入闸口的票箱里就行了。 长愈宫并未派人监管,随便什么人过去都可以自助领取,想拿一百张免费票都是可行的。 除此之外,进入山门的闸口附近其实也没有人负责监票,就算不买票投入票箱,直接从闸口过去,也没有任何人去管束阻止。这让谢茂觉得这地方有点意思了。 排队过闸的信众不少,大多数拎着自带的香烛,熟门熟路地投票进门。 谢茂和衣飞石将免费领取的门票投入箱中,通过闸道之后,这座号称长愈宫的宗门也没有多少庙观的气质,更像是一座气势巍峨的宫殿。信众们先去门殿拜守门的神仙,谢茂连报名都不着急了,跟在信众背后走走逛逛,发现门殿神居然就是长愈宫祖上某位已经仙逝的长老。 殿外有精雕细凿的壁画讲述了这位门殿神的故事,何年出生,何年学艺,何年护山而陨。 死后便被长愈宫主封为门殿之神,受同门崇敬,信众祭拜。乃长愈宫第一勇武之神。 神。谢茂避开众人,与衣飞石往下一个神殿走去,卢随心也未封神。 长愈宫走的是祀神路线。 短短数百年时间,绘海城十万人口也未必个个都是信徒,几百年前说不定还没有十万人。 最重要的是,这位专门负责戍守山门的殿神,他是为了保护长愈宫死掉的,和绘海城的普通人类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远远达不到新古时代岳云父子的层次。 这种信徒和感情都达到饱和程度的情况下,祀神很难被创造出来,更不可能达到长愈宫主封赐的高度就算是祀神,也要遵守基本规则。 没有祀神诞生,这座神殿就应该是无主的。 谢茂和衣飞石都能感觉到神龛上的偶像带着真灵,绝不是泥胎死物。 轮回。衣飞石轻声说,有人关闭了魂魄前往蓝星小轮回池的通道。这座门殿里虽然没有祀神,这修士陨落之后的魂魄仍在。所以,神龛里的的真灵是真的存在,且会永远细致地维持着。 死去几百年的守垫神明压根儿就没去投胎,一直在继续给长愈宫打工。 这根本就不是祀神,而是硬生生用修为、香火和信仰维持起来的香火鬼道,是非常低级的鬼道。 二人正打算看下一个神殿所供奉的神明是什么东西,就有一个穿着天蓝色道袍的中年修士朝二人走来:你俩见神不拜,是来报名拜山的? 谢茂心说,你这满屋子小鬼老鬼的低级鬼道,叫阴天子进门膜拜,保管神龛立马坍塌下来。 衣飞石已承认道:我们慕名前来 一句话没说完,那修士已挥挥手:跟我来!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谢茂与衣飞石便跟着他沿着侧边的步道,走上一条长廊。 长廊通往何方?暂时不知道。不过,长廊上的壁画也是各种神仙生前死后的传奇故事,壁上雕刻的版画十分精美,故事讲得跌宕起伏,谢茂与衣飞石一路走一路看,好家伙,简直连载了一本长愈宫版本的封神榜,这神那神全配置齐了。 将各个神仙故事看完之后,长达十多里的步廊也走到了尽头。 这地方大约是非请勿入,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建筑都带着清寂的沉默,与尚在不远处、被抛诸脑后的喧哗尘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着外边嘈杂的人声,这院儿里安静得不像人间。 直到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种诡秘的平静。 前面的中年修士正要抬脚进门,一个约摸三十岁,或许真实年龄更大些的男人,被人从屋内扫了出来,撞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脸,假惺惺地哀叫:我拜山之意拳拳,为什么不收我! 一个青衣修士冷着脸走出来,冷漠地说:你吃了延寿丹,又买了幼骨丸修改骨龄,以为我看不出来?我们长愈宫确实有修法可使二百岁老人筑基,可那是给天赋极高的大气运者的机缘,你这么一个只会弄虚作假、哄骗苍天的老废物,找个地方窝着等死去吧!再敢来捣乱,我直接送你去死! 这一番话说得刻毒无比,被打出来的中年人将脸上的血污一擦,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打发了这个意图靠嗑药滥竽充数的老朽,带谢茂二人过来的中年修士倒在这青衣修士跟前施礼,客气地说:阮师叔,这两个是新来拜师的弟子,您看看 见他这隐约带了点谄媚的表情,谢茂才略觉恍然。 难怪这人半路把他和衣飞石截来拜师,大约是这位阮师叔着急收徒,又找不到合适的弟子,逼得辈分比较低的修士不得不四处去搜罗。莫说谢茂与衣飞石本来就是来拜师的,如他们纯粹来拜殿游玩,看着资质条件符合阮师叔的标准,只怕都会被哄着来拜师看看。 因二人常年的习惯,衣飞石喜欢走在谢茂背后,尽量减少存在感护卫自然是暗处才方便工作。 阮师叔打头就看见了走在前排、因衣飞石刻意弱化存在儿变得十分醒目的谢茂。 谢茂使用身份X彻底改换了样貌与资质,本身也毫无修为可言,阮师叔将他上下看了两眼,鼻孔放出冷气:十八等资质,比不堪用稍微好那么一点儿!留下是勉勉强强可以留下,现在前院山门服役三年,读经学规矩,把史书被熟悉了,通过考试才能进门修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居然就直接回头进门房间,拎出来一套入门装备,有道袍,一些日用品,这也罢了,谢茂抱着那一个巨大的扫把有点惊了,你们的入门套装连扫把都配备的吗? 阮师叔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吃饭的家伙。咱们是世外修行之人,不收惫懒享乐之人。在咱们长愈宫,一日不做,一日不食。你每天除了做早晚课,学值殿科仪规矩,读经读史,其他时候要把自己的工作辖区管好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负责打扫干净,点尘不染。 谢茂看他信手指点的三个位置,那就是巨大的三重院落,一环套一环,目测一番面积,保守估计得有一万余平米。这要是个大操场,一万平米扫了也就扫了,这可是三重大院子啊!院子里有人走动,有树木花草被风垂落的花瓣落叶。 如果谢茂是个普通人,别说做功课读经了,不吃不喝都干不完这扫了又落的叶子和花瓣。 没等谢茂抗议,那阮师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新人入门不得吃点苦头吗?什么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说的原本是这颗星球的土话,谢茂推测应该是糅杂了虫族语言和集英通用语的一种土话。 但是突然引用经典时,嘴里蹦出来的就是字正腔圆的华夏普通话。任是谢茂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有点诡异。用华夏语背完经典之后,他又用土话解释了一遍:就你这么破烂的资质,只比刚才被我赶出去的老废物好一点,我肯收你不是我心善,是我得守着宗门的规矩,你达到了标准我就得让你入门。 不过,像你这样的废物阮师叔已经不想和谢茂交流了,挥挥手,示意谢茂快退下。 他这倨傲的脾气对着谢茂指手画脚、极尽羞辱之能事,衣飞石脸都有点青了,谢茂倒是心宽得很,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自己用身份X换了容貌资质,也不好意思怪阮师叔疯狂歧视吧? 这货脾气这么狂躁,谢茂自己吃了几口气不当回事,倒是相当不愿意衣飞石也挨喷。 正想安慰衣飞石一番,请他不要生气,阮师叔已经惊为天人地蹿到衣飞石跟前,眼底居然带了一丝讨好:瞧瞧我们的小宝贝,师哥等了八年,终于等到你了。快快进屋来坐,来请上座,我给你倒杯茶 衣飞石还没动,他嘴上已经亲热地喊起来了:小师弟,你从哪儿来呀?自己来的呀?开车还是坐车?一路上辛苦了吧?哎呀这个天气最近都不好,你等着,我把那片云打过来,下点雨凉快凉快 谢茂: 衣飞石尴尬地低下头,有点想笑。 身份X这种法宝很有趣,它更换身份的设定是随机的,谢茂和衣飞石都无法控制,顶多设定我是男的,绝对不许把我变成女的。两人都是随机容貌,随机身体素质,换言之,他俩的天赋也是随机的。 谢茂随到个极其俊朗的容貌,资质就很差,只比普通人好一点,十八等。 衣飞石则长相平平。天赋么,或许是得到了从前的修为加成,这资质好到有点逆天。 为了使阮师叔对谢茂不要那么高高在上,衣飞石考虑了一下,为了尽快混进九紫山内门,也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并未提及二人的真实关系,而是提醒道:这位仙长,这是我家中兄长。 谢茂这个身份看着比衣飞石大点,说是兄长倒也不让人奇怪。 阮师叔做法把云牵来,马上就有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掉下来,有些闷热的天气霎时候变得清凉。 在家里你们是兄弟,他是你的兄长,在宗门里你们俩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他是读经弟子,你是修业弟子,他得执役读经三年,等着内门有没有长老肯收他为徒,你就不一样了啊,小师弟,你是我恩师雪焚真人的亲传弟子,参加过一次宗门大比就可以晋升长老和他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师父平起平坐。说不得你当了长老,他还在前院读经呢。阮师叔这一番话里,将对衣飞石的谄媚讨好和对谢茂的讽刺不屑,表现得淋漓尽致。 衣飞石哪里受得了别人如此欺辱谢茂,谢茂只是笑,这笑容就是安抚。 谢茂是真的不在意不相干人的评价。何况,他和衣飞石甭管是谁混入了内门,混到九紫山的内门,能接触到相关秘籍就行了。夫夫之间难道还分彼此? 第765章 皆有来处(78) 刚进门谢茂与衣飞石就被分开了,衣飞石跟着阮师叔去了内门,拜见所谓的雪焚真人,谢茂则被安排在前院,当天就开始了他的读(清)经(洁)弟(卫)子(生)生涯。 前院指长愈宫所有对外开放、准许信众展开宗教活动的场所,地方还是很宽敞的。 谢茂抱着阮师叔发的入门套装,跟着领他进门的中年修士如今也要称呼师叔了,刚入门辈分低得让人流泪。这位师叔姓赵,原本就是前院执事,等同于整个前院的小头目,主要负责知客,也就是接待前来拜访的香客。 赵师叔把谢茂带到前院的弟子堂,把他交给一位钱师叔,转身就走。全然例行公事,毫无感情。 谢茂把自己领到的令牌拿出来,钱师叔就嗤笑:阮雨萌收下来的啊,呵呵。拿眼睛把谢茂上下打量一番,是不是被喷得很惨?他们千山殿的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嘴巴又毒,简称情商低,你可能不知道,阮雨萌小时候就被人套过麻袋就是欠揍。 前面的赵师叔在阮师叔面前乖得跟个小猫似的,弟子堂的这位钱师叔倒是厉害,对阮师叔直呼其名也罢了,居然还敢跟刚入门的弟子说阮师叔的小话。谢茂心想,你是没看见那个姓阮的对着小衣的殷勤小意,就你这个随便逮着人就说小话的脾性,还好意思说姓阮的情商低? 得叻,来了前院弟子堂,就是咱们自己人。我先带你去安排住宿,再陪你在各处转转。 钱师叔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收回抽屉,用钥匙把抽屉锁上。 见谢茂盯着他,他叹了口气,说:咱们这儿是前院,来来往往的外人很多。当然大部分施主善信都是品行上佳的好人,也遭不住千百人里出那么一两个不靠谱的 钱师叔没有说得很清楚,谢茂已经明白了,恐怕是曾有人不顾外边挂着那块非请勿入的牌子,不止闯进来参观,还顺手牵羊把钱师叔洗劫了一番。 似长愈宫这样直接开放宫观,准许信徒前来搞迷信活动的模式,难免会有管理上的问题。 谢茂想着就门口那极其菲薄的门票,只怕每月收入的门票钱都不足以支付这庞大的管理费用。难怪长愈宫需要读经弟子在前院服役三年用入了门的修士当劳动力,这就太奢侈了。 钱师叔领着谢茂到了宿舍,位置就在中轴某间大宫殿的背后,是一间方正的小院,墙上挂了个小牌子,乙亥年三期。钱师叔介绍说:三个月一期。你这时间过来就是第三期,二期人多,还有几个住在你们院儿里。 正房是日常休息学习的地方。钱师叔领谢茂进去参观。 正房的学习休息室布置得很舒适豪华,有公共区域,靠墙的则是一片小隔间,供单人使用。小隔间里有书桌、沙发,靠墙立着小书架,谢茂还看见了类似生物皿的显像设备?将门帘拉上,就是单独的空间,学习也好,独处也好,能够独自拥有一方小空间,非常人性化。 比较违和的是,这间看上去很舒服的学习休息室里,空无一人。既没有人学习,也没有人休息。 难道都去打扫卫生了?谢茂想起阮师叔指点的那三个巨大的保洁范围,颇有些一言难尽的心情。 里面的小隔间都是随到随用,基本不会出现人多地方少的情况。真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不要和同门争执吵闹,来找我,我给你们重新安排地方。在宗门好好学习生活,不要争胜好强和同门斗气逞凶,打输了没面子,打赢了没里子,在咱们这儿,打架斗殴要关戒律殿,和外边是不大一样的。 钱师叔警告一番,又带谢茂去了睡房。 睡房被安排在正堂两侧,大通铺,长长地大炕从南铺到北,起码能躺下三、四十个人。 人不能耽于享乐。你们是新弟子,最要紧的事,是学习,磨砺心志,睡房么,有个躺倒的地儿就行了,也不必长年累月地窝在宿舍里,平时都去正房,好好读经学史。钱师叔对大通铺理直气壮。 谢茂就乐了,他是真没有过睡大通铺的经验。 谢朝就不说了,混得再惨那也是皇子皇弟。衣飞石还需要睡军中大营,他是完全没机会。 在他记忆里的星际时代,没毕业之前,也是独自一人住一套宿舍,地方宽敞得能跑马。毕业之后,事业火速腾飞,直接就住上了黄金庄园,跟船飞往星际是条件比较艰苦,可也怎么都有个标准舱室,随身空间还有一套公寓舒舒服服地住着。 这么多人挤在一间房里会是怎么个乌烟瘴气的场面?谢茂对此毫无概念,居然还挺好奇。 在钱师叔的指导下,谢茂找了个空置的铺位,正想把领到的入门套装放进床头的小柜子里,被钱师叔要求换上道袍马上就去上工了。 也不发教材,也不说在哪儿上课,先叫我上工?谢茂也不生气,将道袍换好,跟着钱师叔继续走。 阮师叔叫我打扫那里那里和那里。谢茂在外边瞎指一通。 钱师叔显然对阮师叔意见极大,冷笑道:前院弟子堂是我说了算,他一个千山殿的掌事,轮得到他越俎代庖?嗯,你以后就负责这里这里和这里。 他指了三个与阮师叔所安排的保洁地点截然不同的地方。当然,那范围依然大得夸张。 谢茂不免好笑。剥削徒弟的问题上,你俩还真是同出一门。 在介绍工作范围的同时,钱师叔顺路介绍了日常生活,比如几点起床,几点做早课,几点吃饭,在哪里吃饭,在哪里洗澡,哪里洗衣服晾晒似乎是说得差不多了,钱师叔来了句有事问我,也拍拍屁股走了。 谢茂手里拿着一把大扫把,面前是熙熙攘攘的信徒香客,不少人都抬头看他。 刚来第一天,也不好太嚣张,谢茂就拿起扫把,把地上的落叶扫去。到长愈宫烧香膜拜的信徒都不大敢随地乱扔垃圾,怕得罪神明,谢茂能扫的也就只有树上飘落的残叶 树和人不一样。 树可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更不怕得罪神明,想掉叶子就簌簌地往下掉。 谢茂也不曾干过挥舞大扫把干保洁的活儿,拿着把细树枝捆成的扫把特别新奇,聪明人做什么都又快又好,很快谢茂就清扫了半个明堂。不过,他也不是很能耐得住性子操持贱役,没多久就对扫地失去了兴趣,开始想念衣飞石。 可衣飞石还没给出约定的信号,可见还没能脱身,谢茂不能挪过去,也不能把衣飞石挪回来。 百无聊赖之下,谢茂把扫把竖在一边,找了张香客歇脚的长凳子坐下。这会儿他也发现了,到处都有修士在执役,或是负责招待香客,或是在值殿,或是站在一边维持秩序。没人来和他打招呼,偶尔会有人对他笑一笑,表示善意。 衣飞石已经混进了内门,谢茂在外边纯粹是混日子,能留下就留下,不能留下就回家,这种心态让他并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同门们,毕竟,他也不可能真的在前院扫三年落叶。 见他直接在香客歇脚的凳子上坐下了,所有修士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您这才干了不到二十分钟吧?这二十分钟里,起码有十分钟都在研究扫把和附近的风景。 谢茂对各种惊愕的目光毫无所觉,有香客见他坐着休息,很殷勤地拿出水果请他吃,他也不客气,跟个神棍似的嘴上念着这神那神保佑你,善哉善哉,慈悲慈悲就给人家递来的水果咔嚓咔嚓吃了个精光,半点不见客气。 在这个到处都是修士的长愈宫里,谢茂也不好公然拿出吃的喝的犒劳自己,被钱师叔带着转了两圈,走得口干舌燥,何况,这不就是下午茶时间吗? 吃着香客送来的水果,喝着香客递来的泉水,谢茂深觉当神棍的感觉无比之好。 香客都是多么善良的人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修士面看神明面。坐下就有人送来供养,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出家,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谢茂也不是吝啬之人,与人交往时,从不让人吃亏。香客分他水果吃,他将水果在手里打了个转,又分了三两个回去,叫香客自己吃也好,分给体弱的家人吃也好,很有点神棍的意思。 看着像神棍,绝不是真的神棍。水果从他手里过了一遍,就有几分地阶药物的珍贵。 那香客也是常来常往的,知道长愈宫内大小弟子的道破颜色、腰带都不同,这个偷懒的小修士就是刚入门的小毛毛,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不过,她仍旧很高兴,口中不迭说谢谢仙长。 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仙长,也是不常见的。换了别的粗鲁汉子,她才不会凑上来献殷勤。 等这位香客磨磨蹭蹭许久才离开,马上就有一个冷着脸的修士走来:你跟我来。 谢茂抬头看他。 这人指了指自己腰上的青色绦绳,眼神中藏着不动声色的骄傲:我是监院弟子洪威。 你有什么事?谢茂明知道这人是来挑规矩的,却并不打算配合。 常人听见监院弟子四个字,马上就要吓得站起来了,规规矩矩地等候训话。这小白脸居然还稳稳当当地坐着,洪威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也顾不得四周还有香客,沉下脸叱问:你为何要私受善信财物? 谢茂举起手里还未丢弃的橘子皮:你管这叫财物? 价高是财,价低是物,不得擅自从善信手中获取毫厘好处,这有什么不明白么?洪威训斥道。 谢茂正待说话,衣飞石留下的曼珠空间隐隐躁动,这是他与衣飞石约定的信号。不知道衣飞石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谢茂没空跟小副本的NPC走支线剧情,匆忙起身就想去找个僻静无人处,看看是把衣飞石挪过来呢,还是直接把自己挪过去 这位师哥咱们回见,有点急事处理。谢茂说着就走。 他这样目中无人的反应把洪威气了个倒仰,还未发难,谢茂又走了回来。 你这师弟好不知礼洪威正要骂他。 谢茂都未抬头,拿起自己竖在凳子边上的大扫把,又匆匆忙忙走了。 洪威:!!! 你给我站住!洪威怒道,因惊怒嗓子都劈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第766章 皆有来处(79) 整个前院弟子堂都知道新来了一位生性极其惫懒不上进的小师弟。 这位小师弟要说年轻吧,年纪也二十好几,马上就要三十岁了。搁别的宗门,基本就是入选弟子的末班车,很可能就与拜入仙门彻底无缘。他这也是运气好,来到了长愈宫,顺利拿到了入门资格。 可是这人半点不懂得珍惜!在前院的弟子,谁不是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谋求一个上进的表现,希冀被掌事的师哥看在眼里,博取管事长老的欢喜,早一点开恩送去内门?就算不能提前飞升到内门,也得为三年后拜师做准备啊,你这么懒懒散散的,三年之后,哪一殿的尊长看得上? 人就不! 所有前院弟子堂读经弟子都老老实实执役时,谢茂提着大扫把,懒洋洋地散步到自己的领地。 那么大三块区域,全部扫完,那必须得天不亮就开始干活,每天去食堂揣着小馒头,自己提一壶凉水,饿了就三两口塞完垫一垫,垫好肚子继续干,忙碌到半夜新月高悬,熟练工就能下岗了,新手还得加班,到后半夜才能匆忙赶回住处,洗了衣裳洗过澡,勉强合眼眯一会。 这是一个入门试炼,大部分读经弟子都经历过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高强度工作。 只要熬过最初的七天,管事的长老就会来指点关窍,比如教你如何手脚更轻便,精力更绵长,就是最初的体修了。修性不修命,天下第一病①。想要学习更高深的修行之法,体修才是基础。 哪晓得谢茂连第一天都没熬过,他直接就放弃治疗了。 每天掐着食堂打烊的点儿吃了早饭,跟旅游似的拖着扫把到工作地点,哪里风景好,就在哪里扫扫地,从来也没想过把每一寸角落都清扫完毕,反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就压根儿没想过完成。 师弟,你这样不行啊,师门交给我们的任务是给我们的考验,我们要排出万难完成它!师哥A好心好意地提醒。 嗯,我知道啦,谢谢师哥。谢茂态度非常好,闻言提起扫把又扫了两分钟。 师哥A回到自己的岗位还没安定下来,谢茂已经熟练地把扫把竖起,找了个张凳子坐下来,等待香客投喂。 就这么我行我素地混到中午,某些刚入门的弟子还在岗时,谢茂就混在资深读经弟子的队伍里,跟着一起回弟子堂的食堂吃午饭去了。食堂管饭的阿姨见他眼生,忍不住关心:工作做完啦? 差一点点。谢茂心里想着盆里的鸭头,碗却顺着牙签肉去了,阿姐我要这个。 管饭阿姨也喜欢长得俊俏的小男生,被他阿姐阿姐喊得亲香,哐当就是一勺子肉,还指了指背后刚做出来的一小盆红烧羊肉:我瞧你是爱吃羊,那是老钱的小灶,我多做了一份,给你来一勺? 谢茂笑道:那我谢谢您。 背后等着打饭的资深弟子眼皮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领个饭你也这么多事,咋不上天呢? 就在管饭阿姨接了谢茂的饭盆,美滋滋地转身给他装羊肉时,背后排着队的资深弟子B就忍不住说:这位师弟,你的工作可不是只剩下一点点吧?我看你是只干了一点点。像你这么懒散下去,小心被劝退。 谢茂胸有成竹地说:不可能,我上面有人。 他一副自信满满、绝无迟疑的模样,将资深弟子B唬住了,顿时尴尬得不再说话。 管饭阿姨把塞了满满一碗红烧羊肉的碗端回来,嘲笑道:你要是上面有人,还在弟子堂熬日子?小伙子不要胡乱吹牛皮,老钱最看不惯这个。得了,有空我找老钱说说,这么端端正正的小伙儿,做什么叫人天天扫大街对的吧?这是美貌歧视!我叫他给你换个活儿。 谢茂也没拆穿她是吹牛皮,就跟感谢那碗羊肉一样,笑眯眯地道:那我谢谢您。 打了饭,在食堂找个角落坐下,能在中午来食堂吃饭的弟子,实际上并不多。 前院弟子堂的修士们都很勤奋辛苦,就算已经体修入门,曾经艰苦的工作不再是日常生活的妨碍,他们依然要表现得勤恳艰苦,有时候会自动扩充工作范围,自动延长工作时间,中午闲得有空去食堂吃饭,那是资深弟子的特权。 换句话说,中午出现在食堂的弟子,基本上都已经找到了内门师父,时间一到,直接拜师成为内门弟子。 谢茂想要找个无人打搅的角落很轻易。 他和衣飞石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俩人虽不能见面,作息基本相同。 这会儿谢茂吃饭,衣飞石也在千山殿吃饭。和艰苦朴素的大锅饭相比,衣飞石有单独的小院住着,宗门给他配了两个服侍起居的小童,到饭点儿就把饭菜领来,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请衣飞石用饭。 衣飞石让小童退下,关上门。 他给谢茂递了消息,二人在不同的空间里,同时吃着饭。 陪吃的感觉是非常强烈的,因为,衣飞石吃着吃着,碗里就会突然多出一块不属于自己的菜。 最开始是各种吃习惯了的行军饭盒菜色,渐渐地开始多了一些前院食堂的菜色,倘若时间不凑巧,衣飞石吃饭的时候谢茂还没回到前院食堂,各种香客带来的水果零食,也会咻咻地往衣飞石桌上飞。 这会儿衣飞石已经在饭桌前等了一会儿了,他已经养成了习惯,等碗里出现新的菜色时,再开始吃饭。 无论是否能见面,和先生一起吃饭的感觉,说不出的好。 碟子里很突兀地出现了一块泛着红油光泽的红烧羊肉,衣飞石有点好笑,将昨天吩咐小童准备的三花脑盅揭开盖子,放在一只看上去比较特殊的描金白瓷碟上这是衣飞石带来的碟子,不与千山殿食具成套。 谢茂一边往衣飞石盘子里扔羊肉,一边假装拿勺子喝汤,跨越数十里之外,舀走了衣飞石的三花脑盅。 他爱吃脑袋,这癖好不受大众认可,食堂基本没什么动物脑袋的菜色,投喂衣飞石完全是个意外,当衣飞石意识到一块肉都能挪来挪去之后,便动用在千山殿的点菜特权,给谢茂弄一些饮食上的福利。 美滋滋地吃空了衣飞石点名制作的饮食福利,谢茂舒服地叹了口气,只觉做人多有趣。 做神仙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无欲也无求,所有为人的欲望都被满足了,实际上也就等于戒除消失了。渴求与满足之间,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了神仙,就只剩下神仙的趣味。 那什么才是神仙的趣味呢? 谢茂失去了圣人记忆,他很难体会得到。身同天地会有趣吗?那是什么感觉呢? 隔着不同的空间,吃了同一顿饭,谢茂抹抹嘴,先去休息学习室坐了一会儿,读了读长愈宫编写的史书他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几个世界的融合强行符合逻辑,很多历史线都被做了修正,所以,这所谓的历史,很大概率是按照谢茂自己的意志无意识地编写而成。 整个新世界的历史,也就虫族修真文明统治下的星域历史是真实的,其他两个小世界的历史都有问题。 长愈宫位在集英帝国,属于被融合的小世界之一,谢茂读着这个世界的历史,就像是在读一本完全符合自己潜意识的小说,各种爽点虐点都被自己戳得恰到好处,那是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大概半小时,他才慢悠悠地起身,喝了一杯茶。 其余资深弟子吃过饭早就去上岗了,谢茂不着急,转回卧房里,咱还得睡个午觉。 小衣亲亲睡午觉,朕也要睡午觉。 钱师叔! 这个姓王的未免太过嚣张! 每天只知道吃吃睡睡,扫地就跟玩儿似的,天天去接香客的供奉。 他这样特立独行完全不守规矩,让那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上工的师兄弟们怎么想?大家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才回屋,躺下不到两个小时,又要起身了。哪里像他!他能睡到太阳晒屁股! 您必须得管一管了!他这样太过败坏风气,弟子堂已经有了议论,大家都很不忿。 负责乙亥三期院子的孙师兄来到钱师叔的办公室,愤怒地控诉。 钱师叔正在吃管饭的李娘子新炒的栗子,满口甜蜜香糯,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含糊地问道:是你有意见,还是你们院儿的人都有意见? 孙师兄磕巴了一下,旋即昂起头:不瞒您说,我有意见,我们院儿的兄弟也都有意见。 你为什么有意见呢?钱师叔问。 不等孙师兄重复自己的理由,钱师叔已经擦了擦手,将剩下的栗子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说:你觉得心里不平衡,因为他过得太舒服,你过得太不舒服,你觉得目前宗门给你的试炼和锻炼都是不合理的,一直以来,你是在忍耐而不是享受,所以,当你看见王信的疏散生活时,你就特别不满、不忿、有意见。 宗门给你们的工作量,你们的完成度,是进入内门的第一考量。 同样一种考试,有人考得好,有人靠得不好,有人写到收卷的最后一秒,有人交白卷。 你也可以和他一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舒舒服服地吃了饭,把宗门安排的工作当消遣,喜欢就做一做,不喜欢就搁在一边。咱们宗门这么多高修,真以为缺了你们这帮小废柴就停转?就你们提供的劳动服务,一个符阵就能顶你们三十个。 你有什么可不忿的?对那个交白卷的那么羡慕嫉妒恨,你也可以交白卷,有人不许你在宿舍睡觉吗?钱师叔反问。 孙师兄被骂得满脸通红,不迭告罪:师叔,我错了,我再不敢胡思乱想。以后一定踏实修行,争取早日拜入内门。绝不敢忘师叔今日指点之恩! 钱师叔挥挥手:回去吧。 孙师兄是不是幡然醒悟这是两说,他从钱师叔的办公室回到弟子堂的乙亥三期小院,最得意的是,他从钱师叔那里得了一个准信儿。那个引起公愤的姓王的,他是不可能升入内门的! 钱师叔说了,咱不能跟那交白卷的相比,兄弟们,好好干!咱们内门见!孙师兄召集同屋,将钱师叔的话转述了一遍。 谢茂这会儿正歪在大通铺上看史书,他把史书当睡前小说看了,看到有趣时还噗哧笑出来。 脾气火爆的周师兄瞬间暴怒:你笑什么?我们说话你笑什么?你觉得我们辛辛苦苦干活,想着进入内门的事情很可笑吗?你上面有人是有多上面?怎么不见他把你带入内门去呢?你TM给我起来,老子跟你说话呢! 马上就有人拉住周师兄,小声科普:上回值殿洪师兄跟他动手吃了大亏 孙师兄则负责打圆场:这么晚了别闹了,明天还要上工。大家都早点睡觉,老周,你今天洗澡了吗?快去冲冲,脏兮兮的别上铺! 谢茂翻了个身,枕着一本集英野史,恬然入眠。 * 次日上午。 谢茂照例在自己的领地上晒太阳,冷不丁听见一声惊呼 什么?! 他循声望去,只见父母殿前的守殿弟子A满脸错愕,围拢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我?我怎么了?谢茂漫不经心地想,莫不是那姓孙的姓周的又来惹事了? 人就是如此,遇见不合群的异类,忍不住就要排挤打压。谢茂就觉得很没意思。 你们想要进入内门,当然得费力讨好宗门长辈,迎合他们的变态审美,去干什么饿其筋骨劳其体肤的重活儿,我又不想进内门,我干嘛要吃你家的规矩?少一个潜在竞争对手不好吗?非得逼我跟你们一样? 我要是勤劳起来,都没你们什么事了!谢茂打了个呵欠,想吃午饭,想小衣。 王信,钱师叔写了推荐书,指定你往千山殿拜师。守殿弟子A拿着刚到手的文书,通知谢茂。 谢茂也愣住了。 千山殿拜师?这和他的计划不一样啊。 他并不想进内门。 小衣在想什么?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就算出了变故,衣飞石也应该先知会他一声吧? 第767章 皆有来处(80) 谢茂认为是衣飞石那边出了差错,前院弟子堂的各个读经弟子们则是纷纷猜测,姓王的上面真有人? 长愈宫的前院弟子堂往后山推举修业弟子有固定的时间,正常而言是每年两次,读经弟子通常要在前院服役读经读史三年,这期间也包含了修习锻体修身的功夫,能培养读经弟子做出很扎实的基本功。 今年的上半年推举已经结束,下半年推举还有两个月,从时间上来说,这封推荐书就来得很诡异。 何况,谢茂才入门不到十天,又是个才被钱师叔盖章交白卷没前程的废柴,他凭什么比那么多辛辛苦苦修业工作的弟子们更早一步踏入后山? 在众人交织着嫉妒、愤怒、艳羡还有几分隐约巴结的复杂目光中,谢茂拿到推荐书,提前回了弟子堂。 这时候尚且不到午饭时间,乙亥三期的院子里空无一人。谢茂用曼珠空间的神契敲了敲衣飞石,等了片刻也不见衣飞石回应,他就知道衣飞石目前脱不开身。 他和衣飞石有约定的暗号。 最紧急的情况不必说了,谢茂会直接把衣飞石挪到安全地方,不必提前示警。 平时谢茂和衣飞石联系彼此,则是用曼珠空间的神契。曼珠空间是衣飞石所炼制,如今被谢茂所持,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了一台只开震动的手机,贴身揣在厚厚的棉袄里。敲一下,若是马上有回应,就代表身边无人,可以联系。反之则是不方便联系。 如果谢茂有急事,再敲一遍,衣飞石就会尽量寻找借口,避到无人处给谢茂发信号,二人私下联系。 思前想后,谢茂觉得也不到那个地步,反正是要一起吃午饭的,到时候再问问小衣怎么回事。 他怕自己显得太急迫了,衣飞石会误解他为此不高兴。他是有点不喜欢计划外的安排,却也不想为了一点儿小事就让衣飞石不痛快,他们俩的事,衣飞石想要私下安排一下,谢茂觉得吧,小衣也是可以独自安排的。 不过,谢茂总觉得这事办得不大像小衣的脾性。 他拿起钱师叔的推荐书,看了一遍,发现纸面上有些诡秘。 推荐信上的字迹潇洒冷瘦,细细看来,又隐隐有一丝亭匀的秀气。 这两种气质糅杂的笔迹很可能是一封模仿字迹的代笔。不过,推荐书上的印鉴属于钱师叔,半点做不得假。修士的印记不单纯是丹朱墨色,通常还带有修士独有的气息,比任何等级的防伪都实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换句话说,写这封信的很可能不是钱师叔,但是,这封推荐信的内容得到了钱师叔的认可。 谢茂突然想起了每天给自己打饭的管饭阿姨。 那位阿姐在很多天之前好像说过,她要去找老钱给自己换个活儿? 管饭阿姨的面子能有这么大?谢茂存疑。 到了午饭时间,谢茂还没跟衣飞石联系上,先去食堂打饭,顺便探探管饭阿姨的虚实。 管饭阿姨照例给谢茂满满当当一勺子雪汤羊肉,两眼笑眯眯:今天春风满面呐小伙儿。 破案了。 看这样子,还真是管饭阿姨把朕飞升进后山。 * 这日谢茂没能等到衣飞石给他的特殊点菜福利,因为,衣飞石亲自来前院了。 陪同衣飞石的还有招收他入千山殿的阮师叔,二人联袂前来,惊动了前院不少人。得知是钱师叔送了推荐书,荐举的就是近日来处在风口浪尖的主角那个从来不肯老实上工的王修士,上下反应也很不一样。 同在弟子堂执役的读经弟子愤愤不平,若非不敢得罪长老前辈,被扣上狂悖不敬的罪名,简直都要串联起义、寻找前院弟子堂的长老们要一个说法了。 我们辛辛苦苦执役,尚且要在前院熬三年,那个惫懒货色凭什么飞升入千山殿? 掌权知事的长老们则纷纷露出暧昧的笑容。 哦,钱昧又跟阮雨萌杠上了。 我去见见先生。衣飞石在钱师叔办公室小院门口停步,并不打算陪阮雨萌去找钱昧麻烦。 阮师叔对他特别客气,这会儿又忍不住劝说:你如今已经是长愈宫的亲传弟子,只待宫主出关,在大殿拜过祖师爷,就是堂堂正正的长愈宫长老,他不过是个读经弟子,纵然在俗家里是你的嫡兄,单论世外的关系,他如何能与你平起平坐?你要自重身份。 相处多日以来,衣飞石已经放弃和他沟通了,对他的劝说含糊其辞,转身去寻谢茂。 小师弟,我们千山殿绝不会收容他,你放心。阮师叔拍胸脯打包票。 衣飞石对外只说谢茂是他的兄长。阮雨萌极其看不起资质十八等的谢茂,更看不上衣飞石对谢茂各种恭敬的姿态,每回都要苦口婆心地规劝。盖因二人用身份X变换出来的模样有异,谢茂是个精致的银发黑眸,衣飞石则是个相对普通的黑毛棕眼,阮师叔直接断定二人同父异母,且谢茂嫡长衣飞石庶幼。 若非害怕坏了衣飞石的道心,阮师叔简直想偷偷摸到前院弟子堂把谢茂干掉,以此减少他对衣飞石的影响。 钱昧良心的,坏人道统、掘人根苗的事儿,你也做得出来?!阮师叔冲进办公室。 钱师叔正将脚翘在窗台上,敷着面膜,吃着李娘子炒的蛇油瓜子,闻言也不回头,冷笑说:阮雨萌,你说话要讲道理,我坏了谁的道统,掘了谁的根苗? 你为何要写信把那姓王的荐入千山殿?阮师叔质问。 这话问得没道理。我是前院弟子堂的掌事,我有向后山任何一殿荐人的权力,我想把他荐入千山殿就荐入千山殿,你是哪个名牌上的祖宗,我还得给你交代?敢问您道号上雪下焚?钱师叔呸出一口瓜子皮。 那姓王的资质奇差无比,照常理是放在前院观察三年,考其品性,再按照心性德行分配入后山。不求有功,但求无祸。他在前院才待了几天?锻体的法门交给他学会了没有?怎么就敢往我们千山殿推荐?你敢说你没有存着私心?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千山殿好!阮师叔骂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按规矩,你收入千山殿的谢衣飞石,该不该先在前院待三年呢?钱师叔反问。 我师父是一殿之主,他收亲传徒弟,可以特招飞升。阮师叔冷笑。 那你师父雪焚真人有没有告诉你,像你这样私下强收谢衣飞石为徒,压根儿就没让谢衣飞石进前院弟子堂,等同于剥夺了其他各殿公平竞争天才弟子的资格,鉴于此,就算我强行给你们千山殿连续十年源源不断地荐入废柴,你们千山殿也不能拒绝?钱师叔问。 阮师叔一时语塞。 长愈宫的前院读经弟子想要登堂入室,都得等着各殿大佬前来挑拣。 各位殿主遇到合眼缘的弟子便记名收走,前院弟子堂会照着后山殿主长老的意愿写好荐书。有时候为了几个殿主长老都很眼热的天才少年,各位大佬们便会在后台彼此竞争,获胜的彩头则是当年资质最好的弟子。 惊才绝艳的好苗子并非年年都有,若是遇到人才不济的小年,各殿都没有想挑拣的人才,荐人的权力就落在前院弟子堂手里,各殿则会被强行分配一波资质平庸的弟子。 比如谢茂这样资质十八等的半废柴,搁往年都是强行分配,否则谁肯轻易收下? 阮师叔找赵师叔替他在前院搜寻资质良好的弟子,运气极好地半路截到了谢茂与衣飞石,直接就把衣飞石领回了千山殿,但这其实是违规操作。类似于衣飞石这样资质绝佳的天才弟子,想要的绝不止千山殿一家。 钱师叔冷笑道:你们千山殿不想要王信,这也不是不行,今天你就把谢衣飞石下放回前院弟子堂,重新让各殿殿主长老审看竞争。落英殿和披香殿也都在挑下一任掌殿人,那块飞石最终落在哪一家,这谁说得准? 阮师叔急了:你不能以私害公!王信是我小师弟的嫡兄,自幼欺凌他,偏生我那小师弟生得规矩懂事,一味地讲究孝悌,对那姓王的言听计从,你让他到了千山殿,他为卑下,我小师弟为尊长,这叫我小师弟日后如何自处? 钱师叔一口瓜子全部喷了出来,脸上的面膜都吓掉了:一个姓王,一个姓谢,你说他俩是兄弟? 所以我说这个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样都是儿子,无非是从不同女人的肚皮里生出来,一个有姓,一个没姓,谢衣飞石这名字何其古怪?只怕是闭着眼睛随便起的!庶出怎么了?都是世外之人,他是我恩师的亲传弟子,是长愈宫千山殿雪焚真人的徒弟,不比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嫡子尊贵?我阮师叔越说越生气。 钱师叔重新抓了一把瓜子,闲闲地说: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小师弟的想法? 我小师弟那么乖顺恭敬的性子,他能有什么想法?他说不得要哀求恩师,叫恩师收他嫡兄为徒,他来做执役弟子,我这个小师弟真的特别 说不得你小师弟特别想和他老公双宿双栖呢?钱师叔嘴里飞出一枚瓜子皮。 阮师叔瞬间消音。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钱师叔,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钱昧,拔剑!来战! 钱师叔一溜烟就从窗户蹿了出去,边蹿边喊:千山殿剑修不要脸欺负前院废柴啦!前面弟子注意疏散善信,千山殿剑修狂暴打人啦! 阮师叔御剑飞出,气得满脸铁青:钱昧你个不要脸的废柴,有本事来打一架! 钱师叔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 衣飞石重回前院,也算是衣锦荣归。 虽然他从来没来过弟子堂,拜山当天就被阮师叔带回了千山殿,火速成为近年唯一直升后山的传奇。 钱师叔的推荐书横空出世之后,曾经围绕在谢茂身边的议论和不忿就彻底消失了。 如孙师兄、周师兄等人,依然对谢茂的境遇充满了不忿,可他们不再选择正面挑衅。他们这群仍在弟子堂的读经弟子,绝不会得罪一个即将升入后山的修业弟子,也不想得罪随随便便就能让谢茂升入后山的大靠山。 衣飞石出现在乙亥三期的小院之后,这一种惹不起的光环笼罩在谢茂身上,几乎成为实质。 谢茂原本在休息室里的小隔间待着,衣飞石进门之后,休息室里的其他人都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哪怕长愈宫的内外之分不如其他宗门那么泾渭分明,读经弟子只是个过渡,每个读经弟子都能顺利晋升为修业弟子,可修业弟子与修业弟子之间,身份也有天壤之别。 整个长愈宫都知道雪焚真人在寻找衣钵传人,整个长愈宫都知道雪焚真人找到了他的衣钵传人。 衣飞石的前程非常明朗,他最次也是千山殿的长老,倘若资质逆天,他很可能成为千山殿的下一任殿主,甚至可能在千山殿主的位置上,进一步竞逐长愈宫主之位。 如今前院的普通读经弟子对衣飞石心存敬畏,敬畏的正是他不可限量的前程。 偌大休息室内闲杂人等一概退去,只剩下谢茂与衣飞石二人。谢茂将一枚仿佛书签的东西插在身边的沙发上,示意衣飞石周围都干净了,可以说话。 我才见到了弟子堂递上来的荐书。先生要入内门?衣飞石即刻问道。 我没想入内门。应该是个意外。谢茂将管饭阿姨的许诺说了一遍,这位李娘子要么身份特殊,要么是钱昧另有打算。他昨天还告诉几个小修士,要留我在前院弟子堂到天荒地老。 衣飞石一听就知道谢茂又被同门找麻烦了,皱眉道:您很不必在前院待着。 这不是想着离你近些么?谢茂先说了一句甜话,又指了指前院,我这几天把那几个供奉神明的宫殿都转了一遍,里外倒是都很干净,与血饲没什么关系,就是很单纯的香火鬼道。滞留在此的阴魂也没有什么怨气,看来是自愿留下。 衣飞石早知道谢茂留下绝不是无的放矢,闻言也不好再劝:您若不想离开,只怕就得进内门了。 钱昧有这么大的权柄?谢茂很惊讶。 他拿到的是钱师叔写的推荐书,又不是千山殿发的录取通知书。 谢茂觉得以他目前的惫懒姿态,别说千山殿不肯收人,只怕长愈宫后山的所有殿主长老都不肯收他为徒。 衣飞石将千山殿目前的处境说了一遍,解释道:雪焚真人寿元将尽,千山殿后继无人,他绝不肯放我走。为了留下我,他就得接下钱昧的荐书。 长愈宫各殿抢天才弟子的局面虽然很激烈,可是,被抢夺的弟子本身并没有任何发言权。 其余宗门会出现长老A出功法,长老B代师收徒,长老C许以继承权之类种种诱惑条件,去贿赂讨好天才弟子,乞求得到天才弟子的垂顾,自愿拜入门下的荒唐事情,长愈宫则对此制定了极其严厉的规矩,完全杜绝了让弟子反客为主的可能。 长老们抢弟子是各凭本事,文斗武斗各显神通,然而,这种抢夺必须被控制在长老层面。待殿主长老们竞争斗赌出了结果,宗门直接安排弟子去某殿拜师,弟子就得去某殿修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哪怕雪焚真人这会儿对衣飞石再好,许诺给衣飞石的前程再是不可限量,一旦千山殿把衣飞石放回前院弟子堂,其余几个同样缺少继承人的殿主相继插手,衣飞石就不一定能回到千山殿了。 为了留下衣飞石,千山殿必须对前院弟子堂妥协,荐入十个谢茂级别的废柴也得咬牙收下。 他倒是会甩锅。谢茂摇摇头,前院看得差不多了,我却不好随你去千山殿。 谢茂在前院弟子堂已经成了一个大毒瘤,碍于他和衣飞石的关系,钱昧不想得罪未来可能成为千山殿主或长愈宫主的衣飞石,就不能把谢茂粗暴地赶出去。赶又不能赶,留着又糟心,还能怎么办?往后山送呗。 只要钱昧自己不吭声,除了千山殿内部,谁能知道谢茂是钱昧强行荐入的?这锅稳稳当当地扣在了衣飞石头上。外界只会认为是衣飞石顾念旧情,恳请雪焚真人把兄长收入了千山殿。 衣飞石在千山殿前程似锦,越是受到雪焚真人的看重,距离九紫山内门交流的资格就越近。 可是,他这样任何时候都不管不顾要先考虑谢茂的脾性,很显然是不适合此次计划。 谢茂的顾虑从某种程度上倒是与阮雨萌微妙地重叠上了他不能在外人不理解的情况下,扰乱千山殿的上下尊卑。衣飞石在千山殿获得的资源和尊重,绝对是谢茂这个废柴望尘莫及的量级,衣飞石非要以尊让卑,只会让千山殿上下都不满。 衣飞石也不想让谢茂再留在长愈宫受人冷眼,轻声道:您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谢茂忍不住搂住他,低声问:千山殿守你这么着紧么? 平时除了吃饭,衣飞石都在修炼,千山殿的日子也并不轻松。 衣飞石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尽量早些回家。 不必想了,雪焚真人盯我修行非常变态,只能指望早点拿到九紫山的传承,结束此次任务。 谢茂叹了口气。 明日还要一起吃饭。 嗯。 我给你做好吃的。 您不必太辛苦,我早已辟谷,吃不吃都没我想吃烤小羊。 点菜都没些新意,就是烤小羊烤小羊和烤小羊。得嘞,朕的大灰狼,明儿伺候您吃小羊。谢茂凑近衣飞石,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辛苦你了,小衣,注意安全。 阮雨萌赶到时,发现小师弟嘴唇有点肿,那个姓王的已经不见了。 小师弟,你那个世俗里的兄长呢?阮雨萌脑子里轰隆隆地碾过钱昧提及的老公二字,近乎绝望地抗拒那个事实。不是的,那个姓王的肯定不是小师弟的老公!钱昧良心的吓唬我! 他回家去了。衣飞石不打算多说,回去吧,今日还有许多功课。 阮雨萌满头雾水,回家去了?回家去了算是怎么回事? 这个姓王的真的很奇葩啊,当读经弟子时就不认真干活,拿到修业弟子的推荐信直接回家去了,好像我们长愈宫的弟子身份很不值钱似的,让你当千山殿的弟子很委屈你吗?不行,这人太反常了,我得好好查一查。 第768章 皆有来处(81) 谢茂回到九紫山小院时,家里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北斗剑刚得的皮囊原本有一张娇滴滴的面容,这会儿摔得下巴歪了一半。 子午扣到处找自己的阳扣,说出个门就不小心把另一半丢了,算出来肯定在附近,就是找不着。 李秦阁出门时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萧陌然干脆就没出来,李秦阁代为赔罪道:然然伤了身子,下不得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唯一手脚俱全、毫无损伤的衣破邪,马上就把李秦阁和萧陌然的私事抖了出来:凹凸不平! 李秦阁: 谢茂秒懂。 家里倒霉得这么整整齐齐,谢茂哪儿还不明白? 龙饺开始吃气运了。 他与衣飞石离开时,曾想过带走龙饺。 毕竟二人归期不定,龙饺就跟没断奶的孩子,必须跟着他俩才有吃不完的气运。 龙饺强烈要求留下来,她想在九紫山跟小破、然然一起玩,又向谢茂保证自己最近吃得很饱,可以很长很长时间都不吃气运。谢茂没看出她撒谎的迹象,便将她留在了九紫山。 毕竟对于谢茂而言,空间上的距离不再是问题。若是龙饺真的饿了,谢茂临时给龙饺送一份口粮,也是分分钟的小事。临走时,谢茂便叮嘱过龙饺,若是饿了就找衣破邪,小破是谢茂的傀儡,随时都能联络到谢茂。 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谢茂暂时没空过问,他第一个问的是:安玉霖呢? 全家都倒霉了,独有傀儡出身的衣破邪幸免,傀儡没有气运可言,龙饺想吃也吃不到。 安玉霖则是理论而言的重灾区,家里几人就数他修为最高,位阶最高,大难不死由北斗剑护着等到谢茂降临复活,气运堪称最逆天强大。若说家里其他几个人是清粥小菜,安玉霖就是龙饺的国宴席面。 北斗剑伤了下巴不方便说话,唔唔几声。 子午扣代为发言:李真人在阿九闭关的静室外搭建了一个转运符阵,他举起左手,再举起右手,左右手像斗殴戏耍一般玩了几个花样,具体什么道理我和小北都不懂,萧真人就这么比划了一次。总之,我们都很倒霉,阿九没事,阿九很好。 谢茂离开九紫山小院之前,子午扣和北斗剑这两位神器器灵,对着李秦阁和萧陌然两个小辈也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子午扣一口一个真人的尊称,北斗剑不迭点头,可见在谢茂离开的短时间里,李秦阁与萧陌然就赢得了两位神器器灵的尊重。 李秦阁谦虚客气地说:只是一点搭截气运的笨办法,不登大雅之堂,不敢班门弄斧。 修法中加持时运的方法很多,动的多是流年飞星,其原理是消减厄运、增加福运。这和龙饺所饮食的气运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凡人的气运打从出生就被注定,无增无减,轮回之前种了多少福慧资粮,生来就有多少气运。 修士则是逆于凡俗的另类,气运值由固定变为滑动条,有一些固定的方式可以增加或减少气运。整体而言,若为天道所钟,气运就能巨幅增长,若为天道所恶,气运也会疯狂减少。 任何涉及到天道的东西,修士就很难随意拨弄挟持了。 李秦阁有本事搭截气运,哪怕是他谦称的笨办法,也绝对是世间一流顶尖聪明的修士。 谢茂特意去安玉霖闭关的静室前转了一圈。 是有些笨。谢茂评价道。 李秦阁面露惭色。 哪晓得谢茂还未从安玉霖的静室走远,随手就给他发了一枚玉简。 李秦阁拿在手里心如擂鼓,不敢置信又实在很难会错意图,就听见谢茂说:有笨办法了,学聪明还不容易? 玉简里居然真的是挟持气运的大纵横术! 李秦阁眼皮一抖,两只手稳稳地捧住玉简,屈膝下拜:拜谢恩师。 谢茂并不想收徒,自认与李秦阁也没有太大的缘分,不过,这世界里的大坏蛋卢随心都是他的徒弟,还有个根本不记得的安玉霖,这会儿是典型的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恩师就恩师吧,不曾正经端茶讲规矩,也就是个记名弟子。谢茂叹了口气,先去找龙饺。 世上各人各地气运有多有少,有浓有薄,普通修士不得其真法,根本看不出身边气运是否有异常。妙物山庄的呼羊夫人当初能找到龙饺,将龙饺逼入跃鲤崖,这份眼力就超人一等。如北斗剑、子午扣、李秦阁等人,根本就看不出龙饺往哪边跑了 谢茂看着被啃出一道道稀薄缺口的气运弧线,边追边叹气。 这是往九紫山内门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龙饺这条狡猾的恶蛟,并没有因为身体变作了小女孩的模样,天性也随之老实下来。 她是不忍心吃普通人的气运,可她也是有理想的,既然已经变成了龙,开张何不吃一票大的?比如说,九紫山的大佬,新世界的修真第一人,卢随心。 什么想留下来和小破、然然一起玩,那都是扯淡。这条恶蛟升级来的恶龙,她想吃的是九紫山! ※ 长老,灵壶洞天再度坍塌! 支三万灵石去补。 长老,明云殿受天火倾倒,请派水修支援。 拿我名帖,请长水宫主派人驰援。 长老,黄太师祖做梦掉了一颗牙,请您马上回去参详对策。 请请个什么请?你回去告诉我阿耶做梦就看解梦书,我这儿忙着呢! 长老,您这个杯子裂开了? !! 付长老低头一看,最心爱的紫砂杯莫名其妙裂了个口子,正在滴滴答答往外漏茶汤。 卧槽! 最近是中邪了吗?诸事不顺! 作为九紫山的掌权长老之一,付长老是难得辛辛苦苦在位亲自主持事务的大佬,并没有躲在静室里修炼成谁不服我打谁的脾性。他当然感觉得到这种不顺绝不是偶然,可是,用尽了所有的占卜探测之法,他扶乩之前还杀了一个六岁的小弟子做祭品,依然找不到任何原因! 既然找不到原因,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归结为流年不利。 付长老已经做了几场祈福消灾的法事,向上苍,向圣君,向诸天神明祈求吉祥,没有任何好转。 这事若求助于圣君,十成能得到答案被解决,可是,这么一点儿不确定情况的小事也要请示求助圣君,付长老又很不甘愿。这么多年过去了,九紫山年年都有新弟子拜师,每隔十年五十年,总有精英弟子踏入长老堂,进入圣君的视线,他很不愿意在圣君跟前落下无能愚蠢的印象。 已经整整五天了,九紫山各处都在出事。刚开始是磕磕碰碰的小问题,弟子们修炼时误伤,执役时意外工伤,修炼时各种走火入魔、陷入完全不应该有的魔障前天开始房舍开裂,地基下陷,湖水倒灌,神秘洞天坍塌情势越来越严重。 长老 又什么事!碎了心爱茶杯的付长老口气不善。 黄太师祖陨落了。您快回去看看! 黄太师祖是付长老的亲爹,虽说付长老从母姓,学的是母家的修法,承继的是母家的家业,隔壁玄真宫的黄宫主那也是他的亲爹。付长老就不明白,刚刚还在说做梦的事,怎么就陨落了?! 他终于感觉到不妙了。 亲爹都死了,这事捂不住了。 点香!付长老厉声命令。 弟子们满脸错愕:长老,您不去玄真宫奔丧? 点香,我要请圣君下降。付长老一整衣衫,神色肃穆,出大事了。 付长老点燃了香,请见圣君卢随心。 就在香影中窥见圣君身影的同时,付长老隐隐约约地看见 圣君好像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不会吧?难道圣君最近几天也很倒霉?不不不,绝不可能。圣君这样层次的修士,世间的大气运者,怎么可能会被厄运所困扰?一定是我看错了! ※ 九紫山,玄真宫。 刚刚传来宫主黄真人陨落的噩耗,玄真宫上下都在更换素服,匆忙准备丧仪。 一个八九岁的小道童将手里的酥饼分给面前的小女孩,说:我只有这些了,你快吃,我走了,你别乱跑啊,待会儿被我师父师哥抓住了,他们会把你赶出去。 小女孩满脸崇拜地看着他:嗯嗯嗯,我不会乱跑的,我就藏在这里。 小道童见她乖乖地蹲下,胖乎乎的身躯隐藏在草丛中,这才满意地挥手:我待会就来看你,我给你带大果子,你躲好啊!说着,拖着手里的小篮子,踢踢踏踏地往回跑。 这读作小女孩的恶龙捧着酥饼嗅了嗅,无甚趣味地掰开了,喂给地上的小蚂蚁。 她老老实实地蹲在草丛里喂蚂蚁,看上去特别老实。 然而,远远从外间循着被啃食的气运寻来的谢茂,隔着几十里外,都能看见那一条金灿灿的恶龙身影,长愈百丈,嚣张恐怖地伏在九紫山苍茫的山脊上,贪婪地吸食着整座九紫山的气运 被吸走的气运形成恐怖的漩涡,将整片山脉撕裂的气运化作戾气的实质,所有草木修士裹挟其中,少有不倒霉的。九紫山的气运与它的主人卢随心相连,所以,龙饺趴在九紫山上吸食气运,等同于吸食卢随心的气运。 小饺子。谢茂笑眯眯地落在草丛边上,好吃吗? 正在掰酥饼喂蚂蚁的龙饺露出心虚的笑容,嘴里还发出吃得正香的咕噜声:我不知道啊,我都给蚂蚁吃了。我不吃饼。 谢茂指了指伏在山脊上的巨大龙影:你是不是不记得了?我俩有约定。我看得见。 龙饺脸色一僵,连忙从山脊上爬了起来,倏地缩回了小女孩的身躯里。 我现在没有吃了,就是从来都没吃过。 第769章 皆有来处(82) 龙饺想吃气运,就像是婴儿渴求母乳,成人需要饭食,这是最本能的渴望,不是坚持一下、忍耐一下就能将之轻易克服的轻浮贪欲。本身龙饺想吃气运这件事没有错,无非是错在她骗了谢茂。 问题在于,就算她骗了谢茂,谢茂也生不起气来。龙饺的狡猾基本等同于六岁小童,借口复习功课不肯跟家长一起出门,随后趁着家长不在,把冰箱里所有冰棍一气啃光只顾挖坑没想善后的淘气,压根儿就没想过被家长逮住了怎么办,脑子里只有冰箱里的冰棍呢! 被这么个智商只有幼儿级别的恶龙给骗了,谢茂还能怎么生气?承认自己比幼儿还蠢? 你是和九紫山有仇?谢茂问。 没有。 那你是和卢随心有仇? 你怎么知道?!龙饺震惊了。 谢茂叹了口气。 我怎么知道?熊孩子不爱吃饭爱吃冰棍,那是因为冰棍真的好吃。 他和衣飞石身上都是圣人气运,非要用口味定义,说他俩的气运是诸天诸世界最好吃的气运也不为过。龙饺放着最好吃的气运不吃,处心积虑要留下来吃九紫山的气运,这要不是从前结过仇,还能是专吃别人气运害人倒霉来报恩? 龙饺心地不坏,她知道不能随便吃普通人的气运,更不会随便吃山川河流的气运,一反常态怼着九紫山怎么凶残怎么来,总是有理由的。 行了回去吧,以后不要偷偷来挑衅,你还不是卢随心的对手。谢茂一手拎起龙饺的后颈领口。 龙饺化龙之后修为奇高,又有吃气运的逆天金手指,谢茂却依然不认为她能稳稳镇压住卢随心。 修士之间的对战有很多变数,卢随心在这个世界经营多年,有极大的权势与助力,最重要的是,他有与高修对战的经验,杀死无数高修的心境器量,还有龙饺无法想象的各种法宝阵器同样的满级大号,装备不一样,操作的玩家不一样,对战结果必然千差万别。 龙饺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如今是龙身,重愈千斤,谢茂徒手提不动,她便狗腿地踮起脚尖佯作被拎起状,兴奋地问:那我以后可以吸他的气运?可以吗? 你倒是挺会顺杆爬。几天不见,小饺子长脑子了?谢茂再次问道,卢随心怎么你了? 谢茂问话从不会无的放矢,他刚才问龙饺是否与九紫山、卢随心有仇,就是问他是否知道龙饺的特异之处能吃气运的异种,谢茂和衣飞石都只见过这么一个。 我还是一条小蟒蛇的时候,他就想跟我生蛋!龙饺粗声粗气地说。 谢茂听见生蛋二字就头大。不过,他也知道如龙饺这样的恶龙,绝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她所控诉的生蛋也绝不是人类意义上暴徒强迫良家妇女生孩子的概念。 龙饺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对于开了窍的精怪而言,生育是一件对母体消耗极大的自戕。 不管是人还是异种妖怪,一旦踏上仙途,就摆脱了为自身物种存续繁衍的使命,长生久视的伟大的生命,岂不比朝生夕死的孱弱幼崽珍贵?凡人孕子尚且要耗去精血损害健康,修士孕子更是损耗极大,所以修界道侣常见而修二代不常见。 异种精怪孕子的后果则更加极端,如龙饺这样能吃气运的异种,孕子之后,很可能将自身的特殊技能转移给幼崽。卢随心想要抢夺的是龙饺的蛋。 想到这里,谢茂就有些动气。 蛋乃混沌之物,最宜入炼。这是谢茂写在玉简里的炼物之法,授予诸弟子。 细想想,卢随心所行所修,一字一句皆出于谢茂所授,最终成了卢随心攀上世界之巅的倚仗,想起自己成了资敌的罪魁,谢茂气得肋下隐隐作痛,然后就在心里把君上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至今不知道,如卢随心这样处于新世界顶端的高修,君上也无法随意摆弄。 我以后一定要把他吸干。龙饺恶声恶气地说。 和习惯向前辈高人寻求帮助的萧陌然不同,龙饺天性里就没有告状找家长出头的概念,它是异类出身,记仇归记仇,却从不执着于复仇。打得过就去把仇报了,现在谢茂说她不是卢随心的对手,她也不觉得沮丧,更没想过让谢茂去帮她。 当然,目前谢茂也不是卢随心的对手。 就在付长老恭请卢随心下降的前一秒,谢茂的天人感应疯狂示警,瞬间就挪走了龙饺与自己。 ※ 圣君在上 卢随心将手竖起,命令左右噤声,付长老顿时封了口。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以卢随心此时的修为格局,依然窥不破气运的流转动线。但是,他在降临的瞬间就把神识放了出去,遍布整座九紫山,总能听见各人倒霉的哀哭惊诧的呼喊,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意外,处处都是阴错阳差。 一个人倒霉,两个人倒霉,五个人十个人倒霉,都不奇怪。 整个九紫山一起倒霉,连带着身在数十万光年之外的卢随心堂堂合道圣君,居然也有了不虞之患 那条小蛇还活着呀。 卢随心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表情非但没有愤怒焦躁,反而是一丝极度的愉悦。 他吹嘘自己是合道圣君,实际上如衣飞石所判断,他只是洞虚大后期,距离合道还差临门一脚。 这么多年来,卢随心处在瓶颈状态始终无法突破,登天之路仿佛就断在了这一截。想要更进一步,已非人力所能及。卢随心很清楚,他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他需要更大的气运,帮助他飞过这道登天之坎。 卢随心不怕那条小蛇来复仇。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条坠入孽海深渊的小蛇还活着。 那能吃气运的逆天异种,卢随心志在必得。 ※ 卢随心开始在九紫山附近大肆搜寻妖怪异种,并向天下宗门发了圣谕,要求天下共寻。 谢茂隐居九紫山的计划是求一个灯下黑心理,藏在卢随心的心理盲区,被龙饺这么一搞,卢随心直接开始从九紫山附近地毯式搜索,这时候再弄什么灯下黑纯粹就是找死以卢随心的强大神识,曾经撩过他一下的谢茂凑得近了都逃不掉追踪,这时候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单独带龙饺跑路都不行,小镇上住着的北斗剑和子午扣都是神器器灵,几千年前就在卢随心跟前挂过号,复活不久正在静室里闭关的九圣君安玉霖,他直接就是拆穿卢随心伪善面目的杀手锏,这主仆三人一旦被卢随心发现,也是马上被斩草除根的命运。 留下李秦阁与萧陌然也不能够啊,这俩都是妙物山庄的弟子,突然跑来九紫山定居,若是被卢随心问到妙物山庄的近况,起了疑心,派人去妙物山庄查一查 得,也别磨蹭了。谢茂在带着龙饺跑路的同时,直接把小院里的人与物一起挪了出去。 他打包逃跑的速度快,痕迹处理得非常干净全都挪走了,哪儿还有痕迹? 卢随心收到消息赶到现场时,只看见空荡荡的一块黄土地,中间有些奇怪的深坑。据统管庶务的弟子介绍,那些坑原本是种着树,如今这些树连带着院子一起,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绝不是飞入天空,扯入另外的世界,当时外边有行人目击,是凭空消失。弟子禀报道。 卢随心想起被自己追了几个星球最终跟丢了的神秘修士,微微一笑。 很好呀。 吃气运的小蛇,会瞬移的神秘修士,凑在一起了。 卢随心这一辈子走得顺风顺水,多少比他天资聪慧的同门在仙途中陨落了,又有多少比他有理想的同门死在了他的计谋之下,他想做的事,哪怕再是惊险,终究也都做成了。 在洞虚大后期瓶颈多年,卢随心曾已经自己的运气已经用到了尽头。 今天的一切让他觉得,不是的,他的大气运又回来了。他还能再风光一万年,十万年。 未来的漫长岁月中,他依然会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 谢茂并未把龙饺的淘气当一回事,搬家之后,他处理好家里的伤患,安置好依然在闭关的安玉霖,很快就开始了正常生活他要带着李秦阁参与天庭外挂编纂组,还要给衣飞石送爱心便当,隔着几个星域陪衣飞石吃饭睡觉,正儿八经是挺忙的。 衣飞石在长愈宫的进展非常好,少了谢茂这个拖后腿的大破绽,他很快就获得了雪焚真人与同门的信任,长愈宫主出关之后,衣飞石便正式拜入长愈宫千山殿门下,成为雪焚真人的关门弟子。 那日吃饭的时候,衣飞石还跟谢茂说了拜师时的震动 但凡正式入门,都要磕头敬茶,师门长辈说不得还要训话一二,立下规矩。 衣飞石干卧底这活儿也不陌生,他倒是能屈能伸,沐浴更衣熏上香,拜师仪式上该有的礼貌他都做足了,问题是被供在神龛上的祖师像受不了这个啊。他这边才跪下,神龛上的祖师像就晃了晃,等他一个头磕下去,祖师像直接就从神龛上倾倒下来,唬得长愈宫上下都脸色极其难看。 好几个殿主长老都要求暂停拜师仪式,不让衣飞石拜师,雪焚真人将剑一横,老泪纵横:我还能活几年呐?千山殿后继无人! 最终还是草草把拜师仪式结束了,长愈宫主亲自将谢衣飞石四个字写在了雪焚真人名下。 当天晚上,收藏着长愈宫宗谱名册的长生阁,莫名其妙招了天雷,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不是我做了手脚。衣飞石向谢茂解释。 那肯定不是你的手笔。谢茂心想,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要当关门弟子也该是我的弟子,何况,谢衣飞石那四个字,不要说外边那个爱吃醋的二杆子,我也不喜欢它和别人的名字放在同一张纸上。 想到这里,谢茂便有些隐隐的心动。 好多天没开车了,爱人在怀,总有些心猿意马。他将衣飞石搂住,低头要亲。 衣飞石微微偏过头。 怎么了?谢茂很意外。 出了种种怪异之事,上下都盯着我。 衣飞石想低调都不可能,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哪怕是在千山殿里,怀疑他来历的目光也从来不少,只是没人敢当面无礼罢了,昨日雪焚真人问我,可否辟谷不食,专心修炼。 衣飞石如今坚持不肯辟谷,人食五谷,总有三急,这才能拥有独处的时间,与谢茂相见。 其余时候,雪焚真人都盯着他修炼,一分一秒都不肯放松。如果不是怕惹急了衣飞石,只怕雪焚真人真能搬来小板凳坐在衣飞石的饭桌和马桶旁,分秒不错地督促他,快点快点,时不我待。 九紫山有心清理下院,长愈宫已经有危机感了。他们如今走的是香火鬼道,与九紫山格格不入,势必无法共存,何况,衣飞石轻轻摇头,据我近日所见,长愈宫上下与九紫山也不是同路人。 简而言之,三观差异巨大。 九紫山的长老能开会商量出谋杀天才弟子的结果,这在长愈宫就绝对不可能发生。 那也不至于都指望你这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谢茂反问。这事肯定不单纯。 九紫山早几年就在谋划收缴下院之事,玉湖山筑是抢人抢得明目张胆了些,据阮雨萌所说,其实这些年九紫山也一直在向其他下院招收天才弟子。 雪焚真人前后养了三个嫡传,都花费了心血去培养。第一个不谙世事满怀希望地去了九紫山,进修十年毫无寸进,才知道是被九紫山刻意养废了,第二个就学乖了,不见兔子不撒鹰,去九紫山之前就要求给了修行功法做交换,进修两年坚持要回长愈宫,回程途中突遇劫盗死在了星海之中。 第三个是阮雨萌的亲兄弟,也是雪焚真人最心爱的小弟子,坚持不肯去九紫山 也死了?谢茂有点难以置信,长愈宫护不住? 第一个徒弟是傻白甜时被九紫山骗走雪藏了,第二个是死在了九紫山的地盘上,长愈宫鞭长难及。第三个坚持不肯去九紫山,居然也死掉了? 九紫山有宗门大比的规矩,本宗派了精英弟子到下院切磋,长愈宫不能拒绝。衣飞石道。 阮雨荫身为雪焚真人的嫡传弟子,未来要继承千山殿,却被九紫山的本宗精英弟子杀死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之上,这让长愈宫上下都极其愤怒。 可是,愤怒有什么用呢? 宗门大比是圣君定下的规矩,本意是督促弟子们上进。 雪焚真人是个狠角色,他不服气。你们敢来我的地方杀我的徒弟,我必然要报仇! 衣飞石就是他报仇的希望。 哪怕他明知道衣飞石的身份来历有问题,长愈宫上下都有微词,他也顾不得了。 只要衣飞石不是九紫山的楔子,只要衣飞石能替他上擂台复仇,他可以不惜一切培养! 第770章 皆有来处(83) 宗门大比在什么时候?谢茂问。 四年后。 只怕这一回卢随心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九紫山。谢茂现在想吃龙肉了。 卢随心在九紫山留下道统,本身并不在九紫山常住,而是在宇宙各处仙游寻道。到了卢随心这样的修为境界,心中唯有天道,也不可能太关心九紫山的庶务传承。 若没有龙饺狂吃九紫山气运的事,卢随心只怕几百年都不会回九紫山看一眼。 现在卢随心寻找龙饺的势头可谓汹汹,一副找不到龙饺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对修士而言,四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若是没有找到龙饺,别说四年,卢随心很可能蹲在九紫山四十年都不挪窝。 卢随心既然留在九紫山,出席宗门大比现场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的修为比衣飞石高出一个大境界,一眼就能看穿衣飞石的真正修为。这太危险。 四年后的宗门大比,雪焚真人不会让我上场。衣飞石提醒说。 对对,千山殿不可能让你上场。谢茂突然醒悟。 他知道衣飞石天资绝高,且衣飞石已是金丹修为。在雪焚真人和千山殿的眼中,衣飞石只是个刚入门的小菜鸟,他们再狂妄也不可能让一个入门四年的小弟子去送死。 先生,千山殿目前的情况,不可能让我去九紫山。衣飞石真正想说的是这个。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能去九紫山。 因为,卢随心在九紫山。 这就是整个计划最令人抓狂的地方。 不能参加宗门大比,因为卢随心可能会出席。也不能参与内部交流去九紫山进修,还是因为卢随心可能会出席接见下院弟子龙饺趴在九紫山上狂吸一顿,调虎回山,把衣飞石的计划全部搁浅。 当然,倘若没有龙饺捣乱,衣飞石的计划依然遇到了一些难题。 千山殿将衣飞石当作复仇的希望,一心一意要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复仇,衣飞石的目的却是通过长愈宫进入九紫山内门。本质上说,衣飞石最想做的事,就是千山殿诸弟子最痛恨的事。 为了保全千山殿的传承,天才弟子不被九紫山夺走,雪焚真人前后四百年心血,却被九紫山接连废了三个嫡传弟子。若是他们知道衣飞石的目的就是以千山殿为跳板去九紫山,只怕当场就要清理门户。 你的计划是?谢茂问。 他了解衣飞石,衣飞石不会单纯地提出问题,通常都有后续解决方案。 长愈宫与九紫山的血仇不止千山殿这一两桩。 当初长愈宫分支为下院时,据说就有双方就有血仇。这方面的情报我暂时没有收集,总之关系不睦,很难调和。这些年,长愈宫其余各殿要么将资质绝佳的弟子直接输入九紫山,留下来的继承人也是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若说不恨,这不合人性。任谁被打压欺负了八百年,都会心存积怨。 只是长愈宫与九紫山都以卢随心为祖师,卢随心活着一天,长愈宫与九紫山就都在他的统治之下。有卢随心以泰山压顶之势镇碾其上,长愈宫并不敢直接撕破脸皮。所以,他们想要复仇,只能是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衣飞石说。 这就是顶级规则镇压下的生态。 暴躁刚烈如雪焚真人,一连被废了三个徒弟,心血尽丧,寿元将尽。 这等仇怨搁在其他宗门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灭门之战了。然而,雪焚真人也从未想过带上同门和弟子,轰轰烈烈杀上九紫山为自己、为徒弟们讨回公道。 原因很简单,卢随心还活着。 圣君不允许同门相残。下院反攻本宗,就是必死之罪。 卢随心给九紫山和诸下院定下了游戏规则,宗门各长老弟子就只能在规则的允许下玩游戏。 这种规则在局外人来看是很可笑的。 宗门大比是各宗各殿挑出代表来参加比试,而九紫山作为本宗,他们的自主权非常大。 那群当权做主下令养废杀死千山殿三位嫡传的幕后黑手,因辈分高、权力大,根本就不可能上擂台。长愈宫费尽心血去复仇,也无非是培养好更出色的后起之秀,去擂台上杀死九紫山的年轻弟子。 真正的幕后之人,他们一直都坐在裁判席上,他们永远都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甚至连当年逼着阮雨荫上擂台,在规则框架下活生生杀死阮雨荫的九紫山内门弟子,也会随着年资增长,不再上擂台,永远不会正面去领受千山殿的怒火。 雪焚真人将衣飞石视为复仇的希望,分秒不瞬地盯着衣飞石修炼,指望衣飞石去擂台上大杀四方。 可是,等到十四年后,就算衣飞石真的如他所愿上了擂台,那时候被衣飞石杀死的年轻弟子又会是谁呢?绝不会是当初杀死阮雨荫的凶手,也绝不会是策划了阮雨荫死亡的幕后之人。 这算什么复仇?杀死一个或者几个无辜者泄愤?这样就算复仇? 这样的复仇,何其可笑。 你要叫他们造反?卢随心境界碾压,你我都不是对手,造反只怕也翻不起浪。谢茂认真考虑了衣飞石的计划,觉得基本不可能成功。 衣飞石在谢茂手上的手串珠子上敲了敲。 为了方便联络,衣飞石的曼珠空间放在谢茂身边,谢茂仍是觉得不大方便。 他闲着无聊就瞎鼓捣,最初是想做个双向存取的口子,可惜现有条件下执行起来动静太大,衣飞石身边全是修士,还有雪焚真人那样的高修,真元稍微波动就可能被惊动,引来疑心。 琢磨了半晚上之后,谢茂干脆仿造当初青玉简空间往随身空间开门的原理,直接把衣飞石的曼珠空间往随身大世界开口,这就类似于把随身大世界当作了云上空间,准许曼珠空间以终端方式接入。 于是,衣飞石隔着数万光年之外,在长愈宫往曼珠空间放了东西,谢茂伸手就能拿得到。 什么时候塞了东西?谢茂接过衣飞石递来的几页草稿纸。 临来之前。也是临时起意。衣飞石说。 衣飞石递来的草稿上墨迹散乱,一块横着一块竖着,显然是随手记录的某些东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仔细翻看了两页,是一些拾鬼术的初级法门,然而,最基础的东西,通常都是无限接近于道的根本。而且,这不是单纯来自于谢茂的法门,是属于衣飞石的拾鬼术衣飞石尽得君上衣钵,所谓尽得,并非简单复刻,是彻底嚼碎了得其滋养,修炼的是完全独属于自己的法门。 这是你在千山殿发现的?谢茂又匆匆看了后边几页,资质不比李秦阁差。 前院弟子堂,钱昧。衣飞石说。 倒是没看出来。谢茂将稿纸又翻了几遍,先养着,这人出身和李秦阁不同,不可尽信。 衣飞石更不是轻信之人。 卢随心战力极高,在新世界声望惊人,长愈宫再是与九紫山不和,传承也来自卢随心,雪焚真人就是卢随心正儿八经的第八代弟子,他若贸然去蛊惑长愈宫造反,那真是自寻死路。 我的想法是,就算我能说服雪焚真人送我去九紫山进修,我如今也不能去。去了就有被卢随心发现境界不对、身份作伪的危险,不过,我们进不去,九紫山的传承未必出不来。 衣飞石的思路一直都很脚踏实地,什么造反云云,他真没有谢茂想的那么大脑洞。 混进九紫山内门堂堂正正钻研修法是一条路,直接贿赂九紫山弟子,让他们交出秘传也是一条路。 常人很难从九紫山获取功法秘诀,是因为九紫山是目前修界的顶级宗门拥有当世第一修士圣君的宗门,自然也是修真功法最完整伟大的宗门。功法秘诀就是九紫山最珍贵的东西,常人能用什么去交换? 谢茂和衣飞石手里资源极多,不管是功法秘诀还是天材地宝丹药装备,只要能管得住对方的嘴,不让对方去找卢随心告密,用资源把九紫山的功法秘籍换出来并非不可能。 不过是相比起完全由自己来执行的计划,中间多了个不可控的因素,风险更大一些罢了。 钱昧?谢茂指了指手里的稿纸。 阮雨荫陨落之前,他曾在九紫山进修七年。衣飞石说。 谢茂从前做事也不喜欢抓细节,不说衣飞石办事他历来放心,如今衣飞石与他隔着几万光年,想使劲也使不上,便点头说:你看着办吧。需要什么写条子给我,我给你放进曼珠空间去,随时取用。只有一条,千万注意安全。什么都不如你的安危紧要。 我明白。衣飞石凑近他亲了一下,我先回去了。 谢茂给他亲得欲罢不能,想要再亲热一番,衣飞石又不想让他留下痕迹。 当然,主要还是时间太紧,雪焚真人就在殿外等着!谢茂送他回去时相当不舍,没好气地说:如今千山殿的亲传弟子身份已成鸡肋,雪焚真人再缠着你不放,你把钱昧绑了回家! 衣飞石被说得一愣。 卢随心一日坐镇九紫山,他就一日不能前往九紫山进修。 那他继续留在千山殿有什么意义?等着哪一天卢随心突然想开了,不找龙饺了? 他与千山殿没有多深的感情。 只是,雪焚真人老泪纵横叹后继无人,阮雨萌见他天资神异不惜以前辈之身谄媚讨好,前面大师兄宁可荒废一生也不愿背弃师门,惨死在归途的七师兄与被活生生打死在擂台上的小师兄 去吧。 谢茂将他的手握住,低头亲吻,小衣的手,是执剑的手。路见不平事,一剑平之。 衣飞石还要说什么,已经被谢茂挪回了千山殿。 看着眼前古旧的山殿,衣飞石将放在条案上的木剑拿起。 偌大的长愈宫,惟有千山殿修剑。 剑道三千,可柔可刚。唯守一德,则是不折。剑若折了,便不再是剑了。 我为君上执剑,我为陛下执剑。 执剑为何? 他从最遥远的记忆里,想起君上急坠入九幽时,自嘲地那一句舍我其谁。 他想起烧着地龙的皇庄中,皇帝将他搂在怀里,细细地说,若还有人饿死,这世道就不对。 千山殿的事,确实与他无关。 可是 看不惯,就想管一管。 衣飞石将木剑携起,推开盥室大门。 衣飞石没有兴趣在十四年后的宗门大比上,去杀死一个或者十个不懂事的年轻人。 但是,他知道千山殿的悲苦仇怨从何而来。九紫山以强权欺辱,卢随心以巨力镇压。仿佛有了坚不可摧的武力,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摆弄天下。 他的道,同样是圣人之道,他的修行之路,同样是登天之路。 创立轮回之前,彼时未有阴天子,衣飞石便以谢神君身侧执剑人的身份,名震诸天诸世界。 卢随心一个尚未踏入合道的卑鄙浅薄之人,也敢在他跟前炫耀武力,称圣称君? 简直可笑! ※ 雪焚真人静静地坐在山殿之外。 他今年已经八百五十七岁了,苍颜白发,形容枯槁。 修真之人本不该是这样的模样,可他不是寻常修真之人。他是一个寿元将尽的垂死之修。 想要延寿,必得突破。 然而,剑修心中有块垒,人在世间不自由。既然看不破,如何去突破? 整个长愈宫都知道雪焚真人寿元将尽,随时会陨落,悲哀的是,雪焚真人就要死了,千山殿却没有嫡传可以承继衣钵这种不可言说的艰难,一直持续到那个叫谢衣飞石的年轻弟子出现。 雪焚真人知道这个小弟子身上藏着秘密。 拜师仪式上倾倒的祖师像,被天火烧毁的宗谱玉册,乃至于小弟子每天都会神秘消失片刻。 可是,知道小弟子出身诡秘又如何呢?雪焚真人已经没有时间了。 前后四百年时间,耗尽心血培养了三个继承人,一个被九紫山养废了,养废了都不肯还给他!一个死在遥远的归途,一个就死在他的面前。 他是修士,他也是师父,他还是个未成神仙的人。 那一颗为师为父的人类之心,经不起这样漫长凌迟的磋磨。 他能听见小弟子的生息从山殿中消失。他知道这没关系的,很快小弟子就会回来。许是五分钟,十分钟,最迟不超过十五分钟。总是会回来的。 趁着小弟子不在的时候,雪焚真人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好。 小弟子学剑极快,他准备的课程总是不够用,总得交代小弟子自行练习片刻,他再匆匆忙忙地准备下一节该讲什么。 这一次小弟子去得有些久了。 雪焚真人有些担心,小弟子是不是不回来了?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千山殿的剑修都很光明磊落,不会做诓骗之事。既然要收小弟子做嫡传衣钵,前面三个倒霉师兄的往事,总要说给他听。雪焚真人还记得雨萌向小弟子讲述前事时,小弟子那一双变得冰冷锐利的双眼。 剑修么,手中之剑不能斩不平之事,又算什么剑修? 那一刹那,雪焚真人就知道,小弟子天生就该是执剑之人。 他不会逃的。 他一定会回来。 饶是如此,在熬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二分钟,感觉到小弟子独特的生息重新出现在山殿时,雪焚真人还是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他听见小弟子拿起剑。 他听见小弟子推开了山殿的大门。 小弟子乌黑的长发垂在灰白的法袍上,莫名带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 剑意。 雪焚真人原本想好了许多要讲述给小弟子的修法,在这一缕精纯的剑意之前,全都咽下了。 他有一把修炼了八百年的飞剑。 这一把飞剑与他一样,垂垂老朽,心有块垒,不得自由。 小弟子出门的一刹那。 雪焚真人听见了飞剑的兴奋与颤栗,老伙计发出了狂喜的铮鸣! 衣飞石将木剑横于眼前,一指击于剑脊! 木剑霎时间断成两截。 剑道三千,可柔可刚。唯守一德,则是不折。 不,不。 剑若不敢折,岂敢谓剑! 第771章 皆有来处(84) 谢茂从曼珠空间里拿出了一张长长的材料清单。 谢茂摸着这沓纸张略觉厚实,倒也没有多想。长愈宫附庸风雅,小衣随手找到的纸就这么厚实,那也很正常。他低头把这张材料清单拉开,先细细地看了一眼。 以谢朝奏本标准的小楷字打底,一项材料写一行,背后括弧标注了需要的数量。 他一目十行地看着衣飞石需要的材料,看似没有动作,其实已经飞速地往曼珠空间里挪移完毕。 铁石浆土,贝星炘粉,还有长鲸琥珀泪,小衣这是要炼八荒俯首剑?那这个用金玉世界的日蚀鲸更好,唔,我给你放一起,你喜欢用哪个就用哪个明知道衣飞石不在身边,谢茂还是低声喃喃,老老实实地给衣飞石搜刮材料。 他挪东西进曼珠空间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把拉开的那一截清单扫空,便又往下拉了一截。 万古秋霜,惊蛰春,惑寿夏莲,深涧冬原雪这是四时孤空剑? 莺鸟鸣五,鹊南飞十,伤水燕鱼三十三,八百八十八只翡翠地龙你莫不是记恨当初我叫你连做几日翻译元件,居然叫我给你弄八百八十八只翡翠地龙 谢茂一边口是心非地嘀咕,一边兴高采烈地给衣飞石准备材料,得意劲儿快从眉梢眼角飞出来。 衣飞石跟他在一起时,历来客气。能够不麻烦他的地方,必然不肯劳烦他出手。如今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一时之间也没处寻觅,只能求助谢茂。 若是衣飞石让谢茂端个茶倒个水,谢茂也未必这么得意。他骨子里总有点不安,希望衣飞石能够倚赖需要自己。端茶倒水的活儿谁人不能干?花钱聘个助理都能比谢茂干得细致妥帖。 但是,类似于短时间内给小衣找八百八十八只翡翠地龙的活儿,这种除了朕没人能办到的极限任务,才能让谢茂极其舒爽,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除了找我,没人能给小衣办妥这事儿。 谢茂刷刷刷给衣飞石一波一波地挪物资,将清单拉出一截,再拉一截总也看不到头。 他干脆也不看细节了,将清单往桌前一掷,写满了小字的清单哗啦啦飞了出去。好家伙,卷纸都没这么长。谢茂愕然道:这是打算把长愈宫上上下下、连带前院上香的香客都武装一遍? 考虑到清单上的材料委实太多,怕衣飞石独自处理起来太麻烦,谢茂打算先帮他处理好。 只做基础的材料预备,并不干涉最后的炼器手法,就和当初衣飞石替谢茂打下手时一样。他二人修法同出一脉,不论是谁辅佐谁,都能获得极其高效的结果。 谢茂将门敞开,吩咐道:老李、小萧,小北、小扣,手中无事便请进来。 一直蹲在门外的衣破邪第一个钻进来:爸爸我没事我帮你。 谢茂让他坐在一边帮忙扶着那条长长的清单,至于收拾各种天材地宝原材料,这是修士的活儿,衣破邪做不了,龙饺也做不了。 李秦阁与萧陌然随后在廊下见礼。 谢茂随手挪来一堆需要炮制的短尾朱雀指甲,对李秦阁示范了一遍。 李秦阁秒懂:是。 至于萧陌然懂不懂,谢茂就懒得管了,自然有他师父教他。 随后跟来的子午扣好整以暇地上前施礼:主人。 不等谢茂吩咐,他转头想看看还有谁没来,哪晓得就看见李秦阁和萧陌然身边的那一堆短尾朱雀指甲,脸上顿时有了一秒呆滞。我是不是看错了?半屋子凤凰指甲? 那可是凤凰啊?半屋子?!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上,衣破邪还用脚踢来踢去踢着玩? 不可能!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捡起一个短尾朱雀指甲,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 真的是凤凰指甲啊? 你负责弄这个。谢茂给子午扣划了一块空地,哗啦啦一堆麒麟蜕挪了过来。我看这单子上的材料,估摸着小衣是要炼上古祥瑞之锋,龙牙、白泽须我来收拾,你用阴阳扣把麒麟蜕打磨出来,就这样 谢茂给子午扣也做了个示范,催促道:速度快着些,那么长一张单子呢。 子午扣呆滞地看着身边堆成小山的麒麟蜕,再看看几乎淹没李秦阁和萧陌然的凤凰指甲,目光最后落在了衣破邪手里那一张长长长长的单子,艰难地咽了口:哦。 曾经我以为阿九财大气粗,直到我见到了卢随心。 曾经我以为卢随心富甲天下,直到我在千年之后,重新见到了炼制我的主人 北斗剑哼着歌儿蹦蹦跳跳过来时,子午扣小声提醒她:不要太震惊,主人毕竟是炼制出我们这么多神器法宝的主人,他 北斗剑头也不回地冲到谢茂跟前,满脸谄媚:主人,主人我来帮忙。 谢茂也给她划了一块地,她是剑灵,便教她切割碧波玉石粉。北斗剑只学了两次便迅速上手,拿着谢茂给的金刚切刀当当当快速加工,麻溜地装入小瓶,很快就弄出来齐齐整整地八十一瓶。 不坏不坏,做得挺快。谢茂表扬了一句。 北斗剑已经抽空把衣破邪手里的清单看了一遍,狗腿地说:主人我能加工素心花 清单里大多数都是炼器的材料,能食用补益的相对较少,北斗剑扫了一遍,才发现了在极其后段的素心花三字。素心花有定神安魂之奇效,安玉霖复活不久,北斗剑认为它对安玉霖非常好。 谢茂也已经把清单都扫了一遍,笑道:你再看看。 衣破邪马上说:三劫素心花! 北斗剑不明所以:不一样? 一劫十三万年,三劫素心花存世近四十万年,我倒是敢给你,你问问安玉霖敢不敢吃?谢茂信手一招,手里便多了一支灰扑扑的植物,说是花,却没有半点花朵娇美的模样,更像是一块化石。 连带着孤独存世的蓝星在内,这个世界的文明史也不过数万年,四十万年是什么概念?北斗剑也是不太能理解的。被谢茂吓唬了一番,她就老老实实地坐回去,等着谢茂安排工作。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需要什么,我自然会给他。谢茂将三劫素心花放进曼珠空间,这朵花本身也不是用来吃的,谢茂原来的打算是做一件鬼道魂器,如今看衣飞石的打算,应该是要用作炼制飞剑的主材。 张嘴。 北斗剑下意识地张嘴。 谢茂将一支炮制过的素心花塞她小嘴里,霎时间化作一股涓流,不自觉地咽下。 啊啊啊。北斗剑连忙捂住嘴,想要吐出来,我不要我不要,给阿九吃! 被谢茂刻意炮制成入口即化的素心花,哪里还能吐得出来?谢茂对北斗剑相对温和,皆因衣飞石对北斗剑另眼相待。他倒是不觉得北斗剑能与衣飞石相提并论,不过,这一份忠心,总是相通的。 这几千年来,你用自己的剑魂护着安玉霖,他如今的状态比你好。谢茂一挥手,别废话,干活去。 北斗剑脸颊微红,有点傻傻地看着谢茂。 衣破邪提醒她:你还是喜欢阿九吧,爸爸有衣爸爸了。 哼!北斗剑心想,机器人才不会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是要亲亲抱抱那样的。 ※ 每隔半个月,冼宫主都会亲自往千山殿一趟,探望寿元将尽的雪焚真人。 冼宫主很痛心。 照着雪焚真人的资质,绝不该在此时陨落。 雪焚真人五岁入道,二十七岁建玄,六十岁之前便步入化神期,是修界一等一的天才。按照正常的修真轨迹,只要不在意外中陨落,寿命的长短绝不可能成为雪焚真人漫漫仙途中的困扰。 八百岁,这只是修仙途中的一个起点。雪焚真人原本应该可以活上一千岁,两千岁,一步步朝着分神大后期的境界前行。冼宫主自认无望突破至洞虚,雪焚真人却是这么一位好苗子,他很可能成为长愈宫第一位洞虚真人。 悔不当初。冼宫主不避讳自己当初的失策。 披香殿主秦真人也叹了口气,看着千山殿前的巨大青石:剑修心中有块垒,人在世间不自由。 这是阮雨荫死于宗门大比的擂台之后,雪焚真人带着爱徒的尸身返回千山殿,未能踏进千山殿殿门,只看见山下两垒巨石,心中悲愤之下,以飞剑刻下的两行字。 从此以后,雪焚真人那一道晶莹如火的飞剑,便再也没有从千山殿飞起来过。 冼宫主轻轻叹息:倘若那时候我不令他专心修剑,尽早栽培继承人,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这句话看似反省自己,实则是为了归咎于自身,进一步宽慰秦真人。 雪焚真人在四百岁上培养嫡传弟子,已经不算早了。他在修行上一日千里,四百岁时已经进入了元婴大后期,眼看就要突破到分神前期。这样的修为境界,搁在哪个宗门,也不会让他这样有前途的修士困于俗务之中,荒废了修行。 哪晓得雪焚真人授徒不久,就遭遇了继承人被九紫山摘桃子的打击,且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秦真人苦笑道:他是剑修,宁折不弯。我修的是纵横道,本不是一个修法。 今日能说动秦真人齐来千山殿,冼宫主将近千年的情分都赔上了。 原因很简单,披香殿和千山殿一样,也被九紫山截了嫡传继承人,且是整整两次。 秦真人的前一位继承人如今在九紫山做长老,后一位继承人混去了锦瑟谷,那是九紫山的另一个下院,总而言之,秦真人费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也都不在披香殿。 只是,秦真人所修纵横道与千山殿的剑道不同。他心中没有看不破的块垒,没有憋不住的郁气,他依然想得开,依然活得好好的,大约还能老而不死活上一千年。 这么多年来,秦真人始终没劝说过雪焚真人一句。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投降派如何敢对抗争派说,你想开些吧,别为难自己了?便是秦真人自己,心底也不是不痛苦的。 长愈宫中大部分有绝技传承的殿主,其实都有被九紫山夺去天才嫡传的经历,只是大多数殿主都和秦真人一样想得开,冼宫主每月两次初一十五地往千山殿劝说,很希望雪焚真人能学一学自己的同门师长、兄弟,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修行,不要用别人的错处为难自己。 结局如何没什么悬念,若是雪焚真人能够想得通,哪里还需要冼宫主来劝? 如今眼看着雪焚真人就要陨落,冼宫主也是彻底没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好说歹说把秦真人拽了来,希望能现身说法,刺激刺激想不开的雪焚真人。 两人叹着气,想着过往的悲剧,还在为寿元将尽的雪焚真人犯愁。 照例来到千山殿。 山殿之外,有剑意冲霄。一个年轻的剑修站在上首,正在闭目悟剑。 秦真人心说这莫非就是雪焚真人新收的徒弟?未免太过放肆。高踞其上也罢了,见了长辈也不来行礼?正要开口,冼宫主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小心翼翼:沧雪? 秦真人下巴都快掉了。 沧雪? 雪焚真人?! 那个看上去唇红齿白年纪轻轻的小白脸? 宫主你怕不是唬我?那货不是快要死了吗?!说好的形容枯槁、剑气枯竭呢?! 第772章 皆有来处(85) 你这是冼宫主狂喜之下,毕竟没有失去分寸。 他刚想问怎么了,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是好事啊!好好好,突破了,突破就好 不对啊,你这不是洞虚初境,还在分神后期。冼宫主围着雪焚真人转了一圈,若延寿必得突破一境,你仍在分神后期,为何恢复了青春?便是剑意也与从前不同了。 雪焚真人曾经枯槁的面容重新恢复了水润紧实,剑眉斜飞入鬓,凤目清澄,居然衬得脸有点小。 他从前垂垂老朽的时候,穿着布衣,只余一身暮色。如今依然是粗衫白衣,浑身上下莫名就缠着一股升腾的活力,连带着整座千山殿都似要登云飞天,那劲头似乎拉都拉不住。 冼宫主与秦真人都看着他。 他缓缓睁开眼,在身周隐隐伸缩的飞剑,咻地隐入身后阴影之中。 分神后期大圆满。雪焚真人说。 他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看着秦真人都有点辣眼睛。大家都快一千岁的人了,你为了徒弟徒孙也该庄重些,弄得这么年轻轻的想干什么?不过,分神后期大圆满?这是什么境界?竟不曾听闻! 还未渡劫。雪焚真人大约也知道二人不懂,率先解释。 哪晓得这四个字把冼宫主和秦真人都镇住了。 二人面面相觑,皆以为耳朵出了问题。还未渡劫?什么时候渡劫是你自己可以控制的?! 你的意思是,你如今举步即可踏入洞虚,门已经打开了,只是,为了避免即刻渡劫,所以你暂时站在门外,稍等一等?冼宫主问道。 然也。雪焚真人袖手降阶,指尖有一道闪烁的锋芒萦绕。 冼宫主修为无限接近于洞虚境,无非是天资上差了一口气,怎么也无法推开那道门。然而,论修为之雄浑,整个长愈宫中,无人能与之相比。他见了雪焚真人手中的锋芒也隐隐觉得心惊,这是何等锋锐精纯的一道剑芒?!隐有开天之怒意。 秦真人直接从袖子里翻出一把折扇,往身前一挡,人已经退出八尺之外。 被雪焚真人手中一缕锋芒惊退,好像是有点挺丢人?可如果不马上拿出清凉扇护身,被那锋芒刺得平地栽一跟头,岂不是更丢脸! 秦真人隔着远远地多看了一眼,说:这是你的新剑芒? 剑修通常只有一柄剑,剑即我,日夜随身,祭炼不休。 不过,一把剑可以又能有无数道剑光,无数道锋芒。比较逆天的剑修,甚至可以掌握不同的剑意。 雪焚真人的飞剑一直在他背后的阴影中藏着,平时御敌也不会轻易飞出,外人能见到的大多数都是他此刻缠绕在指尖的锋芒。也称之为剑芒。 雪焚真人笑了笑,说:这就是飞霄。 待我将它重新祭炼一番,及至大圆满,人与剑合,便渡劫入洞虚。 你说得跟玩儿似的,洞虚那么好入?秦真人的目光依然在他指尖的那缕锋芒之上。 冼宫主也觉得那缕锋芒神异无比。 雪焚真人一口咬定这缕锋芒来自于从前的飞剑祭炼,倒是让冼宫主有点不好做人。 诚实些说,自从雪焚真人陷入瓶颈之后,为了鼓励他振作起来,希望他早日破境延寿,冼宫主私底下向千山殿倾斜了不少资源,诸如各类灵石、丹药、能养剑的材料,甚至一些轻省有内涵的宗门任务,都是紧着千山殿照顾。 其余各殿也很同情千山殿的遭遇。尤其是原本前途无量的雪焚真人被生生拖累到寿元将尽,长愈宫各位长老殿主皆唏嘘不已。明知道冼宫主存了私心偏着千山殿,各殿也不曾背后议论。 但是,给点灵石丹药也罢了,平时任务多照顾也可以,现在雪焚真人手中那一缕锋芒何其神异? 这样堪称镇山之宝的东西,若是诸殿共议,为了送雪焚真人上洞虚,或是为了救雪焚真人一命,将之拨给千山殿,秦真人认为,同门师兄弟也未必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你这问都不问一声,跟以前一样直接黑箱偏私给千山殿,那就未免太过分了! 反正秦真人不相信,飞霄能养得出这么神异的一缕锋芒,必然借助了外力。 你便说一说吧。冼宫主不禁苦笑,若是他有这东西,若是他知道这东西能救雪焚真人,哪里会藏到今天?沧雪,不是师伯要审你这东西的来历,你不说清楚这东西从何而来,其他几个要埋怨我偏心了。 雪焚真人见他们都不信,道:请移步。 冼宫主与秦真人随着雪焚真人行至山殿神龛之前,抬头俱吃了一惊。 神龛之上,原本供奉着千山殿第一任殿主不平真人的神牌,以及不平真人遗留下的一缕剑意。 如今不平真人的神牌仍在,它遗留的那缕剑意却被镇压在一隅,完全失去了存在感,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把断成两截的简陋木剑。 这是何方前辈所遗剑意?冼宫主皱眉问道。 秦真人缓缓摇着折扇,借此抵御那柄断剑带来的锋芒,凑近了两步,细细观察片刻。 此剑意生机昂然直冲云霄,剑中深意循循不绝。以我之见,只怕不是遗剑。单凭着这把断去的木剑,秦真人就相信雪焚真人的宝贝不是冼宫主偏私黑箱了,老沧,撞大机缘了? 雪焚真人将指尖锋芒释放。 那缕锋芒就停留在断去的木剑边上,仿佛是在休憩,又仿佛是在诵读。 那样神异的一缕锋芒,能叫冼宫主心惊,使秦真人被迫退出八尺之外,何等威风凛凛?这会儿却安静地雌伏在这把看似不起眼的木剑旁边,如溪流汇入大海,萤火投入艳阳,显不出丝毫特殊。 你们都觉得我是用什么天材地宝炼出了这缕锋芒。雪焚真人说。 难道不是?秦真人反问。 不是。雪焚真人再次否认,这就是飞霄所生锋芒,不假一丝外力。 雪焚真人生于长愈宫,长于长愈宫,他是有宗门、有师有徒的修士,不是在外拼杀的散修。他所用的飞剑是何材质,经何物所炼制,该有什么样的资质层次这在长愈宫的高层不算秘密。 这突如其来的一缕锋芒如此神异,不得不引来了冼宫主与秦真人的惊诧。 飞霄资质所限,很难养出这样霸道的锋芒。雪焚真人却说,那一道锋芒就是属于飞霄的。没有任何天材地宝,没有任何外力相助,它就是飞霄所养出的锋芒,独属于雪焚真人的锋芒。 这怎么可能? 虽然秦真人没有再抬杠,可是,包括冼宫主在内,他们都是这个意思。怎么可能呢?! 雪焚真人看着断去的木剑,说:自我修行之始,一心一意牢记千山剑诀。剑道三千,可柔可刚,唯守一德,则是不折。 什么样的剑才不会折? 若剑切豆腐,割血肉,以强凌弱,自然可以锋刃不卷,分毫不折。 若遇强敌,筋骨如铁,血肉似磐石,这剑要怎么才能保全自身,怎么才能不折?雪焚真人问。 秦真人道:或避强以柔。或再三锻打剑身,使之更加锋锐,以强敌为豆腐。 雪焚真人笑道: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人在天地间,岂能无敌手? 正说着话,他背后的飞霄剑突然从斜里刺出,朝着秦真人飞去他原本想突袭冼宫主,谁让秦真人手里摇着清凉扇,谁带着防具就刺谁吧!反正只是个示范。 秦真人被他刺了个措手不及。 雪焚真人突破之后进阶分神后期大圆满境界,秦真人一直在分神中期徘徊,本就境界不如。 更何况,雪焚真人是剑修! 亏得那一剑是照着他在手里摇晃的清凉扇上刺下,秦真人仓促之间应敌,人是没有受伤,祭炼了三百年的清凉扇被刺成两截,彻底不能用了!给秦真人气得脸都青了:你有病?! 这世上没有永不破损的防具,也没有永不折锋的兵刃。雪焚真人说。 这是他从小弟子那一道剑意中读懂的真意。 剑修总说,剑即我,我即剑。 可人类很难真正去理解器物的想法,人存于世,终究有着趋吉避害的本能。 衣飞石做铠甲时,从不担心自己毁损陨落,他是一件铠甲,就该尽职尽责地去拦住劈向主人的刀剑锋刃狂风惊雷。雪焚真人修的是人剑合一,却总想着不折,想着保全锋芒。 所以,他不肯向九紫山服输,也不肯如披香殿一般,随便寻找资质普通的继承人。 剑,岂能折? 然而,既不能折腰,也不敢折断,困顿其中,不得解脱。 这样的剑,折与不折,又有什么两样? 在衣飞石看来,雪焚真人修的根本就不是剑,乃是玩物。雪焚真人也未尝没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是,他所修的千山剑诀,打从祖师开始就奉行不折之德。他八百年修行的剑道,就是不折之道。 直到衣飞石推开山殿之门,当面击断剑脊时,剑意冲霄而起。 那一刹那,雪焚真人突然就想明白了。 若你有一把剑,不敢拿它刺向强敌,剑有何用?你有何用?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飞霄在铮鸣中寸寸断裂,锋芒自雪焚真人指尖迸射而出,他枯槁的容颜恢复了青春,苍老的白发重新变得乌青,他挺起佝偻的肩膀,碎裂的飞霄冲入云霄,化作一道晶莹的火光,隐入他的身后。 那时候,雪焚真人感觉到了天空中迅速积蕴起的劫云。 雪焚真人往旁侧走了两步,推开了另外一扇门。 秦真人的脸还是青的:你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刺破我的宝扇?我难道听不懂话? 随后,他走到门前,看见屋内光华内敛、宝气璀璨的景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雪焚真人指着屋内各种珍贵法宝陈设,说:挑十件,权作赔罪。 这些年冼宫主偏心千山殿,私底下抠了其他殿不少物资贴补千山殿,秦真人也从未抗议什么。 雪焚真人与小弟子商量过了,这宝库内的东西,原本就是给长愈宫其余各殿准备的装备。也算是多年以来的补偿。 秦真人突然说:我突然想起这儿还有几件防具,你要不要练练手? 砸一赔十啊,快多砸几个吧! 第773章 皆有来处(86) 千山侧殿内,神光宝气,满目琳琅。 素日里用于存放书册和日用器皿的书柜条案上,密密麻麻地放着尚未被祭炼认主的法宝。其材质之神异,等级之高贵,数目之繁多,简直让冼宫主目不暇接。 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宛如置身天宫神庭,目之所及,皆神仙典藏。 冼宫主拢在袖中的双手,竟微微地颤抖。 秦真人已经挑花了眼,总觉得这也好,那也好,个个都想要。可惜雪焚真人只肯赔偿十件,早知如此,秦真人恨不得在清凉扇中套几个小宝贝,适才被偷袭时才好一并粉身碎骨! 他一边挑法宝,一边插嘴问道:长愈宫分支下院之前,宫主曾在九紫山司职,难道不曾见过天下闻名的天宝福地?我听说,九紫山天宝福地共有九九八十一层,每层有宝格九百九十九间,道、法、巫、咒、阵、蛊、毒、符、箓、药、食等十三异宝皆齐备,是天底下最丰盛珍贵的宝库。 他忍不住追问:照宫主看来,就连九紫山的天宝福地也不如这里么? 长愈宫分支下院不过八百年,雪焚真人少年时也曾在九紫山修行生活,冼宫主身为他的长辈师伯,年资更长,自然曾在九紫山长住司职。唯有秦真人是带艺投师,拜入长愈宫时,长愈宫已经分支,因此无缘得见天下闻名的九紫山天宝福地。 冼宫主摇头道:不及千山侧殿多矣。若论数量,自然是天宝福地居多。不过,天宝福地虽有藏品十万件,宝格内存放的法宝却多半是入门、筑基级别。修至金丹之后,福地法宝便不足敷用,宗门精英弟子也得自行下山寻找机缘炼制 他随手指了指身边的几件法宝,说:我细细地看了一遍,放在这里的法宝,用材娇贵,品炼无暇,竟没有一件低于地阶。便是这几件筑基初期便可使用的入门小物,也能随着修士进步逐渐进阶。 这都是能够生出器灵的宝贝,若遇到资质上好的主人,灵器随主,未尝不能随之登天成神。 说到这里,冼宫主和秦真人都有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这些不得了的法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千山殿? 我近日收了个小弟子。雪焚真人说。 冼宫主与秦真人皆面面相觑。 我那小弟子,他的姓是雪焚真人用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写出一个字。 谢。 他姓谢?! 雪焚真人将手指竖起,轻轻按住唇。 冼宫主与秦真人的冷汗一瞬间就淌了下来。 他俩皆是一宫一殿的主宰,在政治嗅觉上绝无半点迟钝天真。 早年天下修士皆以菲斯为圣地,尊谢氏为祖圣。然而,自从两千年前,魔气入侵菲斯圣地,诸圣君带领天下修士打了那一场惨烈的圣战之后,闹出北圣叛道,九圣君与南圣相继陨落的惨事,天地之间,只剩下卢随心这么唯一一位圣君,西圣卢随心的声望也在战后抵达了巅峰。 作为天底下仅剩的圣君,又携救世之功,卢随心毫不费力地成为了天下第一人。 经过两千年的浸润更迭,卢氏早已已经取代了谢氏,成为天下修士的老祖宗,九紫山也已经取代了荒无一人的菲斯圣地,成为实质上的天下第一宗门。 这时候谢氏后人携宝现世,直接出现在与九紫山矛盾重重的长愈宫,意欲何为? 雪焚真人一言不发。 他不觉得小弟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可是,目前有了图谋的人,是他闻沧雪。 冼宫主沉吟片刻,说:沧雪,请他来见。 他如今不在。雪焚真人说。 你可问过他的想法?他家如今还有多少人?想的是什 冼宫主一句话没说完,已被雪焚真人打断:师伯可曾想过一个问题。为何两千年前,世上尚有洞虚真人,圣战之后,便再也没有高修踏入洞虚境界? 你不要胡思乱想!冼宫主训斥道。 一入洞虚,便是圣君。秦真人一句话便戳破了其中的关隘。 卢随心如今至今还未正式踏入合道境界,只在洞虚后期。 他已经享受了两千年唯我独圣的生涯,不会准许任何人与他同称圣君。 那么,怎么才能维系自己唯我独尊的地位呢?若自己不能走得更快,那就让后起者误入歧途! 菲斯圣地荒废已久,卢随心作为天下修士唯一认同的老祖,谁会怀疑他的居心?若蒙圣君指点修行,纵然觉得哪里不对,也只会认为是自己境界不够,无法理解圣君所指之高妙,继续一心一意朝着圣君指点的方向攀登跋涉费心琢磨。卢随心所指点的道路,哪一个后辈敢不遵从? 不平师祖所修千山剑道,便是圣君所传。师祖未入洞虚,陨落在分神中期,师父也未入洞虚,陨落在元婴后期师父是运气不好,撞上长愈宫分支下院,路遇劫匪,不幸陨落。 雪焚真人露出淡淡的嘲讽,千山殿命里犯劫匪,但凡从九紫山离开,总要舍去一命。 这是我等与九紫山的恩怨,却与圣君无涉。你我上数数代,皆是圣君门下,岂可数典忘祖、背叛师门冼宫主说这番话时,目光在雪焚真人与秦真人脸上犹疑不定,并不算特别坚定。 长愈宫委实吃了太多的委屈,与九紫山的行事作风也不睦不和了太多年! 秦真人冷笑道:咱们也别来那一套虚的。宫主之位历来由诸殿推举,这些年来,老冼你也从未经受过被人夺去心爱嫡传弟子的痛苦。你要当孝子贤孙,我秦飞鸿不拦着。 他转过身,指了指静静悬空安置在南面素屏之前的四时孤空剑,说:剑予我,披香殿跟你。 雪焚真人将手张开:你的。 冼宫主张了张嘴,叹气道:总得从长计议。若事机不密,长愈宫满门皆殁。 打算去干掉圣君,可不是分分钟满门死绝的凶险么? 秦真人将四时孤空剑握在手中,满眼心爱不舍,说道:若阿颖还在阿颖是他被九紫山强行夺去的第一位嫡传弟子,目前仍在九紫山司职。 雪焚真人却在此时舍了满屋子神光宝气的法宝,推开了第二扇门。 冼宫主与秦真人都迟疑地走进去,只见屋内空荡荡的,书桌上,放着九枚玉简。 见识了侧殿那么多珍贵至极的法宝,谁还敢小看这几枚玉简?尤其是在刚刚还讨论过卢随心那隐隐绰绰不敢肯定也不敢猜测的私心之后。玉简里藏着什么?菲斯圣地的故本?谢氏嫡传的功法秘籍?培养出诸多圣君的登天正道么? 冼宫主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依然听见呼哧呼哧的声音,转头一看 秦真人双眼圆睁,脖子都红了。 雪焚真人却往前挪了一步,隔绝了二人望向遇见的视线。 玉简中修法极多极繁杂,若是授予刚刚入门还未筑基的弟子,任择一门道法修行都很好。我们的格局已经铸成,推到重来却是不必。雪焚真人说。 秦真人说:到底给不给看?想要什么直接说,别废话。 没有条件。雪焚真人说,师伯,您与老秦都对玉简好奇,自然是对目前所修之法存有疑虑。不过,倘若一开始所学的功法就是错的,如何在诸多玉简中寻找到正确的道路? 我不让你们看,是因为你们不必看。雪焚真人说。 秦真人着急得不行,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盅:喏,我的本命法宝,你要卖弄快把它砸了! 雪焚真人摇摇头,说:我那小弟子回来了。 冼宫主与秦真人都没察觉到任何动静,随着雪焚真人的目光往后看,却是殿内更深的小门。 那地方应该是千山侧殿最里边的宫室,想要出入,必得经过几人身处的这间书房。三个分神期的高修团团站着不动,里边的人却能来去自如、丝毫不惊动?这份儿神妙就足够惊人了! 雪焚真人走到那扇门前,也不敲门,和气温柔地说:飞石,可要出来喝一杯茶? 冼宫主与秦真人对视一眼。你管这叫小弟子?咱们当初伺候师父的殷勤劲儿也不过如此! 那扇门很快就被推开,打磨得锃亮的玉石地板已经看不见了,上面堆砌着打包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箱子、包袱,一个轻衣简饰的年轻人正在清点,说道:您先前说龙影殿是修持影法,我给荣殿主准备了一些元素材料这是给披香殿准备的定神丹,能克制心魔障 这年轻和气的小弟子转过身来,猛地看见两位分神期的高修,有些意外却不吃惊。 拜见宫主,秦殿主。衣飞石上前施礼。 秦真人麻溜地闪过身子,冼宫主没那么机灵,被衣飞石的拱手礼拜了个正着。 照普通而言,一个千山殿的小弟子见了宫主太师伯,跪下磕头都不算礼数隆重。这会儿衣飞石不过是做了拱手礼,平辈相见的寻常礼数。 下一秒,冼宫主就觉得鼻子有点痒痒,心头一阵浮躁,灵台都不甚清明了。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段时间,他总是时不时地生出这种不祥不悦的感觉!他以为是自己瓶颈太久,心魔障生,修法出了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冼宫主几次静室闭关,自查了许久。 现在他突然就明白了! 拜师仪式上,无故倾倒的祖师像! 千山殿突然被雷火烧掉的弟子名册! 刚才麻溜儿地闪到一边,不肯接受衣飞石拜礼的秦飞鸿! 仔细想一想,每次心情浮躁烦恼、感觉诸事不顺的时候,都有千山殿这个小弟子在。 冼宫主叹了口气连忙深揖还礼:不敢当。 长愈宫的祖师像都受不住这小弟子的拜礼,心焦火燎地往地上还礼回拜,他冼某人何德何能,就敢受谢氏贵人的礼数?从前是不知者无罪,偶尔受一次拜礼,也不过是小小的倒霉不适片刻,现在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了,还敢大喇喇地受礼,只怕出门就要摔断腿。 衣飞石突然问:恕我冒昧。敢问宫主名讳? 冼宫主一愣,说道:我修入世法,为人子,为人徒,为人友,如今做了六百年长愈宫主,名讳倒是不重要了。此法修到极处,他竟然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 衣飞石说:宫主先找到自己的名字,再来拿玉简。 这句话无疑给冼宫主多年修法打了个巨大的叉,冼宫主的心一瞬间就空了下去:我的名字 秦真人则紧张又迫切地看着衣飞石,清了清嗓子。快看我,快告诉我哪里有问题! 哪晓得衣飞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回屋内拎了一个箱子出来:我见过许多惊才绝艳之人,终究陨落在漫漫仙途之中。可见资质不是最重要的。 秦真人正急吼吼地打开箱子,闻言就有点尴尬了,资质不是最重要的,啥意思啊你? 箱子打开,整整齐齐二十四只玉瓶,上边贴着手写的标签,通窍灵犀丹。 我目前处在分神中期无法突破,完全是因为我资质太差,和修法没有半点关系吗? 我就是因为蠢?! 行吧,反正我也一向知道自己不算很聪明。秦真人一把抱住箱子,好声好气地商量:这个,谢小少爷啊,我在修行上的资质不大好,我家那几个聪明的也都被九紫山拐走了,剩下的都我怕这二十四瓶补脑子的药也不够吃,您看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冼宫主,打发了抱着大捧灵犀丹与法宝回去武装弟子们的秦真人,雪焚真人将沏好的茶送到衣飞石手边,问道:什么最重要呢? 什么?衣飞石回过头。 你才说了,修仙途中,资质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雪焚真人问。 衣飞石想了想,说:运气。 雪焚真人哑然失笑。运气?果然是运气最重要。 你不许我渡劫,是不想惊动卢随心。又为何大张旗鼓泄漏事机?长愈宫虽远在集英星域,宫中弟子也未必是铁板一块。九紫山往这里塞了不少眼线。雪焚真人问。 衣飞石反问道:您以为宫主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找回他自己的名字? 雪焚真人不知道。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辈子。这谁能说得好? ※ 次日,凌晨四点。 偌大的长愈宫都还在沉睡之中,天幕沉沉,没有一丝光亮。 衣飞石在此时睁开了眼。他披衣推门,走上千山殿的等仙台时,雪焚真人也在此时缓步而出。 二人同时望向祖师殿所在的方向。 天边有恐怖的劫云疯狂聚集,乌沉沉的天空流窜过绝细的电光。 他找回自己的名字了。雪焚真人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点点头。 你不阻止他渡劫? 衣飞石摇头。 为什么?雪焚真人不解。 因为,他若渡劫,便入合道。衣飞石眉目舒展。 他被世间条框约束,以世人目光自刑,听从世人的标准,以为自己资质有限,不敢求问大道。 人生之前,日月何名?混沌之初,太虚何名?他为人子,为人徒,为人师友,为人宫主,与求仙问道有何益处?天道不与人道同。 换句话说,冼宫主总认为自己资质不如雪焚真人,没有求仙之望,都是被世人评价所误。 他才是衣飞石对付卢随心的杀手锏。 一朝飞升,直入合道。 就算只比卢随心强一线,那也足够了。 第774章 皆有来处(87) 秦真人昨儿还在叮嘱自家弟子,收到师父从千山殿寻摸来的法宝,咱们偷偷地祭炼,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外出显摆,这叫闷声发大财。 哪晓得第二天天还没亮,冼宫主就放了个大雷 人家是真的放雷了,劫雷! 轰隆隆地响了快两个小时,劈得半个长愈宫都心惊胆战,劫云消散之时,天也彻底亮了。 在分神后期蹉跎了近六百年的冼宫主,一朝破境,直入合道。 不可名状的圣君威仪充塞天地,笼罩住整个长愈宫。 被惊动的长愈宫诸山各殿,自长老而弟子,纷纷下拜,齐声恭贺。 我们家出圣君了! 当今世上,除却西圣之外,咱家出的第二位圣君! 长愈宫上上下下都陷入了狂欢,各殿殿主长老即刻驾云前往祖师殿相贺,殿内留下老成的管事弟子,马上张罗着给自家师弟师侄们提前发放新一季采买的新衣新鞋,打扮得喜气洋洋,随时准备去祖师殿站班凑热闹。 衣飞石却在此时悄然消失了。 千山侧殿内,塞满了衣飞石留下的各种法宝、材料,另有九枚玉简,齐齐放在书桌之上。 雪焚真人急道:我才要带他来见宫主 已入合道期的冼宫主却没有一夕之间就变成世外高人的装逼样,依然是那一身朴素的法衣,满脸慈爱接地气。他将所有前来朝贺的殿主都留在了祖师殿,亲自前来千山殿见衣飞石,扑了个空。 我来之前,他还在的。冼宫主说。 以他目前的境界修为,莫说长愈宫,整个星球都在掌控之内。 若衣飞石早走一步,他也不会走这一趟。让他觉得奇妙的是,就在他来到千山殿的一瞬间,原本还在侧殿内的衣飞石很突兀地消失了这种消失,超出了他的认知。以他目前的境界竟然也看不懂。 殿内还残留着衣飞石的气息,若是想要追踪,大抵也能追个三两程。 冼宫主并不打算追。 衣飞石不是他的仇人,反而是指点他登天的功臣,若衣飞石避而不见,他未必去惹人不快? 雪焚真人看着侧殿内的陈设,那简陋的蒲团,饮茶的器皿,除此之外,好像都没有任何让人生活放松愉悦的东西。这段时间里,要么是他催促着小弟子修行,要么是他只顾着完满自己的剑道,小弟子整日忙忙碌碌地来去,在千山殿,小弟子何曾有过任何欢愉之时? 冼宫主和秦真人都曾怀疑衣飞石别有用心,譬如利用长愈宫与九紫山的矛盾,意图对付卢随心。 唯有雪焚真人心知肚明,真正有图谋的,不是小弟子,是他自己。当他觉醒了自己真正的剑道,他就知道,他这一柄剑,迟早要出鞘! 出鞘,复仇。 他总想时机成熟之后,我突破渡劫,以剑弑圣,天下太平。 那时候,我自然要奉菲斯圣地为祖庭,供奉谢氏祖圣,供养谢氏血裔。小弟子身为谢氏后人,当然要受天下供养,得万民膜拜。那时候,自然有享不尽的欢愉时光,任凭他如何放纵,我难道庇护不起? 所以,雪焚真人并未太在乎千山侧殿的简朴。 剑修生活本就枯燥,苦修之时,也不好叫其余弟子们勤俭刻苦,却让小弟子高床软枕。 现如今冼宫主一朝成圣,长愈宫焕然一新。 应该享受胜利果实的小弟子,却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雪焚真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在蒲团上轻轻抚过,低声说:我连一张床都不曾给他 ※ 舒坦了? 谢茂整个人都趴在衣飞石身上,两只手深深竖拥着衣飞石脊背,脸也往衣飞石颈上埋。 衣飞石浑身是汗,脸颊透出春潮,被谢茂缠得透不过气,却和谢茂一样,双手紧紧搂着身上的爱人,含糊地回答:嗯,嗯。 毕竟才劳累过,余韵袅袅,衣飞石就不想说话,脸颊贴着谢茂的头发,挨着蹭蹭。 谢茂明显没有给他回应。衣飞石便反省自己是否回答得太过敷衍,招惹先生不快了?不得已,从一片软烂舒适的思绪中挣扎起来,回忆起适才的欢愉与激烈,脸上便不自觉地有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舒坦,舒坦呢。很久没有了,想得厉害。辛苦先生。 你个老流氓。我问的是这个吗?谢茂不满地撑起身子,往下示意了一下,这回彻底解决了长愈宫的麻烦,是不是心里舒坦了? 衣飞石完全沉浸在小别胜新婚的欢愉中,哪想到谢茂居然在说外人的事? 没有穿衣服的时候,衣飞石根本不和谢茂谈任何正事。 可谢茂非要谈长愈宫的事,衣飞石便冷静下来,将脑子里的浆糊控了控,承认地点头。 他在长愈宫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和谢茂的原计划。谢茂说他是路见不平,确实如此。看不惯就拉一把,如今雪焚真人随时都能渡劫至洞虚,冼宫主直入合道,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虽对长愈宫施恩,却没有绝对信任长愈宫。 若是继续留在千山殿,他也担心被冼宫主看穿来历,牵扯到谢茂这边就不大好了。 不过,谢茂想要的是九紫山的内门修法,衣飞石将自己想解决的问题解决掉了,也不能只管自己心里舒坦,不管谢茂的需求,他正要说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谢茂滚烫的手心贴着他的肩膀,将他翻过身来,声息中带了一丝低喘。 不等谢茂开口说话,衣飞石整个人都笼罩在这低低的喘息中,整个人就变得昏沉晕软。 解决了心里的问题,咱们再解决一下身体的问题?谢茂在他耳畔轻声问。 衣飞石原本就被谢茂搅得脑子浆糊,这才清醒了不到两秒钟,又被谢茂推进了一片春水之中。 什么长愈宫,什么九紫山 衣飞石都不记得了。 先生是水,我便是鱼。鱼在水中,才得自在。 ※ 卢随心传下圣谕,气势汹汹满天下寻找龙饺时,长愈宫的冼宫主冷不丁就成圣了。 冼宫主入合道的动静不可谓不大,普通人对此是毫无知觉的,修为低微的小菜鸟也感觉不到,长愈宫所在十分偏僻,距离得太远了,隔着几个星域,金丹、元婴、分神期的高修或许也感觉不深,纵然有些隐隐的触动,也可能会误认为是其他的兆显。 就譬如衣飞石向冼宫主施礼时,冼宫主明显感觉到了不适,可他不会认为是衣飞石的缘故。 冼宫主入合道时,李秦阁、萧陌然也有感应,远在荒星的解紫唯同样有感应。 李秦阁怀疑是异宝出世,萧陌然则认为可能是极其遥远地某处星域发生了质变,解紫唯的想法倒是比较沾边,他怀疑卢随心是不是又突破了?根本没有人想过,这世上还会出现第二位圣君。 但是,同样身在洞虚境界的卢随心,必然知道这世上出了一位能与他匹敌的大能。 劫雷是不会骗人的。 冼宫主做好了应付卢随心的准备。 哪晓得卢随心那边却静悄悄的,仿佛根本不知道冼宫主的存在。 你倒是不奇怪? 谢茂在院儿里坐着晒太阳,衣飞石正架火烤羊。 李秦阁被关在书房里做功课,萧陌然换了身女装,打扮得温婉娇俏,拿小围巾遮了喉结,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男人。北斗剑和龙饺都缠着他,要他教画眉毛。他不好对北斗剑上手,只用龙饺当模特:咱们画的时候,先把眉毛分成三个部分 只有子午扣还老老实实地守着安玉霖闭关的静室,倒也时不时地往衣飞石处看一眼,咂咂嘴巴。羊肉真的那么好吃吗?我也想要一个身体。等阿九出关了,我就让阿九给我找一个身体。 衣飞石将刚烤好的羊腿拆下来,用细刀片肉,盘子上只洒了一些粗盐。 端着盘子送到谢茂身边,也不叫谢茂动手,衣飞石亲自用羊肉蘸了盐巴,送到谢茂嘴边。见谢茂嚼了嚼,对他点了头,他才露出笑容:好吃? 好吃。你来点。谢茂握住他的手,他指尖还残留着羊肉的余温与润意。 看谢茂的样子,是很想张嘴吮吸一口。衣飞石便有些紧张。光天化日之下也罢了,关键是四周还有小辈,衣飞石深觉不体面。正想是不是出言阻止时,谢茂拿起身边的纸巾,轻轻替他擦了手指。 衣飞石松了口气,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三岁看老。他从前就是不动声色的性子。 谢茂失去了当初在菲斯乡下授徒的记忆,衣飞石的记忆还在。 在谢茂当初挑选的十三个徒弟当中,卢随心资质不算最好,性情也不出挑,存在感相对比较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相比起经过社会化的成年人,小孩儿本质上更接近动物的本能打压对手,显露自己,争夺资源,这是必然存在的事。卢随心不爱出风头,但也不拖后腿,没见过他欺负人,也从没见过他吃亏,他安安稳稳地处于中流,因此才能没有存在感。 倒数第一名,天天被欺负的孩子,可不算没有存在感。反而是存在感非常强烈。 长愈宫的反应也是有趣。谢茂想起来都觉得可乐,卢随心按兵不动,长愈宫也没动静。 集英帝国领内原本就没有多少修真门户,长愈宫又是个完全隐形的存在,它所在的那颗星球都在集英星域里完美隐形,说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不过分。 身为九紫山下院,冼宫主成就圣君之位后,压根儿就没向九紫山报信,也没向修真通道通告。 按道理说,冼宫主如今也成了圣君,又是名门正溯,正儿八经的祖庭后裔,他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昭告天下,表示我成圣君了,从今以后,我的命令,同样是圣谕。各大宗门都得去朝贺朝臣。 偏偏长愈宫也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成圣这回事。 长愈宫上下也是闷声发大财的性子,衣飞石送去的资源,雪焚真人也没有藏私,全部上缴宗门。 于是长愈宫上下就开始分装备,分物资,优先把高修和高资质的弟子武装起来,从上到下刻苦修行,除了冼宫主渡劫当日狂欢到半夜,从此之后,也没见长愈宫弟子跑出来张狂全都在练功。 第775章 皆有来处(88) 衣破邪不高兴。 自从龙饺偷吃九紫山气运,被卢随心遍天下追杀,谢茂拖家带口挪了几次家。 卢随心搜寻龙饺也有侧重,九紫山附近是重点,除此之外,修真宗门施礼最强盛的地方,极其可能灯下黑,各大宗门又听从卢随心号令,搜寻起来力度最大。另外侧重的一方面则是宗门势力完全无影响的区域,譬如神临文明的中央帝国,集英各领。 谢茂将院子挪出去,一连去了几个地方,都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暧昧地带。 这种地方和完全隔绝尘世的修真宗门不同,通常都有星际网络接入,哪怕不是跨星域网络,诸侯国或局域网也拥有极其庞大的云上资源。衣破邪刚刚开窍,正是对各种知识常识如饥似渴的时候,这些日子疯狂地网上冲浪,浪得不知今夕何夕。 冼宫主破境成就圣君之位,衣飞石匆促回家,谢茂马上就将院子再度打包,重新挪了两回。 不管是衣飞石还是谢茂,目前都不想和长愈宫扯上关系。 至于仗着指点之功就想挟制冼宫主,随意支使一位合道期修士去对付卢随心云云 人总得分清楚高低深浅。 说到底,冼宫主身为合道期的大修士,对谢茂二人目前的实力完全处于居高临下的碾压状态。 当初在笃家与卢随心仓促之间过了一手,谢茂吐血崩溃的模样至今让衣飞石胆战心惊。对于不能控制的危险,远离是最基本的原则。他俩能平平顺顺地活到今天,靠的绝不是所谓的实力碾压、横冲直撞,该妥协低头的时候,二人从不强项。 目前单是冼宫主的存在,就足够让卢随心喝一壶了。 何况,长愈宫还有一位圣君预备役雪焚真人。一旦雪焚真人突破入洞虚,就算修为比洞虚大圆满的卢随心差几个小境界,那也依然是板上钉钉的圣君。 随着实力的改变,独享圣君荣耀近两千年的卢随心,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既然情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谢茂搬家时考虑的方向也发生了改变。前几次他喜欢往宗门势力若有若无的地方搬,那是卢随心势力相对薄弱查起来比较艰难、底下人也喜欢阳奉阴违的地方。 衣飞石从长愈宫归来之后,他几次搬家都是往无人居住的荒星上挪。这会儿家里的小院就孤零零地悬在一颗无人星的海面上。这种地方连人都没有,当然不会有人类文明产物,更没有可以让衣破邪接入的各种网络资源,衣破邪对此相当不满。 小破呢?谢茂突然问。 子午扣摇摇头,正在叽叽喳喳学画眉的教学三人组也眼露茫然,没有人知道衣破邪去哪儿了。 俗话说家里突然静悄悄,必是孩子在作妖。衣飞石遍撒灵识将方圆数百里都扫了一遍,连海底下有几条鱼都清清楚楚,愣是没有找到龙饺的踪迹。 看着衣飞石一无所获的表情,谢茂捏着羊肉的手指轻搓一次,哑然道:离家出走了? 子午扣突然说:他曾抱怨过,这里没有网络,不能网上冲浪。 龙饺马上告状:我跟他说,从这里走出门去,整片大海啊,全部都是浪。他要是嫌弃浪不够高,我还可以到水里给他掀一个二十米,五十米,八百米的巨浪,随便他冲他骂我只配跟龙玩。我本来就是龙!跟龙玩有什么不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北斗剑竖起手指,悄悄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衣破邪是谢茂的傀儡,哪怕开窍生出了灵智魂魄,与他的羁绊依然存在。 原本以谢茂想来,傀儡已生灵智,他倒不好时时刻刻用那羁绊束缚着。平时不仅不会强令衣破邪行事,连使用衣破邪的耳目为自己探问八方的功能都彻底放置不用。 今日却不得不动用这条契约,去寻找衣破邪的下落。谢茂心里这滋味那叫一个酸爽。朕这是多居家贤良啊,今日居然沦落到要去捕捉逃家上网厮混的不良儿童这地步! 隔着三谢茂正要说那小破孩在何处。 衣破邪动手能力极强,在接入网络之后,他就给自己订购了各种机械零件,把自己全副武装了一番,早已不是机器人的模样,躯壳已无限接近于人类少年。 家里人老老实实陪谢茂待在荒星的海面上苦修时,衣破邪已经混上了一艘星际流浪飞船,这会儿就坐在人家的难民舱里,假装狼吞虎咽地吃人家的能量餐,顺便把网络接入了人家的网络。 左边开了个十二个窗口读文献资料,右边开了三十个窗口去聊天室和论坛与人交流,中间还开了一个最大的窗口玩消除游戏网上冲浪,果然很爽。 这种情况下,谢茂当然不能把他直接挪回家里,至少得挑一个衣破邪独处的时机。 哪晓得谢茂一句话没说完,院内异变陡生。 静室内,一缕纯然紫光倏地绽放。 天地之间有疯狂的能量在积聚,尽皆扑向静室之内,紫光越来越盛大。 谢茂与衣飞石齐齐抬头看天,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间被铅云遮盖,厚沉的云层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电光,有无限恐怖之威能积攒其中,似远古巨兽饥渴万年,骤然间觅得血食,急欲择人而噬! 先生快走!衣飞石暴喝一声,袖中无形之箭飞出。 子午扣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衣飞石一箭钉住魂体,随着猎猎风声飞向远处。 下一秒,他守着的静室已被恐怖的劫雷劈开,青石堆砌的小院地面哪怕有着谢茂布置的阵符加持,依然在瞬间崩裂,连带着小院底下的深海厚水,也在霎时间被劈成两半,掀起滔天巨浪。 安玉霖居然在这时候突破了! 他要渡劫! 衣飞石顺手救了子午扣一条小命,回头看谢茂。先生?还不走?! 天劫聪明也愚笨,若找不到渡劫之人,它自然不会乱劈。可安玉霖近在眼前,并未有一丝藏匿气机的想法,劫雷来势迅猛,直接就劈了下来,哪怕衣飞石有推迟渡劫的法子,这会儿也已经用不上了。 天劫既然找到了安玉霖,劫雷劈下,是不是会误伤安玉霖身边的花花草草,哪里还顾得上? 安玉霖渡的可不是什么小劫,他生前就是洞虚真人,复活之后虽佝偻于凡夫之躯,魂魄毕竟在神器中被滋养了两千年,北斗剑又喜欢抱谢茂大腿,给他讨要各种天材地宝补益。他此次闭关,是得了衣飞石的指点,只怕是从前数千年不可得的烦恼艰深之处,一夕之间想了个通透! 单看如今劫雷的声势,衣飞石敢肯定,这又是一个彪悍的直入合道! 这算式很容易解。卢随心一弹指就差点弄死谢茂,目前安玉霖欲渡的天劫,却是连卢随心都扛不住的合道劫。别说硬顶了,被劫雷余威扫着半点都很可能死于葬身之地。 唯一的应对之策,只有一个字,挪。 谢茂耸耸肩。 衣飞石才意识到被劫云覆盖的天已经恢复了晴朗光明,定睛一看,被劫雷披散的半个小院已经沉入海底,四周水浪狼藉,最重要的是,安玉霖闭关的静室不见了。 您挪走了安玉霖?衣飞石有点吃惊。 安玉霖是破境渡合道劫的大修士,怎么说也与卢随心相差无几,谢茂怎么能把他挪动? 你在长愈宫辛苦,我也没有翘脚玩耍。谢茂说。 实际情况是,衣飞石待在长愈宫不回来,谢茂整天闲得无聊,没事儿就是拉着李秦阁一起搞学术研究,再者,有了龙门的实验研究,天庭外挂的编写进展非常大。 天劫对修士的意义究竟有多大?在此之前,谢茂一直认为,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若修士扛不住天劫,天劫的作用便是损有余补不足,使逆天者一朝身死,还道宇宙。若修士扛住了天劫的考验,则能淬炼修士筋骨肉身,使其愈发无垢无暇,臻于完美,合乎天道。 得了龙门之后,他开始研究这其中类似于名分认定的东西,也是他编写天庭外挂的思路之一。 经过他和李秦阁的研究发现,天劫这玩意儿和龙门一样,也带了点评价机制。 譬如安玉霖如今开始突破,一旦抗住了天劫,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合道修士,可他没有经历天劫之时呢?难道他的实力就比渡劫之后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是不合常理的,天劫并不会凭空给修士增长能量。 但是,天劫似乎能给修士颁赐一种资格。类似于职称评定,不能增加你的职业技能,但是,没有这个职称评定,很多硬性规定的条件你就过不了。 谢茂之所以慢了一拍,没在安玉霖渡劫的瞬间就把小院挪出去,差点让子午扣被劫雷劈死,就是因为他在做这个试验在安玉霖尚未渡劫之时,他能不能把安玉霖挪走? 他成功了。 哪怕安玉霖已经有了合道的修为,只要尚未渡劫,谢茂就能把他挪走。 未渡劫之前,他肉身所有的修为,不过区区一个化神。没有渡过金丹劫,元婴劫,分神劫,洞虚劫,哪怕他有直入合道的实力,谢茂依然可以轻轻松松的被他挪走! 李秦阁从书房里匆匆奔出,激动地看着谢茂,却一言不发。 他知道自己与太上一起参详的东西何等禁忌。绝不能宣诸于口。 谢茂冲衣飞石笑了笑。 衣飞石单膝跪地,由衷地恭贺:先生大喜! 正在画眉毛的几个也懵懵懂懂地过来,见衣飞石与李秦阁都跪下了,也不明所以地跪下。 恭喜太上长老。萧陌然道。 恭喜主人。北斗剑。 同喜同喜!这是龙饺。 ※ 安玉霖欲渡合道劫,满心澎湃,充满了膨胀感! 我要让小北为我骄傲,我要让小扣崇拜我,我要让师父知道我是他的好徒弟,我要杀了卢随心给我自己报仇!我马上就要渡劫了。老师很快就会对我刮目相看。我 一个劫雷劈下来,差点劈死躲闪不及的子午扣,安玉霖就有点懵。 下一个劫雷还没到,安玉霖就发现自己换了个位置 我去,怎么又是这个火山!怎么又是这个岩浆!下面的岩浆滚滚炙烤着他的脚掌,他勉强漂浮其上,一个劫雷砰地砸下来,安玉霖被砸得嗷嗷叫! 老师,师父,你太狠了!为什么这么对我呜呜呜呜 第776章 皆有来处(89) 安玉霖在秩序火山渡合道劫,新世界第三位圣君诞生。 等他从秩序火山飞出来,找到先前栖身的星球时,被劫雷劈成两半的小院已经彻底被海水淹没。 安玉霖强行将小院儿从深海中升起,发现院子里大多数生活痕迹都被抹去,那栋材质特异的公寓则消失得无影无踪谢茂非常宝贝这间随身空间带来的公寓,不是因为它如何珍贵,而是里边承载了许多他与衣飞石相处的记忆。 这让安玉霖非常懵逼。什么情况?他就这样被老师抛弃了吗?老师还带走了他的小北和小扣? 循着小院上残留的能量轨迹,安玉霖追到下一个星域,找到了衣破邪栖身的星际流浪飞船。 他出现的方式,与当初解紫唯降临远星舰队时别无二致,一只手便停下了正在光速飞行的飞船,直接闯入船舱,见到了正在网上冲浪的衣破邪,以及被留下来的北斗剑与子午扣。 老师呢?安玉霖问北斗剑。 北斗剑围着安玉霖转了好几圈,一头扎进他怀里:阿九! 安玉霖将手张了张,缓缓落在她头上,轻轻将她搂住。这样也很好。就这样吧。 早在安玉霖陨落之前,他就知道北斗剑对他心存依恋,只是他也从来没想过和剑灵谈恋爱。大道在前,仙路缥缈,圣君眼中岂有私情?直到他被卢随心偷袭陨落,魂魄被北斗剑珍藏在剑灵之中,消耗自身保护了他两千年两千年不计后果的舍命相护,早已超出了一把剑对主人的所有职责。 他不知道男人爱女人是怎样的心情,但他肯定不会辜负小北。世界上最好的小北。 子午扣说:主人说,你有了自保之力,以后就不归他管了。说着,伸手指了指玩游戏的衣破邪,这个有网瘾的孩子暂时交给你监护,因为主人要住在深山老林,你要把他的网瘾少年照顾好。 安玉霖有些难堪。 他在静室闭关,倒也不是全然不知外事。 谢茂几次带着小院儿挪移,怕惊扰他修行,都会亲自用阵符拢住静室,他知道小院总共挪了出几次,也知道谢茂为什么会拖家带口地进行战略转移。 前几次是忌惮卢随心,这个没办法,卢随心也是他的私仇,且打不过的那一种。 后几次则是提防着冼宫主。和冼宫主此前没交情,不信任也是常理。 安玉霖一直认为自己是自己人,他想的是我一旦突破了,就能给师父师叔当马前卒,哪里需要师父师叔那么辛苦地去九紫山当什么内门弟子?我去抢也把他的内门修法抢回来了!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是如愿突破到合道境界了,师父居然也把他扔了出来! 在师父的心目中,他安玉霖与卢随心、冼宫主没有任何不同。同样是一旦升入合道境界便不可控的危险所在。 可是,他能去寻找谢茂吗? 冼宫主都知道按兵不动,不给谢茂添任何麻烦,他蒙受师父大恩,重得身躯复活人间,又得师叔指点,方才有了直入合道的莫大机缘。明知道师父不肯相见,他还敢费尽心思去搜寻师父的下落吗?他若紧追不放,师父会怎么看待他? 安玉霖只得放弃继续寻找谢茂的想法,看着那个网瘾少年,问北斗剑:我从前的道场还在么? 北斗剑支吾了一声,轻声说:在还是在的,不过 九圣君是在圣战中被北圣杀死的悲情人物,是卢随心的战友之一,身后并不凄凉。 虽然安玉霖的徒弟徒孙莫名其妙地都死绝了,可是,他的道场一直都在,且有香火供奉,受天下宗门景仰。不过,目前负责支持道场香火的,是卢随心的某支法裔后人。披上了九圣君法裔的壳子,正式承接了九圣君的道统。 解紫唯的宗门大全里对此记载得很清楚,在被谢茂扫地出门之前,北斗剑才匆匆读到这条情报。 安玉霖冷笑道:在就好。 若道场没了,还得辛苦重建。只是被人窃据占夺,这多好的事呢!抢回来就是。 不仅不必从头建起,还能找人撒气! 你卢随心若是不服气,直接来找我,看我怎么报当日背后阴害之仇。 网瘾少年,走了。子午扣招呼。 衣破邪回头看着安玉霖,说:安师哥,你的道场有星际网络吗? 若是没有,师哥给你建一个。安玉霖很自如地接受了师哥的称呼。 这是老师的傀儡,我不知道老师在哪里,傀儡肯定知道。 虽说没有老师的命令,傀儡绝对无法背叛老师、对我说出老师的下落,但是,这是不是也代表着,老师随时都能通过傀儡知道我的情况?老师对我,终究还是与卢随心、冼宫主不同。 看着麻溜起身的衣破邪,安玉霖心里好歹是舒坦了一点。 ※ 安玉霖夺回风定星道场的消息,甫一传出就震惊了整个修界! 相传死在圣战之中的九圣君不仅活着,且突破到了合道境界。对于主持维系他道场近一千六百年的青庭后人,九圣君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奖赏,反而一照面就把人家尽数废去修为,投入太空之中? 并不是所有修士都有太空旅行的能力,被废去修为的修士与常人无异,直接投入太空必死无疑。 根据侥幸从风定星逃生的青庭弟子讲述,他们原本被驱逐进宇宙,马上就要被冻僵和窒息的时候,空中出现了无数开启的救生舱,大部分人都顺利借由救生舱逃出生天,也有一部分人比较倒霉,与近在咫尺的救生舱擦肩而过,永远沦为宇宙尘埃。 没有人知道那救生舱是怎么出现的,外界猜测是九圣君手下留情,最终还是开恩饶了命。否则,那地方是风定星的星域,有合道圣君安玉霖坐镇,谁敢在他面前救他要杀的人? 这使得外界一片哗然。 世人最关心的,无非是九圣君为何如此震怒?青庭弟子因何得罪了他? 青庭一脉出自西圣卢随心法裔,九圣君如此不管不顾痛下辣手,是不是和西圣彻底翻脸了? 自打九圣君横空出世、昭显了自己的存在之后,天下宗门口中议论的卢随心,就从世间唯一的圣君重新变回了西圣。圣君这么多,总得区分一下。 长愈宫是个闷声发大财的性子,卢随心知道冼宫主突破到合道,只按兵不动,佯作不知。 两边都不吭声,九紫山上下皆被蒙在鼓里,依然沉浸在宗门天下第一的骄傲之中。 直到安玉霖杀回风定星,天下震惊。 九紫山诸位长老、宫主全都懵了,他们未必知道卢随心在圣战之中扮演的角色,可是,在九圣君死后,九紫山如何排挤暗害九圣君法裔,他们都心知肚明。 当初无非是欺负人家师父死得早,想抢道场抢道场,想抢法宝抢法宝,直接把后裔都给灭绝了,害怕你来复仇?哪晓得这斩草除根的手艺不错,人家老祖宗直接活过来了!这事儿办的,怎么收场? 合道期的大修士可不好应付,九紫山诸位长老立刻设下香案,焚香祷祝,祈求祖师爷下降! 老祖,救命啊! 万一九圣君杀上门来,我们抵挡不住! 更让他们懵逼的是,九紫山上上下下大排香案,三催四请,卢随心始终没有消息。 祖师爷,究竟怎么了?! 他们并不知道,自称合道修士的卢随心,目前仅是洞虚大圆满。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面对气势汹汹夺回风定星道场的安玉霖,卢随心压根儿就不敢正面对抗。 早在秩序火山传来安玉霖那熟悉的气场时,卢随心就心中巨震,大呼不妙,转瞬间远遁千里,逃之夭夭。卢随心很清楚,他根本不是安玉霖的对手,他一旦现身与安玉霖交手,必然败北。 何况,他更加不能和安玉霖对质当日圣战的始末。 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不出现。 只要他不出现,无论九圣君说任何圣战相关的消息,都只是一面之词,无法取信天下。 他想要找到那条能吃气运的小蛇。 如果找不到 卢随心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万不得已的选择。 ※ 这是破邪少爷传来的邮件。萧陌然递来一张纸。 衣飞石接过来扫了一眼,摇头微笑。见萧陌然又换上了男装,说:你尽可以放松些。 我知道两位前辈不介意我这点怪癖。不过,这地方做女子妆扮倒是不怎么方便。萧陌然说。 衣飞石想想也是,便点点头。 谢茂把衣破邪扔给安玉霖时,曾说他要去深山老林隐居,没有网络无法安置网瘾少年,那显然是信口胡诌。他这回搬了家,带着衣飞石等人回到了天任星。也就是这个身体出生的地方。 天任星文明等级不高,却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网络总还是有的。 把衣破邪放在安玉霖身边,是衣飞石的安排。谢茂对安玉霖完全是放养状态,衣飞石对他倒是颇有几分香火情,毕竟是自己指点出的合道修士,也有少年看顾过的情谊虽说也就见了那么几面。 果然放出去不到三天就出了大事。 若没有衣破邪释放出救生舱救人,安玉霖就把风定星道场的青庭后人尽数杀光了! 外界都猜测安玉霖是故意吓唬吓唬人,这才把人送入太空又释放救生舱,根本想不到这救生舱是衣破邪的手笔。谢茂在天任星隐居,这里是修真文明的荒漠,消息倒是不怎么灵通,外界都在为九圣君的突然现世哗然时,谢茂还在研究天庭外挂的编写。 衣飞石拿着衣破邪传来的邮件,轻轻敲了敲书房大门:先生。 你进来就是。谢茂亲自迎了出来,将门打开,你在我这儿哪有门禁? 衣飞石将打印出来的邮件递给他:小破传来的消息。 谢茂低头看了一眼,说:倒也不稀奇。 安玉霖是很典型的本世界修士,解紫唯一言不合就要屠杀整支远星舰队,青庭弟子把他的法裔杀了个干净,他回去复仇灭人满门,半点都不奇怪。 衣破邪释放出救生舱救人之后,安玉霖都懵逼了,这是为什么? 行吧,甭管为什么,肯定不是衣破邪自己的想法。安玉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衣破邪师弟谈心告罪,表白了自己的心情,如果师弟能和师父联系,千万替我辩白一二云云 衣破邪就写了这么一封邮件来。 第777章 皆有来处(90) 打从谢朝开始,谢茂就能感觉到他和衣飞石的某些想法格格不入。 只是彼时二人身份不同,有皇权天然镇压,衣飞石对谢茂便有着足够谦卑地退让,再者,二人皆心怀爱意,能够耐着性子以无限的爱心去理解、包容彼此,方才勉勉强强求了个粉饰太平。 谢茂曾以为新古时代的经历和相对平等的社会关系,能够改变衣飞石的想法。 初期也确实有了些起色。 坏就坏在这一丝改变还不够深入,衣飞石就恢复了未来时候的记忆。 谢茂能够影响出身在谢朝的衣飞石,却无法动摇在君上身边生活了数万年之久的衣飞石。 衣飞石随在君上身边,二人一起在诸天诸世界里流浪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衣飞石很尊重谢茂的想法。 他知道先生从不干赶尽杀绝的事情。 当初在谢朝,衣飞石曾以为皇帝不经堂审、不拿罪证就杀人,后来知道谢茂重生了几次,他才明白皇帝并不是没有实证肆意滥杀无辜以此昭示皇权,而是早几辈子就审出了真相。 就算是新古时代的海族怪物,但凡事败时仓促逃回了烟水世界,先生也从没有想过斩草除根。 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之后,二人遇见了血祭以强自身的笃家,谢茂的处置方式更是如此,凡是没有入道修行沾过血祭之事的无知稚子,全都被抬手放过。 谢茂不是不赞成复仇,他只是不能容忍无差别复仇。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找谁去呀!一怒之下就要满门屠尽算是怎么回事? 衣飞石也尊重君上。 当初不臣阵营暗杀徐莲帝君,徐莲不过是受了重伤,这便触怒了君上,亲手屠尽了八方洞府。 不管那时候的君上处于什么状态,那毕竟是君上所做下的往事。那时候的衣飞石也没觉得君上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有君臣纲常的世界里,上位者所拥有的尊严是下位者绝对不能冒犯的。也如这个修□□,安玉霖身为圣君,若他不死,谁敢欺辱他的徒子徒孙? 不管衣飞石想不想承认,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想法更偏向于君上。 谢茂认为被安玉霖废去修为逐入太空的青庭弟子中有无辜者,衣飞石却觉得他们都领受了师门恩庇,享受了风定星道场带来的种种好处,怎么称得上无辜? 当然,若衣飞石处在安玉霖的处境,他必然不会和安玉霖一样赶尽杀绝。 可是,安玉霖为自己无辜死去的法裔子孙复仇,衣飞石也不觉得安玉霖真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纵然安玉霖一时激愤做下的事与先生想法不能相谐,如今衣破邪已用救生舱把人救了下来,事情并未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安玉霖更是通过衣破邪写来的邮件,向谢茂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求恕改过之心。 鉴于以上种种,衣飞石便有心为他缓颊说情,斟酌着词句,缓缓试探谢茂的口风 夺去风定星九圣君道场的这一支青庭后裔,办的事,确实颇不厚道。 他才说一句话,谢茂就明白他的态度了。不过,谢茂只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衣飞石揣测着,先生这态度就是两可之间,进也可,退也可,继续说道:对我辈修士而言,断绝其道统,杀灭其法裔,远比世俗中绝人血裔子嗣更为恶毒。 世人在母胎中传递的血缘会随着一代一代的稀释越加淡薄。道统则不然,倘若传承得法,千年万年皆可不灭。大凡修士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血裔后代却极其珍爱法裔,也是因为血裔无法继承自己的道统,法裔才能为往圣继绝学。 安玉霖的法裔在四百年内莫名其妙地逐渐断绝,随后青庭后裔便鸠占鹊巢,堂而皇之地取风定星而代之。想要把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九紫山襄助,只怕不容易。 说到这里,衣飞石便住口,静静等着谢茂的反应。 谢茂原本是真不想和衣飞石掰扯这不相干的事情。他不认为衣飞石是安玉霖那样嗜杀滥戮的性子,他也不信自己和衣飞石会沦入安玉霖那样道统断绝的可悲境地。退一万步说,就算前二者皆出了差错,他在衣飞石身边,衣飞石又怎么会绕过他自作主张? 可衣飞石为安玉霖几句缓颊说情的话,已经不是态度问题了,这是立场问题。 衣飞石竟然觉得安玉霖情有可原? 天庭外挂已经完成了近六成,若是谢茂和衣飞石在这种事情上都无法达成共识,一旦天庭上线,第一个制裁对象就锁定为衣飞石,那乐子就闹大了。 谢茂回头一看,书房内,李秦阁还在抠脑袋。 他不欲李秦阁听见自己和衣飞石谈话,遂将门掩上,拉着衣飞石一齐到了起居室。 二人相携坐下,谢茂还有闲情雅致端出来两盏茶,仿佛是个相当轻松的气氛。 衣飞石捧着茶盏,一口茶还未咽下,谢茂已劈头盖脸没有半点客气地砸下话来:解紫唯写的宗门大全你读得比我精熟。安玉霖法裔灭绝是在什么时候? 这气势汹汹的口吻,委实让衣飞石有些局促,答道:一千六百年前。 你也知道是在一千六百年前? 如今被安玉霖废去修为逐入太空的青庭后人,有几个活到了一千六百岁?他们大多数都不曾参与当年谋害驱逐他法裔的计划。安玉霖身携合道真人之威,杀回风定星道场,愤怒之下不及甄别,连刚刚拜入山门的十多岁少年也一并诛杀你认为他做得对?谢茂质问道。 许久不曾被训斥,衣飞石竟有些错愕。 与谢茂大眼瞪小眼僵持片刻,衣飞石才垂手起身,低眉顺目是个极其谦卑驯服的姿态。 不等衣飞石低头道歉,谢茂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先一步上前扶着衣飞石的肩膀,哄他重新坐回去,低声道:你别这样。咱们好好说话。我问得急了些,不是有心发作你。 先生误会了。我并不认为他做得对。衣飞石从不肯让谢茂难堪,他此举确有不道之嫌。 何谓不道?律曰,【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支解人,造畜蛊毒厌魅】,则为不道。 不道为十恶之一,乃不赦之重罪。 可是,十恶不赦之罪,皆是以国朝治国民。 若两军交战、两国对垒,打起来生灵涂炭,纲常丧尽,如何用同一朝的律法来制裁两国之民? 谢茂思考问题是皇帝的思路,他视安玉霖与青庭后裔皆如子民,自然不容许安玉霖滥杀无辜。 衣飞石则是将军思路。青庭一脉窃据九圣君道场,断绝九圣君法裔,如此深仇大恨,与死家灭国何异?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战衅起于卢随心偷袭暗杀安玉霖,安玉霖死后,卢随心的法裔又灭绝了安玉霖的法裔。究其根本,此战皆因卢随心而起,安玉霖不过是幸运地打了个绝地反击。 衣飞石自己也曾在两军交战时筑起京观炫耀武力,他难道会承认自己滥杀无辜?穿上战袍拿起长戈卷入战端时,生命中已然没有无辜二字。 不过,他法裔彻底断绝也是事实。 若他陨落之后不曾被北斗剑舍命守护,也不曾有幸遇见先生,青庭后人又何曾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任何代价?那刚刚拜入山门的十多岁少年,不也会呼吸着安玉霖昔日理顺风水的气脉,享用着原本属于九圣君后裔的灵脉,窃据仙缘,踏入仙途么? 如今安玉霖有幸复活归来,愤怒之下杀死灭门仇敌,他的所作所为虽有不道之嫌,但,我以为他和一言不合就屠杀远星舰队的解紫唯毕竟不同。对自己无辜死去的法裔子孙,安玉霖也称得上一句慈爱义气。 谢茂被他两句话说愣住了。 倒不是衣飞石这番话如何不可反驳,主要是自从离开谢朝之后,他几乎没有听过衣飞石顶嘴。 他俩三观有着微妙的不同,这事谢茂早就清楚。谢茂认为人身为个体,只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衣飞石则认为人无法逃脱自己的出身与组织,家族师门的善恶祸福垂直牵扯,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两人在谢朝就为这两种不同的观念战过两场,各有输赢。谢茂认为,衣飞石对此也早该心知肚明。小衣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同一个问题上,为无关紧要的人再和我争执一场? 怔忡片刻之后,谢茂马上就想明白了。 他果断地吐出两个字:徐莲。 衣飞石当然不可能为了安玉霖和他顶嘴,安玉霖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便是铠铠顽皮惹祸,衣飞石也从不会为了铠铠公然反驳他的训话。 想明白原由的谢茂有些气急败坏:他当初为了徐莲屠了几个洞府。四个,还是十个?十八个? 但凡是他做的事,你都觉得他做得对做得好。一点儿微词异议也不能有!如今和我较劲谢茂的想法从来都很干脆,坏事都是君上干的,我俩不是一个人!好事都是我干的,我和他不分彼此。 如今他和君上的行事有了冲突,衣飞石居然站君上不肯站他,谢茂顿时就急了。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他的,给他摇旗呐喊,你怎么知道他此时是否后悔了?他若觉得自己没问题,怎么会把我弄出来?他脑子有病,你也惯着他?!谢茂气急时,语速反而放缓,沉得字字如铁。 这么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又涉及到君上脑子是否有病的问题,让衣飞石怎么接? 若不是谢茂还摁着他的肩膀,他只能再度起身,老老实实地罚站了。 谢茂发完脾气又觉得不对。坏了!从前小衣最为难就是我和君上分成两人的事。好不容易给他弄清醒了,他不再纠结痛苦,我又一口一个他,又把小衣弄迷糊了怎么办? 你见过我最初的模样。我一个阳光开朗的圣父病重度患者,怎么会一怒屠人满门?那肯定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我状态不正确。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了。谢茂马上找补,你要以我准。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要弄清楚,不要迷糊。谢茂近乎催眠地说。 先生有圣人之心,臣妾天下,子民万物。 衣飞石很努力地想要纠正谢茂的脑补,他真的不是在站队,只是本能地靠近和认同了君上的做法,还请先生恕我量浅德薄。空有圣人之名,资质心胸不过执剑人而已。 天子道与平戎道,原本也不是一条道。 谢茂陷入沉思。 第778章 皆有来处(91) 说到底,这都是卢随心的错。谢茂不客气地做出了结论。 衣飞石不禁哑然。先生这是两口子吵架气不过,干脆联手打外人?关卢随心什么事? 你说你量浅德薄,这四个字我不能同意。由来天子牧民长养,将军守土开疆。对内对外上持有截然不同的态度,这是理所当然得事情。将军若对敌人仁慈,域内百姓何辜? 说到此,谢茂口风一转,反问道:你与我在从前为何不为此事争执? 衣飞石心说,从前也不曾遇到这么牵扯不清的事。 念头刚至,他就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谢茂分明想问的是,从前为什么没有遇到这么牵扯不清的事? 谢茂和衣飞石之所以产生了立场上的对峙,无非就是在对内和对外上有了不同的界定。 何者曰内?谢茂以帝王心慈抚天下,自然以为青庭后裔皆为子民。何者曰外?衣飞石以平戎心征讨天下,当然看不惯主动开战的青庭一脉。可是,内和外的界定不以二人视觉转移,它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世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就譬如两国交战之时,将军杀人无罪。可将军若杀到了国境之内,擅动平民,照旧会被国法处置。 这一点上,衣飞石不可能和谢茂存有任何争执疑惑。 昔年衣飞金在西北肆意屠杀陈朝青壮,杀得新州各地人人自危,凶名累累。这么一批骄兵悍卒,一旦踏入襄州国境,立马就变得和蔼可亲,扛刀牵马去帮农人犁地割麦,何等人畜无害?有国法军规辖治,人有兽性也不敢显露,举凡律法道德降服不住心内猛兽,便是天子之罪。 谢茂给自己的结论加粗了一遍:卢随心窃据高位,不行德政,只知道阴谋苟且,当然都是他的错! 衣飞石心知肚明,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先生没有直接戳破。 卢随心最大的错误,在于他的统治彻底崩溃了。 如果新世界以修为最高的卢随心为天子,治下修士皆为国民,安玉霖杀回风定星道场复仇的行径,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叛逆且成功裂土封王、与卢随心划半壁江山而治的叛逆。 卢随心再也无法维护他的律法,无法降服所谓的将军,一朝裂土为两国,失去了统治权的尊严。 这种思考也重新打醒了谢茂。他口中不肯认输,是因为他坚持青庭后裔无辜。然而,他心中也很明白,在现实中他想要安玉霖也承认青庭后裔无辜,首先,他得获取这个世界的统治权。 没有律法的世界,没有道德标准的世界,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世界,哪有无辜者可言? 就算他以圣人之心恩庇万物,青庭后裔知道他是谁吗?青庭后裔遵循他所立下的律法吗?但凡青庭后裔曾念诵谢氏祖圣之名,行谢氏祖圣之德行,哪怕只有那么只言片语,一夕拜诵,衣飞石也不可能替安玉霖说话衣飞石必然会守护谢茂的子民。 谢茂不曾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统治的遗迹,却想以圣人之心恩庇万物,这想法何其可笑? 别说安玉霖不买账,连他目前存世的最大一枚脑残粉衣飞石都不买账。 这个现实深沉地打击了谢茂的天子之心,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被圣人二字冲昏了头脑,整天沉浸在衣飞石所讲述的往事中,便真以为自己拥有了统治诸天诸世界的能力和底气。 事实是,他在新世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太一厢情愿也太不脚踏实地了。 谢朝的江山是他一世一世自己打下来的,没人怀疑他的统治权,他稳稳当当地做着牧民天子。 如今还没有当上圣人呢,先把圣人的谱摆上了。洞虚大圆满的卢随心和合道真人安玉霖争夺江山,有他一个没入道的小菜鸟什么事儿?名不正则言不顺,正是世间真理。 深受打击的谢茂将卢随心拎出来胡乱骂了一顿,悻悻地回了书房。 衣飞石都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好在谢茂也没有憋闷多久,衣飞石还在书房门立着一筹莫展,吱呀一声,号称对衣飞石不存在门禁的谢茂又自己将门打开,问道:跃龙门有点小问题没想明白,集思广益? 衣飞石连忙点头:是。这就是不生气了吧? 至于安玉霖那点儿破事究竟该是个什么处置方法,衣飞石不敢再问,谢茂也不想再提。 天庭外挂上线了吗? 《修真律》颁布了吗? 什么都没有,你想怎么处置?国有律则民有依。事先没规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单凭独夫之志就路见不平拔刀杀人,不一样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倘若谢茂真以此诛杀安玉霖,当得起不教而诛四个字。 我在笃家杀人时,谢茂想起不久之前的往事,他在外边看着我。 他? 君上? 衣飞石悚然而惊。 他想起当日为救被卢随心随意杀灭的刹木和星亿万生灵,谢茂因消耗巨大,身体不断崩溃呕血的惨状。 有君上在外边盯着,完全可以避免谢茂吃这么大的亏。早在天任星衣飞石遇险之时,君上就曾经现身出手,那么,那一回他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谢茂受罪? 谢茂将两条腿交叉斜在榻上,一头栽倒在衣飞石怀里:世间无秩序,天子不杀人。他故意的! 衣飞石稳稳地接住他,心中波澜翻涌,却不能说出一个字。 当日谢茂发怒灭魂,衣飞石便显出阴天子法相,以生死册勾**魄,至于湮灭。 君上已不救先生以自惩,他日是否也会怪罪我? 想起君上眼无波澜的模样,衣飞石脊背上渗出细细的冷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他终究还是害怕君上。 ※ 深受打击的谢茂不再好高骛远,每天老老实实地研究天庭外挂。 安玉霖倒也孝顺乖觉,知道谢茂想要九紫山的内门修法,他也懒得去挖墙脚找什么内门弟子,带着北斗剑与子午扣,堂而皇之地杀上了九紫山,把九紫山的藏书楼洗劫一空。 大约是受了衣破邪释放救生舱的教训启发,安玉霖在执行抢书行动时非常温和,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真动手了也不杀人,当然,断胳膊断腿儿的无法避免,九紫山原本就不丰厚的高级法宝又报废战损了巨大的一批。 洗劫藏书楼之后,安玉霖亲自扛回风定星道场,一篇一篇念给衣破邪听,再由衣破邪发给谢茂。 衣破邪作为一个傀儡机器人,处理文本的速度非常快,安玉霖惊呼孺子可教,干脆开始教衣破邪修行师弟你学会了,就可以自己读玉简里的功法,批量传输给老师了! 在天任星隐居的谢茂刚开始每天收十几篇功法,进度还行,随手抄给李秦阁和衣飞石阅读。 某一日,萧陌然熟练地打开个人信息终端,打算看看最新的彩妆测评,愕然发现,他斥巨资购买的最新型个人终端居然不会动了!在他东拍西抠,开关能源数次,只差没用阵符测一测这玩意儿是不是撞鬼了的时候,衣飞石从卧室出来,替他看了一眼,说道:是信道堵塞。 ???萧陌然表示凡人的科技真玄妙,我听不懂。 衣飞石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奇葩。就算衣破邪发来的邮件数据再大,也不可能造成信道堵塞吧? 家里并非只有萧陌然所持的独一个信息终端,衣飞石打开放置在客厅里的信息处理器,刚开始还能看见操作界面,下一秒就变得一动不动。他开始觉得不正常了。信息处理器有预留通道和防过载系统,类似于给输入得信道做了个阀门,不管送来的信息体量再庞大,也只能按照规定的流量缓慢进入。 萧陌然的信息终端死机可能是个意外,家里的信息处理器也意外就很说不过去了。 不过,今日要陪先生出门。 衣飞石随口说:先搁着吧。待回来再说。 萧陌然不好意思地问:太上长老今日去城里么? 衣飞石看着他。看得萧陌然有些忐忑时,他才笑了笑,从曼珠空间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彩妆的牌子色号:你师父已经给我了。顺路给你买回来。要不要看看哪里写错了没? 萧陌然嘴里连连说不敢不敢,却支着脑袋把那张纸扫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谢谢太上长老! 龙饺满脸不高兴:我也不出去。除非变成龙! 不能变龙。衣飞石否决。 那我不出去。龙饺赖在沙发上,嘎吱一声,从本地采购的木头家具就被她沉重的龙身压了个粉碎,她就在断裂的织物与木头间翻滚,这里的人不喜欢两脚兽幼崽,我不出去! 衣飞石额上青筋鼓起。 比小孩子更讨厌的,就是撒泼打滚的小孩子。 谢茂恰好洗漱穿戴整齐,拿着一顶遮阳帽出来,笑道:你不去就在家吧,我们一两天就回来了。不许随便偷吃气运,也不许再打滚。你这么招小衣讨厌,晚上吃龙肉火锅。 龙饺马上翻身起来,对着粉碎的沙发吹一口气,乱糟糟的屋子霎时间恢复了原状。 她拉了拉自己的淑女裙,乖巧地给衣飞石行了个礼:我在臭水沟里滚了很多很多年,肉是臭的,不好吃不好吃。 萧陌然上前向谢茂施礼。 谢茂客气地说:家里劳烦你照料。辛苦。 李秦阁最近在抠一个很奇葩的细节,谢茂认为没什么必要深究,因为最终的天庭外挂根本用不上那个方向的细节。可是搞学术的疯子你没法儿说服,天庭外挂用不上,不代表它对李秦阁没意义。 李秦阁废寝忘食在书房窝着,凭他的修为,不饮不食没关系,这都十几天没回屋了,也没多看萧陌然一眼,平时将李秦阁缠得很紧的萧陌然也没有吭声,默默地陪在书房外边,自得其乐地消遣。 家里龙饺是个没用的,谢茂、衣飞石和李秦阁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只剩下萧陌然做点家务。如今谢茂和衣飞石一走,把龙饺扔给萧陌然,他还得照顾废寝忘食的李秦阁,可不是辛苦么? 萧陌然低头露出含蓄温顺的笑容:应该的。不敢称辛苦。 除了最开始不得已向谢茂哭诉之外,日常相处时,萧陌然比较避着谢茂,反而亲近衣飞石。 他本能地把谢茂和李秦阁当作一类人,把他自己和衣飞石归为一类人,一度让谢茂深为不满。 什么叫小衣跟你是一类人?都是男人!你把拽着小衣胳膊的手给我放下来! 当然,不等谢茂翻脸,衣飞石也已经避了开去。 衣飞石也很懵逼。 他没有不能和男人近身的想法,谢茂也没有那么变态,把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当作私有,不许任何人碰。 主要是他只见过闺中女子勾着胳膊走路,总以为那是小女儿家的意趣。两个男人寻常走路,也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伪装目的,为什么要拉拉扯扯地勾胳膊? 最重要的是,他和谢茂牵个手都颇觉不体面,怎么肯跟别的人勾着胳膊?成何体统! 萧陌然一度还想和他交流化妆经验。衣飞石能做各类各种乔装和仿妆,这一手技术已然出神入化,偶尔也愿意指点萧陌然两招。可萧陌然总是怂恿他也化成女妆,衣飞石便有些敬谢不敏。他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化成女妆?先生也不喜欢吃上一嘴的胭脂唇釉。 衣飞石拒绝了两次,萧陌然也知道了分寸,这会儿就远远地站着,不敢再把衣飞石当闺蜜。不过,相比起谢茂,他还是更亲近衣飞石。在谢茂的跟前,他规矩乖顺得没有一丝出挑之处。 谢茂与衣飞石不曾推门出院,直接就挪了出去。 到了无人僻静处,衣飞石就看见谢茂拿鼻孔出气,忍笑跟了上去,牵住谢茂的手:先生。 他以为他是谁。朕何等眼光,看得上他!次次都拿这样的表情谢茂一边说,一边做了个低眉顺目的温驯乖巧表情,对着朕!他这个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以为朕肖想他!他 这是自尊心受挫了。 想谢茂历来都是被众人觊觎爱慕的对象,但凡爱慕男色之人,哪一个不对谢茂多些旖思恍惚? 谢茂倒也不是对那一堆烂桃花留恋虚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慕他颜色的人,只要存心不坏,也没给他带来困扰,他都能怀着善意说一声谢谢。他更没疯到认为自己可以颠倒众生的地步,要求人人都为他倾心忘形。 可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萧陌然这样,时时刻刻把他提防着的男人。 似乎一个不留心,谢茂就要发号施令,命他入内侍寝。 偏偏人家面上做得没有一丝出格失礼之处,就是内眷不见外男的端方样子,谢茂还能批评人家不开放吗?就不许人家保守一点吗?谁规定男人不能保守了? 他想得美。衣飞石干脆地说。 谢茂一愣:对。 衣飞石看着谢茂,满眼都是笑。谢茂也突然觉得自己的气闷很可笑。 萧陌然是真正受过苦的人,李秦阁在跃鲤崖五十年,他孤立无援如何生存?且还要想方设法去跃鲤崖探望李秦阁。他所经历的一切,曾付出的代价,不及细说,众人也都能明白。 因而,他几次自说自话,拉着李秦阁一起来做炉鼎云云谢茂最终也都表示了理解。 有病得治。谢茂觉得李秦阁对萧陌然关心不够,这毛病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这个疑问刚刚存在心尖,谢茂就感觉到一丝很明确地颤栗。 天人感应的示警? 想起萧陌然近日越来越虚伪的笑容,谢茂突然问:他最近还缠着你么? 衣飞石摇头:近日皆在书房,很少见面。我对他说话也不算很客气,大约不敢来找了。 下一秒,谢茂与衣飞石就回到了小院。 不过短短的五分钟时间,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小院院墙、楼房已经彻底倒塌,刚刚修好不久的公寓也被拆成了碎片,衣飞石常用的器物摆设皆在废墟之中,谢茂脸色瞬间铁青。 这时候最重要的自然不是死物。衣飞石循着气机搜了一遍,远远地看见一条龙影翻腾。 我吃了你!龙饺在空中怒吼。 空中翻滚的金龙龙口大张,龙牙狰狞无比,看上去十分骇人。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萧陌然怡然不惧。 他很清楚,龙饺是不吃人的。 第779章 皆有来处(92) 那是什么东西?谢茂看得不甚清明。 他的问话就是对衣飞石的提醒。下一秒,看不清楚的东西就被谢茂挪到了跟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衣飞石左手虚持天地弓,右手倏地松开那一根看不见的弦,三支无形之箭疾射而出 刷刷刷! 萧陌然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这三支箭并非实体,萧陌然虽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肉身不曾受损,也不曾流血受伤。 然而,他的体内另有一种戾气似在奋力挣扎,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肉身的桎梏,汹涌而出。 谢茂才想凑近看一眼,也不知衣飞石是有意或无意,轻捷矫健的身形已拦在他探头的视线之前。 谢茂只看见衣飞石双手优雅迅速地拆出六支天地树枝,携于指间,旋即照着天地四时的方位嗖嗖钉于萧陌然身侧,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不禁笑了笑。不管多少次,看着小衣挺身御敌的模样,都有一种心驰神往的爱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每一支至阳之枝洞彻地上青石时,都有沉重的噗噗声从极其遥远深沉的地方传来。 似巨兽心脏跃动,又似大地沉闷的痛吟。 这奇怪的噗噗声,就似敲击在心头,近得让人毛骨悚然。 正看着衣飞石背影满心爱慕的谢茂,果断吃了一颗定神蜜糖,顺手往衣飞石嘴里也塞了一颗。 他随后撒出一把摇曳清辉树种子,释放出能量石,将种子尽快催熟发芽。 谢茂抬头望天。 天上浮云舒卷,一片蔚蓝晴空。 除了远处正在发狠的龙饺,天地间风和日丽,一片安宁祥和。 与此格格不入的是,地上欲从萧陌然体内狰狞而出的怪物正发出野性的低吠,似是攻击前兆。 瞧着眼熟?谢茂想起当初在异国机场被怪物警察围堵的经历,海族作祟? 海族有一种奇特的感染方法,能够用至高海印把阴影笼罩下的特殊人群变成怪物,谢茂想确认此时蛊惑控制萧陌然的东西,与当初至高海印迷惑诸多人类的机制究竟是不是同一回事,当即又想往前凑。 不过,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属于衣飞石的那一具熟悉温热的身躯,又看似不经意地拦在了他身前。 这种时候确实不该太放纵,可是,日日抱在怀里的小衣,就这么挡在面前,隔着这么近,一伸手就抱住了这和投怀送抱有什么区别?这几乎是个条件反射,谢茂往前一伸手就抱住了。 衣飞石明显有点懵:先生? 这东西能把龙饺逼得显出龙形,战力不是闹着玩儿的。若知根知底也罢了,先生手里底牌多,总能找到应付的方法。现在谢茂明显就是一头雾水,衣飞石也没什么头绪,哪里敢让谢茂随意靠近? 可他也没想过谢茂就这么直接上手抱住了。这场合是不是有点不对? 我瞧着像海族。谢茂说。 在笃家祖庙伏诛的腐兽曾呼喊夷拉屠之名,安玉霖也曾说过,梦屠夷拉最擅蛊惑人心。倘若原本属于蓝星的海族不曾灭绝,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也许进化了。衣飞石说出自己的推测。 谢茂听得懂衣飞石的暗示。海族已经进化了,它们能让安玉霖心生忌惮,又能轻易迷惑萧陌然,打得龙饺乱窜,请先生不要掉以轻心,用从前的眼光和想法去设想目前的敌人,很危险。 你不知道海族?谢茂问。 衣飞石慎重地回想了片刻,摇头否认。在他和君上的时代,至少他没有听说过海族的存在。 我做过一个梦。我去海底下找东西,但是没找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陷入了茫然:您曾去海底找东西? 你说我会不会是去烟水世界寻找能量石?谢茂道。 这也是谢茂想了许久的事。在新古时代,他在烟水世界里挖到的那一堆能量石,多到有点不正常。 按道理说,一个庞大的元世界才能生成极其微小的一块能量石,就算地球是能量气运极其庞大的大世界中心,能有那么多能量石堆积在烟水世界里也非常反常。 对于没把握的事,衣飞石从不瞎说:您可以问问自己。 他不让我看从前的记忆,怕我变成第二个他。谢茂自失一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龙饺已经气咻咻地翻了回来,保持着龙身,盘踞在地上恶形恶状地怒吼:吃了他! 你吃吧。谢茂心情很放松,还有心思张望,随口问道,李秦阁呢? 随着种下的摇曳清辉树种子生根发芽,小树一寸寸长高长大,四周的小空间已经变得非常稳固。这代表着这一块区域内,谢茂将以独有的掌控者身份主宰一切。 不止谢茂放松,衣飞石也不再固执地拦着谢茂不许近前探看,不过,谢茂就抱着他不肯放手。 龙饺以恶蛟身份存世多年,现身就能吓哭小孩,现在她顺利晋升恶龙大霸王,威胁说要吃人,萧陌然不当一回事,谢茂和衣飞石也都看笑话似的,真是非常伤自尊了! 还得委委屈屈地张开嘴,哇地一声,把她保护好的李秦阁从嘴里吐了出来。 谢茂天天和李秦阁关在书房里工作,李秦阁看上去比衣飞石还受宠,龙饺表示,小饺子万万不敢看着李秦阁死在萧陌然手里。 李秦阁的状态却比萧陌然更糟糕,他双目紧闭,神魂渺渺,就似落入了全然的未知数。 谢茂看他一眼,再看看被钉在地面上,似乎被野兽占据了身躯的萧陌然。 衣飞石已低声道:糟了! 萧陌然神魂在他体内。谢茂也已经看出来了。 为何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未知的海族,或者说腐兽,就迅速地夺取了萧陌然的肉身?因为萧陌然放弃了自己的身体,神魂直接飞入了李秦阁的体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腐兽的目标不仅是萧陌然,还有在书房冥思的李秦阁。 腐兽未必知道李秦阁的价值,李秦阁和萧陌然却心知肚明。在遭受袭击的第一时间,这师徒二人就做出了取舍。他们决定全力保护李秦阁的肉身,直接舍弃了萧陌然的肉身。 李秦阁参与了天庭外挂的编写。 尽管他参与的部分极其零碎,不能形成完整的构架。 然而,一旦腐兽得到了李秦阁的身体,这后果会是什么?李秦阁承担不起,萧陌然也不敢想象。 被龙饺吞入后,李秦阁的身体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他与萧陌然联手,勉强制衡住了在他体内不住攻伐的腐兽。如今被吐了出来,不知名的能量又重新与他体内的腐兽进行了连接,平衡在瞬间被打破。 翻滚的识海之中,李秦阁已经伤痕累累,萧陌然看着爬满了山壁的腐兽,渐渐绝望。 李秦阁捂着被腐兽抓破的胸口,看向山巅最绚烂的一抹夕阳:朝闻道,夕死可矣。 虽然不知道太上长老的天庭什么时候才能上线,应该不会太远了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世界,真的好想去看一看啊。 我不能被腐兽夺去神志。李秦阁握住萧陌然的手,那只漂亮柔软的手里,握着一枚银亮的短剑,锋芒刺目,然然,做你该做的事。 师父。萧陌然眼角流出泪,短剑缓缓抵住李秦阁的心脏,对不起。 他舍弃肉身,神魂与腐兽一起进入李秦阁的识海,除了与李秦阁联手对付腐兽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在万不得已之时,亲手杀灭李秦阁的神魂。 他不明白,为何命运总给他此等裁决。 在跃鲤崖时,师父命他在不可为时,亲手送师父上路。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得亲手杀死师父。 短剑的剑尖,一分分刺入。 爬满了识海的腐兽在瞬间消失无踪,李秦阁脸上惊喜莫名,萧陌然只觉得一瞬间天地旋转,他的神魂飞回了自己的身体,而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狠狠钉在地上,有一种贯通的剧痛。 恢复了女孩儿模样的龙饺龇牙对着他,正在发狠:吃了你! 萧陌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茂从废墟中捡起那个信息终端,不禁好笑:挺有想法。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从信息终端里往外掏,居然还真给他掏出来大大小小、源源不断地腐兽。 这些腐兽基本上都不成形状,更类似于能量源,能够朝着两只来当先锋的腐兽输送力量。 很不幸的是,李秦阁体内的腐兽已经被谢茂彻底杀死摇曳清辉树的小区域内,谢茂是独一的主人,拥有言出法随的威能,一旦踏入此地,圣人之下全都要栽跟头。他刚刚只说了一句话,李秦阁就恢复了健康,体内的腐兽死绝,连萧陌然的神魂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被谢茂留着做诱饵的腐兽,是曾经盘踞在萧陌然体内的那一只,它也已经被揪出来了,这会儿就像是一条不服气的野狗,被拴住了脖子,正在疯狂地吠叫,想要朝着谢茂攻击。 和笃家祖庙里遭遇的那一只附身在北斗剑身上、被鲜血祭祀喂养得极其狡猾的腐兽不同,这一只腐兽脑子比较简单,一旦脱离了萧陌然的身体,它的智商瞬间降低到与它自身相符合的地步。 它完全不能理解谢茂说说话就杀死自己战友的恐怖,在它看来,这群人类和龙之中,并未入道修行的谢茂是最大的弱鸡。柿子当然要拣软的捏,要撕咬就撕咬最容易得手的那一个! 谢茂掏出的腐兽都朝着它的方向输送,不过,能顺利输入它体内的腐兽,百不存一。 其余的都被谢茂分流到了一口雪白的大缸子里。 衣飞石坐在这口大缸子的旁边,左手拿着生死册,右手拿着黄泉白骨笔,一一勾决。 不管是还是海族,还是腐兽,只要未能跃出三界五行,就得受阴天子管束。 这要是来一个像卢随心那样的大佬,衣飞石目前修为不够,可能拿他没办法。现在这情况就是典型的添油战术,源源不断地批量送小兵来投胎,简称送人头。 衣飞石堂堂阴天子,亲自执役超度勾决魂魄,不但不会觉得疲惫,反而有功德和经验值不断累积。 谢茂一边觉得卢随心脑子沤肥,一边美滋滋地从信息终端里往外掏腐兽,仿佛都能看见小衣脑门上飞出来 1 1 1的连环经验暴击,差点笑出声来。 第780章 皆有来处(93) 因有衣破邪发来大量修法邮件一事,所有人都认为,腐兽入侵是一次针对龙饺的定向攻击。 根据子午扣与北斗剑的描述,再有安玉霖复活之后的口供,基本可以断定卢随心在圣战时就有勾结腐兽的前科。 说来这也不是多罕见风骚的操作,无非是勾结外患铲除异己、壮大自身。大战之时,战友拼死我苟着,等战友和对手打得两败俱伤,我再享受最后的胜利和荣誉。古往今来,靠着这一苟且之道最终上位的幸运儿并不罕见。卢随心之所以显得尤其无耻,是他不单躲起来看战友被敌人殴打,还偷偷在战友背后放冷箭。 如今圣君接二连三的晋升,安玉霖的出现更是将卢随心逼入了穷途。 冼宫主毕竟是九紫山下院之主,卢随心的六代真传弟子,若卢随心经营得法,说不得会成为他的助力。 安玉霖就彻底不同了。这死而复生的复仇者,不仅威胁到了卢随心的统治,也威胁到了卢随心的生命和前程。他和卢随心之间,必然只能存活一人。这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二人皆为身在世界巅峰的高修,卢随心深知,藏匿不可能躲过安玉霖的追杀。 他想要顺利渡过此劫,惟有突破。 突破了,进入合道。与安玉霖处在同一境界,才有一战之力。 卢随心想要突破。 卢随心需要寻找机缘。 卢随心知道龙饺能吃气运。 种种因素串连成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卢随心将龙饺视作突破的希望,他派出腐兽就是为了专程对付龙饺。 谢茂和衣飞石都仔细提防着卢随心会随时杀来,他既然能派出腐兽,定位了龙饺的坐标,当然也可以顺着网线直接降临。处在洞虚大圆满的卢随心可不是排队送经验值的小怪,哪怕有摇曳清辉树控制住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地域,谢茂依然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哪晓得经验值疯狂地送了一波又一波,腐兽源源不断被送入轮回,谢茂掏得两手发软,依然没有大BOSS降临的警兆。 谢茂和衣飞石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去长愈宫。 我去长愈宫。 两人同时开口做出同样的决定,衣飞石快刀斩乱麻,玉翡剑飞出,一剑刺死了依然在咆哮的先锋腐兽。 这只充作先锋的腐兽死亡后,从信息终端源源不断奔出的腐兽也在瞬间失去了目标,谢茂掏了几次,确定确实掏不出来了。但这并不代表安全。信息终端里能爬出前面死去的两只腐兽做前锋,也能再放出两只四只十六只新的腐兽来做先锋官。 谢茂直接把衣飞石挪回了长愈宫,对李秦阁说:你们去安玉霖处。 下一秒,李秦阁与萧陌然被挪到了风定星道场。 只剩下龙饺满脸好奇:我呢? 你跟着我。 谢茂带着龙饺回到了荒星。 荒星之上,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山峦已经砸碎在大地上,到处都是自相残杀的修士与平民。 龙饺对此没有丝毫同情心,奇怪地看着打来打去的两脚兽。很快她的兴趣就被荒星中汹涌澎湃的弘大气运吸引了,舔了舔嘴唇,喉头发出贪婪的咕噜声。这座荒星原本是随身空间种植园区的一部分,受大气运滋养成为一颗独立的星球,天地钟灵为了照顾这颗星球上谢茂种植的植物生长,甚至为它配套了全部的生长条件它需要日照,就给它恒星,它需要辐射,就给它独特的辐射源 身为世界之主的私有物资星球,这一颗荒星就像是独立在公平配给之外的巨婴,享受着不可思议的特殊照顾。 这一份雄浑无敌的气运,茫茫宇宙之中,除了与它同根同源、同为谢茂私有的其他种植园、养殖园和加工厂,所向披靡。 不许吃。谢茂喝止她。 龙饺差点咬了舌头,恋恋不舍地点头:哦。 看了片刻之后,谢茂突然就改了主意: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 龙饺并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改换主意,顿时张嘴一吸,原本只想吃个零食,哪晓得这颗星球的气运太美味,这条恶龙偷偷瞅着谢茂的眼神,感觉谢茂似乎不是很在意,巨大的金龙身影就悄悄地拢成一片阴影,趴在了这颗星球的至高山脊之上,不住点头啜吸。 呜呜呜,怎么会这么好吃!当龙的感觉太好了。可以直接吃龙脉,啊呜啊呜。 随着龙饺不客气地暴风吸入,荒星雄浑的气运依然只能缓慢地减少。 腐兽带来的浑浊之气蒙蔽了大部分修士和凡人的灵台,谢茂心中略有些沉重。 腐兽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的大。 谢茂在随身大世界中随意挪动人或东西的技能,并不是百无禁忌。他挪动人和物品模拟的是一个在随身空间里取物用物的过程。 原本的随身空间基本静止不动,谢茂把一件东西放在某个位置,下次取用时,那件东西绝不可能自动挪到另外一个位置。就算把某些种子放在种植园测试、培养,整个种植过程也是可控的。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问题在于,随身空间变成随身大世界之后,原本可控的过程就变得不可控了。 谢茂想要在随身大世界里随便挪动人物,有几个必须的条件,比如,他得知道被挪动的对象是什么,叫什么,目前大概处于什么状态、什么位置。直接取用属于自己的私物很方便,想要挪动自己无法控制的那部分就比较困难,比较依赖于情报工作。 如今荒星变得一片混乱,哪怕安全区,也即解紫唯这些日子开垦的宗门区域,范围不算很大,谢茂依然找不到解紫唯。 随着腐兽的入侵,修士和凡人的灵台被腐兽蒙蔽,谢茂用来找人的坐标失去灵台痕迹,简称失灵了。 龙饺吃气运的速度堪称恐怖,昔日在九紫山,短短几天时间她就让九紫山上下满门倒霉,如今趴在荒星山脊上吭哧吭哧吃了半天,这雄浑的原始气运依然厚得不肯破防。谢茂看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还得帮一把。 怎么帮? 搁从前,谢茂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最近不是刚攻坚突破了几个天庭外挂难关么?现学现卖。 ?!!龙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兀出现的龙门。 龙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龙门不是今在永在,今存永存,沧海桑田也绝对不会挪动的吗? 难道这不是我化龙的那座龙门?不可能啊,这彩虹的颜色,被我仰望了几千年,我绝对不会认错!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震惊的同时,龙饺也没忘记继续大口大口吞吃气运。对龙饺而言,能敞开肚皮狂吃的机会很少。虽然谢茂和衣飞石气运悠长,谢茂也让她随便吃,饿了就吃,吃到饱足可是,龙怎么会饱足呢?龙就是吃饱了还能续一摊的战斗力啊! 何况,她也不好意思抱着谢茂和衣飞石疯狂地啃。万一把他们吃倒霉了,一怒之下不要她了,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长期饭票? 正吃着气运的龙饺就感觉到有一个奇怪的力量,在和她抢吃的。 这让她本能地护食,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倒霉以气运为食? 顺着抢吃气运的方向望去,龙饺粗糙活了几千年的小心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双重惊吓! 和她抢吃气运的,居然是她心目中绝对不该挪窝的龙门! 这个世界好疯狂啊!龙门长了脚到处跑,还学会吃气运了。龙饺满眼都是晕眩的亮晶晶。 荒星的气运宛如虹吸般疯狂地涌入龙门之中,在岁月长河中亘古长存得龙门一遍遍闪烁着不属于自己的光芒,如彩虹一般,将世间千万种能被窥见、不能被窥见的颜色都走马灯似的闪了一遍 荒星气运流逝的速度太过恐怖,趴在山脊上疯狂吸入的龙饺竟生出了一丝胆怯,缓缓缩回了小女孩的身躯中。 她不敢再吸取荒星的气运。 龙门抢食太厉害了,她害怕荒星在下一秒化为齑粉,也害怕躲闪不及被龙门吸住,与气运一并成为龙门的食物。 谢茂站在短缓的山坡之上,缓缓举起一根手指:敕。 只是极其短暂的一毫秒,沧桑沉默的龙门停止了吸食气运的进城,在那一时空倏地消失。 诸天星辰一刹那间停止了闪烁,整个宇宙在同时发出了轻微的颤抖,极其遥远处,有荒老的星体在颤抖中解体粉碎,齑粉流入不可预知的世界。与此同时,一个背着书包、穿着跑鞋,肩上蹲着黑猫的年轻人,从不可知的时空裂缝中,一头栽进了某个星球的花海之中。 谢茂心中蓦地一跳。 他与新古时代比较亲近的亲人弟子之间,都曾下过灵犀羁绊,这种感觉是有新古时代的人进新世界了? 说好的打情侣小副本呢?还得带小号吗?谢茂有点牙痒。 外边那个真的是不靠谱! 这点灵犀羁绊受限于距离,谢茂不知道来的是谁,对方的距离又太过遥远,根本没办法把人挪过来。好在也没感觉到危险。 谢茂定了定神,总得先收拾目前的残局。 随着荒星气运被大规模消耗,入侵修士与凡人灵台、试图夺取对方神志的腐兽,终于有了些受阻的迹象。 其余修士情况如何不好讲,似解紫唯这样心志坚决之人,很快就开展了反击。他无法彻底击败腐兽、恢复清醒,谢茂依然能从他与腐兽抗争时断断续续清醒的灵台中捕捉到他的位置,下一秒,解紫唯就被谢茂挪到了种植着摇曳清辉树的小区域内,以敕法驱逐了腐兽,唤回神志。 解紫唯浑身上下都是鲜血,那都是他被腐兽控制时杀戮的罪证,在他的左臂之上,甚至还有一道剑伤。 混战开始之前,解紫唯还能保持清醒,被动应付疯狂的门下修士,方才受了伤。等他彻底被腐兽控制之后,身上的血就完全来自于死在他手里的其他人了。 梦夷拉屠。解紫唯脸色不善,它们又入侵了。 谢茂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古怪,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转了一秒,谢茂才突然想明白!二千年前,魔气入侵菲斯圣地,这群腐兽攻打的就是谢氏祖圣的故地,那不就是他谢茂的地盘吗?现在解紫唯在荒星重建宗门,又是谢茂的地盘,偏偏又被腐兽袭击 解紫唯觉得谢祖圣命中带霉! 你才命中带霉!谢茂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解紫唯眉头微蹙:他疯了。 事实证明,小院所遭遇的袭击,并非卢随心针对龙饺的专门攻击计划,这是个面对全天下、全宇宙的无差别攻击。 腐兽的攻击对象主要是修士,攀入修士灵台之后夺其心志,再借用修士之伟力大肆残杀身边的活物。攻击小院的两只腐兽将李秦阁和萧陌然当作首要袭击对象,龙饺完全是个误伤她若没有把李秦阁吞肚子里保护起来,侵占萧陌然身体的腐兽压根儿就不会攻击她。 他要掀起第二次圣战。解紫唯焦虑地说。 他目前不是九圣君的对手,他需要时间。他不能让九圣君痛痛快快地去找他报仇。 如果九圣君欲要享有圣君之名,就得暂时放下追讨他的动作,先帮天下宗门解决魔气入侵之患。他就能赢得时间。 他应该是在等一个突破的契机,或者,和两千年前一样,他可以躲在魔气的背后,等着九圣君受伤,与腐兽联手让九圣君陨落。等到所有宗门都被魔气侵扰、被腐兽逼得团团转时,他会和两千年前一样现身力挽狂澜。 说到这里,解紫唯有些灰心地说,他甚至可以栽赃抹黑九圣君,看哪,九圣君复活,魔气就入侵了。 我们明明知道他和腐兽勾结,证据呢?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梦夷拉屠的蛊惑之下,没有宗门会在乎真相。只要魔气能消退,谁在乎它们是来自地狱的仇敌,还是圣君征讨的王师? 两千年前,卢随心凭着魔气入侵菲斯圣地,借着腐兽之力,暗杀三位圣君,建立起了他坚不可摧的统治。 两千年后的今天,在他走投无路之时,他再一次释放出了腐兽大军。 他将重新统治这片宇宙。 第781章 皆有来处(94) 就在谢茂与解紫唯交谈的同时,被腐兽迷惑心神的修士纷纷醒来。 这让解紫唯大为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他曾沉迷在困境中,深知摆脱之艰难。似他这样心智坚毅之人,若非谢茂出手相助也无法自行脱困。外边这群修士修为皆不如他,他都醒不来,他们怎么能在腐兽的侵蚀下自行脱困? 梦夷拉屠的恐怖之处,正在于此。 这可是连九圣君安玉霖都深为忌惮的腐兽! 解紫唯一脚刹在摇曳清辉树的笼罩范围边缘,他不肯踏出圈外,招手让附近的修士近前,问道:你们怎么突然醒来了?腐兽退了? 这个被召近的修士本是刹木和星劫后余生的修士,修为将近金丹,绝不算太低。 此人从前给笃家打工,被谢茂救下之后,让他给解紫唯打工也没有多大的怨气。毕竟,给谁打工不是打?这边不是还有救命之恩吗?且解紫唯有名门出身的倨傲,倒也不如笃家那么嚣张跋扈。 这些日子以来,此人一向和解紫唯配合得挺好。这会儿被解紫唯问话,修士懵了一瞬,说:退是退了,却也弄不清楚腐兽是主动退去,还是被人挟制退去 他没有撒谎的理由。 这看似混乱的答案让解紫唯更惊讶了。 解紫唯另外招呼了附近两个刚刚清醒的修士近前询问:你们呢?如今是何感觉?腐兽何在? 腐兽是一种具有实体的怪物,谢茂在笃家祖庙就曾抓到显形,攻击李秦阁与萧陌然的腐兽也有两只先锋带队,并非全是纯粹的无形能量。这两个修士在解紫唯的跟前清醒,并未有任何腐兽形状的东西跑出来,那么,原本盘踞在修士识海中的腐兽梦夷拉屠,它们究竟去哪儿了呢? 被解紫唯唤近的修士们也是懵懵懂懂挣脱了腐兽的蛊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目前的情形有些反常,莫不是梦夷拉屠又作妖解紫唯紧张地回来和谢茂商量,竟也顾不得左右都是刚招揽的门下臂助,清俊的脸上一片愁苦忧郁,隐透惶然。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想要替少将军复仇,当他发现仇人是天下唯一的圣君时,他没有绝望。 因为,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圣君有多恐怖!谢茂的出现更是让他一片灰暗的世界里出现了希望的光芒,他认为有谢祖圣在,卢随心迟早有一天会遭天道报应而陨落。 所谓无知者无畏。解紫唯听说过两千年前圣战的惨烈,却从未意识到卢随心的可怕。 直到今天魔气与腐兽入侵了荒星,解紫唯自己中招无法自行清醒,手底下费力收拢的修士们纷纷自相残杀,他才突然之间想明白,什么是圣君之威,什么是人力不可及。 九圣君复活又如何? 卢随心依然有恢复统治的实力! 他唯一的希望只在谢茂身上,可是,谢茂当初崩溃呕血的模样,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实力宛如一道天堑,横亘在蝼蚁与圣君之间。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言顿悟、半步登天的捷径。哪怕胸中运行日月、眼界臻齐宙宇,没有千万年世间的积累与淬炼,差距就永远不能被征服。 龙饺盯着远方云霞蒸腾之处,悄不着声地往谢茂背后躲了躲。 谢茂安抚她:自己人。 解紫唯方才注意到远方,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哪有什么自己人? 拜这远望的一眼所赐,解紫唯发现远近处目之所及的修士都已经从疯狂中清醒,各自搀扶着为彼此疗伤问候,有余力的修士则开始救助身边的弟子、义工,荒星上所有人都被解紫唯纳入门墙,有天资修道的收作弟子培养,没天资的就充作义工,执役跑腿,并没有严格地划出内外之别。 龙饺却依然躲在谢茂背后,原本恶形恶状满脸无所谓的小女娃,多了一丝瑟瑟之意。 解紫唯体会不到这种忌惮与害怕,不解地问:您老人家这是带着杀手锏回来了么?莫非祖圣门下还有另外一位圣君?可是,若真有一位圣君降临,为何我感觉不到这种层级的气势威压? 一道五颜六色的光华落在眼前。 这一道光没有人形,是一束纯粹的能量聚合,流光溢彩、刺目逼人。 解紫唯本能地刷了一道目力防御,哪晓得眼前那一道光依然刺目无比,直到谢茂将手合拢,随意放在身前,那一道光就似有了灵性与生命,咻地遁入谢茂双掌交握之间,光芒方才收敛。 这一刹那间,天地都似乎失去了颜色。解紫唯竟有些失落。 龙饺从谢茂背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手,又往旁边挪了两步。 这是何物?解紫唯惊讶地说。 谢茂将手摊开,那道光竟然变成了一个无实体的光板,他用指纹开启,打开界面。 解紫唯探头一看。 上面赫然三个字:升龙谱。 这是解紫唯懵逼了。这是什么等级的宝贝?我等小辈竟从不曾听闻。 谢茂将解紫唯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这人初出现时给谢茂的印象非常差,倨傲嗜杀对普通人类毫无同理心,不过,相处了七年时间,谢茂与衣飞石对他的影响并不小。不管他真的改过了,还是忌惮谢茂与衣飞石的武力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总而言之,他心中是有敬畏的。 如今卢随心在宇宙各个星系中四处释放腐兽,谢茂急需人手,用人时就不能像从前那么挑剔了。 取其长处,用其短处,才是谢茂的用人之道。 他将手里的升龙谱打开,界面倒是做得古拙优雅、线条极美,选项更是简单粗暴。 【总览】 【晋升】 【贬谪】 【延寿】 【减寿】 【退出】 谢茂在【晋升】的按钮上点了一下。 【恶运龙主龙饺】 【妙物龙主李秦阁】 【 】 【 】 一堆空白之后,谢茂点了最底下的按钮【新增】【输入】。 他一边输入谢紫唯三个字,一边问:生辰八字,出生地,给我一缕真元灵识 解紫唯莫名其妙觉得脊背有点冷。 对修士而言,最可怕的不是被人得知真名,毕竟这世上重名的人多了去,但是,把名字,生辰八字,出生地点都告诉别人,这几个已知条件完全可以直接锁定自己,不会有一丁点儿错漏之处! 最恐怖的是,谢茂还问他要真元与灵识!这是想干什么?要咒死我全家吗? 可是,谢茂既然问他要了,这关头他敢说不给吗? 他看着谢茂,又看看自己,小声嘀咕:我该不是还陷在梦夷拉屠的迷惑中不能醒来吧 顿时被谢茂糊了一嘴定神蜜糖! 唔唔窝出生在婕斯星系他努力嚼着蜜糖,把自己的各种信息汇报给谢茂,看着谢茂在那个看似信息处理终端的光板上输入,又忍不住问,您这个数据安全吗?会被黑客 一直显得很平凡的光板,突然之间流过一道古老苍凉的光泽,威压霎时间扑面而至。 解紫唯一口气没喘过来,醒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跪在了地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此敕封天龙之神器,嘴上仔细了。谢茂说。 解紫唯觉得,谢茂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嘲笑的意思!可他背后冷汗涔涔,根本升不起一丝戏谑。 交出真元与灵识之后,谢茂按了【确定】。 光板发出刺耳的报错声,弹出一个窗口提示 【查无此人】 谢茂有点奇怪,把解紫唯的数据重新复核了一遍,甚至怀疑这个龙门化身的升龙谱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解紫唯爬起来摇头晃脑地看了许久,突然说:我姓解,不是谢。 你姓谢,不是谢?谢茂将升龙谱递给解紫唯自行查看。 解紫唯居然伸手想拿。 谢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哦不,我就这么看看。解紫唯尴尬地收回手。 你要想拿着,试试也行?谢茂第一次弄出这种能够敕封天龙的神器,也是蛮想做各种测试。 眼见龙饺露出恐怖又看戏的眼神,解紫唯连忙摇手:不不不,不敢。 他不想配合谢茂做实验,原本想伸手把光板上的谢字改成解字,谢茂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让他深为忌惮,只好指着名字,口述道:我是角刀牛,写作理解的解,不如圣姓尊贵。 谢茂方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人的姓氏弄错了。 他促狭地叫了好多年小谢,结果人家是小解。 难怪朕当初当着小衣的面叫小谢,还故意给小衣使眼色,小衣都是一副忍笑的模样!敢情他早就知道此小解非彼小谢! 自觉在小衣面前失了面子的谢茂面上不显,心头已然泱泱不快,强行摁头让解紫唯重新把数据复核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一掌拍在【确定】按钮上。 下一秒。 天地之间,骤然间有七彩光华昭显。 一股贯穿古今的恐怖力量透过重重云层,投射在荒星之上。 解紫唯恐怖地发现自己好像要渡劫了?!可是,没道理啊!他没有突破的迹象,他也完全不到突破的境界,劫雷凭什么找上他? 最奇怪的是,他仰头望着青苍的天际,一片蔚蓝之色,也没有恐怖的劫云聚拢。 这是要干什么呢?! 就在他满头雾水之时,他听见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自心间响起。 尊奉圣谕,敕尔升龙。 轰隆一声。 一道巨大的雷光从解紫唯的心尖炸开。 那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炸死!没有人能承受得起从心中炸开那么大一道雷! 然而,他毕竟没有死。 当他清醒之时,他发现自己第二次莫名其妙地跪下了,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很渺小。 他在天上跪着。 他不止跪着,还在跪着飞行。 整个身体都好像失去了控制,在云雾中畅快地翻滚,一瞬间就飞出去了十万八千里。 他想说一声什么鬼,发出来的是充满了威仪且厚重的哞哞声?什么东西会哞哞哞?解紫唯压抑不住心中莫名其妙的喜悦,又惊又怒地低头,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一头牛,而是 变成了一条龙?! 尊奉圣谕,敕尔升龙? 在祖圣手里那道七彩光化作的信息终端里输入信息,就能飞升为龙?人也可以变成龙?!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又或者解紫唯再次怀疑,我是不是还在梦夷拉屠的蛊惑之中,不曾醒来? 谢茂翻开并无实体的光板,在总览的栏目下,已经出现了第三道记录。 【恶运龙主龙饺】 【妙物龙主李秦阁】 【荒星龙主解紫唯】 他原本以为可以借助荒星气运,帮助龙门晋升为升仙谱,到底还是差了一口气。 不过,虽不能直接晋入升仙谱,有了这一本能使人直接跃过龙门的升龙谱,也足以面对目前的乱局了。龙族也有野龙与神龙之分,倒不是说升龙之后一定会达到什么位阶,可以借此批量制造高手。 登入升龙谱最重要的好处,在于腐兽无法侵蚀升龙谱所敕封的龙主意志。 说穿了有点无耻,如果说腐兽类似于小骗子,升龙谱就类似于大骗子,在腐兽入侵之前,升龙谱就已经把人骗得死心塌地、倾家荡产,小骗子自然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碍于龙门亘古长存的凶残特性,绝大多数的腐兽都不可能与升龙谱相抗衡。 我尚有别处要去查看,你守好家里。谢茂放心地吩咐解紫唯。 解紫唯升龙之初化作龙身到处撒欢一番,回来时已经老老实实地化作了人身。看着小女娃模样的龙饺,解紫唯的心中也升起了不可名状的忌惮。 龙饺是正儿八经的五爪金龙,化龙之后的位阶堪比人类修士合道境界,解紫唯本是元婴真人,化龙之后也不过逼近洞虚,顶端是个分神大圆满碍于龙族修法,他尚且还没有分神十方的能力,且得慢慢地修炼沉淀。 换句话说,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前人类修士,远不及躲在谢茂身边的小龙女。 看家是分内之事,不过,老板,咱们这个解紫唯都没空和谢茂讨论为什么会变成龙的事,反正凭空升了一个境界也不是坏事,腐兽大规模入侵,为什么会退去还没个定论,您要是走了,这一片树林也没人指挥得动,咱们是真的抵不住啊! 用用你的脑子。谢茂没有过多解释,带着龙饺瞬间挪到了长愈宫。 按道理说,长愈宫有已晋合道的冼宫主,随时可以突破到洞虚境界的雪焚真人,这两位圣君坐镇,还有拥有圣人记忆眼界的衣飞石指点,他很应该先去风定星救场。 风定星只有安玉霖一位圣君,其余几人也不可能拥有衣飞石那样的见识,当然更紧急。 架不住人心都是偏着长的。 回荒星确定腐兽确实大肆入侵之后,谢茂直接调整了行程,先挪到了衣飞石身边。 雪焚真人正在渡劫。 谢茂与龙饺倏地出现,差点被旁边护法的千山殿诸弟子认为是天魔来袭。 不等众弟子飞出的剑递近,衣飞石已经上前施礼:先生。 飞到一半的剑又纷纷掉头飞了回去。好惊险,差点杀错了人! 漫天劫雷收敛。 雪焚真人缓缓睁开眼。 恭喜师 这一帮弟子上前拍马屁,一句话没说完,雪焚真人已化作一道剑光,飞向了临近的山头。 衣飞石解释道:此地也有腐兽入侵迷惑心智,雪焚真人即刻决定渡劫。 谢茂点头称赞:临机决断。 雪焚真人决定渡劫时,衣飞石还未被谢茂送到长愈宫。他这个决定就非常神妙了。 一来腐兽无法迷惑圣君级别的修士,二来渡劫时将有天雷降临,雷劫会形成一个很玄妙的护罩,这个范围内邪气祟气都会在雷劫中一并灰飞烟灭。不管雪焚真人渡劫是否成功,至少在渡劫的过程中,千山殿弟子绝不会被腐兽侵蚀神志。 为了尽量保全门下弟子,雪焚真人故意拖着渡劫过程不断延长,那是真的拼上命了。 冼宫主虽是合道真人,可双拳难敌四手,长愈宫这么大,已经有被腐兽侵蚀心智的弟子飞出去残杀外界的普通百姓,冼宫主一时之间根本顾不过来。 一直到衣飞石被谢茂送到长愈宫,雪焚真人才松了口气,安心渡劫。 如今渡劫完毕,他也不担心座下弟子,直接把千山殿扔给了衣飞石,化作一道剑光飞遁而去。 不过他跑个什么玩意儿?谢茂也不能把雪焚真人挪回来。 雪焚真人已经渡劫完毕,是正儿八经的洞虚真人,这个境界谢茂已经挪不动了。 您那边情况如何?衣飞石已经在千山殿范围内布置了定神阵法,又让弟子们分发大批量的定神蜜糖,一只手翻开生死册,不断地捕捉气势汹汹来袭的腐兽,总算能稳住这一方天地。 谢茂将情况说了一遍,解释说:那地方应该不在卢随心的星图之中,派出的腐兽不算很强力。之所以酿成巨祸,还是气运之过。 他看了看长愈宫的情况,说:这里应该是卢随心主要袭击的地方,看着倒也还行。 顺着网线爬到小院的腐兽,也不过是两只先锋。长愈宫的入侵规模大了几百几千倍不止,漫山遍野都有凝成实体的腐兽在肆虐。然而,这些腐兽真正造成的杀伤力,反而不如荒星恐怖。 一来长愈宫有冼宫主坐镇,二来则是本地气运没有荒星那么变态,不会助长腐兽的威势。 衣飞石道:此处有我。 谢茂见他收拾起腐兽有条不紊,便点点头:还是要注意安全。有事唤我。 非得见着衣飞石点了头,谢茂才带着龙饺挪到了风定星的九圣君道场。 这边虽只有安玉霖一位圣君,却几乎都是见识过腐兽的老玩家了,安玉霖与北斗剑、子午扣经历过圣战,李秦阁与萧陌然才从腐兽手里逃生,唯独衣破邪很是懵懂可他是谢茂的傀儡,任何腐兽都无法侵蚀他的神智,就看见他漫天漫地地追着腐兽到处跑,想要捉一只活的做研究。 谢茂挪到道场时,李秦阁正在与子午扣对峙。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些腐兽不可能再侵蚀我的神智李秦阁试图说理。 子午扣就是拦着他不让出去。 北斗剑一边剥瓜子,一边凉飕飕地说:这感觉的事儿可说不准,您这会儿感觉很安全,说不定就是外边的腐兽给您下的饵呢?它们最擅长蛊惑人心,迷惑神智,您这会出去也杀不了几个,万一再把自己赔进去嗐,那咱们怎么跟主人交代呢? 萧陌然也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秦阁。他不敢当外人面跟师父打对台,可是,真的很危险啊! 谢茂与龙饺一瞬而至。 北斗剑立刻收起嗑瓜子的散漫劲儿,温温柔柔地起身:主人。 你出去吧。谢茂示意李秦阁。 子午扣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秦阁可以出去,不过,主人发话了,他立刻侧身让路。 李秦阁出门就化作一条银龙,呼啸着朝着腐兽扑去。 萧陌然胆战心惊:太上长老,我师父他 他如今上了升龙谱,有龙门庇护,不会被腐兽迷惑。谢茂倒也不高冷,随口解释。 龙饺才后知后觉地往外看了一眼,她也突然化作龙身,朝着外边的腐兽扑了下去。她是一条龙,虽然没有把人类纳入食谱,却也没有急迫营救自相残杀的人类修士的自觉。跟着谢茂跑了几个地方,有了李秦阁的示范,她终于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从始至终,谢茂也没有命令她去杀腐兽。 风定星道场原本就没有多少普通人类居住,只有一些世居的小家族,充作道场仆役。 原本的青庭一脉也已经被安玉霖尽数驱赶,这使得风定星道场的腐兽清理起来非常简单干脆,安玉霖独自一人就杀了个七七八八,有了李秦阁与龙饺相助,三个小时之后,安玉霖就回来了。 老师安玉霖对着谢茂还有点委屈,屈膝下拜时,眼眶微湿。 第782章 皆有来处(95) 按说安玉霖也是活了几千岁的老修行,搁寻常宗门,这会儿就该蓄起长须,穿起长袍,摆个掌教、长老标准制式的古旧陈腐老谱儿,动辄训斥年轻弟子成何体统,闲着没事再干点儿棒打鸳鸯、欺负少年穷的蠢事云云。 安玉霖能活得这么朝阳锐气,也是挺让谢茂意外。 须知道,在谢茂离开蓝星之后,安玉霖与他的师兄弟一样都成了没有依靠的孤儿。这与在上界仙门有师长庇护的仙二代截然不同,有仙门弟子活了几万岁都是傻白甜,安玉霖如何与之相比? 谢茂曾在未来蓝星见过六千岁的容苏苏,那才是千年老修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个么 谢茂看着安玉霖委屈的模样,略有些无语。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跟朕撒娇,还要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姓衣!最重要的事,朕根本没有从前的记忆,你突然就这样眼角含泪,朕有点抵受不住啊! 免礼免礼。谢茂下意识就摆上了笼络臣属的恳切笑容,伸手虚扶,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弟子也不能说辛苦。安玉霖顺势挽住谢茂的胳膊,弟子近日读了几本上古华文书卷,学习八荣八耻和社会主义发展观,又读了上古先贤的遗墨规训,身心接受了仁恕宽爱的洗礼,深觉从前三观谬误极大 屋内所有人都认真严肃地听着安玉霖自省,只有谢茂被他弄得差点想崩溃。 对安玉霖而言,他读的所有书籍都是上古先贤所著,不管是子曰,还是上曰,反正都是古本,可对于谢茂而言,安玉霖生拉硬扯的几本书跨度超越了两千年,听着实在有点分裂。 两千年就有沧海桑田之感,一万年呢?一万年是有多么地漫长? 是什么让安玉霖在近万年的时光里,始终保持了朝气与锐气?竟不曾沾染一丝陈腐暮气? 就算他两千年前就死了,远没有活过一万年那么久,不还有前边的七八千年么? 安玉霖挽着谢茂殷切地说了快二十分钟,终于发现谢茂始终含笑看着他,并未答话。 他才略显尴尬地松开谢茂的胳膊,低头道:反正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听老师的教导,不会随便杀人,老师就不要再生气了吧? 恰好提及此事,我也有想法要和你商量。谢茂再次请他起身,在屋内分主宾叙座。 这个世界对洞虚以上的修士有一种无上的崇拜,既称圣君,则是神圣君主,对天下修士,乃至根本不知修士存在的普通智慧种族,有着名义上的统治权。衣飞石才指点冼宫主晋入合道,冼宫主的想法瞬间就变了,在冼宫主看来,衣飞石是他的功臣一个臣字,可见其心态。 谢茂对安玉霖原本也有几分外性,直到安玉霖跪在他跟前两眼湿润,他才略去了那一丝试探。 此时双方主宾叙座,安玉霖是正儿八经的合道修士,这里又是安玉霖的道场,谢茂依然不客气地坐了主位,安玉霖也没有显出一丝迟疑不悦,很自然地在下首落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么兵荒马乱的时候,北斗剑还去端了茶来。 凉沁沁的一杯陈茶,谢茂顺手放在一边,安玉霖倒是不嫌弃地一口饮尽,说道:老师,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我。事情我来办!当初卢随心就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他偷袭我 谢茂记得很清楚,当初北斗剑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阿九打不过师兄。 你如今是圣君,当有立极定矩之权,更有教化天下之义务。我与你师叔也商量过这件事,若当初是我教过你们,怀苍生以仁爱,抚万物以慈悯,你不肯遵行圣训,这是你的错。可当初我并未如此训诲,世间无秩序,天子不杀人。你适才说你错了,谢茂摇摇头,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安玉霖原本听着有点如坐针毡,听到后边就有点明白了:老师要我以圣君之名立下法典? 谢茂点头,问道:你以为呢? 我都听老师的吩咐。安玉霖一脸为老师马首是瞻的狗腿样儿。 此事你能与我同心,我很欣慰。这样吧,你先写个折草案给我看看,再交咱们家中几人共议,先做个初稿出来。待到合适的时机,咱们再找长愈宫冼宫主、雪焚真人共议。谢茂说。 安玉霖顿时就懵逼了。 啥?我难道不是点头签字背书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我来做草案? 我刚刚才差一点踩上老师心中的炸雷,我哪里知道在老师心目中哪些行为该判罪哪些行为该受赏啊?这根本就不是做草案吧?这明明就是故意为难我,想要掏我的心窝子,从根系上梳理我的三观!但凡有一个条款做不对,我又要去背八荣八耻了! 小破,小破师弟在哪儿?我必须要小破师弟襄助,才能做完这份老师发下来的死亡答卷! 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安玉霖立刻回头,进来的却是李秦阁。 他重新化为人形,姿态娴熟地给自己刷了一套法袍蔽体,霎时间挥去了身上杀戮的腥气。 太上长老。李秦阁上前施礼,却只对安玉霖微微颔首。 安玉霖对此并无不满。他确实是合道修士,可是,有老师在的地方,就轮不到他称尊做主。若李秦阁拜老师,转身也拜他,将老师置于何地?又将他置于何地?平起平坐吗? 北斗剑与子午扣都将此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李秦阁比安玉霖回来得晚一些,是因为衣破邪要活捉腐兽,他和龙饺在给衣破邪帮忙。 安玉霖复活不久就闭关了,原本也和众人不大亲近,何况感觉到了谢茂出现的气息,收拾完腐兽就急吼吼地冲回来找老师表忠心,哪里顾得上陪熊孩子玩闹?李秦阁在这方面就显得平易近人些,但凡有空有闲,他和萧陌然都很乐意陪小孩子玩。 捉了一只未曾附身的腐兽。李秦阁向谢茂汇报完情况,又询问道,说来这里的腐兽虽多,能附身的也是极少数。 安玉霖差点对他放出死亡射线,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提醒老师,这里人比腐兽少,原因是我把青庭一脉全部放逐到太空差点杀死了吗?看你个体面端庄大气的小修士,心肠这么坏? 谢茂并未多想,李秦阁已经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弟子听龙女说,这里闹出的腐兽之灾,不如前边一处闹得厉害?李秦阁并不想探知荒星的秘密,他也不知道荒星的存在是个秘密。 龙饺大咧咧地表示,这里的腐兽不厉害啊,我刚才去的那个地方才闹得凶残云云吹得天花乱坠,把衣破邪和李秦阁都唬得一愣一愣的。衣破邪已经对刚到手的腐兽不怎么感兴趣了,他想去龙饺所说的那个地方捉一只更厉害的腐兽来研究。 李秦阁则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卢随心对全天下都发动了魔气入侵,冼宫主所在的长愈宫,九圣君所在的风定星道场,必然是袭击的重点。如果龙饺没有撒谎,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腐兽肆虐的程度比这两地还厉害?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合道修士更高深莫测的存在?即将飞升登天的天人? 谢茂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 一句话没说完,衣破邪和龙饺也一前一后进了门。 在安玉霖的赞助下,升级过几次的衣破邪浑身上下再次鸟枪换炮。 他的核心部分除了谢茂没人改得了,安玉霖就给他了一堆珍藏的天材地宝做外挂,什么完美级肌肤,珍宝级顾盼风姿,还有衣破邪心心念念许久的歼星炮安玉霖这个没节操的,为了哄衣破邪帮他在谢茂跟前缓颊说情,居然还真的想办法做了个方案,给衣破邪装上了! 谢茂看着他变得风度翩翩的少年模样都觉得刺目。 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这货浑身上下都是宝贝,那叫一个富贵逼人! 衣破邪手里拎着一只软哒哒的腐兽,和从前所见极度丑陋狰狞的模样不同,衣破邪和龙饺显然专门挑了一只比较可爱的捕捉。这只腐兽看上去光溜溜的,有点石灰白的颜色,两只眼睛大而圆,小嘴嘟嘟,眉眼间居然有点淘气爱娇的模样,若不是它两只爪子被斩断了,正滴滴答答地流血,就像是另一种智慧种族的幼崽般可爱。 爸爸你来评理。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衣破邪还知道用毛巾裹住腐兽滴血的爪子才上前。 谢茂皱眉道:不要抱进来。 这只腐兽显然也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衣破邪和龙饺不会被迷惑,安玉霖与李秦阁也对此毫无压力,萧陌然和子午扣、北斗剑却根本无法免疫,这两个熊孩子根本不知道腐兽的杀伤力多可怕。 萧陌然已经忍不住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杀了它就是了,为什么要虐待它? 衣破邪和龙饺面面相觑。虐待它? 李秦阁顺手抱住萧陌然,低声道:它的两只爪子是镰型爪,带麻痹技能 你的爪子倒不是镰形,不也杀了很多人吗?萧陌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听从,反而激烈地反驳,它是腐兽,它不是好东西,你们杀了它也罢了,砍了它的爪子虐待奴役它算什么呢?它难道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兄弟爱人吗?你们怎么能 李秦阁以求助的目光望着谢茂与安玉霖。 安玉霖不很肯定,也看谢茂。谢茂有些无奈,点了点头。没错,中招了。 这是萧陌然今天第二次被腐兽侵蚀心智,第一次是他自己放弃了皮囊,试图与李秦阁一起保全李秦阁的神智,这一次他倒是没有主动放弃的意思,可是,当着一位合道圣君,两位龙主的面,他就这么轻易地被腐兽俘获了心智 谢茂早已种下了摇曳清辉树,将攀爬在萧陌然识海的腐兽揪了出来,那只看着很可爱的腐兽瞬间变得面目狰狞,冲着谢茂露出獠牙。 衣破邪一只手掰住它白森森的牙齿,警告道:你敢对我爸爸露牙齿 咔嚓。 这根牙齿断了。 这只腐兽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表情,似是完全不敢相信,目瞪口呆。 萧陌然从蛊惑中醒来,看着两只爪子断开,包着脏兮兮毛巾的腐兽,依然露出了难过的神色。衣破邪掰断那只腐兽牙齿时,他眼底的暗光便是不忍。 他心中有郁结未解。谢茂断言道。 修行到了萧陌然这样的境界,哪有可能那么轻易地中招?除非他本心有暇。无非是当初李秦阁被逼上跃鲤崖之后,他所遭遇的一切太过折磨,以至于残留下心理阴影,无法自愈。 他需要人帮他一把。这种程度的内伤,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出来。 你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爱人,这是你该想办法替他解决的事情。谢茂对李秦阁说。 李秦阁眼底有憾有伤,更有许多心疼,起身垂首称是。 萧陌然惶然道:这与师父无关,是我 你也不要太钻牛角尖了。你的事,永远都不可能与他无关。谢茂说。 李秦阁摸摸他的后颈,低声道:我们一起解决。 我替你解决眼前之事。谢茂说。 萧陌然有些惊讶。解决眼前之事?杀了这只腐兽吗? 只见谢茂不知从何处弄出来一面闪亮如金的铜镜,镜面光可鉴人,不必手持就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这面镜子升上半空之后,对准了衣破邪手里的腐兽。 你叫什么名字?谢茂问。 我乃马默亲王第四百一十三子,受赐殿下称号的皇族,你可以尊称我为百应殿下!这腐兽小嘴叭叭地吐出一串话来,自己都惊呆了。我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你今天可曾附身害人? 有咯。喏,那个。腐兽轻蔑地用下巴示意萧陌然,从来遇见过这么容易蛊惑的蠢货!他那颗心啊,流淌着甜美的苦涩,他心底有好多好多的恐惧与担心,他怕你,怕他,还怕被人脱裤子真是奇怪的两脚兽 被点名的谢茂并不意外。萧陌然一直有些避着他。可是,萧陌然怕李秦阁? 萧陌然脸色变得苍白。 李秦阁则拉着他的手,低声安慰他。 今天之前可曾附身害人?挑几个你觉得印象深刻的给我们说一说。谢茂说。 腐兽顿时露出变态的兴奋劲儿,两只溜圆可爱的大眼睛熠熠生辉:我曾经附身到一个老修士的身上,他在闭关想要破境,可惜他的资质是不足够的,越闭关越绝望,我便趁虚而入,侵蚀了他的意志 修炼有什么用?突破到下一个境界,还不是继续修炼?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自己从前错过的美好时光呢?腐兽说。 它这句话居然让李秦阁和萧陌然都陷入了沉思。然而,下一秒,它就放雷了。 我附身之后,这个老头儿就恢复了久违的人性。人性是什么?人性就是要吃人呀! 他先把守在门前的两个童儿吃了,先吃第一个童儿的心肝,那童儿马上就死了,他又觉得不过瘾,吃第二个童儿时,就先把童儿的胳膊揪下来,吃手指头,嘎嘣脆,咔嚓咔擦那童儿吓得直哭,求他饶命,说阿公我胳膊好痛不要吃我他就特别兴奋刺激,把童儿胳膊腿儿都吃完了,童儿哭不动了,他才吃了童儿的心肝儿。 吃完童儿之后,他吃饱了,就回去睡了一觉。睡了三天,睡醒之后,他就去找他的徒弟。 他有八个徒弟,最小的一个是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徒弟。 他突然之间就觉得光吃人还没有意思,就告诉他的徒弟,他想吃徒弟刚刚出生的小儿子。那个小儿子才四个月大,这么长,浑身上下都是奶香味,软绵绵的,可好吃了!我也是第一次吃到那么香软奶的东西 他徒弟就不肯嘛,跪下来求他不要,说愿意把自己的血肉献给师父。 老头儿说,你的肉呀,不好吃,要不把你婆娘给我吃吧?他徒弟想了想,回去没多久,就把徒弟媳妇带来了。老头儿先吃了徒弟媳妇的手指头,又吃徒弟媳妇的 谢茂问萧陌然:你还要再听下去吗? 萧陌然脸色铁青地摇头。他对腐兽产生同情心,是因为腐兽表现出的弱势与无害。腐兽又是最擅长利用人心弱点的种族,他对腐兽有一分同情,就能被腐兽放大成十分。 如今有去伪存真的太一镜督视,腐兽在谢茂的询问下丝毫不能撒谎,它不过才讲述了从前犯下的第一桩罪行,就让萧陌然厌恶到了极点它谈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时,竟然是那么地兴奋得意! 衣破邪正要把腐兽抱走,正在滔滔不绝讲述徒弟媳妇多么好吃的腐兽,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生息。 不过,你说得对。它有取死之道,倒不是我们虐杀奴役的理由。谢茂说。此处皆被摇曳清辉树所笼罩,是谢茂的绝对统治领域,他杀腐兽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腐兽临死前还带着变态兴奋劲儿的遗容,萧陌然一直紧揪着的那颗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这就是谢茂给他的解决之道。 他让萧陌然失去了对腐兽的同情心,同时也顾全了萧陌然的仁悯之情。 萧陌然沉默片刻,上前躬身施礼:谢谢您。 不等谢茂说话,他竟然转身匆匆出门。这动静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李秦阁慌忙起身,见谢茂和安玉霖都面露笑意,安玉霖还对他说:恭喜。 李秦阁结巴了一下:恭喜?他 他要突破了。安玉霖说。 谢茂点头道:他这五十年修行应该是极其刻苦的,心境拖累了他的修为。 那我我去看看他,李秦阁满脸欢喜不知如何排遣,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又回头依赖地望着谢茂,我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他?万一把他的机缘弄没了我要不然还是等一等? 我觉得你最好等一等。安玉霖插嘴道。 修为到了安玉霖的境界,自然也有极其敏锐犀利的天人感应,他觉得的事,李秦阁岂敢不慎重?连忙闭嘴在原地坐了下来,时不时往外看了一眼,十分心焦。 衣破邪好不容易抓来的腐兽被谢茂弄死了,他是傀儡,天生不会对主人抱怨,龙饺却忍不住翻白眼:好不容易捉到的!你要赔一个! 不赔不赔不用赔。衣破邪连忙否认,我自己可以捉。爸爸,你先给我评理。 这关头谢茂哪有空陪熊孩子玩儿?只是安玉霖留下李秦阁绝不是怕打扰萧陌然突破,这一番机缘只怕就要落在衣破邪身上。他最近能够隐约地看见一些命运交织的线索,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庭外挂后遗症或是升龙谱带来的荫庇。 什么事要我评理。谢茂顺从了这一条善缘流淌的轨迹。 饺子说,那个星球上的腐兽比风定星上的腐兽厉害,我认为她说得不对。 衣破邪把已知的条件说了出来,分析道,饺子说,那个星球的气运比风定星浓厚,气运大,就能庇护人类生灵,风定星的气运小,人类生灵比较惨,所以负负得正,那个星球的腐兽比这里厉害起码十倍。我认为,她的智商只配和龙玩!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李秦阁摸了摸鼻子。和我玩儿? 如果那颗星球的气运会庇护人类,为什么在龙门吸走星球大部分气运之后,腐兽反而飞快地消失了呢?这么明显的道理!明明是因为那个星球的气运太浓厚了,所以腐兽才显得比我们这里厉害!那些气运是帮腐兽的,不是帮我们人类的!衣破邪丝毫没想过自己并不是人类。 龙饺喷出一口龙息:胡说!气运怎么会帮腐兽不帮两脚兽?两脚兽是万物之灵长,是天地之钟灵,气运就是帮两脚兽的! 爸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衣破邪抱紧谢茂的大腿,蔑视龙饺。 若非面前蹲着一个合道圣君,还有一个谢茂,龙饺恨不得显出龙身,给他一个神龙摆尾。 你说得对。谢茂肯定了衣破邪的说法,又补充道,也不算全对。 衣破邪惊讶。 那颗星球的气运帮的不是腐兽,而是它自己。 它原本是一颗种植星球,用于长养植物,得天地之造化,享宇宙之精华。后来有人类迁居其上,人类的生活妨碍了它自身的天职,它的种植区被清理出一块一块地生活区域,它不喜欢人类。 所以,在腐兽入侵的时候,它选择了用腐兽驱赶消灭人类。 气运的加持下,那颗星球上的腐兽应该是比宇宙中所有地方的腐兽都更霸道凶残,一直到龙门吸尽了气运,腐兽才恢复了自己本身的攻击强度。 气运并非人类所独有。每一种不同的气运都属于不同的种族,星球也有属于自己的气运。 那颗星球的气运属于种植星,它借用腐兽杀死人类,是它的本能,这没有什么不对。咱们要救人,选择用龙门吸进气运,也没有什么不对。谢茂说。 李秦阁却仿佛陷入了某种迷障,不断地喃喃:气运为了它自己 气运怎么能为了它自己残害人类呢?这简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李秦阁头顶的青天。 做神之前,先做个人。安玉霖指点道。 谢茂却狠狠盯住安玉霖,眼神极其严厉那是你的道,不要胡乱指点! 这句话让李秦阁如被雷击,他一口逆血喷出来,整个人都萎靡在座上,固执地摇头:做个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人有七情六欲,却不能因情或欲妨害德行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要想一想,我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我明白了。 不诚于身,诚于职也! 长老,长老,我想明白了,人可以登仙,气运为何不可以登仙? 我马上就去改,我知道了! 李秦阁兴奋之下忘了身在何处,以为还在小院,转身就要进书房。 走出去两步,看见完全陌生的房屋结构,他才醒悟已经到了风定星道场,两只手兴奋地微微颤栗,哪怕没有书房,没有熟悉的工作台,他依然有了一种熟悉的工作状态。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身边凭空多出一张虚虚实实的工作台,面前多了一块虚拟光板。 他兴奋地转动了手里无上奥秘的星斗,在虚空中写下一串灿烂的符文。 安玉霖惊讶无比地看着他。 天空中有劫云翻滚,劫雷呼啸而至。 恐怖的雷光直接劈散了道场大殿的歇山顶,落到李秦阁头上时,工作台上一个个斗大的符文展露出璀璨的星光,上应天道,下抚万物。 一向嚣张跋扈、谢茂都敢劈一劈的天劫,竟然在这璀璨的符文金光之前露出了怯意。 谢茂提醒道:收劫雷。 李秦阁方才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雷劫,一挥手将工作台收入袖中。 轰隆! 劫雷九响。 李秦阁直入合道,半步虚空。 萧陌然辛辛苦苦升入分神期,浑身上下被天雷砸得破破烂烂地,满脸欢喜地进门。 师父,师父你看我哎呀,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雷劫这么厉害,把这里的房顶都掀开了?对不住对不住九圣君,我负责给您修好,负责到底!师父,你快看我,我分神了! 你师父正在和我师父研究很重要的事情你,要不宽坐片刻?安玉霖对萧陌然很客气。 萧陌然虽然很急切地想要和李秦阁分享自己的快乐,倒也知道师父和长老研究的事情很紧要,便按捺住兴奋,在安玉霖的招待下坐下。北斗剑和龙饺都来恭喜他,他满脸春风,矜持地说:嗯,也不算什么,我是轻狂了,见笑 喝了北斗剑送来的茶,萧陌然又忍不住小得意地说:我本是个金丹,师父也不过是元婴,哪晓得一夕之间就入分神这修为自然不敢在圣君跟前狂妄就是,呵呵,哈哈,嘿嘿。我比师父厉害了呀! 李秦阁化龙之后,修为自然不可能还在元婴。但二人都是传统修士,并不把化龙白得的境界提升当作实修,因此萧陌然一直认为师父只是个元婴。他如今一夕之间连破两境,既没有嗑药,也没有借助法宝外力,实打实地自我修为,那是非常了不起的。 偏偏李秦阁如今借有造化之功,直入合道,半步虚空,也是实打实地实修。 在场众人都憋着坏,不肯告诉萧陌然真相,一味地恭喜他。 等到谢茂与李秦阁出来,萧陌然满脸得意上前找师父炫耀:师父,你看我 吓! 师父怎么 顿时被合道圣君李秦阁糊了一脸! 恭喜你,然然。李秦阁温柔地低头。 萧陌然: 第783章 皆有来处(96) 谢茂一直在等衣飞石那边给消息。 他目前还没有与长愈宫正式结盟的打算,事急从权往那边跑一趟是意外,也不好经常去。 那边毕竟供奉了两位圣君,该有的尊重也得顾忌齐全。类似于谢茂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都捉不住、挡不了的不可控份子,哪个当家的心里能舒坦?长愈宫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左等右等,等到深更半夜,一帮人陪着谢茂坐得腰酸背痛,衣飞石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安玉霖皱眉道:不如我走一趟。 他蒙衣飞石指点才能坐关破境,十分着急衣飞石的安危。所谓关心则乱,这时候反而无法辨认天人感应究竟是针对谁来的。潜意识告诉他,衣飞石不会有危险,可万一呢? 谢茂摇摇头:他没事。或许是被什么耽搁了。他有分寸。 两人有特殊的联系方式,衣飞石纵然遇袭,传讯求救的机会总归是有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这会儿也不担心衣飞石出什么意外,如他所说,衣飞石办事有分寸。不过,衣飞石打从谢朝时就奉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信条,大约是习惯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他很容易临机决断、不与任何人商量,悄不吭气就把事办完,隔上三五天、乃至三五个月再给皇帝上折子奏事请罪。 如今谢茂担心的是,今日小衣这么一耽搁,到时候带回来的会是惊喜?还是惊吓? 经验告诉他,这事真没数。 衣飞石办事起心都不坏,结果也不差,可整件事的执行过程未必能让谢茂心肝放稳。 修士是不必日日都睡觉的,安玉霖也不能在这时候给众人安排房间休息,所有人都只能陪着谢茂在殿内喝茶等候,这几个知道担心的还好,没心没肺的衣破邪和龙饺已经换着花样玩了两轮,萧陌然也已经不知不觉地挨近了李秦阁的怀里 谢茂暗暗吐槽辣眼睛时,衣飞石终于有了消息,他马上就把衣飞石挪了回来。 怎么情况不好么?安玉霖抢先问道。 这就是隐晦地责怪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去哪儿玩了的意思了。 长愈宫有衣飞石坐镇,还有两位圣君驱赶腐兽,居然弄了差不多快二十个小时,这事很反常。 圣君级别的修士巡逻范围和普通修士可不一样,当初卢随心一跺脚就毁了刹木和星,可见在圣君眼中,大小质量密度的概念和正常人的标准都不同。一洞虚一合道,堂堂两位圣君坐镇长愈宫,那星球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巴掌点儿大,至于弄这么长时间吗?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若是谢茂这么问也罢了,衣飞石解释两句不过分。 你安玉霖是什么身份啊?就算你是圣君修为,被你质问那位也是你的长辈。他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你问两句也罢了,张嘴就给长辈立规矩设门禁,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谢茂当场就阴了脸色,一个杯子朝着安玉霖砸了过去,怒骂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你好大的气派,师叔的去向也得给你交代一二三了?你若弄不清楚上下,此后也不必再见了! 衣飞石一连扯了谢茂袖子两下,谢茂就意识到有些不对,侧头看衣飞石,有事? 这才发现衣飞石脸色有些尴尬,手里拿了一面泛着微光的水晶盘,里面小心翼翼地扣在胸口。谢茂用眼神询问,衣飞石肯定地点点头,谢茂脸上瞬间多云转晴,露出温和的笑容。 衣飞石这会儿才把水晶盘缓缓转过来,对准了谢茂 水晶盘里,冼宫主和雪焚真人都露出客气官方的微笑,似乎根本没听见谢茂的咆哮。 见笑了。谢茂客气地说。 还得多谢圣地对蔽派的指点与援手。冼宫主同样客气地说。 于是,隔着视频法宝,长愈宫两位大佬双手交叉,对谢茂施了一个晚辈拜见先贤的礼。 谢茂怒斥安玉霖纯粹就是个意外。 他这样护短的人,叫衣飞石受亲爹亲妈的窝囊气也罢了,哪里肯让别人说衣飞石一个字不好?他也没想过衣飞石已经有了与长愈宫初步结盟的意向,还直接带着能双面可视对话的法宝过来了。 如今想来,衣飞石一路带着法宝过来,很可能是为了证明己方所说的内容真实可信。 毕竟是能够凭空架起幻阵的修士,又隔着一件对方不了解的法宝,展现出来的画面未必是真的。但一直连着信号不断线,冼宫主与雪焚真人都可以捕捉其中的能量动线,借以判断是否入阵入障替换虚实,说不得这还是衣飞石的主动提议。 若是由冼宫主或雪焚真人提议,那就太不友好了,根本谈不到结盟的诚意上去。 哪晓得衣飞石才被谢茂挪回家,来不及说明情况,安玉霖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茂没有拿安玉霖立威的想法,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点小伎俩浅薄得可笑。 现在双方都装着没发生刚才那个意外,才想在衣飞石的牵线下谈具体的事情,然而,被衣飞石故意拦在水晶盘视角之外的安玉霖,他好像没有掌握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技能 谢茂砸杯子是朝着地板去的,角度力道掌握得非常好,顶多泼安玉霖一鞋子茶水。 在谢朝当了几辈子皇帝,这龙颜震怒的技能谢茂练得精熟,茶杯子是惯常用的,与折子、如意并称三大神器,指哪儿打哪儿绝不落空。 伺候多年的老臣都能熟练地从皇帝砸出来的物件是什么,砸在什么位置,借此判断皇帝的心意。 通常而言,砸脚就是一般生气,砸头就很危险,代表皇帝愤怒指数非常高。砸茶杯时,皇帝是不满人品。砸折子,那就是不满职事。硬邦邦的如意砸下来得,别迷信得赐如意能高升,大部分时候皇帝是把如意当金瓜用的,那白玉的,紫金的,沉甸甸一把如意砸头上,就是恨得想杀人了。 安玉霖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知道这其中的潜规则,眼见谢茂阴着脸连杯带茶一起朝他砸来,哦,砸地上了,没沾身。 天哪,这么近的距离,我这么大个人,居然都砸不准?老师肯定气昏了! 老师我分得清上下,知道尊卑,我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安玉霖没有假装这事不存在,还近前一步跪下了,非常诚恳迫切地想要向谢茂澄清。 谢茂有些无奈,目光从水晶盘里抽回来,侧头看他:待会再说。 安玉霖把这一切弄得非常类似拙劣地下马威局。专门训斥安玉霖给长愈宫看那种! 这种时候强行继续聊就更尴尬了。谢茂眼神询问衣飞石之后,确认对方确实有心结盟,也有着基本的信任度,便直接对长愈宫两位大佬发出了邀请:若不嫌冒昧,敢请两位圣君往风定星道场一叙? 雪焚真人当即就想点头,冼宫主含笑道:今日遭受腐兽袭击,家中尚有庶务处理。所有人认为他会拒绝时,他果断地说,还请恕我耽误两个时辰,天亮之前,当来拜访。 双方又客气两句,叙礼完毕,衣飞石才切断了水晶盘的通讯。 情况比我们想象地更糟一些。衣飞石说。 雪焚真人突破之后,长愈宫和辐射领地很快就清除了腐兽。有一部分弟子家在集英帝国,离得不远处,雪焚真人便陪着走了一趟。 谢茂听他叙述,还有心思捉他隐藏的话头:你不曾去? 我也去了。衣飞石说。 谢茂也没有说他该去或是不该去,只是证词来自于雪焚真人还是衣飞石,可信度是截然不同的。 集英帝国大部分星域都没有见过修真文明,到了那颗星球之后,我们才发现腐兽的入侵分了几个不同的层级。有修士存在的星域,腐兽入侵只针对修士,借助修士之手残杀普通人,或使修士自相残杀,而所有不曾拥有修真文明、没有接触过修士的星域 衣飞石双手虚开,一枚让谢茂极其熟悉且震惊的至高海印,出现在虚空之中。 海族?谢茂皱眉。 他们从水中走向了陆地,低等海族也不必借助水域生存,已经不能被称为海族了。衣飞石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他们在大肆掠夺魂魄。先在星球上散播特定的物质,再用至高海印升空迷惑催使其成为怪物,最后直接整片整片收割魂魄。我们赶到时,那颗星球已经没有活人了。 一整个星球?谢茂自认不算没见过世面,依然为这样的收割震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集英帝国的聚居星和修真社会的星球是两个概念。修士比较独,喜欢占据自有洞府,比如被卢随心毁灭的刹木和星,它虽然是一个宜居星球,也是星级航道上的商业航线之一,可它本质上是笃家的大本营,是被严格禁止移民的星球,人口被控制在合适的数量,绝不会很多。 集英帝国大部分星域都与修真世家无涉,它的聚居星通常都生活着数亿数十亿人口,这种毁灭比刹木和星的毁灭恐怖千百倍。 我们曾经判断卢随心能够控制腐兽,我认为是高估了他。衣飞石断言。 卢随心的目的是恢复自己在修真界的统治,放出腐兽到处给修士捣乱,这就足够安玉霖、冼宫主等新晋圣君喝一壶了。他根本没有道理让海族去收割人类的魂魄。 短短一天世间,在集英帝国的海族就收割了一整个星球的人类魂魄,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 而且,腐兽是多点开花同时出击,在全天下修士所在地纷纷出现。收割魂魄的海族呢?在集英帝国那颗星球所有人类魂魄消失的同时,还有多少个星球的人类失去了魂魄,变成了空荡荡的皮囊? 如果这世上所有人类的魂魄都被海族所收割,轮回池也不会再有新魂产生。 不止人类会在海族入侵的浩劫中灭绝,这世上所有有灵之物都会灭绝。只剩下海族与修士。 卢随心会喜欢这样的世界吗?如果他喜欢这样的世界,两千年前就可以这么做了。既然人类苟延残喘到了现在,可见卢随心也并不希望人类灭绝。 会造成目前的情况,只可能是卢随心根本控制不了腐兽,或者说,他控制不了海族。 这也是衣飞石果断邀请冼宫主与雪焚真人与己方结盟的原因。 这件事已经不是大家分头去打打腐兽就能轻易解决的了,衣飞石的圣人记忆里没有海族的存在,唯一交手是在新古时代,反倒是谢茂对海族了解得比较多,安玉霖则是亲身经历过两千年前圣战的当事人。要应对目前的浩劫,战力与情报缺一不可。 听完衣飞石的说明,谢茂都无语了:那他还要耽搁两个时辰?! 闹不好再来一天宇宙里所有人类的魂魄都被收割完毕了,宇宙浩劫这么大事,你冼宫主还要拿乔,在家处理庶务两个时辰,天亮时才姗姗而来?不知所谓! 拿星图来!谢茂一手挥开安玉霖递来的修真星图,我要神临、集英,不管什么大小偏僻国度的星图,全星图! 衣破邪修改了双眼投影模式,马上把星图释放在虚空中:这里爸爸! 我去拿。话音犹在,谢茂已经消失了。 衣飞石将几个临近风定星的人类聚居星圈出来,吩咐道:先生脚程快走得远,这几个应该会留给我们。这是他与谢茂之间的默契,谢茂无须交代,他也知道怎么安排。 这几个阿九你去,这几个秦阁去,他犹豫了片刻,看向龙饺,你能帮忙拿几个吗? 龙饺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满口答应之后,她又忍不住问,呃,拿什么? 这种东西叫至高海印,它是一种有主的法宝,我有一个法诀可以斩断它与主人的联系 考虑到龙饺无法使用修士的法诀,斩前尘这种极其高深的法门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彻底掌握,衣飞石干脆徒手炼制了二十枚执法玉简,分别交给安玉霖、李秦阁与龙饺。 此法禁断前尘,威力极大,使用时千万注意,只能对准至高海印施为。衣飞石再三叮嘱。 好的,没有问题!龙饺拿着玉简,又从安玉霖与李秦阁手里各抢了一个,化作龙身一头扎入苍茫夜色之中,很快就消失了。 安玉霖与李秦阁都是圣君级别,皆有瞬息千里的本事,下一秒就消失了。 衣飞石却没有急吼吼地出门收取至高海印、阻止海族收割魂魄。不到逼不得已,他很少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他如今只是个金丹修士,单枪匹马去抢至高海印致死率非常高。 见衣飞石安坐不动,只差遣圣君级别的几个大佬,余下萧陌然、北斗剑等人都很消停,也没有人闹着要去前线打拼衣爸爸都还没动呢,轮得着你们? ※ 长愈宫。 雪焚真人皱眉道:情势如此紧急,宫主为何还要借故拖延?难道还信不过我那小弟子么? 冼宫主摇头道:你可曾听清楚,九圣君称呼那位谢先生什么? 雪焚真人并未注意,不过,圣君记忆何等恐怖,被冼宫主提醒之后,他在自己记忆里翻了翻,顿时也震惊了:他叫他老师?! 口称老师,执礼甚恭。那位谢先生训斥他时,看似愤怒,到底还是拿捏着分寸,只问他是否懂得上下之分。我们那位九圣君是怎么说的?冼宫主反问道。 雪焚真人长眉紧皱:九圣君向他赔罪的时候,不止提到了上下,还提到了尊卑。 老师和师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教外文的是老师,教礼仪的是老师,人向先知者学习任何有益的知识,都可以把对方称之为老师。师父就不一样了。师父者,既是师,也是父。 普通学生和老师之间可以称上下,绝不可能论尊卑。 而且,冼宫主将手一挥,已经消失的谢茂影像重新出现在虚空中。 你仔细看看,他看向九圣君的视线角度。 衣飞石很小心地把安玉霖放在了镜头外,长愈宫两位大佬都看不见安玉霖被泼了茶水、满脸尴尬迫切解释的倒霉样子,可是,谢茂将目光从水晶盘挪开,安抚安玉霖时,安玉霖正跪着。 这导致谢茂的目光很自然地有了一个下垂的角度。 雪焚真人彻底震惊了!不可思议地说:九圣君竟然跪下了?! 修真界是个看上去很讲究规矩礼数,实际上完全强者为尊的地方。所为末道弟子对师长执礼甚恭,丝毫不敢违逆,完全建立在师长入门日久、修行多年,实力疯狂碾压的残酷现实上。 正常情况下,修炼一百年的长辈,必然比修炼二十年的晚辈厉害。晚辈哪还敢和长辈调皮? 可一旦遇到天资惊艳的后起之秀,实力吊打各种万年吊车尾的前辈时,规矩礼数就很默契地被搁置了。就如雪焚真人,他如今晋升到洞虚境界,哪怕他师父目前还在世,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别说叫他下跪,训斥他一句都不可能。 雪焚真人与冼宫主同为圣君,很明白修行到了自己这个境界,心中的沟壑与骄傲。 正因如此,九圣君面对谢茂的谦卑,才会让他们震惊、不解! 祖雪焚真人张嘴吐出一个字。 圣。冼宫主肯定地接另一个字。 雪焚真人这会儿就跟吃醉了酒上头,嗡了一响,很快又清醒过来:就算那是祖圣,你这会儿在家拖拖拉拉地想干什么?安祖拉星的人类已经全部被杀死,宇宙浩劫近在眼前 冼宫主张嘴半晌,才轻声说:你可能不知道。 雪焚真人奇怪地回头:不知道什么? 有传言说,祖圣的天命,是诛神。冼宫主缓缓地说。 雪焚真人的表情在说明,他是真的不知道! 故老传说,在诸圣君年幼的时代,祖星之上曾经有一位被虫族信仰了千百年的神灵,神灵的信徒遍布天下,到处都是神灵的道场、神庙。随后祖圣降临,将神灵斥为邪神,先使神陨,再杀神在地上的使者,推倒偶像,焚毁经典 卢圣与九圣君他们那一批最初的修士,也是为了推倒邪神崇拜,才被祖圣培养起来。 冼宫主讲出了一段万年之前,极其古老的往事。 雪焚真人也有一些道听途说,不过,时间毕竟太漫长,流传得久了总有荒腔走板之处。印证着冼宫主的说法来听,竟也有些似是而非,越发觉得冼宫主说得未必是传说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您的意思是雪焚真人长眉几乎打结,祖圣再度出现,又是为了杀神? 他丝毫没有会被杀的自觉。 他一个洞虚修士,搁三五天前还比较值钱,哪晓得这段时间圣君跟批发似的。 今天还有个极其恐怖的修士直入合道后期,半步虚空,修为比冼宫主还高!别人没感觉,他也是洞虚圣君,他能不知道吗?和冼宫主、九圣君,以及今天突破那位半步虚空相比,祖圣要诛神,怎么也轮不到他,当然紧张不起来。 冼宫主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他是合道期的圣君,总觉得有点危险。 明明谢茂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一根指头就能戳死那种。 雪焚真人安慰他:您也别想太多了,天塌下来高个儿顶着,真要杀,也是今天那个半步虚空的先死,咱们且还差一线呢。再说您也不能为了这事就龟缩不动吧?命重要还是拯救世界重要? 冼宫主被他满不在乎地口吻说得一愣。 雪焚真人已御剑升空,道:剑若不敢断,如何敢称剑。 下一秒,雪焚真人已出现在风定星道场。 冼宫主随后即至。 北斗剑说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天还没亮呢! 雪焚真人不以为忤,笑道:还嫌我们来得太早呢? 没有呀,你们来晚了。龙饺坐在地上,试图把几十个至高海印叠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摔成一地零碎,她方才扭头看长愈宫的两位大佬,我们都快拿完了。 雪焚真人笑不出来了。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他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小弟子身上。 衣飞石把刚刚做好的另一批二十枚执法玉简拿出来,龙饺欢呼着要去抢,安玉霖与李秦阁也坐着歇了好一会儿,这会儿都很知机地没有动。盟友来了,你得给盟友一点建功的机会,怪都打完了,这得多尴尬? 衣飞石给了龙饺几枚斩前尘的执法玉简,剩下十六枚尽数分给雪焚真人与冼宫主:您二位来得正好。恰好让阿九和秦阁稍歇片刻。 冼宫主想要解释两句,衣飞石道:情势紧急,待会来再细说。我先给您二位说说详情 冼宫主与雪焚真人也松了口气。 衣飞石拉出星图,分发玉简,两分钟内就把冼宫主和雪焚真人送了出去。 好悬抢着活儿了,没在原地尬聊。雪焚真人一向要面子,脸皮没冼宫主那么厚。 冼宫主则幽幽后悔:我刚才不该说要耽搁两个时辰?不该说天亮才来! 两句话时间,二人便分开了十万八千里。拿着衣飞石给的执法玉简,专心致志去找被海族入侵的星球夺取至高海印没有至高海印的助力,海族很难在短时期内疯狂收割魂魄。有圣君级别的修士坐镇,稍微花些时间,就能把入侵的海族尽数围杀。 目前的问题在于,衣飞石制作斩前尘的执法玉简速度不可能再快。 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分了工。他们取至高海印,我们随后驱杀海族。李秦阁说。 为了尽快地终止海族大规模袭杀收割人类魂魄的行为,他们拿到玉简的第一时间都是收取至高海印,毕竟驱杀海族需要一些时间去甄别,耽误的时间很可能就会导致一个星球的人类全灭。 现在衣飞石出玉简的时间是固定的,无法增量,那就一部分收至高海印,一部分人驱杀海族。 至于这其中干什么工作比较辛苦,干什么工作比较出风头,李秦阁并不在乎。 安玉霖也点点头:可以。 去吧。衣飞石批准了这个方案。 第784章 皆有来处(97) 仗着能在随身大世界里肆意移动,谢茂收取至高海印的速度非常快。 但,事实上,与诸位圣君相比,谢茂最大的优势不是能在随身大世界里瞬移,修行到了圣君境界,空间上的距离能带来的困扰已经被缩小到了极致。 真正妨碍安玉霖等人收取至高海印的,其实是衣飞石制作执法玉简的速度。 谢茂曾在新古时代的地球上获取数枚至高海印所有权,也曾对海族的能量释放体系稍微研究,不需要使用斩前尘,谢茂就能夺取至高海印的所有权。他循着星图上的标记,瞬移到标注了宜居的有人星球,杀死至高海印的拥有者,马上就能获取一枚至高海印。 随后,谢茂会用直接挪动的方式,把这枚至高海印与其星图坐标一并送回风定星。 子午扣熟练地接住凭空坠落的至高海印,萧陌然读出坐标,衣破邪便在星图上做好标记。 整片宇宙的星图无边无尽,被衣破邪投影在虚空中的星图,仍旧只是真实宇宙中的一部分。没有人知道宇宙的尽头究竟在哪里,也有许多小星球太过荒僻难寻,根本没有被纳入航道和商道之中,衣破邪联网获取的星图就无法获知。 饶是如此,这一片已知的星图已经无比浩瀚繁多,被染得五色斑斓,一片驳杂。 未确认安全的星体被标记为刺目示警的红色,取回至高海印未驱逐海族的星体则标记黄色,解除危机确认尚有人类存活的星体标记为绿色,人类全灭的星体则是黯淡的灰色 谢茂去往了星图所载的最遥远处。 他扫图的气势让人觉得非常舒爽,至高海印几乎是以三分钟一枚的速度往家里扔,很快就扫空了一张星图,开始往回挪动,扫星图跃迁范围之内的第二张。 被他扫过的图,要么是令人欣悦的绿色小点,要么是黯淡无光的灰色小点,盖因灰色黯淡融入了星图背景之中,人类双眼看上去只剩下醒目的绿色,视觉上非常统一。 冼宫主和雪焚真人扫图时就麻烦太多了,他们出去一趟,用光了手里的玉简,还得回来补给。 这两位长愈宫的大佬都没做好记录坐标的工作,衣飞石将炼制好的玉简交给雪焚真人,二人并不耽搁太多,匆匆离开。离开之前,冼宫主留了一道分神在道场,由分神来记录坐标。 修士突破元婴境界之后,即是分神修士,称之为分神十方。 分神与化身不同。没有实体,战斗力也不如本尊,是一种境界上的分演与历练。 冼宫主的分神拥有本身的全部记忆和心智,他不紧不慢地推算出自己取得至高海印的坐标,衣破邪还得帮他调整度数冼宫主并不熟悉星级通用坐标尺,他报出来的坐标是个玄学数字确定星球坐标之后,衣破邪再一一在星图上标注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和谢茂无差别扫图的强势作风不同,冼宫主报出的坐标东一个西一个,七八个未确认安全的星体中间,偶然才夹杂着一个标黄的星球。 若是七八个标黄的星球中,偶然有一两个漏掉的未确认安全的刺目红星,这也算是正常失误。 偏偏冼宫主的坐标是反过来的。 这代表着什么,在场各人都不是傻白甜,全都心里有数。 选择性救援。 在如此紧迫的时刻,冼宫主选择了他认为最有价值的星球进行救援,其他星球被他放弃了。 恰在此时,李秦阁匆匆忙忙回来,脸色有些阴沉:太上长老可有多余的玉简 冼宫主的分神注意到他,颔首打招呼:道友辛苦。 衣飞石一直在炼制玉简并未分心,被李秦阁惊动才抬起头来。 直到此时,他才看见那片斑驳的星图。 冼宫主进行了选择性救援,跟在他屁股后面扫尾的李秦阁可不知道。 前面挑挑捡捡地救了自认为有价值的星球,后面李秦阁却是无差别救援,兜头装进一颗星球,满以为至高海印已经被摘走,海族失去了空天支援,只需要选择性驱杀海族就能救人了哪晓得撞进去差点中招! 差点被至高海印砸个趔趄也罢了,算是自己放松了警惕,不怪旁人。 可是,那些已经被彻底感染兽化,变成怪物的人类呢?那些被收割了魂魄的人类呢? 李秦阁兴冲冲出门去扫尾,一连扑了几次空,直到遇到一个还未彻底死去的星球,他立刻就返回了风定星道场,向衣飞石索要执法玉简他要救人。 有的。衣飞石一句话打断了李秦阁对冼宫主的幽冷注视,他将刚刚练好的一枚玉简递给李秦阁,提醒道,各人心中皆有侧重。你先驱赶腐兽,归来再议其他。 李秦阁对衣飞石十分尊敬,终究还是听他劝说,拿了玉简撤身便走。 冼宫主的分神报完了坐标,对衣飞石说:我在施救时确实有了挑拣。如今情势急迫,用最短的时间去救最多的人,才是救世之道。这些他指了指被标黄的星球,都是人口最多的星球。 存亡危机之时,还请求同存异。衣飞石并不想讨论这件事,世界都快灭亡了,谁还顾得上辩难? 冼宫主的分神便微笑颔首,向衣飞石浅施一礼,倏忽消失不见。 送走了冼宫主的分神,衣飞石低头继续炼制玉简。 孰料没过多久,安玉霖也皱着眉回来了。北斗剑连忙问道:阿九你也来拿玉简呀? 安玉霖下意识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也? 李秦阁来拿过玉简了?安玉霖皱眉。 嗯,刚走没多会儿呢。他拿走了一个,师叔手里这一个还没做完,阿九你等一等。北斗剑提及师叔二字,居然还有点羞答答的意思。 可惜安玉霖没能体会到她这点儿嫁鸡随鸡、夫唱妇随的甜蜜,一双修长俊秀的剑眉微微蹙起。 他上前询问衣飞石:恕弟子冒昧,师叔能否传我此法真诀? 好。衣飞石没有半点迟疑。 我也不是觊觎师叔绝学存心染指,只是这事我细想想,闹不好要起龃龉。 安玉霖径自把话说完,还没深入阐述师叔必须教我斩前尘秘法的八个重要理由,衣飞石已经把准备好的功法玉简扔了出来:我说,好。 安玉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记载了斩前尘秘本修法的玉简,试探道:您没生气吧? 你在此耽误一秒,就有一整个星球的人类被海族收割去魂魄。衣飞石道。 安玉霖便不吭声了,拿起玉简转身就跑。 他不可能留在道场里闭关参悟,如今是战时,只能一边驱杀海族,一边修习斩前尘。 衣飞石手中动作未停,目光则在萧陌然与子午扣、北斗剑身上转了一圈。 他很清楚,目前的局面并不算好。 疯狂入侵、数量极多的海族是外患,他们所谓救世阵营里还有内忧。 不管是在谢神府还是在谢朝,衣飞石都曾掌管天下武事。辕门之中刺儿头无数,帐下神兵猛将也都多多少少各有心思。然而,那时候的衣飞石不管出身实力都足以开一言堂,战时谁敢公然违令,推出辕门斩去首级即可。 如今在身边听令的全是圣君级别的大修士,安、李二人还能仗着辈分训斥一二,冼宫主和雪焚真人直接就是盟友,凡事只能商量着办。偏偏安玉霖与李秦阁敬着谢茂与衣飞石,可不会对长愈宫二人假以辞色李秦阁修为最高,安玉霖资历极老,这俩也不是真吃素的。 谢茂空有祖圣之名,衣飞石也不过一个微末金丹的道行,压得住这群心高气傲的圣君吗? 两边就着扫图救援的事,已经有了分歧。 冼宫主和雪焚真人的目标很明确,时间紧张,救了A就救不了B,二者只能取其一。 他俩的参考条件很简单,圣君级别可以无视星域内的距离,就近原则是不适用的。 考虑到B是个大星球,人口数十亿,A只有几亿人,他们就直奔B去了。救完B之后,哪怕A就在身边,可隔着比较远的C又是个生活着数十亿人的人口大星,那救谁还用考虑吗?他俩就直接把A抛诸脑后,奔着C的方向去救援 见识过谢茂疯狂扫图、犄角旮旯都不漏的气势,李秦阁与安玉霖显然不能认同这种选择性救援。 最重要的是的,一前一后两拨人的体感截然不同。 冼宫主和雪焚真人在阅读星图时,就已经把要救援和要放弃的星球做出了取舍,在执行救援方案时,他们眼里只有被救援的星球,根本不曾去想过被放弃的人。 李秦阁与安玉霖则是无差别扫图,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当他们怀着救世之心,一头撞进被放弃的星球,睁眼看见海族肆虐、人类大规模兽化死亡的惨状,怎么可能没有挫败愤怒的情绪? 那明明也是人啊,为什么就不救他们呢?他们所在的星球人数少,就活该被忽略过去吗? 李秦阁撞上几个被忽略的星球几乎都被耽误了营救,直到遇到还有希望的星球,他立刻选择回来取玉简救人,安玉霖同样是撞见好几个被放弃的星球之后,才回来问问情况。 衣飞石的态度是求同存异。 他不能说冼宫主和雪焚真人的选择错了,更不能说李秦阁和安玉霖有问题。 问题在于,求同存异是个很暧昧的说法。执法玉简的出量有限,双方矛盾迟早会激化。 李秦阁与安玉霖发现被放弃救援又有救援希望的星球之后,必然会选择回来取玉简救人。衣飞石吭哧吭哧炼制玉简,炼一个就被拿走一个,都是救人,衣飞石也不可能扣着说不给。 这么东拿西拿,多拿几次,冼宫主与雪焚真人回来补给时,衣飞石还能给出几枚执法玉简? 将默契约定给冼宫主和雪焚真人的玉简提前给了李秦阁和安玉霖,也就等于否定了他们的选择性救援方案你俩要选择救援,我们就把洞补上,用的还是从你们手里半路截胡的执法玉简。 但凡有一方脾气不好,这刚刚不到半天的结盟马上就要破裂,双方打成猪脑子。 安玉霖政治嗅觉极强,当机立断求衣飞石传授斩前尘之法。 矛盾激化的前提是玉简出量有限。我不要玉简了,你教我功法,我亲自去斩落至高海印! 可是,斩前尘是那么好修习的么? 这是阴天子助因果承负牵连极大的阴魂,斩去前尘、顺利投胎的至高秘诀。 衣飞石曾以此术得大造化、大功德,连他的嫡传弟子都没能个个学会,君上也曾感慨此术泣鬼神也,安玉霖杀着海族救着人,轻轻松松地就学会了? 萧陌然试探地问道:我与师父以臣礼侍奉两位太上长老,生死效命,不敢背弃。若长老信得过我,可否也赐我一卷秘本,研习一二。不敢说必然有益,帮着长老做个玉简胚子,打个下手,也是弟子的心意了。 北斗剑和子午扣都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阿九问秘本也罢了,阿九是主人的徒弟,你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呀?就敢大咧咧地向衣爸爸要秘传? 哪晓得衣飞石也确实动过这份心思,只是觉得他们可能学不会,这才按捺了下来。 此法凶险。衣飞石说。 萧陌然心道,果然没有错会那一眼的用意。他连忙说:救人要紧。 衣飞石犹豫再三,暂时停下炼制玉简。 只见他来到谢茂曾闲坐饮茶的座前,从怀里拿出了两枚古钱,双手交握置于额前,口中向谢茂低声祈祷,两手骤然撒开,两枚古钱叮铃落地,一阴一阳,则是圣杯。 他低头施礼,重新将古钱捡起来,祷祝之后再次请占,三次请占,皆是圣杯。 这就代表此事可行。 饶是如此,衣飞石依然再三慎重地将斩前尘秘术进行了删改。 斩前尘本是一个针对阴魂前尘往事的斩诀,须知道世间最难断绝的正是爱恨嗔痴,人与人之间的因果、缘分、承负、恩孽斩前尘都能彻底断绝,这一份不可思议的力量,君上也为之叹服。 用斩前尘来斩断至高海印与其主人的联系,几乎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味。 斩前尘的艰涩隐晦之处,多半来自于斩断承负的力量,这一点在对付至高海印上没什么用处。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萧陌然、子午扣、北斗剑都能学会炼制执法玉简,那是很值得为此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删改出一份简易操作版的斩前尘。 李秦阁再回来时,发现衣飞石身边空空如也,手里一个执法玉简刚刚开始炼制。 他神色有些黯然,下意识地在屋内搜寻萧陌然的身影,却愕然发现萧陌然手里握着一枚玉简,正闭目修行,已经入定。这是他突然转身:太上长老! 作为目前修为境界最高的圣君,李秦阁已经半步踏入破碎虚空之境,他比所有人都敏锐。 衣飞石炼制执法玉简为什么那么缓慢?他曾亲手释放执法玉简,切断至高海印与其主人的联系。执法玉简之中所蕴含的肃杀决绝之气,几乎摒绝了世间一切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这么恐怖的断绝之法,他都不敢放狂言说自己三杯两盏茶的功夫就能学会,萧陌然竟然敢学! 最令他生气的是,长老居然还真的敢教!以然然的修为资质,敢强行参悟此秘法,说不得就要迷失在禁绝摒弃的苍凉之中,永世无法醒来。 子午扣已经睁开眼来,拿了一枚玉简胚子,起手开始炼制执法玉简。 单看他的手法和玉简展露的气势,竟然也有模有样。 如他这样心思单纯的器灵,修炼删改版本的斩前尘,进境委实喜人。 衣飞石也不禁点头:是这样。 被衣飞石表扬了一句,子午扣喜不自胜,一口气泄了,玉简噗地裂成八块。 还没绽开的笑容就这么僵硬在子午扣的脸上,他连忙把裂开的玉简藏起来,重新拿出一块玉简胚子,衣飞石也没有批评他的意思,他依然额上冷汗涔涔,不迭赔罪:下回注意! 北斗剑也在此时睁眼,正想表功欢呼,见子午扣已经脚踏实地地开始干活了,顿时也不敢雀跃,学着子午扣的模样,严肃地取来玉简胚子,低头炼制玉简。 衣飞石目前炼制的也是修改版的玉简,速度比他们都快,就李秦阁回来的瞬间,刷刷刷做了快十二枚。随着北斗剑与子午扣相继成功,执法玉简出量猛增,两个器灵都想庆贺,看见身边和自己一样成功的同学,又矜持地淡淡点头。 李秦阁顿时讪讪:长老他以为衣飞石不顾萧陌然安危强行传法,原来这秘法已经被衣飞石修改过了,远不如先前那么凶险。 这是刚改的修法,专门制作玉简。你若想亲自施法,其中有些关隘在我这块核心里,你短时间内是学不会的。衣飞石并不在乎他的情急冒犯。 李秦阁与萧陌然可谓生死伴侣,若他对萧陌然的安危都无动于衷,这人也未免太可怕。 他给了李秦阁一枚传功玉简,又直接给了一堆玉简胚子:好在咱们空白玉简不少。 李秦阁这才注意到,子午扣和北斗剑炼制执法玉简时,手里一直握着衣飞石赐予的传功玉简。 这就像是同一个题型直接套公式就能解出答案。至于想要解开公式的奥秘,已经超出了小学生的能力范围。情势如此紧迫,只能都用简易版斩前尘。 李秦阁回头看了萧陌然一眼,萧陌然依然在入定。不是他天资有缺憾,只是器灵的想法总是比人单纯一些,斩前尘这样的法门天生就对人类更艰难。 他一手拿着传功玉简,向衣飞石施礼,兜着一口袋空白玉简飞了出去。 ※ 谢茂一直在争分夺秒地救援。 在疯狂扫荡了近两张星图之后,谢茂突然之间意识到,目前的局面很诡异。 新古时代的海族通过捕猎之门,可以出现在任何有水域的地方,那个时代的人类政权就意识到了这种兵力投放能力的可怕,排除万难开启了针对星门的研究。这个世界的海族一夕之间就遍布整个宇宙,它们必然拥有跨星系投送兵力的能力。 这么说来,整个宇宙的海族在收割人类魂魄这件事上,应该是多点爆发,各自为战。 如果海族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能毁灭一个星球,收割整个星球的人类魂魄除了宇宙中某些神秘之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准确而言,海族入侵已经超过一天了。 留给谢茂等人救援的机会,应该是非常稀少的。 可是,谢茂一瞬间挪到宇宙深处,他体感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为什么在他扫图的时候,依然有一种海族的入侵刚刚开始不久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张星图的时间被冻结了,直到他踏上那颗星球,星球的时间才开始流转所以,他总是能惊险无比地救下一些人。 残酷一些说,如果海族同时投放兵力在宇宙中肆虐,随着时间的推移,谢茂的救援成功率应该逐渐下降,可他在宇宙边缘扫了两张星图,就他感觉到的救援成功率,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正常吗? 不正常。 这就像是一条布满了诱饵的路,尽头必然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谢茂不认为卢随心有能力布下这么大的局,这种宇宙级别的攻击,起码也是半步圣人的手笔。 或许,就是外边那个整天搞事情的圣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一边没好气地把至高海印挪回风定星,终究有点心里没底,打算回去和衣飞石商量一句。至少得让小衣心里有数吧?就在他准备挪回去的刹那间 眼前依然是无边无尽的漆黑太空。 谢茂顿时额上青筋暴起:你又搞什么鬼?! ※ 君上接过谢茂飞来的至高海印,过了一遍手,才放回风定星道场。 他面前一边是暴走的谢茂,一边是正在埋头做玉简的衣飞石。 在选择删改斩前尘功法之前,衣飞石曾以圣杯问卜的方式,询问过谢茂。 圣杯问卜是很古老的一种占法,凡人遇事不决时,会向自己信仰的神明求问。衣飞石唯一信仰的神明惟有谢茂,他问的是谢茂,既是君上,也是陛下和先生。 可惜,在宇宙尽头扫图的谢茂没有圣人修为,被君上横插一手,他根本就没听见衣飞石的祈祷。 君上看着衣飞石在谢茂的座前问卜。 君上听着衣飞石在谢茂的座前喃喃祈祷。 他一连给了衣飞石三个圣杯。 第785章 皆有来处(98) 在随身大世界生活了近八年,衣飞石已经晋身金丹。谢茂么,看上去依然只是个掌握了瞬移和隔空取物、挪人特技的普通人。 他真的不知道修行的重要么? 无非因为对他而言,修行确实没那么重要了。 升龙谱得手之后,谢茂就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似乎天地间的一切秘密都在向他袒露真相。 大凡修士都能通过推衍占卜等术法去了解世界的真相,谢茂一直奉行无事不占、有事也不轻易占的信条,很少去窥探天机。但是,有的时候他也能下意识地一眼看穿某人的命定之事。 比如,他一开始就知道容舜是他的徒弟,刘奕是衣飞石的徒弟。 至于为什么知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知道。 现在这种下意识的感觉升级成了高级版。 隔得太遥远的一切他感觉不到,也没有那种统治过去未来四海八荒的命局观,但是,身边各人的命运未来似乎都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的下意识中,就像是日升月落,四季更迭,是理所当然的笃定。 将那种玄妙的感觉描述得更具体一点,就像是A把一只杯子放在了桌沿,恰好B路过,谢茂看见了B飞起的衣角,很自然就能判定,那只杯子肯定会被扫落。 而且,命运不是注定且不可更改的,它一直处于一个变动的过程。 杯子被B扫落之后,可能会摔碎,可能只磕破一角,也可能被看见的C抢先接住。身在局外的谢茂也可能心念一动,选择主动入局,他可能提前阻止A把杯子放桌沿,提前阻止B路过,提前拉好B的衣角,提前拿走那只杯子。 这种身边各种人命运交织的感觉非常玄妙。通常每个人都只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无法窥探也无法预知另一个人的命运,就像A不可能提前知道B会路过,B来得晚了一步,没看见A刚才在喝茶,也没看见A在桌沿放了茶杯,杯子更加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是否会出现救它一命的C。 谢茂目前的感觉就像是摆脱了个人视角,开启了上帝视角,能隐约看见身边所有人的命轨。 这让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觉得,君上此次行事并非恶意。 至少君上不会再冲着小衣来。 确定是君上从中作梗掐断自己回程的可能之后,谢茂也不徒劳挣扎了,那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他要干点什么事,谁能顶得住? 这隐约的感觉出现不久,谢茂也不太把稳,干脆静下心来分析片刻。 这让他越发肯定自己的感觉是有依据的。 他了解自己。 君上刚出现时打了一套连招,差点把谢茂和衣飞石一起弄崩溃,手段之狠辣,也不是为了泄愤、嫉妒、闹着玩,君上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解决身同世界的问题。 谢茂对此问题,已经有了整套解决方案。 就拿着他目前所掌握的升龙谱,去找君上结回头期款,顺便谈谈追加投资,绝对没问题!之所以没去找君上谈条件,无非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没必要占自己便宜罢了。 当然,他去找君上谈条件,君上也很大几率不会理他。人质在手,君上目前占尽上风。 总而言之,谢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不认为君上会无的放矢、徒掀风浪。 有人得势便猖狂,谢茂却是肩负越重、越不敢轻亵意气的谨慎脾性。他在谢朝活了几百年也没能活成老成暮气的模样,重生几次都一样喜欢促狭玩笑耍无赖。偏偏在谢朝做皇帝时,最荒唐时也只敢捉弄近侍朝臣,从不敢拿天下苍生开玩笑。 这是镌刻在谢茂骨子里的天性。 于他而言,权势从不是凌人得势的骄奢意气,反而是逼着他、使他不得不全力以赴的规尺。 他年年月月都叹气,皇帝是份全年无休的苦工,然而,当了几辈子皇帝,也从来没见过谢茂无故辍朝。他是害怕史书连篇累牍骂他昏君,还是怕阁臣联袂前往太极殿问候? 谢茂所恐怕的,无非是庶民饥馁,黔首含冤,身在其位必行其政罢了。 君上显然也未能摆脱来自于谢茂骨子里的这份天性,否则,他也不会将身同天地视作目前最大的危机对许多人而言,身同世界怎么会是危机?这分明是天下无敌的最大外挂。 老子天下第一,谁敢忤逆,心念一动,就让你全族受尽酷刑、灰飞烟灭!何等威武霸气。 圣人心胸,毕竟不与俗人同。君上担心的仍是这个世界。 既然君上还困在身同世界的大危机里脱身不出,谢茂就敢断言,他绝不可能肆意妄为。 肯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办的事。 什么事不能在新古时代办,必须在这个世界里了结呢? 谢茂想了想,莫非,是为了那几个圣君级别的战力? 新古时代的修真基础真不算太好,就算谢茂已经一手拉开了修真时代的帷幕,想要进入全盛时期起码还需要六百到一千年修行就是得耗费时间磨砺心境,嗑个药丸子,得一本秘籍,二十岁就飞升上界的故事,只存在于各种爽文小说。 就拿最速成的衣飞石而言,他若没有圣人心境,谢茂也不敢把容苏苏六千年的修为塞给他。 可是,要那几个圣君战力干什么呢?君上已经身同世界了,心中厌恶就能毁灭一方世界,他还需要战力? 目前拥有的情报太少,谢茂据此无法分析,只得作罢。 反正谢茂如今也已经慢慢地品出味来了。什么叫神仙打架?圣人行事么,就算不故意,也很可能会殃及池鱼。这就跟人走路根本不知道自己踩死多少只蚂蚁一样,眼界和注意力都不在脚下蝼蚁上。 只希望他和小衣也都是圣人气运,福气满满,吉祥多多,能在君上掀起的风浪中稳坐钓鱼台。 在茫茫的夜空中整理好目前的思路,谢茂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于目前么 谢茂看着辽阔星域中苍茫的黑暗,还是默默给君上发了一个脏话大礼包。 这不上心的狗东西掐断了他返回风定星道场的路,却没有停止这场由海族发起的浩劫,这么苍茫的一片宇宙,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走到君上需要的关键剧情? 因为这里是小世界,因为这里是君上的副本游戏,这些人死就死了吧,不用去救了? 发出脏话大礼包的谢茂叹了口气,又一头扎进了争分夺秒扫图的残酷救援中。 圣人或许不在乎,鱼在乎啊! 我去! 谢茂一个趔趄从山巅跌落,仗着随身大世界的挪移**,强行将自己挪到了空地上。 他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取走的至高海印总有几百个,自问已经是熟练工种,轻车熟路,宛如探囊取物。哪晓得在他杀死了这枚至高海印的主人之后,至高海印非但没有飞向他,也没有陨落,依然高悬在天空上,还利用了空天武器的桀骜嚣张,大喇喇地朝他发射了一道蚀光。 谢茂这会儿真正的战力比新古时代还弱鸡,一路扛着法宝抵御,咻咻咻疯狂瞬移,寻找至高海印真正的主人还是被天上的至高海印追着打。 谢茂的计划一直都是闪电突袭,在进入至高海印覆盖范围之前,他就会找到执印海族,祭起法宝倏地挪进去,当头砸死,至高海印就会飞到他手里。 他对至高海印的了解比所有人都深入,能够使用至高海印驱使海族、逆化人类被感染的过程。 这也使得他驱杀海族的速度,比李秦阁、安玉霖这样的圣君高修都更快一步。 一击不中,局面就变得棘手了。 这一颗不起眼的小星球生存环境比较恶劣,宇宙射线使这里保持着一个人类勉强能存活、却不能太健康的状态,辐射又使得这颗星球有了一些特异的矿藏,附近的帝国也很干脆,把这里直接设置为流放星球。因此,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并不多,且大部分都是穷凶极恶、身体极差的罪犯。 谢茂已经搜了快十分钟,被至高海印投放的蚀光砸得满头包,正考虑改变策略。 他是可以顶着压力继续寻找至高海印的真正主人,可是,至高海印再这么轰下去,这颗倒霉的星球被蚀光污染的面积要高达10%了。人类和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活物资都受不了蚀光的侵蚀。 顶不住了,先撤。 谢茂下一秒就朝四光年外的星球挪去,顺便唤出星舟充作座驾。 !!! 他在心中疯狂咒骂君上。 朕才写了篇小论文证明你不可能祸害我,秒打脸啊! 谢茂没能离开这颗星球。就在他想要把自己挪去四光年之外时,星舟出去了,他没能出去,一头撞上了空天之上无形无色的透明之墙。 这种墙是一种风水系阵法,应该不是君上的手笔。 可是,不让他挪出去,绝对是君上又掐了他的去路!就像君上不让他回风定星道场一样! 谢茂的护身法宝丁铃当啷砸了个稀碎,靠着腾挪勉强从高空急坠中存活下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再是精勤锻炼,他毕竟是个未修行的普通人,这会儿只能嗑药支撑。 才落地不久,身边就有大批海族和被异化的人类怪物围了上来,谢茂不欲交手,转身挪走。 把自己挪走不费力,打架费力。 没过多久,谢茂就发现横隔在天上的风水阵法出现在了地面上,且范围一步步缩小。 谢茂能够瞬移的范围只在风水阵法中,阵法缩小,谢茂能腾挪的位置也随之缩小。 最开始谢茂还能挪到没有海族也没有人类怪物的空地上,毕竟流放星资源星上也没有太多人口,挪了十七八次之后,谢茂的处境就开始艰难了,常常是从一个怪物堆里挪到另一个怪物堆里。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君上可能确实对他没有恶意。 君上只是把他当钓鱼的饵食而已! 你设一个这么明显的圈套,真有人会钻进来吗?谢茂心内疯狂吐槽。 到处都是海族和怪物,这里拥挤的架势已经可以与长假中的长城与断桥媲美了! 谢茂挪一次撞到人类怪物的屁股,挪二次差点跟海族脸对脸,那海族瞬间露出迷醉的表情,似乎很想跟谢茂来个亲亲 谢茂惊出一身冷汗。这可比杀怪危险多了! 于是谢茂不再继续瞬移,抽出几根天地树枝,立地生根,左手飞快在树枝正面刻绘逆化符文,右手将杀灭符号刻在树枝反面。 他用护身法宝暂时驱赶身边的海族和人类怪物,一边坚持将符号正反刻绘各九遍。 一、二、三、四 九。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既是徒劳,何必挣扎?有人口吻苍凉。 谢茂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又记不起来究竟是谁,抬头一看,倒是老熟人了:是你。 出现在风水阵内、御剑虚空之中的男子看着约摸三十岁许,织衣广袖,飘飘似仙,模样却和当初被谢茂废了玄池、斩却前尘的居白衣一模一样。不过,那是前一条时间线上的居白衣。 在目前这条时间线上,谢茂和衣飞石从六千年后穿越回新古时代,谢茂没有亲手弑父,改由宿贞咒杀了万里之外的谢润秋,也因此谢润秋那一波喽啰马仔逃过一劫,居白衣也在其中。 不过,就算这条时间线上的居白衣逃过一劫,他又怎么来到新世界,怎么突然有了如此修为? 不错,是我。居白衣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茂,眼神倒是颇见唏嘘。 陆白衣。 居白衣眼神更复杂了。 你来替老头子报仇?追得挺远,消息也挺灵通。谢茂全然不知道自己又张冠李戴了,面上帮着君上演戏,心里觉得君上挺奇葩。你都身同世界了,杀个爹还要我来当捕鼠的奶酪? 要说君上辛苦做局,只为了诱杀一个谢润秋的马仔,谢茂是不信的。 目前的居白衣显然不是新古时代那一个。单看修为,这位居白衣就在虚空之上。 换句话说,他本来就是破碎虚空之人,能够在诸天诸世界自由行走。 谢茂知道他不能挪走,全是君上从中作梗掐了去路,居白衣却不这么想。 居白衣在这颗星球上布置了风水禁阵,他认为以谢茂目前的修为,哪怕仗着圣人法宝也不可能逃出去。圣人法宝当然很厉害,可是谢茂修为白板,圣人法宝在手也得他用得动啊,就算他能勉强催动又能使出几分力量? 这不是就闹了大笑话吗?大名鼎鼎的瀚海星河舟冲破风水禁阵飞了出去,星舟主人诸天诸世界堪称最无敌的圣人谢茂却被我居白衣的禁阵留了下来! 谢茂,你也有今天! 你与谢君本是骨血父子,走到今日地步,委实令人唏嘘。居白衣俯视着谢茂。 你不是华府那个陆白衣吧?谢茂突然问。 居白衣微微一笑,道:少君不必知道。 下一秒。 谢茂直接被打进了地层之下! 他此时的修为,想要对抗卢随心都极其艰难,升级版居白衣比卢随心还强一个大境界,是正儿八经的飞升仙人,神念威压之下,谢茂别说反击了,他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骼血肉都在刹那间崩裂,化为齑粉! 类似于被打碎了糊在地层之中,抠都抠不起来那一种! 然而,他明明知道自己被打得粉身碎骨,这种情况该是死透了,意识却无比地清晰。 这是一种我没死,我也绝对不会死的确切认知,必须到了骨血尽碎的时候,才能拥有的清晰意识。如果碎成渣渣都能不死,还有什么情况能让他死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过。谢茂给君上刷了十二个脏话大礼包。痛死朕了! 居白衣按下飞剑,落在谢茂砸出来的那一个深约五米的大坑边上。 看着一团血肉模糊、魂魄却紧实无比的谢茂,居白衣涌起了与谢茂同样的困惑。 怎么还没死?怎么才能彻底弄死? 谢茂给君上的大礼包还没刷完,他就闻到了一股肉香,随后发现一切都雾化了 他现在顾不上骂君上了,有些切齿地盯着居白衣。人类作为一种碳基生命,你是用什么鬼火把我的破烂尸体三秒之内直接烧成蒸汽的?渣渣都没留下啊! 最重要的是,没有肉身就感觉不到痛了吗? 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鬼火直接烧朕的魂魄,感觉痛得要升天了!谢茂心中疯狂爆粗。 他对疼痛的忍耐力一向极差,刚才死得太快没什么感觉,现在被居白衣镇压着魂魄,用七尺阴火慢悠悠地焚烧,痛得满脸狰狞,目眦欲裂。 咦居白衣更惊讶了。 不管他猛火焚烧,文火小烤,看上去效果很好,谢茂满脸狰狞似要吃人,可是,烧了快半个小时,谢茂的魂魄依然紧实凝练,好像和半个小时前没有任何区别。 接下来的十八个小时里,居白衣搬出自己的各种法宝和手段,上演了一场谢茂十八吃的好戏。 法剑切割。 法宝冰冻。 投入虚无。 催入幻阵,试图让谢茂自认死亡。 谢茂是标准地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性子,认怂极快,幻阵里干脆地认死。 问题在于,他是一条饵,君上不让他死,他又怎么可能死得了呢?就算没有君上在背后坐庄,他毕竟也是一条圣魂,诸天诸世界的神君仙人能够杀死他脆弱的肉身,谁能杀得了他的魂魄? 能杀死圣人的,惟有圣人。 居白衣杀了谢茂将近一天,始终未能竞功。 谢润秋就避在时间之外,幽幽地看着。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谢茂是个极其怕疼的娇惯性子,可若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这个半点不能忍受痛苦的娇子,又会变得无比忍耐变态。 一开始他就怀疑谢茂出现在这个新世界是场陷阱。 可是,那个完全版的儿子已经出现了,这个傻瓜版儿子独处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 失去了这次的机会,还有杀死谢茂的可能吗? 所以,哪怕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谢润秋还是跟了来。 等到居白衣使尽手段折磨了谢茂十八个小时,他那个娇气的儿子依然没有暴走时,谢润秋已经肯定这必然是个陷阱。圣人是什么概念呢?那就是不管他沦落到什么境地,你把他逼急了,他总会有自己都不理解的手段来反制你! 居白衣修为尚不及天尊境界,离圣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根本就杀不了圣人魂魄。 君上设了一条香饵,谢润秋派出的就是试毒太监。 这局面让谢润秋很犹豫。 这很可能是杀死谢茂的最后机会。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时间长河中追踪傻白甜谢茂的下落,同时也是在逃避君上的追杀。 君上确实身同世界,可是,时间轴在谢茂手里,谢润秋的修为无限接近于圣人,一旦逃入时间长河之中,一直在不停地穿梭游走,君上也很难捕捉到他的下落,进行扑杀。 当然,惹上君上这样的大麻烦,换了别家半圣,十个谢润秋也死透了。 二人之间有父子血脉羁绊,君上若以心念扑杀,惟恐影响天道,使人心皆慕弑亲。 所以,君上只能戒去厌恶,紧锁恶念,亲自来杀。饶是如此,君上的恶念不曾影响世界,却影响到了每一世的谢茂,使谢茂常有弑父之举,偶然一世不曾杀亲,与父亲的关系也不会很好。 谢润秋的定点坐标就更奇葩了,哪一世的谢茂曾有弑父之举,就自动激活了坐标,他很快就会追踪到当世,试图寻找傻白甜谢茂的下落。 父子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换句话说,若今日谢润秋无法杀死谢茂,则他日必被谢茂所杀。 眼前有一个很好杀的谢茂。 杀死这个代表着未来的傻白甜谢茂,过往版本的君上也会永远停留在过去。 想想看,一个没有大圣人谢茂的未来,多么令人惊喜! 但。 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谢润秋将目光投向了四光年之外的瀚海星河舟。 如果先抢到那艘星舟,再杀了谢茂,仗着星舟之利,未必不能顺利从完全版的君上手里逃生。 想到这里,谢润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现在连那艘瀚海星河舟都像是个陷阱了啊!不是像,根本就是个陷阱吧!不管是流放星上的谢茂,还是那艘星舟,都是为了引诱他出现。 他很清楚,君上在等着他。 只要他敢踏出时间长河一步,君上就会第一时间杀了他。 想到这里,谢润秋当机立断。 放弃。 他永远都不会去送死。 若是死在君上手里,那就是真正死透了,没有任何重来一遍的可能。 至于居白衣 谢润秋看着居白衣的背影,淡然转身。 这个居白衣曾与他同行,此时已经暴露在君上的视线中,就不可能再回收了。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以君上的能力,很容易就能顺着居白衣的去向寻找到他的踪迹。 时间长河虽然无比宽阔,谢润秋却丝毫不敢大意。 想要杀死他的,可是以我为轴,轮转世界的圣人谢茂。 谢润秋翩然跃入扁舟,正要执起银白长桨登入时间长河,却发现他的小舟之上,多了一个人。 他正因居白衣的死亡唏嘘略显幽淡的眼瞳,瞬间紧促。 谢茂一袭青衣立于扁舟之上,手里拿着那只银白色长桨,口吻淡得听不出情绪:你从徐莲手里骗走了这支溯世木轮,使云海神殿与我生隙 谢润秋小心翼翼地不曾踏入那方新世界,君上却依然顺着这条线截住了谢润秋! 谢润秋震惊之下,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他不曾试图逃跑,也不曾焦躁愤怒,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回头看向早已变得混乱的诸世界出口,已经分不清哪里有谢茂和居白衣了。就这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就失去了坐标。 他哑然道: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你布下这么大的局,是为了诱杀刘判? 谢茂不置可否。 谢润秋自知必死,在扁舟上舒服地坐了下来,看着儿子冷峻的眉眼,说道:区区一支船桨,舍了便舍了,你竟为此与你那件小衣服生气,是你太小气,却来怪我? 谢茂冷冷盯着他。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很大方,可人性就是这么地坏。谢润秋满脸嘲讽,有人弄丢了你的船桨,你不生气,那丢了东西的人却害怕你生气,更怕你迁怒怪罪他的师父,不管你怎么说没关系,无所谓,绝对不怪罪,他就是不相信,非要赔罪就这么赔了一条命给你,是也不是? 你是不是还要怪罪我从中作梗,故意哄着那小东西心生惶恐,不得已去死了?谢润秋将手深入时间长河的水中,清凉透彻,使人忘忧。 这种徜徉在时间长河的悠闲使得谢润秋心情极度愉悦,连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消散了。 当你游弋在古往今来所有的时间里,死亡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谢润秋能够毫无负担地嘲讽儿子:你怪这个,怪那个,还要怪你爸爸我。就是不曾怪过自己吗?若你素日里对那件小衣服好一些,叫他的徒弟们对你多一分信心,哪怕就那么一分,我说一千遍蛊惑人心的话,能有用吗? 我曾想过今日。谢茂说。 谢润秋爆笑:杀我的时候?你杀了我很多次。 这是最后一次了。 话音刚落,谢茂就从小舟上消失了。 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一根银白色的长桨,失去了护持的小舟瞬间被时间长河所吞没,谢润秋也在同时陷入了河水之中。 刚刚还显得清凉透彻、令人心神愉悦的河水,霎时间变成了无比黏腻的液体黄金。人们常用金子般的岁月来形容时光的美好,又用一寸光阴一寸金来形容世间的宝贵。这一条河,伟大而致命。 没有圣人护持,没有法宝加持,哪怕是修为迄近半步圣人的谢润秋,也无法抵挡时光的力量。 他被液体黄金的河水捕捉,泥足深陷。 河水浸没他的身体,他在瞬间变得苍老,枯竭,死亡,腐朽。 那是一段极长又极短的时间,时间长河吞没了谢润秋,将他腐朽成虚无,没有卷起一丝浪花。 不是所有人,都能征服时间。 至少谢润秋不行。 ※ 静静漂浮在太空中的瀚海星河舟上,多了一只漂亮的银白色木轮。 失落多年的溯世木轮,终于重新回到了星舟上。 第786章 皆有来处(99) 流放星的时间,被君上停止了下来。 所有入侵的海族与被至高海印异化的人类都被阻隔在时间之外,他们恍惚不全的意识,使他们根本察觉不到被停止的时间内发生过什么。眨眼呼吸之间,一切就已经开始,也已经结束。 唯一在这被控制了时间的空间里感知到恐惧的,只有被谢润秋当作弃子的居白衣。 时间停止的一刹那,无边无尽的恐惧就占据了居白衣的心灵,无比清晰! 堂堂飞升仙人,能在诸天诸世界里自由行走,居白衣的专注力与感知力都堪称宇宙顶级。他甚至能够听见七十万光年外某颗星球上春虫破土的细微声响。 时间被停止的一刹那非常短暂,也已经足够让居白衣感觉到时间被暂停的违和与不适。 然而,他知道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刹那间发生了,却没有阻止或逃离的能力。连他的意识都停在了极度恐惧的一瞬间。 也直到这一刻,被居白衣折腾了快一天的谢茂,方才获利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居白衣把他的魂魄泡在诸世界中最阴秽邪恶的药池里,底下架起七尺阴火,试图慢慢煮化谢茂的圣魂。这一池子龌龊玩意儿说是药池,其实汇集了各种邪物的污血粪便、远古存留下来的邪气阴毒、智慧种族开智以来酝酿出最阴险的恶念暴戾 各种神器圣物一旦扔进去就会蒙尘掉品,换了仙人神君冷不丁被泼上一瓢,也得祛病净心闭关修炼三五百年。至于像谢茂这样被人去了仙身神躯,魂魄扔进去浸泡熬煮一两个小时或许能行,时间长了必然心智蒙尘,心境狂跌,一直到跌下凡尘,被七尺阴火烧得灰飞烟灭。 君上把谢茂捞了出来。 谢茂四仰八叉完全放弃治疗地躺在地上,圣魂强悍,他的魂魄除了痛苦,没受太多损害。 然而他空有一条圣魂,并没有圣人记忆,自然也就没有圣人级别的心胸与眼界。饶是他在谢朝看了几辈子奇葩刑案卷宗,还是被邪池里各种阴诡所滋生的恶念刺激得不行。人性之恶不,但凡智慧种族,都有属于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罪恶,居白衣来了个集世界恶念之大成,刷得谢茂恶心。 仰在地上缓了许久,谢茂才慢慢地冷静下来,心也是很累:好歹给我洗一下? 这么臭,我以为这颗星球都要被邪池的臭气污染了,你那圣人鼻子是闻不见吗? 才拿谢茂当了饵的君上还算好说话,话音刚落,谢茂就感觉浑身上下的臭气不见了,身上松快了许多。身上?他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魂魄状态,被居白衣砸成肉泥、烧成蒸汽的肉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不。 这不是原来那个身体。这是 谢茂摸了摸心脏,很容易就开启了内视,能够很顺利地检视体内的五脏六腑与经络各处。 这是新古时代的身体。 被徐以方所孕育,又被君上夺走的那具身体。 你到底谢茂看着君上。 君上的装束明显与新古时代不同了,黯淡青衫,两袖清风,眼底惟有诸天诸世界纷纭翻涌。他此时既没有身披天地,衣章日月,谢茂远远地看着他,依然觉得他就该是诸天诸世界中第一人。 我怎么这么帅!改天也照着做一套穿穿,就站着侧脸这个角度,小衣肯定得腿软。 你把身体给我了,外边怎么办?谢茂改口问道。 君上似乎很意外,说:那就给我? 谢茂连忙道:不不不,还是给我吧。你都出现了,这副本是不是要通关了? 不等君上回答,他已经爬起来检查这具丢了七年的身体。 我也不想知道,你和渣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反正他那人能力心气都是有的,就是心肝太坏,你不杀他,我也想杀他。天生就是弑父的命!你也不想说以前的事,我知道,我知道 很显然,君上把身体给他养得非常好,他感觉自己就像大号交给神级代练托管,自己开小号玩了一段时间。这会儿代练把大号交回来,他上线一看,好家伙,等级升了,装备强了,修为高了,仓库里还有一堆神器 这让谢茂非常舒爽,口吻也变得轻松起来:我比较关心的是,你这么一位身同世界的大圣人,要杀渣爹不是分分钟的事么?怎么闹得一副抓不住人的样子,还得用我做饵? 他眯起眼睛盯着另一个自己,坑自己上瘾? 君上对谢茂的态度一直都不能算很坦诚,他似乎有很多事情都避免让谢茂知情。这个问题让他停顿了片刻,不很迟疑就做出了解释:我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杀谢润秋很容易。只要他想,很轻松就可以做到。 若我以厌恶天诛谢润秋,这片天地、诸世界中,有父母者杀亲,无父母者杀天。弑父之后,我心中有多痛快,天下子女杀亲弑天的念头与惯性,就会有多强烈。 我曾以为不以心念天诛,手刃或借刀杀之,情况会有不同。 君上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同。我恨他,要杀他,我心所欲,即是天道。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追求不恨他却要杀了他的心境?谢茂愕然道。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君上微微颔首。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你还真的点了头?如果你真的不恨他了,为什么还要杀他?耿耿于怀追杀他这么多年谢茂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君上打断。 我不曾追杀他。君上说。要杀早就杀死了。 谢茂被他噎住。 这就是大圣人的境界。 这世上有什么人他杀不了吗?没有。 这世上有什么事他做不到吗?也许有。或为天道,或为纲常,肯定不涉及与人正面对抗。 在君上的所有遭遇中,唯一有资格做他对手的,只有他自己。 你在谢朝也曾勾决死囚。朱笔一点,人头落地。你憎恨他们吗?君上问。 这么多年来,君上放任谢润秋在时间长河里肆意流窜,始终没有动手,多半是因为他自己心中的问题还没能处理好。若怀恨弑父,必然搅乱世间造物心智。重点不在于弑父,在于怀恨。 身同世界的大圣人,原本就不能有属于自己的情绪,他对世界的影响太大了。 所以,在抽走溯世木轮,任凭谢润秋溺毙在时间长河时,君上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谢茂突然醒悟过来:那你用我做饵是为了钓 他想起君上曾对他说过的话。 刘叙恩?! 那是小衣的徒弟,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咱们做家长的也不能把孩子打杀了啊!谢茂也不管劝不劝得动,先劝了再说。他是真有些急了。 君上和刘叙恩交锋的一回,谢茂已经被封在墙里。 拜君上的全方位投影所赐,他倒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君上的态度似乎很忍让,任凭刘叙恩通过血池逃回地府,也不曾为难帮着刘叙恩的白小青,还一再表示,可以和刘叙恩面谈和解。 可是,君上也说了要解决渣爹和刘叙恩的问题。 现在渣爹已经被解决得死透了,刘叙恩呢?就算君上愿意和刘叙恩和解,刘叙恩貌似头甚铁,只怕不会轻易服软。到时候刘叙恩拔刀反抗,得,还能是什么下场? 反正谢茂不能想象君上满脸慈爱的模样。这货连小衣都舍得下手,何况小衣的徒弟?! 你在乎他吗?君上突然问。 当然在乎啊,他是小衣的徒弟!谢茂即刻道。 你在乎的是衣飞石,不是刘叙恩。君上说。 君上说出这句话来,可以从不同的立场听出很多种解释。 谢茂却准确地领会到君上的脑回路。他并不是说刘叙恩不重要,杀了刘叙恩,花点功夫把衣飞石哄回来就行,君上的意思是,他从来就不在乎刘叙恩,当然也就不在乎刘叙恩造成的麻烦。 那么,不在乎刘叙恩,又为什么要亲自来解决刘叙恩的问题? 因为,刘叙恩的问题,本质上就是衣飞石的问题。 你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曾告诉我?谢茂心跳都漏了一拍,说来说去,怎么又绕回到小衣的身上了?说好的这回对我对小衣都没有恶意呢?当初的事疑点重重,小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叙恩说你杀了他,铠铠又说他撒谎你是不是对小衣的记忆动了手脚? 君上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一句会死吗?谢茂只要想起衣飞石为徐莲残魂痛苦的模样就心慌。 他从不怀疑衣飞石对自己的感情,哪怕君上真的杀了小衣的徒弟,小衣也不可能为此与自己反目成仇。可是,衣飞石不会反叛,不会对他抱怨,很可能一句话都不提,一如既往地服从他,侍奉他,他就能安安心心地享受衣飞石的忍让与驯服,将衣飞石的痛苦视若无睹吗?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悉当初发生的事,怕我变成第二个你,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小衣的事? 不可挽回的那一种! 君上沉默许久,摇了摇头:万年相守,彼此不负。 这八个字就似烦闷夏日里突降的一场暴雨,让谢茂瞬间就镇定清凉了下来。 君上这人毛病虽然多,也喜欢藏着掖着,可他至今没有一句话不作数。他既然敢说彼此不负,那就肯定没有对不起衣飞石,俩人说不定关系还很好呸,关系好你要抽小衣的肋骨?! 不等谢茂再说其他,君上似乎觉得今日说得太多,不打算继续聊下去,转身便消失了。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时间尚未恢复正常流速,站在邪池边上施法催动七尺阴火熬煮谢茂的居白衣,砰地一声飞进了邪池。那动静之大,差点溅了谢茂一身秽水。 下一秒,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邪池里的居白衣挣扎欲出,却被秽水阴戾之气所缠绕,仙身瞬间崩塌,心境疯狂下坠。 他努力想要保持意识清醒,双掌结起指诀,额上冷汗频出。 谢茂看他这么努力,只好帮他一把。 邪池底下的七尺阴火是居白衣所炼,主人坠入邪池之中,原本一直熬煮着的阴火很懂事地飞了出来,试图从邪池中救出主人。谢茂心想,这哪儿成呢,没火了呀! 反正君上已经走了,他试着挪动自家的东西,一簇鬼火倏地飞来指尖。 要么,小衣地盘的东西,给朕报仇了! 谢茂取出一根至阳的天地树枝,充作焚烧的柴薪,点着鬼火放到邪池之下。正在邪池里抢救主人的七尺阴火即刻回援,试图抢回地盘。 鬼火本是鬼府最普通的火焰,位阶上被七尺阴火死死镇压着。 可是,被天地树枝点燃的鬼火,又称至阳火。天地树至阳,鬼火至阴,除了谢茂与衣飞石,没人能让它俩烧成一团。七尺阴火气势汹汹回援,被鬼火烧得节节败退,最终呼地熄灭。 谢茂就远远地坐着邪池实在太臭了,还要拿火烤,味道简直**他一边看着居白衣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保持清醒,一边闲闲地念助火诀。 至于附近的海族和异化人类?神仙也顶不住这迎风臭十里的味道,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居白衣在邪池中坚持了不到四十分钟,意识混淆,心境狂跌。 谢茂看着他从半步天尊的境界上掉下来,先道君,再神君,后帝君,一直跌到云下,进入凡人高修的时候,哪怕在这个宇宙还堪称顶级战力的圣君,魂魄也在瞬间灰飞烟灭。 大仇得报! 谢茂有点头疼邪池这么个大杀器怎么善后。 这东西肯定不是居白衣能弄得出来的,八成是谢润秋给他攒的,或是他修行途中寻得的机缘。可这么个东西,圣人以下,谁碰上都是个死。就这么扔在这里 好像也只能就这么扔在这里。 这东西谢茂拆不了,拆了也无法安置里面的阴晦邪祟污秽,找个地方收起来吧,那不就是从这个星球挪到另一个星球?他的随身空间都变成随身大世界了,挪来挪去有意思? 你是这么个意思吧?谢茂还不忘隔空问问外边的君上。 也不能说是外边了吧?他把皮囊都还给我了,出去怎么见人?谢茂倒是没怎么担心新古时代的亲友弟子,反正他和衣飞石也是经常不在,没了欺负徐妈妈的君上,说不定能好呢。 再说时间轴在手谢茂顿了顿。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君上把皮囊还给他了,时间轴却没有随着皮囊归来。 他倒不认为君上必须把时间轴还给他,目前坐庄的还是君上,他掌握的情报太少,君上想拿时间轴他也没什么意见。人对自己真不至于那么苛刻计较。 只是在想起皮囊和时间轴的问题时,他想起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问题。 这里已经过去快八年了,不知道外边过去了多久?八天还是八个月?君上的脑回路那么清奇,说不定是八十天呢?谢茂毫无心理准备地检查了一下这副皮囊的骨龄,于是就受了惊吓! 这皮囊看上去还很年轻健康,查骨龄居然快四十岁了! 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竟然是一致的! 他和衣飞石在小世界里度过了快八年时间,君上居然也穿着他的皮囊在新古时代混了八年! 顾不上给君上刷脏话大礼包,谢茂也顾不上眼前的邪池了反正他也没办法,谁爱管谁管吧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回衣飞石身边。 二人一走八年,外人看来谢茂还在,衣飞石可是实打实地失踪了八年。 那边现在会是怎么个情况? 此次回风定星道场非常顺利,君上没有把他锁在流放星看守邪池的意思,谢茂伸手就拉住了衣飞石的手。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凉:小衣。 如今风定星道场的值殿之中,仅有衣飞石一人。 距离海族大面积入侵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救援行动基本上停止。 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星球被海族彻底收割了智慧种族的魂魄,走在最前面的冼宫主与雪焚真人,也再也找不到可以救援的星球。 除了风定星道场、长愈宫附近的几张星图的零星星球上尚有人类存活,宇宙各处,任何没有修士存在的世俗星球,全都被海族捕猎一空。人类成为失去了魂魄的空壳,不饮不食,不行不动,安安静静地等到生机耗尽的那一刻,他们将与所有同胞和本族文明一起,成为宇宙中毫不起眼的尘埃。 太空中是没有声音的。 几位圣君在无数次徒劳奔波之后,站在虚空之中,突然之间就感觉到宇宙之中的死寂。 他们亲历了这一场浩劫,却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对后辈说,你看这片宇宙啊,原本是很热闹的。 结束了对人类的救援之后,修真界的求援信也纷至沓来。人类面对海族毫无还手之力,而今存续的修真宗门却几乎都有前辈先人参与两千年前的圣战,一时不备被腐兽打了个措手不及,门内高修清醒之后,马上就开始翻阅秘本、请闭关的老祖出山损失肯定有,好歹是苟住了。 如今腐兽的祸端还未彻底解决,天下宗门皆望圣君,几位圣君还能怎么办?出马灭火呗。 冼宫主、雪焚真人提前一步走了,李秦阁与安玉霖倒是回来商量了一遍,天下大乱岂能坐视?除了必须吃气运的龙饺,李秦阁与安玉霖也都挑了自己曾有交情的宗门优先救援。 妙物山庄也有求援信递来风定星道场。 这世上知道李秦阁晋升圣君的,不过两掌之数,妙物山庄必然是请九圣君救援。 安玉霖收到的帖子有一沓,他对妙物山庄肯定是有感情的,恰好他还想去原来门下故友姻亲的苏和庄救命,便与李秦阁商量,李秦阁拿了苏和庄的帖子,说:我去这里吧。 萧陌然有些紧张,只恐怕衣飞石和安玉霖都认为师父不念旧情。 毕竟,他与李秦阁的修为传承皆来自于妙物山庄。莫说二人此时还未从妙物山庄除名,就算被逐出山庄,只要修为还在,命还在,就不能对传授了立身之技的师门冷眼旁观。 衣飞石点点头,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安玉霖干脆把苏和庄附近的帖子都分给他:分头行事。 余下几人倒是都留了下来,毕竟腐兽能蛊惑人心,修为不到的随从带出去也是麻烦。神经紧绷两天,又在疯狂做执法玉简,几个小的都累瘫了,这会儿都去休息了。 只有衣飞石还在值殿中坐着,他也在休息,不过,一边休息,一边等谢茂回来。 我知道出事了。衣飞石也很关切地握着他的手。 十八个小时之前,他就没有再收到谢茂挪回来的至高海印。谢茂却没有回来。 十三个小时之前,冼宫主他们就几乎找不到可以救援的星球了,谢茂那边的情况应该也一样。可是,谢茂依然没有回来。 衣飞石只能推测他是被什么意外绊住了。 有君上在外边盯着,衣飞石倒不很担心谢茂的安全,肯定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他比较担心会出点小问题。就是那种君上懒得出手,先生处理起来又很棘手、很可能会吃亏的那种小问题。这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跟在先生身边。 迎着衣飞石这么一双眼睛,谢茂哪里敢说自己被居白衣折磨了快二十个小时? 他倒是很想倒在衣飞石怀里示个弱,叫衣飞石更心疼自己这不是又怕衣飞石太心疼吗! 把在流放星的事挑挑捡捡地说了,尽量不提居白衣,也不让衣飞石有机会问细节,他指着自己的皮囊说:他把皮囊还给我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沤肥,居然没调时间流速 谢茂这句话还没说完,衣飞石已经被君上归还皮囊的事惊住了,下意识地问道:君上呢? 皮囊还给你了,君上去哪儿了呢?他还好吗?他不会出事吧? 这才是衣飞石话里真正的意思。 谢茂看着他。 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要赔罪解释,谢茂已抱住他,低声说:他一直不肯让我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不许我探知他的识海因为,他认为,我若有了他的经历,就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谢茂在他耳边轻声问。 我知道您和他是同一个人,我只是明明数万年来爱慕的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背叛偷情的感觉?衣飞石被他吹得耳朵发软,我只是担心君上,他从前就想灭世 衣飞石很早就知道君上有自毁倾向,他自作主张给君上下九转迷心种子,让君上下界轮回养善心,冠冕堂皇的理由是阻止君上灭世,最深层的私心则是阻止君上自毁。他不愿君上与世同陨。 这代表他心里也很清楚,谢茂轻轻咬住衣飞石的耳朵,如果他有了我的经历,也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他会和我一样喜欢你,爱慕你,心里痒痒地想要撩拨撩拨你这样你,那样你 衣飞石被他说得有些迷醉,很快又挣扎着清醒过来:先生,您刚才说有要紧事 你最近跟谁学的,这么会煞风景? 亲一下就跟你说。 衣飞石只得老老实实地主动亲一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见他情绪确实好了,没有钻我爱的人分裂成两个我该选择谁我又背叛了谁的牛角尖,方才好整以暇地坐了起来,说:我发现他没有调整时间流 一句话没说完,斜里突然刺出一柄飞剑,角度刁钻地指向谢茂肋下,直取心脏。 这熟悉的气息令衣飞石又惊又怒:放肆! 衣飞石拼尽了全力。 然而,空有圣人之心,佝偻金丹之躯。 前来偷袭的刘叙恩,已是半步圣人。 换句话说,只要君上不现身,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杀了谢茂。 洞虚境界的卢随心就能镇压住谢茂、衣飞石不得妄动,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半步圣人? 刘叙恩出现的瞬间,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谢茂的死期。 他还那么地小心翼翼,惟恐一击不中,悄无声息地隐匿了行踪,以三个世界作为跳板,方才从谢茂的肋下刺出这一剑。 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也知道,谢茂九成九是君上布下的一道香饵。 可是,和谢润秋不一样。谢润秋可以在派出居白衣试探之后,转身就走。 刘叙恩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世上使人最勇敢的,永远不是利益,而是感情。 杀了谢茂,才能救回恩师。 所以,哪怕现身就可能被君上逮住处死,刘叙恩依然要来。 他没有想过全身而退。 他想的是,他这个半步圣人,能不能在圣人将陷阱封死之前,把那块香饵吞进肚子里! 如果能杀了谢茂,将君上留在永远的过去,释放恩师,他宁愿一命换一命。 为此他做了太多的准备。 这个时机或许不是最好的。可是,君上已经出现,哪里还有更好的时机? 明知是局,也得一试。 谢茂很无语。 刚刚才把新古时代的皮囊拿回来,马上就报废了。 难怪那个二杆子那么大方,皮囊说还就还。他是早就算好了吧?在这儿等着我呢! 刘叙恩一剑刺死谢茂,半步圣人手持神器,威力何等惊人?衣飞石被力量镇压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谢茂被一剑扎穿,还是一种很惨地死法 那把剑从肋下最柔软的地方往上,穿过了谢茂的内脏,透过了膈膜,噗地扎碎了心脏。 刘叙恩没有动衣飞石一根汗毛。 衣飞石却在谢茂中剑的瞬间,目眦尽裂,浑身肌肤崩裂,渗出鲜血。 谢茂已经死了。 刘叙恩却陷入了与居白衣相同地困境。 杀得死谢茂的皮囊,却拿谢茂的圣魂没有一点办法。 能杀死圣人的,惟有圣人。 刘叙恩只是个半圣,离着亲手杀死谢茂,还有十万八千里。 让谢茂意外的是,这人果然门路极多,不像居白衣那么无头苍蝇,搞什么谢茂十八吃,刘叙恩的目的很明确,杀死谢茂的皮囊之后,他没有半分迟疑,手里拿着一个玉简,当头朝衣飞石砸去! 确实只有圣人才能杀死圣人。这里的圣人除了谢茂,还有恩师。 刘叙恩几乎是在瞬间就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只怕君上下一秒出现将他斩杀。 然而,君上始终没有出现。 衣飞石看着被他仍在地上的玉简,说:你以为这是斩前尘? 我推演了九百四十二万三千遍。刘叙恩见君上至今未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不会放弃目前的好时机,无论哪一种局面,您都不可能对自己施用斩前尘,将他斩出您的生命。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衣飞石的目光依然在谢茂逐渐化为血水的尸体上。 刘叙恩当初炼制杀死谢茂的这一把剑时,有不解之处前来问他。他恰好领兵去了天东,君上便放下挽起的袖子,从泥地里出来,耐着性子教了刘叙恩两日。刘叙恩临走时,君上还赏了他几个洞府的天材地宝充作炼器的材料。 他想着往事,谢茂的尸体也彻底化作血水,反而使他冷静了下来。 衣飞石也已经想明白了。 刘叙恩杀不了圣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指望自己杀了先生。 你推演了九百四十二万三千遍,就想出来用海族入侵人类星球,逼得我分身乏术,不得不炼制执法玉简阻止这场浩劫?衣飞石问。 刘叙恩拿出第二块执法玉简。 衣飞石眼神微暗。 这是他最开始炼制的一批执法玉简,是按照最完整的斩前尘秘法所炼制。 我原本可以对您使用这一枚玉简。刘叙恩说。 他上前一步,跪在衣飞石跟前:师父,您醒一醒吧。他对您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事,您为什么总是不计较、不怨恨?您就没有想过有哪里不对吗? 若我对您用了这枚玉简,您必要耿耿于怀。认为是我将他斩出了您的生命,而非自觉。 现在我只对您用了切断法宝与契主的玉简,与感情无涉。 您能不能好好回想一下,从你们相识、相知,到后来他把您充作奴仆,肆意差遣责备,你们当中发生的一切种种,求您再用失去了契主控制的心和理智去回想一遍,您对他还有那种不可违逆的服从吗?您还觉得不管他做什么都正确吗?师父,你想一想啊! 刘叙恩手里握着那枚能够斩去衣飞石感情的执法玉简,伏在衣飞石跟前,泪水直流。 衣飞石果然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认为我被君上控制了? 刘叙恩点头。 你费了这么多心机,毁灭了宇宙中大部分智慧种族,就是为了斩断我和契主的联系,让我不再被他控制,你是为了救我?衣飞石再次确认。 刘叙恩听出他话中的危险,缓缓将额头触地,说:弟子代恩师执掌阴司多年,自知此罪无赦。今日冒险刺杀君上,本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他日死于恩师裁决,也是罪有应得,不敢抱冤。 你的目的是救我,还是刺杀先生?衣飞石问道。 刘叙恩想了想,说:若恩师知道君上曾以卑鄙手段将您控制多年,您自然要杀了他。 衣飞石缓缓地说:那么,我若告诉你,你错了呢? 刘叙恩抬起头。 我若告诉你,在你对我使用了那枚斩去法宝与契主关联的玉简之后,我没有任何从囚笼中摆脱的感觉。是,我确实曾经是君上的一件铠甲,我也确实曾与君上心意相通、以神论交。 可是,衣飞石话锋一转,当我正式追随君上修行,成功化人之后,这种关系就结束了。 衣飞石回忆起往事,淡淡一笑:我曾祈求君上不要这么做。 他告诉我,不行。 他说,他有他的道,我有我的道。他教我成人,引我入门,并不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他。 否则,你以为铠铠为何会出现?一件法宝,岂会生出两道器灵? 说到这里,他看着刘叙恩,又问了一遍:现在你是不是就想把手里那枚玉简砸在我的头上,彻底把君上斩出我的生命呢?你想杀了君上,哪里是为了我? 刘叙恩位阶高至半步圣人,哪怕在下界不可能带来全盛时期的力量,心境总是半圣级别。 以他半圣的心境,竟然被衣飞石一番话说得动摇了。 是承认自己想错了,恩师根本没有被控制,恩师就是个恋爱脑,一心一意爱慕君上,宁愿拿自己和门下弟子的性命去讨好君上,还是固执地认为恩师被君上洗了脑,用手里的完全版斩前尘,把君上彻底斩出恩师的生命? 若是认了前者,就是前功尽弃,这个世界无数被海族收割的人类都白死了,他自己也要受天诛灰飞烟灭,恩师依然被君上蛊惑控制。若是狠心走了后边这条路 刘叙恩攥紧手里的执法玉简,看着衣飞石沾着鲜血的容颜。 他心里很清楚,什么前者后者,说穿了,无非是在他占尽上风的时候,究竟是尊重恩师的意志,还是尊重他自己的意志。 他以为恩师受控制受蛊惑,现在恩师已经证明了,没有那回事。 那他可以强行把恩师的恋爱脑洗干净吗? 师父,您知道君上曾改良过一种幻术吗? 君上认为,施术者的见识终究是有限的,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存世越久的幻术越容易露出破绽,皆是因为当初布置幻术的术者眼界有限,无法随着时代进步,自然为后世中术者识破。 所以,想要让施术者把幻术布置得尽善尽美是不现实的。 他决定在中术者身上做手脚。被他改良过的幻术,主要作用在中术者身上。幻术的布景会随着中术者的常识进一步完善。比如中术者是中古时代的人,他就会穿着长衫裹着头巾,中术者是新古时代的人,他手里还会拿着手机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怎样的,身处的环境应该是怎样的,幻境就是怎样的。 刘叙恩轻轻握住衣飞石的手:师父,弟子罪犯不赦,自有天罚。看在弟子用这条命、竭尽全力想要救你的份上醒一醒吧,师父。 衣飞石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低声说:你只求我,不对我用那枚玉简么? 这时候衣飞石关心的是仍旧是那枚玉简,关心的仍旧是谢茂的圣魂,刘叙恩也已经绝望了。 弟子妄作小人。 嗤啦一声。 刘叙恩已经将手里的玉简捏得粉碎。 直到此时,衣飞石一直冰冷的眼神才有了一丝温度。 你真以为自己能杀得了君上么?衣飞石摘下他束发的短簪,轻轻一拨,刘叙恩头顶上巨大狰狞的旧疤痕就露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有些奇怪。 单看刘叙恩头顶上的伤痕,确实是君上的手笔,可是 君上为什么要对刘叙恩动手? 君上已经下了手,刘叙恩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怜谢茂一直蹲在旁边,看着师徒二人交锋,大气都不敢出。他倒不是怕刘叙恩来杀他,反正也杀不死么不是?他怕的是刘叙恩手里的那枚斩前尘玉简。 作为正面经受过斩前尘打击的倒霉鬼,谢茂深知那道禁法的可怕。 明明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就是不在乎。他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初的心境,如果刘叙恩真的把他斩出了衣飞石的生命,衣飞石也变成了他当初的模样 谢茂觉得,他可能会照着刘叙恩的脑袋,用巨斧当当当敲上八十一天! 直到刘叙恩把玉简捏碎了,谢茂才松了口气,适时地开口:你们聊好了吗? 朕还死着呢。 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第787章 皆有来处(100) 衣飞石浑身肌肤崩裂淌血,谢茂只剩下一条圣魂。 刘叙恩以半圣之身降临风定星道场,拼着陨落的危险也要救回恩师,结局却变得如此尴尬。 若说刺杀结束得太快,君上为了钓鱼不肯现身、任凭谢茂死去也罢了,现在刘叙恩已经捏碎了那道可能斩去衣飞石感情过往的玉简,对衣飞石伏罪认下灭世当诛的刑罚,君上居然还不出来? 君上不肯现身,刘叙恩就是目前的最强战力。 刘叙恩确实杀不了谢茂,不过,他的力量足以将谢茂和衣飞石双双禁锢起来。 谢茂唤回了二人的注意力,衣飞石也确实很想近前护住谢茂,察看谢茂的情况。 刘叙恩就挡在他的面前。哪怕这会儿刘叙恩很恭敬虔诚地跪着,衣飞石心里很清楚,只要刘叙恩不让步,他就过不去。 值殿的另一边,谢茂的尸身已经彻底化为血水,想要恢复生机健康是不可能了。 衣飞石再回头看刘叙恩。 刘叙恩的束发短簪被他摘了下来,满头乌青茂密的长发很自然地分成两半,露出中间巨大的伤疤狰狞地划至额前。哪怕束起头发,只要不曾戴冠,他额角的伤疤尾痕也根本遮掩不住。 我已经知道我的一些记忆发生了混淆。衣飞石说。 他恢复圣人记忆很多年了,当年衣飞石确实曾将记忆修为都封印在天外,不过,恢复记忆之后,他就是以圣人心境在历练成长,与从前懵懂无知的修行截然不同,效率奇高。 就算有人在他的记忆里动过手脚,凭着这些年积攒的圣人修行,也足以让他察觉出不妥。 正如你所说,最完美的幻术不能指望施术者的全知全能,在于受术者的想象。 我有一些互相矛盾的记忆,一时觉得是这样,一时觉得是那样,察觉到不妥时,突然之间就全部忘记了。我知道这有些不对,可我从来不愿意去想。 因为,我很清楚,这世上能对我的记忆做手脚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铠铠。 另外一个衣飞石吐出两个字,君上。 他说这句话时坦然自若,口吻中也没有一丝怀怨猜忌,似乎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可他毕竟承认自己记忆有问题,还把嫌疑人锁定到了君上身上。搁在从前,简直不可能发生! 刘叙恩原本已经绝望了,哪晓得还有意外之喜,惊喜地抬起头,想笑又不敢显得太过分,勉强压制着自己的欢喜,继续鼓励衣飞石:您想明白了?他有掌握世间的秘宝,想要混淆您的记忆何等容易?便是前一世将您凌迟碎剐碎尸万段,这一世,下一世,第三世,第四世做出个笼络爱宠您的模样,刻意给您灾劫困苦,再将您救离苦海,您如何不崇拜依服他? 这师徒俩的对话把谢茂堵得差点心肌梗塞。 偏偏他也隐约知道衣飞石的记忆有问题,别说衣飞石,他自己的记忆都乱七八糟! 君上在这个问题上很难说不着首尾,现在衣飞石直言这事君上可能脱不了关系,刘叙恩马上进馋说坏话,谢茂压根儿就没有替自己辩解的发言权,只得干着急。 他还高度怀疑君上不干净呢!不了解内情怎么辩解? 这会儿只能默念万年相守,彼此不负八个字,这个问题上,君上总不至于撒谎骗我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让谢茂更心塞的是,衣飞石竟然也没有反驳刘叙恩那纯想象式的构陷,只说:我的记忆有何问题,我自然会处理。你的说法却与我几种记忆都截然不同。 刘叙恩忙问道:师父记忆中矛盾之处何在?何不如说来与弟子参详一二? 我自然要和你辨别真伪。你今日已经来摊牌了,又有灭世、弑圣之罪,说到这里,衣飞石口吻略带了一丝沉重,缓缓地说,日后也不会再有自辩的机会。不如,今日就彻底说个清楚吧。 他这番话显然是对君上说的。 刘叙恩杀灭了谢茂的皮囊,还意图撺掇衣飞石杀灭谢茂圣魂,此罪一。 为了达成所谓救师的目的,掀起海族全面入侵的灾难,毁灭宇宙中90%的人类,此罪二。 单凭这两项罪名,不管他最后是否捏碎玉简,不曾对衣飞石使用完全版的斩前尘,让谢茂留在了衣飞石的生命里,他都必死无疑。君上不可能饶恕他,衣飞石更不可能饶恕他。 事君不忠,祸害苍生,纵空有一腔义气,留之何益?必杀之! 刘叙恩自然是死有余辜,衣飞石此时说这番话,实际上是请君上暂时高抬贵手,让刘叙恩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行处置起码得弄清楚,他头上的那一道疤痕,究竟从何而来? 哪怕真是君上砍上去的。至少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君上没有现身,也没有给任何回应。 这局面让谢茂觉得更头疼了。 衣飞石记忆混淆,刘叙恩坚持暴君残暴害人,这俩人要用嘴讨论出一个真相? 你要推论真相,起码得有完整的证据链和多方证词吧?就你们俩现在这样各执一词,面对面地互相拆台,能对出个鬼的真相来? 偏偏君上的态度也很谜。君上明明什么都知道,他为什么不来解释? 谢茂很了解衣飞石。 只要君上肯出面解释,哪怕他指鹿为马睁眼瞎说,衣飞石也不会有任何质疑。 那君上为什么不出面呢? 他是不是真的心虚?真的做了对不起衣飞石的事? 谢茂不知道君上是不是真的心虚,这剧情走向是把他弄得有点心虚了。 还请先生借太一镜一用。衣飞石说。 谢茂一愣,顿时觉得当局者迷。他总想着要找可靠的证人证据,才能证明过往的真实,可是,圣人的世界不是这么玩的。才想把太一镜挪来交给衣飞石,太一镜在遥远的星外,纹丝不动。 这会儿谢茂就更心虚了。 他的随身空间就是魂魄绑定的宝贝,太一镜总不可能绑定在新古时代的身体上吧? 怎么可能肉身死了,魂魄就挪不动东西了呢? 除非君上心虚,不肯让衣飞石和刘叙恩使用太一镜,肯定是这样! 这个谢茂将自己的魂魄上下一指,表示人死了挪不来东西,要不让你徒弟跑一趟? 刘叙恩差点被他的拙劣表演气笑,原本想讽刺两句,想起恩师还在身边,马上告状:师父,何曾听闻神器与肉身关联?他圣魂完整却说取不来太一镜,分明就是心虚! 衣飞石兜头就是一掌抽在他脸上,怒道:你脑子被狗啃尽了?! 刘叙恩是半圣之身,衣飞石目前不过是个小金丹,就是拼尽全力捶杀刘叙恩,刘叙恩也不痛不痒。这一耳光没把刘叙恩打疼,主要是震惊:师 你如今还活着,是因为君上给我一分薄面,给你我机会处理此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从头到尾你都杀不了君上。你所谓的机会,一开始就不存在。衣飞石道。 他紧紧握着右手上的断骨,脸色铁青。 衣飞石抽了刘叙恩一巴掌,刘叙恩不过清风拂面,他手上反倒骨折二十七处。 谢茂的魂魄即刻上前,都是修士,倒也不会闹出穿身而过的蠢事,他托起衣飞石的手掌,问道:你带着药吧?快化一颗吃了。 嗯。衣飞石在谢茂跟前很顺从,转身取水化药。 谢茂正想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刘叙恩突然问:在师父心中,除了他,再没什么可在乎的? 衣飞石已经服下了两颗珍级保元丹,金丹修士的身体远比普通人无垢精纯,普通等级的药物吃着杯水车薪,如今常备的药物也都换了一批。断裂的指骨飞速痊愈,衣飞石缓缓抚摸右手。 庐江之畔,小师弟剖身做祭。那是小师弟自愿的,师父也不曾阻止不是吗? 如今君上给师父薄面,暂时不杀我,师父就感恩戴德了。等他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诬言构陷,再将我一刀两断,师父是不是还要跪下求他责罚,对不起,课徒不谨,竟冒犯了君上,罪该万死 在您心中,我和小师弟就如此微不足道吗?师父?您也是堂堂圣人啊!刘叙恩道。 衣飞石返身快步走回刘叙恩身边,弯腰盯着他的双眼:你说我限于幻阵之中,自欺欺人,自圆其说,不愿自拔。你为何不自省一二,看看是不是自己陷入了偏执不信的幻阵之中?我的记忆有矛盾之处,你的记忆就一定没问题吗? 刘叙恩愣住。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记忆,他的经历宛如昨日般清晰,永世不能忘,怎么会有问题? 衣飞石已然掏出了生死册,盘膝坐在值殿中央,说:我有生死册,你取出白骨笔来。 刘叙恩下意识道:不可! 为何不可?此事欲证真伪,除了太一镜,阴司之法也可行。多年前我将黄泉白骨笔交你保管,此后只以虚笔传谕说到这里,衣飞石有些意外,这记忆也有问题么?笔不在你处? 笔在我处。只是白骨笔罚伪苛烈,若证明 你若害怕罚伪,我来供词。衣飞石已翻开生死册,阴天子法相暴涨十丈,垂目盯着刘叙恩,取笔来! 恩师执掌阴庭,岂可判前供词? 刘叙恩倏地撕去身上法衣,白衣上前跪下:臣刘叙恩谨奏。 下一秒,一支白玉色泽的御笔凌空飞出,于虚空中一寸寸变大,最终落入衣飞石手中。 多年以来,衣飞石使用生死册时,都会有一支黄泉白骨笔的虚影出现,借此判决三界五行魂魄,真正的黄泉白骨笔则赐予了首徒刘判,刘叙恩则以此代掌阴庭,成为诸判官之首。 若轮回池是阴天子的道基,生死册与白骨笔就是阴天子统治权力的彰显,如今二者重新回到衣飞石手里,声势远比与刘判分执浩大,刘叙恩甚至能感觉到诸天诸世界的阴魂都在嚎啕哀泣。 阴天子当庭执判,岂不令鬼神惊泣? 凡臣所言,句句是实。若有矫饰,愿死御笔之下。刘叙恩道。 他说的话自动显示在生死册上,黄泉白骨笔的笔尖将每一个字拖过去,又缓缓飘离三分。 白骨笔不曾判罚,证明刘叙恩发誓出于真心,并没有撒谎欺哄。但是,他具体的供述,还得一句一句说出来,呈现在生死册上,由白骨笔一字字证伪。 谢茂在一边认真地听着。 君上神神秘秘不肯给个痛快,衣飞石心里的秘密也不少,就他蒙在鼓里,还被各种混淆的记忆欺骗!好不容易碰上这么拉风的名场面,真想给小衣拍下来 于是,刚刚还想好好听真(八)相(卦)的谢茂,马上就开了小差。 他先找到带摄像头的信息终端,打开摄录功能之后,发现框里的角度不行,完全没能拍出小衣的威严拉风,于是在值殿里飘来飘去,以专业的导演眼光去寻找最完美的拍摄角度,如果不是阴天子法相自带鬼气,谢茂简直想飘上去给后边补个光 刘叙恩的供词前半段与衣飞石的说辞没有很大出入,分歧在徐莲之死。 衣飞石记忆里的徐莲也已经死了,怎么死的,他根本记不起来,有关徐莲的线索,是在不臣阵营偷袭洞府,徐莲险被杀死,君上救回徐莲之后,中间有一段很长的空白。他为什么知道徐莲死了呢?是因为在他向谢茂请罪的时候,脱口而出,说两个徒弟都已战死,只剩一个徒孙 彼时君上欲渡仙魔劫,此劫数旷古未闻。他已是圣人之尊,更晋一阶,将去何处?恩师曾说,此劫难渡。圣人再晋,天道必杀之。何况,那时候他恰好心境崩溃,身染沉疴,渡劫必死。 恩师又说,您与他同修一脉,若剖身替死,天道分不出死的究竟是谁,您若死了,他就能活下来。恩师不舍他殒命,甘愿替死。小师弟亦不舍恩师殒命,便替恩师死了。 刘叙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呈现在生死册上,白骨笔一一点去,依然不曾判罚。 这证明刘叙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说到这里,刘叙恩仰起头,看着高逾十丈的阴天子法相,问道:恩师难道就不曾想过,也许从他见到您,打算传你同一门功法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拿您做渡劫替死的材料了吗?! 他这句话是问衣飞石,却依然被生死册记录了下来,白骨笔啪地摔落一道血痕。 轰隆一声! 一道暗雷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刘叙恩的身上。 他脱去了法衣,虽是半圣之身,身上织物却无抵御天诛的能力,顿时被烧了个衣衫褴褛。暗雷入体,刘叙恩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下去。 衣飞石低垂眼睑,看着地上的徒弟,冷冷地说:不曾想过。 说起来仍是刘叙恩的表述方式有问题。他直接问衣飞石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白骨笔无法确定他这句话的真正意图,也就无法判定真伪。可他非要问难道不曾想过,换种说法,就是他认为衣飞石肯定想过白骨笔立刻判罚,认为刘叙恩这句话是假的,错误的,因为衣飞石没有想过。 徐莲替我剖身做祭,你是否也曾想过,我收他为徒,是为了拿他做渡劫替死的材料?衣飞石反问道。 刘叙恩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想过。 衣飞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换了话题:徐莲死后,君上渡劫成功了吗? 没有。小师弟修为毕竟太过浅薄,骗过了天道,只将仙魔劫往后推了四百年。 你头上的伤又为何? 问到最重要的事情上了! 刘叙恩的伤从何而来,他曾和铠铠对过说辞,铠铠也向君上和衣飞石一五一十地招认过。 这是整件事里,刘叙恩指控最尖锐的地方。他曾说,君上逼衣飞石替死,他获知之后,前往谢神府哀求,请求君上饶过衣飞石,君上恼羞成怒,诬陷他勾结外敌 我是师父首徒,代师父执掌阴司,细想起来,与师父修法也是一脉。 我想,若是杀了我,同样能削减我们这一脉的力量,虽说不是剖身做祭,约摸也能抵挡个三五年。届时他养好了伤病,或许就能自己去渡劫,不会逼着恩师替他去死。所以,我也不曾反抗,就任他杀了。 他用手指摸了摸额角的伤疤,眼神有些凄凉:后来我才知道,杀死我并未让他善罢甘休,他还是逼死了小师弟。 白骨笔一字字滑过,不止衣飞石紧盯着,谢茂也很紧张地飘了起来。 那支笔点到刘叙恩所说的最后一个字,啪地摔在生死册上,一道血光闪烁! 辞伪判罚! 看着从天上噗噗降落的九道暗雷,刘叙恩眼底不是慌乱,而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暗雷穿身而入,在体内个个要害处轰然炸开,半圣身躯何等强悍?九枚暗雷飞入,居然将他炸得筋断骨折,胸腔都坍塌了下去。他眼耳口鼻处都有鲜血缓缓而下,原本仰头看着衣飞石,此时也缓缓地低下了头。 我竟然,错了?我苦心孤诣追杀了暴君数千年,我所恨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你说你被君上所杀,为何又能复活?衣飞石问。 刘叙恩呆呆地说:我在庐江边醒过来,我以为我一直以为是恩师救了我 你既然知道自己死过一次,为何还敢相信自己的记忆?衣飞石反问。 衣飞石下界轮回尚且要带着铠铠保驾护航,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在他记忆修为被封印时加害。 对于修士而言,人的思想和记忆都是可以伪造的。哪怕如刘叙恩这样的高修,他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意识,醒来之后却笃信自己死亡前记得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我才是陷入幻阵中努力自圆其说,发现怪异之处也不愿自拔的那个愚者。刘叙恩喷出一口逆血,目光挪到黄泉白骨笔上,小笔,送我上路吧。 衣飞石却将黄泉白骨笔收入生死册中,倏地收回法相,朝着虚空处屈膝:求君上赐见。 谢茂张了张嘴,转身飘回摄录视频的终端前,检查自己查看的视频。 他也不是和君上吃醋,他也知道自己一无圣人修为二无当年记忆,这局面根本插不上嘴。 可是,他明明就在身边,衣飞石还要去找君上谢茂一边看回放视频,一边腹诽。我告诉你小衣,我俩就是一个人,你这样不把豆包当干粮,迟早是要吃苦头的 唔背后传来衣飞石一身猝不及防的闷哼。 谢茂霍地转身,就看见衣飞石身上多了长长地一道鞭痕,从右肩到左腰,直接将衣飞石背后划成两半,身上几层衣料尽数被抽碎,显出恐怖的一道血痕。 谢茂被那刺目的鲜血扎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匆忙回身去扶:小衣,小衣。 衣飞石两只手凉沁沁的,脖子上都是冷汗。以他金丹修士的身体都扛不住这一下,可见君上下手有多狠。谢茂大概能明白君上的用意,刘叙恩跑来闹了这么一场,君上一句话都不给,衣飞石晚上还能睡得着觉么?可要君上出面对衣飞石说好话那也是不必指望了。 下一秒,闹了半天的刘叙恩也倏地消失了,衣飞石握着谢茂的手微微收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终究还是心疼徒弟的吧。谢茂被他抓得有些疼,这时候才回过味来,咦,又有身体了? 衣飞石也才意识到抓到了谢茂的手,不及惊喜,地上的那摊血水尚未晾干,他又想起了刘叙恩刺杀谢茂的凶悍。他教出来的徒弟,沉迷蛊惑之中,暴躁偏执,悍然灭世弑圣还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背后作祟之人,他自然会揪出来。 背上鞭伤裹挟着尖锐的疼痛,谢茂要给他找药,他缓缓按住谢茂的手。 此事我会给先生一个交代。衣飞石说。 你跟我交代什么?谢茂将他汗湿的头发从眼角撇开,我叫你将衣裳褪了,把药敷上去,好好儿地把伤痊愈了,这才是交代。 你跟了他那么多年,不明白他的用意么? 衣飞石抵着他的手就软了两分。谢茂趁势帮他清理伤口,覆上药膏,还要安慰他:他背后坐庄心里有成算,你也不用琢磨什么是谁在刘、刘那个大刘奕的记忆里动了手脚。他肯定知道。 药膏敷上衣飞石身上的鞭伤处,很快就起了效,感觉到背上的伤飞速愈合,也没有再次裂开,衣飞石就松了一口气。若是君上怪罪,这伤是治不好的。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谢茂说。 衣飞石刚失了首徒,情绪不大好,依然温柔地问道:什么事? 那大刘也不像是没成算的人,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你一定能杀得了我?怕衣飞石没听懂,谢茂补充道,不是这个我,是那个我,他做了一个挥鞭子的动作。 衣飞石有些迟疑,再三回想之后,说:我没有觉得,他有这个想法? 刘叙恩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个没恢复修为和记忆的谢茂吧? 一向和衣飞石开诚布公的谢茂却没有直接给提示,非常委婉:你再想想? 谢茂不肯直说的事,那肯定就是伤感情的事。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衣飞石也不算很愚笨,很快就发现了整件事的逻辑漏洞:如果刘叙恩的目的是救回被洗脑的衣飞石,他为什么敢在明显被君上监场的情况下,去找衣飞石进馋,说君上坏话,让衣飞石离弃君上? 刘叙恩不过半圣之躯,唯一能和圣人对抗的,只有同为圣人的衣飞石。 可是,八年时间过去了,君上早已离开了皮囊的束缚,修为深不可测。衣飞石名为圣人实修金丹,连刘叙恩都打不过,刘叙恩凭什么觉得衣飞石能够从君上手里逃脱? 刘叙恩那么费心地说君上坏话,他难道就不怕真的说动了衣飞石,对君上起了反心? 如果君上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么坏,君上会准许获知真相的衣飞石活着离开吗?! 除非,刘叙恩很肯定,一旦衣飞石醒来,足有能力与君上一战。 第788章 阴庭旧主(1) 刘叙恩凭什么肯定衣飞石一定有与君上相抗衡的力量? 仅仅因为君上是圣人,衣飞石也是圣人,就能肯定衣飞石必然能与君上正面为敌? 单凭衣飞石零零碎碎的讲述,谢茂都知道起码有五个圣人前后死在君上手里。刘叙恩筹划了数千年的救师计划会如此轻佻随意吗?他会将师父的性命放在一旦错估就会万劫不复的推测上? 除非他见过衣飞石与君上交手。 不是门下切磋、嬉戏斗技的交手,是正正经经两边对战,彼此都尽了全力的交手。 且,衣飞石并未明显落于下风。 这才能让刘叙恩拥有如此充足的底气。 我并不记得曾与君上力战。衣飞石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与君上力战,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有问题的,顺手拿出了生死册,询问谢茂:先生可否主持判罚,我 这玩意儿比太一镜厉害多了,一旦证伪就下暗雷,刘叙恩半圣之身都被炸了个半死,衣飞石目前只有金丹修为,肉身能扛得住几次?何况,谢茂认为衣飞石那记忆弯弯曲曲版本太多,想要从中挑拣出真相就得不断试错,一版一版测试下来,怕不得把肉身炸成渣渣,去给流放星那团肉泥谢茂做伴? 谢茂会提醒衣飞石这件事的反常,主要是想知道衣飞石究竟有没有和君上力战的记忆。如果有这份记忆,那么,记忆中衣飞石和君上的分歧在何处?这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太令人不安。 不安归不安,他也从来没想过,让衣飞石用生死册去验真记忆。 毕竟,他和衣飞石虽然不知道真相,但君上知道一切,君上幕后坐庄。 自打谢茂在墙内见到君上之后,认同了彼此的身份,他就对君上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衣飞石与君上分君臣主仆,难免会计较彼此敌害,谢茂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不存在这种猜忌。 人要信任自己,哪有什么道理可说? 主要是衣飞石对自己也太狠了。生死册判罚,他说来就来,眼都不眨一下。 刘叙恩被暗雷炸成渣渣谢茂不心疼,如今欲拿命换真相的换成了小衣,谢茂哪里受得了这个? 谢茂再次提醒说:我是真的拿不出太一镜来。 衣飞石从来也没怀疑过他,谢茂说拿不出来,他就没再指望太一镜,自己在想辙处理此事。 谢茂突然又解释了一句,倒让衣飞石有些意外。很快衣飞石就反应过来,谢茂这句话并非解释,而是给他的提醒:谢茂之所以拿不出太一镜,是君上做了手脚。 生死册只能证伪,太一镜却能去伪存真。 先生拿不出太一镜,是因为君上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 这让衣飞石心中的疑惑隐忧更深了几分。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真相?我的记忆确实是被君上动了手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我真的曾与君上交手? 他有的时候能想起自己朝着君上急坠而下的扑杀角度,此前他也并未疑心。 毕竟,君上指点他修行的时候不少,二人常常交手,记忆里有任何交手的碎片都不奇怪。 如今细细想来,却有一种悚然惊动的恐怖。他会忍不住想,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君上?我为什么会在靠近鬼府的时候有一种错觉,总觉得逃进鬼府就安全了?我朝着君上扑杀而下的角度记忆,真的是拆招交手吗?我的记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小衣 耳畔传来谢茂的轻唤,衣飞石从恍惚中惊醒。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种种恐怖转念,不过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谢茂没有时间轴,应该不能读取他的心思。这让他轻轻松了口气。如果先生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会很担心。 你知道我不曾猜疑过你,对吧?谢茂小心翼翼地问。 衣飞石肩上鞭伤已然痊愈,衣裳却从里到外都破成两截,谢茂给他挪来一套干净衣裳,先捡袍子将他裹上,二人面对面彼此盯着双眼,不使错漏一丝情绪:我提醒你这件事,只想知道你记忆里是不是曾经与我对战,你和我是不是曾经有分歧,分歧在何处。我从来不忌惮你的武力,更不会猜疑你的身份用心。你能明白这一点? 衣飞石点点头:从来如此。我明白。经历过谢朝的君臣相处,二人已经建立起良好的信任基础,江山性命都能托付,这会儿还有什么可猜忌的? 衣飞石点了头,谢茂才放心:如今你已经告诉我了,你不记得这件事。不记得没关系。你的记忆是混乱的,我的记忆也全都是假的。但是 记忆会改变你我的关系吗?谢茂问。 衣飞石想说当然会。他恢复记忆成为阴天子,与谢茂就别扭了许久。 可是,被谢茂炙热渴望的目光盯着,他很难说出任何违背谢茂心意的话来,下意识地想顺从。 还没将敷衍顺从的回答斟酌成句,衣飞石往细处想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狭隘了。 自新古时代恢复记忆以来,他与谢茂的关系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中间也闹出了不少波折,可是,时至今日,他们的关系有过真正颠覆性的改变吗?不是依然彼此相爱相守,从未真正地想过分手吗? 喜欢就是喜欢,爱慕就是爱慕。和已经不记得的那些往事有什么关系? 就算二人真有什么不谐对立的身份,不得已选择不同阵营,难道想起了从前的事,心中的这一份爱意就消失了吗?人或碍于身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痛事,爱仍旧是爱。 不管从前的你是谁、我是谁,我现在是谢茂,你现在是衣飞石,我很爱你,你呢?谢茂握着衣飞石的手,鼓励地望着他。 衣飞石也看着他。 可是,有些话现在没法儿说。 谢茂也不需要他一字字地给回应,他看得懂衣飞石眼神中的答案。 有件事说了几遍都被打岔,你可能还不知道,家里的时间流速与我们这里是一致的。 见衣飞石目露错愕之色,谢茂连忙在他背上抚摩数次安抚他:我也是拿到皮囊查了骨龄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锅不是我的,请君上背好! 我估摸着,天庭外挂做不出来,他不会让我回去。真要等天庭成型,容苏苏又得六千岁了。且不知那边折腾成什么样子。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咱们得想辙。 那边的时间流速咱们鞭长莫及,还有他坐镇,咱们轻易动不了。只能动这边。 谢茂处理这件事的思路很清晰,具体执行上有点困难:我修为不够 话还没说完,衣飞石已经拒绝了:先生,操控时间于您易如反掌,我实在有些吃力。 见谢茂表情实在太过惊讶,似乎从没想过会被拒绝,衣飞石犹豫了片刻,才解释说:我在下界之前曾受过伤 衣飞石本就受了重创,把一位圣人投入小世界更是耗尽了他的修为。他如今显得这么健康活力,日常生活中更是没有丝毫病弱之态,谢茂都已经忘了,衣飞石来新世界的目的是为了休养。 这原本是最不该忘记的事。谢茂很歉疚地将衣飞石搂入怀里,低声道:没事。咱们不着急回去,你的健康比什么都贵重。终究还是忍不住自责,我竟忘了。 操控时间流速这事倒也不是全无办法。衣飞石一向沉稳的眼中竟有一丝狡黠,我如今有白骨笔了。 什么意思?白骨笔能调整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你怕不是在唬我?谢茂大惑不解。 衣飞石从生死册里取出白骨御笔,在虚空中写了一个小小的谕字,那字倏地消失。 你这是传了鬼谕?谢茂不太肯定地问。 二人窝在一起等了一会儿,衣飞石起身理了理衣饰,散懒披着的外袍霎时间变得整洁体面。 下一秒,一个穿着纸衣的艳丽女子从地底钻了出来,手里还提着自己的裙摆,秀眉微皱略显暴躁:一言不合就传谕,真以为婆婆我是你的召唤兽。刘大判,我告诉你,别以为婆婆我好欺负,要不是看在阴抬头看见衣飞石,顿时呆滞。 婆婆好。衣飞石客气地打招呼。 白小青提着裙摆的手立马放下,袅袅娜娜地上前道了个万福:您二位这是? 谢茂一分为二这事儿反派全都知道了,自家的徒弟马仔却基本上蒙在鼓里。 白小青也只知道君上降临,并不知道墙里还关着另一个谢茂。刘叙恩借助宙兽的力量逃离鬼府之后,还常常用白骨笔传谕给白小青,通过白小青继续掌控鬼府,偏偏白小青白天还得去修真大学给君上打工,可谓压力山大。 这会儿被衣飞石召到了君上跟前,白小青也彻底懵逼了,什么情况? 君上和阴天子在一起,白骨笔也回到了阴天子手里,刘判这是彻底完犊子了? 白小青一直紧提着的心落回了原地,似乎彻底解脱了,又隐隐约约有些怅然。 在君上眼皮子底下给刘叙恩当遥控器,如履薄冰的日子过了近半年,白小青许多次都诅咒刘叙恩早点死了算了。这会儿意识到刘叙恩真的坏事了,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绝情。 唉,如此多情善感,为祸害自己的人唏嘘,可见还是孟婆汤喝少了!回去再灌一壶。 我有一封信,你替我送给地狱十九层的主人。衣飞石将刚写的信递出。 若能请地狱十九层那一位出手,操控时间流速的事就很容易解决了。来新世界之前,菩萨已经在修真大学当了几年院长,双方关系改善了许多,衣飞石有把握能把菩萨请来。 哦,哦哦,好。白小青将信小心地保管好,继续竖起耳朵。 把容舜送过来。衣飞石说。 好的好的。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冷不丁得了一句问候,白小青都不敢抬头看谢茂,不迭点头:很好很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真是前所未有的充实高兴啊当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能回阴庭主持大局就更好了。 衣飞石知道鬼府的情况不会很好。 自从阴天子离朝、诸判官出走之后,鬼府一直处于无序状态。 此后鬼府野蛮生长许多年,各个势力已经稳固了下来,勉强算得上是乱而有序。 麻烦在于刘叙恩逃入地府之后,以铁腕恢复了阴庭统治,期间强行斩杀了许多大势力的鬼王、鬼将。他若能一直待下去,阴庭彻底恢复秩序倒也不成问题,问题在于刘叙恩又跑了。 在轮回池遇见铠铠和衣飞石之后,刘叙恩借助宙兽之力逃之夭夭,还险些把衣飞石推入虚空。 从此以后,刘叙恩就再也没有回过鬼府。 他试图通过遥控白小青的方式继续施加对阴庭的影响力,白小青为了大局也在勉力支应。 可是,阴庭目前也是人才凋零。单单一个白小青,空有年资名气,根本招架不住自由散漫了无数年的鬼府惰性。鬼府已经习惯了黑社会的操行,看上这块地盘,我能打下来就是我的,我的地盘上长出来的东西是我的,生活的阴魂是我的,收的保护费更是我的你说这一切都是阴庭的?我呸! 君上并不管鬼府的事情,对刘叙恩遥控白小青一事也故作不知,白小青还是快被弄崩溃了。 辛苦你了。衣飞石也只能这么说一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送走白小青之后,衣飞石便陷入沉默。不是他不肯回鬼府主持大局,以他目前的状态,回去了又能做什么?金丹修士就想在鬼府横着走?还是一条圣魂下九幽,成为众鬼王垂涎欲滴的唐僧肉? 天子想要维持自己的统治,不仅需要正统和名分,还需要与身份相匹配的武力。 君上让他来新世界养灵,那就代表他的旧灵无药可救了,连君上也没有办法。就算他此时拼尽全力取回了云上仙身,以旧灵降临鬼府,又能在鬼府镇压多少年?一旦他取回云上仙身,也就失去了养新灵的机会,一旦他旧灵陨落,或是新旧灵魂交换,鬼府随时都会再起动荡。 最让衣飞石觉得艰难的是,刘叙恩废了,徐莲死了。刘奕还未成长起来。 阴天子后继无人。 恰在此时,龙饺叉着两条腿,恶形恶状地走进来:我要吃一口。 谢茂这才发现外边天已经亮了,竟然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说了多少遍了,你要吃就吃,悄悄地吃,不用提前打招呼。每次都嘟囔什么,我要吃了,我要吃你,我要吃他听着怪怪的。 衣飞石心念一动,拿出生死册,招来龙饺问道:你看看这个? 龙饺马上撇开两条小胖腿跑过去,对着生死册就是一口,眼泪刷地掉下来:这是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苦苦辣辣的,还有点臭不能吃的! 衣飞石只得收回去。 他原本想着龙饺能吃气运,又是五爪金龙天然克制邪祟,对鬼府也有压制加成,战力不弱。最关键的是,她和谢茂有契约,不怕她成势以后作祟。衣飞石便有心培养她做白小青的副手,帮着整饬鬼府。如今看来,缘分不在此处。 也不急于一时。谢茂安慰他,他在那边经营了八年,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谢茂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君上没有调整时间流速,肯定是有道理的。他们离开时,修真时代的大幕已经拉开,有君上经营八年,那边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会不会跨高速进入了全盛时代? 说不定把徒弟们都教得很好呢?谢茂带了点期盼地说:等容舜来了,咱们再做打算。 让容舜过来汇报情况,是谢茂和衣飞石的共同选择。 容舜跟随他们最久,熟知他俩各种隐情,衣飞石失踪八年,容舜绝对是最上心也最警惕的一个。再者容舜掌握的各种资源也是最多的,情报肯定最全面。除却容舜之外,宿贞也是个挺好的人选,可是宿妈妈爱子心切,还是让能够克制情绪的容舜过来最稳妥。 白小青回去之后还未有消息,风定星上各人也都醒来了,皆来值殿探望。 他们去休息时,谢茂还没回来,衣飞石还在熬夜等着。睡醒了赶忙来陪等。 进门才发现值殿里家具拆了半屋子,地上还有一大一小两摊血水,子午扣上前就想清理:您二位这半夜是捉了腐兽来做切片试验吗?这不是人的血 别动。衣飞石上前阻止。 子午扣听话地停手,见衣飞石跪在那摊血水面前,缓缓用手清理。 谢茂的感觉有点古怪。那是他的身体,那身体在新古时代还用了挺多年。要说没点感情那是假的。可是,这不是都化作血水了吗?鼻子眼睛都看不出来了,只剩下一滩血水。要让别人清理,谢茂是有点不舒服,可要他自己来清理,他也就是一个法术就收拾干净的事儿。 现在衣飞石跪下低头细心地捧起,用净火烧成虚无,他还是颇为触动,上前帮着把血水拢了拢,叫衣飞石直接在地上烧干净了,一个清洁咒把地上残留的痕迹抹去。 子午扣见他俩没有收拾另一滩血水的意思,便学着他们的动作,用器火焚烧。 咦!龙饺蹲了过去,给我。 那一滩血被焚烧过后残留下亮金金的东西,龙饺看着眼睛都亮了。 北斗剑便去找了一个小锦囊,把地上的亮金都收集起来,交给龙饺保存着。龙饺用手指拿出来一颗,约摸豌豆大小,璀璨流光,闪烁着惑人心神的美感。 真漂亮,这是什么?龙饺问道。 子午扣与北斗剑都不认识,双双转头去看萧陌然。 萧陌然也摇头,不认识。 于是,众人一起看衣破邪。 衣破邪已经在数据库里疯狂搜索了许久,这个世界90%的人类都已经死了,由人类搭建的网络却还存活着,衣破邪嘎吱嘎吱搜索着所有相关的词条,几次交叉对比,最终也只能摇头。不认识! 这是半圣之血。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把屋里几个小朋友都吓坏了,惊恐地抬头,何方神圣? 子午扣和北斗剑都是神器器灵,萧陌然刚刚晋升为分神修士,都是扎扎实实的高修,虽然没有高到圣君境界,可本世界满打满算也就六七个圣君,圣君也不会悄悄进人家屋子吧? 抬头张望才发现来的还不是一个人,走在前边的是一个面色慈美的少女,长发乌黑,身披沙丽,看着人的眼里仿佛闪烁着圣光。她身后则是一个看着约摸三十岁的英俊男子,身材高挑,衬得脸略有些小,正往里看。 衣飞石已经站了起来,上前迎接:菩萨慈悲。 地藏少女微微颔首,见谢茂坐在原地也不奇怪,说:我来还这一段因果。 与菩萨说话倒是简单。不必细说来龙去脉,也不怕有什么误会。谢茂笑道,面前茶桌上多了一杯茶,两盘点心,请坐。 地藏少女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的脸,眼中智慧流转,似是看出了什么却没有说话。 不能说?谢茂问。 你要做的事,谁也不能挡。成与不成,看似天意,终在人为。说到这里,地藏少女反而摇了摇头,天心有迹,人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他的选择? 打的好机锋,我也听不懂。谢茂干脆就不听了,此世界的时间流速能改吗? 地藏少女点点头:一间静室,三五个时辰。 小北小扣?谢茂回头。 子午扣连忙道:这就安排。 地藏少女喝了一口茶就出去了,直到此时,静静站在旁边的容舜才上前施礼。 先生,老师。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衣飞石身上,竟有一丝泪意,妈妈很想你。 谢茂顿觉不妙:家里还好吧? 容舜被他问愣住了。这难道是当面告诫我,不许对老师说真话?可据他了解的先生,不惯解释也不在乎旁人的评价目光,我行我素近八年,怎么突然又在乎起老师的感受了? 就、还好?容舜迟疑地看着谢茂的脸色。 第789章 阴庭旧主(2) 这叫谢茂怎么解释自己精神分裂的问题?他干脆就不问了,端着茶杯去旁边坐下。 衣飞石解释道:这八年我与先生都在这里。 容舜的表情管理素来到家,这会儿竟也露出一丝惊讶:家里那位 老师和先生八年都在世外,那家里的先生又是谁?! 那年出事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谢茂的性情有了变化。衣飞石和铠铠都隐约证实过君上的身份,说是恢复了记忆云云,岳云代表修盟前去探底,也给了外界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从前的谢茂是个神仙转世的版本,现在神仙直接下凡了,初级版升级成全能版,是以性情有异。 君上也没有否认这种说法。有了铠铠和岳云的双重认证,其余人等还要怎么怀疑? 事实上,能留给众人质疑的余地也不算很大。君上与谢茂性格不同,行事作风更显硬朗凌厉,可他们骨子里遵循的理念底线没有任何变化。早前谢茂在新古时代筹谋的修真大势,君上虽说不上照章办理,大方向上也没有跑偏,对谢茂留下来的弟子下属,任用上确有取舍,私底下也没有亏待。 容舜的后世本就是君上首徒,君上降临之后,越发重用容舜,旁人拍马难及。 近八年来,容舜都在君上跟前听差,君上对他委实不薄。 如今陡然听说此先生非彼先生,容舜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他都有些怀疑人生了。如果家里那位不是先生,那他是谁?他装成先生的样子是想做什么? 不等容舜脑补一百八十个阴谋,衣飞石已经打了个补丁:那一位也是先生。 容舜: 衣飞石显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容舜素来知道分寸,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追问内情。 他简单说了家里发生的事。短短八年时间,新古时代的人们已经基本上跨入了修真时代,新的知识体系全面崛起,修真造物已经深入了每个人的生活,所有学生都开始接收修真体系知识,新产业疯狂崛起,老旧产业面临淘汰人们将此称之为修真革命。 一个全新的文明想要迅速崛起,离不开大批量的专业人才托举。 当初积贫累弱的华夏全面追赶电气化时代,花费了差不多三十年时间,追赶数字化时代又花了差不多二十年,肥沃的经济土壤加上成熟稳定的□□面,人们才能享受到越发高速发展的科技成果当人们用着智能手机追剧玩游戏移动支付的时候,回想十年前,也会如梦幻一般。 一个新的知识体系,想要在八年之内彻底改变社会,并非不可能。 前提是,它必须有肥沃的土壤,辛勤的园丁。 谢茂与衣飞石离开时,修真大学培养出来的人才相对单一,且缺乏相关领域的领头羊。在人才储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想用八年时间就跨入修真时代,基本是痴人说梦。 他容舜看着歪在旁边沙发上喝茶的谢茂,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一位,他先把全国上下的名山大川都走了一遍。主要是按着元明以前黄河故道的路线走。有很多已经沉睡的祀神和古神、散仙,就这么被他唤醒,他说有差事,这些神仙就跟他回了修真大学。 总而言之,在人才储备不足的情况下,君上先搞了个古神散仙提升班,批量培训精英人员。 这批神仙从培训班毕业就被分流,善于沟通脑子清楚的,留在修真大学当老师,其他诸如比较自闭的,扔去搞产品研发、学术研究,喜欢好勇斗狠的,扔去特事办当打手,喜欢混吃等死的打一顿,勤快了没?想干活了没?不想再打一顿,打到勤快为止。 因此,新古时代的发展完全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仙速度,全民修真的时代已经到来。 说完大局之后,容舜又说家里人:花师弟在裁决司任职,徐师妹进了殿前司,小慧毕业后被几个企业外聘为首席研究员,最近又回修真大学做教授,负责一间实验室。 听到这里,衣飞石就知道家里还是出事了。 花锦天和徐宝妍都是谢茂的徒弟,两人都在掌握实权武力的部门任职,石慧却是学术类文职。 要知道徐宝妍目前才几岁?就算她身份特殊,初中生在殿前司任职也太夸张了。容舜甚至没有一口气把几个徒弟的去向都交代了。刘奕在做什么呢?宿贞呢? 稍微停顿片刻之后,容舜才略带斟酌地说:刘师弟目前在国外交流学习。他和妈妈在一起。 果然如此。 妈妈和先生有冲突了?衣飞石问。 没有正面冲撞,左右都劝着。不过,时间久了,总有些龃龉。容舜很难讲述那种暗流涌动的局面。 君上并不把宿贞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像谢茂那样爱屋及乌地敬着宿贞,为了避免麻烦,他制定的所有计划里都没有宿贞的位置在君上的心目中,宿贞不是那么非用不可。 君上的安排确实降低了二人见面摩擦的机会。 可是,君上不见宿贞,宿贞就能靠边站了吗?她儿子就这么不见了,她能心甘情愿靠边? 有家里小辈哄着劝着拦着,宿贞倒也不曾去找君上发飙。她只是偶尔与君上偶遇,打听打听儿子的近况。君上的回答永远只有四个字:还没回来。 君上不屑于撒谎,可君上也不曾给宿贞解释。他说的是真话,宿贞听着就是敷衍。 眼见着君上在华夏的盘子越铺越大,威势越发深重,宿贞的脾气也一天天暴躁。 恰好邻国来友好交流,中南府有心输出一部分较为基础的入门技术,修真大学的意见是不必那么早寻找盟国修真文明是华夏一家独大,要什么盟国?等咱们彻底恢复了□□上国的荣光,到时候万国来朝,再行交流也不迟。 君上还未就此表态,宿贞就以容氏财团的名义报名参加了交流团,修真大学就不吭声了。 衣飞石是谢茂的丈夫,俩人结婚时,修真大学不少人都去参加了婚礼,宿贞就是谢茂另一个妈。何况衣飞石虽然失踪多日,他对修真大学的贡献也是实打实的,就看在衣飞石的面子上,反对派也得多给宿贞几分面子。 宿贞此次的强硬表态,被众人视为宿贞对君上的第一次示威抗议。 君上对此不置可否。 有了宿贞的表态,君上默许,此次被修真大学反对的交流就基本上成型了。 宿贞以企业总裁的身份跟随交流团出国,邻国早已打听到她的身份,私下接洽,希望她能旅外执教,这就轮到中南府紧张了。他们只想做个初期交流,可不想跟修真大学作对,在殿前司任职的小郡主发起飙来太子都招架不住啊! 不管官员如何劝说,宿贞打定了主意不走,直接在邻国首都住了下来。 两个月后,她把原本在津市修行的刘奕也带了出去。 这慨然决裂的作风搞得局面一度紧张万分,据说刘奕还曾想把石慧一起打包带走,因石慧要照顾正在休养中的徐以方,所以拒绝了这个提议。此后徐以方渐渐康复,刘奕再次询问石慧是否愿意出国共事,石慧就干脆回了修真大学任教。 尽管容舜不想直言,可是,家里确实已经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阵营。 衣飞石点点头:还好。 没有闹出人命,没有大打出手伤害彼此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已经超出了衣飞石的预期。 他曾担心过宿贞太过激动触怒了君上,君上不如先生那么好说话,一句话就能让宿贞苍老死去。如今听了容舜讲述,转念一想,宿贞原本是最能隐忍的性子,从前为了保护儿子,揣着真相忍了十多年都不与亲儿子相认,衣飞石骤然失踪渺无音讯的情况下,宿贞绝不敢把谢茂得罪得太狠。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带给两位妈妈。衣飞石临时起意,取了两块风定星独有的尘香木,很快雕成两只把件,照着徐以方与宿贞的星座造型,惟妙惟肖,精巧无比。 容舜将两个把件收好,衣飞石叮嘱道:先去探望徐妈妈。 如果君上不想让外界知道他的近况,容舜先去见了徐以方,君上就不会再让他见宿贞。 这实际上就是对君上的请示:我能不能给妈妈报平安? 那边谈话告一段落,谢茂才端着空了的茶杯走回来,问道:你就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容舜想了许久,说:苏苏有个妹妹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容舜命里不该有这个女儿的。谢茂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说:他给你改了命。有趣。你如今修的什么道? 容舜有点支吾:先生,我不知道他不是 谢茂固执地坚持要容舜修习山川咒术,容舜也确实被他带入了道,进展一直不算特别快。 君上降临之后,直接就给容舜改了道。 容舜对师父安排的课程没什么发言权,当初谢茂摁着他学山川咒术,他学不会也不能改学其他的,如今君上给他改道另学,他也没有坚持我就学山川咒术的想法。 现在被谢茂问一句,容舜有点慌。这是强摁着要他学山川咒术那一个先生! 什么道?谢茂问。 容舜不敢再迟疑,连忙回答:轮回道。 他是早就想好了。谢茂差点气笑,好么,你算计小衣的大徒弟,就把我的大徒弟赔给小衣,问过我没有?!想起白小青离开后,衣飞石略带怅然的表情,谢茂还是得投降。 得,我的不就是小衣的?他指了指容舜,对衣飞石说:喏,归你了。 衣飞石却觉得这事不大妥当。不是容舜不配充作阴庭储君,容舜本是咒术大家,临时让他改道是君上的想法,并非容舜自身意愿。鬼府是阴魂流连之地,天悬血月紫日,遍地鲜血白骨,土壤都带着阳间生物难以适应的绝寒苦涩,若非鬼修,正常人常年待在鬼府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衣飞石打算先搁置起来,我让白小青先带你回去。 照例用白骨笔传了阴天子谕,新世界里几个小的都来围观,对生死册与白骨笔赞叹不已,龙饺对着白骨笔咽了咽口水,衣飞石又叫她来看,她连忙退开。不好吃不好吃,我就是随便吸溜一下! 等待白小青过来的时间里,萧陌然预备了餐食,容舜也趁机询问谢茂、衣飞石的近况。 谢茂拣着不轻不重的经历说了几件,涉及君上以及天庭外挂之类的,一概未提。 单是这个世界刚刚发生的灭世浩劫就够容舜吃惊了,听说这个世界还在闹腐兽之灾,容舜又有些担心:是不是让书灵小毛过来?这也是唯一能差遣得动且有战斗力的人手了,其余人等包括铠铠在内,都被君上支得团团转。 书灵只听衣飞石的话,毛绒绒似乎很害怕君上,一直在外流浪,偶尔会找容舜要吃的。 谢茂将衣破邪和龙饺瞥了一眼,还嫌熊孩子不够多? 衣飞石已拒绝了:不必擅动。 谢茂又问容舜次女叫什么名字,长女叫苏苏,次女莫非叫兰兰? 容舜一向沉稳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艰难,半晌才说:小名叫晴雪。 大名? 容舜声如蚊蝇:大名叫玛丽。 谢茂和衣飞石都是混过新古时代娱乐圈的,秒懂此梗。 北斗剑等新世界土著则莫名其妙。这名字很好笑吗?听起来很美不是吗? 童童说,女孩叫玛丽,男孩就叫杰克。容舜对妻子也没什么办法。 说起杰克,谢茂不免多问了一句:谢宗宝如今有消息么? 他和徐阿姨有往来,走的是太子那条线,这几年捐建了许多修真小学。特事办有情报说,他把太平洋沿岸几条人口贩卖的运输线都捣毁了,不止谢氏内部不再做人口生意,也不许别人做。前些年三天两头对他□□枪,还有人高价雇佣国内修士想要咒死他没人敢接这单子。容舜说。 谢茂点点头:你多照看。谢宗宝这人是有底线的,和谢润秋不同。 是。 这时候,谢茂已经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在发生改变。 这是一种忽快忽慢的跃动,时间很短,频率很快。很可能是菩萨在试探整个世界的能量与质量。 白小青灰头土脸地从地下钻了出来,把新世界几个土著小辈全都惊得目瞪口呆,衣破邪还故意上前假装给容舜倒茶,将白小青身穿的纸衣近距离看了一眼真的是纸做的衣服! 你们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往大池子里倾泄魂魄!现在地府轮回池要挤爆了!白小青气急败坏。 这个世界的魂魄去了鬼府的大轮回池?衣飞石也很意外。 这个世界的轮回池是自我循环,不会往大轮回池交流。所以,这个世界的魂魄想要离开,去往更广阔的空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修行登天,破碎虚空,以仙身去诸天诸世界游历。 这也是谢茂当初在蓝星留下道统的原因。 衣飞石将目光探向谢茂,谢茂点点头。还能是谁?肯定是君上干的呗! 海族入侵新世界是刘叙恩的局,促使刘叙恩布局的则是背后坐庄的君上,君上这人颇有些天心难测,说他不在乎新世界90%的人类死活,谢茂和衣飞石都不会意外,如今君上把这批魂魄送去轮回,他俩还是不意外。 一颗星球上最多能死上几百亿人口,整个宇宙究竟有多少星球的智慧种族惨遭灭族? 现在这批被灭世的魂魄被君上一股脑儿送回鬼府轮回,正在排队的鬼魂也全都懵逼了,纷纷询问轮回司的鬼差:鬼差老爷怎么回事啊?投胎还带插队的?我们辛辛苦苦种了福慧资粮,一半自己下辈子用,一半给你们交了保护费,你们就这么欺负消费者吗? 轮回池一停摆,整个鬼府都要崩溃。马上就有不安分的大鬼小鬼趁机闹事。 刘叙恩把几个领头的鬼王砍光了,剩下的散兵游勇各自为政,偏偏越是底层的凶蛮货色越不知道敬畏,给他一把白骨枪,他能把血池孽海搅起滔天巨浪。鬼府里谣言四起,有说刘判死了,有说阴天子陨落了要不然轮回池怎么会停摆? 刘判死了,阴天子陨落了,几大鬼王也烟消云散,兄弟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地盘争夺战。 鬼府乃九幽之地的别称,整个九幽有多大呢?白小青至今都没转完。 这么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小规模械斗冲突,按起葫芦起了瓢,白小青派了鬼差鬼校鬼将去平定乱事,得,居然还有派出去就不回来的人家自己落草为寇当山大王去了,竖起一杆旗就敢自称某某鬼王,这块地盘是孤的了。 那地方我又进不去。白小青也是心很累,轮回池是阴天子家的,别人碰都碰不得。 衣飞石能理解君上把新世界魂魄投入大轮回池的作法。 因为,人类魂魄一旦穿上海族皮囊,时间久了就会发生异化。 他与谢茂在烟水世界时,就曾遇见过一个被投入海族皮囊的魂魄,那人刚开始还站在人类立场帮忙救人魂魄,在海族皮囊待的时间不过小半个小时,魂魄就发生了异化,意识朝着维护海族利益的方向倾倒。 特事办的战士虾饺水清涟,以极其坚强的意志努力保持清醒和底线,也终究没能发生所谓的奇迹,魂魄遭受了污染,死后灰飞烟灭。 为了不让这大批魂魄异化,君上只能把他们从海族手里抢回来,送去轮回。 新世界的小轮回池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的魂魄,往大轮回池分流也是正常操作。 衣飞石没想到的是,君上居然一股脑儿全塞进去了!他明明可以扣住大部分魂魄,慢慢送去轮回。为什么非得一次性塞进轮回池?把轮回池都塞停摆了 这多如繁星的人口,要多少父母拼命造人,才能全部诞生出来能不塞车吗? 这是逼着衣飞石换副本了。 要么我先去看看?衣飞石和谢茂商量。 你去看,你有办法?谢茂冷笑。 衣飞石欲言又止。 谢茂一骨碌坐了起来,愕然问:你还真有办法? 当初为了控制阳世和阴间的魂魄数量,我在轮回池上做了一个特殊的算法,将轮回池的流速做了限制。要解决目前的问题也很简单,调整一下就行了。衣飞石说。 但是?如果没有但是,衣飞石不会那么欲言又止。 但是,我要先回云海神殿,取回神躯。衣飞石说。 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屋子里特别地安静,那是一片死寂的恐怖感觉。 谢茂静静地说: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回去吧? 衣飞石知道,所以他都不太敢提这件事。可他明明是阴天子。鬼府乱成一锅粥,轮回池停摆不动,他身为阴天子,却在小世界里休养生息 白小青听出其中的凶险,连忙说:反正也乱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天。 衣飞石笑了笑。似乎真的不在乎。 谢茂猛地一捶桌,起身出殿。 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整天搞事情弄小衣。他来这里养伤不是你的安排?伤没养好你叫他去弄什么轮回池?别跟我说你有什么苦衷不得已,什么计谋也不如小衣的命重要。 我说你神神叨叨弄了这么久,我看你就是我的份上忍了。 你手里有人质,我手里也有。别把我逼急了,咱们一拍两散! 谢茂将升龙谱召入手中,猛地朝着虚空中掷去 当一声。 升龙谱掉在了地上。 谢茂气得一屁股坐在风定星道场神殿长长的玉阶上,仰头长叹:你这么折腾小衣,我要撑不住了。 殿内。 容舜正在安慰衣飞石:依我看来,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照老师所说,那位先生解救魂魄已经过了挺长时间,他早就可以送这批魂魄去轮回,为什么非要隔上一段时间之后,再制造此次轮回池堵塞的事件?是故意选择这个时机,还是临时出了意外?他与君上共事近八年,自认对君上还算了解,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君上比谢茂更好伺候。 谢茂身上有很多人性的缺点,会被情绪左右,也有各种**,君上则完全斩去了这类情感,办事目的性极强,从不会朝着身边人倾泄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多少情绪给人。 冷冰冰的恩慈从来不少,热乎乎的迁怒一概则无,容舜还想过完整版的先生确实有其优越性。 衣飞石心想,你倒不傻,君上确实在等待时机。 等的就是白小青把你这个修轮回道的继承人送过来。 殿外。 谢茂一手抓着升龙谱,突然之间醒悟过来:海族?! 君上匆匆忙忙逼衣飞石去鬼府,终于补全了谢茂最后一丝困惑。 刘叙恩和海族! 常老鬼是巫族,延嗣清平是虫族,这两人实际上是生出在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 一开始常老鬼跟着谢润秋混,刘叙恩出现得极晚,谢茂都不曾把刘叙恩与常老鬼联系起来。 直到后来回想起天后宫青盟大比时,那一道凭空出现的时空裂缝,谢茂才猛然意识到,谢润秋和刘叙恩追杀他的手段方式,二者何其相似? 这两人都是在时间长河中流浪着,寻找谢茂轮回的坐标,一路追杀。唯一不同的是,谢润秋使用的是弑父触动坐标,刘叙恩使用的则是徐莲的剖身残魂当坐标。 若说这两人不曾私下苟且、互通有无,傻子都不信。 常老鬼在八年前就已经被君上解决了,从此以后不敢再掺和刺杀之事。 谢润秋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巫族、虫族的力量,没有了常老鬼,谢润秋就失去了与失魂异族沟通的桥梁,他拿什么和刘叙恩联手? 从始至终,海族都是刘叙恩的势力范围,是刘叙恩控制了海族,或者说,他制造了海族?! 那君上为什么急切地想要把衣飞石支走呢? 君上不想让衣飞石参与新世界的最终战。 在此之前,君上尚且没有这种想法。那是什么促使他产生了这种想法呢? 刘叙恩的口供。 刘叙恩说了一些君上此前也不知情的话,促使君上急切地想要送走衣飞石。 从这个角度去想,谢茂发现,君上也并非全知全能。君上不知道衣飞石在下界前曾经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衣飞石已经强弩之末,现在君上还很可能不知道一些极其要害的事。 谢茂手里的升龙谱倏地消失。 他缓缓从玉阶上坐起,神色凝重:我说中了? 升龙谱重新回到谢茂手里时,光板上浮现八个字 他在局中。你在局外。 谢茂一口气梗在胸口。 光板上再缓缓浮现两个字 随他。 谢茂突然想起菩萨刚才说的那句话。 菩萨说,天心有迹,人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他的选择? 谢茂曾以为这个他指的是君上。看着光板上久久不散的随他二字,他突然觉得,菩萨口中人心难测的他,也是随他的那个他? 他,衣飞石? 这个局,我竟也不能进的么?! 第790章 阴庭旧主(3) 随他。 君上的态度是,随他。 谢茂仰头躺在神殿长长的玉阶上,差点被君上的说辞搞迷糊。 他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把小衣的局,对付卢随心和腐兽可能面临的意外,要不要真的任凭小衣选择,这几个问题反反复复想了几遍之后,突然醒悟过来 你把这世界因海族死亡的所有魂魄一股脑儿塞进轮回池,造成轮回池大堵塞,弄成一个除了小衣没人能重启恢复正常的局面,让小衣陷入若不履职就会放任鬼府大乱、心内极其惭愧的困境中,现在却跟我说,随他?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明明就是你逼小衣去鬼府收拾残局,现在却轻飘飘来一个随他?! 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谢茂返回值殿时,容舜还在陪衣飞石说话。他前期是个习惯听差的角色,主要负责出行和善后,这八年间被君上委以重任,已经从参谋升任谋臣,也已经习惯了出谋划策。 谢茂在神殿外想明白的事情,容舜也已经辅佐当局者迷的衣飞石想明白了。 衣飞石陷入沉默。 君上想让他走。鬼府局势也逼着他走。能不走吗? 原则上,我同意你去鬼府处理轮回池的问题。谢茂进殿还未坐下,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容舜原本坐在衣飞石身边说话,见状起身让了位置。也不等衣飞石反应,谢茂已经坐了下来,很严肃地看着他:不过,取回神躯的事就不必再考虑了。我不同意。 谢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他知道不能拿小衣的性命去冒险。 总有别的办法。谢茂说。 先生认为我应该去鬼府,但不应该冒险取回神躯。衣飞石确认他的意图。 谢茂点头。 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是我必然不能面对的呢?衣飞石问。 谢茂哑然。他其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君上逼得这么急,不惜让衣飞石冒险取回神躯,不惜让轮回池停摆,让鬼府陷入混乱,总是有道理的。 你要留下来?谢茂反而开始担心了。小衣的犟脾气又犯了。 我与先生有话要说。衣飞石吩咐身边人。 容舜有些担心,可这时候北斗剑、萧陌然等人都在,他不知这几人身份深浅,不好开口劝说,只能帮着清场。新世界的土著们更不好插嘴了,各人起身鱼贯而出。 谢茂憋着一口气,就想着衣飞石怎么诡辩,他也要把衣飞石送入鬼府。 留下来肯定不行。君上已经着急了,留下八成要出事。 哪晓得衣飞石并没有任何诡辩的意图,直说:我感觉不是很好。 这话带着两分示弱三分求助,谢茂心疼又心软,那一口气瞬间就泄了,哪里还记得要对抗衣飞石的犟脾气,上前揽着轻抚背心,柔声安慰:你说给我听?别慌,我在呢。 衣飞石习惯地靠着他,低声说:先生曾问我是否有与君上交手的记忆恍惚是有。我分不清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们切磋的时候不少,君上您,也曾教我练剑 这就是怀疑真的交过手、怀疑彼此的身份立场了。谢茂缓缓抚着他的背心:所以你不想走? 真相就在那里。衣飞石说。 如果真有不忍言之事,逃避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以去鬼府,可以躲避今天,真相会随着时间彻底湮灭么?若又有可能戳破这层谎言的事情发生,我就再逃避一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不管是什么,我要知道真相。若不能将事态掌握在手里,我不能安枕。 衣飞石没有说自己最坏的打算。 他如今旧灵虚弱,新灵荏弱,不管从哪个层面讲,都绝不是君上的对手。 衣飞石不知道真相背后是什么,至少在这个局还未拆穿之前,他仍旧在为君上着想。哪怕拆穿的真相表明他对君上真有不臣之患,此时的局面也将是一面倒君上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他不会也不必费心挣扎反抗。 可是,纵然他没有说,谢茂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衣飞石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君上有心保全,小衣一心驯服,这态度还怕什么立场相对?谢茂对自己、对衣飞石都有信心,记忆是假的,感情总不会假的吧?害怕什么呢? 你说得对。谢茂干脆地答应了。 衣飞石被他的回答惊住了。刚刚还一副看你耍什么嘴皮子朕绝不松口的凶狠劲儿,结果投降得这么快?这怕不是个假先生? 咱们不需要逃。有什么问题,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意见统一之后,二人重新召回了家中小辈。 鬼府之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太过费心,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过些日子会去处置。衣飞石吩咐白小青,又叫容舜上前,把阿舜送回去。有事会有鬼谕给你。 白小青先应了是,听说要送容舜回家又有点为难:阴路断了。若要送舜哥儿回去,得往尸山绕道,那边 她没有详说,衣飞石已经点了点头,说:那你先回去吧。 白小青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赶紧的,免得又被捉壮丁! 你暂时在这边住几天。菩萨已经在调整时间流速,不会耽误很长时间。一旦此间事了,我去鬼府时顺道把你捎回去。衣飞石想了想,又问道,临走前给家里交代过了吗? 白小青是个风风火火不管不顾地脾性,抓了容舜就跑,容舜只来得及给童画发了条短信。但是,这时候要说我没交代家里,那也太为难人了。容舜点头:交代过了。 一连折腾几日,众人都累。 谢茂吩咐众人没事可以先休息,反正他这儿忙的事,也不需要众人献计献策。 可除了龙饺抱着半圣之血踢踢踏踏出门,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老板还在加班,马仔岂能回屋宅着?于是谢茂就摆了些智慧瓜与各种灵茶,叫众人坐着旁听累了自去休息。 烟水世界中的海族本是巫族分支,它们之所以掳劫人类魂魄,缘于轮回池不曾连通烟水世界,前一代海族死亡之后,魂魄流出,新一代海族出生时,没有魂魄流入。这个世界的海族与新古时代不同,他们可以在非水域中生存,真的需要掳劫人类魂魄么?衣飞石提出疑问。 唔,第一个问题,先把海族的大本营找到。谢茂随手弄了个题字板,刷上一行字。 海族目前还存在吗?容舜道。 他在新古时代与君上共事近八年,太熟悉君上的办事风格了。 谢茂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微微摇头,说不好。谢茂就在题字板上写了第二行字:海族还有活口吗? 萧陌然主动请缨:弟子可以去附近的星球上查看情况。 谢茂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不过,萧陌然的修为照旁人是很不错了,面对完全未知的情况,他觉得有点不够看。谢茂拿出升龙谱,打开界面,在【荒星龙主解紫唯】的名字上,轻轻一点,一排可操作按钮出现 【短消息】 【来风定星。谢。】 发出消息之后,谢茂熄灭了升龙谱光板,继续听衣飞石分析。 腐兽的特质和海族很相似,被安玉霖称为梦夷拉屠。如果海族被驱杀导致如今不太容易捕捉,我认为可以从腐兽身上寻找线索 一句话没说完,风定星道场外的防御阵疯狂示警,北斗剑与子午扣都飞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俩神器把解紫唯带了进来。 龙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冲谢茂眨眼做口型:龙!没等她挤眉弄眼完,就看见解紫唯很熟悉地上前施礼:祖圣在上。又对衣飞石施礼,二老板安康。 所有人都懵逼了。二老板?这是什么称呼?有故事啊! 谢茂让他坐下喝茶吃瓜,问道:家里没事吧? 解紫唯老实不客气地啃瓜,显然已经习惯向谢茂汇报事情,很坦然自若地说:没事,咱们修士比例不低,倒是普通人损失得多一些。已经差不多完成灾后重建了。我正打算去外边转转 给你安排个差事。谢茂随手写了个纪要给他,就在附近找找有没有海族。海族比较大,有些种族聪明有些种族傻,傻起来神仙都沟通不了,尽量找聪明的带回来。它们有很严格的等级划分,身份越高能获知的情报越多,明白么? 衣飞石则给解紫唯找了样式不同的十多个至高海印,说:或许有用。 解紫唯拿着东西,擦擦嘴又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他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留下一块瓜皮半盏残茶,那是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萧陌然默默地受了点打击。 这是一位准圣君。 分神大圆满,随时都可能踏入洞虚境界的高手。比他这样刚入分神的修士,随随便便厉害十倍二十倍应该不在话下。所以,他主动请缨的活儿,被太上长老派给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同事。 龙饺则拉着衣破邪咬耳朵:那也是条龙。怎么都是公的! 咱们继续。谢茂示意。 腐兽这条线一直和卢随心脱不开关系。衣飞石说。这才是他最想接近的目标。 卢随心。谢茂把这三个字放上题字板,沉吟片刻,这事倒不好操作。他毕竟是洞虚修士,就算有李秦阁、安玉霖在旁掠阵督视,你我闹不好也会被他控制。实力相差太远了。 那就让他溃境降阶。衣飞石说。 还有这操作?谢茂惊讶。 李秦阁修为已是半步虚空,这事不难。不过,他是新晋修士,对高修的体悟不深,卢随心在洞虚境界已经呆了起码二千年,很可能是三四千年。真正交手只怕吃亏。衣飞石从不会只提问题不给解决之道,先生能请他回来一趟么?有事相商。 要让安玉霖回来还真不容易,唤回李秦阁有什么困难的? 谢茂再次拿出升龙谱,给李秦阁发了一条消息:【回风定星。谢。】 也不知是修为碾压还是本身离得不远,李秦阁回来的速度比解紫唯迅速许多,他与出去时一样衣衫整洁、风度翩翩,看上去不像是辛辛苦苦出门救世,而是在院子里散步赏花转了一圈。 衣飞石说了自己的打算,李秦阁对此也深为好奇,居然还有把圣君打落境界的办法? 还请先生建一个时间小阵,我传一些武学体悟给秦阁。衣飞石说。 谢茂给李秦阁发了短信就开始处理材料了,众人看来他不过是在玩弄一只漂亮的黄金鼎,实则鼎内二十七种天地异火煅烧,一直在处理制作时间阵法的材料。这会儿众人只见谢茂漫不经心地将那只把件黄金鼎翻来倒去,修长的手指似是无意识地翻动,黄金鼎闪烁着淡淡的神光 武学体悟么?也不要厚此薄彼了。谢茂回头问容舜,你去不去? 容舜笑道:这几年忙于庶务、疏于拳脚,跟进去怕老师捶我。这话说得极其狡猾。不管衣飞石让不让他跟着进去,都不伤彼此情面。 恰好叫我看看。衣飞石点头允了。 是。 见萧陌然和北斗剑都眼巴巴地看着,衣飞石又问谢茂:能进去几个人? 你想带几个人?谢茂张开双臂把在场所有人都括在里边,这点本事总还是有的。 萧陌然两眼放光,悄悄拉住李秦阁的手。北斗剑则连忙举手:我也想去。 一时间,屋内热闹得像是报名春游的现场,连龙饺都跃跃欲试什么武学体悟她不懂,反正大家都抢着要的肯定是好东西! 要多久?谢茂问。 三个月足以。 新世界的土著们还在傻乐,被衣飞石指导过武艺的容舜脸都青了。 三个月封闭式训练?老天爷! 昨夜加班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容舜,找了半瓶清水,默默化了一颗保元丹饮下。 我一定能活着见到小仙女的。 谢茂揭开黄金鼎盖子,将炼制的各种材料次第取出,他的阵法不是风水阵,而是极其特殊的独立于所有阵法体系之外的时间阵法,布阵时更像是编织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轨线,似乎能将时间的这一头连接到时间的那一头,从而形成一个独立于世界的环线。 他布阵的手法太过新颖精妙,炼制过的材料也改变了物性,变得面目全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在他手上。他也丝毫不藏私,随口讲述其中的奥妙:星河绕七里,小山此中藏。这一段是时间轨迹的星河针,每个世界的星河流域都截然不同,制作时间阵法也要因地制宜 一众人等听得如痴如醉,衣飞石早就听君上讲过基础知识,此时再听一遍也有不同的体悟。 谢茂十指翻飞极其灵巧地拉着各种轨线编织缠绕,刚开始是杂乱无章的线体,逐渐变成使人迷醉赞叹的山川大地,隐有花鸟虫鸣,当几个没见识的土著看见一片璀璨星光时,心中升起无穷无尽地崇拜与欢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满以为这漫天星光就是阵法的完全版了,哪晓得谢茂吐出一口清气,星光摇曳飘散。 在他手中的一片宇宙,竟然变成了一条首尾相连的河流,缓缓流淌。 去吧。谢茂挪来近百块能量原石充作支撑阵法的灵源,三月为期。 这么小个阵法怎么用?一帮子准备春游的蠢学生都看衣飞石。衣飞石吩咐道:若要进去先做好准备,一起碰触阵法入阵。切忌拖延。 谢茂安抚道:没事,我做了时间坐标。前后进去都在同一个时间点。 话是这么说了,还是没人敢拖拉,全都把手指伸了出来。 衣破邪也伸出一只手。 你去做什么?谢茂失笑。 我不能去么?衣破邪就像是被拒绝参加集体活动的小学生,总有点失落和委屈。 去吧去吧,别给衣爸爸捣乱。谢茂又掏了几块能量原石出来,对于曾在艰难时保护过他的机械傀儡,谢茂总有几分不计较的偏宠。不就是浪费几块石头么?又不是养不起。 衣飞石恍恍惚惚地记得,君上也是这样的,偏心护短的时候,根本不讲道理。 指尖碰触阵法,满屋子人都倏地消失了。 谢茂歪在椅子上,端茶喝了一口,看着桌上的能量原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他把时间流速调整到了极致,小阵法先天不足总有缺憾,它的时间流速受限于阵法吸取能量的速度。正常情况下,时间流速被调整到极限,衣飞石他们进去的下一秒就可以出来了,三月时间眨眼就过。小阵法与大小世界不同,谢茂设置的时间流速再快,阵法吸取能量却有一个最高阈值,在能量原石被阵法吸收完毕之前,衣飞石他们的三个月就得卡在这里,暂时回不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不会影响衣飞石他们的时间感观,对他们来说,三个月依然只是三个月。 只是谢茂就得稍微等一等了。就谢茂估计,可能得花个三五十分钟吧。 他一边喝茶,一边通过升龙谱和解紫唯联络。 【情况如何?】 他直接用虚拟光板发消息,解紫唯听着就似他在耳边说话,可怎么回答呢? 这升龙谱终端只有谢茂本人持有,也没有给解紫唯发个新手指导,他在附近曾被海族入侵的星球上一边搜寻一边研究怎么回话,弄了半天才传回话来:【已经找了八个被入侵星球,没有海族踪迹。】 【尸体呢?】 【尸体也找不到了,没有一点海族入侵的痕迹除了人都死光了。】 【往海底找一找,是否有烟水世界。穿越深海地底。】 【这就去。】 谢茂慢条斯理地剥了一颗花生,自己吃一颗,给衣飞石的碟子里留一颗。 解紫唯还未晋入洞虚境界,搜寻能力不如圣君那么强悍,过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他才传回来消息:【没有发现烟水世界。我去别的星球找找。】 【保持联络。】谢茂认为他能找到的可能性很小了。 谢茂倒是不认为这个世界的海族一定还在烟水世界生火,它们很可能已经踏上陆地,就算保留一部分烟水世界作为大本营,应该也不会在所有星球上都有驻地。解紫唯找不到烟水世界很正常。 问题在于海族的骤然消失。刘叙恩让海族一夕之间对整个宇宙发动入侵就很逆天了,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海族瞬间消失无踪?连尸体都没剩下? 谢茂只能认为是君上在收拾残局。 他嘴里口口声声说随他,任凭衣飞石选择,其实一直在想办法隐瞒真相。 所有人都不在身边,衣飞石也不在的情况下,谢茂处于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 他闲适地喝茶,剥花生,吃瓜,这时候,才能感觉到某种违和感。 自从君上出现以来,谢茂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不仅在于谢茂手握情报不足,更在于君上所展现出的自信与强大。不管谢茂想不想承认,君上确实有一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哪怕君上被困在身同世界的麻烦里,谢茂也没觉得君上很无助无力他总是令人仰望的。 总是在用实力碾压一切的君上,在面对衣飞石这件事上,显得这么手忙脚乱、满头小辫儿? 谢茂觉得,这不是君上的正常水准。 以君上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处理得更加完美,不让任何人起疑。 关心则乱?谢茂把这个猜测和花生壳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那货能眼也不眨地体罚小衣,还要抽小衣的肋骨,他会关心则乱?要么是我感觉错了,他水平就是这么低,要么,他肯定还有事。 解紫唯又再次传来消息。 【这个星球没有烟水世界。】 【这个星球也没有。】 【没有。】 【大老板我去更远一些的星域看看。】 谢茂拿起升龙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先回来吧。】 【好叻。】解紫唯久寻不着,也有点烦躁了,回答得甚是爽快。 时间阵法的能量原石也要消耗完毕,谢茂正要放下升龙谱,又收到解紫唯一条信息:【大老板我遇见翚舰长他们了!他们还活着!】 【我得把他们带回来!】 不等谢茂反应,在星域中流浪反而逃过一劫的远星舰队第三支队,已经被带回了风定星。 这可真是 谢茂想起自己留给他们的那道跃迁符,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第791章 阴庭旧主(4) 远星舰队的成员在星海中流浪了近一年,他们的战舰原本就是能够支持长途星际旅行的旗舰,有着完善的生物循环体系,加上宇宙中各种恒星和天体辐射作为能源,理论上认为可以永远在太空流浪,一年时间真的不算什么苦差事。 事实上,这批舰员都还没从回家的兴奋与忐忑中清醒过来,海族入侵的灾难就降临了。 谢茂要守着阵中的衣飞石,不能轻易离开,第三舰队降落在道场附近的星港,几个指挥官一半留守,一半乘坐接驳车飞向道场神殿。解紫唯懒得跟他们磨蹭,一把提起燧人翚,把他带到谢茂跟前。 燧人翚上前敬礼:大老板。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受到袭击了?谢茂问。 燧人翚点头,说:我们离开荒星之后,一直照着星图往回家的方向巡航,星域辽阔无人,一切还算顺利。 四天之前,我们遭遇了袭击。有部分舰员被感染发生了异变,说到这里,燧人翚哽了一下,显然在被海族异化的人员里有他非常亲密的战友,好在后来我想起了临走时您送给我的礼物。 海族入侵人类的手段是一样的,先升上至高海印,占据领空优势,再用至高海印将人类异化成怪物俘虏,自相残杀。这样就能用少量的海族获得最大的战果。 谢茂给燧人翚的那张符也没什么大的作用,能挡一次歼星炮炮击,一次星舰质量能够承受范围内的极限跃迁等于直接给星舰临时开了一个随机跃迁点。 这种跃迁是无序指令,没有人知道舰队的落点在何方,谢茂都不知道。 舰队倏地离开了原地,笼罩其上的至高海印就失去了作用,入侵的海族也还没能钻进舰艇。所以,第三舰队很幸运地逃脱了海族的荼毒。 刘叙恩发动的海族入侵显然是一锤子买卖,各个袭击点各自为政,互不支援。 这也使第三舰队用谢茂给的跃迁符逃到风定星附近星域之后,没有遭受海族的再次袭击。 接到解紫唯发现燧人翚的消息之后,谢茂就已经把整个过程想明白了。 他没有什么惊讶之处,反倒是燧人翚对谢茂的未卜先知非常震惊,甚至还有一点隐隐地责怪你知道我们会遭遇袭击,提前给了我们一件脱困的礼物,为什么不能提醒我们一声呢?那么多战友变成怪物死掉了啊!只要提前说一句,我们都会全力战备,绝不会发生那么多人死去的悲剧! 我并非未卜先知,也不知道这场浩劫会降临。谢茂的目光一直盯着快要消耗完毕的能量原石,对于燧人翚的责怪也不是很在意。人家痛失战友,你能怎么计较? 不信?谢茂轻轻拉住时间阵法,将那条首尾相接的时间长河断开,解释道,我当初给你那张符,原本是防着你们神临帝国的军部。 燧人翚目露震惊之色。军部? 他再是不懂政治,也已经担任第三支队舰长多年,也算是看多了军部的各种骚操作。 谢茂不提这事他可能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谢茂既然已经戳穿了这层窗户纸,燧人翚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诸侯国的强大已经削弱动摇了中央帝国的权威,他们这支被绑架了七年的舰队,在流浪三十年后回到神临,帝**部会是什么反应? 反击很可能玉石俱焚,损伤中央帝国已经不怎么强盛的战斗力,不反击则进一步削弱中央帝国的威严,使诸侯国得寸进尺。在这么两难的情况下,军部选择在帝国星域边缘直接把他们这支已经消失近四十年的星舰轰成宇宙渣滓,恐怕才是对中央帝国最有利的安排。 以防万一罢了。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神临帝国都已经在浩劫中不存在了。 谢茂一手拉住了从时间阵法中出来的衣飞石,在时间阵法中度过了三个月,衣飞石的修为也有提升,很可能是与李秦阁这样的半步虚空修士教学相长带来的好处。不过,他修炼的世间毕竟太短,离着元婴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谢茂见他神采奕奕精神极好,这才放心,再次回头安抚燧人翚:逃出来就好。 翚舰长。衣飞石和燧人翚关系更好些,毕竟这波指挥官在荒星经常陪他打猎玩耍。 几个弟子相继从时间阵法里出来,谢茂就懒得一个个去扶了。 解紫唯倒是有眼光,第一个就扶住了容舜,第二个扶住了萧陌然被李秦阁横了一眼。他有点讪讪。半步虚空的天下第一大修士啊,大前辈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应该先扶你么?可是你走在后面啊! 若要万无一失,还须安玉霖、冼宫主相助。衣飞石说。 谢茂撇头看子午扣:你是阿九的法宝,小北换了身体只怕失去了联系,你能找到他么? 能找。子午扣就去联络安玉霖了。 冼宫主我上哪儿去找?谢茂思来想去,将面前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有没有人想化龙? 衣破邪才想举手,就被谢茂否决了:你不行。你化龙也升不上洞虚。冼宫主感应不到。 萧陌然有点紧张地问:那您看谁能到洞虚只差没有挺起胸膛,对谢茂亮出自己分神期修士的身份。 龙饺牵住北斗剑的手:来个母龙! 北斗剑满脸通红:不不不,我不做龙,龙很很的。 龙饺奇怪地看着她:很很的? 她的意思是,龙性本淫。很淫色的。衣破邪解释。 银色的?和他一样是银色吗?我是金的呀。说不定我们母龙都是金色的,不银色。龙饺鼓励北斗剑,已经很多公龙了,来一个母龙最好。不是说阴阴不长,阳阳不生嘛? 子午扣悄悄戳了萧陌然一下,用畏惧地眼光看了李秦阁一眼,问道:真的吗? 萧陌然默默地回想,好像没做龙之前,就很什么了。 谢茂被这群习惯了没上没下胡说八道的小东西弄无语了,直接把萧陌然召到身边:生辰八字、出生地各种资料要了一套。 有了给解紫唯升龙的经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升龙谱一键升龙,风定星再诞圣君。 这回轮到解紫唯羡慕嫉妒恨了,他升龙之前是元婴修为,升龙之后也只是分神大圆满,离洞虚圣君差了一线之隔。这一线之隔就如同天堑,将二者修为层级压了个严严实实。 萧陌然前不久刚突破到分神,升龙直接把他带上了洞虚初境,霎时间,群星闪烁,宇宙皆惊! 这种刚突破的感觉非常玄妙,萧陌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他几位圣君的存在,这也是唯一能够朝对方圣君释放态度的机会一旦对方知道了新晋圣君的存在,意识就会防备,无法再随意沟通。 萧陌然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反正给所有圣君都传了一个信息:请冼宫主往风定星。 近在咫尺的李秦阁微微一笑。 他也收到了这条无差别推送的消息。然然真可爱。 安玉霖与冼宫主收到消息,都在往风定星赶,雪焚真人收到消息一头雾水,虽然不是发给他的,但是他与冼宫主同出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出了事谁跑得掉?于是也匆忙往回赶。 与此同时。 烟瘴深处,卢随心从七八只腐兽身上滚下,双眸一时赤红,一时烟紫,身上细碎淌血的伤口缓缓愈合。吸取了他体内圣血的腐兽就像是服食了致幻品,个个露出迷茫陶醉的表情,在床上神游。 圣君,您已经连续五天供血给腐兽,再这么下去会更虚弱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白衣童儿担心地说。 卢随心缓缓披上衣袍,转身看向那童儿,粲然一笑:终究是你忠心。 白衣童儿还未说话,卢随心已一把捏碎了他的咽喉,将他扔进了床上的腐兽堆里。 腐兽们最喜血祭,千万人命不嫌多,一个小儿不嫌少。白衣童儿的尸体被扔进腐兽堆里,很快就被吃了个干净,只剩下骨头。这群腐兽却似不足,彼此纠缠撕扯着,贪婪地靠近同类皮肤下突突跃动的大血管,仿佛能闻见那美味的甜香 卢随心观察了一会儿,将门打开,门口还有两个童儿侍立:圣君。 圣君捏断了他俩的脖颈,再次将尸骨抛上床。 腐兽们越吃越是贪婪,理智越来越远,卢随心远远地站在门口,迅速割破手腕血脉,涌出大量鲜血,腐兽们疯狂地抬起头来,满眼迷离。卢随心已痊愈了手腕上的伤口,一罐鲜血死死封在玉瓶中,朝着床上砸去 所有腐兽身上都沾满了卢随心的鲜血。 这血就像是最顶级的毒品,让所有腐兽都疯狂了,它们开始疯狂舔舐啃咬同类身边的鲜血,也包括自己身上的鲜血。三尺范围内,任何有卢随心血液的地方,都被它们啃得一干二净,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被吃空了身体。 卢随心一边念咒,一边靠近。 腐兽的戾气随着生命的流逝一点点飞入卢随心指尖,一丝一缕地缠绕,凝成细细的光点。 他看着床上濡湿的鲜血,森森的白骨,没有一丝动容。 腐兽们相继死去。死去的腐兽无法继续吞吃同类的身体,床上剩下三具白森森的人类骨架,八具还有残余血肉的腐兽残尸。满满当当地堆砌在床上,腥气扑鼻。 卢随心依然在念咒。 当他走近床边时,陡然分出一道分神,一屁股坐在满床血泊中,捧起腐兽的残尸,开始吞吃。 他雪白的衣襟上沾满了腐兽的鲜血与组织液,脸上也露出了令人作呕的厌恶表情,然而,他依然吃得很快,大口大口吞咽。大约是一个分神吃得太慢,他又分出第二个分神,第三个分神八个分神分别捧起八具腐兽餐食,狼吞虎咽。 这是卢随心最后的办法。 为了突破,他只能侵吞腐兽的力量,堕入邪道。 随着腐兽尸体被吞吃殆尽,卢随心指尖缠绕的戾气越发深沉,最后一缕戾气飞入时,曾经的小光点变成了拇指大的光珠,缓缓流淌着撕扯狰狞的戾气,带着一股森森的腐臭。 卢随心将这枚光珠送入眉心紫府,霎时间,灵台被清空,戾气大盛! 他感觉到了! 多年没有碰到的瓶颈,近在眼前! 只要用这股汹汹而来的戾气推平自己感觉到的瓶颈,晋阶近在眼前! 今天就能合道! 卢随心心中涌起不可思议的惊喜与玄妙,面带微笑,八个分神嘴角襟前都还带着鲜血。 突破的力量还不够,那是因为分神还未归来!卢随心融入第一个分神,瓶颈被晃得拼命震荡,卢随心融入第二个分神,瓶颈有细碎的沙砾落下,融入第三个分神,第四个分神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 一旦融入全部八个吃掉了腐兽领主残尸的分神,他就能晋为合道修士。 他会成为腐兽之王! 他会成为消失了五千年的梦夷拉屠之皇! 卢随心眉间紫府内的光珠越来越璀璨,散发出刺目的光,仿佛骄阳烈日。 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浓烈,当最后一个分神融入本体之后,他口中的咒语念到了最后一个字,轰隆一声,积压在胸中的块垒,束缚着修为的瓶颈,都在一刹那间灰飞烟灭 我 卢随心发出震慑天地的呼啸声,才是天地间 唯一的 圣 君 所有圣君级别的修士都听到了这晋阶的呐喊。 李秦阁觉得有点想笑。他是已经半步虚空的大修士,换句话说,比合道大圆满还厉害一点。卢随心才刚晋合道就叫嚣自己是唯一的圣君,这是膨胀到失心疯了? 其余几位圣君也觉得卢随心状态有点不正常。就算你晋级了,需要昭告天下吗? 有坐标了。李秦阁展开星图,标记了卢随心的位置。 谢茂觉得这事反常,担心地问:他若进了合道,也能强行让他溃境? 不必衣飞石解释,李秦阁已经很有信心地说:就他如今的状态,道心有暇已近入魔,虽入合道,反倒比洞虚时期更好对付一些。毕竟,力量上是李秦阁完全压制。 话音刚落,李秦阁与刚刚晋升洞虚的萧陌然都露出惊讶震惊的表情。 萧陌然刚刚升入洞虚,诸事不太熟悉,迟疑地看着李秦阁,似乎不能肯定。 李秦阁则从萧陌然的表情上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好像,没了。 没了?谢茂意外。 没了?衣破邪惊讶。 反倒是衣飞石沉默不语,并不觉得太过震惊。 北斗剑后知后觉地问:谁没了? 安玉霖已经回到了风定星道场,按下云头匆忙入殿,也是满脸错愕:我怎么感觉卢随心消失了?老李你是怎 李秦阁点点头:我也感觉不到他了。他刚刚晋升,一时激动暴露了行踪,会不会是清醒之后马上用什么独特的法门隐藏了形迹。如他这样等级的修士,等闲不会陨落,纵然陨落也该有大动静。 安玉霖也不住点头:说得有理。哪有这么一下子就消失的?应该是躲起来了 外边情况怎么样?谢茂问。 魔气不散,腐兽不灭。腐兽和海族不一样,海族打掉一茬了结一茬,这回腐兽是顺着网线爬的,没网线它就爬反正我也不知道世俗人类做的什么线,刚刚剿灭一波,魔气再次侵袭,腐兽再来一波我给各处都留了护山大阵,这玩意儿还是治标不治本,得去灭了它们的老巢。安玉霖说。 冼宫主与雪焚真人也是前后脚赶回来,二人也参与了卢随心突然没了的讨论,并认可李秦阁的隐藏形迹说。至于外边的情况,也与安玉霖一致。斩杀腐兽治标不治本,得找老巢。 按照原计划吧。秦阁阿九,谢茂对冼宫主客气些,再劳烦冼宫主,往卢随心处走一趟。 不管卢随心是不是藏匿行踪躲起来了,他晋升时留下的最后坐标总得去看一看。何况,谢茂还真不觉得他是藏起来了。 陌然跟着雪焚真人去刚闹过腐兽的山门看一看情况。谢茂把家里所有圣君都支了出去。 自打容舜过来,萧陌然全程作陪,比这几位圣君掌握的情报都更多。听了谢茂的安排,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太上长老认为,他们口中的那位君上,不仅杀了海族灭口,还杀了卢随心和所有腐兽也就是所有的梦夷拉屠灭口吗?! 不,我一定是想多了。萧陌然收起心中的猜测,向雪焚真人施礼,随他一起飞出风定星。 ※ 对圣君而言,距离远近没有任何意义。 两拨圣君分开行动,几乎同时抵达了目的地。 雪焚真人带着化龙的萧陌然降临在刚刚打扫完战场的培元剑派,二人在山门内外没有发现一丝魔气,雪焚真人将护山大阵检查了好几遍,差点以为自己的感应出了问题怎么就没有魔气了? 在萧陌然的提醒下,他又回到已经打扫好的另外三个宗门,也与培元剑派一样,魔气全无。 一个宗派的掌门满脸憧憬地说:我们太上长老听见了圣君的传音。圣君刚刚向天下传下圣谕,魔气就消失了,这一定是圣君的威严震慑了群魔。不愧是曾经拯救圣地、力挽狂澜的圣君啊!对付魔气他老人家才是行家里手,老前辈! 雪焚真人是个暴脾气,冷笑道:什么圣谕?宣布他才是天下唯一圣君的圣谕? 这掌门才想起面前也有两位圣君,连忙赔罪不迭。 雪焚真人离开时啪地一剑把那宗门檐门削落在地,门匾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萧陌然不禁侧头看他,雪焚真人板着脸道:看什么看?你觉得我倚强凌弱欺负人? 我觉得你削得好!特别有英雄气概!萧陌然忙说。 反倒让雪焚真人老脸一红,咱们去没救援过的宗门看看。 另一边。 这里是腐兽的母星。 安玉霖御其屏障,将浑身上下都包裹起来,对各处指指点点:这种树叫生命树。腐兽就是从树上挂的果子里生出来的。它们的养分是鲜血和魔气。生于血,长于血,所以腐兽喜欢血祭。 这里的腐兽都死了。冼宫主已经把附近绕了一圈,乘云飞回,没有活口。 能感觉到卢随心的气息吗?安玉霖看着茫茫无比的星球,感觉有点艰难。 这里是腐兽母星没错,可腐兽都死光了,生命树也全部枯萎,连魔气都彻底消失了,完全就是个大型的灭口现场。卢随心的气息打从发布中二宣言之后就彻底消失,上天入地这要怎么找? 先去标定的坐标看看。李秦阁说。 三人之中,李秦阁是最后晋升的,偏偏位阶最高。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安玉霖和冼宫主都很安分地多给他一份面子资格老有什么用?打不过人家就得老实当弟弟。 李秦阁一马当先往标定坐标飞去,安玉霖与冼宫主紧随其后。 三人循着坐标飞进一座看上去很豪华的藤屋宫殿之中,树藤筑起的宫殿十分高大,可惜植物已经彻底枯萎,原本生长在宫殿各处的鲜花也纷纷垂落。宫殿中分叉极多,李秦阁懒得走迷宫,一路朝着坐标点砍树折藤清路,宫殿里到处都是腐兽的尸体,偶尔也会有人类童儿倒毙在路边。 等等!安玉霖扒开一道藤墙,露出了一张夹杂着人类与腐兽尸体的大床。 他们从床的方向践踏入宫室,卢随心消失的坐标还在前边七步处。 这是腐兽领主。安玉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腐兽尸体,一二三一共八具腐兽尸体。太奇怪了,它们不该聚集在一起,据我了解,它们彼此之间王不见王 李秦阁已经走到了卢随心消失的地方,静静感觉四周的气息。 如果卢随心陨落了,这么大的修士陨落,必然还道于天地,到处都该流窜着还未被天地吸收的带着强烈卢随心气息的能量。现在这里根本感觉不到这种能量。 他真的躲起来了吗? 真想得出来!他用血养了腐兽领主,又把这几只腐兽领主全吃了!安玉霖目透戾气。 安玉霖是卢随心的师弟,冼宫主直接就是卢随心的门下弟子,二人都很熟悉卢随心的套路。安玉霖才说一句,冼宫主就秒懂:他入魔了。借魔入道,以此晋升。 他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就算腐兽母星毁灭了,他如今修为不低,随时都能杀灭十个宗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冼宫主说。 安玉霖看了李秦阁一眼。李秦阁也是摇头。 谁不想找到他?问题是,他连圣君之间隐约的感应都藏匿起来了,怎么找?去哪儿找? 先回去吧。李秦阁对谢茂盲目信任,长老或许有办法。 ※ 宇宙的另一端。 常燕飞肩膀上蹲着黑猫,背上还驮着一只大眼睛的小怪物,走得气喘吁吁。 我觉得咱们这么找下去不行,黑哥,这个世界太诡异了,到处都是死人,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就有这个传染病,那个传染病污染了水源,污染了你肠胃好,你吃屎都行,我不行啊,你给我开个阴路,我走不动了。常燕飞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把背上的小怪物往地上一扔。 开不了。黑猫懒洋洋地回答。 黑哥,二十箱罐头! 哥给你说了,不是不给你开,是真开不了。底下塞车了。黑猫舔舔瓜子。 那我能把你这个储备粮扔了不?刚开始叽哩哇啦吱吱儿叫,没蹦跶两下,我又没虐待它,莫名其妙就闭眼断气了。这都死了快半小时了,我瞧着也不是龟息啊假死的,你叫我背个死娃娃恶心不恶心?常燕飞越看那小怪物越瘆人,我堂堂常家大少爷不能怕鬼! 这东西补啊。你真不要了?黑猫噗地从他肩膀上跳下来,在死去的怪物脸上嗅了嗅。 虽说你平常拉屎从来不用纸,全靠嘴巴舔,我也没嫌弃过你,常燕飞嘴角抽搐,今天你要吃了它,咱俩真不能做兄弟了。 你平时吃的小鸡小鸭小猪就不是尸体了?哧。黑猫发出嘲讽,到底还是没有下嘴。 那你给哥好好儿驮着。等哥找到能收拾这玩意的厨子,咱也吃一顿补的不远千里来这个鬼世界,咱哥俩真的好辛苦。黑猫发出叹息声,又跳上常燕飞的肩膀,快走。前面有宇宙飞船! 两天之前你就说有宇宙飞船了,你的前面到底是有多前? 不走找个地方铺床睡觉咯。 走走走。 储备粮给我驼好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嗷,你怎么用爪子?! 半个小时之后。 这就是宇宙飞船?! 常燕飞看着眼前那个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的铁皮房子,有点想吃猫肉火锅。 第792章 阴庭旧主(5) 谢茂叫停了寻找卢随心的计划。 李秦阁等人都认为卢随心隐匿了形迹,应该在酝酿更大规模、更致命的反击。 浩劫之后,各宗门仍有薪火留存。我以为此时不能掉以轻心,若卢随心伺机而动,以势凌弱,如今保藏的一丝火苗只怕不能幸存冼宫主与卢随心同出一脉,很熟悉卢随心的功法,自腐兽母星归来之后,他就认定卢随心已经入魔,为此十分忧虑。 宫主所言有理。谢茂一句话就安抚了焦虑的冼宫主,不过如今寻找卢随心也非一日之功,天下宗门分散在宇宙各处,若遭受卢随心袭击,只怕连求救的消息也递不出来。以我之见,与其漫无目标地搜寻卢随心的下落,不如先把各宗门召集起来,聚居一处,由各位圣君守护。诸君以为呢? 把浩劫之后死里逃生的修士和人类都召集起来,聚居一处?众人皆面面相觑。 打从菲斯圣地走出十三门徒之后,整个修界就没有被统一的时候。各家承继的修法不同,正儿八经的菲斯圣脉多数飘零失传在漫长的岁月中,许多大宗门的创派祖师反而是各家的旁听生、博采众家之长的整理者,大家都认同菲斯圣地是道统正溯,可谁也不认为隔壁家某某是自家祖师爷。 有一口心气儿自创宗门的修士都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脾性,宇宙这么大,你们家势力大,占了风甜水美的好地盘,我拳头小,我去找个勉强能住人的小星球当小派之主,大家谁也别挤兑谁,各自找各自的登天之路罢了。 现在想把宇宙里所有的修真门户聚集在一起,统一保护?这只怕谁也不肯干吧! 不愿移居的不必勉强,各人自有命数,卢随心也未必就找上门了。 谢茂认为卢随心很大概率已经被君上收拾干净了,当然,这个猜测就没必要拿出来吓人了。 选择聚居地也是个麻烦。风定星和长愈宫都不合适,引人揣测。若是诸位圣君不反对,即日起将菲斯圣地开启可好?我这儿有一套教材,嗯,秘传,放进圣地学宫,准许所有定居在蓝星的宗门弟子进修参详。 谢茂都已经给出了全盘的计划,连移民奖励都拿出来了,众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诸圣君齐聚菲斯圣地,想要庇护、想要进修的宗门,自己递交申请拖家带口前往蓝星定居,也不存在说几位圣君商量好了暴力迫害强行遗民。冼宫主已经开始在盘算,我家这么多弟子和信徒,得在圣地附近圈几个大城市才行反正几位圣君里只有他拖家带口,也没人跟他抢地盘。 菲斯圣地荒废多年,要移民还得先去理顺风水修葺整理一番,安玉霖、李秦阁就带着人先走一步,冼宫主深怕赶不上趟,他自己回长愈宫准备移民迁居,派雪焚真人跟着去蓝星督事,又马上派了长愈宫的精英弟子前往蓝星听候差遣,整个长愈宫都积极投身到移民蓝星的浪潮之中。 菩萨在此时推开静室大门,微微一笑:成了。 新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调整好了,与新古时代保持着21:1的流速。 换句话说,在新世界度过21年,回到新古时代只过去了1年。这个时间流速并不让谢茂满意,天庭外挂说是马上就能做好,那是顺利的情况下。若遇到不顺利的情况,1%的完成度就能卡死千万年。 菩萨摇头说:那头一位圣人,这头两位圣人,我能运作的空间极小,已是极限。一片稚嫩的小世界最好做手脚,一旦生出了身同世界的圣人,那就不好肆意拿捏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此行劳烦菩萨。衣飞石双手合十道谢。 菩萨便也拳握阴阳稽首为礼:不过来还因果,还谢他日陛下手下留情。 还未发生的事情,衣飞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过,菩萨总不会无的放矢。衣飞石只得客气地笑一笑:是。不管未来有什么事,冲着今日的情分,总得抬一抬手。 我便再送陛下一句话。菩萨突然说。 还请赐教。 此心安处,即是真实。 天外轰隆一声巨响,有紫电划破云层。 菩萨朝谢茂、衣飞石微微颔首,人便离开了此般世界。 暴雨骤降。 谢茂与衣飞石都在值殿外的廊殿看雨,瓢泼而下的大雨几乎能遮掩住人声。 二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谢茂问:还想查下去吗? 衣飞石沉默许久,摇头:不查了。 冼宫主等人都认为卢随心是藏起来了,谢茂与衣飞石都不这么认为。 卢随心前一秒还膨胀到向天下所有圣君宣布我是唯一,下一秒就干脆地认怂藏起来?这不合常理。何况,腐兽母星的毁灭,生命树的枯萎,腐兽几乎灭族的死亡,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反常。 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都隐隐切切地与灭口二字联系了起来。 这更像是衣飞石与君上之间的角力。 衣飞石要知道被君上隐藏的真相,君上就用抹去线索的方式警告他,你不许知道。 君上毕竟积威深重,鬼府摆局催促衣飞石离开是第一次暗示,直接抹杀卢随心、灭亡腐兽全族是第二次暗示第二次的暗示已经带了几分血腥气,充满了不耐与胁迫。 再查下去也未必会有线索,更让衣飞石迟疑的是触怒君上四个字。 在君上的高压之下,衣飞石退却了,纵然有再多的困惑不解、心欠难安,他也只能选择放弃。 雨下了一夜。 帐内浓香渐尽。 衣飞石侧身靠在谢茂怀里,眼神无焦距地停在了虚无处。 谢茂只能抱着他:睡吧。 其实,君上是想让我知道的吧?衣飞石突然说。 小衣,睡了吧。谢茂近乎蛊惑地亲他耳朵,试图让他放弃思考,多想无益。 如果他一开始就抹杀了卢随心,灭了所有腐兽,谁都不会起疑心。我们也只会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快要结束了,他替我们善后收拾了残局。 这么多年了,他若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事衣飞石轻轻握着谢茂放在他胸前的手,他在无意识下只握住了两根手指,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草,我就不会知道的。 我现在知道这件事和卢随心、和腐兽有关。只能证明这是他想让我知道的消息。 屋外暴雨声哗哗,屋内的气氛沉闷无比,衣飞石梦呓般的语气催得一切都仿佛不能见光。 这让谢茂心中霎时间涌起一股极其焦躁不耐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很简单的一件事,絮絮叨叨说上几百遍总也说不完?明明是极其决断之人,不是已经决定放弃追查了吗?不是害怕君上的强势态度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他甚至有一种捂住衣飞石的嘴、不许衣飞石再说话的冲动与戾气。 这种狂躁的情绪才刚升起来,谢茂就察觉到了不妥。 衣飞石正在无比困惑忐忑的时候,和他坦诚自己的感受看法,是对他的信任和求助。换了从前,本该是谢茂最心软感动的时候哄都来不及,怎么会如此暴躁? 往回检查自己的情绪,谢茂发现自从君上堵塞轮回池之后,他已经暴躁失态很多次了。 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冲出神殿,对着根本不在虚空中的君上怒吼。这原本是绝不该做的事。他的心胸涵养也不该如此浅薄。 所有人都很反常。 衣飞石很反常,他自己也不那么正常。 就好像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潜意识里他俩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并都在为此焦虑。 噗一声。 谢茂陡然弹开了一扇窗,湿润的空气伴随着暴雨落下的声音,冲淡了屋内的沉闷。 衣飞石被惊动,侧身起来。 谢茂随之坐起,徒手理了理覆在腿上的薄被,第二次问:那你还想继续查吗? 衣飞石一口气就泄了下来,恹恹地伏在他怀里:不。 打击有点大啊。难得见到衣飞石如此示弱,谢茂又觉得心疼可怜,柔声安慰:他出手灭口必然会将线索一一清理,现在想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有时候你也不必太考虑他心中所想,他说一你听着是一就行了,非得去猜话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二,猜对了没有奖,猜错了又是麻烦。 衣飞石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中莫名有一种患得患失难以自遣的焦虑。 被谢茂按着脑袋揉了几遍,渐渐地,衣飞石心头那丝焦躁也散了去,只伏在谢茂怀里叹气:我是太心虚了。 谢茂故意摸了摸他的脖子,笑道:这不是还长得好好儿的么? 衣飞石也忍不住笑,能从君上手底下死里逃生,是他此生除与君上相识、与陛下相爱之外,第三大幸事。谢茂趁机亲了亲他汗湿的头顶,强行将人折腾起来:一身汗,洗澡去! 一个符咒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去浴室洗澡? 那当然是浴室里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 菲斯圣地重新开启之后,由李秦阁、冼宫主、安玉霖三人联手以道术筑成圣地学宫也盛大落成,谢茂将修真大学使用的教材赐下,李秦阁、安玉霖、冼宫主复刻出初版玉简作为镇宫之宝,谢茂就暂时退出了菲斯圣地的移民事宜。 谢茂最重要的工作仍旧是做天庭外挂相关编写,李秦阁再次被抽了壮丁,对此安玉霖颇为眼红。 我才是老师的学生。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凭什么给老师鞍前马后?! 他不忿抱怨的时候,容舜跟在衣飞石身边打下手也一直没说话。容舜这个正儿八经的嫡传首徒都没吭气,安玉霖一个速成班出身的假徒弟有啥不满意的?不满意也得憋着。 谢茂再次当了甩手掌柜,其余诸事就只能是衣飞石来安排主理。 李秦阁被抓了壮丁,剩下安玉霖与冼宫主彼此客气又不真心服气对方,若没有衣飞石居中协调,这事儿哪有办法办成?移民事宜名义上由冼宫主与安玉霖主导,背后干活的还是衣飞石与容舜。 长愈宫第一个开始往蓝星搬迁,妙物山庄魄力极大、紧随其后,一些与冼宫主有旧的宗门也开始观望着打包行李,先搬一部分过去,家大业大的,想要全部搬完,起码也得几百年吧?以九紫山为首的一等宗门则纷纷表示,我们恭贺圣地重启,可以送重礼相贺,移民就不必了吧? 原以为会遭受几位圣君怒斥,哪晓得几位圣君压根儿就没出面接见,礼物留下,人可以走了。 什么?强迫你们移民?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最先搬到蓝星的几个宗门都抢先划了一大圈地皮,冼宫主倒是想把菲斯圣地附近那一圈内环全部圈下来,一点儿没给别人留下,紧随而来的妙物山庄就有些委屈,您这一圈是不是太大了点,我们要进圣地学宫,每天还都得从您家门口过呢! 妙物山庄的创派祖师曾在安玉霖门下学艺,虽说是个旁听生的资格,那也曾经帮安玉霖捉过藏书阁的老鼠不是?至于安玉霖是否曾经沉迷吸猫不能自拔那也不好说。 如今安玉霖的嫡系都死绝了,剩下妙物山庄这么个带点香火情的,被人这么欺负也不像话吧? 于是,安玉霖就冲长愈宫开掐了。 双方撕来撕去,最终衣飞石把圣地学宫外围三百公里范围画了个圈,均分为十二个区域,留下四块地给予最先移民的宗门永久居住权限,其余八块区域,按照每三百年学宫大比成绩分配。 长愈宫与妙物山庄都抢先占据了一块地,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鉴于安玉霖和雪焚真人差点当众PK,衣飞石安排他俩去把通往圣地学宫的圣地石道铺出来,两人也没什么意见,甚至有点彼此斗气的意思,看看谁铺得快铺得好铺得气派 解紫唯赶忙带着自家刚创立的宗门来捡了个位置,最奇葩的是,这人还非要申请最后两个永久居住地块。容舜耐着性子跟他说:您这样将门人一分为二是不允许的,也要给别 并非将门人一分为二。解紫唯将自己与荒星众人分开,他们是刹木和星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蒙祖圣慈悲在荒星求存。说来他们是祖圣门下才对。至于我 他站在封闭了两千年的菲斯圣地,祖圣神庙之中,昭告天下:我乃北圣门下! 北圣门下清源星第一百七十三代亲传弟子,解紫唯。 得,衣飞石要处理的事又多了一件。 给北圣翻案。 ※ 给北圣翻案说简单也简单,北圣虽已死去,当事人安玉霖却又复活了,他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 问题在于,一旦给北圣翻案,等同于将如今失踪的卢随心彻底打落云端。 卢随心若还活着,双方对峙,不管他是认罪还是负隅顽抗,总会有个说法。现在他突然失踪了,腐兽也死得干干净净,想让腐兽一边出个污点证人都没办法,这事儿如何取信天下? 九紫山与诸下院第一时间出面抗议,他们将此视为菲斯圣地对不肯搬迁的宗门进行的打击报复。 我们不肯搬去蓝星接受诸圣君的统治,你们就栽赃我派祖师,动摇我们的道统合法性,这根本就不是单纯地调查真相!这是政治清算迫害!我们不服!马上就有九紫山的中层弟子气势汹汹地赶到菲斯圣地,干什么呢?要撞柱自杀!以明心迹!我们绝不屈服! 把安玉霖气了个七荤八素,当场杀了出去:你们说我诬陷卢随心,他是圣君,我就不是圣君了吗?他说的是真话,我说话就是放屁?简直放肆! 衣飞石才让人把几个要撞柱子自杀的救下来,下一秒就被安玉霖杀了个尸横遍野。 所有人都震惊了。 然后,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九圣君,就被他看上去很面团的师叔关了禁闭。 就在九紫山一方认为衣飞石顾忌物议、软弱可欺时,第二波带队去菲斯圣地哭诉申告的九紫山弟子,被衣飞石下令遣送回九紫山。与此同时,圣地使者向天下宗门颁发了当世五位圣君共同签署的临时法典,并有法务专员向所有宗门进行法典宣讲。 九紫山就听懂了两条。第一,遵守法典的宗门,受法典保护。不遵守法典的宗门,请自己保护自己,圣地和圣君都不再管你的死活。第二,派人去圣地学宫撞墙自杀是犯法的行为,当事人和幕后策划都会被抓起来会判刑的。 这是针对我们来的!什么请自己保护自己,就是威胁要杀死我们!九紫山群情激奋。 九紫山派了一支敢死队,第三次前往菲斯圣地死谏。 只求一死,惊醒天下! 然后,这支写了慷慨激昂遗书绝笔的壮士,就被衣飞石下令扣押了起来。 还得组建临时法庭衣飞石分身乏术,来自正常法治社会的容舜就毫无准备地被推上了法官的坐席,所幸临时推出的法典参照了神临、集英两大帝国和容舜来自新古时代的法律意见,审的又是个扰乱公共秩序、威胁圣地学宫安全的简单案子,容舜抱着一尺高的法典边啃边判。 □□十五天,劳动服务三年?这批自认为必死无疑的九紫山弟子彻底懵逼了。 修真界的劳动服务特别简单,高阶修士下了禁咒,犯人们就老老实实地换上劳动服,勤勤恳恳地干活去了,绝对没有一时半刻地偷懒。除了干活,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没人打架闹事抱怨。 衣飞石巡视圣地学宫附近的配套基建工地时,说:九紫山还有人来吗? 让高修搞基建太浪费,低修来干活也是一笔支出,九紫山送免费劳力,谁不喜欢啊? 安玉霖都忍不住眉开眼笑。这个好棒棒! 失去了圣君撑腰的九紫山,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与菲斯圣地对抗。有几位圣君坐镇,九紫山派出的死谏团队连自杀都不可能,刚摆出过激的动作,马上就被扣押、审理、送去劳动服务。 折腾几回之后,九紫山也没有那么多免费劳力可以提供了,开始转而串联对抗。 你们不是**典嘛?那就不能随便砍我们!我们就是要找人一起骂你们诬陷我们圣君! 容舜拿着安玉霖提供的证词,以及子午扣、北斗剑的证词,进殿询问衣飞石: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年,除了当事人口供再没有任何证据。如今物议蜚声,天下震惊 衣飞石将证词过了一遍,说:我们是做事的人。真相该是怎样,我们就怎样公布。至于物议舆论,能一并兼顾自然是好,若不能兼顾,专业的问题就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这也是衣飞石和谢茂的一向分工。衣飞石负责办事,谢茂负责善后。至于谢茂往哪个方面处理,弄出来的名声是好是坏,衣飞石从来不管。说到底,他一个带兵打仗的武夫,要那么好的名声干嘛? 当天下午,替北圣昭雪的联名圣谕,就从菲斯圣地颁赐而下,遍传天下。 次日,一道剥夺卢随心圣君封号的联名圣谕再次颁行天下,圣谕中,不仅剥夺了卢随心的圣君封号,菲斯圣地还以修真祖庭的名义将卢随心革除学籍,从此以后,卢随心一脉皆不得自称正道嫡传。 这两道圣谕引发了巨大的议论,然而,议论归议论,当世所有圣君联名颁发的圣谕,如何抵抗? 菲斯圣地已经做好了迎来大批卢随心后裔袭击、闹事的准备,安玉霖与萧陌然轮班守护,两位圣君专门坐镇,轻松解决安保压力。 让人意外的是,来访者最多的并非卢随心后裔,而是北圣飘零各地的残裔。 北圣门下多年来惨遭屠戮,为了门派传承,不得不隐姓埋名,寄生在各大宗门之中。如今北圣昭雪,卢随心从圣坛跌落,北圣后人但凡还未忘记身份的,都纷纷赶来蓝星。一者,在北圣陨落的地方,堂堂正正地祭拜先祖,二者,前往圣地祖庭拜谢,感谢诸位圣君为祖师爷昭雪。 解紫唯仗着头面熟悉,干脆在神庙门口支了个棚子,专门给前来拜祭北圣的同门分发鲜花清水,顺便打听:这位同门是哪一星后人?在下清源星173代亲传弟子,对对对,我在圣地学宫弄了块地,啥都不缺就缺人啊,师侄你要不要重归门下,咱们一起共创辉煌?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这一日,解紫唯的棚子里来了一个身披虎皮的赤脚少年,打眼就让解紫唯浑身一震。 少、少将军? 不,不是少将军。细看是不像的。不过,那风姿,那气度,与少将军太相似了! 你您,解紫唯压着喉头的沉重,尽量轻快地说,您是紫微星嫡传么? 我是郄谷察。那少年对解紫唯伸出手,我来取回紫微星。 紫微星是一把短剑。 少将军临终将他赐予了笃天野,笃天野临死又将它交给了解紫唯。 除了解紫唯,没有人知道紫微星在他手里。 可是。 解紫唯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姓郄谷。 他的姓氏,才是紫微星真正的主人。 第793章 阴庭旧主(6) 轮回池被大量魂魄堵塞停摆的遗患,很快就在普通人类的聚居地显现了出来。 最先发现不妥当的是远星舰队。 在被谢茂绊在荒星的七年时间里,舰队不少没有家累的适龄男女很自然地组建起了家庭,指挥官也没有禁止他们生儿育女。毕竟,在谢茂宣布准许他们回家之前,谁都不知道在荒星的基建生涯会不会持续一辈子。 从荒星离开踏上归家之途后,舰队全体又被告知没有跃迁点的星际航行将会持续三十年。 哪怕神临帝国的人类寿命长达二百岁,三十年时间也足够漫长了。在三十年里,舰员们总得在星舰上正常生活,许多人正是在踏上归途不久之后才选择繁衍后代。在遭遇海族袭击、跃迁到风定星星域之后,这批失去家园的舰员最终选择在蓝星定居。 没多久,就有在星际旅行中孕育小生命的陆续降生。 这一批宇内大部分人类灭绝之后降生的婴儿,寄托着人类繁衍复兴的希望,远星舰队存有神临帝国最先进的医疗知识和设备,全都用在了新生儿的护理上。 新生儿做过全面体检,所有指标都显示很健康。医务人员和父母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孩子们会吃会拉会睡觉,可他们不会哭不会闹,也不会主动和外界产生反应。 这不是孤例。所有的新生儿都显出了同样的症状,无一例外。医务人员对此大为惶恐。在将目前能掌握的医疗检测手段都施用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基因变异、病毒感染、神经异常读数等等之后,束手无策的燧人翚只能请解紫唯出手相助。 没有魂魄。解紫唯只看一眼就做出了结论。 阴中生阳。轮回池有阴魂投胎时,阳间才有妇人感而受孕。欲轮回的魂魄与皮囊肉身从一开始就是匹配好的。这十多位孕妇在怀胎时轮回池还未堵塞,如今瓜熟蒂落,轮回池出了意外,婴孩魂魄不能从轮回池上来,就变成这样了。解紫唯简单解释了一下轮回投胎的过程。 那这些孩子就是活死人?没救了?在荒星生活了七年,燧人翚对修士的世界依然适应不良。 现有的医疗维生系统可以支持孩子的肉身存活、生长,等投胎来的魂魄顺利从轮回池上来,他们还是可以恢复正常的毕竟肉身和魂魄是匹配的。解紫唯连忙说。 那这个魂魄什么时候能上来?燧人翚又问。 这问题解紫唯就答不上来了。 消息很快就汇报到衣飞石处,衣飞石也很意外。没有魂魄? 他原本在和雪焚真人交代圣地学宫传功玉简的事,闻言即刻请雪焚真人便宜行事,抛下还在办公室外边候见的一众弟子,匆匆敲开了书房大门。 小衣来了。谢茂很快迎出来,满脸笑容,什么事? 他和衣飞石近期都很忙。 谢茂忙着天庭外挂的最后攻坚,衣飞石则负责掌总各项庶务,一边是修真宗门,一边是人类移民,新的法典刚刚颁行不久,整个社会的新秩序还未确立,正经是忙得一餐三吐哺。 谢茂的时间比较自由,完全可以自己安排,衣飞石就不一样了,随时都有人找。如今是衣飞石的上班时间,居然临时来敲门,谢茂有些意外的惊喜。 当然,这份惊喜很快就变成了惊吓:新生儿没魂魄?! 我得尽快下去看一看。衣飞石对此也很震惊。 白小青说下面堵车了,衣飞石照常理推测,认为应该是一个流量限制的问题。 譬如只供十人通行的道路突然挤来十万个人,通行效率上不去,后边肯定得排起长龙。在此之前,衣飞石都认为是滞留的魂魄影响了鬼府秩序,但是,前面的十人通道应该还在正常通行才是。 哪晓得轮回池是彻底停摆了,不止后边排起长龙,前面的十人通道也堵住不流转了。 事情的性质瞬间变得不同。 前者造成的后果不过是鬼府混乱。鬼府乱了许多年,乱相并未外延,也从未影响诸世界运转。 现在轮回池根本不往外流出魂魄,诸世界的新生儿全部变成没魂魄的空白皮囊。远星舰队的这一批新生儿还能用神临帝国先进的维生系统养着正常长大,其余低等世界的新生儿呢?没有这等维生条件,很可能就会夭折。 而且,生物繁衍后代需要轮回池的魂魄给出显应。这一批新生儿是轮回池堵塞前所孕育,因此造成了有肉身没魂魄的意外。这一批胎儿全部落地之后,没有阴魂轮回,压根儿就不会有阳间的胎儿孕育成型,也就是说,如果不解决轮回池的问题,以后连没有魂魄的空白肉身都不会再降生! 时间一长,除了寿命漫长摆脱了繁殖天性的高等世界,其余中等、低等世界,全部都要崩溃! 刘叙恩不过毁灭了一个世界,君上这堵塞轮回池的大招一开,直接能把大部分世界一扫而空。 你等等。谢茂回书房和李秦阁打了招呼,又匆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此处还须先生 须我什么?这么多圣君扛着,没有我,他们还不活了? 谢茂也知道灾后建立新政权的复杂性,聚居地的人类倒是简单,毕竟只剩下军事化管理的远星舰队还成建制的存活,其余还活下来的人类都是修真宗门的亲眷,由修真宗门自行管理。然而,单是修真宗门这一块也够乱套了,几位圣君之间还彼此不服气,一旦没人镇压,随时都会干仗。 然而,轮回池堵塞造成的事态紧迫到如此地步,衣飞石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很可能会直接回云海神殿取回神躯收拾残局。这让谢茂哪里放心得下?必要时刻紧跟看住了。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有君上那么粗的金大腿抱着,真没必要遇见什么事都豁出命去。 现在衣飞石才推诿了一句,谢茂便目光灼灼地盯着衣飞石的脸,严重怀疑他就是想摆脱自己、偷上云海神殿:怎么,我跟着你挺碍事?耽误你回上界了? 衣飞石哭笑不得:我就是下去看看情况。 陪你看看不行?谢茂坚持。 衣飞石尽量温顺地提醒:可您现在的修为下不去鬼府 谢茂才懵了一瞬,愕然道:白小青都能把容舜从鬼府带过来,你不能带我下去? 衣飞石小心地说:您曾立誓不下九幽。 除非衣飞石此刻的修为比立誓的圣人谢茂更高一筹,否则,他还真就没法儿把谢茂带下去。 事实上,对任何人来说,下鬼府都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常有民间传说,某某酒眠病宿恍兮惚兮魂魄出窍,莫名其妙就飘到了阴间,逛了一圈再被鬼差怒喝一声生魂勿扰!啵地踢回阳世。新古时代不少走阴的神婆神汉,动不动就去下边捎带点消息特产回阳世有点修为的修士就更简单了,悄悄地下去,只要不惹事生非被鬼府黑社会们砍死当场,观光一圈再溜达回来可谓轻松惬意。 以谢茂在新古时代的修为,搁旁人身上去地府完全没问题。 唯独他下不去。 他想要下地府,就得违背自己的誓言。想要破誓,就得比立誓时的圣人谢茂修为更高。 这题简直无解。 谢茂不是第一次面临此时的尴尬,当初想要关闭轮回池往蓝星的通道,他就被这坑爹的誓言拦过一回。衣飞石的态度也很明确,别说他没有恢复圣人修为,就算恢复了圣人修为也绝不会帮助谢茂破誓谢茂曾发誓,若下九幽,天人共戮。破誓的代价太大。 谢茂陷入了沉默。 他太了解衣飞石了。 若是把衣飞石搁在眼皮底下,也只有七成可能看得住。一旦放了衣飞石独自行动,必然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局面。真到了束手无策的时候,衣飞石回云端神殿取神躯收拾残局不会有一丝迟疑。 可明知道一旦放衣飞石离开就会彻底失控,他能强压着衣飞石不许走吗? 人总要忠于自己的身份。 为了陪着谢茂轮回养心,衣飞石已经放任鬼府乱了许多年。之前还能说鬼府虽乱、不涉轮回,也没耽误轮回池的正常运转。现在轮回池已经被君上弄得不正常了,衣飞石还能坐视不理? 我只是下去看一看。衣飞石向谢茂保证,君上若要我死,不必大费周折。 整件事都是君上弄出来的,他能把魂魄一股脑儿弄去轮回池,自然也能全部撤出来。非要逼衣飞石回云海神殿取回神躯根本没道理难道他的目的就是让衣飞石重伤不治? 衣飞石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意思就是真到了搞不定的时候,他会去求君上开恩。 谢茂也想不透君上此举的用意,只是本能地不安:你不会去取神躯? 衣飞石不愿撒谎,犹豫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向谢茂承诺:若要回云上,必来请示先生。我不能保证一定不回去,但是回去之前,我肯定会来和你商量。 他太了解谢茂的患得患失,一句话就让谢茂镇定了许多,终究还是退了一步:保持联系。 不等衣飞石回答,谢茂直接将星舟唤出来,交予衣飞石:你带着防身。 瀚海星河舟是谢茂目前唯一能掌控的顶级法宝,也不管衣飞石能不能完全操控,反正带着! 不带着肯定是走不掉的。衣飞石也不磨嘴皮子,先生叫带就带着吧。先生在随身大世界里可以随意挪动,外边又有君上监场,应该用不上瀚海星河舟。 他也不认为自己在鬼府用得上这等级的宝贝。之所以带走星舟,完全是为了让谢茂安心。 谢茂兀自不放心,又说:把铠铠和谢小毛叫出来,他们陪着你去。 面对如此紧张的谢茂,衣飞石相当顺从,何况,他也确实需要铠铠在旁帮手。 衣飞石通过心头一点灵犀联系上铠铠,又吩咐铠铠把毛绒绒一并带来。它俩一个是衣飞石的附灵,一个是能吃混沌的宙兽,皆不同于凡人,来新世界不需要走鬼府阴路,毛绒绒跟着铠铠,铠铠循着灵犀,直接就穿越世界找到了衣飞石。 主子!铠铠屁颠屁颠冲上前,依恋地抱住衣飞石,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这故人重逢的模样也是相当感人,谢茂才想果然是小衣的附灵,最为忠心可靠,旁人都不能比,铠铠已呜呜哭诉:暴君他简直不是人,我这么一个可怜弱小的宝宝,他把我当驴使主子你终于唤我了,我以后都跟着你吧,我不跟暴君了 这么委屈都是因为受了欺负,如果让他在小世界里自己疯玩,见面肯定不会哭。 你嘴上仔细些,胡说八道。你在君上跟前办什么差事?这一番哭诉反倒让衣飞石有些不安。君上在新古时代差遣铠铠,他直接把铠铠唤走了,岂不是耽误了君上用人? 他叫我备份所有文明的资料库!就我一个人!没有助手,连个傀儡都不给我!主子你想想诸天诸世界有多大?一个世界从诞生到湮灭会产生多少文明?一个坑爹的文明会有多少数据?我做了整整八年啊!我连本世界的文明都没复刻完,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世界!铠铠愤愤不平。 衣飞石就忍不住笑了。君上拥有时间轴神器,根本没有做文明备份的必要。 这明显就是故意绊住铠铠,不想让铠铠闹事。大约是给铠铠画了大饼,铠铠抱怨归抱怨,干活儿一点儿没敢停下,这才会呜呜哭诉辛苦。既然如此,他把铠铠带走,也不会耽误君上的计划。 这转眼的功夫,毛绒绒已经不见了。 谢茂一眼瞥见书房微微打开的大门,突然惊醒过来,坏了!即刻推门而入。 书房里,气氛剑拔弩张。 李秦阁站在书桌上,单手御剑,面前支起一面防御墙。 毛绒绒则兴奋地打圈圈,不住念叨:大鱼!一头撞在李秦阁竖起的防御墙上! 大约是已经撞了不少次了,那道竖起的真元墙已经有了破绽,李秦阁脸色铁青。他曾试图用飞剑刺死毛绒绒,结果呢?飞剑都差点被毛绒绒吃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见谢茂推门进来,李秦阁连忙提醒:长老危险! 谢茂已经上前徒手摁住了毛绒绒,往它嘴里塞了一颗太素含真花种子:不是大鱼,不能吃。 李秦阁目瞪口呆。谢茂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李秦阁可是半步虚空的大修士,毛绒绒居然能把他逼上书桌?当初谢茂在顶呱呱厂区收服毛绒绒也没花费太大功夫,修为绝不能与李秦阁相比。 就算毛绒绒是成长型的宙兽,这是不是长得太快了点?八年时间而已! 毛绒绒陶醉在太素含真花蕴含的混沌之气中,冲谢茂傻乐:爸爸最好吃。 谢茂叹了口气。能耐是长了,就是好像没长脑子。 ※ 衣飞石离开之后,谢茂不得不离开书房出面主持大局。 他办事风格更加雷厉风行,也不像衣飞石那么事必躬亲,快刀斩乱麻迅速组建了临时内阁。 谢茂吩咐从目前已经移民蓝星的修真宗门和远星舰队里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共同治事。雪焚真人、萧陌然、解紫唯、翮弥梵罗都被扔进了内阁。形成奏事制度之后,谢茂又过上了白天待书房,晚上看公文的生活。 容舜担任谢茂的政务助理,分担了许多秘书处的工作衣飞石并未把他带下鬼府。 若要带容舜回新古时代必须绕道尸山,目前情况不明,尸山附近是什么情况也说不清楚,衣飞石也没打算一去三五个月,三五日总要回来向谢茂报平安。到时候再来带容舜也不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至于君上安排容舜修炼轮回道,谢茂也说废了一个刘叙恩就还他一个容舜云云,衣飞石并不认同。他倒不是非要和谢茂作对,只是容舜并非心向鬼道,长居鬼府对身体心情都有妨害。再是缺乏继承人,也不至于这么胡抓一气。 谢茂则认为衣飞石是在跟君上闹脾气,心中略爽。哈,叫你可劲儿折腾小衣,小衣生气了。 除此之外,谢茂依然在收集新世界各大宗门的修行秘本。 他在圣地学宫里放了全套修真教材,没有一丝藏私,任何定居蓝星的居民都可以申请进入学宫修行。妙物山庄移民之后,第一个投桃报李,把自家秘本典藏全部捐给了学宫,表示不分彼此,冼宫主都不得不称赞一声这位梵罗庄主有魄力,紧接着,长愈宫诸殿也献出了自家秘本。 这其中还有一些打着观望主意的宗门,都在进行时间极其漫长的搬家,先头部队已经在蓝星住下了,居处也整理好了,还申请了居民资格,要去学宫进修,大部队则在慢腾腾地挪动,预计可能要搬上三五百年我家那么远,拖家带口的搬起来不容易! 哪晓得这一波观望家族在部分弟子进入学宫修行之后,搬家速度陡然加快,别说三五百年,不到三五个月就把家全部搬到了蓝星,踊跃融入了新秩序、新社会建立的浪潮。 妙物山庄与长愈宫把秘本一捐,这批家族也没什么迟疑,马上就把自家秘本纷纷上缴。在圣地学宫进修之后,接受了成系统的修真教学,自家残缺的秘本价值就不那么大了,捐上去表个态也不算吃亏。 于是,谢茂得到了一片从前收集不到的浩瀚书海,除了自己翻看之外,也让李秦阁帮忙整理。 大老板,我们星主也说把家里秘籍送过来。您看什么时候有空?解紫唯专程来找谢茂约时间,在新世界里,他也算是谢茂的心腹班底之一,面子颇大。 若有空请他来吃一顿午饭吧?谢茂看了日程表,真给挪了点时间出来,听说找到紫微星嫡系传人了,一直没空见面,宗门一切都好? 解紫唯连忙派人去给郄谷察传话,对着谢茂倒也不是报喜不报忧,颇有些苦恼:四下来附的门人倒是不少,刚开始呢,我是担心肯回来的人不多,毕竟咱们宗门过街老鼠似的被人打了两千年,传承都不全了现在又担心回来的人太多,一团乱麻。 两千年时间过去,北圣门下几乎都是隐姓埋名地苟活着,功法传承都没了,谱系更乱。 许多北圣门下修炼的都是别家宗门的功法,回来说自己是这支脉弟子,那支脉弟子,说得头头是道的,谁又能验证真假?这人说我168代,那人说我152代,两边吵起来,你辈分大,我还是嫡支呢。那现在宗门谁说了算?不服来干! 郄谷察的出现暂时压住了这股乱相,至少没有人冒充紫微星嫡传。 可是,解紫唯在圣地的地位非同一般,他扶持下的北圣一脉更像是众人都想抢夺的香饽饽。 为了在这个古老又凋零的宗门里抢占话语权,底下还是打破了头紫微星少主的身份不能抢,解紫唯长老的地位不能动摇,可我们这么大一个宗门,不可能只有一个长老吧?当初我们可有北圣十二星呢! 谢茂隐约听说了解紫唯的麻烦,不过,这事他不好插手,这会儿也只是笑:慢慢来。 他若出手帮忙,其余宗门就该人人自危了:今日圣地能插手北圣门下内务,他日是不是也要把持我家的继承提拔之事?因此,哪怕郄谷察与解紫唯都来央求作主,谢茂也不会出此先例。 不过半小时,郄谷察已经匆匆赶到。 谢茂摆小宴招待他,远远地看着郄谷察走进来,谢茂竟有些晃神:这么快回来了?说着,谢茂满脸温柔笑容起身前迎。 郄谷察被问得莫名其妙。 待二人走得近了,谢茂才看清楚,这人根本不是衣飞石! 这感觉太诡异了。 须知道谢茂有天人感应,又与衣飞石相伴多年无比熟悉,新古时代时,衣飞石斩前尘后换了几次身份出现在谢茂跟前,都被谢茂一眼识破。他怎么可能认错?! 若说这是巧合,谢茂根本不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与小衣那么肖似之人?你当小衣是路边大白菜,撒下种子就能长出一陇?! 拿下。谢茂命令。 谢茂平时也不摆架子安排多少护卫,毕竟身处随身大世界中,有事没事都能挪一挪。 不过,他工作的地方,总是有高修扎堆。书房里蹲着李秦阁,办公室一般都有萧陌然、雪焚真人在办事,至不济还有个热衷给老师跑腿打杂争宠的安玉霖,这会儿安玉霖就打算在谢茂这儿混一顿饭,谢茂一声令下,他直接就把郄谷察画地为牢。 解紫唯连忙问道:大老板这是为何? 被就地束缚的郄谷察却不惊慌,只不解地盯着谢茂,微微皱眉。 这表情神色都与衣飞石一个模子里印出来,让谢茂觉得厌恶又膈应,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这句话让解紫唯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谢茂当然不是训斥郄谷察身份卑怯,上不得台面,他这句话的口吻就是真的很想知道,郄谷察是什么东西。 难道他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解紫唯心中暗自猜测。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对谢茂的信任,已经抵过了对紫微星嫡传五个字的迷信。 第794章 阴庭旧主(7) 衣飞石下鬼府直接回到了轮回池,有鬼门间隔,天然禁阵保护,这里依然静谧而安祥。 鬼府阴魂通过轮回池投胎,机制却不是一条条阴魂排着队往轮回池里跳在阴天子离朝、诸大判消失的岁月里,鬼门大部分时间处于封闭状态,若要阴魂排队跳轮回池才能投胎,轮回早已停摆。 轮回池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衣飞石走近池台,缓缓分出一缕神魂,体察内部情况。 没多久,他便敛神归位,睁开双眼。 铠铠已经往外边侦查了一圈,回来禀报道:未免太夸张了点,外边挤得跟小长假似的。 衣飞石点点头,觉得此事有些麻烦。 情况和他在上边推测的一样,轮回池的出口流量不够大,大量涌入的阴魂被卡着排长队。 真实情况却不是阴魂们老老实实地一个跟一个排排站,前面通行快步后面跟上。 魂魄想要轮回,要种植福慧资粮换取来时资质福报,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鬼差收取的费用。 不管是交给轮回换取自己下一世的福报,还是交给鬼差当手续费,阴魂都得老老实实地取了种子,赁了地皮,下种浇灌长养收获,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当初谢茂在烟水世界强行偷渡了一批外国鬼魂插队投胎,鬼府阴差虽不能反抗,背地里还是把谢茂骂了个臭头,导致当时还未恢复记忆身份的衣飞石连连倒霉,可见强行插队这事特别遭记恨。 谢茂从烟水世界偷渡的魂魄满打满算也就百十个,已经把鬼差弄得满腹怨言,君上此次强行塞过来的人类魂魄何止几万亿?衣飞石粗略估摸着,再加一位数也是可能的。 这个人数规模已经超过了鬼府能运转的极限。 衣飞石当初平衡过阴阳二界的实际情况,以此给轮回池设定了流速,不止要满足阳间的魂魄需要,也要考虑鬼府福慧资粮的种植情况。 现在整个地府的福慧资粮库存都不算多,根本供应不上大批插队者的使用。就算衣飞石去云海神殿取回神躯,调快轮回池流速让魂魄快速轮回,没有福慧资粮的情况依然无解。 偷渡魂魄插队投胎所使用的福慧资粮固然少,用的也是鬼差们抠唆下来的库存。毕竟插队的魂魄不曾自己去种植福慧资粮。如今阴庭混乱,鬼差们各自为政,很难顾得上储备物资。赚到一点福慧资粮就给自己用了,自己强才是真的强,放在公库里便宜了谁?不知道哪个外八路强者塞进来的不劳而获的插队货色? 鬼府的福慧资粮库存基本是杯水车薪,阴魂想要投胎可不是排队那么简单,还得先种地。 这时候,已经有不知死活地鬼校、鬼将在冲击鬼门。 衣飞石已有金丹修为,吃了君上给的常老鬼牌补药,孱弱的神魂得到补益,不如从前那么招惹诸鬼。何况,刘叙恩已经把大大小小不驯服的鬼王杀了个精光,闹事的也都是些不成气候的鬼校、鬼将,鬼侯都见得极少。 他干脆洞开鬼门,御剑玉翡,将冲击鬼门的一帮子鬼将、鬼校尽数斩落。 玉翡剑出,诸鬼臣服。 围拢在鬼门附近的袭击者被砍了个精光,散在四处的阴魂全都躲出十里地,瑟瑟发抖。 白小青撑着纸伞走近,叹气道:你回来了。 衣飞石背后的鬼门缓缓关闭,被鬼府诸个势力觊觎千万年的轮回池,渐渐从诸鬼眼中消失。 清过场了?衣飞石问。死在他剑下的鬼将修为都不算特别高,数量也不算很多,正儿八经想要攻打鬼门、夺去轮回池,肯定不会是这么个阵仗。这群鬼东西倒像是等着捡漏的混混。 轮回池停摆,九幽诸域都在传谣,说阴天子已经不在了。我能管得住这一亩三分地,再远一点实在鞭长莫及。就这还有万里迢迢带着兵马来远征鬼门,想要夺取轮回池封圣称帝。白小青将手一抬,请衣飞石先行,阴晦湿冷的地面上便铺出厚实柔软的地毯,蜿蜒至远方。 白小青并非孤身前来,带着几个鬼差。 她在鬼府过得颇独,没什么嫡系心腹,刘叙恩则不然。 哪怕大判离开鬼府无数年,鬼府中依然有大判的传说存在。刘叙恩回到鬼府之后,重建阴庭,就有不少旧部率众来归。轮回池停摆之后,确实有一部分实力强大、性情桀骜的鬼将竖旗自立,也有不少重新披上朝服、拿起白骨笏的旧臣依然听从指挥。 刘判在地府没待多长时间,匆匆忙忙就走了。白小青向衣飞石介绍情况,最初我也就是当个传话筒,在他和旧臣面前传话,这不是很多天都没他的消息了么?底下人我也有些应付不了了。 恐防被君上抓住把柄,刘叙恩通过白小青控制鬼府就是很单纯的传话,没有任何落到实处的信件信物。这也使得白小青知悉一切上下交流的内容方式。在刘叙恩被君上带走、轮回池大堵塞的紧迫情况下,白小青一直在假传圣旨,以刘叙恩的名义节制他在阴庭的旧部旧属。 可她的行事作风与刘叙恩毕竟有差异,轮回池久不恢复,底下人也很焦虑地询问对策,白小青被问得越多,说得越多,漏洞就越多,目前已经有不少旧臣起了疑心。 能留下的几个心性品格都是端正的。起疑归起疑,为了顾全大局,只在私底下旁敲侧击警告过我几句,并没有当众发难、或是私下串联。这也导致白小青精神压力极大,当着谢茂的面就敢请衣飞石回阴庭主持大局,您如今回来就太好了。 白小青主持鬼府是名不正言不顺,衣飞石就不一样了,刘判的执政合法性也来自于阴天子。 沿着蜿蜒铺设的地毯走到阴庭宫门之前,一方宛如明月的玉璧竖在路边,初看是一团溶溶之色,细看就有市井百态穿行其中,正是阴庭至宝明月照鉴盘。 为何放在此处?衣飞石很意外。他几次下地府都未踏足阴庭,是真第一次看见。 外界风传明月照鉴盘如何天材地宝、钟灵出世,真正知道这盘子来历的人很少。 它原本就是君上日常使用的水果盘子。某一次君上和衣飞石聊天时,为了沟通顺畅,君上随手拿起身边的果盘子施法炼化,就跟人分析局势时拿茶杯茶壶划地盘一样,不过随手为之。 既然是跟衣飞石聊天科普时用的东西,用完就归衣飞石了,衣飞石也不记得随手放了哪儿去。 这东西出现在鬼府是不奇怪。鬼府也是他的地方,徒弟去库房里摸了师父的私藏来用,师父难道还能小气地锁起来说不许用?一个盘子罢了。 很久以前就放在这里了。白小青喝了孟婆汤,记忆也不完整,许多事情都很恍惚。 铠铠已经溜到那面玉璧之前,歪着头东看西看:快出来呀! 马上就有宫门前的阴庭侍卫上前阻止,铠铠翻白眼:不给人看放这里干嘛? 白小青原本还想问衣飞石,回宫时是不是公开身份,通告三界,这会儿铠铠被侍卫架开都没动手,衣飞石也没有出面解围的意思,她就明白了。这是暂时不想闹出大动静。 按道理说,阴天子一旦归位,九幽十地都会涌起莫大的兆显威能,万鬼膜拜。 衣飞石明显是故意控制了法相,连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都收摄得一丝光芒不显,故意隐藏身份。 刘叙恩能正大光明光复阴庭,因为他是半步圣人。衣飞石如今拿什么坐镇鬼府? 这是我的客人。白小青出面解围。 白小青目前掌控地府走的是上层路线,阴庭几位掌权的大将听从她(刘叙恩)的吩咐,真正论职权,守宫门的侍卫还真不怕她。呵斥铠铠的侍卫对白小青颇有几分忌惮,却也不算很敬畏恭顺。 原本还想训斥警告几句,被身边的同僚拉了拉袖子,侍卫才转身看着衣飞石脚下铺成的地毯。 鬼府地面湿冷阴晦,若非已经死去的阴魂、鬼差,或是积年老鬼修,在地府行走都会很难受。若有上界或阳世贵宾来临,鬼府就会铺设地毯迎接。当然,这绝对是贵宾才有的待遇。 这侍卫刚到嘴边的狠话就咽了下去,心想,这几位好大的排场,不知是哪位大佬下来视察? 衣飞石路过明月照鉴盘时,也往里看了一眼。 这只明月照鉴盘,能够看见人心中最真实的牵挂。 衣飞石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他,低头往盘子里一看,里边出现的是一片人间烟火。 那时候他还比较懵懂,正是认识整个世界的时候。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他还不懂何谓婵娟之思,满心都是诸世界的各种美味饮食。君上哈哈大笑,说人性正该如此,就带着他一路边走边吃。 那时候君上心中最真实的牵挂是什么呢?衣飞石不得而知。 这只明月照鉴盘只能看见自己心中所想,无法看见别人的心思。 此时衣飞石匆匆一眼,溶溶月色倏地破开,盘中的画面是一间古拙静谧的轩室,入眼处就是一张陈旧的葛席,席上凭几黯淡无光,凭几之前空无一人,面前还有一碟子樱桃,一支失去颜色的竹笛。 这让衣飞石心中蓦地一空! 古木堂。 这里是君上日常起居常用的古木堂。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曾在这里陪君上说话消遣,守着君上千年万年,也曾在这里亲自喂君上喝了那盏带着九转迷心种子的滟湖春茶。他明明已经为过往的错误受过了惩罚,得到了饶恕,为什么心中最真实的牵挂,还是空荡荡的古木堂?! 这不是普通的古木堂。 这是一间失去了主人的古木堂。它的主人仿佛离开了千万年之久,屋内一片死寂。 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我为什么还是如此牵肠挂肚、不能忘却? 衣飞石心中掀起的波澜并不影响他行事,他跟着白小青勘验过身份,进了阴庭大门,朝十方殿走去,还能一边走,一边口吻平常地问:你知道是什么人把明月照鉴盘放在宫门之前? 我不记得了。不过,那东西冷不丁看一眼就能把人惊个倒仰,放在宫门口就是个祸害。能安安稳稳地在那里放了那么多年,没人提议搬走,也没人偷走抢走你算算地府里有几个人能有这份能耐?白小青反问。 衣飞石和白小青的看法很一致。 明月照鉴盘是很厉害的人心至宝,可它真的不适合放在宫门之前。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碰触之处,有些人藏着的是一生最珍爱的温暖与幸福,有些人藏着的则是难以承受的艰难痛苦。宫禁压力极大,侍卫处希望所有人进出宫禁时都情绪冷静、理智淡定,往宫门口放这么一面可能让人心神大乱的照鉴盘是怎么个意思?怕精神病不受刺激不能百分百发病吗? 不过,白小青话锋一转,刘判在地府那段时日,每次入宫都会在照鉴盘前多站片刻。 刘叙恩心中最真实的牵挂是什么呢?他的师父?他的师弟? 他每次进宫都要多站片刻,他是不是在提醒自己,鞭策自己,警告自己一定要更努力? 衣飞石沉默。 您是先去文书处看看,还是召几位将军来见?白小青问。 十方殿近在咫尺,不过,那是朝拜大殿,平时轻易不启用。阴天子处理公务一般是在奏事殿。 刘叙恩回归阴庭之后,将处理诸事的办公点放在了文书处。这是很明显地自谦,表示自己绝没有篡立之意,依然臣服辅佐阴天子,卑身仅作文书之用。 白小青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替刘叙恩求情。试图唤起衣飞石的怜悯与旧情。 衣飞石看着阔别已久的十方殿,说:文书处召见。 文书处的奏事不一定准确,但书面是的参考还是要看,叫来熟悉情况的外臣问问更清楚。 白小青吩咐一声,身边就有鬼差一溜烟跑了出去,负责通知各位鬼将来觐见。 她陪着衣飞石登上玉阶,往西路去了文书处。 此地名为文书处,其实是秘书参赞之用,正儿八经的文书库房虽也归此统管,库房并不在此。 这时候的文书处还有鬼差来来回回忙碌,白小青引着衣飞石从侧门进去,与正院隔了一道墙,里面是个种植着阴花鬼草的清雅院子,白墙竹影灯色昏,略显鬼气森森,这里是没人的。 外边景色不错,白小青把门一推开,衣飞石就差点窒息了。 正常人不可能把一间屋子搞得这么乱!乱得让人无从下脚。 哎哎哎,您稍等一会儿!白小青连忙把面前的奏本草稿纸捡起来,试图清理出一条路,我最近也太忙了,上面忙,下面也忙平时没什么人来,我就没收拾,反正随时都要看 就这么东边铺完西边铺,桌上铺完榻上铺,什么东西都摊开来放着,方便找?! 毛绒绒兴奋地扑了上去:好吃的。 你是不是傻啊全部都是纸有什么好吃的?你说来地府了你要吃个鬼我还服气一点!铠铠连忙拽住它一绺毛,毛绒绒还是不老实,奋力往前挣扎,铠铠干脆把它抱了起来。 白小青从奏本堆里找出几瓶黄泉精粹,扔给铠铠:喂它一回就赖上我了! 衣飞石不得已施用了几个分类整理的咒文,方才把这间不算小的屋子整理了出来。 白小青的东西分为阳间阴世两类,阳间的文档主要是修真大学教学所用,更大部分还是世界各地妇孺含冤身死的案子,她依然没有放弃调查和报复。阴庭的东西很单一繁多,基本上都是各地汇报来的情况,比如某地势力A和势力B开始干仗,谁获得了胜利,获胜方目前状态 刘叙恩来得匆忙,去得更加匆忙,目前的阴庭根本无法对鬼府进行强有力的统治。 衣飞石取出一具谢茂制作好的傀儡,调整了几个参数,让傀儡去做情报分析。 他则推开顶墙的书柜,露出上边悬挂的一幅赏善罚恶壁画,指尖轻轻一点,壁画霎时间变成一幅完整的九幽十地舆图。又在一个看似虚无的地方轻轻一点,欲投胎的阴魂与有阴职的鬼差就变成了不同颜色的标记,密密麻麻地显示在舆图上。 白小青很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我才说要引进先进科技提倡鬼府无纸化办公,原来咱们这么先进的吗?阴魂还能自带定位系统? 铠铠得意地说:这可是我主子的地盘。 衣飞石已经操纵墙上的舆图,露出福慧资粮的种植情况以及耕地使用情况。 这么看起来,把所有插队投胎的阴魂全部消化掉,需要大概二十年时间。 铠铠瞄了一眼就给出大概数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不是很严重嘛。 白小青也松了口气:真的吗?我还以为这得堵上千儿八百年的。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时间,大概也耽误得起?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下。衣飞石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所有的福慧资粮耕田种满,不缺种子与灌溉,收获全部用于轮回。 这可能吗? 目前阴庭掌控的范围有限,外边各大势力的福慧资粮田地可不会让投胎的阴魂随意使用。 愿意把田地租赁给阴魂,允许阴魂赊欠种子和赁田费用,在收获福慧资粮时按约定的数额收取田获,这是田多魂少、地主们竞争激烈时候的条件。 如今阴魂大肆涌入,轮回池停摆,认为阴天子陨落、刘判再度失踪的势力头领不在少数。就白小青收到的情报而言,已经有鬼主强掳阴魂回去种田,这部分田获根本不可能进入轮回,直接就孝敬拥有地盘的鬼主了。 如果阴庭再不做出反应,这么做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多,讲道理的会越来越少。 衣飞石一边看,一边在舆图上画圈。 这么多年没动弹了,到底还是得重操旧业。底下不听话怎么办?不服就干呗。 不就是打个江山么? 至于修为不够的问题,反正先打,打不过了,再去取回神躯。终归最后还是要调整轮回池的。 几位鬼将联袂而来时,衣飞石也已经在舆图上做好标记了。 他一转身,从书柜后边出来,看见齐齐起身的几位鬼将,两边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白小青派鬼差去请诸位鬼将时,并未说明情况。 她代刘叙恩传话时也是这么个流程,召集众人公开传话,不会私下传达命令。 陡然间在阴庭之中看见了失踪已久的故主,这五位鬼将都惊呆了。这五位鬼将都是刘叙恩的旧部,同样也是衣飞石看着提拔起来的阴庭中坚,在阴天子门下或许没有嫡传弟子的身份,说是记名弟子也不为过。 伏与太凤站在最前,直接就懵逼了。跟在后边的灰、控弦、不杀也都呆呆地看着衣飞石。 他们刚才还在心中困惑,究竟是谁能够打开惟有刘判才能打开的鬼府舆图,衣飞石一转身,阔别已久的记忆汹涌而入 阴天子! 主上!陛下! 衣飞石则是盯着他们五人的脸,心想,我的记忆又出问题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五个武将都已经死了。随刘叙恩一起死在庐江之畔的绞肉场上。 可如今的五个鬼将都活得好好儿的,首尾俱全,神志清醒,也正用无比震惊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伏屈膝跪地,行了参拜大礼,太凤方才如梦初醒,随之匍匐于地,哭道:主上! 衣飞石竟打了个寒噤。 衣飞石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铠铠却很意外地问太凤:你们不是都死了吗?也被人救活了? 太凤年纪比刘叙恩小了许多岁,平日里与徐莲交好,本也不是鬼府中人。他此刻已经彻底转为鬼修,却还敢拉衣飞石的衣角,哭诉道:主上说不出的抑郁委屈。 衣飞石心中一团乱麻,将袍角从他手里提起,说道:先说正经事,再诉别情。 众鬼将抬起头来,衣飞石背后做好标记的舆图密密麻麻。 如今还能有什么正经事?收疆平叛而已。 阴天子回来了。 第795章 阴庭旧主(8) 在阴庭作战和阳世不同,不需要考虑粮草辎重,也不需要考虑军需战备,带上兵马就能出发。 衣飞石有商讨作战计划的习惯,他通过舆图做了初步的战略部署,再听取五位鬼将的意见。 奈何这五个鬼将身份太低搁在从前,他们连议事堂都进不了,只能在帐外听差。不管衣飞石说什么,他们的反应都是不迭点头,口中应和对对对是是是,衣飞石一度认为他们是在敷衍自己。 直到衣飞石的部署偶尔出现了疏漏多年未回鬼府,九幽十地的地势特征都发生了变化,衣飞石能从舆图中看见阴魂和鬼差的数量分布,却看不出一条曾经汹涌的血河支流是否干涸。 这时候才会有了解情况的鬼将小心翼翼地举手,无比委婉地纠正他的错误。 衣飞石觉得很好。 虽说这么委婉地提醒提高了沟通的时间成本,至少他们是认真听着,没开小差。 初步战略做好也不过花费了近三个小时。 毕竟战场上一切瞬息万变,计划做得太细太远,一个环节出错后边也全废了,根本没必要。 衣飞石回到鬼府不到十个小时,阴庭的征讨大军就悄无声息地出发了。没有颁行征讨诏书,没有聚众誓师,甚至都没有升座上朝告知两班大臣,五鬼将干脆利索地点齐了麾下精英,打起各自的将旗,浩浩荡荡地开赴地之南域。 地南很远,位于九幽之渊。 之所以第一个出发就打地南,因为那里的首领姓宠。 三十八天前,白小青命鬼将宠肃清地南之乱,宠带着自己的人马杀了过去,斩杀不臣四百三十八级,给阴庭送了捷报之后,并未回朝,直接在地南竖起王旗,划土自治,自称鬼王宠。 鬼将也是讲资历的。伏与太凤资历深,职位高,见识多,修为与属下战力也比较强悍,隐为五鬼将之首。其余三个鬼将差了一线,很自动地排在第二梯队。 鬼王宠也是曾经的第一梯队。 要对付曾经的同袍战友,各人心情不同。 灰与控弦、不杀私底下讨论了几套攻打鬼王宠的方案,有些想在此战拔得头筹,在阴天子陛前邀功请赏,又有种种担心。比如,这功劳未必能到手万一阴天子要招降呢? 于是,这三个立功心切的就去问询前辈,咱们制定征讨方案时,可不可以劝降? 伏不说话。 太凤没好气地说:这是你能考虑的事? 得,他俩也不知道。 那去问问阴天子? 衣飞石乘坐星舟,慢悠悠地坠在徒步急行军的大部队后边,似乎在沉思。 看着他冷峻无情的面容,灰第一个转身,不杀利索地摇手表示不干,控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可是阴天子啊。他老人家终于回来了。 九幽十地占地无比广阔,在前往地南的途中,阴庭顺带拔旗斩首,收复了二十八城。 基本上没有碰见能打的。 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刘叙恩洗过一遍,能打的,想打的,早就死光了。 花费近半个月,一路急行军赶到地南时,鬼王宠已严阵以待。 鬼王宠有正经的鬼道传承,领地附近布置好各种符文大阵,又有血池助阵,弄得妖风鬼气煊赫燎天,见到五鬼将倾巢而出,居然也没有举手投降的意思,反而亲自飘于阵前,蛊惑人心。 刘判多半已凶多吉少,你们若识时务,化整为零保全青山才是正经。 如今联手讨我,你们是吃饱了撑的? 不等外人杀来,就要自相残杀。若是帝君在天有灵,必不会宽恕你们! 一向沉默的伏突然飞入阵前,狠狠一刀朝着宠劈落! 咻 无形之箭射出。 伏与宠都大吃一惊,双双罢手。 将我旗子升起来。衣飞石吩咐。 好叻! 铠铠将一面最大的帅旗携于手中,麻溜地爬上旗杆,挂好之后,刷地将旗帜垂下。 旗帜之上,非姓非职,仅有圣号轮回二字。 刚刚还冷着脸数落阵前故友的宠脸色倏地涨红,反手一刀将自己的鬼王旗斩落在地。 随着鬼王旗帜的陨落,守阵的鬼卒明显露出不知所措的困惑与惶恐。王自己斩落了王旗,这是要投降了吗?就算使诈也不会用砍王旗这么狠一招吧?这且没完,宠砍落王旗之后,即刻按下云头,双膝落在残留着血池污秽残痕的地面上,献佩刀于身前:臣不知主上驾临,狂言放肆,臣万死! 衣飞石驭星舟前往阵前。 太凤与控弦都默默跟了上前,护持左右。 主上只有金丹期修为,若是被不臣偷袭必然重伤,必须守住了。 两边对阵之处,空荡荡的只有宠与伏二人,衣飞石离开星舟步行地上,原本飘在云头的伏也在同时落地,侧身戒备在一旁。 衣飞石走到宠的跟前,问道:你说外人杀来,外人是谁? 宠伏在地上的身躯开始颤抖,半晌才说:主上知道臣说的是谁。 帝君在天有灵,帝君又是谁?衣飞石再问。 现场一片死寂。 你自己说。 不要逼我斩魂问魄。 衣飞石一挥手,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同时飞出,悬于虚空之中,金光四射。 这两件主宰阴司的法宝骤然出现,在场所有鬼将、鬼卒都跪了下来。宠依然伏地不语,在后排的太凤膝行上前,答道:主上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宠说的自然是刘帝君!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灰与不杀眼波微颤,伏面无表情。 惟有控弦没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眼底漾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惊讶,似乎没想到太凤会这么说。 衣飞石将太凤提起来,玉翡剑轻轻抵住他的心口。 我只有两个徒弟。 大徒弟性情激烈易怒爱哭,小徒弟纯善温顺略有一点怕事,到底哪一个有这样的本事,上下串联游说蛊惑,叫你们这样死心塌地犯上不臣,直斥君上为外人,视君上为寇仇。 控弦死死抱住衣飞石的胳膊,急切地说:不敢,我等不敢! 太凤的目光却落在衣飞石背后的瀚海星河舟上,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抵在心口的那一缕锋锐。 那么主上是否想过,为何您的大徒弟小徒弟都那么仇恨君上,不惜豁出命去与他为敌呢? 他被衣飞石提在手里,没有丝毫反抗,只是静静地反问:他是诸天之主,诸世界中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圣人,我们这样蝼蚁一般的人物,为何不讨好他,敬服他,反而要受巧语蛊惑,去与这世上最不能惹的人作对? 那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衣飞石问。 太凤居然被他气哭了:您为何总是被他蛊惑,他把星舟给您,您就又被他笼络住了吗?! 控弦额上冷汗直冒:主上息怒,我们、我们不敢对君上不敬,从前是有一些不懂事的地方,可您看我们都是鬼将,能做得了什么?现在您已经回来了,九幽十地皆听您号令调遣,以前的蠢事是再也不会有了,您千万放心,我们 宠突然抬起头来,说:主上为何不去九幽之底看一眼? 那里有什么?衣飞石问。 臣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臣只知道,当初徐莲帝君也并不相信君上对主上存有恶念,一直在替君上分辩解说,认为君上对主上或有不到之处,也只是无心之失。直到有一次,他央求刘帝君带他往第九层深渊走了一趟,回来就对从前的坚持绝口不提。宠说。 衣飞石取回生死册,宠的说辞被记载其上,没有暗雷降下,这段话不曾被证伪。 他说的都是真的。 徐莲幼时遭遇不臣刺杀,正是被君上所庇护,君上甚至亲自背着他替他屠了八方洞府报仇。 不管是谁,想要动摇君上在徐莲心目中的地位都很艰难。九幽之行却改变了徐莲的想法。他甚至宁愿无时无刻承受剖身之苦,借此替刘叙恩定位谢茂的坐标,帮助刘叙恩刺杀谢茂。 在九幽之底,徐莲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衣飞石收回玉翡剑,顺手摘下了刚刚升起的轮回旗,带着铠铠与毛绒绒乘坐星舟飞向九幽之渊。 他确实只有金丹修为,想要顺利下到九层深渊几乎不可能。可是,临走之前,谢茂把星舟交给他防身,星舟来去速度奇快,且有护身之效,应该可以往九幽之底快速走一个来回。 抛下了从阴庭带来的鬼卒鬼将,星舟飞逝。 铠铠有些不安:我觉得有点咱们是不是先问问君我是说,问问你的陛下,咱们不问暴君!万一那几个应该死掉的做局害人呢?他们说不定都是奸的,故意骗你去九幽 地南鬼王宠的地盘原本就在九幽之畔,星舟嗖地飞入一层深渊,再下二层,三层 衣飞石还记得自己灵智初开时,与君上共探九幽的往事。 那时候他还是它,一道刚开智的器灵,冒死陪着君上下九幽取天地树种子。 那时候的九幽遍地阴火,烧得它嗷嗷直叫,差点把君上烧死在九重深渊。它已经不大记得这里的模样了,毕竟那时候的情况太过慌乱,满心都是焦躁与惶恐,也可能是灵智初开,脑子不大够用那时候它还是一件藤甲,没有脑子这种东西。 星舟停在了深渊第八层。 凡天地至极处,皆有异状。星舟在九重深渊之前停步,衣飞石并不太奇怪。 这里是九幽最深处,绝对的天地至极。将外边的情况观察片刻之后,衣飞石收起星舟徒步行走,不必他吩咐,铠铠自动化为一件铠甲,紧紧地抱住他铠铠平时贪生怕死又爱玩,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衣飞石辨认过方向之后,费了些时间才找到九层深渊的入口,心中竟也有了一丝压力。 天地树种子被君上取走之后,九幽十地花费了许多年时间改善了风气,这里已经不如当初那么阴火遍地了。然而,深渊之下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能够对人形成威慑。衣飞石虽有圣人心境,奈何修为皮囊都太拖后腿,若没有铠铠护身,这种恐怖的威压之下,心态很可能会轻微崩溃。 让他很意外的是,通往九层深渊的入口,竟然被符咒封住了。 衣飞石往嘴里塞了一颗定神蜜糖,耐着性子检查这道封去出路的符咒。 到了他的修为,面对眼前这种层级的威压,定神蜜糖的效果几乎等于无,主要是个心理安慰。因为谢茂喜欢含这个定神静心。尝到熟悉的甜味时,衣飞石就会想起谢茂,心中无比安定。 真正给衣飞石充当定神镇物的,并非定神蜜糖,而是谢茂。 不到三秒钟时间,衣飞石就认出来了。 这道符是空劫符。 由他亲自所箓,亲自施用,残余在符上的浩瀚真元,也都是他自己熟悉的属性。 是他封了这条路。 这是圣人时期的手笔,才会有如此大的威能。 衣飞石缓缓抹去陈旧符咒上的灰尘,不知道在此封阻道路多少年的符纸,居然和刚炼制出来的一样簇新平整。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什么时候写了这道符?什么时候封了这条路?为什么要封掉这条路?衣飞石半点印象都没有。 你记得吗?衣飞石问。 【不记得。】铠铠依然紧紧地抱着他,催促道,【主子,咱们快去快回,这里很难受。】 衣飞石看着手里簇新的空劫符,运力一点,原本循循流转的真元霎时间断去。 这是他自己所写的符,才能解得如此简单。 通往九重深渊的前路就此洞开,一股幽冷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衣飞石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血河的味道。 世人皆知尸山血海,血河的去处自然是血海,令人不解地则是血河的来处。 不少鬼府幽魂都认为血河来自于阳世。阳世死人鲜血尸骨流入血河,汇入血海,血海之中又能孕育出新的生命,是一个完美的轮回。 衣飞石一直认为这个猜测不太靠谱,他也一直没有找到血河的源头。 莫非是在九重深渊之下? 他恍惚地记得,上次与君上一起下来,好像并没有看见血河?也可能是地下水渗进来了? 衣飞石在九重深渊里走了没有多久,就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个血河世界。到处都是腥臭的血水,能够行走的河岸非常稀少,与他记忆中的九重深渊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怎么会变成这样?衣飞石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毕竟距离他上次来九重深渊已经过去了太久,阳世讲沧海桑田,九重深渊的地貌发生变化也并非不可能。 衣飞石小心戒备着,在这一片赤红腥臭的世界里,一寸一寸仔细地搜查。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徐莲改变想法翻脸不认人? 血河中偶尔会有开败的血色残荷浮沉,衣飞石一眼扫过,并未太经心。这东西在浮尸稀少的血河里才会生长,以腐尸为淤土给养,能长出极其甜美的莲包。不过,没什么奇异的价值。 衣飞石在这里搜了近三天,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他已经靠近了血河的中央。衣飞石极有耐心,他心中有太多的困惑,为了解开这道谜题,他不打算半途而废。至少,他要把整个九重深渊都搜查一遍才离开。 就在衣飞石准备往前继续搜寻时,血河之央有赤光微微荡漾,光彩夺目。 衣飞石一眼望去,还挺惊讶。 这居然是一株非常罕见的万年血荷,普通血荷没什么特殊价值,长成万年的血荷就不一样了。 玉翡剑脱手而出,带着斩落了血河下腥臭之根的莲包飞回,衣飞石用一块细软的绸布将莲包仔细裹住,仔细一数,这莲包总共十一个莲子养了十一万年了。 这是炼制乾坤囊的绝好材料,谢茂才说要做几个空间囊袋,马上就有万年血荷子到手,衣飞石心想,果然是圣人气运。能给先生弄十一颗万年血荷子,也不算白跑一趟。 将包好莲包的绸布纳入曼珠空间,衣飞石沉闷了多日的心情开朗了许多,脚步都轻快起来。 想起谢茂,衣飞石就起了归心。大半个月没见先生了,这件事稍微告一段落,可以先回去探望先生。顺便把这十一颗万年血荷子捎带回去。反正是做空间囊袋,我倒是可以帮着先磨一磨 他脑子里都是谢茂,目光依然在四处搜寻。 跑出去足有二十分钟,他才慢慢地想明白一件事。 血荷要用沉底的腐尸做养分,一具腐尸能给血荷提供多少养分?这里的血河里几乎没有尸身浮沉,偶尔看见的血荷也都是一季开残的凡品,衣飞石都不曾多看一眼。 什么样的腐尸能养出十一万年的血荷? 须知道腐尸也会随着时间化为烟尘,哪怕一开始在血河底下堆起尸山,血荷汲取养分的腐尸没了,附近堆积的腐尸很可能也随之腐烂殆尽。除非,这十一万年来,有人一直在旁守着,不停地更换养荷的腐尸。 或者说,养出血荷的腐尸本就不是凡品,它的养分足够供给血荷十一万年之久。 衣飞石想起那只险些害死君上、又最终助自己升品的雪凰之魂。 那里曾经死过一只雪凰。 雪凰的尸骨浸泡在血河水中,是不是可以养出存世十一万年之久的血荷? 可是 衣飞石觉得自己的记忆又混乱了。 他跟君上来九幽取天地树种子时,是在九到十万年前。那时候的九重深渊还不是这么个血河滔天的鬼样子,他只看见冰冷彻骨的幽冥水,没看见如此腥臭的血河。 如果这可血荷已经存世十一万年,就和他记忆里的场景对不上了。 衣飞石掉头回跑。 他要确认这条时间线,究竟是怎么回事! 衣飞石奔回血河中央,玉翡剑倏地斩开腥臭血水! 深邃腥臭的血河从中剖开,水流在剑锋的挤压下被迫断开,露出一片湿漉漉的空间。 循着血荷被斩断的根系,衣飞石不顾阴晦肮脏,一步步走近伏在河底的残尸。他想得没错,那确实是一只雪凰的尸身,十多万年过去了,尸身腐而不朽,分解出宛如雪晶一般细碎美丽的软莹。 什么样的雪凰尸身,可以十多万年不朽? 衣飞石踩在湿滑河底的步履纹丝不乱,然而,虚空中断开血河的玉翡剑,竟然发出微微的颤抖。 他走得越近,玉翡剑颤抖得越凶狠。 可是,不必走到跟前,衣飞石已经看见了,保护着雪凰尸身十万年不朽的,是它的魂珠。 雪凰魂珠 哗啦一声。 被玉翡剑斩开的血河轰然下落,两边血水汹涌而下,将衣飞石瞬间淹没。 他竟然被拍下的巨浪倾倒在腥臭的血水之中,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肮脏与龌龊都在一瞬间朝着他倾泻而下,他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他任凭自己倒在腥臭的血河之中,与偶尔浮沉的腐尸共舞。 君上明明送走了天地树种子,他吸收了雪凰魂珠,这才使铠甲本体有了抵御阴火的能力,君上才能在千钧一发时存活下来为什么 衣飞石在血河中睁开眼,看着手里紧紧抓住的那枚雪凰魂珠。 它已经被吸收了,成为我晋级的踏脚石,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我那么地熟悉它就是它它为什么会留在雪凰尸体上,成为万年血荷的养分?它根本不该在这里! 君上使用了时间轴吗? 我如今是生活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吗? 衣飞石始终不肯去想,也许,他脑子里关于谢茂的那一段最初的记忆,也是假的,也有问题。 也许,他从来就不是一件衣服。 也许,他不是一道灵。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君上设置给他的一场骗局! 【主子,咱们能上去了吗?你怎么倒在血河里不动?】 铠铠化作铠甲穿在衣飞石身上,尽量不让血河水沾染衣飞石的身体,头脸手脚任何裸露的地方都包裹住了,绝对没让衣飞石有任何损伤沾污,可衣飞石还是倒在水里随波逐流。 【算了,我先给你拉上去。人当久了,受不得这臭味!】 啵地一声,衣飞石被铠铠扔上了狭窄的河岸。 他依然保持着仰躺地姿态,看着手里紧抓的雪凰魂珠,轻轻地说。 不可能。 第796章 阴庭旧主(9) 衣飞石已经离开了好几天,鬼卒们就地扎营住下,几个鬼将则聚在一处等待。 五鬼将与宠都满怀希望又忐忑地等着衣飞石从深渊归来。除了刘叙恩与徐莲,谁都不知道九幽之底究竟有什么。他们既希望衣飞石能从此觉醒,不再愚忠于暴君,又不能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曾让徐莲帝君改变想法的东西或真相,此时是否还安然存在? 帐中气氛不怎么好。 伏、太凤、宠,这三位资历更深的老鬼将各据一方,从不主动说话。 余下灰、控弦、不杀三人也不大好开小差弄点饮食游戏来消遣么?可能会被前辈骂个臭头。 不杀在帐内待得难受,转身就与相熟的控弦做了一个美好的展望:目前最好的局面是,主上也和帝君一样改变了想法,咱们就不必担心了。 没等坐在他身边的控弦搭话,一直沉默的伏反问道:最坏的局面呢? 这时候考虑最坏的局面明显来不及了。伏却非要问这么一句,夹枪带棒带着责怪。 在一边凝神修炼的宠闻言睁开眼,嘲笑道:最坏的局面,不过是主上在九幽什么都没发现,白跑一趟,再回来治我个欺君狡辩之罪呗。玉翡剑又没抵在你胸口,你怕什么? 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紧张。 不杀不过是想聊点轻松的话题,被伏强行抢了话头,指责宠太冲动,宠则不忿反驳。 所幸这两个说话都还算克制,没有太直来直往地彼此攻伐。被卷入话题中的太凤依然闭目凝神,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俩的争执。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见太凤没有出面打圆场的意思,莫名其妙开了局的不杀只得硬着头皮收拾残局:依我一点愚见,恐怕也不至于吧?主上家法虽严,从不苛责滥杀。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幽底下有变化也是人力不能及,主上他是讲道理的人,咱们好好和他解释 灰连连给他使眼色:别说了! 不杀却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干嘛这么杀鸡抹脖子地让我闭嘴?我哪儿说错了? 伏与宠的争执本就不在当下,而是数日前衣飞石剑刺太凤之时。 宠认为太凤命在旦夕,一句话答不好就会被衣飞石刺死,出面祸水东引釜底抽薪是必要的营救。伏则认为衣飞石不可能真的杀了太凤,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掀了底牌,实在太过冲动不理智。 现在不杀一口一个主上从不苛责滥杀,主上是讲道理的人,话里话外都像是站在了伏那一边。 他是没觉得自己站了队,这话听在宠的耳朵里哪里还能善了?关你什么事就站在伏那一边,还替伏出面指责我反应太激动、行事太冲动?伏和宠是势均力敌的旧友,这两人吵嘴时,太凤都不吭声。不杀资历浅,根本没人想过他会插嘴。 正打算和伏辩个是非清楚的宠相当意外,他原本靠窗打坐,霍地起身走到不杀跟前,一把揪住不杀的领口,恼羞成怒地训斥:我在主上门下修行时,你八辈儿祖宗都还没投胎呢!你也配和我说主上? 这口吻太过严厉倨傲,一句呵斥出口,不杀带了一丝和事佬浅笑的脸色倏地变得冰冷透彻。 再是资历浅,再是客气声一称晚辈,不杀也是正儿八经的阴庭鬼将。宠有朝服白骨笏,他也有朝服白骨笏,大家同殿为臣,品级不比宠低,修为不比宠差,缺的无非是一点麾下势力和资历罢了。 仗着早出生几年,就敢如此欺我?不杀眸光幽冷,手中的刻骨刀缓缓吐出灵光,眼看就要成型。 灰与控弦连忙上前拉架:好说好说,不能内讧。 内讧二字触及了宠心中的底线。前几日两军对阵时,宠才用这话训斥过伏。 帝君早逝,刘帝君也已经死去,能够辅佐主上的力量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不好好保存生力,却要互相杀伐自损实力,帝君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息? 宠慢慢松开紧揪不杀不放的手,将他被揪得皱起的领子缓缓抚平。 不杀眼底的杀气却未消失。 你说打就要打,说不打就要停手?真当我是你小老弟?! 不杀。控弦握住不杀即将出刀的手,将已然变成深蓝色的刀光堵在了指掌之间。 不杀森冷的眸光与他碰了一下,逐渐柔软下来,僵持在手中的刀光才幽幽散去。 一场内讧终究被摁了回去。 宠转身不再和不杀纠缠,行至伏面前,二人双目相对。 主上确实从不苛责滥杀,不过,你我都很清楚,那是在与君上无涉的情况下。凡事涉及君上,谁碰谁死。你是真认为主上不会杀了太凤,还是早就想让太凤死了? 这句话说得人浮想联翩。其余三个资历稍浅的鬼将都竖起了耳朵。居然还有内情? 可惜,不等伏回答,一直沉默的太凤霍地转身,摔门而出。 这八卦是听不成了。 伏冷冷道:小人之心。 灰听见门外异动,侧头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疾步前行:主上回来了。 一众人皆起身出帐迎接。 太凤本就在外边,此刻已经迎了上去,正在与衣飞石叙礼。 衣飞石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太凤跪在他身前,宠心中就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正待加快脚步迎上去,玉翡剑已刺透了太凤的肩膀,将太凤钉死在阴晦湿冷的死土之上! 主上息怒!宠仓惶前扑。 玉翡剑竟然分出第二道剑光,从宠的左肩上穿过。 宠听见自己身躯结结实实匝在地上的一声闷响,肩头剧痛麻木,浑身经络被痛楚所麻痹,以至于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就这么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刹那间,宠身边的鬼将们也躺了一地,个个肩上都插着一柄玉色温润的玉翡剑。 这动静惊动了不远处扎营养息的鬼卒们,不杀麾下的鬼校离得最近,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带着鬼卒冲了过来。他们这样大规模地急奔又惊动了附近营盘的鬼校们,即刻跟着带兵尾随而出,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就有大批兵卒杀至。 衣飞石仿佛根本没看见围上来的鬼卒校尉,反倒把躺了一地的鬼将们吓得够呛。 这要是底下人不懂事冲主上射了一箭 弃刀卸甲!不杀浑身麻痹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地上怒吼,都跪下! 他的心腹鬼校千莺得令一愣,拦住了背后鬼卒,再次确认不杀并非玩笑之后,千莺犹豫片刻,弃刀于地,卸下战甲,隔着三十尺远的距离,屈膝跪下。 尾随而来的各鬼将麾下士卒也都很困惑,迟疑着看自家主将的脸色。 有不杀先例在前,其余鬼将纷纷呵斥部属卸甲跪地,不得无礼。 衣飞石依然不曾在意跪了满地的鬼卒校尉,径直走到宠的身边,一手拔出刺在宠肩头的玉翡剑。 宠才感觉到肩上的麻痹缓缓消失,一缕锋芒抵在了他的眉心上。玉翡剑剑尖有锋芒吞吐,宠的额间瞬间就有淡淡的鬼修异血淌出,若是剑锋刺得再深一些,紫府必然破碎。 徐莲在何处。衣飞石问。 宠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怎么都想不通他会问这个问题:主上,帝君已经不在了。 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倏地飞出,远远地悬浮在空中。 有此证伪之宝,衣飞石再次询问:徐莲在何处。 宠仍旧坚持自己的供词,重复了一遍:徐莲帝君已经不在了。 等候时久,生死册始终不曾证伪降罚,可见宠说的并非假话。 所有人都以为衣飞石还要再逼问其他问题时,衣飞石转身跃上星舟,生死册、白骨笔与刺在五鬼将肩上的玉翡剑,都在一时间飞回他身边。他就这么带着铠铠和毛绒绒飞了出去,空中残留着生死册合拢时散溢的一缕轮回金光。 没了玉翡剑的控制,鬼将们相继挣扎起身,衣飞石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控弦迟疑地将所有人都看了一眼,问道:主上这是信了还是没有信?怎么就跑了? 没人能回答他。 灰揉着迅速愈合的伤口,头疼地说:你不如想想咱们现在咋办? 是在这儿扎营等啊等啊等主上回来,还是马上带着人追上去?追上去会不会触怒主上?关键是主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好的把鬼府江山打下来呢?这才打了二十九个城,离着收复全境还有很远呢!阴天子就这么一句话不交代掉头跑了可还行? 宠的目光落在太凤身上,却问其余人等:你们怎么说? 大佬聊天,三个资历浅的都不主动吭声。 太凤也不说话。 仍旧是伏来与宠交涉:先等几日。 宠冷笑连连。 若主上久久不归,我们再分头行事。伏丝毫不为宠的嘲讽所动。至于按什么计划行事?主上在文书处已经做好部署。 衣飞石是做了一个初略计划,没有细化,且行军的时候就在作调整,目前的舆图势力分布已经和他们在阴庭策划的不一致了。不过,鬼将们也都认真听了布置,这会儿稍作修改,分工问题也不大。 宠意外地没有和伏唱反调,他没有意见,灰、控弦、不杀也认为可行。 惟有太凤突然问:主上会去哪儿? 依然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 主子你醒一醒嘛,用脑子分析一下就知道里边肯定有猫腻。 我是你的附灵啊,你要不是铠甲器灵,我们的关系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是你的儿子吗?父子间也不可能有我们这么亲密的联系呀。那除非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可人的魂魄又不能切割,切了脑子就傻一半,虚弱一半,我俩都这么活蹦乱跳地,肯定不可能是魂魄的两半呐对吧 我觉得这里肯定是刘叙恩那个坏东西摆的幻阵,他这人心肝早就坏透了,上次还想把你推进时空裂缝,你就不能再相信他。他本来就死了,怎么会活过来?死过的人不可信! 说不定徐莲都是被他骗了! 哎,不过,你和暴君下九幽的事,除了我也没人知道啊。他们只看时间线吗? 主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 铠铠岔开双腿舒服地坐在星舟的沙发上,就跟议论家长里短似的对衣飞石絮叨。 然而,他说话的口吻固然轻松,仿佛没什么大事,看着衣飞石的眼神却始终带了两分小心。衣飞石心中有极其艰难的苦涩处,哪怕衣飞石不说,脸上也没有一丝挂起,铠铠依然能感觉得到。 正在努力劝说,一旁蹲着发呆的毛绒绒发出了吱地一声。 我不是叫你吱!铠铠一边说,一边从小兜兜里给毛绒绒掏吃的。 毛绒绒扑到他身边,开始蹭蹭扭扭吃吃吃。 衣飞石仿佛没听见身边的吵闹,始终坐在星舟一侧,沉默不动。 他当然知道有猫腻。这件事漏洞太多,无论如何都梳理不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可若说鬼将们联手做戏骗他?可能性很小。一个秘密独自掌握是最安全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同样一个局由六个人一起筹备,那就是妥妥的六个疏漏,这种层级的设局用在他的身上,未免太过自信高傲。 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出身。 君上也没必要做这样的局。 星舟从还阳山飞过,跃出黄泉道,衣飞石熟练地定位了新世界的坐标。 他直接出现在二十天前离开的位置。 屋子里静悄悄的,衣飞石收起星舟,推门而出。 外边就是谢茂和他的起居室,这时候天色尚早,谢茂应该在书房或办公室。 衣飞石将铠铠和毛绒绒放了出去,没有直接去找谢茂,就这么合身躺在了起居室里的沙发榻上,缓缓闭上眼。 他有些累了。 他也要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办? ※ 傍晚,谢茂准时下班,回来就发现起居室多了个人。 小衣?这让谢茂很惊讶。 没人察觉到衣飞石回来也罢了,星舟来去无踪,他的寝宫更是禁地,圣君们出于尊重,轻易不会用神识在他的寝起处监看掠扫。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衣飞石回来了居然直接睡在了家里,没去找他。 衣飞石明明听见他招呼,也没有和从前一样起身,依然躺在沙发上。 谢茂还未从惊喜中清醒的一颗心就倏地往下沉。小衣莫不是生病受伤了?都起不来了! 他三两步走近衣飞石身边,正要确认衣飞石的身体情况,躺着的衣飞石已经睁开了眼,看着他。眼中没有谢茂最熟悉的依恋与驯服,反而带着些困惑不解与戒备。 怎么了?谢茂只能勉强坐一半沙发,素来体贴的衣飞石也没有侧身给他让些位置。 谢茂却顾不上这些细节。衣飞石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就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看看哪里不舒服?认为衣飞石受了伤,谢茂对待病号越发小心翼翼,无比温柔。 我要回云上。衣飞石说。 劈头盖脸一句话把谢茂都打懵了,他下意识地拉住了衣飞石的手,失笑道:发生什么事了?咱们不是说再想想办法吗?你这才去了不到一个月小衣? 我不带神躯下界。衣飞石这时候才缓缓坐起,谢茂抓他很紧,只是去确认一下。 你要确认什么?谢茂不解。 衣飞石摇头:我不知道。总之得去看看。 你今日有些奇怪。谢茂几次打量他的表情,怎么就和我生气了?这么多天没见面,我哪里得罪你了么?若是在鬼府遭遇了什么,你和我说一说,不要闷着。 衣飞石似乎在判断他的情绪真伪,过了片刻,倒也没什么戒心地把那颗雪凰魂珠取了出来。 谢茂上下看了几次,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的魂珠?它怎么了? 我在九幽之底,发现了这颗雪凰魂珠。见谢茂根本没反应过来,衣飞石才想起那段记忆属于他和君上。对谢茂而言,不过是一件被他口述的往事,或许从来就没放在心上。 它原本应该在我的本体上。衣飞石解释。 如果我没有想错,据你的说法,现在你放在天上的神躯和本体铠甲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谢茂的关注点依然在衣飞石要回云海神殿上,那件铠甲此后还生出了新灵铠铠,那就是铠铠的本体了,跟你的身体没什么关系。就算这个魂珠有什么问题也和你的神躯无关,你为什么要回云海神殿? 我想看看,云海神殿是不是真的存在。衣飞石说。 这句话引起了谢茂的警惕,深深盯着他。 衣飞石却陷入了自己的困境,无法判断目前的混乱:这颗魂珠不该出现在这里。 要么是我的时间线不对,要么是我的记忆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我要去看看,云海神殿是不是真的存在,上界是不是真的存在。他心中更质疑的是,我是不是真的存在? 在天上的云海神殿里,真的有一具属于我的躯壳吗? 谢茂依然拉着他的一只手,似乎怕他一松手,衣飞石就溜走了:小衣,你现在情绪不好,可能有些混乱。这种情况下我不会让你独自回去。你说的这些确实很奇怪,可不管云海神殿是否存在,都不是此时最紧要的事。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目前在做什么? 我记得。 君上指引我入局,要我处置轮回池之事。 如果我的神躯根本不存在,衣飞石看着放在身前的魂珠,我拿什么处置轮回池? 这才是真正令衣飞石倍觉彷徨的重点。 鬼府的祸患由君上一手炮制,正是君上把他逼入了鬼府,他方才接触了九幽之底的真相。 衣飞石根本想不明白君上究竟想告诉他什么,君上需要他怎么做,他只有一种本能地畏惧。此时的衣飞石就像是被皮鞭驱赶的小羊,只能照着牧羊人规定的方向奔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这样不行。谢茂一直温柔的口吻变得强硬。 尽管依然是轻声细语,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与他相处多年的衣飞石很容易就能察觉到这种转变,不冷静的时候不做决定。就算要回去也不急于一时。考虑几天,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我已经想明白了衣飞石还想沟通。 谢茂顺手端了茶来,蛮横地换了话题:下面情况怎么样? 先生,我已决定回云 我们能不能过两天再谈这件事?谢茂又问了一遍,他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搁往日衣飞石必然要妥协闭嘴,选择其他的话题,今日却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谢茂微微下撇的眼角,心想,先生生气都这么好看。随后,衣飞石口中吐出硬邦邦的两个字:不能。 不能? 我难道是听错了? 小衣刚才对我说的是,不能?!谢茂明显受了大惊吓。 衣飞石身上不是没有反骨,不过,小小几根反骨包在肉里生长。背地里干了什么事不提,起码面上一直都很温顺恭敬,从来不肯顶撞。今天居然当面跟谢茂硬怼了回来。 你这人什么毛病?去鬼府一趟变得阴阳怪气,还故意惹我生气?谢茂反应极快。 衣飞石不是这样的脾性,真生气了也不会用顶嘴的方式发泄,这就是故意惹他。 我已经回来告诉你了。 衣飞石没有正面答话,竟然还坐到茶几边上,把谢茂端来的茶喝了。 他离开时曾对谢茂许诺,若要回云海神殿,一定会先回来跟谢茂商量,此刻也不算毁诺。确实已经回来通知了,没有先斩后奏。 他又向谢茂许下第二个诺言:不管上面是什么情况我会回来的。 把谢茂气了个倒仰。 最让谢茂生气的是,他还没说话,衣飞石居然用力把手从他的紧握中拽了回去。 他拉着衣飞石,原本就是防着衣飞石突然离开,哪晓得衣飞石居然强行抽手?! 两个成年男人掰手腕,把衣飞石金丹修为和谢茂弱鸡普通人的身份忽略不计,光说手上的功夫,衣飞石这样每一世都修炼体术的高手,直接就秒了谢茂这个只会画画符、炼炼法器的法师系。 衣飞石强行抽手后,谢茂只觉得手里空荡荡的,怒问道:我留不住你了? 虽说只是抽了手,这依然是二人之间少见的冲突和对抗。谢茂的怒气真实中带了一丝失去的惊惶,衣飞石心中十分难过。 回来再处置我吧。衣飞石取回雪凰魂珠,站了起来,再次保证,我很快就回来了。 竟然马上就要离开! 谢茂一把拉住他的手,重新紧握,眼底明显有些情绪翻涌。 只是盯着衣飞石都脸久了,谢茂眼底的波澜又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他耐着性子,尽量温言细语地劝说:小衣,他搞事情你心情不好,我明白。但我和他暂时,暂时也不是一个人。我对你没有一丝恶意。这一点你能感觉得到吧? 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劲,我们坐下来慢慢处理,不要冲动,好不好? 衣飞石没有答话,谢茂姿态越发地低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强留你。你有行事的自由,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你愿意考虑我的心情感受留下来,那是因为你顾念我,是你我之间的情分。就算不肯留下来,你我之间,也谈不上我要处置你。小衣,我们不要这么说话,好吗? 明知道事情不对,你还非要着急回上界,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心态和安全。能不能为了我暂缓几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一起 衣飞石知道谢茂很能容忍自己,可他并不喜欢谢茂如此低声下气。不等谢茂这一番话说完,衣飞石已驯服地低头:先生。 自从鬼府回来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有些不驯,谢茂能清楚地感觉到。 现在衣飞石的态度又软了下来,谢茂顿时心生狂喜,认为二人要结束这种奇怪的对抗了。 哪晓得衣飞石给他的依然是恭恭敬敬地两个字:不能。 第797章 阴庭旧主(10) 衣飞石陡然失去的恭顺打破了二人相处的默契,弄得谢茂明显有些适应不良。 然而,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却没有被疏远。衣飞石仍旧会下意识地靠近谢茂,他们之间依然不存在任何所谓的安全距离。在衣飞石一硬一软两次拒绝谢茂之后,他们依然习惯性地站在了一起。 衣飞石就在谢茂身边不到三寸的地方。谢茂能听见衣飞石的呼吸,也能感觉到衣飞石的体温。 谢茂很清楚,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把衣飞石搂进怀里。 那,试一试? 伸手吗? 抱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当然要知道衣飞石的态度。丈夫离家多日,归来后性情大变,不听家人劝阻非要离家出走搁一般家庭,这就是出轨渣男要闹离婚的标准前奏。 谢茂不知道衣飞石在鬼府遭遇了什么,不过,就他在新世界的一些发现,事态确实不大乐观。 他试探着伸手,轻轻搭在衣飞石的肩膀上。 衣飞石没有动。 于是谢茂的这双手从肩头缓缓往下,滑过衣飞石紧实的背肌,搂住了衣飞石的腰。 衣飞石依然没有动。 谢茂的手臂收拢时,衣飞石的身体很自然地贴紧了谢茂的胸膛。 就像他们曾拥抱过的无数次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谢茂的手指最终停在了衣飞石的腰带上,低声问:这可以吗? 让你能不能冷静两天再谈去云海神殿的事,你说不能。那这样能不能呢? 谢茂解开这道金属扣的速度可以很快,毕竟相处了几十年,这动作弄得太熟悉了。但他并未径直动手,而是询问衣飞石的意见。你的衣服,我能不能脱?我们的这一段亲密关系,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什么打算? 先生。衣飞石按住他的手,避开了这个问题:我回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衣飞石自然没有很用力,可这就是不折不扣地拒绝:不是不行,现在不行,你等我回来再说。 谢茂的手指就这么卡在了金属扣上,衣飞石没有用力,他也不曾受伤,可是,都没用力,衣飞石轻轻一带,谢茂的手指头就卡在那里了。这在从前简直不可想象。 小衣竟会对我动手?我明明也没有强行去解腰带。 他停下了。他在询问。 衣飞石完全可以直接说不行,完全不必去按住他的手。就好像他会强迫地做些什么。 这也不可以了。 谢茂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气是笑,还是自嘲,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这种事情上,他从来就不曾违背过衣飞石的意愿,从来不曾勉强过衣飞石。 此次伸手不是真要亲热,不过是一次试探。衣飞石给了他结果,他自然不会腆着脸强行贴上去,只是问:你在下面经历了什么,翻脸就不认人?被人斩了前尘? 见衣飞石不肯说话,谢茂又问:我与你这么多年情分,问你要一个交代,总是该得的吧? 说这句话时,他适才所有的苦涩自嘲已恢复平静,看上去并不失态。 衣飞石却知道他伤心了。 不是不可以。衣飞石迅速松手抵开了腰间的小扣,将皮带抽了出来,掷于地上,上前反手回抱住谢茂,低声辩解,什么时候都可以。 二人呼吸团在一起,世界就变得宁静了。 刚才所有的不驯、拒绝、伤怀,都随着二人距离的拉近,体温交织,变得遥远虚无。 衣飞石从来都不想让谢茂难过。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等我回上界去看一看,马上就回来了。衣飞石呐呐解释。 谢茂胸中依然有一口气堵着,无法宣泄胀得难受。 这会儿衣飞石贴上来软语解释,他也只想一把将衣飞石推出去,跌个四仰八叉才好! 然而,这满怀着泄愤怒意的手才摸到衣飞石的肩膀,温热熟悉的触感涌入心头,数十年耳鬓厮磨的柔情蜜爱根本不理会头脑,使得这双手马上就自动改变了立场,将衣飞石紧紧抱住。 我不信。 谢茂声音亦低,仿佛说这话很拉嗓子,字句中渗足了悲闷。 你这样对我,可见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你生气了,再不爱慕我了。 这样示弱的谢茂近在咫尺放电,衣飞石哪里抵受得住?被抱着整个人都要软了,只剩下一丝理智还在勉力挣扎: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对您生气呢 你躺在沙发上不理我!谢茂指责。 那时候我情绪有些不好,以后不这样了。 你把我牵你的手摔开。 我错了呀。以后我们好好说。 我让你多待两天,你为什么非要今天走? 一直做小伏低给谢茂赔罪的衣飞石抬起头来,带了丝惊愕地说:因为先生说,我有行事的自由,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衣飞石冷不丁地一句话,马上就把谢茂杠得无以为继。这话确实是谢茂自己说的。 一句话撂倒谢茂之后,衣飞石又屈膝跪下,赔罪道:我与先生不过玩笑一句。 他恭恭敬敬地磕头,姿态十分恭顺虔诚:我本就该听先生吩咐。先生让我留下两日,不能奉命已是罪过,今日还当面顶撞了先生,二罪并罚,他再次保证,等我回来,任凭先生处置。 前一句话可以称之为玩笑,后边这一段话就是赤裸裸地逼宫。 衣飞石太了解谢茂了。惹急了谢茂是会耍无赖的,他不想让衣飞石走,不管他先前说过什么哄人的话,这会儿都能软磨硬泡假装没说过。衣飞石难道还能把他那句话重复三遍? 此时衣飞石跪下请罪,自认臣仆,已经把谢茂逼到了墙角。 只要谢茂还承认他和衣飞石是身份平等的情侣,就得尊重衣飞石的意愿,任凭衣飞石离开。 这是谢茂一直坚持的尊重。 不管衣飞石心中怎么想,他在对待谢茂和君上时,心态上终归有差异。 在君上跟前,衣飞石战战兢兢从没有一丝违逆之心,更不敢耍任何小心思。对着谢茂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谢茂爱重自己,因此,这一类以退为进的杀招,对着谢茂用了已然不止一次。 今日能顺利走出这道门吗? 衣飞石没有任何把握。 ※ 瀚海星河舟是谢茂的法宝,借予衣飞石使用,依然听从谢茂的命令。 二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彼此之间分得不那么清楚,搁在茶几上的一只水杯,你也能喝,我也能喝,怎么计较究竟算谁的?因此,衣飞石此次归来,星舟还收在曼珠空间里,并未主动归还。 咻地一声。 星舟从曼珠空间里主动飞了出来。 衣飞石心神受震,气血一阵翻腾,星舟已然回到了谢茂手里,空中余下一缕残影。 不知何时赶到的安玉霖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待客厅里,一股精准强大的神念扫了进来,将衣飞石死死锁住。 谢茂就站在衣飞石的面前,神色复杂却温和地对他伸出手:摄灵图册,白骨御笔。 谢茂已经放弃了沟通,决定直接使用武力。 衣飞石已经承诺不会取回神躯,只是回上界确认云海神殿和神躯是否存在,绝不擅动。看一眼而已,能有什么危险?谢茂仅仅是出于担心安危,不放心涉险的考虑,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衣飞石不放心要回去看一看,谢茂坚决不准许他回去。 上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衣飞石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君上的计划,先生并不知情。 然而,他只要稍微显露出不驯之姿,强硬违抗谢茂的命令,真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谢茂甚至都不稀罕做戏做局敷衍他一二。说了不许走,软语劝告不听,即刻就有武力胁迫。 杀出去吗?衣飞石看着谢茂的脸。 二人僵持片刻。 衣飞石终究还是没有翻脸的勇气。谢茂可以对他使用武力,他不能犯上。 不是因为门外站着安玉霖,隔壁还有李秦阁与萧陌然两位圣君,武力上衣飞石无法占据上风。单纯就是因为他做不到。能够让他对谢茂动手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谢茂的安危。 若是仅为自己的利益悍然犯上,衣飞石做不到。他做不到,连他的剑都做不到。 在谢茂审视的目光中,衣飞石默然取出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双手呈上。 你的剑 衣飞石剑诀轻扣,玉翡剑也在下一秒出现在他手中,正欲献于谢茂。 谢茂却没有接这把剑:剑予你防身,我不会拿走。我想过你可以借此利器脱身,仍旧把它留给你,是因为我不能准许你的性命安危有任何万一。 臣明白。衣飞石听得懂其中的告诫,谢茂怕他失去自保之力,所以留玉翡剑给他防身,若他借此逃出软禁之地,即是辜负谢茂对他的爱护。有些东西,一旦辜负了,就不会再有了。 从他顺从地交出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时,就没打算逃。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想过逃。 他只是想知道,君上的安排,先生是否知情?如今看来,果然是同一个人。 衣飞石将玉翡剑收起,说道:您有禁足之令即可画地为牢。臣岂敢违逆? 他一连两次拒绝谢茂,非要离开,那是因为他把谢茂当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当谢茂的丈夫。 如今谢茂宁可撕破脸皮,强行将他留下,这就不是伴侣之间的事了。 事实上,只要谢茂不承认伴侣关系,只认主从,他根本不必收缴衣飞石的法宝,也不必找安玉霖在一墙之隔外震慑衣飞石,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衣飞石留下。君上有令,臣岂敢违逆? 谢茂知道衣飞石没有讽刺他的意思,仍旧被刺得有些扎心,一时不能开口。 衣飞石见他脸色难看,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给了个暴击,想要辩解绝无此意,又无法自辩,看着谢茂的眼神就有些担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明明就是一个彼此角力对抗的局面,换了别人来演,只怕就要这方心碎、那方怨憎。 被衣飞石这么担心地抬头一望,顿时就有点走了形。谢茂也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有点好笑还带了点辛涩的心软,到了这种时候,小衣担心的居然还是我?你一个嘴刀能把我如何? 终究还是彼此心爱,舍不得一点儿伤害。谢茂只怕自己多看衣飞石两眼就要举手投降了,只得移开目光去看沙发边的玉树,饶是如此,再说话时语气仍旧温柔了许多:你先休养几日,不要着急。我这里准备好了,再送你回上界。 补好了漏洞,将前因后果整理得天衣无缝,再送我去上界看粉饰好的太平吗? 衣飞石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梦境如此甜美,痴人愿长睡不醒,至死不觉。 ※ 安玉霖守在外边的待客厅也是莫名其妙,突然接到老师的消息,叫来门外镇场子,他还以为是有哪路不长眼的宵小来找老师麻烦,结果呢?老师要他隔墙盯住的人居然是师叔! 眼见谢茂推门而出,安玉霖连忙上前:老师,这是 劳烦你在这里守上几天。若他持剑出来, 不等谢茂说完,安玉霖已保证道:我肯定不让他走。但是,老师,师叔这是怎么了?您和他有什么分歧可以坐下来谈,夫嗯,师兄弟之间这样是不是不大好?不管粉饰得再温柔,软禁就是软禁,很伤感情。 谢茂并未回答他这句话,也不认为安玉霖可以插嘴他和衣飞石的关系,继续说道:他若非要离开,手中有剑,你也不必强拦。 衣飞石毕竟是圣人身份,又有玉翡剑在手,万一逼急了开大,安玉霖未必扛得住。 何况,衣飞石仗剑而出,就是不再顾念旧日情分了,谢茂拦得住第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这吩咐就把安玉霖弄得挺困惑,又要神念锁定盯起来,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又说他持剑出来就直接放行,到底是要守着还是不要守?你们这是玩的什么情趣吗? 谢茂又吩咐剪出来的纸人侍从:闭门谢客。 早在郄谷察出现的第三天,谢茂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这间待客厅用的时间就非常少了。不过,白天谢茂在神庙深处的工作室忙碌,容舜依然在家中办公室办事,往来人流不少,偶尔就会借用谢茂的待客厅稍作休息,也被谢茂默许。 闭门谢客之后,谢茂寝起的东楼不再准许外人出入,安玉霖就在待客厅里安营扎寨了。 他原本还想多少有些不方便。谢茂要回来休息,总得经过这间待客厅。他在这里起居坐卧,多少有点不像样子。于是撑起架子,顶多在待客厅里打坐饮茶,并不做其他的事。 要用神念锁定衣飞石一直守着,就无法分心修炼。不能修炼又待在老师的地盘上不能太失礼,实在有点太无聊。 哪晓得谢茂离开之后,一连四天都没回来。 安玉霖找来北斗剑询问,才知道谢茂一直待在神庙里。 神庙? 郄谷察就被囚禁在那里。 安玉霖想起那个与衣飞石极度肖似的少年,心中更犯嘀咕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屋子里的衣飞石非常安静。 安玉霖一直用神念锁着衣飞石,知道衣飞石的一举一动。 衣飞石就一直待在起居室里,有时候躺着,有时候起来打坐数息,除此之外,他什么事都不做。 安玉霖借着送吃食的机会进去过一次,衣飞石让他把水果留下,热饭汤羹都带回,且不必再送。明显就是不想见人。 金丹修士能够辟谷,饮食已无必要,考虑到衣飞石的心理状态,安玉霖也就没有再进去。 安玉霖在外边是待着无聊,又觉得被软禁起来的衣飞石更无聊。什么都不干,难道是在天天以泪洗面?光顾着伤心了?就算没有伤心,每天不是躺着就是静坐,这么熬下去也不大健康吧? 正嘀咕时,谢茂回来了。 安玉霖忙整理仪容,把剥了满盘子的瓜子皮收好,哪晓得谢茂中庭左拐,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里是正在翻书研究各门派修法古本的李秦阁,想来也是忙正经事。安玉霖等了一会儿,到午时也不见谢茂出来吃饭,又躺了回去,可能要晚上才会出来了吧? 傍晚时分,书房门打开。 李秦阁准时下班。 安玉霖竖起耳朵听了许久,那门居然又关上了! 老师竟然不出来的吗?!两口子吵架了所以睡书房?!这样是不是太不健康了? 诚然谢茂有传道筑基之恩,安玉霖实则比较偏心衣飞石。重逢以来,谢茂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相处起来始终带着疏远,真正指点他修行破境的都是衣飞石。如今谢茂将衣飞石囚于室内,整整四天不闻不问,哪怕回家了都待在书房不来探望,安玉霖觉得,老师过分了。 不过,书房是禁地。安玉霖在谢茂跟前也是莫名有点怂。要他去给衣飞石出头,他有点虚。 安玉霖一遍剥花生,一遍考虑这问题,最终唤来子午扣,叫他去把容舜请来。 你小子不是老师嫡传首徒吗?不是师叔亲兄弟吗?这时候你不上谁上! 容舜还在办公室加班,听说安玉霖找他,还真不打算来。世人皆知九圣君是个闲人,一天天的正事不做,专找麻烦,天都黑了,让容舜去谢茂的待客厅见面容舜只想早点干完活,洗个澡躺平。 子午扣说,师叔回来了。 容舜知道衣飞石回来了。铠铠和毛绒绒都在他眼前晃过,谢茂说了,衣飞石在休养。 子午扣又说,不是,师叔被软禁了。 容舜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不打算去。他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相处方式,和普通情侣不一样,莫说软禁几天,当初谢茂捅了衣飞石一剑、废了衣飞石玄池,衣飞石也没有一句怨言。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也不是外人能过问的。何况,衣飞石真有不妥之处,铠铠早就暴躁了,哪里还能天天疯玩? 四天没吃东西没休息,偶尔躺在沙发上,从来没睡着。子午扣说。 容舜即刻起身:我去看看。 他很了解衣飞石。老师对先生从来不用心机,若他不满先生软禁,当面就会顶撞反抗,既然任凭先生将他软禁起来,就绝不会故意不吃不喝不休息来抗议。一定是出事了。 容舜匆匆赶到待客厅时,恰好见到谢茂推门出来,问他:这么晚了,有事? 大半夜的,子午扣进进出出,还带了容舜去软禁衣飞石的地方,谢茂岂能不知道? 子午扣一副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怂样。容舜却深知谢茂脾气不坏,上前问候,直说了来意:听说老师几日没有饮食休息,我来看看是不是生病了?先生知道这件事么? 谢茂当然不知道! 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在书房待着也不是和衣飞石赌气,而是想要尽快做好升仙谱,将衣飞石从软禁中放出来。他难道喜欢和衣飞石吵架?衣飞石低头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他就想投降了! 他和容舜一样,深知衣飞石脾性干脆,绝不会干什么绝食抗议的蠢事,自然从没想过。 专门叫安玉霖来守着衣飞石,也是因为安玉霖曾受衣飞石指点,情感上偏向衣飞石,若衣飞石有什么吩咐要求,安玉霖必然能伺候周到。除了不许离开,他何曾想过为难折磨衣飞石? 谢茂没有心思再和容舜磨蹭,一把推开了起居室大门:小衣? 衣飞石坐在沙发后的地板上,那边有一扇窗,窗外能看见圣地学宫的霓虹,这些天圣地学宫每晚八点都有灯光秀,结束了紧跟着就是烟花,衣飞石正在欣赏。 猛地听见谢茂呼唤,他才想起自己赤足无鞋,连忙穿鞋起身理了理衣襟,上前施礼。 先生。衣飞石的目光落在了跟进屋的容舜和安玉霖身上,有几分意外。 安玉霖的神念锁定会影响衣飞石的神识范围,他也很老实地把专注力放在了起居室里。一墙之隔的待客厅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谢茂则看见了放在茶台上的果盘,巴掌大的碟子里放了四枚小芒果,已经遍布黑点略显干瘪。 他不给你饭吃?谢茂问。 这话问得似乎心平气和,当中隐含的风雷让安玉霖都心肝颤! 谢茂不过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他堂堂圣君,竟然生起了一种无法逃脱的恐怖。 屋内气氛一瞬间就变得紧张恐怖起来。容舜毫不怀疑,只要衣飞石点头承认了安玉霖的欺凌,安玉霖的脑袋马上就要没了! 是我不曾要饭。衣飞石即刻否认,眼底还有一丝极其单薄的尴尬。 为何不要?谢茂又问。 这理由略微尴尬,衣飞石倒也不是不能对谢茂说。但是,屋子里还有安玉霖和容舜旁听。 他才露出一丝为难,谢茂就转头吩咐容舜:出去,把门带上。 两个电灯泡出门之后,安玉霖还有些责怪容舜,低声骂道: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也是一色怂包!师叔被欺负得这么狠了,老师叫你出来你就出来!那不是你亲哥哥吗?你还有良心吗? 容舜耐心解释道:先生不会欺负老师。 那你怎么知道 安玉霖这句话还没说完,才关上的门又推开了,谢茂阴着脸出来。 刚刚还骂容舜怂包的安玉霖顿时噤若寒蝉,眼睁睁地看着谢茂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直到谢茂的背影消失不见,他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因为,他的神识覆盖整个东楼,很容易就知道了谢茂的去向。 谢茂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谢茂阴着脸端着一碗面进了起居室,大门砰地关上,安玉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先回去了。容舜起身告辞。 哦,好。辛苦你跑一趟。安玉霖将他送出门去,至今想不通,到底怎么了呢? 第798章 阴庭旧主(11) 安玉霖当天晚上就光荣下岗了。 临走时他还挺乐呵,祝师父师叔百年好合,别再吵架。 他是正儿八经地认为自己立了功。要不是我把容舜找来,惊动了老师,老师就在书房一直待下去了,哪里会有后来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左不过就是师叔哭一嗓子撒个娇服个软吧,总而言之,我惊动了老师,师叔才被解了禁,皆大欢喜嘛 安玉霖离开之后,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子午扣和时不时来串门的北斗剑也走了,纸人侍从打扫了待客厅,收起安玉霖的坐垫、抱枕、零食,屋外又恢复了平静。 衣飞石吃了面就躺在谢茂怀里,本想温存片刻,哪晓得枕着谢茂的体温很快就睡着了。 谢茂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面碗,心想应该怎么办 衣飞石的说辞很能取信于人,在安玉霖的神念锁定下,他的呼吸变化都无所遁形,许多私密事情都不方便做。安玉霖堂堂圣君之尊,生前死后都没干过贴身监视的活儿,一心一意只想着要把衣飞石盯住了,压根儿就没想过在某些时候是需要回避的。 人有吃喝就有拉撒,衣飞石倒是去过洗手间一次,外面的二愣子还拿神念死死锁住他 他能怎么办冲出去叫安玉霖识相点,上厕所的时候别盯着那傻子怕不得以为他要伺机逃走把他盯得更紧也罢了,万一脑袋有坑去谢茂跟前告状,衣飞石怎么才能解释清楚我不是想跑 所幸衣飞石也有金丹修为,用了一次除秽丹,当即就辟谷了。 谢茂接受了这种解释,自认不够尽心,表示早几天就该来探望衣飞石。 如今哄着衣飞石吃了面睡下,外边守着的安玉霖也撤去了,然后呢谢茂记性不坏,刚说过的事不至于就忘了。容舜说,老师几日没有饮食休息。 不仅仅是不吃饭,衣飞石连觉都不睡,打坐时也从不入定,只是默默地数息。 这就很让谢茂想不通了。就算金丹修士不同凡人,衣飞石这么一日日地熬着,难道是嫌自家精神太旺健,非得磨一磨才能显得憔悴些么 衣飞石顺从地交出了法宝,甘心被软禁,就不会故意绝食失眠折磨自己来威胁谢茂。 可现实又很矛盾。不吃饭可以解释,为什么不睡觉呢 真的是用这种方式逼我放你走么谢茂看着衣飞石沉静的睡颜,心中也很宁静。 躺在他的怀里,衣飞石睡得很沉。谢茂将那张脸看了几十年,怎么也看不腻。这时候忍不住就会想,不过就是想安安稳稳地,日复一日地,将这个人这张脸永远看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正感怀时,手心突然有一股灼痛 谢茂第一个反应是掀开衣飞石的袖子。他这会儿抱着衣飞石,手心正贴着衣飞石的胳膊。 衣飞石也在此时惊醒了,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胳膊。 这一切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 谢茂掀开了衣飞石的袖子,衣飞石恰好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一个掀衣一个捂肉,前后分秒不差,配合得无缝。 二人相持片刻,谢茂问不能看 衣飞石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撤了下来。胳膊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谢茂一眼就认了出来你给自己下了禁制 衣飞石本就躺在他怀里,闻言侧身抱住他,将脸埋了下去嗯。 你不让自己睡觉谢茂想起四天之前,他推门进来,就看见衣飞石躺在沙发上。衣飞石说他情绪不好,因此不想起身,真的是情绪不好么还是许久不能安眠,太过疲惫 衣飞石不说话,只静静地伏在他怀里。 自从拿到雪凰魂珠,被血河吞没之后,衣飞石就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 离开九幽之底后,他并未即刻回到地南鬼将扎营之处,而是在星舟上小憩了片刻。 据铠铠所说,他只睡了不到十分钟。 那或许是衣飞石有记忆以来最艰难漫长的十分钟,他经历了一个真实又恐怖的梦境。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时,甚至有了一种庄生梦蝶的困惑,分不清哪个自己才是真实。 他以为不睡觉就能阻止自己入梦,然而,轮不到他第二次阖眼,这梦境不止在深眠中出现,有时候略一晃神,他也会走进了另一段记忆里。 这道禁制并非不许衣飞石睡觉,而是不允许他沉入噩梦中。 衣飞石很疲惫。 离开九幽、返回新世界不过短短六日世间,他的经历却很漫长。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以为在谢茂的身边能睡得安稳些。可是,梦境里,他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叫师父,师父,催得他心焦如焚、怒火烧天。禁制就倏地烧穿了胳膊,将他惊醒过来 唯一意外的是,谢茂恰好就抱着他,灼烧的痛苦不止惊醒了他,也惊动了谢茂。 他侧身埋头在谢茂怀里时,也不忘轻轻拉着谢茂的手是不是也烧疼你了 梦里有什么谢茂问得很小心。 他已经努力控制了,衣飞石还是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知情与试探。如果谢茂一无所知,他不会问得这么小心翼翼,他总是理直气壮要衣飞石分享的。 衣飞石不想谈这个话题先生今夜留宿么 换了从前,他要搪塞谢茂,总得更婉转一些。如今彼此心中有数,很不必互相做戏。 谢茂果然没有追问,轻轻嗯了一声。 衣飞石便坐起来我去刷牙。 衣飞石胳膊上禁制未除,根本就无法入眠。一旦睡着就会沉入噩梦之中,沉入噩梦就会被禁制烧穿手臂,再次惊醒过来。他询问谢茂是否留宿,本就是邀欢的直白暗示。不想休息,只想睡觉。 二人洗漱之后进了卧房,衣飞石和往常一样服侍谢茂更衣。 谢茂搂着他亲了一下,也和从前一样亲昵小衣,你累了。 衣飞石沉默一秒,点点头嗯。他将谢茂的睡衣扣子一一扣好,放弃了睡觉的想法。 这种事情,谢茂不能强迫他,他难道可以强迫谢茂从前关系正常时可以央求一句,现在却不好纠缠。谢茂说了不行,那就是不行。 谢茂看着他走到床边,似是想上床,又略有迟疑,转头问道柜子里还有被子。 误解颇深。谢茂拉他上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二人依旧睡了同一个被窝,柔声解释说你想得深了。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好不好睡醒的时候。 衣飞石也不说自己无法入睡的事,枕着谢茂熟悉的体温就闭上眼,不过才秒钟,就感觉到谢茂在他耳畔轻念咒文,他下意识地翻身坐起,护着胳膊上的禁制,盯着谢茂不。 你不可能永远不睡觉。谢茂说。 有些事一旦经历会比不睡觉更疲惫。衣飞石从另一边下床,就这么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声音就如同他那一侧的灯光,无比幽暗,您休息吧。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谢茂一时无法,只得妥协不睡就不睡吧,你上来,我抱抱你,眯着躺一会儿也好。 衣飞石似乎在评估他的信用度,可惜翻脸不认人又爱耍无赖的谢茂信用值基本为零。 真正说服衣飞石重新回到床上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自认为金丹修士,谢茂真要对他的禁制手脚,他肯定能察觉,二则是有些事已经在君上的鞭策下发生了,能与先生同床共枕的时间也不知道还剩下多久,衣飞石终究是舍不得浪费了。 谢茂重新将他拥入怀中,一连亲了好几下,又要接吻。 想起先前谢茂的拒绝,衣飞石连回应都给得小心翼翼直到谢茂在他耳边说我也睡不着。身边躺着个无法入睡、入睡就会被烧穿胳膊的倒霉鬼,谁还能踏踏实实地闭眼深眠 谢茂不得不承认,衣飞石的提议才是正确的。 这个夜晚根本不适合睡觉,只适合爱侣间彼此安慰地温存。 衣飞石方才主动亲了回去。 说一万句甜话,不如一场温存。 不懂事的安玉霖被撤走了,谢茂也没有另外找一个懂事的守卫来继续盯着衣飞石。 衣飞石如今的情绪状态都很糟糕,想起衣飞石昨夜的泪水,谢茂只能暗暗心疼。他此时已经不再骂在外边的君上,君上已经在尽量解开这道死题,问题在于救是不救,不救才是救,他们非但不能将衣飞石拉出来,反而要在悬崖边把衣飞石往下推一把,抉择何其艰难 叫谁来看着衣飞石,谢茂都不能放心,只能把衣飞石放在眼皮底下亲自看着。 谢茂在神庙的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在书房做最后的测试。书房就布置在东楼范围,离着起居室、待客厅都很近,谢茂就直接和衣飞石绑定了,每天都同进同出。 书房是个大套间,除了储书库和桌厅,李秦阁和谢茂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毕竟有时候需要交流沟通才能进步,有时候就需要独处才能思考。 谢茂将自己的书室清理出来,让衣飞石待在里边,当着他的面往门上贴了一张护符。 衣飞石认识那是一张知礼符,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之意。这张符贴在门上,一旦房门拉上,两边音讯断绝。作为持符者,谢茂可以知道他在屋内做什么,被锁在门内的衣飞石却不能知道门外发生的任何事。 先生有秘密,不想让我知道。这也不让衣飞石很意外。 他如今遭遇的一切,君上是策划者,归来一番试探之后,他已确认先生也是知情者。 如果君上和先生都坚持这么做,那么一定是有理由的。比如衣飞石似乎没有看见那张囚禁他的符纸,在茶台前沏了一壶茶。比如我真的十恶不赦,确实是该死了。 低头炊水时,背后噗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衣飞石回头察看,原来是一枚锁芯。谢茂就站在门边,手还放在被破坏的门锁上 他故意把锁弄坏了。 这样一来,门自然关不严实,这道符就失去了囚禁的意义,仅作为屏蔽视听的帘帐。 谢茂很自然地走到衣飞石身边,那放在茶台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说我在外边有些事,暂时不能让你知晓。你要出来之前,先敲门。说着,他将衣飞石抵在茶台上,相信我。 衣飞石都未细想就点了头我知道。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温存过后,气氛总是不一样的。 谢茂凑近了要亲。衣飞石不但给了亲亲,还另送了一盏茶,七八个剥好的核桃。 谢茂转身出门之前,又说了一次相信我。 嗯。 书室大门刚刚拉上,衣飞石就捂住了胳膊。 他曾以为自己不睡觉,不入眠,有禁制灼烧胳膊,这一切就能阻止自己堕入噩梦,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这一切是君上的手笔,哪儿会那么容易抵抗 就在刚刚和谢茂聊天说话亲吻时,衣飞石睁着眼睛、显着意识,也堕入了梦境 他就像是清醒地存在于两个不同的空间,一边是笑语温存的先生,一边是冷漠无情的暴君。藏在衣袖底下的胳膊被烧穿了一次又一次,他明明感觉到触及灵魂的痛楚,却根本醒不来 这让衣飞石清醒地意识到,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他根本无法阻止另一种记忆的复苏。 而将另一种记忆审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越让衣飞石困惑于君上的意图。 那段记忆的终点是什么君上为什么要让我拥有那段记忆那段记忆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一种只针对我的试炼与考验如果我坚持不信,是不是就能获取君上的信任可我 衣飞石的目光落入虚无处,胳膊上的禁制又开始焚烧。 他清醒地站在真实与梦境之间,看着噩梦中的暴君一剑斩落了刘叙恩的头颅,诸判拉着他往九幽深处逃窜,有个声音在他耳畔絮叨,快逃,快逃,逃进鬼府就安全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法抑制地痛恨,切齿发誓吾不杀谢茂,生不安枕,死不安魂 胳膊上的禁制烧了一回又一回,衣飞石从清醒的噩梦中脱出,心中都是茫然。 坚持不信他很想坚持不信。 可是,他已经相信了。 幻术、魔障能够虚构场景、人物、发生的一切剧情走向,却不能虚构他的情绪与感情。当他心中充满了戾气痛恨地誓言相杀时,衣飞石很清楚,那就是他当时该有的心情。 他想杀了谢茂。 生不安枕,死不安魂。 衣飞石摸着自己胳膊上的禁制,心想,我这是应誓了么 谢茂似乎也很忙碌,午饭时进来陪着衣飞石,吃过饭话都没说两句又出去了。 他曾询问衣飞石是否需要消遣衣飞石被不时入侵的梦境弄得疲惫不堪,只能静坐。熬到晚上,谢茂领着衣飞石回去,吃饭洗漱温存,衣飞石仍旧不肯睡觉,谢茂便只能陪着他,一直哄他。 这样的日子一连四五天过去了,衣飞石还能扛得住,谢茂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是凡人之躯,没有修士的强悍。每天嗑保元丹恢复精神,单单陪着衣飞石还好,但是书房里还有升仙谱的工作在最后冲刺。 早在衣飞石回来之前,升仙谱就已经出世了。 如今谢茂琢磨的并不是如何册封天庭神仙,而是更上一层,他要徒手封圣。 随便指着阿猫阿狗瞬间封圣自然是不可能,谢茂压根儿也不曾这么妄想。他的想法是一个限定封圣名额,能够将已有圣位的普通人强行升回巅峰准确来说,这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衣飞石在鬼府里尚有几日安眠,谢茂自从见到郄谷察以后,再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他没有时间。 他曾许诺衣飞石,过几天就让衣飞石回上界。 现实是想要弄好直接封圣的升仙谱并不简单,谢茂紧赶慢赶弄了快一个星期,仍旧不行。 这部分工作太过消耗心力精血,夜里还要心疼衣飞石,谢茂透支颇为严重。 偏偏衣飞石仍旧固执地不肯入睡。 衣飞石极其抵触那个不让他安枕的梦境,不肯入睡就是不愿意陷入梦境之中。 哪怕白日堕梦不可阻止,也比睡眠入梦好得多。一旦睡着了,衣飞石就彻底陷入了噩梦里,彻底变成了梦里的复仇者,根本想不起现实中的自己。清醒时虽也会堕入梦境,至少还有一半意识在现实中,能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何处境。 谢茂只能耐着性子,一夜一夜地陪着,天亮时才能迷糊一会儿,睡醒了带衣飞石去上班。 搁平日衣飞石必然能察觉到他的忙碌与憔悴,可如今衣飞石自顾不暇,抱着谢茂就像是救命稻草,若非谢茂不让他知道书房里正在研究可以直接封圣的升仙谱,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抱着谢茂。 饶是如此,十天时间过去了,衣飞石白日堕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那段噩梦般的记忆似乎也要走到终点,衣飞石恍惚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一日清晨,谢茂睁开眼,亲了亲衣飞石的脸颊,正要哄他下床。 衣飞石突然问您还在等什么呢 等你刷了牙咱们去吃饭。谢茂看着衣飞石颈上的吻痕,昨夜有些太激动,小衣,快起来咱们 我累了。衣飞石说。 他仰面躺在床上,睡衣前襟略开,露出脆弱单薄的颈项,仿佛在暗示,这里是要害。 半个月前,他还有心劲儿回上界,想去看看云海神殿是否存在,这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地半个月过去之后,他已经不需要真相了。他一向不在乎辛勤艰苦,若遇挑战也能从容应对。可是,他如今遭遇的一切,都是君上给他的。 他是一只被皮鞭抽打驱赶的迷途小羊,被牧羊人鞭策得太凶太狠,已经放弃了方向。 梦境中的暴君,奴役了他的族群十万年。 从他有记忆开始,族中的青壮就在外执役,替暴君征伐天下,替暴君充任护卫。 那个世界并不安稳,哪怕落地就是仙族,能移山填海,可是,人类害怕生老病死,仙族同样有属于自己的仙灾仙劫,失去了青壮战力的族群过得很艰难,每逢争斗都只有老弱妇孺参战,死去大批族人之后,暴君才会假惺惺地开恩过问,赏赐些资源帮族内度过难关,换取感恩戴德。 他自幼聪慧勇武,很快就崭露头角。暴君破格征他入伍,施以青睐。 他给暴君做了侍卫。 暴君似乎很喜欢他,于是,他很快就过上了白日站班、夜里侍寝的日子。 仗着这一层亲密关系,他偶尔也会替族人争取一些好处,谋划未来。若是恰到好处的赏赐,暴君也就准许了。一旦涉及到任何壮大族群势力、能让族群脱出暴君掌控的提议,比如给族群自择生地之权,减少青壮服役比例暴君就会认真地教他做人。 暴君的教训可不是罚跪两个时辰抽两个嘴巴子的幼儿园水准,他才建议给族群自择生地的权力,族群就得到了命令,从灵气不丰的集草谷迁居天年场三百年天年场是灵气贫瘠之地 他试探着询问是否可以将更多的青壮留在族内,三年之后,绞魔之战爆发,一直充任奇兵的族内青壮被安排上正面战场,一次战损八百人,族内精英十去七八。 从此以后,他再不敢吭声了。 暴君对他的喜欢,不过是个玩意儿。玩意儿就不该妄想自己能做人。 噩梦中,衣飞石亲族尽殁,恩友皆死,两个徒弟先后被暴君斩杀,连他自己也被迫逃入鬼府。 他在鬼府潜修数万年,意图找暴君复仇。 可是,时间在他,也在暴君。 当他自认为有足够的实力杀死暴君时,见面才知道这数万年来,暴君也从未停下修行。 小衣,你终究是回来了。暴君如此说。 他的剑不受控制。 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 不管他如何努力,终究不是暴君的对手。 暴君将他钉死在明月照鉴盘上,看着他的鲜血蜿蜒而下,轻轻挑开了他的衣衫,赞叹道还是这么可爱。 我知道你很累,我抱你。谢茂耐着性子回到床边,试图将衣飞石抱起书室里给你铺了床,去那边睡好不好 衣飞石没声息。 谢茂将之视为默许,正要动手,又听见衣飞石问您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呢 我只是不放心你谢茂解释。 衣飞石却看着天花板,仿佛能看见场外监视一切的君上君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是那个我还是这个我,对您都有不驯得罪之处。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何曾有一丝怨言臣只是想不明白,您一句话就能让臣生死,这又是何必呢 小衣谢茂强行压住他的手腕,你想多了,不是这样 衣飞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平静地问那是怎么样 谢茂不能说。 衣飞石也从未指望过他会回答,只闭上眼我不去。我累了。 真的生气了。 小衣真的非常非常地生气。 你要相信我。谢茂却只能无力地重复,这件事能有解决的办法,但是你得等一等,我手里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带你回上界,不管你有什么选择,小衣,相信我,我会解决这件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又在清醒时堕入了噩梦之中。 暴君的面目近在咫尺,他浑身上下都疼,这却不是最可怕的。 明明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一张脸,梦里却成了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平生大敌。两军对阵彼此刻骨仇恨也罢了,他还那么地不争气,次次被暴君戏耍折腾,玩弄于鼓掌之间。最让衣飞石难以忍受的是,暴君如何折磨他,他想起的却都是君上威仪沉默的背影,谢茂充满了欢喜溺爱的笑容。 衣飞石对君上极尽驯服,无论君上对他做过什么,他都不会犯颜抗辩。 可他目前面对的这一切太荒谬了。君上到底想干什么衣飞石完全想不透。他还有一种无法排遣的怒意。他服侍了千万年的君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无法理解。 噩梦中。 衣飞石以为这场梦到了终点。 沾满了鲜血的明月照鉴盘突然化开,被钉在上边的衣飞石骤然倒下,被照鉴盘吞没。 照鉴盘仿佛连着一道极其艰涩幽远地通道,衣飞石往后倒,清楚地看见暴君嘴角绽开一丝冷笑,下一秒就有剑光追入暴君不会让他逃走宁可杀了他,也不会让他走。 衣飞石竟升起了一种终于解脱的快感。死了,就不会再进入这场梦了吧 然而,就在剑光追入的同时,一道紫色光晕朝着照鉴盘外飞了出去,恰好挡住了暴君追杀衣飞石的那道剑光。剑光与紫光碰触的瞬间,衣飞石看见紫光倏地化作人影,被剑光当胸刺穿 师父快走徐莲左手捏诀,右手画符,喷出最后一口精血,照鉴盘打开的通道轰然关闭 徐莲 衣飞石陷入急坠的失重中。 当他砰地摔落在地面时,白日堕梦的分裂感消失了,他躺在了阴晦湿冷的泥地上。 衣飞石霍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梦境。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圣魂脱体而出,居然直接下了鬼府 与此同时。 我去谢茂狠狠骂一句脏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只剩下一具皮囊,居然不知道魂魄是怎么消失的 寸步不离守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在眼皮底下弄丢了 怎么丢的谢茂一机灵,慌忙翻开衣飞石的上衣,衣飞石的禁制依然在,皮肉完好无损。谢茂咬牙切开衣飞石的臂骨,果然在骨头上发现了一枚陊印 狗日的谢茂匆匆忙忙架星舟飞向神宫,无论如何,他不能再丢了郄谷察的皮囊 第799章 阴庭旧主(12) 菲斯在历史上曾是一座小城,因天衡倾倒、五行紊乱之故,一度没什么人居住。 谢茂将蓝星强行携入随身空间,带回新古时代之后,天衡恢复正常,这里也没能变得繁荣兴盛,一直都是偏远农牧之地,被蔑称为菲斯乡下。 直到诸圣君出世之后,菲斯才被尊为祖庭圣地,朝圣寻道的人日益增多,方才热闹起来。 然而,两千年前魔气入侵,圣战打得极其惨烈,蓝星上十室九空,连带着菲斯圣地也荒废了。卢随心则有唯我独尊之心,一心一意经营九紫山充作圣君道场,借口保护圣地休养生息,将蓝星剩余人口搬迁到九紫山,以至于圣战之后,蓝星变得彻底荒无人烟。 如今卢随心从圣位陨落,菲斯圣地重启学宫,各修真世家开始往蓝星移民。 圣地学宫附近的驻地自然是抢了个满头包,正儿八经的环球内环线,搁以后不仅是蓝星中心,说不得就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抢起来能不卖力么有远见的家族目光已然不局限于圣地学宫附近,直接在外围城市布局圈地,整地筑山修路盖房一片热闹景象。 然而,除了刚刚落成的圣地学宫,蓝星真正最显赫巍峨的建筑,实则是祖圣神庙。 这是一座矗立在蓝星近万年的神庙,由诸圣君联手建成,圣战时为腐兽所玷污,圣战结束后,卢随心为了挽回民心,亲自修葺了神庙,随后将之封存。 不管谢茂乐不乐意被人放在神龛上膜拜,移民蓝星的计划开始,恢复神庙香火就被提上了议程。 不说其他修真宗门怎么想,冼宫主和雪焚真人到蓝星第一件事也是拜庙。修士才会递交申请到圣地学宫进修,远星舰队这群普通人也会怀着好奇之心,溜到神庙附近参观拦是拦不住的。 在新世界流传的祖圣事迹极少,这么多年来,倒也没有拜出怪异邪僻的祀神,谢茂也懒得多管。 在神庙深处,有一间筑成不久的静室。 郄谷察就被囚禁在此。 解紫唯亲自担任守卫,负责照顾郄谷察的起居饮食。 恰是清晨,解紫唯先给郄谷察送来熏香和早餐,服侍郄谷察坐下吃饭,照例关心掌门,今天念定魂咒了么祖圣说了,您身携陊印魂魄不稳,多念此咒才能稳固神魂。 郄谷察只是低头吃饭,并不理会他。 当日郄谷察被解紫唯带到东楼陪谢茂吃饭,茶都没喝上一口,直接就被扣下了。 谢茂怀疑他是什么来历不明居心叵测的东西,先查体魄再查魂魄,凡人的基因技术也没落下,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基因图谱都查了一遍,最终结论是,他不是个正常出生的人。 他是被造出来的。 郄谷察确实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他有母亲,他还记得母亲的怀抱和微笑。 我怎么就是被造出来的了 可惜谢茂根本没打算给他解释,祖圣要扣留你,哪还有什么道理不止诸位圣君完全没意见,同为北圣后裔的解紫唯也没站在郄谷察一边。谢茂叫他亲自看守郄谷察,解紫唯就寸步不离地守着。 谢茂叫他每天念定魂咒,郄谷察也是念得有口无心。 倒不是郄谷察不信任谢茂的判断,认为谢茂心存恶意。他只是想知道,如果真有人把他造出来,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念定魂咒,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把他造出来的人 见他爱答不理的模样,解紫唯也是没办法。 郄谷察在吃饭,解紫唯就在他身边坐下,对着他念定魂咒。 这么念当然没有郄谷察自己修持效果好,但聊胜于无吧。想起这少年和少将军都是被造出来承载同一道魂魄的皮囊,解紫唯总有些爱屋及乌的情绪。 这边吃饭,那边念咒,两边都忙碌时,大门轰然洞开。 大老板解紫唯愕然。 谢茂匆匆忙忙杀来神庙,恰好看见郄谷察抬头厌恶的表情,啪地一道符贴郄谷察脑门上。 郄谷察顿时脸色铁青。 您这是怎么了解紫唯连忙让座。 谢茂在郄谷察对面坐下,焦急地等了近十分钟,郄谷察依然没什么异样。 他还有别的皮囊谢茂猛地一拍桌,刷地削落郄谷察一绺短发,转身便走。 解紫唯一头雾水,远远地听见谢茂吩咐把人看好,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直到谢茂走得远了,郄谷察才冷笑这道符要贴多久 解紫唯想了想,用夹子把那道符别在郄谷察鬓边,说你就忍忍吧,也不耽误吃饭。我估摸着是那道魂魄现世了,祖圣找他呢。你也别总这么愤怒,一个皮囊能盛得下几条魂魄他来了你就得没,大老板这也是保护你。 我乐意把皮囊给他,你管得着吗郄谷察冷笑。 不过,这一边发脾气一边低头吃饭,明显已经接受了解紫唯的说辞,不过是嘴硬不承认。 过了一会儿,郄谷察又问他削我头发,是不是想做法寻找其他皮囊 我给你念定魂咒吧。解紫唯又开始咕噜。 衣飞石只剩一条圣魂下了鬼府,附近的阴魂鬼差都下意识地被吸引过来,一时鬼影重重。 这情况稍微有些棘手,衣飞石未及考虑对策,一件斗篷朝他飞来,他想也不想就披在了身上。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须知道修士法宝千奇百怪,一个习惯战斗的修士,任何未知的东西朝自己掷来第一反应都是戒备,谁知道这件斗篷上身会不会把自己束缚住、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斗篷上身的瞬间,衣飞石自己都震惊了。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伸手接住,直接披上身。 所幸这件斗篷不是攻击束缚他的道具,刚刚披上身,他浑身溢出的圣魂气息就被遮掩,汹涌围来的阴魂鬼差就像是失去了目标的野兽,纷纷露出诧异不解的表情,很快散了去。 衣飞石低头察看,这件斗篷是素白棉纱织成,看不见任何符文祭炼的痕迹。提起来摸了一下,才发现斗篷乃是两面夹制,或许夹层里另有玄机 不过,是谁这么恰好地给他准备了这么一件斗篷 正疑惑时,黑暗处缓缓走出一道提灯的身影,眉目清秀,面无血色。 徐莲衣飞石早就认定是徐莲背后捣鬼,可他也从未想过真的能看见徐莲。 师父。徐莲虚弱地唤了一声,此地不安全。您先随我来。 这一句师父刺入衣飞石耳朵,唤醒了衣飞石所有的记忆。打从天后宫撕开时空裂缝起,在衣飞石耳边呼唤师父的就是徐莲当初总认为徐莲剖身已死,活下来的惟有刘叙恩,就认定了在时空裂缝中呼唤师父的徒弟是刘叙恩从头到尾,都是徐莲。 徐莲唤他离开,衣飞石也未迟疑,紧跟着徐莲的脚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黑,衣飞石目不能视物,只能凭着触觉与灵识判断身处的环境。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扶住他,徐莲虚弱的声音近在咫尺师父,这边。 这确实是自己的徒弟。 不管是在哪一种混乱的记忆里,徐莲都是这样细致温柔,带了两分对恩师的孺慕崇拜。 就这么一晃神,衣飞石就被带出了黑暗,眼前豁然开朗。 让他意外的是,这是一片被烟水笼罩的世界,四处都有烟水浮沉,天光明亮却暧昧,四野景色一片楚楚妩媚,就像是梦境中一样不切实际。他们身处的地方却不是野外,而是一座宫殿的高台,地上铺着整洁明亮的玉石,飞檐廊柱俱是漂亮的水晶。 周围几个只剩下白骨的傀儡穿戴着铠甲,嘎吱嘎吱地迎上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徐莲。 徐莲非常虚弱。 衣飞石皱眉看着他,他就像是零件拼成的积木,白骨傀儡扶住了身体与胳膊,未被扶住的另外半截身体就脱了钩,白骨傀儡只得赶紧将他扶起来,让零碎的身体重新拼接上才变得正常。 你的身体衣飞石犹豫了片刻,才说出极其心痛的四个字,剖身做祭 徐莲只是苍白的笑了笑,已经喘匀了这口气,说师父,里边坐吧。他将这片巍峨漂亮的水晶宫看了一眼,不无遗憾地说,只剩我们啦。 顿时就有三点金光从衣飞石身上飞出,分别落入徐莲的紫府、膻中、玄池。 徐莲原本毫无血色的脸色霎时间就变得红润了许多,惊讶之余还有些焦急圣魂精粹养之不易,您也剩得不多了,岂能再赐予弟子师父,求您快收回去 衣飞石的手轻轻覆在身披的斗篷上,说这里边夹着你的皮吧 徐莲就不说话了。 你为我剖身,剥皮,我不过给你一点圣魂,不值得什么。 衣飞石朝着宫殿拾级而上,听着徐莲跟随在身边,他又问,我没记错吧那日我神魂重创陷入昏迷,你护着我逃出谢神府,剥下背上最大的一张皮覆在我身上,掩去了我的行踪,你就带着血气朝庐江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徐莲呐呐地说是弟子学艺不精。若是将师父教授的敛息诀学好了,也不至于出此下策。那日是吃了些苦头,也是弟子自找,与师父无关。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水晶宫的正殿门前,那是一座古老的宫殿,衣飞石的记忆里也不存在。 或者说,他没有真正见过。只听过这座宫殿的传说。 这就是海神殿。衣飞石道。 远古之时,人类分为两支,一则为巫族,一则为海族。 海族进入烟水世界生活,受限于魂魄不生,繁衍只得掠夺凡人魂魄。千万年来,这种掠夺的寄生关系都运行良好,海族发展得极其鼎盛。 然而,人类修士的增多,人类踏入修真时代,人人登真成仙,终究打破了这个平衡。 人人修真的时代来临之后,海族再也无法倚靠掠夺人类魂魄繁衍生息人类不好抓了。这对海族而言是灭族之灾。为了族群的繁衍,海族必须遏制修真时代的发展来临。 不可避免地大战爆发了。 掉以轻心的海族没能将人类修真的希望扼杀在最初,大战爆发之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人类有用之不竭的魂魄,海族却死一个少一个。人类修士宁可灰飞烟灭,也不会让自己的魂魄落入海族之手,成为屠戮同胞的力量。 最终海族战败投降,成为了人类的奴隶。 假惺惺的人类自诩文明,并不使用奴隶这样的词语称谓,可投降的海族被长期放逐在灵气最贫瘠的地方生活,青壮被大批抽调充入前线部队,繁衍只给最低标准的魂魄所有罪大恶极的魂魄,死后不许流连九幽,才会被发配到海族。 衣飞石出生时,海族已经依附仙族多年,早已失去了烟水世界的水晶宫,所以他从未见过。 水晶宫是个很让人意外的地方。它的宫殿整体用水晶筑成,晶莹美丽,充满了梦幻,然而,它看上去并不冰冷,也不显得高高在上,更像是一个大家族里聚餐饮宴、其乐融融的场所。 它和其他宫殿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没有高踞宝座的威严,中央是一块圆形的高台,上面也没有独尊一人的坐席,而是热热闹闹地摆了近二十席。 中间的坐席最大,周围环绕六席,最外围是十三席。 高台之下,也是摆满了各种坐席凭几,沙发屏风,看上去不像宫殿,而是个大活动室。 师兄在各个时间线上寻找了许久,方才找到这一间还完整的水晶宫。徐莲说。 衣飞石缓缓走了进去那么,现在是在那一条时间线上 徐莲不禁笑了笑,说师父,随意调整时间线是圣人威能,弟子做不到。弟子不过是带您到了曾经停留过的时间点。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这里是长安三年。 长安三年。衣飞石也得佩服徐莲的脑洞。 他的圣魂从新世界的菲斯圣地脱出,直接下了鬼府,谢茂必然要着急寻找。 徐莲带他藏到烟水世界就够奇葩了,居然还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谢朝。这个谢朝可不是他和谢茂定情的太平年间,而是谢茂任务失败的前几世也是谢茂极度不愿再提、再回忆的一段时光。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就算谢茂想要寻找衣飞石的魂魄,下意识地也会避开这个世界,不愿多想。 说吧。衣飞石指了指身边的坐席,示意徐莲坐下,你想做什么 徐莲无时无刻不受剖身之痛,有了衣飞石所赐的圣魂加持,方才暂缓了这种痛苦。然而,他身体依然十分虚弱,在衣飞石跟前不敢失礼,一直强撑着侍立。如今衣飞石赐了座,他才施礼拜谢坐下。 弟子已经找到了中兴我族之法。徐莲气息短弱,这句话却说得十分兴奋。 衣飞石回过头来,就看见一具与自己长得十分肖似的皮囊,立在宫殿之前。 他将这具皮囊上下扫了一遍,又以灵识探察,皱眉道虫族 是有一些虫族的基因。不过,也不独是虫族。师父,此法的重点是魂魄与皮囊的契合,我族繁衍之难,多半是因为轮回不佑,皮囊难以与收取的魂魄匹配,强行纳入皮囊就有崩裂之患。我在过往时空之中,发现了暴君使用的傀儡契书,此法若用于定魂,竟然比任何咒文医术都强徐莲兴奋地说。 你取了我的灵,夹杂虫族基因,培养了一具皮囊,又对它使用了魂契衣飞石皱眉。 不是魂契。这只作定魂之用。师父,您可以探察,绝没有任何致患的契书。暴君将您扣押了这么多年,弟子只能带回您的魂魄,这是给您准备的皮囊徐莲急切地站了起来。 衣飞石心中已生厌恶,面上不显,问道我穿上皮囊之后呢 之后徐莲似乎不明白。 您恢复了记忆,有了不受外人控制的皮囊,身在阴庭,执掌轮回师父,您也是圣人,九天十地唯一的轮回大帝,您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再也不需要被人肆意差遣奴役。 您是不是已经忘了,您才是轮回池唯一的主人。 在您封圣之前,诸世界花开花落,人生人死,皆归于九幽。九幽中阴魂遍布,晦气难除,您为了替我族寻找繁衍之法,方才创立了轮回池,以九幽阴魂繁盛我族,以此功德封圣。 若非暴君趁您不备,将您抛入时光乱流之中,惑乱了您的心智 我族岂会如此悲惨 衣飞石被他一番话弄得记忆又混乱了一瞬。 我为了海族繁衍,创立了轮回池轮回池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轮回池根本和君上没关系 和他有一毛钱关系徐莲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见衣飞石还在困惑不信,徐莲又忍不住问他若能控制轮回池,为何不敢下九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从您手里夺走轮回池。这回也是被逼急了,知道我马上就要找到您,竟然把轮回池堵了 您不信我那您想一想,他为什么要堵塞轮回池 轮回池堵了,您是不是只能回云海神殿取回您的神躯那身体已经被他糟践得不成样子,您穿上去就得圣陨,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怎么可能再去穿那个皮囊 既然不能取回神躯,又要处置轮回池,您还能怎么办只能指望他去解决啊 那您就只能把轮回池交给他。 轮回池只认您,除您之外,能靠近的只有师兄和我。除非您亲口下令,准许第三人靠近。他想要的就是您这一句话而已。 衣飞石心中有很多疑惑和矛盾,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徐莲这种分析是有道理的。 君上为何要堵塞轮回池,这简直让人想不透。 他曾经在蓝星做了一个小轮回池衣飞石不太有力地反驳。 果然就被徐莲一句话解决他是诸天诸世界里最顶尖聪明的圣人,您在鬼府已经建立了轮回池,他照着山寨一个,能有多大的难度 你所说的一切,都没有证据。衣飞石仍旧摇头。 师父,徐莲屈膝跪在他跟前,牵住他的衣角,仰头说道,弟子不需要证据。 衣飞石低头看他,只见他依然没有血色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心满意足地说弟子已经恢复了您的记忆,把您救回来了。您素来英睿洞见,有您在,弟子什么都不怕了。 衣飞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没了皮囊,低声道是你。 他一直认为催着他堕入那场噩梦的是君上,始终想不懂君上的意图。君上为什么要给他那些充满了仇恨的记忆难道君上希望他捡起仇恨,继续与君上做对吗 如今徐莲认下此事,这一切才说得通。 逼他恢复记忆的根本不是君上,而是隐在暗处的徐莲。 徐莲不打算给他任何证据,也不会再给他更多的说服,您英睿洞见,真实虚伪间,究竟谁是恩友,谁是仇敌,您请自行判断。 你的意思是,我拥有轮回池,所以君上不是我的对手衣飞石问。 徐莲想了想,纠正了他的说法虽然弟子很不想承认,不过,他确实很难对付。您虽拥有轮回池,执掌鬼府,也仅有自保之力。只要您还一日拥有轮回池,他就不敢下来。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把轮回池交给他,就能知道你给我的记忆是真是假了。衣飞石说。 自从救回衣飞石之后,徐莲一直处于很松弛的状态,他是真的觉得师父恢复记忆了,师父回来了,就算暂时不清醒,迟早也会弄明白原因,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哪晓得衣飞石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徐莲整个人都僵硬了。 把,轮回池,给他 为了验证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了确定暴君究竟是暴君还是明君,直接把轮回池交出去 那您徐莲眼角有泪水积蓄,终究也只是含在眼中,声息一瞬间低得近乎无声,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赌输了会是什么下场 赌输了,会是什么下场 衣飞石想起噩梦中毫无慈爱之心的暴君。他不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徐莲。 不管是在衣飞石的哪一种记忆里,徐莲都死得很惨。当他看见虫族世界里徐莲残留的阴风时,心中无法压抑的悲痛,那是无法作伪的。那证明他是真的在为徐莲心痛,也证明徐莲的死绝非获罪。 衣飞石并不知道徐莲为何死而复生,可他如今依然在饱尝剖身之苦。 实我身也,大谬不觉。虚我身也,假合之劫。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 曾经徐莲念着如此残忍虔诚的咒文,为衣飞石剖身牺牲过一次,衣飞石能忍心拿他的性命再赌一回么衣飞石可以输,他不在乎被君上如何处置。徐莲呢徐莲还输得起吗 看着低头跪在自己面前泪水将落不落的小弟子,衣飞石没有再刺激他。 和当面就敢顶撞君上的刘叙恩不同,徐莲性子比较柔软,衣飞石要献轮回池的举动明显把他吓住了,看得出来,他骨子里终究是忌惮害怕君上的。 正因为他的害怕,才显得出他的勇敢。 为了救衣飞石,他甚至有勇气对着君上追来的剑光,以身相饲。 见他受了大打击又不敢吭气,只能呆呆地跪着,衣飞石摸摸他的脑袋有师父呢。 别怕。 另一边,谢茂已经陷入了暴走状态。 他用了所有的追踪手段,到处都找不到衣飞石的踪迹。 小衣呢 到底是谁把小衣偷走了 小衣现在在哪里 徐莲安排在新世界的皮囊,已经全部被谢茂翻了出来,这个不是,那个没有等到谢茂不死心地全部搜了一遍,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 障眼法。 这一批举止神态都与衣飞石极其肖似的皮囊,通通都是障眼法。 对方就是为了把他绊在这一堆根本不会启用的皮囊里,让他无意义地寻找。实则趁着支开谢茂的这段时间里,带着衣飞石趁乱离开。 从一开始,什么少将军,什么郄谷察,都是做局,都是声东击西的饵 小衣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稍安勿躁。 升仙谱上显出四个字。 谢茂脑子里嗡地一声,突然醒过神来。 衣飞石已经入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与其满天满地地搜索衣飞石下落,当务之急是准备好万全之策,预备给衣飞石善后。 我还有多少时间谢茂急切地问,掉头就回书房。 若是弄不出徒手封圣的金手指,小衣就没了,没了,彻底没了 许久之后,升仙谱上又显出四个字 一念之间。 第800章 阴庭旧主(13) 听见衣飞石说要把轮回池献给自己,谢茂久无波澜的眼中也不禁多了一丝笑意。 千万年来,他与衣飞石之间从未有过猜忌龃龉,多半得益于二人相识于微时,一同相伴成长。 他固然影响了衣飞石的思想和三观,衣飞石又何尝没有见证他从散修到圣人的全部过程?这当中仅仅是他影响衣飞石,衣飞石半点不曾影响他么?绝不可能。影响总是互相的。 他了解衣飞石,衣飞石也了解他。他信任衣飞石,衣飞石也信任他。 他们从不猜忌,从不怀疑。 不过,衣飞石处在这样的状态下,依然能够本能地相信自己,谢茂仍旧很意外。 那是一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错愕与惊喜,哪怕知道圣人心间不能骤起波澜,他还是忍不住微微地笑一笑。到了这种地步,他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小衣还是他最靠得住的小衣。 一霎短暂的欢欣之后,谢茂看向另一边的谢茂。 那个自己正在异想天开,想弄什么徒手封圣。若封圣那么简单,他又岂会次次饮恨? 他问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谢茂说不好。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新世界的谢茂正在抓耳挠腮想要完成自己徒手封圣的壮举,烟水世界的衣飞石已经快把徐莲剖身时千刀万剐的身体修补好了。 小衣总是很聪明,也很心疼徐莲。他愿意用圣魂替徐莲补体,徐莲就能恢复健康。 可是,这也代表着,小衣原本强弩之末的身体,进一步地虚弱了。徐莲并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他知道替自己补体会让师父死得更早一步,他必然是不肯的吧?那个小孩儿最心疼师父。想起徐莲之死,谢茂也有一丝淡淡的歉疚。 他又看向新世界的自己。 谢茂觉得,以那个自己对小衣的宠爱,将来一定会费尽心思把徐莲复活。不管哪条时间线,他会去给小衣背一个小徐莲回来的。 修补好了徐莲的身体,衣飞石开始在轮回池边徘徊。 谢茂知道他想做什么。 衣飞石想在轮回池开辟一道特殊的通路,仅供徐莲使用,这是一条单向逃生通道。 修补好徐莲的身体神魂,给徐莲准备好退路,衣飞石就会来找自己。他会当面问自己什么才是真相,也或许就和他前不久才说过的一样,他会直接把轮回池献给自己。 那就是终局之时。 谢茂很难说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已经尽力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我真的尽力了吗? 他的目光投向新世界的自己,徒手封圣是不可能了,那一张升仙谱能不能将他解脱出来? 或许,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 衣飞石从轮回池回来,又被小弟子堵在了水晶宫门口,他微微皱眉:何事? 对着后辈子侄们,衣飞石几辈子也装不出个慈爱模样。倒不是习惯了摆架子,平时他也不爱逮着徒弟立规矩训话,可徐莲这样仗着宠爱天天把师父管上管下叨叨不休的样子,衣飞石也实在受不了。 前两次衣飞石还能心平气和地提醒,我是师父,你是徒弟,没有你来规束我的道理。 哪晓得徐莲丝毫不懂事,当面赔罪说知道,下回照堵不误。衣飞石是习惯了令行禁止的脾性,一连堵他几次都说不听,他也要发飙了。 师父为何又去轮回池?如今鬼府不安全徐莲被修补好身体神魂,再不是从前那么虚弱得一口气吊不上来的模样,指责衣飞石就更理直气壮了,虽说暴君下不来,他手底下可差遣的天尊、道君可不少,这时候必然在四处搜寻您的踪迹,您就这么毫不遮掩地 次次堵着我说一样的话,你是复读机么?衣飞石不耐道。 徐莲一愣,啥鸡? 衣飞石已走进水晶宫正殿,一挥袖,大门砰地关上。 好歹那小子不敢硬闯门禁,衣飞石将呱噪的小徒弟拦在门外,解下身上的斗篷,随便找了张坐席休息。白骨傀儡很快就给他送来了茶水点心,样样色色放在茶桌上,衣飞石也不动分毫。 实际上也是没法儿动。 衣飞石没有穿上徐莲制造的皮囊,这段时间一直是魂体状态。 不管这份来自于徐莲的记忆里他是谁,是何出身,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君上的一件小衣。 这种想法很难以改变。徐莲说得再说,他对自己海族的身份没有丝毫认同感,看见海族死去也没有一丝心惊肉跳的感觉。反倒是对于自己器灵的身份刻骨铭心,或许再过十万年也不会忘。 器灵的想法和普通人类修士不一样。 人类的魂魄与皮囊同生,互相显应,器灵则是成器在前,生灵在后。 对大多数器灵来说,成器之人通常都是将自己祭炼生灵之人,感情非常特殊。衣飞石可以穿自己做的皮囊,穿谢茂给的皮囊,也或许会在仓促之下夺舍将死之人,但是,要他好端端去穿别人特意准备的皮囊,哪怕这人是替他死过一次的徒弟,也不能行。 徐莲显然无法理解这种独属于器灵的固执。 明知道衣飞石是魂体状态不能吃喝,白骨傀儡还是日日照三餐四顿给他送饮食,就是徐莲在催促衣飞石赶快穿上皮囊。 有了皮囊,魂魄才有栖息之地。哪怕他是一条圣魂,有皮囊保护也比飘着好。 徐莲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戒备着君上。 衣飞石目前的修为还不能完全控制轮回池,所以徐莲才会带着他躲在烟水世界,并非鬼府中。 徐莲只恨不得师父每天老老实实修炼,快些恢复圣人修为,才能拥有彻彻底底的自保之力哪晓得师父天天不务正业,跑去看什么轮回池。您现在看几眼能把轮回池怎么样啊?看出花来! 衣飞石也怀有几分戒备。 倒不是为了自己,单纯就是为了徐莲。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管这段噩梦般的记忆里,他与君上有多少仇怨,他曾经多少次咬牙切齿地怒骂谢茂吾必杀汝他还是很难真情实感得起来。无论如何,和君上对抗是不可能的。 但事实上,以君上的能力,如果徐莲所说的一切都是骗局,君上早就拆穿了。 衣飞石肯消耗圣魂替徐莲修补神魂身体,就代表他相信了徐莲所说的一切。 相信徐莲,不代表衣飞石就会和君上反目成仇。他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如今轮回池通往十方小世界的单向通道还未做好,衣飞石也不敢在鬼府多做停留,待不久就会回到烟水世界藏匿一段时间。 与徐莲一样,衣飞石也担心被君上提前找到。 否则,回来就遇见这个讨厌鬼天天呱噪,衣飞石真想待在轮回池直到通路做好了再回来。 不过也已经快了。衣飞石想起门外那个理直气壮指责自己的小混蛋,一个头就有两个大。隔日再去轮回池一次,就能把通道做好了。 想这些事情时,衣飞石下意识地点了香。直到烟气袅袅升起,他才想起这是先生最喜欢的味道。 他一直都在想谢茂。 给徐莲安排好后路,就去见君上。 衣飞石心知肚明,先生或许知情,先生应该也会护着自己,可先生做不了主。 至于怎么找君上?那也简单。据徐莲的说法,君上下不来九幽是因为轮回池不容,想要把轮回池献给君上,他只要以阴天子的身份邀请君上下九幽就行了。 如果君上真如徐莲所说,一切都是为了谋夺轮回池,达到目的肯定会出现。 衣飞石的目光挪到了那件斗篷上。 斗篷的夹层里缝着徐莲背上最大的一张皮,记忆里他从明月照鉴盘里逃出来时,徐莲活生生剥下来覆盖在他身上,帮他逃过了君上的搜寻。后来他把这张皮带了回去,炼制了这件隔绝气息的斗篷。 这几日衣飞石去轮回池时,都披着这件斗篷,确实阴庭至宝。 如果君上压根儿就不下来,那证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缠了他大半个月的记忆是假的,非要救他的徐莲是假的,这件带着小弟子鲜血的人皮斗篷也是假的 衣飞石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魂体开辟轮回道极其耗费精神,衣飞石在熟悉的香氛中数息入定,转瞬即是十二个时辰。 养息好精神后,衣飞石没有即刻出发。他静静地坐于席上,打开香炉,看着燃尽的香灰,空气中早已没了香料燃尽的香息,衣飞石想的却是谢茂一边拨弄香粉一边和他絮叨说话的样子。 这事总要有个了结。 他不能让谢茂永远找不到他,也不可能永远待在地下。 衣飞石想过最好的结局。最好徐莲在撒谎,这一切都是不知道是谁的幕后之人做了个局,试图分化他与君上。君上之所以不肯插手管他,也只是为了考验他的忠诚。毕竟,他确实有些动摇了。 可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君上的态度,使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衣飞石推开门,又被堵了! 在门外坐了一天一夜的徐莲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摘下头上的风帽:师父您就不能少看一眼么?那轮回池有什么好看的,您不肯用我做的皮囊,您自己炼一具?我给您找材料去 衣飞石看着他。 徐莲也有些心虚,把脸往还没扯下来的风帽里缩了缩。 日日堵在师长门口聒噪,还有规矩么?衣飞石指了指地面。 徐莲在他指过的地方跪下,低头道:弟子知错。见衣飞石抬脚要走,他上前一把抱住,师父!我知道你去轮回池干什么!你替我补魂补体,问我族内是否还有什么人活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交代后事么! 衣飞石一时语塞。 你想把轮回池献给暴君,你不要命了,你想过我们吗?我和师兄找了你这么多年 徐莲眼中有泪,簌簌而下,小巧的鼻子也憋得发红:师兄一去杳无音信,我怎么唤他都不答应,我知道他已经殁了。这么多天来,我从来不提师兄,因为恩师有劫弟子赴难就是本分。弟子能替师父死一次,就能替师父死第二次!可是,师父! 他紧紧地抱着衣飞石的腿,去牵扯衣飞石的衣摆,有些鼻涕泡泡:您若交出轮回池,万劫不复啊!师兄殁了,弟子也没了,下回还有谁能救您?!您为何就不能想一想 原来他以为我是想交出轮回池。 衣飞石听不得徐莲哭诉,不过,这事倒也很好解决。 他只需要最后几个时辰,就能把送徐莲逃生的通道做好。 到时候直接把徐莲扔进去,十方世界多如银河星子,那又是个单向通道,以后就让徐莲在那一方小世界做个快活散仙,再不能回来。自然也就没人在他身边不停叨叨了。 送走了徐莲,那就是他和君上之间的事,无论怎么解决都行。 我去轮回池另有打算。衣飞石看不惯徐莲满脸是泪的模样,魂体瞬间由实化虚,飘了出去。 徐莲扑了个空,差点撞一趔趄:啊? 你随我一起吧。做个通道把你送到天边去,八百辈子都回不来。聒噪鬼! ※ 老师,不好了,出大事了。北斗剑砰砰敲门。 这段时日北斗剑与安玉霖隐有定情之意,北斗剑也顺势改了口,往日叫谢茂主人,现在就跟着安玉霖叫老师。谢茂正在疯狂测试升仙谱的紧要关头,冷不丁被这么吼了一嗓子,汗都下来了。 李秦阁知道轻重,推门告诫道:何事喧哗? 北斗剑手里拿着一张纸,说:容大公子不见了!阿九已经去找了,可现在好多人都围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容大公子汇报事情,我又不能说他不见了,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李秦阁则看见那张纸上的皮囊二字,瞳孔微缩,拔腿就走:太上长老,您看这个。 谢茂浑身气血翻腾,被升仙谱震得差点死在当场,红着一张脸满头是汗地出来。李秦阁手里的纸上写着五个字,借皮囊一用。他都不用思考,这字太熟悉了简直就是他亲手写的! 您看会是衣太上长老么?李秦阁关切。 谢茂摇头:和他无关。叫安玉霖回来别找了,今天暂时不办公,全都散了。 李秦阁也不多问,出门时顺便替谢茂带上门。 谢茂忍不住冲虚无处翻白眼:你又搞什么鬼!别把容舜弄坏了,他可是苏苏亲爹! 另一边。 容舜第一次被召入虚无的太空中,略有些不适应。 直到君上现身之后,容舜看见他熟悉的风姿仪态,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二人毕竟在新古时代合作了八年,容舜自认为还是挺愉快的:先生。他和从前一样施礼。 谢茂倒也不在乎他的称呼,不管是先生,还是君上,都是谢茂。 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借你皮囊用一用。谢茂没有一句废话。 是。容舜也没问您有什么事,您想怎么用。 ※ 衣飞石披上人皮斗篷,徐莲也戴上风帽披风,师徒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轮回池。 徐莲对轮回池的了解十分粗浅,衣飞石已经在做单向通道的收尾工作了,他蹲在衣飞石身边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偶尔询问衣飞石两句,衣飞石就口吻淡淡地瞎掰。徐莲也听不出他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回事,听课十分认真,只差没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单向通道马上就要完成,就在此时,铠铠跌跌撞撞奔出来:主子! 衣飞石即刻起身扶住他:你怎就发现铠铠的灵散了一半,眉间隐有死气缭绕。 咒术?! 衣飞石倏地削破徐莲左手无名指指尖,一滴精血落在铠铠额头,顺手就把铠铠摁在了轮回池里。 铠铠嗷嗷大叫:我不去轮回! 衣飞石死死抓着他,没好气地说:抓着你呢。 取黄泉水来。衣飞石吩咐徐莲。 徐莲才领命转身,衣飞石又改了主意:你别去了。外边不安全。 可阿兄和刘叙恩一样,徐莲也称铠铠为阿兄。 轮回池中有万古不灭之沙,能够洗去邪祟,加上徐莲阴庭少主的精血,能够阻止咒术死气在铠铠灵体上蔓延。但想要彻底驱除咒术带来的影响,要么杀了施术者,要么取来黄泉水与不灭沙捏合成替身人偶,替铠铠死一遍。 外边是谁?衣飞石问。 铠铠很害怕坠入轮回,两只手抓住池壁青石,鬼鬼祟祟地说:我说了你肯定不信。 衣飞石看他一眼。 他才悻悻地说:督善天尊咯。 明明早就死掉了铠铠又拿眼睛把徐莲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大刘活了,小徐莲也活了,这么一算,暴君家的大公子活转来也不稀罕。不如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活过来的? 督善天尊就是君上首徒,主修咒术的半圣。在衣飞石的记忆里,他早已经战死了。 为何咒你?衣飞石问。 我没惹他!铠铠就像被踩了尾巴,叫起撞天屈来,他是君上的宝贝,你都不敢惹他,我算个什么小把戏,敢去他跟前惹事?我和那条母龙在山上玩,他突然过来问我你在哪儿,我想你还能去哪儿呢,不是在暴君那里嘛,他就咒我! 徐莲也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师父都被我偷走好几天了,阿兄你还能没心没肺地玩儿,居然还以为师父在暴君处 衣飞石却没有很意外。他和铠铠的联系主要由他主导,从九幽之地回来之后,噩梦频频来袭,他一直认为是君上的手笔,这事当然不会带着铠铠一起下水。他不想让铠铠知道自己有异常,身边又有谢茂保护,铠铠就很放心地去玩了。 铠铠不知道衣飞石丢了,直说衣飞石在谢茂处,天尊自然认为他撒谎,方才动了手。 你带铠铠先走。我去取黄泉水。衣飞石抓了一把不灭沙在手里,把铠铠从轮回池提了起来。 君上下不来九幽之地,督善天尊却能来去自如。 徐莲剖身之后修为锐减,衣飞石怕他不是天尊对手,只打发他快些带铠铠离开。 衣飞石对咒术的理解也很有限,反倒是来了新古时代之后,从宿贞那里学得稍多一些。此时莫说各种御术的法宝物件,连个皮囊都没有,打起来会很棘手。 散了一半灵的铠铠这时候才发现不对:主子,你身体呢?怎么只剩一道魂了? 徐莲催促道:阿兄快走! 走什么走啊!铠铠拦住衣飞石,快跟我回去!我们找暴君给你炼个新身体,他有那么多天材地宝,但是你身体去哪儿了呢?我怎么不知道你受伤了?你来轮回池是为了养伤吗? 衣飞石新手一捏,一直叭叭叭的铠铠就变成了巴掌大的缩小铠甲,飞入徐莲手里。 带他走。 徐莲小心地托着铠甲,披上风帽,倏地消失。 衣飞石则裹了裹人皮斗篷,转身走出鬼门。铠铠的咒术还未除去,他要去取黄泉水做替身人偶。 一路上衣飞石都很小心,君上的大徒弟可不是今世的容舜那么好对付,说来二人从前关系也不算差,可如今君上态度奇怪,天尊直接咒杀铠铠,这一种恶意到底还是让衣飞石有些心惊。 哪晓得一直到他取回黄泉水,督善天尊也未出现。 衣飞石将黄泉水与不灭沙混合,正要捏出替身人偶,突然反应过来,坏了。 他迅速赶回烟水世界,漂亮的水晶宫坍塌了一半,天上飞舞的都是铠铠的零件它能把铠甲的每一片拆开当武器使用。徐莲恰好逃到门口,满口鲜血呕在衣飞石胸前:走! 铮地一声。 玉翡剑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悬于半空之中。 打得一团糟乱的烟水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天上飞舞的铠铠自动拼成本体,裹住衣飞石魂魄。 徐莲满脸惊喜:玉翡剑!师父没有皮囊也能唤出来?! 衣飞石则盯着远处的身影。 铠铠说那是君上首徒督善天尊复活,衣飞石认为不是,那分明就是容舜。 或者说,那分明就是容舜的皮囊。如今使用这具皮囊的绝不是容舜本人,容舜没有如此冰冷不尘的眼神,也没有逼得铠铠和徐莲落荒而逃的实力。至于是谁?衣飞石竟有些拿不准。 那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人。更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收到指令,执行指令。 退下。衣飞石命令。 这很可能是君上派来的傀儡,衣飞石祭出了玉翡剑却没有下杀手。 小翡替我报仇!徐莲冲悬于天上的玉翡剑喊。 玉翡剑竟铮吟一声,给了徐莲回应。不过,下一秒就被衣飞石死死压住了。 若没有衣飞石镇压,玉翡剑已经刺向了容舜的脖子。 衣飞石再次警告:退下! 我、奉、上、谕。容舜口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不似人声。 若孤身一人,衣飞石绝不会出剑,傀儡说出奉上谕三个字,他就跪下了。然而,徐莲吐在他胸口的鲜血还没凉透,铠铠还死死地裹在他的魂体之上,他就算想将这条命还给君上,做不到。 你奉哪个上谕?君上若有旨意,自会给我!伤我爱徒,欺我附灵,还不快滚等死么?!衣飞石厉声训斥,玉翡剑在空中铮铮鸣叫。 上、谕,徐、莲、今、日、死。容舜依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布。 衣飞石微一阖眼。 玉翡剑直接穿透了容舜的脑袋。 唬得铠铠一个机灵从衣飞石身上爬起来:真杀啊?! 却发现容舜脑袋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玉翡剑上沾了一点儿魂契,飞回衣飞石身边。 诶这是怎么了?大公子这么不禁打吗?铠铠恢复了人形,上前把容舜看了几遍,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像一个人 衣飞石看着玉翡剑上那一点魂契,黯然发现,确实是君上的手笔。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不是谢茂做虫族傀儡的魂契,这种直接驾驭人类皮囊、强行提升修为的手段,来自于圣人君上。 真的是君上派人来寻找他的下落,顺便要杀死徐莲。 衣飞石只消沉了一瞬,将玉翡剑收起,询问徐莲伤势。徐莲只说没事,衣飞石轻轻一推,他哇哇吐出两口血,血中还夹杂着内脏碎块。衣飞石便先用黄泉水和不灭沙捏了个替身人偶给徐莲。 督善天尊擅长咒术,和他打架,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铠铠说,但是主子,我怎么觉得这是咱们家舜哥儿? 嗯。衣飞石把第二个替身人偶给了铠铠。 还真是啊?铠铠一边惊叹,一边熟练地用人偶替死,很快就驱逐了眉间死气,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他没事吧?醒了算是我们家的还是暴君家的?给他送回去吗? 君上会管他的。衣飞石对这座漂亮的水晶宫没有丝毫留恋,我们回轮回池。 铠铠看上去不大靠谱,这会儿却站在徐莲身边,恰好给徐莲当了个拐棍,半扛着把徐莲带走。 三人回到轮回池之后,衣飞石继续做单向轮回通道,铠铠却不如徐莲那么好骗,蹲着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拍彩虹屁:主子好聪明啊,又发明了一个新的轮回道,这个是去哪儿的?好像很多世界咦怎么是个单向口子,难道是为了发配恶灵吗? 你也来看看。谢茂指名要徐莲近前。 徐莲不明所以,乖乖地上前,正要等候指导,直接就被衣飞石摁进了轮回池里! 不止徐莲猝不及防被瞬间推了下去,铠铠都惊呆了。 轮回池是个核心存在,阴魂投胎实际上根本就不会从这个池子里走这么重要的轮回之地,一直被鬼门牢牢地守护着,除了衣飞石几人,无人能动分毫。也因此徐莲和铠铠都认为,这个池子默认是不能轮回的,除非是像铠铠刚才差点被咒死的紧急情况。 铠铠知道衣飞石开了一条新通道,他也没想过这通道口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主子 下一秒,铠铠重新被衣飞石捏成了本体铠甲,缩至巴掌大,小心翼翼地埋在了轮回池下。 ※ 谢茂也不禁叹了口气。 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记忆被捣乱,爱徒生命被威胁的情况下,都会生起戒心,奋力抗争。 何况,他还故意借走容舜皮囊,使其前往烟水世界追杀徐莲。侧面正面露出的种种证据,都在佐证徐莲的证词,让自己更像徐莲描述中居心叵测的暴君,只差没来一句徐莲说得对了。 衣飞石还是没有任何悬念地选择了投降。 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侍奉了千万年的君上,哪怕有人给他一段无法挣脱的记忆。 他唯一的反抗,只在傀儡容舜威胁到徐莲和铠铠性命之时。一旦护着徐莲和铠铠脱身,刚刚解除了夺命警报,连缓一口气、迟疑片刻的时间都没有,衣飞石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好好想一想究竟哪里有问题,就干脆利索地把徐莲送走,把铠铠归器埋了起来。 徐莲说他在交代后事。衣飞石确实在交代后事。 徒弟送走了,附灵藏好了,孑然一身,可以去死了。 无论多少次,结局总是如此。衣飞石永远都不会对他举剑。若他主动对衣飞石亮剑,衣飞石也只会默默后退一步,跪得更远一些愿臣血不污君上坐席。 衣飞石将手心放在轮回池上,骤然显露出阴天子法相,巍峨庄严千百丈。 臣,阴庭旧主衣飞石,恭迎圣人云驾九幽。 去不去呢? 不去,此局即终,小衣必死无疑。 去,说不得,还能设法再拖延一二。 谢茂看向新世界的自己,犹豫许久,终究没有拿走他手里的升仙谱。 相信自己,说不定会有一个奇迹呢? 第801章 阴庭旧主(14) 衣飞石的记忆复杂混乱,彼此不能相谐自洽,深想起来漏洞百出。 然而,也有一些特定的记忆,在任何版本中都保持了一致。如,君上不能轻易下九幽。 衣飞石记得的版本是,君上曾立誓不下九幽。这是君上给他的一个承诺,将九幽十地完全封给轮回大帝,自禁己身,绝不踏足。对衣飞石而言,鬼府是一个绝对安全、绝对自治的地方。 而根据徐莲的说法,则是因为轮回池独属于衣飞石,君上无法染指,衣飞石以轮回之主的身份禁止君上下九幽。不是君上自禁,而是被衣飞石所禁。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说法。 前者是君上不为,后者是君上不能为。主动权究竟在谁手上 衣飞石以阴庭旧主的身份邀请君上下九幽,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主动权。他根本不在乎主动权究竟在谁手里,也许在君上,也许在他对他来说,他的不就是君上的么 君上自禁不下九幽,衣飞石管不着。但若是他主动阻止君上下九幽,这事就不能被准许。 就在衣飞石显出法相,请求君上下降时,他从魂魄深处感觉到一种震动。 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分崩离析。 轮回池有了湮灭的气息。 难道我真的独自拥有轮回池难道我才刚刚献出轮回池,君上就要将它取走我多么希望那一切都是假的,可它毕竟是真的 阴天子法相在恍惚中摇曳,一时大如苍天,一时渺若微尘。 许多奇异的画面都在衣飞石的意识里飞逝,流过的记忆太多太繁杂混乱,一瞬间根本无法读取理解,他只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崩塌,眼前却出现了君上浴血重伤的画面,他很慌张惊恐,却在用一种俯冲的姿势坠向君上,心中满怀愤怒恐怖 衣飞石更混乱了。难道我是在攻击君上吗不,不可能。 一时间,衣飞石脑子里都是君上遍体鳞伤的模样,君上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的对手是谁谁把他伤成那样了我是我 他努力去回忆君上看向自己的眼神。但是,君上根本就没有看见他。 他就像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刺客,躲在一个君上不曾留意防备的死角,对君上发动了致命的偷袭他已经离君上那么近了,君上竟没有一丝防备,而他俯冲下去,满心愤怒 与此同时。 简陋的宇宙飞船上,常燕飞正在玩消除游戏。 刚刚登入太空的新奇早已经消耗殆尽,只有三十平米大小的飞船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若不是常年修道心如止水,换个人在这么小的密闭空间里生活几个月,早就要崩溃了。 玩到一局终了,常燕飞抬起眼皮,瞥了黑猫一眼黑哥,你够了啊。好歹是我小师叔。 不给黑爷爷顺毛,难道跟你一样打游戏黑猫懒洋洋地趴在一个人类男青年的肚皮上,一边打盹一边享受爱的抚摸,撸猫是人类的终极享受之一。在这么漫长的太空旅途中,能够撸到黑爷爷的毛毛,是你最大的享受和幸福,你对此深感荣幸,对不对,小九 这个被称为小九的年轻人露出腼腆的笑容,连忙说对,黑爷爷我给你顺顺这边 啪地一猫爪糊他手上,黑猫训斥让你撸这边了吗 小九陪笑一声,又把手放了回去。他替黑猫顺毛的手并非五指,而是类似一排按摩梳的形状,能够根据黑猫的身躯自动变形贴合,没有一丝死角。被黑猫狠狠挠了一爪子也没有任何伤痕。 他的双手都是机械接驳而成,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另一个半人半机械的人类男子则坐在驾驶舱里,一边喝酒,一边茫然地看着星图。 已经在太空中漂流几个月了,常燕飞和黑猫始终没说目的地在哪儿,只凭着黑猫的指引在太空中漫游。整个宇宙像死了一样安静。据安一然所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存活了。 常燕飞却说能够找到谢茂。 他们到底在哪儿呢真的找得到吗 安一然又灌了一口酒,漏洒的酒液沾满了胡子,濡湿衣襟,他也不在乎。 就在此时,一直稳定运行的仪表盘有了一瞬的黯淡,寂静无声的太空也仿佛有了一瞬破碎。 安一然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他喝了太多的酒。天天泡在酒里,修士也可能会喝醉吧肯定是看错了,否则背后的常仙长和黑猫大人肯定会有感觉 怎么了常燕飞意外地问。 黑猫已经从小九的肚皮上站了起来,浑身炸毛,眼带惊恐之色。 听 常燕飞耐着性子等待。 黑猫本是谛听一族,三界之内无所不听。 哪晓得等了许久,就听见黑猫说了一句特别中二的台词毁灭要降临了 常燕飞皱眉。 黑猫不是第一次提及毁灭二字,他央求谢茂、衣飞石去找常香织的魂魄,就是为了通过轮回池把常香织送离这个世界,避免即将到来的毁灭。 可毁灭究竟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黑猫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重提故事,又说起毁灭来,常燕飞倒不认为黑猫在撒谎,可是,到底毁灭是什么 没等常燕飞问具体情况,黑猫又懒洋洋地趴回了小九的肚皮,示意小九继续撸自己的毛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常燕飞起身。 黑猫马上辩解它突然又没有了嘛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地狱十九层,找找菩萨。如果毁灭真的降临,抱紧菩萨大腿才能苟一条命 黑哥,要么你先回去吧常燕飞蹲下身,好声好气地与黑猫商量。 此行之前,常燕飞也曾去见过菩萨,菩萨劝他不要离开地府,作死必死。黑猫又神叨叨地说毁灭降临,常燕飞估摸着,或许这毁灭就与师父和表弟有关,能应了菩萨对他的死亡警告。 他不管不顾地溜出来,想弄清楚师父和表弟出了什么事,但是,黑猫没必要陪他冒险。 黑猫叹了口气,爪子搭在小肚皮上谁叫哥欠了你的恶债呢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常燕飞想得很明白,哥,你回去吧。 你故意的对不对突然变得这么懂事乖巧,还老老实实地叫我哥你就是故意博取我的同情心,让我觉得你这么可爱怎么舍得抛下你独自离开黑猫两只肉垫捂住常燕飞的脸,在他脸上嗅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舔了一下,你刚才吃什么了这么香是不是私藏小鱼干了 常燕飞我对你真情实感我就是猪 让衣飞石从恍惚中清醒的,是骤然间出现在轮回池的容舜。很明显容舜的皮囊又被君上操控了,境界直接提升至半圣,轻轻松松落入九幽之地,踏入鬼门之中,说话依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奉、上、谕。容舜说话时没有任何情绪,目光冷淡地看着衣飞石。 原本动摇的轮回池,仿佛要支离破碎的世界,在衣飞石识海里呼啸而过的各种记忆,都在瞬息之间平静了下来。阴天子法相即刻收敛,衣飞石恢复了寻常模样,脑子里还有一丝嗡鸣。 奉上谕。 对,君上的命令。 君上为什么没有下九幽来如果徐莲所说的一切是真的,我已经将轮回池献给了君上,鬼府大门已经对君上洞开,君上为什么不来呢难道徐莲说的是假的君上不下来,是因为他不想下来,是他自己立誓不下来,根本不是下不来 衣飞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看着容舜毫无情绪的面目也觉得无比可爱,上前一步砰地跪下,磕头时都有千万朵心花怒放臣衣飞石恭聆圣谕。 他满怀喜悦地等着容舜传谕。君上会说什么呢这是他给我的考验么我不曾背叛、不曾反抗,将轮回池献给了君上,我通过了君上的考验。我自然不期待君上的奖赏,这是为臣的本份。只求君上说一句让臣安心的话,告诉臣,这件事到此为止,终于结束了 衣飞石满心激动急切,傀儡容舜说话仍旧是慢腾腾地徐、莲 这两个字就让衣飞石的欣喜冷了大半。 君上和徐莲联手做戏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顶多是君上顺水推舟,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试炼。现在已经证明这一切都与君上无关,是徐莲在撒谎,君上怎么可能饶恕徐莲 傀儡容舜吐出另外三个字今、日、死。 徐莲今日死。 在烟水世界时,傀儡容舜就曾对衣飞石宣过此上谕。 当时衣飞石的回应是给了容舜一剑,斩断了君上对容舜的控制。 那时候衣飞石尚且不知道真相,如果徐莲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把徐莲送走之后,独自留下来任凭君上处置,自然是他忠心到脑袋进水,谁都得给他的忠诚写一个服字。 可如果徐莲说的本来就是假的,给衣飞石的记忆也是假的,衣飞石在君上派下使者之后,非但不尊圣谕而行,反而听信谗言与君上起了异心,出剑斩去了君上与使者的联系这还谈得上什么忠诚谁敢要这样的忠诚 衣飞石浑身上下都凉透了,额上竟有冷汗簌簌而下。 这么明显的骗局,我为什么看不出来我还那么深信。我竟然相信君上会是那样的暴君。我竟然相信君上会那么对我。君上派人来点醒我,我竟然敢对君上的使者出手 他双手撑地伏在地上,无措地咽了咽,低声道臣对不起君上。 上、谕,容舜再次传谕。 臣在。 赐、徐、莲、死。 臣衣飞石镇定住心神,短暂思考之后,将额头往地上狠狠磕了几次谢罪。 恕臣不能奉命。臣已送徐莲往十方小世界,不知其身在何处。此时确实无法寻找他的踪迹。他对君上也没有一丝欺瞒,直接表明了态度,就算臣能找到他也不忍将他处死。臣有罪,愿领责罚。 傀儡容舜久久没有说话。 衣飞石额上有冷汗滴落在地,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得主动哀求求君上责罚。 就在衣飞石等得几乎要绝望时,傀儡容舜身上多了一丝不同的特质,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衣飞石就感觉到了君上的存在。他越发紧张地将额头触地,听见容舜的声音在头顶问你要我亲下九幽处置此事 容舜的声音,君上说话的语气与习惯。这让衣飞石久违的恐惧又升了起来。 君上曾立誓不下九幽,违誓则天人共戮。 衣飞石连忙否认您不必下来臣已知道此前太过糊涂,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执迷不悟。君上纠正他。 衣飞石压根儿就没有和君上争辩的心思,君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是,臣执迷不悟,臣不该相信徐莲的说辞,更不该违逆您的命令,请您降罪责罚您只须吩咐,不必亲下九幽,或是您要亲手处置臣,臣即刻就回阳世。 我下去不是为了处置你。君上冷冷戳穿了他的回避,把徐莲带回来。 衣飞石已经说了绝不会对徐莲下手,换了从前,君上或许会告诫两句,却绝不会再为难。 多年以来,衣飞石总以为自己服侍君上驯服乖顺,从不违逆,实则君上对他也极其特殊。二人相处时都守着一条底线,你不犯上,我不欺下,彼此从不逾越,方才避免了诸多摩擦冲突。 现在君上非要强求,衣飞石竟也没有多少应对的经验,要他再拒绝君上一次,除了敬畏之外,还有诸多歉疚与不安,一句话说得干巴巴地恕臣、不能奉命。 君上似乎也知道他这脾气,不再理会他,指挥着容舜的皮囊走向轮回池。 衣飞石送走徐莲时就没有留下退路,那条单向通道开启一次,此后就直接湮灭了,就算衣飞石自己想要把徐莲找回来,也是毫无线索。但他不确定君上是否有办法君上总是比他更聪明,见识更广博,若被君上看出端倪来了呢 君上。衣飞石膝行一步,拦住了容舜的皮囊,臣已断了这条去路,将他放逐在小世界。凭他的修为资质,绝不可能再寻回来。求君上开恩。 他设此局离间你我,谋我性命,你替他求情君上质问。 衣飞石下意识地否认他只让我留在鬼府,从不曾图谋君上性命 那是因为你显得太过决绝。若你有一丝动摇,你以为他会对你说什么 君上一把拽起衣飞石的斗篷撕开祭炼合拢的两片夹层,一片早已血色干涸的人皮就散落在地这有他的人皮,他身上有你的圣魂,速速将他寻回处死我可以原谅你一时不察。 这句话让衣飞石意识到有些不对。 在此之前,衣飞石无法分辨记忆的真伪,不知道君上和徐莲哪个才是真相。 他用交出轮回池的方式证伪。如果徐莲所说是真,君上就该迅速出现在鬼门之内,将轮回池纳入囊中。如果君上不曾下来,就代表徐莲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君上并非图谋轮回池。 做这个测试时,衣飞石并未考虑自己的下场。他只是必须解决掉此事。 现在君上很意外地没有直接下九幽,只派了傀儡前来传谕,衣飞石沉浸在一片狂喜中并未细想如果君上欲杀徐莲之心如此坚决,为什么直到徐莲被送走之后,他才出面逼迫自己 衣飞石曾以为君上按兵不动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忠心。 然而,他了解君上的行事逻辑。君上性子极其取舍决断,他若为了考验衣飞石不对徐莲动手,必然做好了杀不死徐莲的心理准备。现在对杀死徐莲如此执着,只能说明他此前没有机会下手。 要么,君上没有徐莲下落的相关情报。要么,君上知道徐莲在哪儿,却出于某些原因不能杀死徐莲。 君上刚刚说,他身上有你的圣魂。 这像是没有情报的样子吗衣飞石认为,只怕自己和徐莲说了几句话,君上都心知肚明。 衣飞石和徐莲躲在烟水世界十余日,衣飞石先替徐莲补魂补体,又去轮回池上做手脚,君上就那么看着,按兵不动。等到轮回池的通道马上收尾,君上才派出傀儡去诅咒铠铠,营造出一个尾随铠铠找到烟水世界的假相。 如果适才衣飞石回去得稍晚一步,或是徐莲、铠铠战力稍弱一点,此时会是怎么一个局面 铠铠亲口证明追杀他的是督善天尊,烟水世界里留在徐莲身上的伤势也是咒伤。衣飞石只会认为是君上派出大徒弟督善天尊来处死了徐莲与铠铠,根本都不会怀疑君上曾使用过傀儡。 他再是痛心悲愤,这笔帐能记在君上头上吗他会一怒之下放弃把轮回池献给君上吗 衣飞石很清楚,只要不是亲眼看见君上指派傀儡杀了爱徒,余事都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绕回最初的话题,君上明明知道衣飞石和徐莲的下落,为什么会按兵不动 他在等什么呢 等我开口,等我把轮回池献给他。 铮一声。 玉翡剑倏地飞出,刺向容舜皮囊的眉心。 若眼前确实是魂契所控制的傀儡,这一剑和烟水世界一样,只会斩断傀儡与君上的联系,不会伤害到容舜皮囊,更不会伤害容舜本身的神魂。 但,如果眼前的皮囊里潜伏的并非魂契,而是君上本人,受这一剑,必然重创。 毕竟,在徐莲讲述的版本里,玉翡剑并未君上祭炼,也并非君上所赐,而是海族所传下来的镇族之宝,失落了数千年之后,衣飞石才费尽心思地把它寻了回来。它当然也没有不伤谢茂的天性。 如果君上不曾受伤,不管是因为这把剑属于谢茂,还是君上不曾下九幽,那都是衣飞石猜错了。 问题在于 这一剑照着容舜皮囊眉心刺去,下一秒,容舜的模样就变了。 谢茂也是有些无奈。 他本不愿背誓而行,不是害怕誓言约束,到了他的境界,已然不在乎什么天人共戮。 只是当初谢润秋骗走了徐莲手里的溯世木轮,又在背后狠狠挑唆恐吓,弄得徐莲惊惧无比,谢茂才立誓不下九幽。哪晓得他的立誓反而惊住了衣飞石,徐莲为此越发惊恐,以至于酿成剖身替死的悲剧,衣飞石也因此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下九幽的誓言牵扯着徐莲之死,也算是谢茂心中少有的一念执,哪怕成就身同世界的境界,他也始终不愿违背。九幽是谢茂留给衣飞石的避风港,最安全的地方,他轻易不愿破戒。 只是衣飞石实在不怎么好骗。 他是在努力扮演徐莲描述中觊觎轮回池的暴君,到衣飞石交出轮回池时,这场戏就该结束了。 为了努力拖延时间,谢茂只能给自己加戏。 轮回池到手了,大反派还能干什么对衣飞石施以刁难吧,衣飞石逆来顺受根本不会反抗。想要多拍几条,大反派只能去踩徐莲这条底线。 问题时剧本只写到交出轮回池,突然加戏就会出纰漏。 谢茂设置的剧本中人物逻辑没问题,衣飞石顺一顺,就会发现他似忠实奸,故意假装不违誓言,以此逼迫衣飞石召回徐莲来处死。毕竟,如果衣飞石交回轮回池,他就急吼吼地杀来地府迅速翻脸,衣飞石心中无愧,怎么都不可能把放走的徐莲召回。 人物逻辑顺下来了,戏也演得差不多了,麻烦在于谁也控制不了衣飞石的反应。 比如,衣飞石会对容舜的皮囊出剑 谢茂压根儿就没下九幽,容舜皮囊里只有一点魂契,衣飞石一试就会露馅。 这时候想要坐实自己大反派的身份,谢茂就得抹去容舜皮囊里的魂契,自己赶紧顶上去。 谢茂不能让玉翡剑对着自己。 这柄剑是他所炼制,哪怕赐予了衣飞石,认衣飞石为主,剑也永远不会伤害他。 他还费了点心思琢磨,应该怎么打得真实一点,让衣飞石深信这剑确实和它的主人一样,与自己有血海深仇,彼此杀起来不共戴天剑生生顿在了半空,铮地坠地,插于深泥之内。 不是剑认旧主。 是人认旧主。 看清楚君上的身影之后,衣飞石亲自撤了剑。 衣飞石心中自然波澜骤起又骤落,他才刚刚欣喜了没多久,刚刚确认徐莲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记忆里拥有的柔情蜜爱才是真的,君上露出的马脚就被他捉住了,他期盼的一切都落空了。 然而,他出剑只是为了求个真相,哪怕到了此时,也不忍真的对君上下手。 玉翡剑远远地落下。 衣飞石头一次觉得眼前的君上如此陌生只是为了轮回池吗 自然不是。谢茂演起装腔作势的渣男惟妙惟肖,若只为轮回池,何必睡你。 衣飞石勉强地做了个表情,是啊,以我对君上的死心塌地,他若要轮回池,何必花这么多功夫来哄我,只说一句话,我就献给他了。我哪一样东西不是他的呢 那是为什么呢衣飞石问。 你以为是为什么谢茂催促道,将徐莲召回处死,你我还和从前一样。 衣飞石不说话。 过来。谢茂伸出手。 衣飞石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你这段记忆不好。谢茂说。 衣飞石低头笑了笑,说这段记忆不好,就把它封起来吗我那些乱七八糟彼此矛盾的记忆,就是这么来的我想了许久都不明白。原来如此。 从前我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许乖乖让你把记忆洗了。 现在不行。 他不能做君上钓鱼的饵。 好不容易才把徐莲送出去,他不能让徐莲在千百年后辛苦找回来再救他一次。 人若耽于情爱,总要付出代价。衣飞石无法为自己复仇,无法为族人复仇,他甚至无法对君上举剑。他也很想对自己骂一声下贱。可是,眼前的君上,皎皎风仪,人似明月,他只能想得起万年相守的甜蜜,那一段仇恨离得太远了,远得像是个骗局。 衣飞石对自己也很不耻。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对君上有一指相加,他甚至都不能对君上口出怨言。 但是,这代价只能是自己来付出,不能嫁祸他人,他可以放弃抵抗束手待死,却不能让自己失去记忆充作诱捕的饵料,将好不容易送出去的徒弟再骗回来。 谢茂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在分崩离析。 哪怕他努力扮演大反派给自己加了戏,也架不住衣飞石投降得太快太彻底 这才几分钟,衣飞石就已经准备好自裁,这场延时局也走到了尽头。 他轻轻一弹指。 轮回池的时间停止了。 谢茂很清楚,这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能控制其他所有世界的时间,唯独控制不了这个世界的时间。 究竟能将时间停住多久谢茂没有任何把握。 也许是十秒,也许是十分钟。但,肯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这已经是极限。 准备离开。 升仙谱上,出现了君上给的最后通牒。 谢茂此时并未在书房,而是躺在他和衣飞石同床共枕过得被窝里,仰面睁眼,心思渺漫。 徒手封圣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真的挺难。谢茂一直没能解决的,是匹配问题。据现已知且被君上默许正确的理论,他作为处在时间线最前端的谢茂,能够融合所有时间线的谢茂。 如果他本身就已经有圣人修为,加上升仙谱加持,想在某个时间线上一秒成圣完全不成问题。 那么,事情的重点就成了 你来跟我融合一下先谢茂对君上发出邀请。 你不能成为我。君上拒绝。 我们有升仙谱,等到天庭外挂上线,直接任命公务员就行了,就短短地一会儿身同世界,这能有什么问题谢茂催促道,你又不听我的,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救小衣和我们自己 君上没有回复。 你不会是想再来一遍吧谢茂失声道。 走。 时间停止失效。 衣飞石再次走向了死亡的终局。 结局的判定并不以衣飞石的死亡为终结,只在乎衣飞石的选择。 若衣飞石选择愚忠谢茂,这个局瞬间就会破解 世界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衣飞石发现自己正在半空中,朝着君上扑去。 地上遍布脓血烟瘴,空中有赤烟烈火,呼吸都带着腐蚀呼吸道与肺部的毒气。四面八方都是乌泱泱的怪物,有邪神举巨刃围拢君上,仗着数量极多,杀之不绝,与君上缠斗不休。 君上已遍体鳞伤。 而他 他不是偷袭君上。 他是一件铠甲。 脓血部七大仙人联手一击近在眼前,君上要对付赤枭部的五神君,还得护着身边的诸多天尊、道君不为天毒所侵害,明明知道脓血部准备偷袭,依然决定硬扛住这一击。 君上已经腾不出手了。 衣飞石在瞬间化作本体,扑向君上。 他可以替君上扛。 脓血部七大仙人酝酿多年只等此次偷袭,这一击何等要害衣飞石刚刚碰触到最外围的毒雾,隐藏其中的荡神击就撞飞了他的神魂,刹那间,他陷入了迷惑。 一秒生世界。 他是谢朝赫赫有名的军神衣家二公子,原本应该有着美好的未来。 然而,谢氏皇族昏聩难扶,父兄皆死于谢氏之手。幼年锦衣玉食,少年时一朝跌落云端,尝尽人间冷暖。好不容易混出头来,意图将身报效家国,刚在朝廷崭露头角就被皇帝,忍辱负重数十年,只待皇帝山陵崩,总以为可以摆脱了,一道殉葬的旨意将他彻底葬送 衣二公子半生凄苦半生戎马,有赫赫战功于社稷,笔记丹青之上,却只剩娈宠佞幸之名。 恨不恨 如此君主,为何要保 只要衣飞石心生恨意,脓血部七大仙人对准谢茂的一击,就会直接穿过衣飞石这件铠甲,直抵谢茂玄池。 哪怕衣飞石堕入荡神击中,心念依然坚定。 不恨 石一飞本是容氏财团长房嫡孙,天生就该坐拥亿万家产,享受爽文人生。 然而,还未出生时,石一飞的父亲容锦华即受谢润秋暗害,流落烟水世界二十年,石一飞因此失怙。出生即被掉包至贫家长大,没受过良好教育,好不容易混进娱乐圈,刚刚崭露头角,撞上特事办主食组办事,被半强迫加入组织,成为外围成员。 在主食组老大的控制下,石一飞被迫四处套取情报,无意中杀死生母及堂弟堂侄,与异母兄弟,混得声名狼藉,不到四十岁便死于艾滋病,身后无比凄凉。 恨不恨 衣飞石仍旧不恨。 不管一念之间生出多少个世界,衣飞石沉沦其中,心中始终坚定。 我要从万劫之中清醒,穿过荡神击,稳稳当当地回到君上身边,保护君上。 我是君上的一件铠甲。 谁也不能阻止我,去保护我的主人。 荡神击生出的世界支离破碎。 衣飞石下一秒就飞回君上身边,紧紧地抱住他 我来了。 你安全了。 谢茂怔怔地看着满天飞舞的碎片。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小衣。 碎掉了。 第802章 两界共主(202) 谢茂一直不太明白从墙里走出墙外的君上究竟是个何种意义上的存在。 他在使用时间轴穿越时,出现过两种不同的重叠情况。 一种是在虫族世界进入虚拟游戏之后,直接神魂或说意识穿越到修真时代,那时候他直接进入了修真时代的谢茂身体,身体素质与修为等级也与原身相同。另一种则是从新古时代到虫族、虫族回新古时代的身穿。两具肉身直接重叠,他本身的状态完全取代原身,强穿弱还好,弱穿强就惨得没处说理去 但,无论是哪一种穿越法儿,谢茂都是独有的。他从未见过原身的意识,更没有过任何交流。 君上的存在就显得很特殊。虽说最初确实抢过谢茂的皮囊,可他又能轻轻松松地再给谢茂找一个新的皮囊,最重要的是,他和谢茂从来就没有彼此覆盖重叠的迹象。 谢茂对此也没有很认真地琢磨。一来他认为这事也不是很重要,二来君上出现就开大招,谢茂被撵得鸡飞狗跳,哪有空想太多?偶尔想起这个问题,也就是自嘲一下,所谓圣人独一,我现在还不是圣人,所以我和他在一起也不算同时出现两个谢茂? 现在猛地被君上带出荡神击幻境世界,直接被塞进了正在苦战的君上身体,谢茂差点暴走! 你他吗玩我呢! 迎面就是一次凿击撞来,若非衣飞石抢先一步扑他身上,替他挡住,当场就要圣陨了! 他在荡神击营造的幻境世界里,就是个普通人,突然穿越到战场上,直接取代了正在恶战的圣人谢茂,直接就把圣人谢茂的等级拉到了蝼蚁水准! 不用对手袭击,这漫天毒雾妖风当面一扑,谢茂瞬间就给糊精神了。 卧槽!要老命了! 升仙谱拿在手里都来不及给自己升级,只能抢先一步勉强挡脸。 血条掉底亟需抢救! 就在这一瞬,他眼睁睁地看见衣飞石化作铠甲,又眼睁睁地看着铠甲碎成片。 碎了? 不是,不是这小衣,谢茂伸手只抓住一枚冰凉的碎片。 其余碎片扑簌簌地落在了地上。 地上遍布脓血。 谢茂呆呆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脓血腐蚀。 此次大战旷日持久,原身仗着修为高深,将护身法宝都赐给了部卒属下。以原身圣人修为,本也不惧大地上流淌的脓血、人心中开出的毒花。 然而,谢茂突如其来取代了原身,失去了圣人修为,肉体凡胎根本无法抵受脓血腐蚀。 短短三秒之内,铠甲破碎,鞋袜飞灰,双足消融。 大约是眼睁睁看着衣飞石化为铠甲又碎成片片的刺激太大,谢茂甚至都没感觉到痛楚。 他低头本是追着铠甲的碎片,发现自己双足融化也有些转不过神来,脑子里还在嗡嗡地响,这和君上说的不一样吧?小衣怎么就碎了呢?拼得起来吗? 他手里握着一枚碎片。 谢茂很清楚,已经碎了。灵都没了。彻底没了。 没了。 偏偏那碎落的铠甲仿佛还有意识,原本已经被脓血吞没沉沦,落在谢茂脚边的几枚碎片似是嗅到了他血肉消融的味道,竟然又纷纷挣扎着聚拢在谢茂被蚀化的脚边,试图包裹住他的双脚。 衣飞石身体崩溃,神魂消失,彻底归于虚无。 然而,他残留下来的铠甲碎片,却宛如死去的蚯蚓,壁虎的断尾,本能地保护着谢茂。 这是小衣啊。 死了也会护着我的小衣。 散了神魂彻底陨落的铠甲没了圣能神威,尽管那一枚枚碎片努力朝着谢茂双足聚拢,却已经失去了抵挡脓血的能力。它们就这样消融在脓血之中,不是消失在谢茂的脚边,就是消失在朝着谢茂攀爬的路上。 谢茂想要伸手去抓,碎片已经彻底融化再脓血之中,他只抓到了满手皮肉尽蚀! 升个仙啊,还等朕给你报姓名八字家住何方呢?! 谢茂猛地掷出升仙谱,满脸是泪。 ※ 又失败了。 君上没有跟进那条时间线,静静地站在虚空之中。 他掌握着无数条时间线,每一条时间线上都有无限的可能。身为圣人,他可以在任何时间线上随意穿梭,惟有谢茂那一条,他不会轻易去触碰。因为,他把时间轴给了谢茂。 这时候进入大世界,与谢茂处于同一时空,他和谢茂就会重叠。 目前显然还不到重叠的时候。 虽然又一次失败了,但谢茂确实找到了一条可能会成功的道路。下次掌握好进度,早一些完成天庭外挂,这件事也就能解决了。 说到底,想要解决衣飞石的死局,重点是解决君上身同世界的困局。 身为掌握时间轴的大圣人,君上原本不该有任何遗憾。他若要救衣飞石,回到那条时间线上,挥手就能灭去七大仙人,眨眼就能杀死五神君。 麻烦在于身同世界四个字。 到他目前的境界,杀谢润秋都得等上无数年,等到心如止水、丝毫无恨时,才能对谢润秋下手。 七圆魔种原本有三十六万年气运,五亿七千万种文明与统治。君上要救回衣飞石,这属于七圆魔种的气运与文明统治都会在瞬间湮灭。 当然,以君上的身份器量,湮灭一个气运种族也不足挂齿。 问题在于,若不行天道只厌天心,这份毁灭就会给世界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在其他时间线上,君上也确实回到过去,救过衣飞石。 他以大圣人境界碾压万界,轻轻松松杀死了各部魔主,抢在衣飞石陷入荡神击之前解决了战斗。 看上去很完美。圣人心中岂有憾?回到过去挽回自己曾失去的人,杀死自己最憎恨的人,以我为轴,轮转世界,何等霸气舒爽? 然而,一位身同世界的大圣人,救人之心太切,杀人之心太甚,世界就彻底乱套了。 圣人有私心行私刑,人心岂能不遵循? 每隔一段时间,或是千年万年,或是十万年百万年,世人心中就会长出毒草,欲念酿出毒酒,总有大地上生长的智慧物种进化成君上最厌恨的模样,一次叛,次次叛,永远杀不完。 更可怕的是,不止人类心生毒草,世界里的一切都背叛了司职。天地间的风霜雨雪,疾病灾劫,不知天道秩序,皆行私利。野祀谋血食信仰,不惜故意降灾恐吓信民,霜雪不甘春夏降临以严寒冻结大地数万年,瘟疫以胎卵水草为寄主恨不得遍洒诸世界天道何物?吾不知也。 君上对衣飞石说,这样不行。 衣飞石说,臣明白。 于是,那一条回到过去的时间线,被君上从时间轴上彻底湮灭。 时间线从时间轴上湮灭之后,过往的一切都不会存在。唯一记得那段经历的,只有掌握着时间轴的君上。衣飞石不会知道自己曾被君上拯救,也不会知道自己被救活之后又被君上所放弃。 惟有君上记得那一切。 他曾无数次看着衣飞石碎成片,落在脓血中融化,也曾狠心对衣飞石说,这样不行。 这样不行的意思,就是对不起,当初不该救你。湮灭了那条回到过去救回衣飞石的时间线,于君上而言,不啻于亲手杀了衣飞石一遍。 身同世界的大圣人,本就不该肆意在时间中穿行。君上知道他不能回去那个时间点。除非他能解决身同世界的问题,或者,他可以像处死谢润秋一样心无波澜地面对过去。 君上升入大圣人境界时,七圆魔种气运已尽,如果他能心无波澜地面对过去,又何必回到过去杀早已湮灭的仇人,去救早已湮灭的故人? 君上做不到后者,他只能选择解决身同世界的问题。 风控。君上召唤。 一道浅浅的影子自虚空中浮现,垂首不语。 此次不必再回谢朝,待我君上正要交代风控如何引导谢茂去做天庭外挂,时间轴在这条时间线的谢茂手里,只能把他往回塞一遍,好在已经有了前次经验,也不必重新做谢茂的记忆,让他去和衣飞石培养感情。 一句话没说完,他发现谢茂手里升仙谱的动静不大正常。 所为升仙,即新世界修真境界中的破碎虚空。仙人也分等级,普通散仙没有封号,修为到了才会被晋封为帝君、神君、道君、天尊,往上则是极其稀少难封的圣人。 谢茂汇集了几辈子修真知识智慧弄出来的升仙谱,君上也看过,如谢茂目前这样毫无修行根基的普通人,能封到神君已是极限。然而,眼前陡然间纵横千里的仙气与神光,绝不是神君能有的气势。 莫不是 君上微微垂眸,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掐指。 下一秒,他直接暂停了那条时间线上的所有时间,将时间轴往后拨了三分钟。 ※ 被强行回拨了三分钟的谢茂正在悲痛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看着脚下纷纷消失的铠甲碎片,猛地将升仙谱掷出,怒斥道:升个仙啊,还等朕给你报姓名八字家住何方呢?!脸上湿漉漉一片,都是泪水。 因魔种入侵早已消失的天象重临人间,有铅云密密地压向地面,电光在云层中惊闪。 劫雷轰然落下,天地间毒物妖氛被清空了一瞬间。 并未砸谢茂头上。 他这个身体原本就有圣人修为,不过是被他这个低修版本覆盖了,底子仍在。 升仙谱强行拉升修为境界,原身半点不拉后腿,反而疯狂给助力,升仙的劫雷哪里敢劈圣人?倒是把躲在暗处偷袭谢茂的脓血部七大仙人劈晕了三五个,整个战场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这恐怖的升仙渡劫场景,劫雷还在瞎几把劈,谁敢出头当避雷针? 谢茂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不断地提升。 劫雷下来一道,修为增加一层。 直上散仙,再晋帝君,飞升神君,居然又升了道君?看样子还要升 饱受打击的谢茂也有点兴奋了。按照他以前的修为算,升仙谱顶多给他升到神君境界,和眼前这个圣人谢茂重叠之后,虽说还是掉到了普通人修为,但升仙谱大外挂一开,经验哗哗地来。 想来也不奇怪,原身毕竟是圣人,经验条直接拉满了!说不定能直接越过天尊,升回圣人境界。 徒手封圣!那他就可以把小衣捡起来拼拼好,不用再来一次了!这惊心动魄的,还要看着小衣碎成片片,再来一次谁遭得住?! 谢茂紧紧握着手里仅有的一枚碎片。 封圣。 封圣! 我可以的! 可惜,距离天尊尚且还有一步之遥时,天上的劫云就变得很淡薄了。 谢茂有些焦虑,正琢磨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想,眼前的一切突然变成虚无,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太空之中,空中只剩下一片虚无与严寒。 亏得小衣说你从不撒谎,你这不是谎报军情吗?谢茂看见君上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睁睁看着衣飞石变成铠甲,又眼睁睁看着铠甲碎成片,这刺激给大发了,你早说我给小衣炼个皮囊赶忙把他神魂救下来不比弄什么徒手封圣强? 他面前就出现了漫山遍野的魔种,七大仙人与五神君矗立跟前。 画面里又重现了衣飞石化作铠甲扑上谢茂,被七大仙人联手偷袭打得碎裂的情景。所不同的是,这个谢茂在铠甲破碎的同时拿出了一具皮囊,把衣飞石的神魂救了进去。 这不是很好吗?谢茂怒问。 接下来的情节却急转直下。谢茂带着衣飞石且战且退,最终双双死于力竭。 这是个独活局。君上说。 七圆魔种的崛起不可抵挡,除非有大圣人修为的君上才能遏制,当初君上之所以能逃脱,一来全靠衣飞石替他挡了最致命的一击,二来他勉强打开了时间罅隙,逃入时间长河将息。 那种情况下,只能送走一个人。要么是他,要么是衣飞石。 他能送走衣飞石么?不能。衣飞石不可能丢下他独自离开。 他能留下衣飞石么?还是不能。要留下衣飞石,这一次次地折腾个什么劲儿? 那不还是回到原点了?谢茂头大如斗。 君上要救衣飞石,最大的障碍是身同世界的大麻烦。 逼迫谢茂给出天庭外挂计划的解决方案之后,君上的理想计划就是让天庭外挂尽快上线。 他从身同世界的困境中出来了,天心不再影响世界万物,想砍七圆魔种就砍七圆魔种,想救衣飞石就救衣飞石,不要太轻松惬意! 可是! 谢茂的外挂总也做不好。 刘叙恩在无意间提及了衣飞石的仙身神躯,君上才猛地发现,已经让谢茂耽误了太多时间。 衣飞石在荡神击中,始终无法做出抉择走向终局,神魂即将耗尽! 七大仙人联手酝酿的攻击本是针对圣人谢茂,仙家魔种手段,一念可生世界。 荡神击则是在衣飞石出现之后,随机出现的攻击法门。主要是为了让衣飞石无法保护谢茂。 这种攻击类似于幻阵,若衣飞石守住本心,就能突破荡神击地困扰,顺利地护住谢茂。一旦衣飞石被荡神击所困惑,就等同于七大仙人攻破了谢茂的第一层防御,他的本命宝甲。 君上把抹去了记忆的自己放进荡神击中,陪伴衣飞石历劫,也是一次异想天开的尝试。 哪晓得这一次尝试意外太多,光是谢朝就重生了三四遍,谢茂还带着时间轴,在新古时代穿来穿去、湮灭了一条时间线,衣飞石在荡神击中沉沦得越久,受到的消耗越多,拖下去只能涣散。 不得已,君上只能加快进程,强行逼迫衣飞石做出选择。 没有天庭外挂,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这过来就覆盖了原身,修为刷地到底,除非能徒手封圣,要不根本就救不了小衣,谢茂悻悻地想,别说救小衣了,我过来了自己都完蛋,你跟我融合,我才有足够的修为救人。 嗯。君上答应了。 谢茂也就是放个嘴炮,他跟君上缠了快一个月,君上死不松口,只说你不能成为我。 若谢茂有了君上的修为,有了君上的心思性情,又一个身同世界的圣人回到过去,依然是不行天道妄动天心,折腾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管谢茂怎么磨嘴皮子,君上始终不曾搭理他。 现在却突然改主意了?谢茂狐疑地看着他:你有秘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意识不能给你。君上说。 谢茂仍旧盯着他。 修为也不能全部给你。君上说。 他指了指虚空中暂时停止的时间,眉目舒展,似乎也从来没想过谢茂能做到这一步。 只差一步就能晋入天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那你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君上踢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大世界中。 原本变得淡薄的劫云瞬间又浓厚了起来,劫雷轰隆轰隆往下砸,不分敌我,把战场中的仙人魔种都砸得鸡飞狗跳,惟有谢茂所在的地方安然无恙。 谢茂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枚铠甲碎片,别急别急,待会就能救小衣了。 晋入圣人位阶之前,耳畔突然传来君上一声嘱咐:【天庭未上线之前,不得唤醒我。】 唤醒你?你死哪儿躺着我能知道?我去哪儿唤醒你?谢茂没好气地想,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沉甸甸的怅然,就似一块巨石压在胸口。那一刹那间,他就感觉到了沉睡在墙后的君上。 像极了他与君上初见的场景。 一道墙将两个自己隔在两边,所不同的是,墙内的君上不再气势汹汹,静静地躺着。 君上不能冒险与谢茂彻底重叠,也不能让自己所拥有的天心影响诸天诸世界,所幸谢茂的升仙谱立了大功,使他看到了封圣自救的希望,所以,他封印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块专属谢茂的电池。 此时的谢茂,没有天心,不能身同世界,甚至没有圣人时的记忆。 但是,他爱衣飞石,也有保护衣飞石的能力。 这是君上从未设想过的完美状态。 尤其是谢茂能使天庭外挂上线,哪怕他一觉睡去,再不醒来,也不会毁灭这个世界。 君上始终记得自己曾对衣飞石说过那句话。 他对衣飞石说,这样不行。 这样行了吧? 谢茂不能读取君上的记忆,只能感觉到心头那一抹怅然,墙内的君上已然沉眠。 眼前是粗愈百里的巨大电光,劫雷大得能灭世。 谢茂莫名心气儿不顺,指着雷光命令:劈这儿! 轰隆一声。 躲在山峦气海之后,偷偷摸摸对谢茂施以联手重击,直接把衣飞石击碎的七大仙人,直接就被这道恐怖的劫雷劈碎了肉身,三个早前被劫雷劈晕的仙人,直接魂飞魄散。 雷声中,谢茂顺利晋入圣人位阶。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手里的铠甲碎片,喃喃道:原来圣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下一秒,他唤出了时间轴,往前回拨半小时。 以我为轴,轮转世界。 ※ 战场无比混乱。 谢茂控制着主战场,指挥庇护着大部分道君、神君,天尊级别的修士则在各处为战,更往下的散仙和帝君基本都已陨落,不剩下几个。 衣飞石作为在场的第二位圣人,情势根本不准许他时刻守在谢茂身边。 他必须守着谢茂的背后。 脓血部七大仙人躲在山峦气海之后,酝酿着无限恐怖的必杀一击。他们藏得太好,衣飞石又在战场的另一边,根本察觉不到。谢茂倒是看见了,可是,他腾不出手。 就算他腾得出手,这一击也很难抵挡得住。这是魔种筹谋了数千年的杀手锏! 衣飞石察觉到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他一个旋身飞入虚空,顾不上此时空中遍布赤火毒雾,使尽全力朝谢茂坠落。 他要去保护谢茂。 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砸在山峦气海之后,久违的天象竟然杀死了七大仙人?! 衣飞石有点回不过神,刚刚还显得支应不及的君上,竟然就随手拍死了面前死缠不休的赤枭部五神君,朝着他满脸含笑地张开双臂好像要接着他似的? 衣飞石心中涌起极其怪异的感觉,君上这是中术了? 谢茂才哎呀一声,时间回拨太多了一点,这个是君上的大衣,我的小衣还没回来! 不对,七大仙人被我先一步灭了,荡神击没机会再出现,小衣没有坠入荡神击,就不能去谢朝与我相遇,也不能与我相爱,那我的小衣居然不存在了吗?! 不是谢茂低下头,意外地发现,手里居然还握着那一枚仅有的铠甲碎片。 衣飞石在下坠的时候一个恍惚,识海里就有无数记忆乌泱泱地挤了进来。他努力保持清醒,仍旧有点承受不住,坠地时一个趔趄扑在了谢茂跟前,恰好被谢茂抱起。 君怎么会这么抱我?是不是太亲昵了些? 衣飞石站立不稳,混乱中摸到了谢茂手里的铠甲碎片,这枚碎片就像是打开识海里记忆压缩包的密码,眼前嗡地一片模糊,又在瞬间变得清晰澄净。 先生?衣飞石不至于眼前是谁都认不出来,我好像碎了? 谢茂叹了口气:碎成那么多片,我拿502粘了好久,以后可别这么吓唬我了。 话是玩笑话,衣飞石却笑不出来。 因为,谢茂紧紧地抱着他,嘴里说着俏皮话,满脸都是泪。 第803章 两界共主(203) 升入圣人境界之后,谢茂也没能恢复记忆。 从君上把他剥出诞生之时,他就没有记忆,又何谈恢复?除非沉睡的君上能够醒来与他融合,否则他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目前面对的七圆魔种之劫,谢茂闻所未闻。 他与衣飞石于荡神击中相识,衣飞石给他讲述了许多真真假假的真相,从未触及魔种相关。 他们也怕我醒过来。衣飞石也是心有余悸。 一念生世界。 这种惑乱人心的攻击何等可怕。 分明只过去了短短一瞬间,他却沉沦其中,度过漫长的数百上千年。 七大仙人联手造成的荡神击堪称绝杀,为了更好的迷惑衣飞石,当然不可能漏出任何与七圆魔种相关的情报元素,惟恐被迷惑其中的衣飞石惊醒,破除了幻境攻击。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谢茂自天地间撑起一片清光,依然觉得有些费力。 他自有记忆以来,修行都很顺畅,天钟地慕,万物相助,就像是生活在自己的主场,各方面都开挂。现在他感觉不到天衡,天象杳无声息,大地山川也都像死去一般,到处都是使人心烦意乱、备受侵蚀的毒雾妖氛屋子沾上秽物可以擦洗打扫,整个屋子都变成秽物本身,这还怎么收拾? 魔种,也称磨种。先生知道,人欲化身仙神,必入磨砥砺,澄澈凡心。衣飞石说。 谢茂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譬如婴孩打人,根本造不成实质伤害,也不必和拳头软烂的婴孩讲什么不可以打人的道理。反正他又听不懂。但孩子一天天长大,筋骨健壮,力气渐粗,还能拿刀玩电,一个不小心把旁人弄死弄残也不稀奇,熊一点的还能搞死自家一户口本。为了杜绝此等害事,家长就得给孩子讲道理,使其知规矩法律。 凡人修真也是同样的道理。作为一个普通人,最恐怖的成就也无非是变成战争狂人,核平全世界,弄沉弄碎一两个星球,灭绝几个文明。但,凡人一旦开始修行,杀伤力就截然不同了,可谓呈几何倍数增长。 天道就像是苦口婆心的家长,发现孩子开始长大了,就要给孩子讲道理,立规矩。 每个修士在突破时都要渡劫,渡劫就有心魔障,过不去就还道于天地。 这导致大部分修士都在渡劫时折戟沉沙。为了提高渡劫成功几率,修士们想了许多办法。 什么办法呢?人类作为应试高手,题海战术千年不改万年有效,所有修士都会在考试前成为冷酷无情的刷题机器。 这题怎么刷? 主动入磨。 入磨修士太多,道消魔长,一发不可收拾。衣飞石说。 谢茂觉得这理由怪怪的。可是,他没有相关记忆,目前只有衣飞石知道内情。何况,这时候还在前线战场,和衣飞石争论魔种起源没有任何意义。 总而言之,要把眼前的魔种解决了,才能安生度日。 那你等等。谢茂用时间轴停止了时间。 时间停止,世间万物都进入了静默状态,连带着衣飞石也不动了。 谢茂本想趁机慢腾腾地把这一波BOSS都干掉,哪晓得才过去三秒钟,他就感觉到时间轴疯狂地席卷了他此时的修为真元,几乎要把他吸干抽空 不得已,谢茂只能让时间恢复了正常流转。 君上用起来不是很简单的吗?他能停住时间那么久,我居然只能三秒钟?! 衣飞石扶住摇摇欲坠的谢茂,明显有些紧张了:先生,您这是 大招没开出来。谢茂狼狈地嗑了几颗药,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庇护的天尊被魔种吞噬,已经到极限的清光又强行往前伸了半里范围,硬生生将那不认识的天尊圈进保护圈。 根据他的说法,这是个独活局,魔种太厉害,咱们以前不是对手,底下人都要死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不认识他们,你去传令,收缩阵形,都到我身边来。谢茂说。 先生。您曾说过,魔种有三十万年气运,纵然圣人也不能相抗。世上岂有长生不灭之光明?清气升于天,浊气降于野,这个世界曾是我们的,如今轮到他们了。衣飞石劝道。 你说得有道理。 谢茂左手飞出九根天地树枝,飞入八方,立极中央。 原本被脓血覆盖的世界发出悲愤的怒吼,早已消失的天象渐渐流转,死去的大地逐渐复生。 但这是我的世界。我还没有死,轮得到他们放肆?! 这个世界,确实有阴有阳,有善有恶。 阴阳相随,善恶伴行。今日旺东极,明日衰西陲。 可若一切都顺从天地秩序而行,凡人为何修道?何不生老病死,为何长生久视?! 见敕即回! 这一瞬间,被谢茂强行撑起的清光倏地变得极高极广阔,仿佛能笼罩整片大地。 所有修士与魔种都听见了他传下的圣谕,修士们仓促间打出最后一击,顺着清光的指引,倏地飞回天地树枝稳稳占据的中极点。魔种下意识地想要留住修士,或是趁机偷袭,然而,修士们在撤离的瞬间感觉到了久违的天衡,清光就似圣殿云桥,一路撤回没感觉到任何阻滞。 二百余修士都顺利飞回了中极点,谢茂眼瞅着几个爱缠斗的皱眉:那谁呀?不听话。 我去接回来。衣飞石话音刚落,玉翡剑倏地飞来,将他带入云霄。 谢茂拿出能量原石当李子啃,边啃边哼哼:出风头。 撑起这么大的清光护罩很费力,把大部分修士接回之后,谢茂就收缩了护罩范围,那几个不肯回来的修士当然很让谢茂讨厌还得撑着护罩给他们当保姆。 现在衣飞石飞了出去,谢茂自然不放心,已经收缩的护罩就似一缕追光,始终罩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一连跑了几个地方,把几个来不及撤退的修士都揪回玉翡剑上,带回中极点。 君上。 圣人。 谢茂降临中极点时,修士们纷纷下拜。 嗯。谢茂早在拉护罩的时候,就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很可惜,没一个认识的。 这时候升仙谱也没什么用,面前的修士等级都很高,散仙在这儿都不够看。这个世界跟灭亡也没什么两样了,除了眼前这一批神级修士,普通人类全灭,城池文明皆不复存。 这个遍地流脓、空气中充满了火灼腐蚀的世界,人类怎么可能生存得下去? 它已经成了魔种的乐园。 小衣。谢茂对衣飞石招招手。 衣飞石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剑修说话,那剑修被魔种腐蚀得满脸是坑,依然能显出几分英气与俊美,衣飞石责怪他不遵上令,他就倔强地偏过头,不肯看衣飞石。被衣飞石猛地踹了一脚,他也不高冷别扭了,顺势抱住衣飞石的腿呜呜哭 衣飞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安抚了两句。 听见谢茂召唤,衣飞石又低头和剑修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回来:先生。 那是?谢茂忍不住问。 是我门下徒孙,叫阿垂。衣飞石解释。至于是刘叙恩的徒弟,还是徐莲的徒弟,他没有说。 谢茂就想起衣飞石确实曾说过,两个徒弟都已战死,只剩下一个小徒孙。想起刘叙恩与徐莲,谢茂也不禁遗憾。战事紧急,他与衣飞石商量道:我有个想法。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穿越到六千年后的虫族时代吗? 记得。衣飞石很容易就想到了谢茂的想法,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那时候天衡倾倒,五行紊乱,我穿越过去很是吃了些苦头。但是,我们也不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修法与改变后的五行吻合,并不影响修行。谢茂说。 果然如此。 这个世界已经被魔种侵蚀,仓促间想要反攻倒算,恢复正常,根本不现实。 但魔种既然是修士入魔所衍生,生存环境也与正常人类不一样,这道理和当初天衡倾倒的虫族世界极其类似。谢茂有强行调整自己修为五行的经验,相比之下,正常修士全部入魔,比调整五行还简单一万倍。 走火入魔么,谁年轻刚入道时没试过?不都被师长道侣抢救回来了吗? 既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魔种的主场,正常修士反而成了异类,那就换一套马甲好了。 是正是邪,是仙是魔,那有什么关系? 我只须知道,我仍是我。 这就足够了。 衣飞石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但是,谢茂和他一样异想天开,他也就不觉得离经叛道了。 先生是要我第一个入魔?衣飞石问。 与你说话就不必多费唇舌。谢茂轻扶住衣飞石的肩膀,满眼都是信任与感慨,由你开始。一来我熟悉你的修法功诀,一旦入魔难以控制,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二来众人皆知你在我心中份量不同,堪作表率。三来,小衣,我相信你。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荡神击中轮回万世皆不忘初心,若论心智坚强,当世无人能与衣飞石匹敌。 衣飞石无话可说,只点点头:是。 众人只看见君上与衣圣人低头说话,说的是什么,无人敢窃听。随后衣圣人点点头,身边澄净锋锐的清光就开始崩裂,清净俊雅的脸上隐有煞气盘旋,顶上三花竟然冲霄而起,幻化成炁,一时青红,一时惨白,一时深紫如墨。 自在天尊失声道:衣圣入魔! 几乎所有天尊都戒备起来,止恶天尊持剑向前:君上,还请 阿垂怒道:你做什么?! 止恶天尊才发现阿垂看着自己手中沾血的长剑,连忙将剑收起,拿出手中一捧念珠,说:这念珠是我阿母生前慈心善念所化,愿为衣圣颂念清心咒,助他除魔。 谢茂已缓缓抬手止住众人骚动:不必了。我让他入魔试试。 紧张不已的修士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啥?入魔试试?!所幸君上治世多年积威深重,衣飞石也是极度靠谱的圣人之尊,偶尔来点骚操作,天尊道君们也都按捺住心中的困惑,默默地看着。 衣飞石身上盘旋的清气已经消失殆尽,逐渐转为浓重的煞气。 他甚至开始与谢茂撑起的清气护罩产生了轻微的互斥,清气护罩发出铮铮的微鸣,谢茂观望着衣飞石的状况,缓缓将清气护罩回撤。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衣飞石的状态,谢茂很清楚。他和衣飞石有默契,哪怕衣飞石不声不响没有半点动静,他也能隔着三步远感觉到衣飞石是否危险挣扎。 衣飞石的状态很好。 他很顺利地完成了清气到煞气的转变,冷静理智地入了魔。 当他睁开眼时,谢茂看见的仍旧是自己的小衣,没有一丝混淆与疯狂。 我可以。衣飞石向谢茂汇报情况,魔气太强盛,天地皆同力他们不行。 谢茂微微皱眉,衣飞石已经飞了出去,沉入无边无尽的毒雾妖氛之中。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远方,只以为衣圣入魔、彻底沦为怪物,就看见遥远地天之尽头,浓重的魔气被横扫一空,凝练成更加精纯的魔气,灌注于衣飞石一身。 自在天尊失声道:这! 还能抢救一下吗?那可是衣圣啊! 阿垂紧咬下唇,去看谢茂的脸色。只见谢茂半点不急,还慢吞吞地说:稍安勿躁。 东极魔气被衣飞石扫空了一瞬,很快又开始重新累积。魔种已经在整个世界扎根,天地秩序彻底被改变,单凭衣飞石入魔也不可能扫空所有魔气。不过,就在他扫空魔气的瞬间,谢茂已经把先前飞出去的天地树枝撤了回来。 众修士已经撤回中极点,且有了全体入魔的计划,再用天地树枝强行撑着旧秩序已无必要。 何况,就算想强撑着,也不可能长久。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十万年魔种气运,哪有那么容易?谢茂如今还未能身同世界,扛不住七圆魔种的崛起大势。 天地树枝飞回之后,衣飞石在同时飞回中极点,站在清气护罩之外。 天地树枝能守住?谢茂问。 自在、让情、吉祥、不慈、天伽罗,衣飞石就在外边点名。 被他点中的皆是曾在他麾下效命的天尊,一步步提拔培养,令行禁止,服从性极好。 他点一个名字,就有一位天尊出列。 五位天尊站了一排,衣飞石的命令很简单:守心,入魔。 没有人对此产生任何疑义困惑。因为,衣飞石已经给他们做了一个完美的示范。 在此之前,众人皆知魔种由入磨而来,为了避免魔种势力增大,所有修士都在避免入磨,哪怕即将要破境晋升,在敌我矛盾前,宁可死死压住境界,也不肯入磨砥砺,为对方增添势力。 入魔,是修士们最大的恐惧。谁也不曾想过,原来我们可以入魔,换一种存在方式。 现在衣飞石利索地完成了清气到浊气的转换,原本圣洁高雅的衣圣人一瞬间堕入魔境,浑身上下煞气缠身,一口气吸入无数魔气强壮自身可衣圣人也没有迷惑本性,和脓血部、赤枭部同流合污,反过来攻打我们呀! 魔种捣毁了天衡,逆转了天象,使修士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灵气与补给没有了奇花异草,没有了天材地宝,修士如何炼丹炼药,炼器做宝?这就像是两军作战,魔种先一步捣毁了修士们的粮草辎重,打起来自然节节败退。 入魔这思路大逆不道又奇葩,实施起来偏偏效果良好。 我以前是吃面的,你把田毁了只种稻子,得,我也学会吃稻子了,专门吃你的稻子。 谢茂将天地树枝截成五段,给这五位天尊平均分配,五天尊毫不迟疑,当场入魔。 看上去五天尊都进展良好,清气轮转,渐生魔气。自在、吉祥、不慈三位天尊生出的皆是煞气,天伽罗生出的则是戾气,惟有让情天尊生出了意气,衣飞石当即出剑,倏地砍向让情天尊头颅! 玉翡剑出,四周皆有天尊道君环绕,却没有任何人出手阻止。 那是衣圣之剑,何人敢拦? 让情天尊睁眼反击,还未出招,已被玉翡剑穿颅而过。 谢茂咽了咽。这个咱们有时间轴,可以抢救一下的嘛。回拨三分钟,不让他入魔就行了。没必要出剑砍人。这弄得血淋淋的,没必要没必要 让情天尊却没有死,抱着自己碎掉的脑袋坐在地上,叹气说:终是心修不够。 衣飞石并没有杀他,而是强行将他斩落了两个大境界,溃落到神君修为,也从入魔之中清醒。 旁边几个修士都安慰他:你修的本是有情道,一念有情一念意气,不怪你不怪你。 有了这个插曲,其余修士都开始排着队入魔。已经入魔的修士皆出面帮谢茂取回了天地树枝,衣飞石则负责把入魔失败的修士斩落境界,自动脱出入魔状态。没多久就完成了集体装马甲的壮举。 只剩下七八个实在无法守心入魔的修士,谢茂挥手打开一个小世界:进去。 这小世界被谢茂掌控,只要谢茂还没死,就不会被魔种攻陷侵蚀。 衣飞石皱眉道:那您? 全都入魔了,谢茂怎么办?若谢茂也入魔,他掌握的小世界也无法幸免。这是必然的。 谢茂把几个无法入魔的修士收入小世界安置好,原本撑起的中极点清气护罩已经缩小到只剩方寸之间,四周入魔修士浑身煞气戾气恶气病气将他团团环绕着。 谢茂将清气护罩轻轻一戳,护罩瞬灭。 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谢茂身上无所谓清气浊气,他是一片混沌的状态。 先把那几个领头的宰了。谢茂指着赤枭部的五神君,咱们再来灾后重建。 ※ 负责围剿人类修士的脓血部和赤枭部都陷入了混乱。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修士自动入魔了,却没有加入自己一方,反而对着自己杀了过来? 赤枭部五神君在谢茂封圣时就被杀了三个,还剩两个全是懵的: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为什么要杀我们? 哪个和你一样?自在天尊呸了一声。 吉祥天尊道了一声慈悲,说道:大家都是魔了,谁当魔主也得争个高下。你们肯定不行。 众修士之所以被打得节节败退,完全是因为天衡倾倒,无以为继。 如今己方纷纷入魔,天地间的脓血毒雾不再是侵蚀自己的祸害,反而成了助攻,一时间又有了天地通力的舒爽节奏,杀起魔种就如砍瓜切菜,不要太轻松。 玉翡剑直接将赤枭部仅有的两位神君枭首,衣飞石一手提着两个脑袋,于空中炫耀武力。 赤枭部诸魔种吓得纷纷拜伏,被一众入魔天尊成排砍死。 谢茂连忙道:别杀光了! 灾后重建还指望它们干苦力呢! ※ 七圆魔种之所以能成气候,得益于气运加持,大势所在。 一旦修士们转清入浊,同样坠入魔道,这轰轰烈烈碾压红尘的大势,就不再独属于魔种,同样也成为入魔修士的助力。人类修士主宰天地已近百万年,刚刚崛起的魔种如何与之相比? 再有谢茂和衣飞石这样的挂逼加持,这场原本针对人类修士的战斗,最终打得毫无悬念。 战斗结束之后,几大天尊坐在脓血里吃火炭,嚼得嘎嘣响:味儿真怪咽下去之后,来了个真香,怪好吃的。 吼吼吼吼吼几个道君一头扎进血海里,怪笑尖叫着骑着赤枭部魔种的残肢玩耍。 谢茂觉得太辣眼睛。 人心中皆有难言之欲,文明的诞生就是为了约束心内的兽性,使人与野兽不同。 修士们刚刚入魔,又经历了杀戮大战,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野兽冲出了规束的樊笼,谢茂可以理解。但如果不加干预,使之放任成自然,那么,自己等人与赤枭部魔种又有何不同? 可惜粹道灵修已经死光了。衣飞石低声叹息。 魔种入侵最初,为了抢救被污染的大地山川,都是粹道灵修主动出动抗敌。等到各地上报异常,引起衣飞石警觉时,原本就不多的粹道灵修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想要重新理顺山川灵脉,恢复天象秩序,需要大量的粹道灵修行走天下。 这不还有一个么?谢茂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 第804章 两界共主(204) 灾后重建的工作进行得很艰难。 单论修为,谢茂此时已经超越了这条时间线上的原身,虽不能抵达君上那样身同世界的境界,那也是和自己相比。放眼已经彻底魔化的世界与下属,打起来基本没有悬念稳赢不输。 可一个人辛辛苦苦理顺山川风水、澄净世界,工作量委实太大。 放在小世界里几个不能入魔的修士也用不上,不是粹道灵修,对这种局面助力基本等于无。已经入魔的修士就更加用不上了。这群入了魔的修士整天在脓血毒雾里撒欢,看见谢茂种植至阴至阳树木花草还要委屈地抱怨种上不舒服啦。现在这环境多好啊!君上如今不体恤下情了。 谢茂如今没空搭理他们,衣飞石提着剑去一个个谈心,好歹才把这股怨念风潮抵下去。 想老杨。谢茂躺在衣飞石怀里叹气。 不等衣飞石说话,他又翘起脚,改了主意:其实我更想以前在修真大学的同学。搞环境治理高效又专业,给我八百,唔,不要八百,八十也够了可惜,我这段记忆都是假的,荡神击里的一切也都不存在,没有老杨,也没有同学 真的都不存在吗?衣飞石对此存疑。他还记得曾在荡神击世界出现的谢润秋,刘叙恩与徐莲的存在也不那么单纯。衣飞石觉得,最起码这三个都不是单纯的幻境幻象,不是他用一念生出来的魔障。 何况,荡神击世界里,真真切切地存在着鬼府,地狱十九层里住着一位菩萨。 先生,衣飞石将手放在谢茂眼前,倏地出现一面小镜子,世界分大小,不分真假。何者为真,何者是假?世人用手摸到身体,就说身体是真。摸不到魂魄,就以为魂魄是假,是执迷妄信。哪怕是这么小小的一个镜像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谢茂霍地坐了起来:你是说我们以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先生记得,我也记得,先生经历过,我也经历过,怎么会是假的?衣飞石将手里的小镜子抹去,这镜子不过是不稳定、弱小,无以为继。可它曾经存在过,就是真实。 你等等,等等,我看看时间轴谢茂一边开时间轴,一边拉住衣飞石眼底浮现一丝兴奋,我要去请太后,不不不,太后等一等,她养尊处优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么个鬼样子,我去找以前的同学弄来搞环境治理灾后重建 谢茂封圣之后,君上陷入沉睡,时间轴实质上已经完全属于谢茂,对他开启了完全版权限。 如今在谢茂手里的时间轴早已不是一键操作界面,他沉浸其中,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时间线纵横交错的复杂乱局。时间没有尽头,时间线的分岔也没有尽头,这一片纵横交错的时间线根本没有数量可供参考它就是无穷无尽的存在着。 哪怕谢茂有圣人之心,第一次陷入时间乱局也从心中生出了无尽的畅憾与无谓。 时间乱局非常有意思,它只有一个中心点,那就是掌握时间轴的谢茂本人。 无论谢茂走到哪一条时间线上,那条线就成为主线,成为时间乱局的中心,往前后辐射出时间长河,更有无数时间线的分岔攀爬其上。处在时间线的中心点上,谢茂很自然地将此前此后以及各种分岔的时间线收入眼底,若是看得更远一点,还能看到所有世界的分岔线 初看有趣,看得多了,就有一种茫然与无所谓的疲惫。 君上曾经不记得衣飞石受伤,也不知道衣飞石处于什么状态,谢茂曾认为他不关心衣飞石。 现在他自己处在时间乱局的中心上下四顾,就知道君上的难处了。 无穷无尽的时间线上,无数个衣飞石活蹦乱跳,无数个衣飞石早已湮灭,无数个衣飞石发生各种各样的状况乍然回归荡神击世界之中,君上哪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他实在见得太多了。 以上帝视角在时间乱局中待的时间长了,世间的一切会失去意义。 若非想起小衣还在身边等我,谢茂都升起了一种世事无非如此的无趣感,不愿再归来。 先生?衣飞石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我刚才看了一下,其他时间线都能找到,只有以前星际联邦时代的修真大学找不到了。这也很奇怪,我记得以前都能过去。有点乱糟糟的。谢茂平复时间乱局给自己的冲击,低头一看,身边的青草已经枯萎了大半,远处的脓血又要侵袭而来。 魔种气运势不可挡,谢茂想要治理环境非常艰难,这群已经入魔的修士很适应新环境,谢茂好歹是个正常人,妖氛毒雾就算了,那一脚踩下去全是黏糊糊的腥臭脓血能受得了么?好不容易给自己开辟了一块能栖身的立锥之地,才去看了时间轴一眼,居然就被反攻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我去了多久?谢茂对自己本事还是了解的,哪可能一眨眼就被魔气夺回了阵地? 四个月。衣飞石说。他一直守在谢茂身边。 所幸二人都是圣人,对时间的感觉与常人不同,平时闭关动辄几十几百年,四个月一转眼也就过去了。比较麻烦的是谢茂整理的草地一直在被魔气侵蚀,衣飞石已经尽力维持了,仍旧步步缩退。 谢茂才发现衣飞石一直以入魔之身维持着清气运转,周身护甲因清浊互斥都已皲裂。 我有混沌之身,清浊同体,你就让那魔气过来能把我怎么样了?谢茂深觉小衣死脑筋,一片草地而已,没了可以重新种,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弄得自己浑身难受又是何必? 是不能伤着先生。 衣飞石也没受伤,这么一点护甲皲裂,不过是清浊互斥时有些不舒服,也谈不上伤患。 他有一只手一直拢在地上,此时将手摊开,一朵很素淡无奇的紫色野花孤独地盛放,衣飞石就用手这么小心翼翼地轻吐清气守着,说:我喜欢这片草。后来发现了这朵花,想给先生看看。 四周草地都已枯萎,更远处则是腥臭的脓血毒壤,这朵平凡无奇的野花却孤独地开着。 衣飞石的手衬在野花之下,说不出的白皙澄净,越发显得野花颜色鲜丽。大地上没有阳光,没有微风,隔着一片单薄的清气,还有一瞬间就能摧毁这片荏弱的毒雾与火灼在肆虐。 我也喜欢这片草。 谢茂的手指在土壤里轻轻一点,精粹的灵气滋养大地,原本枯萎的青草瞬间变得郁郁青青。 他俯身趴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衣飞石手边的那朵花:我也喜欢这朵花。 说话时,他口中吐出一缕清气,这朵荏弱的野花倏地变得坚韧挺拔,一瞬间拔高二尺,枝叶勃发,下一秒,竟然化身精灵,托身人形。 刚诞生的小花神有那一口清气相助,生得敦实可爱,三四岁的身板,满脸婴儿肥。 她浑身上下都挂着花枝种子,背着小背篓,挂着小花铲、小花锄,也不搭理谢茂和衣飞石,满脸兴奋地开始挖地下种浇水施肥,这儿挖一个坑,那儿挖一个坑,忙忙碌碌地种花,不到半小时,谢茂的草地上就出现了无数颜色各异的野花,长势喜人。 把谢茂支撑起的草地范围种满野花之后,小花神走到清气边缘,举起小花铲对地上的脓血龇牙! 衣飞石深怕她吃亏,才要起身,谢茂仰头躺在他腿上,挥手道:没事。精着呢。 怀里多了个谢茂,衣飞石只能坐着不动。回头再看小花神,那小丫头果然很机灵,只在清气护罩里龇牙发狠,并没有溜出去大战脓血。 圣人心中岂有憾。谢茂想起那无数条时间线,时间乱局给他的冲击至今没能缓过来。 圣人心中没有遗憾。因为,所有的结局,他都看过了。所有的经历,他都拥有了。我以前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不让我窥探他的过去,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的记忆。他就是这种感觉。 菩萨说,此心安处,即是真实。 小衣,谢茂枕着衣飞石的腿,感觉到他突突跃动的血脉,你才是我的真实。 这句话让衣飞石心中只剩一片甘甜,隐隐想笑又觉得不大体面。偏偏谢茂还要枕着他的腿,在他腿上翻来翻去,离着这么近先生的嘴又这么好看还说这么甜的话 ※ 自在天尊远远地看见有个小东西在挖地,忍不住近前察看。 结果那身上挂满藤蔓小花的小东西一溜烟就跑了,他只看见君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在衣圣人怀里,两人不成体统地坐在草地上也罢了,衣圣人居然低下头,他他他他啃了君上的嘴?! 冲击太大。 自在天尊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脓血回到暂居的洞府,不慈、吉祥都在他家里啃火炭。 理智告诉我,咱们这么入魔很不妥当。君上莳花弄草调理风水恢复天象之后,咱们再出魔入道,恢复从前的样子,才是正道。可是,这不是大势难挡吗?世界已经魔化了,我们应该学会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螳臂当车非要改造世界不慈嘟嘟囔囔。 你少说几句吧,衣圣现在没空搭理,若是被他听见你嘀咕,呵呵,脑袋不想要了?吉祥给他刨了几个刚烧好的火炭,这是山岩毒火烤的,吃起来嘎嘣脆,我觉得这味儿好。 衣圣自己不也喜欢在毒火里沐浴么?只是不敢叫君上知道,偷偷躲着去烤。不慈嘀咕。 自在天尊这时候走进来,吉祥天尊招呼他吃炭,不慈则找他评理:你跟我一起看见的,你跟吉祥说,衣圣是不是经常偷着去毒火沐浴?我看要不是君上盯得紧,他也过来跟我们一起啃炭了。 我觉得自在天尊喝了一口强酸压压惊,君上也入魔了。 啊?不慈震惊。 什么?吉祥差点摔了盆子。 他躺在衣圣人的腿上,衣圣人就这么MUA!我觉得舌头肯定也进去了自在天尊依然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们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咬咬咬了好久好久君上还搂了衣圣人的脖子这样,这样 那肯定是入魔了。不慈咽了咽口水,补充道,如果你看到都是真的。 不瞒你们说。入魔的感觉好像真的比较躁动。吉祥掩饰般地啃着火炭,自打入魔以后,我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凡间的妻子,她都死了几十万年了原本独居洞府也不觉得寂寞,最近有些待不住,总想找人聊聊 所以才天天烤火炭,约了相熟的不慈天尊,到自在天尊府上聚餐饮宴聊天。 不慈心有戚戚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你想老婆了约我来自在府上?!寂寞就寂寞吧,我也挺想找人聊天。入魔了比较躁动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老友,你却想睡我? 吉祥呃了一声,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我还是比较喜欢长眉软鬓的 长眉软鬓?不慈的目光落在自在天尊身上。自在天尊生得好容貌,若是挽髻戴钗,稍微描一描英气的长眉,那就是标准的貌如好女。 自在天尊仍沉浸在君上和衣圣嘴咬嘴震惊中,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拔剑吧! 吉祥天尊撒丫子就跑:我喜欢女仙,不喜欢男的 ※ 君上入魔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地。 盖因大地上原本也没几个人被俘虏的魔种不提,人类修士也就只剩不到二百人。 公然围观君上和衣圣人咬嘴的事,大多数人也不敢做。不过,大地上一片狼藉,没有理顺风水阴阳恢复天象之前,君上也没法筑城起台,落成天桥神殿,所以,君上和衣圣人多数时候就在清气护罩里的草地上歪着,隔得远远地不小心看一眼,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们入了魔,吃多了有毒火炭,脑子不好?谢茂坐在草地上编织灵气。 有了小花神前线执役,谢茂就坐在衣飞石身边搞后勤支持。 他已经想过要去以前的世界里挖点人手来干灾后重建的工作,比如新古时代修真大学的种植系就很好,杨家带出来的都是粹道灵修,就当是毕业实习嘛,这边给学生提供极端恶劣的工作环境猛刷经验值,那边则提供廉价劳动力免费建设美好家园。 对于刚毕业的粹道灵修而言,魔种世界这么高级的副本,刷出来的经验非常可观。 不过,这里对于小朋友来说,还是有些太危险。谢茂得做一点前期工作。 衣飞石也发现最近老有人往这边看。他嘴角仍有残留的清气,一直心情愉悦,反正偷着乐呗,也不想节外生枝。直到谢茂没好气地骂人了,他才解释说:此前君上轻易不近人身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谢茂突然说。 ? 你心中有遗憾么?谢茂问。 衣飞石一时间心绪万千,眼前浮现许多人影事端,最终摇了摇头:人心皆在有无间。既然有取舍,必然有遗憾。重来一遍,也多半不会更改当时的决断。这样想来,也算是无憾吧。 小衣。谢茂放下编织的灵气,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我有时间轴。 我知道您有时间轴。可我从前做了什么决定,重回当日,依然是同样的决定。衣飞石说。 你知道我们目前处于什么状态对吧?我有时间轴,我可以去任何一条时间线,还可以把任意时间线当作时间的中心,世界的主线。君上在我心里睡着,他不醒来,我们做任何决定都不会影响世界的运转。谢茂声音近似于蛊惑,你有任何遗憾,我都可以带你去补全。 您不必如此衣飞石从来不愿给谢茂添任何麻烦。 刘叙恩?徐莲?谢茂亲了亲衣飞石的额头,低声说,琉璃? 衣飞石被这几个名字震得呼吸不匀,谢茂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哪晓得片刻之后,衣飞石又冷静了下来,摇头道:刘叙恩与徐莲之死影响太过重大,您若强行扭转他们的命数,会有许多时间线因此湮灭至于,琉璃她,她是凡人 你有很多顾忌。但是,你心里还是很想的。对不对?谢茂问。 衣飞石考虑再三,终究还是点头。最心爱的徒弟,最心爱的妹妹,怎么可能不思念? 如果这些问题我都解决了,把他们接回来,在你身边,每天都陪着你,你会不会很欢喜?谢茂禁不住微笑。 衣飞石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道:他们有自己的人生,不必陪着我。 嗯。谢茂心中有了个大致的规划,不过,咱们当务之急,先去把老李接回来。 作为谢茂钦定的天庭外挂计划首席助理,李秦阁的地位举足重轻。谢茂又躺回衣飞石的腿上,一边编织灵气,一边打开时间轴,在时间乱局里寻找荡神击世界的时间线:我觉得他故意整我。以前那个一键操作的简单版多好,随随便便就找到了,这乱七八糟的分支这么多我找了多久了? 十九天。衣飞石无所事事,就陪着谢茂,看着谢茂手指灵巧地在灵气中穿行。 一片灵气编织好之后,小花神就蹦蹦跳跳地过来,将它放回小背篓里,带着花草种子,去清气边缘开疆,一片灵气能覆盖方圆半里的脓血毒壤,小花神将灵气铺好,在上边种好花草,这片清气就固定住了。 得亏都是圣人,说不得找上几十几百年,我能COS肯爷爷了。谢茂吐槽。 衣飞石犹豫了片刻,提醒道:你或许可以往咱们这条时间线上找一找。或者,新古时代君上降临之后的那一段,找一找分支衣飞石感觉新世界是个隐藏大世界,从小世界找应该没有结果。 谢茂接受了衣飞石的提议,先找这条时间线上,七大仙人对衣飞石发动荡神击的节点。 然而,他的存在占据了主线,七大仙人直接被他灭了,压根儿就没有衣飞石被荡神击的记录,这条分支也彻底湮灭了,根本找不到。 这边是没有了。我去新古时代找一找。谢茂又掉头换了个搜寻方向。 可正常状态下的新古时代,压根儿就没有君上降临这一出,甚至没有谢茂和衣飞石的穿越事件。谢茂是个英年早逝的无名兵王,石一飞则是影视留名的传奇影帝,二人从不曾相识。 这边也找不到,不必衣飞石再支招,谢茂直接去找谢朝。 哪晓得正常的谢朝没有衣飞石和谢茂的谢朝小世界,谢氏皇族陷入后妃皇子之争,权臣相斗、社稷不宁,早早地被陈朝武安王打下半壁江山,早早地国破家灭。找不到新古时代的穿越分支,也找不到未来的新世界时间线 到底跑哪儿去了?谢茂找得辛苦,看了无数个时间线的走向,剧情结局各不相同,看得眼花缭乱,还有一种重复结局拼命看的辛劳,差点给自己刷吐了 您是不是带了升仙谱?衣飞石突然问。 对了!谢茂倏地将升龙谱召唤入手,打开界面。 总览的栏目下,总共有四道记录。 【恶运龙主龙饺】 【妙物龙主李秦阁】 【荒星龙主解紫唯】 【风定龙主萧陌然】 很遗憾的是,每个条目都是暗灰色,显示不可操作。 这代表这四条龙都已经在浩劫中死亡。升龙谱能够掌管它们的晋升贬谪,甚至可以将它们一键处死,却无法将它们复活。这是世界运行最基本的秩序。 谢茂将升龙谱带入时间乱局之中,原本黯淡不可操作的条目瞬间恢复了正常。 逆生死者,唯时间而已! 这四条龙中,李秦阁修为最高,谢茂选定了他的条目,杂乱无章的时间乱局霎时间轰隆隆地倒转,谢茂一手持稳升龙谱,与时间风暴中屹立不动,似是过去了千年万年,又不过是短短一秒 一片寂静漆黑的星空,悄然降临在谢茂跟前。 我找到了。小衣,跟我去么?谢茂看似问话,已然抓住了衣飞石的手。 见识过时间乱局的恐怖与繁杂,谢茂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衣飞石独处。 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谁知道这一片无尽的时间中我们会不会走散?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生活在那条时间线上都没问题。 衣飞石将手回握:跟。 第805章 两界共主(205) 穿越时,如何选择切入的时间点,于谢茂而言是个很慎重的问题。 在对待各条线上不同衣飞石的态度上,谢茂的心思一直很细碎。他作为时间的中心,永远的主线,一旦穿越到已经经历过的时间点,原本时间线上往后存在的衣飞石就会永久湮灭。这对谢茂来说显然太过残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使用无缝穿越,正是不愿错过衣飞石哪怕一秒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现在谢茂重新掌握了时间轴,衣飞石也不存在神魂与皮囊捆绑无法脱离的问题,去哪儿都能够带着衣飞石一起,再不存在错过与否的问题,谢茂感觉非常激爽,这才有了一种朕是爽文主角的自觉。 不是,怎么进不去?谢茂拉着衣飞石站在时间乱局之中,看着目标时间线干瞪眼。 物质界能够承受的能量是有限的。衣飞石解释。谢茂目前还没有圣人的自觉,衣飞石倒是成圣多年,对此轻车熟路,想进去得封印修为,将神躯留在天外。 那他怎么进去的?谢茂想起君上的各种骚操作,这限制好像也没耽误君上搞事情? 他衣飞石想起君上,心情更复杂了些,应该一直都在您身边。他选择在合适的时机苏醒,降临之初,他使用的也是您的皮囊。此后应该是一点一滴将修为解封,最终达到物质界能够承受的临界点。 谢茂此前一直都没有圣人记忆,对各个世界的感知都不明确。 反倒是衣飞石从荡神击中清醒之后,哪些是幻境世界,哪些是真实世界,他隐约有些猜测。 谢朝小世界和新古时代都是荡神击营造的幻境,由君上亲自糅合生成的新世界则很可能不是。 新世界的生成由君上一手操作,很可能是君上通过大神通,硬生生将之糅合进了荡神击中。所以新世界的修行境界上限很高,谢润秋、刘叙恩等半圣都能肆意进出。将衣飞石的终觉之局放在新世界里,很可能也是出于君上的私心如果哪里出错,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比较好掌控。 而且,被谢茂带着站在了时间乱局之中,衣飞石实际上看不见各种时间线。 他只能看见无边的虚无与死寂,上下四方都飘散着幽浮的烟气。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衣飞石觉得,君上许多不可思议的操作,可能是在这里完成的。 我试试能不能在这里把李秦阁拉出来 谢茂伸手把住时间线,徒手放大,找到李秦阁的位置,试图去拉人。 抓住了。 谢茂才将人提起,后面的时间线瞬间刷新,无数分岔被销毁湮灭,无数新的支线组合新生。 李秦阁意外失踪,萧陌然惊惶失措,整个圣地学宫高层都震惊了,安玉霖、解紫唯都帮忙找人,冼宫主与雪焚真人也传谕天下,然而,当世修为最高的圣君突兀消失,这件事太过怪异恐怖,所有人都为之震撼无比。 然而,不等事件继续发展,衣飞石在九幽破局,这个世界就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李秦阁呆呆地看着谢茂与衣飞石,愕然道:太上长老? 与衣飞石一样,李秦阁也看不见乱七八糟纵横交错的时间线,只能看见虚无的烟气。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被谢茂提出时间线的半天之后,他所在的世界就崩塌了。曾经养育他的师门不复存在,囚禁他的跃鲤崖灰飞烟灭,他最爱的然然怀着对他失踪的焦虑永远消失 嗯,你先回去。谢茂顺手把李秦阁扔回原来的时间点,算是个无缝穿越。 谢茂在时间乱局中拟化了两张椅子,和衣飞石坐了下来,认真讨论这个问题:我本意是把老李抓来做天庭外挂,把他抓来了,萧陌然也得抓来吧?你们家破邪,龙饺子,阿九家三口 这个荡神击的世界是注定要消失的。 谢茂有私心,想把认识的人全部抓出时间线,那么,那些不认识的人呢?菲斯圣地聚集了大批移民,还有许多没有搬到蓝星居住的修士,他们就可以被当做星际中的尘埃,让他们随缘消失? 可是,每一分一秒都有大大小小的世界在新生与湮灭,无数个文明与物种都在面临末世之劫。 连谢茂与衣飞石也才刚刚从浩劫中艰难存活下来。若要拯救所有即将毁灭的世界,这辈子也就什么都别干了,天天在时间乱局里拆东墙补西墙,搞俄罗斯方块吧。 衣飞石有以万物为刍狗的圣人之心,谢茂询问时,他却给了个非常符合谢茂想法的答案:外边魔气浓厚不好安置,可以先把人安顿在小世界里。 谢茂明显就是想救人。 当初虫族世界湮灭,谢茂都强行把蓝星带回了随身空间,衣飞石很了解谢茂的想法。 诚然每时每刻都有大大小小的世界在毁灭,圣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天天拯救世界,可是,这个世界有幸遇见了圣人,博取了圣人的心爱与垂怜,圣人愿意伸手救助,衣飞石就不会说任何扫兴的话。 什么救得了这个世界,救不了那个世界,没必要管那么多人的死活,生老病死世界毁灭皆是天道秩序全都不重要。 先生想救,那就去救。 谢茂把时间线往前拨了一段,指着正在和海族下达命令的刘叙恩说:如果把时间往前挪。挪到这里嗯?你看不见? 衣飞石点点头:看不见。 这是海族袭击人类的前一天。刘叙恩在下命令。谢茂忍不住问,你觉得这个大刘是真的还是荡神击里幻想的产物?虽说行事疯癫乖戾,对你倒是忠心耿耿。 这会谢茂已经知道,真实世界里的刘叙恩和徐莲都已经死了,徐莲死得比较早,具体怎么死的,他还没有问出来,衣飞石不怎么愿意说,提起就伤心的样子。刘叙恩则是死在了五百年前,就是在对战魔种时慨然战死。 根据底下人的风评,刘判做人那是相当不错了,讲义气爱背锅又不抢功讲道理,他是衣圣人的首徒,功不功劳的有什么好抢的?衣飞石难道会亏待他?就算是常常替人背锅也不会伤筋动骨,君上护短得很。 所以,刘叙恩死了五百年,也没人说他坏话,提起来都是这么好的人呀,可惜战死了。 谢茂想把衣飞石的两个徒弟都找回来,可如衣飞石所说,他两个徒弟不是浅薄如微尘的人物,如果改变了此前的时间线,就会影响到后边的时间线除非,谢茂又要把后面的时间线湮灭掉。 魔种之战打得这么艰难,重新打一次?谢茂都要眼前一黑。 如今见了新世界这条时间线上的刘叙恩,谢茂就有些心动。如果这个刘叙恩是真的,死后穿越了时间,谢茂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对,孩子是黑化了,这不是往前拨了时间线,还没灭世么 前提是,这个刘叙恩得是真的,不是幻想的产物。 他好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想斩前尘来着。谢茂据此猜测,这个刘叙恩应该是真的。 徐莲口口声声说衣飞石是海族,刘叙恩就不一样了,一心一意要斩断器灵与主人之间的联系,为此不惜毁灭新世界大部分人口,只为得到一枚衣飞石制作的斩前尘玉简。 斩前尘玉简给谢茂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这会儿说起来都有些后怕。 衣飞石很努力地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我要亲自见见他才能判断。当时在荡神击的幻境中,我很可能会自动补全不真实的部分,从逻辑上判断会不准确。他记得当初的感觉,他也认为刘叙恩是真的,不是幻觉。可是,当时他处在荡神击的迷惑中,看什么都是真实不虚。 那我们还是下界去看看?谢茂问。 好。 衣飞石没有丝毫异议。 谢茂选择了海族入侵人类的前一天。 两个圣人想要直接降临新世界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整个物质界会直接坍塌。 在衣飞石的指点下,谢茂一次次试探物质界的上限,将大部分修为封印在时间乱局之中,与衣飞石一起穿越到天任星上。这时候他俩还在天任星上隐居,身边仅有李秦阁、萧陌然与龙饺。安玉霖与北斗剑、子午扣去了风定星道场,衣破邪也在风定星当网瘾儿童。 重新回到毫无修为的原身体内,原本荏弱的身躯被圣人修为覆盖,哪怕大部分修为都被封印在了时间乱局之中,谢茂依然有一种上天下地尽在掌握的轻松。 这种感觉特别奇特,有些陌生,更有些说不出的熟悉。好像天生就该如此,又被遗忘许久了。 为了避免麻烦,谢茂选择了二人单独在屋内休息的时间点穿越。 欺负衣飞石看不见时间线,谢茂将曾经妄想过的促狭之举成真,衣飞石刚感觉到物质界的身体,熟悉的欢愉就抵达了巅峰,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趴在他身上的谢茂才哧哧地笑:要不往前三分钟再来一遍? 他到底是问错了人。衣飞石没有半点扭捏,点点头:要。 好像也就那样。谢茂在被窝里搂住衣飞石,将脸埋在衣飞石颈项间,过程比较重要。 衣飞石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虽说男人追求的就是最后几秒钟,可在使用时间轴来来回回十几趟之后,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他还是纠正了一下:都很重要。 谢茂不禁闷笑,掐着衣飞石的腰起身: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底都很重要。 洗去一身淋漓汗水,谢茂在镜前穿衣,问道:有没有一种满级大号屠新手村的感觉? 衣飞石将手边的法宝都清点了一遍,闻言表情微怔。新手村?他俩修为大部分都封在时间乱局,刘叙恩表现出来的修为足有半圣之高,这里可不是白猪遍地跑、狂掉生锈小匕首的新手村。 不过,和谢茂唱反调没必要。衣飞石也不会那么扫兴。他只默默将玉翡剑收好。 谢茂穿好衣服,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又突发奇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荡神击的真相,七大仙人也已经被我杀死,按道理说已经没有所为的终局,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会毁灭了? 衣飞石被他的设想弄窒息了,半晌才呐呐地回答:如果我不离开这条时间线的话。 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的上限跟不上衣飞石的修为,他必须封印自己才能下界。让衣飞石永远待在这条时间线上,这个世界确实可以保证不崩毁,但衣飞石无法修行进步,最终只能随着这个世界的终结而沉沦,等于被这条时间线拖死。 嗯,咱们先找大刘谈谈。谢茂说。 前次刘叙恩谋划了一场灭世阴谋,隐藏极深,在海族下手入侵人类世界之前,没有任何人收到被袭击的风声。甚至在刘叙恩主动现身刺杀谢茂之前,谢茂衣飞石都不知道幕后之人会是刘叙恩。仇恨值全都在卢随心身上。 海族与腐兽完全是两路攻击,腐兽大本营在卢随心处,海族的大本营则在烟水世界。 就在天任星的深海之底。 当初谢茂曾命解紫唯四处寻找烟水世界,解紫唯给的反馈都是没有。但,这片宇宙并非真的没有烟水世界。新世界是由数个小世界糅合生成,其中,天任星就来自曾经的谢朝小世界。 谢朝小世界当然有烟水世界。 衣飞石与徐莲就曾在长安年间的烟水世界里躲藏了十多天。 众所周知,海族智商有高有低,聪明的堪比妖孽,蠢的则让人发指。刘叙恩要下达入侵世界的命令,颇有点费精神,水晶宫前,他一个个部族细心地叮嘱,务必保证计划顺利实施。 谢茂与衣飞石挪到水晶宫时,附近的海族都似见了鲜血的鲨鱼,疯狂涌动。 刘叙恩吃了一惊,见状就欲遁走 临走之前,他看了衣飞石一眼。 刘叙恩愕然地发现,曾经神魂虚弱、根基浅薄的师父,这会儿显出了截然不同的状态,尽管身上遍布煞气,可是,师父神完气足,生机勃勃,仿佛初封圣时。 这让他犹豫了起来。 师父的状态这么好,难道我的情报哪里出了差错? 只这片刻犹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玉翡剑悬空罗织一片剑网,将上下去路覆盖得密实,刘叙恩非但走不掉,身边能活动的空间也在逐渐缩小,直接将他逼到了衣飞石跟前。 真的假的?谢茂问。 衣飞石的目光落在刘叙恩身上,竟有些拿不准。 此时刘叙恩抽出一本生死册猛翻一千三百页,低声喊:阿宙! 宙兽魂魄幽幽飘出来,衣飞石前次在轮回池见到的宙兽尚是乳虎形态,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小老鼠,那小老鼠看见刘叙恩就想叹气。刘叙恩满脸焦急,小老鼠也没和他扯皮,正要打开时间裂缝 小毛?谢茂一伸手,小老鼠就飞回了他手里。 刘叙恩目瞪口呆。 已经化作幽魂的宙兽更是毛都炸了起来,老实巴交地蹲在谢茂手心,努力睁大双眼做我最可爱我最萌的表情:主、主、主人也、在啊 不是小毛。谢茂把这条宙兽幽魂翻来翻去看了一遍,小毛同类? 衣飞石解释道:小毛和它,就像是刘奕和刘叙恩这样的关系。 如果谢茂没有意外穿越到新古时代,沉睡中的毛绒绒不会被唤醒,它会直到数万年后才与君上一同诞生。然而,毛绒绒已经醒了,就成了与阿宙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只宙兽,各有修行缘法。 混得这么惨。谢茂揉着宙兽的脑袋,看似粗鲁,这口吻明显就是护短。 宙兽与时间轴一样,与谢茂相伴而生,感情自然不同。他不知道宙兽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宙兽在刘叙恩的生死册上,手指轻轻一勾,宙兽幽魂与生死册的联系霎时间被切断。 释放了宙兽魂魄之后,谢茂才问:他拘着你的魂? 宙兽下意识地摇头,又看了刘叙恩一眼,小声说:徐莲死前让我多照看他。我待在他的册子里养魂,他也没有拘着我 居然是徐莲之死的知情者。 谢茂马上拿出一本摄灵图册:嗯,我这里也可以养魂。 先收起来,等小衣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问。如今谢茂也算是看明白了,君上对小衣心思复杂得很,看在小衣的份上,君上能为了徐莲屠八方洞府,怎么也不可能真把徐莲坑死了吧? 可衣飞石不愿谈这件事,态度极其可疑。 上次在轮回池遭遇,宙兽能听从刘叙恩的指挥,差点把衣飞石坑进时空裂缝,可见死心塌地地跟着刘叙恩。然而,这回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谢茂也在场。 刘叙恩眼睁睁地看着宙兽飞回谢茂手心,老老实实地给谢茂答话,谢茂拿出一本生死册,宙兽就乖乖地爬了进去别说是他了,只怕徐莲在场,也拦不住宙兽听谢茂的命令。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玉翡剑威压之下,刘叙恩无处可去。又失去了穿越时空的宙兽魂魄,刘叙恩已近末路。 衣飞石也已经确认了刘叙恩的身份:先生。他点了点头。 如果刘叙恩只是荡神击的幻境产物,他拿出来的宙兽也该是假的。如今宙兽安安稳稳地钻进了谢茂手里的摄灵图册,魂魄完美无瑕,没有一丝虚伪,可见二者确实相伴穿越了无数个时空。 你和他聊聊?谢茂转身往旁边站了一步,要么直接带他回去。 衣飞石从荡神击中清醒之后,恢复了全部记忆,这条时间线上的刘叙恩脑子里还乱七八糟呢。 上次震醒刘叙恩是用了判词证伪,可那证伪也当不得真,到刘叙恩清醒之时,他都坚信衣飞石与君上有一战之力,这份奇特的信心与徐莲的海族出身说如出一辙。比如谢茂就不相信徐莲是为君上推迟仙魔劫才剖身而死,这事听起来也太可笑了,可判词证伪认定那就是真的。 我与他说。衣飞石却不觉得很艰难。 刘叙恩一直担心的是衣飞石被谢茂所迷惑,看不清真相,衣飞石如今身携圣人修为下界,神完气足、圣魂健康,从哪一个方面看都没有衰竭之相,已经与刘叙恩的认知产生了矛盾。 衣飞石也没有云里雾里打机锋,将前因后果都快速说了一遍,包括身陷荡神击之事。 再过不久整个世界就会崩毁,在此之前,君上开恩,使我先来见你。 衣飞石看着刘叙恩的眼神带着几分严厉,低声训斥道:你是受了蒙蔽,方才心生误解。然而,以天下苍生做祭品,心存犯上弑君之念,赐死百次也不冤枉如今大错尚未酿成,你 刘叙恩头顶那一道狰狞的疤痕,哪怕将发髻梳拢了,戴上小冠,也遮不住斜出的粗大伤疤。 衣飞石记得很清楚,那一刀是君上砍的。 刘叙恩斩敌太多,受魔气侵蚀,心生戾气无法自控,已有入魔之兆。 被动入魔与衣飞石等修士主动入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主动入魔能守心智,纵然入魔不能自控,也有衣飞石强行斩落境界,及时抢救。被动入魔则多数是年深日久的蚕食侵吞,心中早有缺憾不忿,才会陷入心魔障中,心境崩溃,沦为失智怪物。 刘叙恩入魔之前就有先兆,日益嗜血嗜杀,狂躁易怒。 和魔种打了几千年,人类已经有了经验。如刘叙恩这种情况,就该撤下前线,回后方休养生息。 然而,魔种的优势在于可以影响世间的秩序天象,一步步蚕食整个世界。人类的优势越大越小,死去的修士越来越多,早已不像初期那么宽裕,可以从前线随便撤换修士回后方休息。 刘叙恩是衣飞石座前首徒,他若撤往后方,能够替代他的修士寥寥无几。 你还记得三公主吗?衣飞石问。 刘叙恩对自己的死也算是耿耿于怀,他记不清楚怎么回事,衣飞石记得。 三公主这三个字让刘叙恩眼神瑟缩了一下,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虚弱:我当然记得。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特别难过,难过得无法喘息的感觉呢? 三公主闺名崇静,得道于沧水之南,封号秀水元君。她是君上座前三弟子,世人皆尊为三公主。她与你一同驻守前线,见你有了入魔之兆,便几次劝你离开前线回府中休养生息。 后来铠铠告诉我。因她劝说之故,惹你心烦生气,把她打了一顿。 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敢上禀,不许我和君上知晓。因此,我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就让你那么生气,竟对同袍闺秀动手。不过,以我对秀水元君的了解,她宽和大度,待人温柔,不至于对你有一言一语冒犯 衣飞石的叙述已经有了偏向,可见对于刘叙恩和三公主动手一事,他非常震怒。 刘叙恩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什么来。可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这痛苦让他明白,师父说的都是真的。真相是有力量的。 铠铠对我说,你打伤了秀水元君,秀水元君并不曾回谢神府告状,也不许旁人告诉君上,告诉我,只气得独自回房哭了一回。 我得知此事,正要强行将你召回。你那时候的心绪,已经不适合待在前线了。 就在那时候,魔种的欲求部发起了一次总攻,你和秀水元君皆在最前线,都已奔赴战场。衣飞石声沉如水,秀水元君于此战中陨落。 刘叙恩跪了下来。 陨落二字刺激了他,他脑子里有一股针扎般的痛苦,突然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记得崇静死前的样子。崇静就死在他怀里,临死之前,崇静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阿叙,你要回去坐关啊,你都快疯了知道吗?她没有怪他,她所有的遗言都是关心他。她那么好。 她死了。 刘叙恩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受伤,如果我没有打伤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欲求部是魔种之中势力最庞大的战部之一,突然发动总攻,气势汹汹,魔气冲天,就算刘叙恩此前没有与秀水元君打架,秀水元君陷入战阵之中也很难顺利走出来。 然而,谁都知道,秀水元君是带伤上阵。那伤是刘叙恩不识好歹、一言不合给打出来的。 那一战很惨烈。 刘叙恩断了八十三根仙骨,遍体鳞伤,抱回了秀水元君的遗体。 他听从秀水元君的遗愿,撤回了后方。在谢神府中,君上确实砍了他一刀。 那一刀,不是惩罚,而是宽恕。 否则,以刘叙恩的身手,怎么可能在君上的必杀一击中存活? 三公主遗命刘叙恩回去坐关,刘叙恩便回后方坐关三百年,直到心中魔气尽消,衣飞石才准许他重回战场。直到五百年前,刘叙恩血战欲求部,为替秀水元君报仇,强堕魔道,一己之力杀灭不可一世的欲求部,从此以后,欲求部自魔种中除名,再不复存。 欲求部消亡的同一天,刘叙恩以堕魔之罪,自陨战场,君上亲自将他遗体迎回。 刘叙恩再醒来时,记忆就不正常了。 所以刘叙恩万般不解地看着谢茂,是君上在我记忆里动了手脚? 谢茂正假装不在意地听八卦,冷不丁被点名,想了想,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君上做了手脚,我又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君上。 话音刚落,刘叙恩已狠挨了一巴掌,侧身倒在了地上。 此前衣飞石也曾发怒打他,他宛如铜浇铁铸,屹然不动,反倒是动手的衣飞石指骨尽断,唬得谢茂赶忙上前察看。 如今衣飞石修为恢复,揍徒弟异常给力,刘叙恩趴在地上满脸是血,半晌爬不起来。 谢茂心说,我的个乖乖,得亏我俩生不出儿子。 你所行恶事与你的记忆有多少关系?事到如今仍旧不知悔改,只问旁人有哪里对不起你?就算我与先生有不谐误会之处,你有心救我,什么办法不可以想,非得以所有人类做祭品,祸害苍生,只为你一己私欲?你仍旧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衣飞石质问之时,玉翡剑已渐渐逼近刘叙恩头顶,剑光吞吐带着煞气。 师父。刘叙恩苦笑,弟子并非不知错。弟子也知道就算救回了您,杀死这么多人,您也必然要处死我。弟子死前已堕魔道,心内偏执不知慈悲,就算您和君上提前一步阻止了弟子,若他日遭遇同样的处境,弟子仍旧会轻苍生重私欲 玉翡剑已高悬于顶,刘叙恩依然坚持不悔,这就是很明显地找死了。 三公主之死,从来都无法释怀。哪怕君上赐他当头一剑,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衣飞石从来杀伐决断,刘叙恩当面顶嘴说不悔,还威胁说下次还敢祸害苍生,他这么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性,下一秒就要动剑杀人。谢茂见势不妙,连忙出声训斥:还敢狡辩! 玉翡剑才欲刺下,生生被谢茂的训斥镇住了。衣飞石也有点懵,狡辩? 刘叙恩就更懵逼了。他这番话里都是认罪,说他挑衅恩师都有点意思,和狡辩哪里沾边? 你师父也入魔了。你看他哪有半点偏执变态的样子?你自己是个坏蛋,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打小就坏,和堕入魔道有什么关系?你在小衣座前修行多少年?说来也是堂堂正正的顶级修二代,一句话说得狗屁不通,像个什么样子?谢茂劈头盖脸一顿骂。 刘叙恩才注意到师父确实满身煞气,和从前的气质有些不同了,但,没有入魔的疯狂啊? 用你那狗眼睛多看看,看看你师父是不是脑子清楚、心里明白。谢茂没好气地问,你告诉我,魔从何处来?这问题答不出来,该挨揍的就是你师父了!教的什么徒弟?! 衣飞石当然知道谢茂不会怪罪自己,不过,他犹豫了一秒钟,低头跪下。 这一跪吓住了刘叙恩,脸色瞬间苍白,第一次端正了态度,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君上,魔从心起。人心摇摆不定,即是入魔。 还知道心疼师父么。谢茂看刘叙恩也不怎么顺眼,毕竟这货太能搞事情了。何况听衣飞石说,这货还害死了自己的三徒弟。虽然根本不记得三徒弟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脾性那也是自家徒弟。 但,刘叙恩只有一条好处,那就是对衣飞石忠心耿耿。 单凭这一份忠心,在谢茂跟前就是免死金牌,能让谢茂一秒变昏君。 你自己心有私欲,不念苍生,承认自己当不成圣人也罢了,怪什么入魔? 人生来趋利避害,维护自己喜爱的,厌恶损害自己利益的,这是人性。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人动私欲,无非照着《刑法》作奸犯科,你这一口气弄死这么多人,半点不觉忐忑也是修士的通病,活成高级动物了就把众生当作蝼蚁。仍旧是你心态有问题,又怪什么魔道? 坏蛋就是坏蛋,偏要怪魔道害人。怎么,堕了个魔道,魔道系统还自动给你发布干坏事的日常任务?做一个任务给一堆奖励,让你刷经验升级当上大魔头? 衣飞石也渐渐听明白了,君上并非责怪刘叙恩,反而是在试图教回来? 师父都在一边罚跪了,刘叙恩哪里还敢犟嘴?谢茂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住点头:是。您说得对。都是弟子心中生恶,与堕魔不相干。对,是,您教训得对。不不不,再也不敢了。听话,嗯,是的,听您吩咐。服气。没有没有,绝对不敢。谢您教诲。 谢茂伸手不知从何处端来两杯茶,先给衣飞石一杯,喝一口润润嗓子:行了,起来吧。咱们现在去哪儿? 衣飞石神色自若地接茶起身,半点没有被罚跪的忐忑与郁闷:若是没有海族入侵之事,这世界大部分人口都能留存。还得去卢随心处走一趟。他依然会指挥腐兽对修真宗门发动袭击。 也是。谢茂低头看了刘叙恩一眼,戴罪之身要将功赎罪的,你去解决卢随心可以不? 刘叙恩心情复杂地抬头:弟子遵命。 谢茂如今有圣人修为,封印之后的力量处于新世界的上限临界点,换句话说,整个随身大世界里,他想挪谁就挪谁,没有任何限制。下一秒,刘叙恩就被挪到了腐兽母星。 君上知道卢随心在何处,也能一秒钟把卢随心挪到面前处死,却依然指派我来办此事。 刘叙恩想起师父屈膝的身影。 他也知道君上不会真的怪罪师父,师父跪下,无非是做戏吓唬他。 可是 师父跪下了啊。 为弟子做到如此地步,不惜屈膝做戏,只为弟子向善学好,不再偏执自弃、轻蔑苍生,刘叙恩还能怎么办?他不怕悬在头顶上的玉翡剑,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师父,感恩师父能给的一片慈心。 就将功赎罪吧。 师父回来了。 真好。 第806章 两界共主(206) 将时间轴往前多拨一截,抢在刘叙恩灭世之前搞了个黑化徒弟回收,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这条时间线上,海族不曾大规模入侵人类世界,卢随心没来得及驱使腐兽去修真宗门捣乱,灭世浩劫消弭于无形之间。也就代表着,谢茂要捞的人口骤然间多了不可计量的倍数。 新世界由三个小世界糅合构成,神临帝国与集英帝国辖地跨越几大星域,宜居星球多到中央星都统计不出来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宜居星完成移民建制,也每时每刻都有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星球在闹独立。至于整个宇宙之中,究竟生活着多少智慧生物?谁都不知道一个准确的数字。 从即将毁灭的世界中,救一个人,容易。 救一颗星球,也不算很难。至少,谢茂以前就已经成功操作过。 现在面临的艰巨挑战是,得拯救一个注定在念头惊醒后就崩坏的大世界。 衣飞石历来是先生想做什么,我就帮着想辙出主意,半点没想着泼冷水。 反倒是提着卢随心碎魂回来复命的刘叙恩被谢茂的计划惊呆了:师父说,这个小世界存于荡神击中。既如此,这个世界中的一切皆因一念生,因一念灭,这是他们的命数 刘叙恩所说的这番道理,基本等于大多数天尊、半圣与圣人等上位者能达成的共识。 这世间一切因衣飞石一念而生,也终将因衣飞石一念而灭,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命数。就像小说家写一支必然灭国的军队,他们从诞生的一刻就注定了死亡,从文字中读取生死悲欢的看客并没有破开次元壁去拯救那支军队的必要。 可刘叙恩说话时并未考虑谢茂的身份。 他懂得的道理,谢茂难道不明白么?谢茂一心一意要救人,衣飞石也不曾劝说阻止,此事二人已取得默契。退一万步说,就算谢茂看不透生死取舍,衣飞石难道也不懂得这个道理? 身为晚辈后进的刘叙恩,还非要逮着谢茂劝谏一句。 谢茂从来也不乐意被人指点,哼了一声,直接翻脸:这么没眼色,以前怎么没被君上打死? 刘叙恩方才惊醒过来,连忙赔笑上前,将携回的卢随心碎魂交给谢茂查验:弟子复命。 以前怎么没被君上打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以前刘叙恩从不敢这么对君上说话,君上犯得着打他么? 刘叙恩追杀谢茂多年,他知道谢茂没有记忆,修为也远不如自己,敬畏忌惮的对象一直是君上,在看待谢茂时则始终保持着窥伺猎物的心态。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时半会很难调整过来。 谢茂端着君上架子时,刘叙恩还能想起敬畏一二,现在谢茂一副居家软饭男的形象缠着衣飞石这样那样,刘叙恩实在很难把他和君上联系起来。 刘叙恩又偷偷往里瞥了一眼,幸好师父刚进屋去了,没撞见这茬。 师父此前曾赐弟子一方小世界,弟子无缘封圣,小世界便一直不曾炼化。师父也曾赐徐莲一方小世界,此时也在弟子手中。弟子愿将两方小世界献予君上,为君上分忧解颐。刘叙恩很狗腿地上前跪下,双手交错缓缓展开,就是两片美丽的星海幽幽旋动。 他这殷勤的模样,只差没直说,我交保护费,您千万别跟我师父告状。 谢茂如今正愁小世界不够用。这么多的人口,一股脑儿塞进鬼府都能把轮回池堵塞,想要全部救走,怎么个走法可以想辙,难处还在于带走了怎么安置? 原身没给他留下多少遗产,手里仅有一个资源贫瘠的小世界。想来是魔种入侵造成的后遗症,大世界里天象丢失、大地腐坏,灵气资源越打越少,君上可不得掏小世界的资源供养天下么? 衣飞石已经入魔,莫说他手里应该没有小世界了,纵然有,小世界也已经随之魔化。 刘叙恩在时空中穿梭,完美地躲过了魔种统治世界的三十万年,携带的小世界也没有受到魔种侵蚀,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他说未能封圣就没炼化小世界,那代表衣飞石赐给他的小世界品级很高,很可能是完美级别、拥有天衡的世界本质而言,已经不能称小了。 瞧瞧认个圣人做师父,占多大的便宜。 谢茂记得很清楚,衣飞石在新古时代把小世界给他,也才给出来两个。对徒弟倒是很大方啊! 暂借我几日。谢茂也不会占小辈便宜,有借有还是必然,日后多还几个小世界,或是缘分到了,帮着刘叙恩炼化小世界也未必不可能。 两个小世界带着不同的精神烙印,谢茂很容易就分出了属于徐莲的小世界。 将两个封圣才能炼化的小世界赐予徒弟,也是非常娇宠奢侈了。谢茂想起衣飞石在谢朝时也是这样的土豪作风。家里后辈子弟想要什么东西,不计代价,只管去他库房里搬,但凡他有,从无不允。 衣飞石让徒弟们尚未封圣就享受起圣人待遇,除了惯会娇宠之外,显然也是对徒弟们有所期许。 他希望两个徒弟都能封圣。 封圣是所有修士的梦想和追求,谁都知道封圣需要大气运,大功德,极其艰难,几乎不可能,可长辈还是得给个好兆头,叫弟子们照着封圣的方向努力。就如凡人过寿时要说长命百岁,夫妇新婚时要说百年好合,都知道九成九的人没这福分,吉祥话总得说足了。 这两个小世界不仅价值极其珍贵,还带着师父的期许与心意,徐莲绝不会随意托付他人。 它很大可能是徐莲的遗物。徐莲在临死之前,把这方小世界交给了师兄。 徐莲死前,你在他身边?谢茂问。 刘叙恩一怔,很快意识到谢茂要问什么,委婉地说道:弟子的记忆未必是真。如今只有师父告诉弟子的一切才能确认是真实存在的。其他的弟子自己也很迷惘。 这理由让谢茂无法反驳。倘若强行询问,刘叙恩信口胡说一通,再说我早就告诉你了,我记忆有问题啊,你不能怪我说错了吧?谢茂还能真的把他打死? 收好两方小世界,谢茂的末世移民问题解决了大半,剩下烦恼的无非是怎么把人打包带走。 那也简单,实在不行,搬个小板凳在时间乱局里坐着,从时间线上一个星球一个星球慢慢往外抠呗!他有带走整个星球的经验,能搬走一个就能搬走全部。 谢茂这时候才拿起卢随心的碎魂查看。 卢随心的碎魂被刘叙恩装在一只透明的禁瓶中,碎成渣渣,拼都拼不起来。 看着卢随心的惨状,谢茂也得给刘叙恩写个服字。君上虽说指点衣飞石建立轮回,衣飞石更是轮回之主,可他俩正经在鬼府待的时间非常少,君上立誓之后,更是从不踏足九幽。 刘叙恩手持黄泉白骨笔,以阴天子首徒的身份执掌阴庭多年,真论折磨幽魂的办法,谢茂觉得,他和衣飞石绑一块都不及刘叙恩一根手指。瞧瞧这给卢随心整的 不过,刘叙恩与卢随心有仇怨么? 谢茂让刘叙恩去阻止卢随心驱使腐兽害人,阻止的方式有很多种,杀人灭魂是最简单的一种。有必要把卢随心的魂魄碎成渣渣?还是刘叙恩不想让谢茂见到卢随心的残魂? 你先退下吧。晚些再来给你师父请安。谢茂拿着禁瓶,没有还给刘叙恩的意思。 刘叙恩果然有些忐忑,却又不好出言索取,只得施礼退下。 只等刘叙恩出门,谢茂就打开禁瓶的无缝盖,把碎成渣渣的碎魂倒在一页摄灵图册上,指腹信手涂抹,没多久就将卢随心的魂魄拼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 刘叙恩已经尽力碎魂了,可他毕竟不是圣人,不了解圣人的手段。 衣飞石恰好更衣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渍樱桃,被谢茂招呼:快来。 这是卢随心的魂魄?衣飞石很自然地坐下,接过谢茂手里的摄灵图册,就从身边分出一缕煞气,充作针线,将谢茂拼成碎片的魂魄缝补成型。 谢茂就在一边抱着碗吃樱桃,时不时给衣飞石嘴里塞一颗。 衣飞石摇头:不爱吃。 樱桃呀。 渍出来的。 我给你找找新鲜的喏,这个还行? 唔。 也不必缝得太细,能说话就行。谢茂觉得衣飞石干得太认真,又不是缝自己人的魂魄,卢随心能引腐兽祸害人类修士,转世投胎是不必想了,我就想问问,他干什么了?刘叙恩这么着急忙慌地要灭口,不敢把他完整地带过来。 衣飞石动作微顿,迟疑片刻才继续缝补。 怎么?谢茂从背后抱住他。 我原本想,先生想知道刘叙恩为何灭口,召他来问即可。衣飞石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在外许多年,自视魔道中人,我也不太能肯定,他对我说的,一定是真话。 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拿了两个小世界贿赂我?谢茂问。 衣飞石摇摇头,又点头:我知道他有两个小世界。 所以衣飞石一声不吭任凭谢茂随便折腾,那两个小世界是他所赐下,既然没有被炼化,与他的联系就一直若有若无地存在着。不管谢茂想救多少人,有这两个小世界打底都盛得下。 依衣飞石的想法,莫说那两个小世界是他所赐,就算是徒弟自己弄来的,他要用也是天经地义。 徒弟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先生的。没毛病。 谢茂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笑得倒在榻上:一句话的事,给他吓坏了,怕我找你告状,还这样偷偷地瞧怕你突然走出来。马上说我有两个小世界,都给你,哈哈哈这是找我交封口费呢!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 衣飞石明白谢茂的意思。 先生是让他对刘叙恩多些信心,不管刘叙恩做过什么,对他总归不坏。 然而,刘叙恩以海族灭绝人类、只为逼衣飞石制出斩前尘玉简这件事,梗在衣飞石心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宽恕。刘叙恩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衣飞石能够忍受的下限。 他承认刘叙恩所做的一切源于被记忆所困惑,他也承认刘叙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谢茂很吃这一套。 只要是为了衣飞石好,谢茂什么都可以原谅。 可是,衣飞石不吃这一套。 为他好是个很主观的动机,今天可以为他好,明天改变了想法,就可以不再为他好了。这个所谓的为他好能规束刘叙恩的任何行为吗?唯一能控制刘叙恩行为的,是刘叙恩所持有的底线。 为一人灭世的事情,已经把衣飞石认可的底线凿穿。 谢茂将时间轴往前拨了一天,这条时间线上的刘叙恩还未灭世,衣飞石若为此清理门户,这对这条线上的刘叙恩来说,太不公平。 可是,衣飞石也无法再信任刘叙恩。失去底线的人,可能做任何事。 可以了。衣飞石把卢随心的魂魄缝了个大概,小小一片人,只有半尺高。 圣君可能不记得我了。谢茂常常自诩不记仇,大度,这会儿倒没忘记与卢随心的一箭之仇,刹木和星上,我与圣君缘锵一面,今日总算又见着了。 卢随心看着他,神色复杂。 衣飞石只得提醒谢茂:菲斯乡下 谢茂才有些尴尬地想起,这个好像也是自己的徒弟。卢随心也是他当初在菲斯乡下捡回来传授道统的十三门徒之一。他拉住衣飞石的手:要不重来一遍? 衣飞石觉得没必要,但是,先生非要重来一遍,那就重来吧,也是熟练工了。 二人一起回到了一分钟之前。 衣飞石把卢随心的魂魄拼好:可以了。 逆徒。谢茂对着只有半尺高的卢随心魂魄训斥。 衣飞石: 进了谢茂的摄灵图册,卢随心也无法撒谎,谢茂问他和刘叙恩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卢随心压根儿就不知道刘叙恩是谁,衣飞石给了一个虚拟的刘叙恩画像,卢随心仍旧摇头。 杀你之人。谢茂说。 杀我的,卢随心好歹一位圣君,此刻竟然像个毫无见识的新鬼,我不知道是谁杀了我。 总有些事情可以告诉我。 谢茂把卢随心压在摄灵图册上,那半尺高的魂魄陷入痛哭与混乱中,哀哭数声之后,说:我改了信仰。我不信仰道德,只信阴庭主人! 衣飞石霍地站起。 诚然他与谢茂都不靠信仰存世修行,可信仰之事,依然太过敏感。 谢茂传下道统,使弟子们尊道崇德,这就是圣裔法脉所在。卢随心在新世界以圣君之名统率诸修家多年,现在他说自己改了信仰,基本等同于改了道统 卢随心已是谢茂弃徒,谢茂对他没有一丝旧情,改道统也无所谓。可是,信点什么不好?他说自己信猫信狗信飞天意面教,都不至于让衣飞石如此动容,他却偏偏要说自己信仰阴庭主人?! 叫衣飞石从谢茂手里抢信徒?抢的还是新世界亲授的门徒之一? 这个世界的土著修士压根儿不知道阴庭的所在,方言里表达阴庭的方式也与未来古音不同。卢随心能字正腔圆地吐出阴庭二字,就证明确实有熟悉内情的人在引导他。 联想到刘叙恩鬼鬼祟祟非要拿碎魂回来交差,衣飞石竟有一丝晕眩。 若非知道谢茂有时间轴,可以随意穿越时空,随时询问真相,只怕这一瓶子用来粉饰太平的碎魂也不可能交回谢茂手里,直接就被刘叙恩杀得灰飞烟灭了。 要不,叫来问问?谢茂轻轻按住衣飞石的肩膀。 谢茂真没觉得挺大件事,信仰阴庭主人不是挺好的么,人类历来就有冥河崇拜,对死亡充满了敬畏和好奇,无论哪个文明都尊重死后的世界,对于掌控亡者世界的主人,人类也是充满了想象力。 可衣飞石的反应这么强烈,谢茂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又有什么他不了解的事发生了? 衣飞石低头沉默良久,说:您有时间轴。 对?谢茂不明所以。 我唤他过来。衣飞石轻一挥手,寝门、堂门、廊门次第打开。 没过一分钟,刘叙恩已经行至门前,施礼求见。准许觐见之后,他才走进门来,只见卢随心半尺高的魂魄被压在摄灵图册上起不来,两只小脚在半空中蹬来蹬去,他不禁轻吁了一口气。 该来的,始终会来。 已经很努力地想要粉饰太平了,架不住这位有时间轴,杀人灭口的事根本做不到。 你自己说?谢茂至今还是一头雾水。他真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 您不记得了。刘叙恩说。 我不记得他和他改信阴庭主人,有很大的关系?谢茂对其中的逻辑不大理解。 刘叙恩低笑一声,抬头看衣飞石:师父,您唤我过来,是要和君上摊牌吗? 谢茂越发怪异,也看衣飞石的脸色:有什么事瞒着我?摊牌?这个词就很严重了。 你手里有几张牌,就有资格与君上同坐一桌玩牌?竖子狂妄! 衣飞石知道刘叙恩真正想问什么,可是,这话突兀地说出来,实在太容易让人误解。 他根本不知道刘叙恩在下界网罗信众之事,刘叙恩这么来一句,倒像是他故意和刘叙恩一起图谋君上的信徒:君上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当着谢茂的面,刘叙恩也没法和衣飞石交流更多了,他也很挣扎。 说实话?太伤人心。 撒谎?只怕仓促之中圆不干净。更怕好心办了坏事,万一师父真想摊牌了呢? 谢茂给他俩气笑了:要不你们俩先商量好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再来给我回个话? 衣飞石静静地吩咐:说实话。 君上渡仙魔劫。刘叙恩一句话就把谢茂捶得背上发胀,还有点心虚。 怎么又提仙魔劫?刘叙恩这段记忆不是假的吗?君上那么嚣张霸道的人,怎么可能在渡劫前身染沉疴,还可怜兮兮地求衣飞石救他不可能不可能。谢茂端起樱桃碗,缓缓咽了一颗渍樱桃。 徐莲替君上死了,将劫数推迟了四百年。这件事一直叫我很困惑。刘叙恩说。 君上传授师父鬼道轮回道,就是为了他日让师父替自己挡劫么?师父收我与徐莲为徒,传我们鬼道轮回道,难道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们替师父挡劫?若是如此,未免想得太深太远太缥缈。修仙之途何等莫测,传道授业之人,又凭什么认为自己的修为一定比徒弟高,比徒弟先渡劫呢?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我觉得师父收我和徐莲为徒,并不是为了哄我们替他渡劫挡灾。 言下之意,哪怕他恢复了记忆,得知了各种往事,依然认为谢茂培养衣飞石、帮助衣飞石封圣,都是为了利用衣飞石。 老神君告诉我。刘叙恩顿了顿,谢润秋告诉我,若总觉得师父是替劫之人,那就太小看了他儿子的器量。 他说的话也能相信?谢茂想糊刘叙恩一巴掌。 那么君上以为,您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助师父封圣呢?刘叙恩反问。 那自然是因为他配得上封圣。他不能封圣,谁配封圣?谢茂下意识地说。 他没有说因为我喜欢衣飞石,我喜欢他就要奖励他,施舍他。在谢茂的心目中,衣飞石就该是一位圣人。不管他喜不喜欢,衣飞石都能封圣。 刘叙恩似乎觉得这个答案非常可笑,很勉强地低头,遮掩住自己的嘲讽之色。 您可能是忘记了。谢润秋说,当初您立意助师父封圣时,已经从诸天诸世界游历归来,声名鹊起,天下共尊,被推举上了神君之位,以此治理天下。 那时候您已经清楚地感觉到,您必然会封圣,会成为诸天诸世界的第一位圣人。 可是,封圣,要怎么封呢? 这世间的一切,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所谓独木难支,天道岂能准许一家独大的圣人? 打从一开始,你就需要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对面。你治理仙界,他独尊地府。你是时间君王,他是轮回大帝。你乾纲独断、刚愎自用无人能劝的时候,总得有人拦得住你天马行空的妄想,让你回到现实之中 与其天道秩序在茫茫众生中挑选这么一个和你处处做对的人,你宁可自己造一个。 第807章 两界共主(207) 刘叙恩说这番话很有道理。 谢茂回想往事,也能找到许多疑点,比如,衣飞石为什么会修了鬼道。 衣飞石是器灵出身,以神血滋养,在时间罅隙里生出真灵,哪方面都和鬼道扯不上关系。封圣之后,从衣飞石日常修行习惯来看,他也更适合剑道、平戎道,哪怕走无情道都比鬼道令人信服。 偏偏君上指点衣飞石修了鬼道,他还以鬼道轮回封圣,这就是极其令人不解违和之处。 没有刘叙恩戳穿此事之前,谢茂凭本能地给君上找好了理由。封圣毕竟是极其艰难之事,不是修为到了就一定能晋身圣人之位,它还需要大机缘加身。君上想让衣飞石封圣,现成地就有九幽阴魂无法解脱,也就顾不上专业是否对口,强行让衣飞石走了个借壳上市的路子。 现在刘叙恩的说辞给谢茂开辟了新思路,他觉得,君上此前未必没有这样的考量。 君上最终达成的境界,可与普通圣人截然不同,直接身同世界,动念即是天心,意志则如天宪。天道会准许这么一位大圣人轻易降生么?纯阴纯阳皆不能久,天地间独有一道意志,谁来制衡? 九幽之地,阴育光明。 君上指点衣飞石于鬼府成圣,或许真的是想让衣飞石成为自己的CP? 谢茂的想法和刘叙恩不同,他可不觉得对立制衡就是仇敌,明明就是CP嘛。 但是,这事经了谢润秋的手,谢茂第一个反应还是反驳:这事倒是显得颇为玄奇。 君上心中怎么想,我不知道,你师父也不知道。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谢润秋知道,他还能言之凿凿地说给你知道如此诛心揣测,他有证据么?你就对此深信不疑? 谢茂冷笑着放了樱桃碗。 就算你是小衣的徒弟,斗胆胡说八道,我照样大耳刮子搧你! 君上认为这说法是无稽之谈?刘叙恩反问。 谢茂拦住了要说话的衣飞石,问道:不如你来告诉我,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于你师父哪里有害?照你的说法,是我需要一个CP,我把这CP名额给了你师父,他封了圣,我遂了愿,碍着谁的道了?我是亏待他了,还是亏待你们你们这几个他的徒弟了? 刘叙恩被他问懵逼了。 刘叙恩原本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怨恨君上用心不诚,君上对待恩师不过利用摆布,在这种利用的关系下,他死了一个师弟,也陨了挚爱道侣,何况,他还有被君上追杀的虚伪记忆。 谢茂没有记忆,根本不记得过往种种,就事论事,这一番话是问得理直气壮。 刘叙恩突然之间就发现,抛开徐莲的死亡不谈,君上的动机也谈不上罪大恶极。君上确实利用了师父,可师父也因此封圣,这就是最大的得利。若说君上以此得到了师父的忠诚爱慕?刘叙恩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他很清楚,就算君上不曾指点师父封圣,师父依然会对君上死心塌地。 得,总算还讲道理。见刘叙恩懵了,谢茂也没有再次逼问,道:此前你的记忆乱七八糟,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我还是弄不清楚你这脑回路,我和你师父的事,跟你要卢随心信仰你师父有何关系?你师父以功德封圣,不缺那几个信仰信徒,你这样鬼鬼祟祟是要做什么? 刘叙恩滔天气焰蔫了大半,竟有些垂头丧气:他的信仰是阴庭主人,并不是师父。 谢茂才明白过来:你要将师父与阴庭解绑? 他突然之间想起衣飞石适才的震惊之色,很显然,衣飞石刚才就明白刘叙恩的意图了。 刘叙恩为什么要将衣飞石与阴庭撇清关系?刘叙恩不可能害衣飞石,他这么做,肯定是认为此举对衣飞石有利。反过来想,那就是衣飞石与阴庭捆绑有害?这能有什么坏处呢? 你下去吧。谢茂觉得此事不必再和刘叙恩沟通。 衣飞石心中有数。 一直显得很光棍的刘叙恩却紧张起来,辩解道:此事与师父无关,他并不知情。 下去吧。衣飞石也吩咐。 谢茂将摄灵图册合拢,卢随心就这么死死夹在其中,并未被纳入书页之中。 摄灵图册的每一页都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魂魄栖息其中,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修行。卢随心被夹在书页之间,没能进入书页空间,就等同于被两个空间挤压成泥,偏偏意识完整,无法解脱。 这绝对是威胁。刘叙恩犹豫片刻,仍旧不肯离开,说道:君上只要一个能平衡阴阳大道的对象,是谁并不重要,是不是人也不重要,而今阴庭已立,轮回已生,为何不肯放了师父? 你师父执掌九幽,对他而言有害、有危险?谢茂不解地问。 刘叙恩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很惊讶,又很震惊于谢茂真的不知情。 这时候他突然就不肯说了,默默俯身磕头,转身退了出去。 刘叙恩 先生,衣飞石端起谢茂放下的樱桃碗,喂他吃了一颗渍樱桃,都过去了。 刚才聊两句我也看明白了,你这个徒弟不是不讲道理,他若想通了就不会胡搅蛮缠。倘若真的过去了,他还藏着掖着不肯说?还求我放了你?我究竟怎么你了?谢茂没好气地将衣飞石又塞来的渍樱桃含嘴里,干脆将小半碗渍樱桃都吃了。拿吃食堵我的嘴?我给你吃光了! 衣飞石哭笑不得,忙给他端茶来:也不是很紧要的事 不喝。谢茂拒绝合作,今日不说清楚,饭不必吃,茶不必喝,觉也别睡了! 衣飞石: 都是圣人修为,不吃不喝没关系,不睡觉那就万万不可以了。 创建轮回之前,您曾问过我。若您为天阳,我可为地阴? 我那时候也还年轻,总以为自己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比如,终有一天,我能追上您的修为,与您并肩共尊衣飞石捧着茶碗笑了笑,表情也不是自嘲,似乎还觉得当初的自己天真得有些可爱,所以,那时候我就一口应承下来,说,愿为九幽之主,与君上分掌天地。 也就是说,谢润秋说的都是真的?谢茂认为刘叙恩说得有道理,可也仅是一种猜测。 如今被衣飞石亲口证实了君上的想法,谢茂的情绪就变得很复杂了。 他没有过往的记忆,衣飞石告诉他的一切都是美化后的版本,因为衣飞石从不肯说君上不好。 哪怕当初君上对衣飞石坦诚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要用衣飞石做对标制衡,衣飞石也只说君上垂爱于臣,一手扶持臣封圣他不会告诉谢茂,君上扶持我封圣,也是有私心的。他根本不在乎君上的私心,也不认为君上有私心就会削薄君上对他的恩情与垂爱。 他很早以前就看中九幽之地了,想要借九幽封圣。您对他一向冷淡,他不知趣,总要仗着老神君的身份指点。他曾对您狂言,他为父,您为子,正是天生的尊卑上下制衡,您说 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谢茂已经快要翻白眼了:我说什么了?我没怼他?! 您说,朕辛辛苦苦修行几万年,还得认你这个不懂眼色的蠢货做父亲尊长,修行何用? 那我没揍他? 说完,您就把他一脚踹出门去,下令封门,以后不许老神君踏入一步。 可惜没揍死。谢茂抚掌叹息,留下个祸根,给我找了多少事! 他原本不明白,他和谢润秋父子之间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若说是为了四太太之死,君上和谢润秋早就该翻脸了,为何君上发迹之后,谢家族人还能在谢神府作威作福?如今才算弄明白,根本就与四太太无关,这是事关谢润秋圣位的仇恨。 谢润秋不止想借九幽之地封圣,还想凭借生父的身份随谢茂飞升,且永远压死谢茂一头。 可惜,谢茂也不是吃素的,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 二人翻脸之后,君上扶持衣飞石创立了轮回池。谢润秋封圣之望破碎,如何不恨? 他不仅痛恨谢茂,更痛恨谢茂那件夺去了他圣位的小衣服你宁可把圣位给一件衣服,都不给你亲爹,逆子!罪该万死! 谢润秋已经死透了。谢茂安慰衣飞石。那蠢货再不能兴风作浪。 我的麻烦不是谢润秋,是我自己。和常人相比,我天资还算出众,先生指点我修行也还算进展迅速。我也曾以为自己能够追得上您的脚步。衣飞石神色平静,若说有情绪,那也只是对君上修行进度的高山仰止,而非厌弃自己进展缓慢,最终还是赶不上。您越是强悍,我便越是衰弱 到仙魔劫时,您即将再晋一步,踏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那时候的我也到了强弩之末。 不是我身染沉疴?谢茂问。 阿叙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与您最完美的状态是保持平衡,但这个基本不可能,大多数时候,都在二八、三七的状态。仙魔劫时,您占了九成九,我只差一分就要陨落。这时候天象开始变异,尚未渡劫之时,就有灾劫侵袭大地 谢茂听得熟悉,皱眉道:天象?魔种入侵时,天象就彻底消失了。 您不得已自行崩溃心境,强压境界,所以才会有身染沉疴不起的症候。衣飞石说。 衣飞石很明显是回避了天象的问题,他不肯说,谢茂也大概心里有数了。当初谢茂就觉得修士大批入磨修行导致魔种入侵这理由怪怪的,如今总算找到了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吗?! 一旦度过仙魔劫,就会进入前所未有的境界。这描述分明就是在说身同世界。 然而,谢茂晋级速度太快,被他充作平衡标的的衣飞石压根儿跟不上来,还没到真正渡劫之时,整个世界就出了大问题。连带着衣飞石也差点被拖死。君上只得自废修为,强行卡级。 徐莲也是死在这时候的吧?谢茂对此颇为不解,若为晋级之事,他死有何意义? 若君上当初渡仙魔劫,真的是要升为身同世界的大圣人,徐莲在其中能顶什么用处?他的死在别个劫数中或许能有用处,仙魔劫中,徐莲与蝼蚁无异。 衣飞石摇头道:他是受了谢润秋蒙蔽。他的死与君上无关。 那你如今感觉如何?我晋级与否,还跟你连着呢?谢茂关心地问。 他是真的搞不懂了。 刘叙恩说,徐莲把君上的仙魔劫推迟了四百年,那四百年后,君上渡劫成功了吗? 谢茂倾向于没有成功。因为,如何谢茂渡劫成功了,魔种不会入侵世界,君上也不至于混到独活局那么惨,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碎掉。 君上渡劫失败,魔种入侵,世界魔化之后,君上逃入时间罅隙修炼,很多很多年之后,君上才终于完成了身同天地的晋级那他没有了衣飞石这个CP,到底是怎么晋级的呢? 衣飞石摇头:我入魔了。 谢茂费力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逻辑。 原本君上和衣飞石是彼此制衡的CP,君上太强,衣飞石太弱,魔种就入侵了世界。 事实上,这就是君上的制衡计划失败了,他给自己挑的对标圣人成长得不够快,天地会自行寻找平衡和出路,魔种因此而生,换言之,天道指挥魔种取代衣飞石,成为了制衡君上的势力。 此后三十万年,君上的进阶都在于七圆魔种的气运做平衡,直到君上进阶成功。 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制衡他的力量,他只能自行调节所以,他不能喜欢,不能痛恨,不能去做任何有强烈个人意志的选择。没有了制衡,惟有自律。 刘叙恩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才会想要把阴庭主人的身份与衣飞石剥离,祈求谢茂放了衣飞石。 谢茂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他让衣飞石入魔,所有修士入魔,就等于把衣飞石和魔种融为一体。目前和谢茂保持制衡的对象,已经完全从衣飞石转移到了魔种身上。 那可坏了。谢茂喝了口茶压惊,灾后重建还不能干了。 衣飞石不得不提醒他:天庭外挂。 啊,对。谢茂是当局者迷。 君上明明已经逼他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掉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把茶杯递给衣飞石,示意再斟,明天就去抓李秦阁。 将茶再喝了一杯,谢茂才回过味来,搂着衣飞石往榻上凑近:往日你总觉得自己真元耗尽,是强弩之末,哪怕回到上界也是必死无疑是当初仙魔劫留下的记忆?那时候很艰难么? 衣飞石回忆片刻,不太确定地摇头:也可能是在荡神击中辗转太多个世界,潜意识知道再不到终局,就要在荡神击中耗尽身死了? 你撒谎的时候,声调就是这样的,有点平。 谢茂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却不肯睁眼,就这么近距离地贴着,声音很低:耗尽? 都过去了。衣飞石不愿提往事。 我知道你不会恨我。谢茂捧住他的脸,可你遭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若君上不起意选中衣飞石成为制衡的对标圣人,衣飞石不会在仙魔劫时险些耗尽陨落。若君上没有更进一步踏入圣人之上非凡境界的野心,魔种不会入侵,衣飞石更不会遭遇荡神击,在万劫中沉沦辗转那么多年。 这一切都缘于君上的上进心。 若君上没有妄想更进一步,止步圣人之位,衣飞石的修为完全跟得上。 二人彼此制衡,分取阴阳,各掌天地,哪有后来的种种惨事? 谢茂理解君上想要更进一步的野心。但凡修士,谁不想进步,谁不想追求世间的真谛,谁不想洞悉天地间的奥秘,谁不想走到尽头,看看尽头之外还有什么?已经是圣人了,圣人之上呢? 可他想起衣飞石在荡神击里几次自承强弩之末、命不久矣的黯然,就会忍不住心痛。 仙魔劫时,小衣究竟被消耗到何种程度,才会留下如此深刻的阴影? 天道为了制衡即将晋升大圣人的君上,不惜使魔种入侵世界,直接灭绝了当世人类。 若衣飞石不曾舍命为他挡下七大仙人的致命一击,若君上没有逃进时间罅隙,他的追求与理想就在一次天道设置的灭世中彻底灰飞烟灭。无非是他挣扎着晋了级,碾碎了天道的秩序,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驱逐了魔种,恢复了旧观,才将他的妄想变作了理想。 衣飞石趁势抬头亲了他一下。 谢茂闭着的双眼霍地睁开,我正忏悔呢,你这是干什么?! 迎着谢茂灼灼的目光,衣飞石抬头又亲他一下。 你这样犯规了!谢茂盯着衣飞石的薄唇,蠢蠢欲动。 不是您想的那样。 衣飞石抱住谢茂翻身滚到了一边,还低头啃了谢茂许久,才微微仰起头来,替君上辩解,自混沌初开,清浊升降,有了天地生死,这就是注定的。 他说话时,虚空中飞出一颗交错旋转的阴阳鱼,正在流转着变换形态。 世间万物在阳光下生长,在黑暗中滋养,从生到死,又从死亡中获取新生,这一切都被掌控在冥冥不可期的玄妙之中。一个世界诞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它的死亡。星球上生活的物种也总会有一代不幸者面临末世。 我跟随您在诸天诸世界行走,见了许多生老病死,繁盛辉煌,灭绝衰败。 您和我闲聊时,随口谈及,冥冥之中,是否有天意?天心飞入云霄高不可攀,我辈凡人是否只能逆来顺受? 就算您不曾执掌天界,我不曾执掌九幽,天地之间,依然有不可名状的天道在运行。 您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灾劫可控,生民万千。 那不是妄想,更不是野心。是圣人之心。 衣飞石将手一招,虚空中的阴阳鱼倏地消失,他低头道:是我没跟上。魔种并非因您而生,它原本就存在,注定有三十万年气运若我修为足够,先一步把持了气运,它们便没有伺机入世的空间,这不是您的错,是我的错。 这是个谢茂没考虑过得新思路。 衣飞石一度险些耗尽的痛苦,魔种入侵的惨烈,直接就把谢茂敲懵了。他总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却没想过就算君上不去把持秩序,天地间的秩序依然会存在。 天象时时刻刻都在给物种带来赐予与灾劫,一物太盛,后必凋谢。消亡根本无法避免。 谢茂觉得君上一意孤行带累了衣飞石,却没想过衣飞石从来不是君上的附庸。 他是君上的同行者。 他们拥有同样的理想,一直在并肩践行。 所以,君上可以那么肯定地说,万年相守,彼此不负。 简直有点嫉妒我自己。 算了,我和小衣在谢朝也是这样的关系,我指哪儿,小衣打哪儿,我俩还更亲密呢。万年相守,就是不睡,我嫉妒个屁! 好了,不提这事了。你说得对,都已经过去了。 谢茂盯着衣飞石的领口,有些想解那颗扣子,嘴里说的话依然很正经:撇开咱们人类修士的身份不谈,魔种也是圣人子民,咱么跟魔种打生打死几万年,无非是双方生存环境不能相容。 就像是人类修士生活在陆地,魔种生活在深海,魔种要把陆地淹没开疆拓土,人类修士没法在水里生存,只能跟魔种拼命。 如今谢茂的大部分部下都已经入魔,在水里生活得很开心,双方最大的矛盾已经解决了。 若是跳出人类修士的身份,单纯以大圣人的眼光看待此事,谢茂也很难说哪方有理,哪方有罪。说到底,无非是人类修清,魔种修浊。 清与浊虽不能共存,却是天地间的必然属性。在圣人眼中,清浊之间岂能分出高低贵贱? 衣飞石给他一句话吓清醒了:先生,魔种与正常人类无法共存 好在谢茂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正给魔种当圣人的想法:杀了咱们那么多人呢,真当我是圣父?谢茂心疼地抱住衣飞石,还把你扔荡神击里来来回回地欺负。我就说那事奇怪,好端端地哪有什么通关标准是找你殉葬 提及死于魔种之战的部属弟子,衣飞石自然心生戾气,可最让谢茂愤怒的荡神击,他反而觉得有些甜。诚然他是在荡神击中受了许多折磨,可是,他也因此与先生定情,得偿所愿。 殉死是谢茂心中的痛处,轻易碰触不得。衣飞石却觉得那是他最重要的决定之一。 他这辈子或许做错了许多事,有三件事,绝不后悔。 第一件事,是在陪伴君上下九幽时,遵命逃出九幽之后,犹豫片刻,又冒死回到了主人身边。 第二件事,则是君上为他是否愿意执掌九幽时,他说了愿意。 第三件事,就是在那个昏沉的白日,他摘去了所有能代表身份的物件佩饰,走进了旗山陵地宫。 所以啊。 衣飞石搂着谢茂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心想,我就能这样挨着先生,永远,永远。 叮 衣飞石愕然看着自己飞出去的扣子。 谢茂干咳了一声:不小心只是想解开,哪晓得就迸出去了! 行吧。衣飞石决定自己来。 第808章 两界共主(208) 次日,衣飞石找刘叙恩谈心,谢茂则召集了当世仅有的几位圣君,开了个小会。 这条时间线上没有海族和腐兽入侵,雪焚真人还未渡劫,谢茂通知冼宫主来开会时,还是让冼宫主顺便也把他捎带来了。安玉霖屁颠屁颠赶来,满脸兴奋。 然而,等谢茂说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所以,我们的世界只是师叔的一个念头?安玉霖表情很复杂。 想不通么?谢茂也没多少功夫给他们做心理治疗,想不通慢慢想。过些日子我把整个世界挪到小世界时,你不要蹦出来生事就行。 他之所以召集这几位圣君来说明情况,是因为把这个世界挪进小世界时,凡人、低修或许感觉不到异样,这几位圣君的修行都已经到了一定境界,很容易察觉不妥。悄摸调查也罢了,倘若有不省心的大张旗鼓闹起来,反而会引起凡人世界或修真宗门的紧张。 李秦阁与安玉霖都对谢茂深信不疑,看得出来,冼宫主和雪焚真人则有些狐疑不解。 但,终究没有人提出疑义。原因很简单,如果谢茂有办法把整个世界都挪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这修为已经逆天到谁来疑义都无济于事的地步了。 你心里有不同的想法?憋着呗。要不你还能把祖圣挪走的世界再挪回来? 谢茂这才发现容舜不在。 当初谢茂与衣飞石才知道两边时间流速的问题,衣飞石传谕白小青,先请菩萨来调整时间流速,第二道命令就是传唤容舜来询问家中情况。这时候菩萨还没来,容舜也还好端端地在地球上。 我通过升龙谱才找到这条时间线,找到这个世界。谢茂说。 衣飞石不太明白。 其他世界里没有你我存在。真实的新古时代,宿贞没有怀孕。徐妈妈的儿子三岁就病死了。容舜给他小堂叔当了半辈子马仔,四十岁上妻子皆亡。小慧谢茂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谢茂与衣飞石没有出现在石慧的生命中,那个女孩儿将会是怎样的人生轨迹?不忍言罢。 衣飞石对此颇为奇怪:据容舜所说,君上在那边经营了八年。 这也是令我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我们待过的新古时代是荡神击世界,一旦你走出终局就会崩毁,他去那个地方经营八年有何意义?谢茂不认为君上会做无谓之事。 有时间我们回去看看。谢茂说。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新世界安置好,再把李秦阁关到小黑屋里拼命加班。 衣飞石突然问:您是通过升龙谱才找到新世界。如果这条线上的几条龙都挪到了小世界里,您还能定位这条时间线吗? 谢茂又被他问懵了一次。 在真实世界里,谢茂拿出升龙谱,谱上龙主封号姓名皆黯淡无光,到时间乱局里才恢复正常。 他在时间乱局中根本找不到荡神击中经历过的世界,全凭升龙谱定位。若要回有着熟悉亲友的新古时代,也得从这个荡神击中的新世界往回走,这是条单向通道。 现在他把新世界的龙主都挪到了小世界去,再定位龙主坐标,升龙谱就会指向小世界。 找不到荡神击中的新世界,就找不到荡神击中的新古时代。 为了找到荡神击中的新世界,谢茂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衣飞石回拨时间轴,二人一起穿越回龙主未挪去小世界之前。他这个永远处于时间中心的特性,会让时间轴拨动前的一切都成为支线,眼前经历的一切才是主线。 换句话说,现在辛辛苦苦地把新世界挪到小世界去,以后再去找一趟新古时代,就等于今天全部白挪了。 现在去吧。谢茂无奈地起身,我去那边找个坐标。 到新古时代随便找什么人升个仙,记上升仙谱,以后就可以直接定位了。 君上当初是怎么把谢茂和衣飞石扔到新世界来的,谢茂毫不知情,他也没有获得这项技能。时间乱局里找不到新古时代,只能把鬼府当作枢纽站。谢茂又抠头,以为自己下不去,然而,这一次他很容易就跟着衣飞石下了鬼府。 究竟是不下九幽的誓言不存在,还是晋升圣人位阶,可以轻轻松松破誓了? 谢茂心里犯嘀咕,旁敲侧击地问了衣飞石一次。 哪晓得这事像是戳中了衣飞石的痛处,沉默片刻才说:此前荡神击中,我逼君上破誓了。 那日在鬼府发生的一切,谢茂并不知情。那时候分明是君上步步相逼,把衣飞石逼得走投无路,衣飞石的选择没有任何可指责之处,他仍旧很愧疚:他原本只控住了容舜的皮囊,不曾亲下九幽。是我疑心颇多,左右试探。若我再虔诚笃信一些,君上本不必追下九幽 天人共戮?谢茂有点想笑。 衣飞石心想这很严重的。看着谢茂笑吟吟的脸,又醒悟过来。 君上已然身同世界,虽说如今沉睡在先生心中,可他与先生依然一身同体。天人共戮的誓言对普通圣人来说可能处处掣肘,对君上这样的大圣人能有多少伤害? 原来鬼府是这个鬼样子。谢茂颇为嫌弃,他就很受不了腥臭的血河。 衣飞石将手一挥,谢茂足下就多了一条蜿蜒十里的锦垫,将地上阴晦幽冷的泥地覆盖住。 这动静惊动了附近三三俩俩的阴魂,很快就有鬼差前来施礼所谓施礼,也就是查看究竟何方神圣,跑来鬼府作威作福。真当我们没大判坐镇,谁都可以踩一脚吗?! 冷不丁看见素衣简饰的刘叙恩,几个鬼差还真没认出人来。 毕竟刘判失踪多年,这会儿又没穿官服,底下小鬼差哪里认得他?谢茂与衣飞石都封印了修为,神光内敛看不出深浅,唯独刘叙恩在鬼府就像回了老家,活脱脱一只万年老鬼王,几个鬼差客客气气地磕头问了来历,刘叙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几个鬼差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白小青就得到消息:婆婆!不得了了,咱们阴都来了好大一只鬼王! 白小青差点想翻白眼。鬼王?老娘倒想看看,这鬼王到底有多大?! 鬼府的时间与世间流速不同,完全独立于外。谢茂与衣飞石拨动了时间轴,对鬼府中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白小青只知道前段时间堵得水泄不通的轮回池,前几天倏地被清空了至于那批已经下了地府的阴魂去了何方,她一个熬忘魂汤的哪管得了那么多? 堵塞轮回池的幽魂被清空了,福慧资粮危机瞬间解除,五鬼将和宠还在外边打打打 白小青也懒得多问。天塌下来有阴天子顶着呢。 现在阴天子不在,她还是得勉为其难地守着阴都城。 既然这好大一只鬼王送上门来给她消遣,她就勉为其难凑个趣儿吧。白小青撑着纸伞踢踢踏踏走出城外,不必再循鬼差指引,她老早就看见了地上铺出的锦垫,嘴角微微抽搐。 这锦垫是白底金文,铺设着山河社稷,每隔三步就有四灵捧珠散发出淡淡的微光照明。 诸天诸世界内,惟有一人能在地府以此纹章铺地前行。 谢圣人。 最重要的是,也只有阴天子才能在鬼府铺得出这么嚣张的地衣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前不久阴天子还是个只有金丹修为的半废柴,今天就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修为,联想到前几天突然消失的大批阴魂白小青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白小青也不撑伞了,一路殷勤小跑,远远地看见了三道身影。 一前一后走在锦垫上说话的,姿态那么亲密,肯定是君上和阴天子了,前边那个看上去是在开道,又有点心不在焉,看上去就很欠揍的人我去,刘判不是完犊子了吗? 君上居然让他活下来了?!白小青心中震惊不已,阴天子在君上跟前恁大情面? 白小姐。谢茂打招呼。 拜见君上,陛下。白小青上前施礼。 你好像很惊讶?谢茂问。 白小青只得微笑。她在地府多年,本该是见多识广,可惜记忆出了问题,许多往事都记不清楚了。突然见到谢茂拨动时间轴的骚操作,有点惊讶也不奇怪。 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说过,鬼府的时间与外界是不同的?谢茂侧头问衣飞石。 衣飞石点头。 谢茂指了指身边的野地:我就说这里看着颇为奇怪。前几天是不是还塞着大批鬼魂? 被君上塞进轮回池的鬼魂遍布九幽十地,开垦出熟田的阴都附近更是鬼满为患,许多新鬼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还会保持着人类的习惯觅食休息,这一片野地就像是被小长假摧残后的景区,花花草草压塌一片,观赏用的金枝玉果被啃了一两口扔在地上,还有勤劳的新鬼折草编了毯子铺地上 谢茂在外边拨了一下时间轴,从他和衣飞石回到新世界的时间线上,这批阴魂就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遍地狼藉。 白小青心有戚戚地点头:好在鬼魂不拉屎。 刘叙恩回头看着她,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目前是在跟谁说话:咳咳!我是说,幸亏鬼没有新陈代谢!君上,您和陛下亲下鬼府,这是巡幸九幽呀!臣即刻安排行宫 借道回趟家。谢茂并不摆君上的架子,白小姐这些年都在修真大学任职吧? 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白小青赔笑。 若有闲暇,不妨同行?谢茂发出邀请。他和衣飞石只听容舜说过那边发生的事情,具体如何完全不了解。这条时间线上容舜也还不知道新世界的一切,找个知情人在身边总是更方便。 是。莫说白小青现在没什么紧要事,就算有,君上发出了邀请,她也得强行闲暇。 白小青这些年在鬼府与修真大学间常来常往的,路走得精熟,没了阴魂阻道,也不必往尸山绕路而行,她就带着谢茂与衣飞石走小路。说是小路,也是与阴都大道相对而言。路上并不崎岖难行,抵达黄泉之后,白小青掏出一只纸船,倏地变大,请谢茂与衣飞石上船。 上船之后,谢茂伸手在船舷边,轻轻掬起一捧黄泉水,觉得此情此景颇为熟悉。 我以前来过这里? 衣飞石和刘叙恩都没说话,白小青嘴没过脑子,话已经出口:来过呀!她有点困惑地摇着撸,我可能记错了?我不记得了。 衣飞石的记忆有问题,刘叙恩的记忆有问题,现在连白小青的记忆都有问题。 谢茂发现其实君上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那就是地府。时间轴能够肆意修改时间线,将时间轴主人认为不重要的时间线当作分支,甚至彻底湮灭,可是,时间轴唯一无法影响的地方就在地府。 不管是真实世界还是荡神击世界,它们连接的地府都是同一个。 地府的时间则一直向前,不为任何世界停留。 为了圆上自己的各个漏洞,君上不得不在鬼府所有人的记忆里都做了手脚。试想,若白小青始终拥有记忆,衣飞石永远都不可能在荡神击世界里被迷惑。只要回到鬼府,他就能知道一切前因后果。 也许我们不该从时间乱局里寻找这几个世界。谢茂询问衣飞石的意见。 连接各个时间的枢纽站,明明是衣飞石所执掌的地府。这也应该是君上安排的正确路线。 至于谢茂所执有的升龙谱,完全是个意外。在君上的计划里,并没有天庭外挂和升龙谱、升仙谱的存在。君上应该也没想过谢茂会凭借升龙谱找到新世界。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君上藏起来了,只有通过鬼府才能找到。 衣飞石只点点头。 谢茂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君上的做法,他却不能对君上的做法做太多的猜测。 一路上,白小青都在说鬼府的近况。 比如鬼将们收复了几块地,战况如何,打得是否激烈。 又隐隐约约地试探,咱们回地球看修真大学,那边已经有个小刘判了,这个大刘判要不然就留在鬼府坐镇阴庭算了? 谢茂和衣飞石都听得出来白小青话里话外的试探。算算年纪,新古时代的刘奕也有二十岁了,彻底长大成人,与刘叙恩有八分相似刘叙恩看着更年长几岁。刘奕在新古时代也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各方面关注极多,刘叙恩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肯定很多麻烦。 谢茂倒是无所谓带不带刘叙恩,他原本也不想带,是衣飞石坚持要把刘叙恩放眼皮底下。 打从海族灭世之后,衣飞石就对刘叙恩失去了信任。 这会儿不管白小青怎么暗示,衣飞石也没有让刘叙恩留在鬼府的意思:换个样子简单。 衣飞石曾经用百鬼善变的法门给谢茂当过司机,刘叙恩身为他的嫡传首徒,这功夫必须练得精熟。不必衣飞石指点,他就默默给自己换了个简单低调的外貌,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一种。 靠岸翻过那片还阳山就到了。白小青将纸船幽幽抵在岸边。 谢茂还有闲暇灌了几瓶黄泉水,得亏黄泉之中没有鱼,要不他还真想钓几条。 还阳山对幽魂而言高不可攀,谢茂几人走起来就跟爬个小坡似的,轻轻松松就跃了过去。 一路上都没有鬼魂敢朝几人靠近,谢茂往远处看了一眼,努力攀爬还阳山的幽魂非常多,有胖子拼命往上爬,嘴里念叨钱还有人没了的,也有老人哭着说要吃红烧肉的最让人动恻隐之心的则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娃,很努力地往上爬,边爬边哭,妈妈不哭,囡囡回来了 白小青顺着谢茂的目光看去,提起裙角,一脚将那小女娃踹下山去。 谢茂记得她最偏心妇孺,怎么专捡小女孩欺负? 她妈想生二胎,她让她妈打胎,她妈不肯,喏,街上买了包耗子药,回家告诉爹妈学校安排了作业,孝敬父母,她打算给全家做一顿饭。怕毒死亲爹,还专门说鸡腿汤是做给妈妈喝的,不许爸爸喝一口,七岁的孩子,心思歹毒吧?亲妈喂了耗子药,亲爹喂了安眠药,活生生把亲妈和肚子里的妹妹拖死白小青冷笑。 这要是换个小男孩干这么恶毒的事,可能已经被白小青扔油锅里炸了。说到底,白小青还是对女孩儿心软些。 炸着呢。七岁的小孩懂得什么?白小青哼道,她用手机上网,问怎么办,网上就有人给她出主意,怎么给亲爹喂安眠药,才能毒死妈妈肚子里的小孩,不让爸爸送妈妈去医院。我把给她出主意的几个人全勾魂送炸锅了! 这些年你在上边的业务做得挺好?谢茂笑道。 谢茂在特事办做主任时,把白小青盯得比较紧。 白小青想法比较偏激,身为鬼府中人,也不会遵照刑法办事,特别爱株连,完全不受控制,一旦发现有妇孺受了欺辱,一尊邪神像就出手了。现在白小青能在他面前对这杀母女孩的案子侃侃而谈,直接说自己把网上教唆犯罪的网民勾魂炸鬼,很大可能是在君上的统治下获得了相当的自主权。 还得多谢您开恩,指点裁决司多方支持。白小青诚恳地说。 谢茂就知道君上这些年确实给白小青行方便了。他记得容舜好像说过,花锦天就在裁决司任职。 翻过还阳山之后,实际上已经到了阳世范围。但,每只鬼来处不同,还阳时也只能回到自己的来处。如白小青这样能够在各个世界上穿行的鬼差鬼吏,则需要准确的阳间坐标,才能找到目标世界。 白小青领着谢茂几人往前走,余晖渐尽的山景排出一条小路,小路尽头则是一间小屋。 我把这口子开在宿舍里了。白小青与时俱进地扫描瞳纹,将门打开。 这扇门的后边,就是白小青在修真大学的宿舍。白小青在修真大学担任鬼神学院院长已经十三年,宿舍范围越来越大,当初是个小别墅,现在已经往外扩展了两个小楼,在阳世带了三个嫡传弟子,近二十个真传弟子,声势浩大。 不过,因为这些年老要偷偷溜去鬼府,帮刘叙恩遥控指挥旧部,她出入鬼府的房间守得很紧。这时候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外边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人发现。 谢茂不禁好笑,白小青开的这扇门,是她卧室小浴室的穿衣镜。 大约是为了表示隐私之地闲人免进,她还故意放了点女人衣服。偏偏她日常只穿纸衣,这会儿就几件纸作的内衣挂在浴室里,看上去特别瘆人 衣飞石这样正经的人,对纸作的衣裳也目不斜视。 刘叙恩跟在最后进门,抬头的同时指尖轻撇,一缕阴火直接把这几件纸衣烧了个精光。带我师父进你的茅房,还挂纸衣服欺负我师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待谢茂和衣飞石都已出门,白小青才转过头来,狠狠瞪刘叙恩一眼。赔我衣服! 刘叙恩恍若未闻。 君上的存在同样独立于时间轴之外。 他如今沉睡在谢茂的心中,谢茂踏足新古时代之后,此方世界的君上随之消失。 比较玄奇的反而是衣飞石的存在。 这个世界一直都有一具属于石一飞的身体。当初君上把衣飞石扔进新世界陪伴谢茂时,给了他一具新的身体。石一飞的身体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衣飞石不曾问过,新古时代也没人再见过衣飞石。 感觉得到吗?谢茂问。 衣飞石点点头:在昆仑山。 提及昆仑山,谢茂就想起了被君上归器的昆仑。那完全就是个被迁怒的倒霉鬼。 我们先处理人事,再去找你的身体。谢茂和衣飞石商量。 身体不着急。衣飞石对石一飞的皮囊没多大的执念。 他毕竟是器灵出身,对皮囊的想法与人类不太一样。他已经在真实世界找回了自己的本体,现在的身体也与新世界用惯的身体重叠过一次,完全没必要去找石一飞的身体。 我们先去看徐妈妈。谢茂低声道。 第809章 两界共主(209) 想要去看徐以方,怎么去? 谢茂与衣飞石久不着家,连徐以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徐以方在哪儿,怎么去见,能不能顺利见到,也是个挺让人挠头的问题。 当初君上降临直接把徐以方弄得旧病复发,当天就被送回京市休养,据说还是石慧亲自照顾了几年才有好转,可见折腾得厉害。这事搁华夏这么讲究孝道的社会里,简直就是天打雷劈的罪过说是亲儿子,有亲儿子这么整治亲妈的么? 太子一向和徐以方亲近,只怕这些年徐以方一直在太子的庇护之下,谢茂还记得以前守在徐以方身边那一班浩浩荡荡的内卫,他要半夜去摸徐以方的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荷枪实弹的警卫突突了。 阿舜说,小慧照顾了妈妈几年,病情有起色了才回修真大学任教。他也没说具体好到什么程度了?要不我给容舜打个电话,你去问问小慧?谢茂终究还是有些心虚。 事,不是他干的。可他怎么给石慧解释,那个搞事的我不是我,是另一个脑子有病的我? 石慧这姑娘和其他人不一样,从不会迷信权威,更不懂得什么叫为尊者讳。如容舜等人,顾忌着谢茂的身份,非但不会指责谢茂做错了,还会小心翼翼地打圆场粉饰太平这份懂事对石慧完全不适用,她是真敢对着谢茂开喷的。 谢茂还能把石慧怎么办?这小姑娘刚毕业就撞上徐以方旧病复发,二话不说肩负起照顾徐以方的重任,人生中最青春美好的几年,全都用在照顾徐以方身上了。 这是小衣的妹妹,又不是花钱雇来的医生护士,情分委实太过贵重,谢茂也不能等闲视之。 这要是进门就被砸一个杯子,咳咳未免太难看。谢茂觉得吧,他还是暂时战略性回避,先派小衣去安抚一下,等小衣把小慧说通了再见面,省得起了冲突太尴尬。 衣飞石已经把铠铠招了来。 主子呜呜铠铠见面就哭。 又来了。 谢茂揉了揉额头,在白小青的宿舍客厅里找了张椅子坐下。 果然铠铠就和上次被召到新世界一样,屁颠屁颠扑上前抱住衣飞石,眼泪哗哗地掉。边哭边向衣飞石哭诉暴君的不人道差遣,把我这个弱小的宝宝当驴使,根本没想让我活下来,就是想让我累死在案牍之中谢茂和衣飞石都听过一次了,皆不动容。 铠铠觉得衣飞石情绪不大对,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我不想跟着暴君了,跟他干活都没空玩,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玩了带着可爱的小哭腔。 衣飞石静静地听他说完,停顿片刻才说:嗯。以后都跟着我吧。 谢茂就知道衣飞石伤心了。 铠铠口口声声说不想跟着暴君。衣飞石想的却是,纵然你想跟着君上,也再不可能了。 衣飞石知道君上睡在了先生的心中。他也知道,君上和先生同为一人。可他还是会想起那一段先生所不知情的漫长过往。他不知道君上还能不能从先生的心中醒来?他也不知道,他和谢茂曾经拥有的过往,是不是会随着君上的沉睡彻底成为不可碰触的过去? 谢茂上前默默地搂着衣飞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他。也实在无话可说。 你知道徐太太的近况吗?衣飞石问。 徐太太?她最近要办画展,好像还挺忙的。我给你问问。铠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大小的终端,潇洒地挥手推开,光影从虚空中成型,一缕灵光飞了出去。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没多久,就有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明眸皓齿,神色灵动:我是徐宝妍,有事您说话。 哎怎么又是自动应答啊,宝宝我是铠铠师兄,限你三秒内接电话 谢茂将他手里的通讯终端看了好几遍,这就是他记忆里星际修真时代才有的通讯技术,完全处于修真体系内的各人灵气识别系统,这才几年啊?居然就可以这么普及了吗? 谢茂转头就去白小青。 白小青拿出手里的卡片,说:您是看这个? 果然是星际联邦的技术产物,谢茂离开时,新古时代还没有使用这种技术的条件和土壤,不过短短八年时间,技术就已经如此成熟了。 现场虚拟光影中灵光一闪,一直开着自动应答的徐宝妍已经亲自接入,笑眯眯地说:好的铠铠师兄。上午八点有点忙,如果您有事请快一点说,没有事午休时间再聊? 铠铠拉了一下通讯范围,正要说我主子问徐太太近况,徐宝妍已经看见了谢茂和衣飞石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说:好的。现在不忙了。 容舜曾说过,徐宝妍在殿前司任职。 整个新古时代都处在剧变之中,君上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对外身份仍旧只是修真大学校长。 然而,他没有谋取更出格的身份,身边的权力格局却发生了改变。君上不再倚重特事办,改以修真大学为主体的修真联盟展开了自己的统治,殿前司就是君上亲自掌握的一支修真部队。 殿前司名义上充作君上的卫队。徐宝妍在殿前司任职,是君上与徐家结盟的一种亲密姿态。 徐宝妍也没有叛逆期,很顺利地承担起了应有的责任。身在她的位置,不优秀就是罪过,不优秀就是对家族的辜负和背叛。君上给了她走近权力核心的机会,她若稍微轻怠不上进,就会变成新旧权力交接的吉祥物,直接从新一代掌权阶级沦为时代更迭的尘埃。 徐宝妍并没有仗着家族权威在殿前司作威作福,等着刷好年资顺利上位。她每天都很勤恳地服役、工作,远比一般千金小姐活得辛苦。 谢茂踏入新古时代之后,君上就随之消失了,那时候徐宝妍正在给君上做早餐汇报。 所以,徐宝妍没有撒谎,她是真的很忙。忙着调查师父去哪儿了。 师父,您下午要陪姑太太去山里踏青,需要帮您取消吗?徐宝妍说。 徐宝妍的姑太太不就是徐以方?君上居然有陪徐以方踏青的日程安排?这完全超出了谢茂的想象,难道这些年来,君上并非对徐妈妈不闻不问,他一直和徐妈妈有往来? 不必取消。我待会就回去。谢茂不打算对徐宝妍透露两个自己的事。 徐宝妍待在君上身边的时间不如容舜那么长,却也有三、四年朝夕相处,外界都传君上是恢复了上界记忆的谢茂,徐宝妍当然知道这个说法,也接受了这种说法,不会怀疑君上的身份。 但是,今天君上消失了,谢茂又回来了。 她只需要看着视频里谢茂的身影神态,就知道两个师父截然不同。 如今谢茂没有交代她,她也当作不知情。徐宝妍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师父三个嫡传徒弟中,花师兄代表着隐盟世家,她代表着徐家,容师兄可以想什么就说什么,她和花师兄说话时就得再三考虑。 就算她是单纯的关心,这时候多问一句,都会被理解为刺探。何必节外生枝呢? 您走得匆忙没来及看日程。我给您发一份过去?都是不保密日程。徐宝妍打小看惯了太子身边秘书室的工作态度,不必谢茂费心套情报,她体贴地先送上了。 谢茂果然很满意:传给铠铠吧。 徐宝妍知道谢茂没有通讯终端,都明示这是不保密日程了,只差没直接问是不是传给铠铠。 挂断通讯之前,徐宝妍还多看了衣飞石几眼衣飞石失踪的时候,她年纪还小。 当然,她现在年纪也不大。 这用童工的感觉谢茂也知道君上用徐宝妍是结盟示好,可徐宝妍确实年纪太小。 谢茂在谢朝也是用童工的,不过,他用的童工大抵是宫娥内侍,年纪太小的做不了什么事,跟着大宫女大太监们打打下手,更像是白养着打小学规矩。 便是衣飞石,若非谢茂提拔,局势特殊,他十四五岁时在衣尚予帐下也就是个小兵。 信王府充任侍卫长的更是余贤从这样的老成之人人家好歹加过冠的。 新古时代十四五岁的孩子都还是中学生,一团稚气不懂事,徐宝妍却已经在殿前司担任侍长,跟在君上身边当贴身小秘书好几年了。说话做事时拿捏住的分寸感,老练得让人心疼。 很快铠铠就拿到了徐宝妍传来的日程,君上上午要见几个古神,十一点之后就清空了安排,十二点陪徐以方吃饭,下午两点安排去南郊踏青,再往后就没有日程了。 徐宝妍已经很细心地标注了日程,就怕谢茂搞不清楚安排。 可是,谢茂还是搞不懂。 他哪儿知道十二点要去哪里,才能陪徐以方吃上饭?用血脉寻找? 我去看看。反正她在京市也就常住三个地方,跑一圈就知道了!铠铠一溜烟跑了。 谢茂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突然之间就发现了君上的另一面。 铠铠说,徐以方在筹备画展。虽然没说是主题展还是个人展,但是,她能有心思能力筹备这个画展,应该恢复得很不错。至少不会是刚刚恢复健康。徐宝妍又说君上有陪伴徐以方的日程。 当初君上刺激徐以方,将她弄得精神崩溃,不可能是个意外,他就是故意的。 但,从前所有人都觉得这份故意带着恶念,谢茂却有了一点不同的想法。 没多久,铠铠就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串糖油果子。谢茂满以为他会给衣飞石,哪晓得铠铠凑近白小青身边:小白给你。这才回头对谢茂说:她最近住在市里四合院。 这显然是谢茂和衣飞石离开之后才添置的房产,住在市里,应该是方便她筹备画展。 带路吧。衣飞石说。 铠铠又在兜里掏了半天:奇怪,我的公交车呢 白小青起身在客厅的博古架上拿起一个微型车模,递给铠铠:喏。有借有还。 行的吧,待会就还给你。铠铠拿起车模到衣飞石跟前,就跟小孩子炫耀玩具一样,主子我带你坐奔腾御风缩地成寸修真普及版大众公交车 这车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谢茂忍不住问。 是我的脑洞外加主设计的划时代的公共交通工具!铠铠兴奋地表功。 嗯,从名字就看出来了。谢茂还记得铠铠那长达几十字的本名,果然没有猜错。 铠铠随时随地能从地府借道去世界上的任何角落,谢茂和衣飞石已经恢复圣人修为,从修真大学眨眼间挪回京市也不费事,再不济他们还有瀚海星河舟,真不需要坐什么公交车。 但是,铠铠非要炫耀他主设计的公交车,谢茂便也没有拒绝。 回到新古时代之后,这个世界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容舜也曾说过在君上的指引下,新古时代迈出了前往修真时代的重要一步准确而言,这个世界已经修真化了。 修真产物深入了人类生活的每一步,现代的人类衣食住行都已经离不开修真的力量。 谢茂也很想亲眼看看,这个时代的真实风貌。 这个由君上一手缔造的修真时代,它究竟是什么样的? 铠铠拿着微型车模到门外,指尖一道灵光抹过车模,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车模倏地长大,变成一种柔软的棉质物,漂浮在半空中。铠铠自己飞了上去,坐在驾驶位上:主子,快来,发车了! 衣飞石请谢茂举步。 二人相携登云,铠铠又问:你们俩上不上? 刘叙恩默默登车。他用了百鬼善变掩饰身份,铠铠也没认出他来。反正谢茂和衣飞石出门喜欢捡人,先捡昆仑,后捡延嗣清平,铠铠也已经习惯了。 白小青赔笑道:我就不去了吧? 你别去了,上回给徐太太送个邪神像,差点没给徐太太吓死。铠铠嫌弃地挥手。 卧槽,你告刁状啊!白小青连忙解释:那是太夫人叫我送去的 铠铠已经甩上了车门。 白小青还在解释:真的是太夫人点名叫我送去的,我没事给太夫人送弥勒佛干什么对吧,那不能够呀!君上明鉴! 谢茂才想安抚她一句,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窒息,一瞬间就结束了。 你感觉到了吧?谢茂问衣飞石。 衣飞石点点头:空间好像折叠起来了。 铠铠一拍大腿:主子你说到点子上了。我把缩地成寸的法术和这个世界的超弦理论做了个杂交啊,是叫杂交吧。前半段用缩地成寸,找到坐标地点之后,就这么叠一下 谢茂已经看出来了。 他坐铠铠的公交车是为了看看这个修真时代的风貌,啥都没看见呢,已经到京市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堂屋里出来,正是八年未见的徐以方。谢茂正想确认她的精神状态,愕然发现这不对呀!徐以方竟然筑基了?! 徐以方看着谢茂也有些呆住了。 她原本兴冲冲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幅装裱好的画,见到谢茂时,眼中的兴奋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思念。 茂茂回来了。徐以方和无数次一样迎上来,快进屋。 谢茂已经察觉到她情绪不同寻常,试探地看着徐以方的双眼:妈? 飞儿也回来了。回来就好。徐以方一手拉着一个,强行拉进屋里,回来就好了。 谢茂与衣飞石交换眼色。 谢茂:徐妈妈这反应可不像不知情。 衣飞石:关键是知道多少? 我都知道。徐以方说。 谢茂才端了一杯茶,闻言差点给自己噎着。全都知道?我还懵着呢! 待会再慢慢说。你曾叫我收着一个盒子,等你回来了交给你。我去取来。徐以方留下这句一般人听不懂的话,去书房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个锦盒,亲手递给谢茂。 这是君上留下的东西。 谢茂认得出盒子上的禁符,除非圣人修为,常人根本看不见这道锁,更遑论打开。 难怪徐以方不怕被盗,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保险箱里。 自己留下的禁符解起来也容易,禁符既开,那把锁也咔哒一声错开,瞬间就有一股凛冽的神器威仪散逸而出。谢茂心中已大概有数,掀开锦盒一看,里边果然放着一枚古拙陈旧的昆仑印。 这是被君上归器的昆仑。 你说有什么东西藏在昆仑山上,要用这个才能找到。徐以方说。 昆仑印是万神宫的钥匙。 衣飞石能感觉到石一飞的身体在昆仑,君上是想让他去找石一飞的身体? 找身体的事不着急。谢茂将锦盒重新盖上,问道:妈妈你知道他不是我? 妈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徐以方微微一笑,他也是你。虽然你们的经历不同,他更悲伤一些,可妈妈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谢茂觉得徐以方这话就很惊悚了。真实世界里,徐以方的儿子三岁夭折。荡神击世界出了各种意外,谢茂才有幸给徐以方当过儿子。您真是心肝大,居然敢把君上当儿子养?要知道君上的亲妈只有一个,那就是给君上留下巨大心理阴影的四太太! 谢茂面上再是不动声色,到底还是瞒不过密切注意着他的亲妈。 徐以方辩解说:他只是不爱说话。 那可不止是不爱说话吧?谢茂还记得君上降临时的凶残,各种折磨小衣还能说是故意逼他出墙,有的放矢,顺手把徐以方逼崩溃算是怎么回事?谢茂对此有些猜测,可他不能问徐以方。 万一又把徐以方问崩溃了怎么办? 飞儿想不想看看妈妈的画室。徐以方突然问。 母子俩谈心,突然问到衣飞石身上,当然不是随便问的。衣飞石含笑起身:想。 徐以方的画室就在西边厢房,说是画室,其实更像是陈列室,堆满了她即将展出的画作。她带着衣飞石一幅幅看,画比较多,许多都已经打包准备运送,因此堆在一起,常常要徐以方说一句,衣飞石循着编号找出来,打开覆盖的包装才能看见。 衣飞石很熟悉徐以方的画作。 徐以方从前也喜欢作画,也喜欢将作品送给衣飞石,表达对衣飞石的喜爱。 衣飞石每年生日、纪念日,都会收到徐以方的画作礼物。若是徐以方有空闲,画就会精细些,如果时间比较紧,就会画得简单些一样地用心。最促狭的是,徐以方还会在儿童节给他送简笔画。 徐以方的画作风格很统一,明亮温柔,带着一股向上的朝气。 然而,这间画室里的画就不同了,每一幅画都有着极其独特的气质,每幅画给人的感受都不同。 这是国外?分明只是一条普通的街道,街上的行人也没有明显的人种特征,衣飞石依然能感觉到很浓烈的异国风情。 是呀。很漂亮的秋天吧?我现在都能想起那条路上淡淡的咖啡甜香。徐以方说。 衣飞石突然之间就意识到什么了。 随着衣飞石的指点继续看下去,衣飞石看见一个在异国他乡留学的少女,爱上了一个心怀野兽的大混混,他们在不属于彼此的城市里恋爱,度过了许多美好的岁月 在徐以方的画笔下,恋爱中的一切都很美好,少年时的天真甚至有些残忍。 热恋之后,谈婚论嫁。 徐以方没有画与家族相关的一切,她只画少女与混混的恋情与婚姻。 在她的笔下,丈夫在天使与魔鬼的形象中不断变幻,她心中始终有一片钟爱的净土,单纯地爱着那个自己幻想中的、也许从来就不存在的男人。最让人震惊的是,她明明已经被逼疯了两次,根本不能提及任何与谢润秋相关的往事,在这间画室中,她却有着相当多的画作,正面直视了谢润秋的恐怖。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润秋的魔鬼形象绵延了近二十年,整整十二幅画作都是恐怖的恶魔。 徐以方画作中的表现力感染力太强,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以衣飞石的心志力量,看着她画中的魔鬼,心中都隐隐升起一丝戾气。 似乎被画作中的谢润秋所撩拨挑衅,感觉到威胁,忍不住想要拔剑斩杀的戾气。 然而,这片彻底疯狂黑暗的时期过去了。 谢润秋在徐以方的笔下逐渐恢复了人的模样,徐以方仍旧嫌恶他,毫不犹豫地将他描绘成令人不齿厌恶的坏人,可他不再是恶魔形象,就仿佛是徐以方已经看穿了他的本质,不再癫狂害怕。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魔鬼的。徐以方说。 谢茂在心中默默给君上写了个服字,算你行。 他当初给徐以方治病,使用的就是咒法的力量,强行把徐以方的精神病治愈,可徐以方所受到的创伤依然存在,她对谢润秋的恐惧半点都不曾减少她那么害怕谢茂变成谢润秋,根源仍旧是她少女时被谢润秋伤害的恐惧,她知道谢润秋有多坏,她知道自己该多害怕。 被谢茂强行治愈之后,徐以方画作里所表现出来的情志不能说不健康,但那是虚假的,是谢茂帮她从性情中找出最美好的一面,强行定格。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每一幅画所表达的情志都高度统一呢? 徐以方是个少年时就小有名气的画家,她不是画匠,她的画作是应该具有灵魂的。 谢茂他不知道君上怎么治愈了徐以方,但肯定不是掩耳盗铃的方式。 现在的徐以方才真正破除了对谢润秋的恐惧,情志健全。她珍爱生命中曾具有的美好爱情,也接受自己所爱非人的情变,生命中无法被打败驱散的恶魔,终于走下了神坛,重新变成了人品有缺憾的普通人。她终于打败了心底的恶魔,重新赢回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徐以方把刚刚提出门的画作放在最中央的位置。 这是一幅自画像。 尽管尺寸不大,画得也不算很精细,可她还是放在了中央。 她找回了自己。 我不用很伟大,也不必活得很完美。 我就是我。 徐以方回头,看着谢茂:谢谢你,茂茂。 第810章 两界共主(210) 在徐以方家中待了半个下午,所有人都知道失踪多日的衣飞石回家了。 进入修真时代之后,人与人之间缺少了许多距离感,或者说,整个地球瞬间变得狭小。石慧、容舜等人得了消息就往徐以方家中赶,各人手持一只微型车模,眨眼间就飞抵京市。 得亏徐以方住着三进宅子占地宽广,否则能瞬间挤个水泄不通。 眼看着收到消息前来拜访的客人越来越多,光是容家那帮子亲戚就来了几十口子,徐以方干脆多方联络给衣飞石办一个接风宴,还让谢茂亲自给宿贞联系:把贞贞叫回来。好久没见了。 谢茂只觉得头大如斗。 回头一看,衣飞石正被主食组几个围着问东问西,后边还有容家一堆人、药科大学一堆人、修真大学一堆人排着队等说话。得,小衣估计比我更头大。 至于谢茂身边为何没有人围着呢? 他觉得可能是君上架子摆得太大,轻易不肯见人。 这群访客压根儿都不敢来谢茂坐的客厅,待在门口施礼之后就挤到偏厅去了。只有容舜、童画、花锦天和石慧进来说了几句话,因久未见衣飞石,这几个也急吼吼地跑了。 没多一会儿,徐宝妍带着殿前司的修士前来。 十二个修士把住谢茂休息的客厅,生生弄出了拱卫之相。 原本乱糟糟的家中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殿前司的修士往各处一站,歪在各种过廊里坐着消遣聊天的客人都站了起来,老老实实找厅堂屋子里的椅子板凳坐下,手里还得端碗茶或是苏打水。 君上想要清静的方式有很多,以他的修为也压根不需要什么护卫保镖,之所以弄个殿前司拱卫身侧,其意义远比职能重要这是做给俗人看的。谢茂目前的身份仅是修真大学校长,聪明人自然懂得其中的份量,架不住这世上蠢货多。 但凡出门办点什么事,总不能让君上亲自出面亮肌肉,大喊知不知道朕是谁吧? 殿前司的职责就是负责维护君上的权威,保证君上出席的任何场合,都不会闹出被人质问你不就是个校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这等令人窒息的蠢事。 殿前司成立五年整,已经替君上立功无数,可见世上蠢人何其多。 徐宝妍上前施礼:师父! 谢茂得承认徐宝妍很懂得分寸。 他和衣飞石在徐以方家中待了半个下午,徐宝妍也没有带人来拜见或说护卫。 毕竟是家宴,家里只有个亲妈,徐宝妍带着殿前司的修士来恐吓谁呢?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一次家宴变成了乱糟糟的大型接风宴,谢茂的身份与从前已截然不同,徐以方的几个保姆秘书只能准备宴会,却不能负责谢茂的安保和仪仗,徐宝妍再不来整个局面就要失控了。 弟子失职。徐宝妍也很无奈。 衣飞石回家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闻讯赶来的都是关系极亲近之人,如童画和两个女儿,本就常来常往,徐以方家里还有容苏苏的书包和容玛丽的玩具。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当不请自来的恶客,够得上到徐以方家中拜访的,多半都是正经人家。 架不住有不长眼的爱跟风啊。 什么?容舜去了?花锦天也去了?不行我也得去! 容禹帝就这么兴冲冲地杀到徐以方家里,路上还呼朋唤友给所有的亲戚至交发消息,飞哥回家了,快咱们都去给飞哥接风,来呀,XX街碰头,什么?得,我顺路去接你 容禹帝可不觉得自己去得太唐突。他姓容,和石一飞是本家兄弟。搁古代,他儿子都能继承石一飞的家产了,给自家堂兄弟接风还要挑个日子打电话预约?至于那地方是徐以方的家,容禹帝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兄弟回来了,我激动!嫌我吵闹,我带着兄弟去隔壁酒店喝也行。 容禹帝这个不长眼的呼朋唤友来了一波,闹得其他人也心怀惴惴。容禹帝都去了,咱们要是不去,会不会显得不关心呢?就算想给衣飞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约个时间,也找不到号码。 得,没辙。 整个局面完全是被裹挟而来。 不长眼的横冲直撞,懂得礼数的反而担心显得不热情,也只得携礼跟上。 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就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徐宝妍带人赶来时,徐以方家里已经乱糟糟一片。从前太子要出席的场合,秘书室都要提前两个月审核宾客名单,就算谢茂修为高深不在乎刺杀,今日依然是殿前司失职。 今天就你当值?谢茂给徐宝妍指了座位,还给多年不见的小姑娘剥了个果子。 我今天早班,晚点容政也会过来。见谢茂没有责怪的意思,徐宝妍也没持续纠结,她很自在地吃了果子,拿毛巾擦手,又转身去门口看了偏厅一眼。 有殿前司的修士守门,那边声音也小了很多,不过,仍旧很热闹。 比较奇怪的事,师叔身边的侍人不在那边待着,站在廊下做什么?徐宝妍微微皱眉。 谢茂偏头一看,让徐宝妍不爽的人,正是用百鬼善变改变了容貌的刘叙恩。想起他和秀水元君那段过往,谢茂端着茶杯子走到门前,招来刘叙恩,问道:你师父那儿没地儿站了? 刘叙恩听得出他的警告,垂首告罪:弟子这就离开。 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背影,徐宝妍莫名心悸,奇怪地问:他是师叔新收的弟子么? 嗯。谢茂也没有纠正她的想法。 师父看明天的日程表吗? 没什么要紧事都取消。谢茂说。 徐宝妍心说,能够让您亲自过问的事情,哪一样是不要紧的?还是得从命:是。 你爸爸身体还好?谢茂问道。 徐宝妍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很好。 见谢茂拿着一个普及版的通讯器翻来翻去,徐宝妍有些怀疑,这个重新回来的师父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他不会用?有心上前指点吧,又怕师父恼羞成怒。 徐宝妍正想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暗示一下,谢茂突然说:苏苏来了没?叫她过来。 徐宝妍很快就去隔壁把容苏苏带了过来,谢茂见面就噎了一下。 他过日子没数,身边人也通常驻颜有术,很容易就忘记了时间。原本想叫容苏苏打滚卖萌给宿贞挂个电话,哪晓得容苏苏进门一看,这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怎么打滚卖萌! 容苏苏打小就有记忆,对谢茂和衣飞石都有印象,进门见谢茂手里拿着通讯器,她稳稳地说:宿女士已经在进关了。片刻就到。 你记得我。谢茂并不惊讶。他见过六千年后的容苏苏,特质令人难忘。 容苏苏从小就老成持重,五岁之前还常常对身边人露出轻蔑之色,背上小书包念书之后,她就泯然众人了。人的天资不会随着年龄增长削减,她之所以显得不出格,是家教不允许她出格。 这小姑娘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娇憨痴萌之态,如今正是青葱少女时,分明穿着粉红纱裙,一身珠光宝气,也没有显出任何公主气质。相对年纪来说,她显得太沉稳也太寡淡了,任何人看见她,都不会生起类似娇花美质的感观她永远都不会是锦上添花的那一朵花。 你替我筑基。容苏苏说。 良才美玉,见猎心喜。谢茂并不居功,他对容苏苏好,是因为六千年后的往事。 容苏苏上前正肃礼拜,端端正正地磕了头:太师父。 谢茂就忍不住笑了:乖。 正说话时,容苏苏揣在背后的通讯器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说:这可不好。 怎么了?徐宝妍关切地问。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鬼气翻墙而入。 门前护卫的修士立刻撑起防御阵法,只见一个半人高的身影呼啸而来,啪嗒跪在庭前。 正防御中的修士就忍不住笑了。入选殿前司的修士一半出身特事办,一半出身修真大学,和谢茂、衣飞石皆关系亲厚,与门下弟子更是相熟。来的也不是外人,是刘奕的傀儡小木。 小傀儡依然是当年模样,紧随而来的刘奕则彻底长大成人,身形翩翩如秋叶。 先生!刘奕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在正厅前屈膝施礼,刚沾地就拔腿起来,转身朝着偏厅冲了进去,师父! 他亲爹九爷这会儿也在衣飞石身边坐着,忍不住打招呼:哎哟儿子!狗撵你呢? 众人齐刷刷地抬头。 恰好看见谢茂跟着刘奕前后脚走了进来。 徐宝妍的目光落在九爷身上。九爷憋不住脸都青了,还能咋办?这时候赔罪道歉都跟故意挑衅似的,只能假装自己刚才啥也没说。 小衣亲自走一趟。谢茂已经听了容苏苏的线报,路上说。 宿贞入关时出了点岔子,事情闹得挺不小。这里人多口杂,谢茂掐住了刘奕未出口的话头情势未明之前,不能在这儿说。 衣飞石与谢茂何等默契?一把拎起刘奕,三两步出门。 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刘奕刚来就被拎走,谢茂与衣飞石双双离去。余下众人皆满头雾水。 徐宝妍与殿前司修士随之撤走。容舜即刻起身了解情况,花锦天则开始安抚众人,童画带着小女儿去见徐以方,容禹帝还在嚷嚷:哎,飞哥怎么走了?待会儿哥几个还得喝几杯! 容尧帝实在忍无可忍,亲自动手把这货拖了出去:滚回家里去! 你就仗着修为高欺负人,都是兄弟,凭什么你在这儿我回去?对,你儿子在殿前司当侍长,好大的官威,那是你儿子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我 叔叔说什么呢?容彻笑眯眯地走来。 容禹帝看着他领口上绣着的一抹新绿,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彻、彻儿啊 听见这边说得不大愉快,我师父叫我来看看。容彻微笑着示意了一下屋内。 他的师父花锦天正满脸笑容地招待前来拜会衣飞石的客人,八年时间过去了,岁月不曾在花锦天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看上去仍是当年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只是笑容更诚恳了许多。 容禹帝却似被人抽了骨头,干笑两声:没事没事,叔我先回家了,回家了。 送走了搅屎棍一般的容禹帝,容彻才回头:爸 容尧帝却已转身离开,只留下丝毫不愿接近的背影。容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 谢茂与衣飞石都还不习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提着刘奕直接到了事发现场。 事发地点也是谢茂和衣飞石不大熟悉的地方,特殊过境办事处。随着修真时代的推进,华夏也有意识地往境外输出了一部分基础修真产品,完全取代了飞机高铁的微型车模也是其中之一。 微型车模在技术上压根儿就没有国境之分,一个空间折叠,人就从南极到北极了。 最初华夏只在本国国境设立了出入境登记点,引起国际上广泛抗议进出你家需要登记,从你家去别国就如入无人之境?还遵不遵守国际公约了?想不想在地球村混了? 但是,除了抗议,从其他方面施压,余国没有任何阻止的方法。 人家就是折一下空间就到你家了,你有本事拦住咯?拦不住?探测不出来?那怪我咯? 要不然就花钱求爷爷告奶奶请华夏国内的修真团队,去自家门口修出入境登记点。对啊,你自己修个房子,说出入都要去登记一下,这有个鸟用?人家压根儿不路过你的办公点。 想要强制进出关登记,就得请华夏转业的修真团队,而且基本上只能掌握使用方法,无法将核心技术收为己用。除非,拿到华夏修真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下午衣飞石归家的消息传出之后,国内的亲友很容易就赶来了,也不用飞机高铁地折腾。 一直在国外做教学交流的宿贞和刘奕则比较麻烦,空间不是问题,主要是他们回家得过关。一出一入就是两道手续,刘奕那边没遇到麻烦,宿贞从邻国出境也没问题,入境卡住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刚开始他们做入境检查,说宿女士的护照有问题。刘奕很生气。 宿贞在华夏修真界也算是地位极高,她的特殊护照编号为6,基本等同于各位大佬。在过境点执役的修士不是她儿子的徒子徒孙,就是她儿媳妇的徒子徒孙,不认识她的人非常稀少。非要说她护照有问题,这是故意找茬。 谢茂都不用想,以宿贞的暴脾气,只怕当场就要炸了:打起来了? 刘奕摇摇头:没有。她很想早点回家,耐着性子问有什么问题,可以配合调查。 衣飞石嘴角微抿。 折腾了半个小时,一会儿说查不到资料,一会儿说好像是非法出境刘奕也很生气,这么欺负我师父的亲妈,真当师父失踪,我们这一脉不掌权了,就可以肆意踩踏吗? 反倒是宿贞一直压着不让他闹:你师父才回来,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要给他惹事。 谢茂和衣飞石自知彼此关系融洽,外人看来满不是那么回事。君上在这边近八年时间都没提过衣飞石,虽没有苛待衣飞石门下亲友弟子,也不见得多么地特殊他最喜欢用的还是自己三个徒弟。 宿贞只记得儿子失踪前被折断的手指,婚戒也没了,这会儿就算回来了,处境如何还不好说。万一她在千里之外闹点事,反而牵累了刚回家的儿子,又被君上弄没了可怎么办?! 所以,素来脾气火爆的宿贞,反而耐着性子,在几个修为完全不如自己的修士前,止步不前。 后来他们派人过来说,宿女士携带的法器里有特殊物质,可能会造成污染,问究竟是什么东西。刘奕说这句话时带了点懊恼,小傀儡就在他旁边顿足捶胸。 我们那时候已经很生气了,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就是想找茬。刘奕说。 说话间,谢茂与衣飞石已经走到了过境大厅。 这里原本有一栋修建得非常漂亮的大厦,已被夷为平地,废墟上笼罩着四片流光溢彩的光罩。 四方银罗锦屏。衣飞石道。 这是宿妈妈的手笔吧?做了个细微的改良,真漂亮。谢茂称赞。 这时候已经有大批特事办官员战士在现场,见谢茂等人闯入,马上就有卫队前来询问。 谢茂与衣飞石只提走了刘奕和小傀儡,刘叙恩紧随而来,徐宝妍和殿前司修士都没见识过他们这样信步直抵的功夫,半路上就跟丢了。没有了殿前司拱卫的谢茂,出入难免有些不方便。 然而,这种不方便通常只出现在世俗范围内。特事办原本就是谢茂的势力范围,也是修士大批量扎堆的地方,交涉还未开始,这批人已经看清楚了谢茂的脸,即刻上前施礼:主任。 我们进去看看。可以吗?谢茂却没认出这是特事办的人。 八年时间,特事办换人换装改制,一线战士的着装配给都换了个底儿掉,和他离开时截然不同。 自家主任说话这么客气,守在警戒线旁边的卫队都震惊了:当、当然。 警戒线拉了三层,越往里走,五行越是混乱。谢茂与衣飞石修为入圣没什么感觉,刘叙恩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半圣,三人轻轻松松地走进去,刘奕和小傀儡修为浅薄些,往里走就有些难受了。 刘叙恩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刘奕总是拉着小傀儡的手,时不时给小傀儡抹去五行紊乱的戾气,眼神变得很温柔。再往前走了两步,小傀儡的胳膊咔嚓一声裂开,小傻子还挥舞着裂开的胳膊跟刘奕开玩笑:快看,我裂开了!哈哈! 刘奕只得用真元给它揉回去,修补傀儡也是很累的。 刘叙恩手中多了一块傀儡之心,落后一步,正要说话。 淡淡一缕紫气笼罩在小傀儡的身上,很快就与小傀儡融为一体,小傀儡再不受五行紊乱的困扰。刘奕拉起小傀儡快走一步,追上衣飞石:谢师父。 刘叙恩便将那枚珍贵的傀儡之心重新收好。 小傀儡去拉衣飞石的袖子。 衣飞石回头。 小傀儡指了指刘奕,做了个吐舌咧嘴要死去的表情,又指了指自己,拍胸脯表示能打十个。 衣飞石摇头:不行。 小傀儡双手作揖:求求你。 他是修士。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留在外边。师父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他。衣飞石能护得住小傀儡,当然也护得住修为还不够的徒弟,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做。 刘奕把小傀儡拎到身后,瞪它一眼。小傀儡做鬼脸,不识好歹,哼。 谢茂已经靠近了宿贞竖起的四方银罗锦屏,仍旧在特事办任职的叶家女修一手撑着护身法宝牵禅伞,一边凑过来汇报情况:宿女士还在里边。她撑着防护阵。 你好像有个能吸阴气的东西?谢茂问衣飞石。 衣飞石将手摊开,一枚瓷扣子静静悬在空中:这里边不似阴气。倒像是鬼气与晦气糅杂。换句话说,他这枚玄武扣是不吃的。 嗯,我看看。谢茂把玄武扣抓在手里,现场摆出一堆材料,开始加工。 刘奕和小傀儡都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刘叙恩则随着衣飞石走近四方银罗锦屏,四处查看。 取出来不难。刘叙恩说。 衣飞石点点头。 刘叙恩就很不解了,直接破例拆解不就完了,为什么要费心思去吸里边的鬼气晦气?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衣飞石轻声说。 刘叙恩竟不知道他所指为何。直到衣飞石解释说:外界认为我与先生生了嫌隙,借着打压欺辱我门下的机会,另有图谋。若非宿妈妈机警,你认为今天会是什么下场? 刘叙恩握紧了手中的傀儡之心。 说话间,谢茂已经把玄武扣做了个小改装,扔给衣飞石。 妈妈。衣飞石在四方银罗锦屏外传声,三息之后撤掉术法。 他没有解释很多,里边就传来宿贞虚弱的声音:好。 三、二、一 衣飞石捏诀将玄武扣祭起的瞬间,四方银罗锦屏倏地洞开。 方圆三十米之内的鬼晦之气,一刹那间就被玄武扣吸空,原本雾蒙蒙黑漆漆的天空,也恢复了澄净之色,甚至能看见天边的明月。 玄武扣落在衣飞石手心,他飞身上前,扶起地上的宿贞:妈妈。 宿贞身边全是法宝碎片,保守估计碎了三百件,她身上的护身法衣也已破烂,有乌黑色的鲜血汩汩激射而出。衣飞石用手轻轻捂住,下一秒,带着毒伤的鲜血止住,伤口迅速愈合。 宿贞却只是看着他,生了一丝鱼尾纹的眼角噙着笑意:回来啦! 衣飞石低声道:儿子不孝。 宿贞忍不住哈哈笑,嘲讽他:一瞬间梦回大清。 衣飞石就有点伤怀都被她彻底嘲讽没了,忙着给她处理了身上的伤势,又问:您还有哪儿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宿贞一跃而起,粉面含煞,我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叶娇娇连忙说:宿女士,这件事只怕另有内情 这东西是不是你们塞我法器里的?宿贞问。 叶娇娇马上否认:绝不是。我们正在调查整 我也瞧着和你们无关。就你们的狗胆,查查我的护照到顶了,敢给我法器里塞阴货,阿舜饶不了你们!宿贞将被鬼气冲断的长发撕下,只剩下一半长长地垂下,她连高跟鞋都不穿了,赤脚踩在地上,满脸怒气,和你们无关,也不是我的东西,还能是谁干的?! 不是入境点被人做了手脚,那肯定就是出境点被人做了手脚。 宿贞决定杀回义国,当面复仇。 叶娇娇顿时头更大了:宿女士,您先息怒。要不您看,我给容秘书长打个电话? 关他什么事?!宿贞愤怒之处在于,若她没有察觉此事,刚回来的衣飞石如此自处? 地上全是法宝碎片,不用于一般碎石烂钉,宿贞不曾穿鞋,才走两步就被扎破了脚,她愤怒之下根本没有知觉,叶娇娇的劝说也无济于事,衣飞石上前将宿贞抱起:妈。 宿贞被他抱得一愣:干嘛? 回家。 第811章 两界共主(211) 衣飞石直接把宿贞抱回了徐以方暂居的四合院。 谢茂心说那是亲妈抱一下没关系没关系,看着衣飞石的背影还是有点酸。从前小衣只驮着我,对着宿贞也不过是客气地虚扶一把,今天居然就抱上了,还是公主抱!恋子成狂是心理疾病知道吗? 谢茂一直很在意母子间的分寸感,在谢朝时,他也会枕在太后怀里撒娇,可从不会伸手去抱。 太后与张姿相恋,他举双手支持。徐以方不想再恋爱,他也没有指手画脚。 妈妈们的恋爱观如何,他做儿子的管不着。但是,他不承认也不会去当寡母前世的小情人。 如今酸溜溜地跟着衣飞石回了家,在背后追得灰头土脸的徐宝妍前来拜见,谢茂目光追着衣飞石与宿贞进了后堂,口中吩咐道:叫容舜来见我。 徐宝妍应是离开后,谢茂也跟着进了后堂。 后边是徐以方寝居的地方,外客不入,很清静。宿贞被衣飞石放在沙发上,足上伤口在路上就已经治愈了,衣飞石也不好意思给宿贞洗脚,有阿姨打了水来,他就退开一步,去给宿贞找鞋子。 贞贞受伤啦?徐以方匆匆忙忙赶来。 几人一来一去不过大半个小时,客人们大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知道出事的更不好离开,衣飞石的接风宴还没办,大家纷纷离场,传出去不就更乱了? 因此,除了徐以方,此时只有被传唤的容舜跟了进来,其余弟子都在外边招待客人。 徐以方直接略过儿子去看多年未见的闺蜜,容舜才进来还没说上话,徐宝妍又进门来报:师父,特事办叶萍青主任求见。弟子请他在花厅稍坐。您什么时候去见? 上一条时间线上,衣飞石曾召容舜到新世界询问近况,谢茂对目前的势力格局不算陌生。 谢茂如今还没有卸任,依然是特事办主任。 但是,谁都知道,谢茂已经构建了一个全新的修真体系,不可能再受旧体系的约束。特事办是他的直属势力范围,也是他和旧体系的唯一联系,却不代表特事办是他的唯一嫡系。 君上已经完全脱离了特事办的日常事务,吩咐容舜挂名特事办办公室副主任。容舜在特事办是有影响力的,不过,他负责的事务太多,目前特事办真正的掌权人是特事办联络处主任叶萍青。 叶家和特事办接触太早,和隐盟关系就一直不大好,此后基本算是在特事办扎根不挪了。 谢茂回头看了一眼,徐以方正对宿贞嘘寒问暖,衣飞石就在一边守着,也没有再上去搓脚伸手扶着更衣洗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衣飞石也没有给妈妈当前世情人的兴趣。 我去看看。谢茂指了指容舜,你跟我来。 容舜连忙道:是。 刘叙恩前后看了一眼,默默跟在了谢茂身边。 衣飞石才说了同一个坑不能跌两次,前一次跌坑他就丢了挚爱道侣,这会儿衣飞石守着宿贞无暇分身,谢茂又要去见外人,刘叙恩觉得自己得跟紧一些,万一又被坑呢? 家里就这么大,殿前司的修士各处一站,屋廊走道都显得有些拥挤。刘叙恩跟在谢茂身后,谢茂哪可能不知道?徐宝妍见谢茂没有驱赶刘叙恩的意思,也就默认了刘叙恩的存在。 从后堂到待客用的小花厅有一段距离,容舜主动说道:先生,先前妈妈被拦在过境处,刘师弟给我发了消息,我本该亲自过去很自责没能到现场。 宿妈妈都差点折在里边,你去能有什么用?谢茂能体谅容舜的做法。 谁也没想过宿贞会被过境处为难,容舜收到消息就直接来见衣飞石了,他和衣飞石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亲近的,皮囊是亲兄弟,衣飞石刚到新古时代就做了容舜的体术老师,衣飞石失踪近八年,除宿贞之外,容舜是最牵挂他的人刘奕和容锦华都要往后靠一步。 得知消息时,容舜正在偏厅陪衣飞石说话。到了他这样的地步,很多时候也不必亲自去处理。 所以,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自己的长女苏苏来处置。 这也是容苏苏能第一时间知道宿贞出事的原因。容苏苏得了亲爹的交代,马上联络特事办就近派出一支小队前往过境点替宿贞解围。 被容苏苏派往过境点的这支小队,原本就是长期驻防过境点的武装力量,快速机动三十秒就到。 然而,小队刚刚抵达,还没和宿贞取得联系,宿贞法器里的邪祟就炸开了。 仅此一句话,容舜就察觉出了谢茂和君上的不同之处,看着谢茂的目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师回来了,与老师一起消失的、从前那位先生也回来了?那指点我修行课业、将我当作心腹重用了七年有余的那位先生去哪儿了呢?容舜竟有些茫然。 殿前司开道,隔壁许多客人远远地看着谢茂路过,却也没有人能上前搅扰。 谢茂快步走进花厅,叶萍青也未落座,见状迎上前来施礼:主任! 不管谢茂现在在不在特事办管事,名义上也是特事办的大长官,叶萍青总不至于跟外人一样管谢茂叫校长,那是想反天了。然而,他嘴上称呼主任,礼数周全十分谦卑,丝毫没有找自家单位长官做主时你就得护犊子保护我们的理直气壮。 请坐。殿前司虎视眈眈,君上更是一惯地高冷姿态,谢茂便也不叙礼径直落座。 叶萍青才坐下,茶还没上来,谢茂直接问道:说吧。 我此来主要是代表特事办探望宿女士。她的伤势如何?要紧么? 叶萍青分明就是来回报下情的,非要打着问候的旗号登门,话里话外都是替特事办开脱,娇娇这些年都在内务岗,临时调她到现场救急,这孩子也是没分寸,见宿女士在内支应,也没说上前援手,居然就转身去救护伤员去了 谢茂离开之前就得了容苏苏的情报,特事办曾派了一支小队去接宿贞。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伤情如何?和君上不同,谢茂很关心一线战士的安危。 容苏苏只知道出事了,到了现场谢茂也没看见伤者,只看见叶娇娇带着人在现场维持秩序。 他当然不会怪罪叶娇娇没带人上前救援宿贞,那种情况下,叶娇娇能撑着牵禅伞走到宿贞撑起的四方银罗锦屏之前已十分艰难,底下正经修行也没几年的小战士哪里能靠拢? 谢茂轻轻松松改装了玄武扣,衣飞石举重若轻吸走了全部鬼晦气,刘叙恩还说这事不难。 两位圣人带着一位半圣,解决任何事情都可以很简单。 不代表它真的很简单。 撇开被君上唤醒的诸多古神,单从华夏修士中说,宿贞都是当之无愧的顶尖高手。 她祭出四方银罗锦屏之后,尚且不得已将自己也束缚其中,浑身上下携带的法宝碎了几百件,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若非衣飞石及时赶到,她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特事办的应急处置范围,必须上报老巢请求更高级别的支援。 叶萍青黯然摇头:一支机动小队满编十二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谢茂马上就听明白了,叶萍青是来告状的。 他此时刚刚回来,对这个时代仅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前一条时间线上容舜的描述,这时候也不好轻易表态,只给了个相对的授权:这事要查清楚前因后果。叶女士已经在现场了,这件事暂交特事办调查,劳烦你多费心有结果了,让容舜帮忙看一看。 特事办死了人,这件事主要授权特事办彻查。但是,不要闹得太出格,最终还是容舜说了算。 叶萍青拿到授权之后,又问候了几句,很识相地告辞。 去把你师叔请来。谢茂又差遣徐宝妍。 哪晓得不止衣飞石来了,宿贞和徐以方也跟着来了,刘奕与小傀儡也随在身后。 得了,人都要凑齐了。就剩下花锦天不在。谢茂沉默片刻,吩咐道:把小花也叫来。 这句话让容舜和刘奕都松了口气,宿贞却露出了几分冷笑的表情,刘叙恩站在屋角冷眼旁观,总觉得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暗涌在深水之下。 花锦天来得却没有这么快。 徐以方照顾家里小辈都吃上了甜汤,谢茂还去衣飞石碗里偷了个莲子,花锦天才匆匆赶来。 他刚进门,随在背后的徐宝妍就掩上了大门,因此一直在外边东张西望的客人们,并没有看见花锦天扑在地上磕头的身影。 弟子失察。花锦天是结结实实地磕了头,新砌的黑砖噗就是一个血印子。 徐以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然而,见谢茂和衣飞石都坐着没有动,也没有安慰宽解花锦天的意思,她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 贞儿在过境点遇袭差点回不来,茂茂和飞儿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徐以方见不得眼前的一切,也没有出声阻止,她转身进了内堂。听着徐以方进门的声音,花锦天额上冷汗渗出。 花厅里沉寂了许久,谢茂才说:先起来。 宿贞霍地站起:飞儿,走! 花锦天才起身就被宿贞惊住了,不得已又跪下,求道:太太,此事是弟子失察,不意丢了监管的邪物。可弟子绝不敢借此栽赃构陷您,您也是看着弟子 闭嘴!我不听你巧舌如簧!你一把好刀,拽在你师父手里,砍天砍地何曾怕过谁?他惯会拉偏架,明知道你做了什么宿贞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衣飞石身上,你是不会跟我走了? 衣飞石摇摇头,说:先生不会拉偏架。您稍坐片刻。 宿贞还欲再说什么,衣飞石又说:就算他护短,短处也在我身上。您是我的母亲,事端在您,剑锋所指就是我,出了这样的事,纵然先生要拉偏架,也是往我身边拉。您稍安勿躁。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谢茂也忍不住笑:是这个道理。妈,您别急。 刘叙恩不禁将他二人都多看了一眼。 若是往日,师父绝不会当众说这么露骨的话,这不是为臣的本份。 还是谢茂亲自起身,扶着宿贞重新落座,接过容舜递来的茶,放在宿贞身边:您喝茶,看戏。这事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怎么也不会让您受委屈,好不好?妈妈? 君上可不会这么哄着宿贞。见惯了君上的冷眼,宿贞也不是傻子,顿时知道从前的谢茂回来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谢茂和衣飞石一眼,居然问了个与目前处境完全没关系的问题:你们都在一起?这些年来,宿贞一直担心儿子被关在哪里受苦。如果飞儿一直跟这个茂茂在一起,他一定不会很欺负飞儿吧? 她才遇袭逃生,被谁栽赃构陷还没查出来,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衣飞石这些年的遭遇。 只要谢茂点头承认他们一直在一起,只要知道儿子没有受磋磨,哪怕她担惊受怕这么多年,也半点都不觉得委屈。 谢茂点点头:一直。 宿贞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松弛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好。你很好。 得知儿子这些年都过得不坏,至少不是脑补的各种囚禁play,宿贞连刚刚受的袭击都能宽解。她居然还主动表示和解:这事只怕是各种巧合撞在一起了,我也没什么事,不必弄得太严肃。 明明刚才谢茂才饶了花锦天起身,她就气得要带衣飞石拂袖而去。 特事办死了十二个人。谢茂还不到视众生如蝼蚁的境界,这事不是巧合。 花锦天微微闭眼。 衣飞石道:我才回来不久,对局势了解得不深,一点浅见。 谢茂原本要点名叫花锦天来说,衣飞石提前主动请缨,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总不好驳了衣飞石的面子,便点点头:你说。 就目前来看,往妈妈的法器里栽赃邪物,是个很愚蠢的做法。 早在三十年前,妈妈已经在青盟闯下偌大名声。她出身常家嫡系,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天之娇女。一身修行法脉承接何处,全都有迹可循。若是将她法器里藏些邪祟之物,就想以此诬指她是祸世邪修,谁能相信? 再者,华夏自来物华天宝,养出来的邪晦阴气也比别处更浓郁纯粹。妈妈纵然想要裹挟些什么物件出国也罢了,千里迢迢从义国带一罐子邪物回来干什么?总不会是嫌家里的邪物太厉害,专门进口些品相略差的更好使? 谢茂点点头,总得给自家小衣捧哏:说得是。 但刘奕曾告诉我,在此之前,有人故意挑衅,试图激怒妈妈。衣飞石说。 妈妈是华夏当世最负盛名的女修,不少人都知道她的脾性,刚烈强硬、决不妥协。过境处的官员用一种非常可笑的方式挑剔她的入境手续,阻止她回国,这目的不应该是稍作为难,而是故意激怒。 如果妈妈当场就被激怒,与过境处的官员大打出手,这期间法宝内的邪物炸开 这件事还能说清吗? 这也是宿贞最为震怒的地方。 衣飞石刚刚回来,马上就有人想借机生事,若宿贞惹上这说不清的麻烦,衣飞石如何自处? 这件事的重点根本不是宿贞法宝里的邪物能造成多大的杀伤,当然,杀伤也确实造成了,特事办死了十二个人,过境处死伤多少还没有统计。 因宿贞处置得当,这事一爆出来就疑点重重,所以特事办的仇算不到宿贞头上。 但,如果宿贞没有忍耐那一下子,这笔帐、这血仇,会算在谁的身上呢?只能是宿贞背锅。 这场算计之所以显得很蠢,完全在于宿贞一反常态,做了个违反她本性的决定忍耐。 倘若宿贞没有因为担心儿子的处境压抑住本性,这场算计非但不蠢,反而切中了人性中最微妙的那一面。不管宿贞是逃是留,都能达到离间谢茂与衣飞石感情的目的。 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离间我与先生。衣飞石说,我也想知道,是谁会这么做。 谢茂终于找到机会,再次点名花锦天:你来说? 这是已经给花锦天定罪了。 花锦天此前丝毫不知内情,谢茂与衣飞石带着刘奕离开之后,他才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取情报,徐宝妍传见之时,他拉着师妹在外边盘桓了快二十分钟,也是在调查情况。 他很想说自己是无辜的,根本不知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不知情就能推脱得过去。 君上一开始就把宿贞排除在各个计划之外,刘奕也跟着宿贞去了国外,实际上是避免了一场逐渐成型的党争。在谢茂的麾下围绕着几个集团,其中,容舜的地位最特殊,他是谢茂的首徒,又是宿贞的养子,还在特事办任职,与各方面都保持着相当的联系又都不深入,很明显就是第二代首席,明晃晃的储君。 徐宝妍不必多说,她是天然的官方代表,代表着目前的旧体系。 花锦天原本也没想很多,一心一意努力修行,完成师父交托的任务。然而,他的身份太过特殊,既是谢茂的嫡传次徒,又出身隐盟世家,隐盟都将他视为自己人,很自觉地围拢在他身边。 最开始无非是借着花锦天给谢茂,或是容舜,捎带传递几句话,发现花锦天同样很得谢茂看重之后,难免就会携礼上门,求托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这种世家之间的往来,花锦天很难拒绝。 婶婶连璇师门的某师妹想插班去修真大学某某系,一句话的事,你帮不帮?龙师伯坐关入魔差点醒不来,求你捎话,请谢校长援手,人命关天,你能置之不理?来来去去次数多了,各世家很自然把他当能通天的大佬捧着,为他马首是瞻。 一个集团初步成型之后,必然会抱团谋求利益,各自分润以强自身。 隐盟世家小部分如叶家扎根特事办,归入了徐宝妍的阵营,大部分则受谢茂说服邀请,将后辈子侄送入了修真大学,许多家主长老也纷纷成为修真大学的教职人员,换句话说,目前的修真大学依然是以隐盟世家为主力短短十多年时间,社会普招的学生哪有世家弟子自幼修习实力强大? 这么多年来,君上对宿贞冷淡至极,宿贞与君上置气又不惜背叛了华夏修士利益。 中南府想要搞修真基础知识国际化输出,原本是想掌握主动权,修真大学对此持反对意见。偏偏宿贞直接以容氏财团的名义申请随团出使,修真大学给了她面子,尊重了她的决定,可她毕竟牺牲了修真大学的集体利益。 这事说穿了很简单,衣飞石归来之前,君上管辖下的蛋糕已经分好了。目前各派势力都很满足目前的状况,非要改变现状,也是希望自己的蛋糕更大一点,别人的蛋糕更小一点。 宿贞不在上桌分蛋糕的名单里,又因不按规矩出牌,被所有玩家暗暗抵制。 衣飞石一旦回来,他所代表的势力必然会重新回归,宿贞、刘奕,乃至石慧,都会重新上桌。 花锦天没有策划此事,可是,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策划了此事,他能说不关我事? 最坑爹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此事是多方势力共同谋划,在宿贞法宝里放邪物的是一拨人,在过境处为难宿贞的是一拨人,负责翻查宿贞随身物品的是一拨人 偏偏这几波人都把自己摘清楚了,就花锦天倒霉! 宿贞法器里被栽赃的鬼祟阴晦之气,来自一个千年尸坑,裁决司收服之后,一直镇压在小库。 那是裁决司的宝库! 现在东西被衣飞石收在玄武扣里,就是花锦天洗不脱的罪名。 现在花锦天都搞不清楚,从裁决司的小库里取走邪祟的,究竟是他自己身边的人,还是特事办、殿前司,或者中南府、义国那边的人出手参与此事的人很多,但,背锅的就只有他一个。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容舜和刘奕在了解情况之后,都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以他俩很同情也很担心花锦天。 宿贞不明白这件事么?宿贞也明白。可谢茂饶了花锦天起身时,她还是很震怒。 因为,花锦天不仅仅是花锦天,他背后还有一个代表着修真大学隐盟世家的利益集团。如果谢茂不对花锦天做出处置,就等同于放任了各方势力对衣飞石归来的围剿。 我做过几辈子皇帝。谢茂突然说。 在场大部分人都竖起了耳朵,先生这是要说前世的经历了?成仙成神之前吗? 做了皇帝,无论哪辈子都要操心身后之事。立长立嫡立贤,若是立了这一个,会不会对那个不好,立了那一个,是不是比这个更坏?因着立储之事,闹出好大风波。谢茂口中的对那个不好,众人都以为他怕的是兄弟相残,只有衣飞石知道,他说的是自己。 你们这是闹什么呢?我和你师叔都好端端地活着,就迫不及待要分家产了?谢茂突然问。 这就不是单指花锦天了。 谢茂与衣飞石都不是蠢货,这件事明显所有人都出手了,唯一清白的只有刘奕。 这个所有人,同样指各人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容舜未必知情,徐宝妍也未必参与,可是,他们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一个也逃不掉。 容舜与徐宝妍都上前跪下,刘奕也不敢大喇喇地站着,只能陪着跪下。 自查吧。谢茂拍案做主。 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去盯着,叫三个徒弟自己去查清楚了,自行处置。 若是处置得体,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若是连自己代表的利益集团都收拾不好,当师父的也只好勉为其难代劳此后也不必出山掌权,老老实实待在静室里修行吧。就不是掌权那块料,多修行没准儿比师兄弟们都早一步登仙。 这件事谢茂处理得不可谓不凶残,三大嫡传弟子一个也没落下,全部停职自查。 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修界都缄默了。 到底是谁说谢校长移情别恋容舜(花锦天),石一飞已经失宠了的? 这特么是血的代价啊! 第812章 两界共主(212) 宿贞回国之后住回了机场别墅。 让谢茂和衣飞石都挺意外的是,君上这八年来居然也住在机场别墅,正是他们曾经共居的小楼。殿前司已经把附近几公里都清空,宿贞与徐以方的旧居保持着旧貌,连容舜和童画的住处都还保留着童画这些年带着两个女儿住在修真大学,容舜在君上跟前执役,偶尔会在这里歇一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徐以方二话不说吩咐助理们打包好行李,直接搬回了宿贞隔壁。明其名曰照顾受伤的贞贞,谁都知道,她其实是想念从前与儿子们共同生活的日子。 也不差这一两天。谢茂算着日子,距离新世界终局还有好几个月。 他觉得没必要这么着急告诉众人真相。这八年来,徐以方有君上陪着尚不觉得如何,看得出来她对两个谢茂适应良好,宿贞受的刺激就太大了。 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马上告诉她,世界是个假世界,儿子是个假儿子在真实世界里,你压根儿就没怀孕,你目前拥有的一切都是荡神击的一次攻击,圣人的一个念头这也未免太过凶残。 咱们先陪着住两天,有空去昆仑走一趟。我总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谢茂说。 衣飞石才从浴室出来。 通常而言,圣人不止不需要使用浴室,为人的一切欲求都可以虚无。 所谓欲求,求而不得则苦,满足欲念则是享受。开车之后热水沐浴就是衣飞石的享受之一,谢茂一念之间就清洁了圣体,衣飞石还是进了浴室,享受他的淋浴时间。 谢茂给他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七果茶,衣飞石先点头附和了谢茂的提议,方才一饮而尽。 自从谢茂恢复圣人修为,衣飞石找回真实记忆之后,二人心态都变得很平和淡然。 圣人眼界毕竟与常人不同,谢茂如今看什么都跟回新手村杀白猪似的,衣飞石则是经历过太多,千帆阅尽波澜不惊不管他走遍几个世界,他不会背叛谢茂,谢茂也始终在找他,等他,想救他。 对圣人而言,这世上最艰难的不是天灾人祸,不是三劫七难,是人心易变。 人总说我曾爱你,我又不爱你了。我上辈子爱你,这辈子爱别人了。我爱你时你多么纯洁美好,现在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不是我心目中的爱人了 以上种种,在谢茂和衣飞石之间都不存在。 这世上不会有永远不变的人,更不会有一成不变的关系,单纯说爱慕二字,那就太轻薄了。 找回了真实记忆的衣飞石非常安定。 他不再惶恐困惑,不再战战兢兢。 他知道,对君上而言,他同样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也知道,君上一直都没放弃他,一直都在想念他。这个认知太重要,使衣飞石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衣飞石就像是谢茂的定心骨。 一旦衣飞石安稳了下来,谢茂的情绪也随之变得非常稳定。 此时谢茂不管做什么事都很笃定,看什么都像是新手村的小白猪,有着一刀平砍就能秒杀的轻松惬意这是自从穿越到新古时代,一切谜团雾沼笼罩之下,谢茂失去了许久的淡定心态。 宿妈妈的意思是,没必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已经有人给徐妈妈打电话了。衣飞石说。 他和谢茂也才安顿下来。 八年时间过去了,君上把家里住成了酒店,屋子里一点儿居住痕迹都没有,就和谢茂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就和铠铠收拾之后的摆设一模一样。 当时君上降临,直接折了衣飞石的手指,夺去婚戒。铠铠奉命四处擦屁股,把所有衣飞石与谢茂同居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机场别墅是他俩住过时间最长的地方,也是铠铠重点关照的对象。 这让衣飞石稍微有些不习惯。 屋子明明是熟悉以及的屋子,走进这间房,身体都会下意识地放松。 可他在习惯的地方摸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找个地方坐下都各种不得劲。铠铠收拾得太彻底了。 端着茶杯找了一圈,衣飞石还是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 从前衣飞石就喜欢坐在床边窗前的沙发上休息,有时候看看手机,有时候看看狗血剧。 谢茂通常会在床上歪着陪他,偶尔才会在另一张沙发上坐着。 铠铠收拾东西时,根据常理,把谢茂使用的那一张不常用的沙发收了起来,换上一支落地插瓶。这会儿留下的依然是衣飞石曾常用的沙发。这也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漏网之鱼。 她那暴脾气也就对着你才会绕指柔。先前恨我不肯替你做主,翻脸就要走,现在又担心小花那边闹得太过,以后你不好做人。她自己是不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负,还真的就无所谓了。 谢茂斜倚在靠墙的斗柜上,把刚刚榨好的果泥浇上酪:那个我对她也算煞费苦心。可惜八年时间也不够。她这辈子看得破爱情,也不在乎父母兄弟,就在乎儿子说着摇摇头。 谢茂与衣飞石都曾去过六千年后,那时候宿贞已经远走,也曾主宰过整个修界。 然而,她留下的封号是什么呢?鬼母元君。 她最大的成就是鬼母,阴天子的母亲。和她自己没什么关系。 君上是不是故意把衣飞石和宿贞分开,想要成就宿贞,让她摆脱母亲的身份,找回自我?谢茂也拿不准。毕竟这事和弄疯徐以方不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其实,谢茂有七成觉得,君上就是不待见宿贞,也没把宿贞当作衣飞石的亲妈。 但现在君上陷入沉眠,他动机如何,还不是谢茂说了算?他说君上是为了宿贞好,君上就是为了宿贞好!衣飞石难道还会跟他顶嘴,不是的,你瞎说? 衣飞石也知道宿贞的缺憾之处。 凡人修行是个特别自我的事,修士找不到我,就无法寻得真,那又何谈修真? 宿贞天资极高,可她这辈子都在被凡俗牵扯,先是容锦华,后是石一飞,沉沦其中,不得解脱。她把丈夫儿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再是惊才绝艳也只能去当番外前传的主角,无法书写自己的传奇。 她慢慢就会明白了。我不需要她担心,她就可以好好地过属于自己的人生。衣飞石说。 谢茂曾说把徐莲、琉璃都带回来,陪在他身边,让他开心,就像是去买几条宠物猫狗似的。衣飞石从来就不希望这样。他是铠甲成人,不曾拥有过大家庭,偶尔也会羡慕。可没有谁的人生应该与他捆绑在一起除了谢茂。 坐下之后,衣飞石顺手将茶杯放在小几上。 熟悉地背垫撑住他的身体,每一寸肌骨都很合适。 徐妈妈知道他喜欢坐这里看电视,这沙发是徐妈妈找人来专门订制的,据说按照人体工程学精准计算,是完全独属于衣飞石的沙发。至于被铠铠收走的沙发,鉴于谢茂喜欢歪床上,也不会长时间窝沙发上,徐妈妈并未费心。 感觉有些不一样。 衣飞石的手自然垂落在沙发上,触感让他发现,八年过去,这张沙发已经变得很陈旧。 君上的起居生活都由殿前司打理,他的居所当然也有专人负责维持修葺,整间屋子都很新,家具摆设都像是进入了凝滞的时间,看上去和八年前一模一样。 惟有这张沙发衣飞石坐下来之后,才感觉到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这是一张经常被使用的沙发。 衣飞石无法想象,在这八年里,君上多少次坐在这张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天亮。 他为什么经常坐在这张沙发上? 答案很简单。 这张沙发是铠铠收拾之后,唯一还残留着衣飞石痕迹的地方。 君上拥有皮囊里的所有记忆,他记得衣飞石用什么样的姿势神态坐在沙发上,也知道衣飞石会在这张沙发上做什么。他不用起居室,不用卧室,不用浴室,单单使用这张沙发。 他坐在这张沙发上的时候,是不是在想我?那时候的我又在做什么呢? 这让衣飞石有了一丝黯然。 不过,真实世界里她没有怀孕,好像也没有封圣。谢茂毫无所觉,将刚刚做好的果泥端过来,分一杯给衣飞石,就放在他的小几边上。 衣飞石突然起身,坐在谢茂腿上。 不是你催我起身,要去陪宿妈妈吃晚饭吗?谢茂很热情地抱住他,我就说时间还早。 衣飞石低头轻轻用额头贴住他的心口。 谢茂突然就有一种酸涩的情绪从心间溢出,任凭衣飞石贴着他的心口,贴着距离君上最近的位置,口中还忍不住抱怨:你这弄得棺材板都按不住了万一醒了怎么办 有眼泪从谢茂眼角无知无觉地滑落。这不是他的泪水,他的感受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一个瞬间,谢茂觉得,他似乎和君上合体了一秒。 仅仅是一秒。 无法言说的奥妙,诸天诸世界的秘密,从前过往未来延续的苍辽悠远,让谢茂真正接触到了一丝圣性身同世界、位尊大圣人的圣性。 他所感觉到的一切有多么辽阔伟大,此时贴在他怀里的衣飞石就有多么渺小。 谢茂按住衣飞石的脑袋,让他与自己心口贴得更近一些,更紧一些。当他感觉到心口的酸涩变成一片火热之后,他不再满足于君上给他那一秒带来的高高在上,他将衣飞石按在了床上。 衣飞石伏在床上沉沉睡去。 谢茂坐起来揉了揉脸,分明满心雀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欢喜,嘴里还要嘟囔一句:感觉被自己绿了似的这特么到底是我绿了你还是你绿了我? 当然,这千古迷思的最后答案,永远是我X了我。谢茂并不真的困扰于此。 从前他只知道自己与君上是同一个人,今天才真正感觉到一丝属于君上的内心,哪怕仅有极其短暂的一秒钟,也让他和衣飞石的感情深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越过了那道属于记忆的屏障,终于参与了君上与衣飞石的过往,衣飞石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好的,今天继续给你擦屁股。谢茂对心中沉睡的君上放话。 他又忍不住回头,凑过去找衣飞石亲了一下。衣飞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困就睡会儿,反正晚饭也赶不上了。谢茂很温柔地伸出手指,在衣飞石的脸上轻轻摩挲。 这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早已久违,就像是在谢朝初见衣飞石,第一次伸手亲近,第一次能将衣飞石拥入怀中。那可不么?那一个可是眼巴巴地守了几万年,都没碰一下。 衣飞石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晚饭。 来不及了。谢茂挥手在虚空中给他刷了个时钟,八点四十七。 衣飞石有些头疼,慢慢爬了起来,突然看着谢茂。 这么看着我你要使坏?谢茂问道。 能不能衣飞石伸出手,做了个把什么东西往回拨的动作。 谢茂差点给他笑坏,低头又亲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能。 ※ 这是宿贞搬回机场别墅之后,第一次相对正式的家宴。 谢茂的三个徒弟全部被停职,正在自查中,没结果之前,谁都不敢往谢茂跟前撞。刘叙恩与刘奕都在,石慧也从修真大学回来,据说要暂住几日,还没确定归期。 这么小型的家宴,谢茂与衣飞石的出席才是重点,是以衣飞石宁可挪动时间轴也要尽力赶上。 谢茂与衣飞石携手到主宅时,徐以方和石慧在厨房,宿贞在客厅跟刘奕说话。 惟有铠铠和小傀儡保持着八年前的模样,一个依然是少年,一个依然是小孩,还在幼稚地打来打去。从过境点回来之后,小傀儡就多了个技能,它常常噗一声崩裂自己的胳膊和腿,向人炫耀,看,我裂开了!又借着衣飞石给的护身紫气,倏地把裂开的胳膊腿修复好。 铠铠就拽住它裂开的胳膊,啵地一声彻底扯开,揣自己兜兜里:我看你怎么复原! 小傀儡目瞪口呆,愤怒地朝他追赶:还给我! 铠铠在家里上窜下跳,哈哈大笑:来呀,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让你嘿嘿嘿! 小傀儡立马停步,一头扑进宿贞怀里,作伤心状。 不等宿贞说话,铠铠已经跳了过来,把兜兜里的断胳膊还给小傀儡,鄙夷地说:还带找家长的,丢不丢脸?以后不跟你玩了!偏头看见谢茂和衣飞石进门,他开心地迎上去,主子! 刘叙恩跟在衣飞石身后,目光在小傀儡身上流转片刻,微微颔首,向宿贞施礼。 我们都老啦,孩子们也长大了。徐以方闻声出来,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团聚重叠,免不了感慨万千,茂茂和飞儿还和从前一样。 徐以方与宿贞都是近六十岁的老太太了。 徐以方已经筑基,修真入门,心中块垒尽去,非但没有显老,反而看着更年轻了些。 反倒是宿贞这位赫赫有名的女修,八年来始终牵挂儿子,修为涨得不慢,心境却始终无法突破,眼角竟有了一丝鱼尾纹。她年轻时就喜欢艳抹浓妆,这些年底妆打得越发地厚了。 衣飞石想起谢茂下午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宿贞对儿子的关切,确实太过耽误她自己。 这能怪她吗?母亲牵挂儿子,这是人性,是慈心。最没有资格说宿贞不自爱的人,就是衣飞石。 人到齐了,开宴吗?石慧问。 在君上八年的唯我独尊强势镇压下,这天的晚宴也调了席位,让谢茂坐了上席。徐以方与宿贞分别坐在他左右,衣飞石则陪在了宿贞身边,石慧则在徐以方另一边。 身边没了小衣,谢茂也不好抗议。把人家儿子弄丢八年的人是谁呀? 衣飞石一晚上殷勤照应宿贞,谢茂则被徐以方疯狂添菜喂了一肚子汤汤水水。 席间宿贞又重申了自己的想法:隐盟有几家是跳得比较欢实,如今学派崛起之势不可抵挡,宗派已成明日黄花,敢拿小花出来顶锅,收拾了也就收拾了。但这事牵扯太大。阿舜和宝妍那边,点到即可也就是了,人性如此,没必要太较真。 谢茂发话说要容舜、花锦天、徐宝妍自查,实际上就是发狠要大规模整饬了。 若是谢茂派了专人立下专案去查,或是要求三个徒弟之间互相审查,这事都能查得点到即止。 现在谢茂非要各人自查,这事能重不能轻,哪个敢不尽心?一成事端都要查出十成来,就怕交给谢茂审看时,谢茂来一句护短欺上,用心叵测。 花锦天背后的势力比较复杂,也没有形成很严格的约束制度,发落几家爱出风头的没问题。 容舜和徐宝妍那边的情况就复杂得多。 容舜手底下主要的势力有三块,一块在特事办,一块是他自己的盛世安全,另外一块则是容家财团。这要是查得狠了,对容舜自己将是极大的削弱损伤。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徐宝妍就更不必说了,她背后站的是整个旧日体系,更是目前社会运作的表层基石,这能乱动? 徐宝妍没有侥幸之心,这会儿正在雷厉风行地往下清查,难免惊动了各方面大佬。徐以方以前的老同学就开始打电话了,要么是打听究竟怎么回事的,还有旁敲侧击想要求个情的 徐以方接了电话也就是随口敷衍,她从来不会搀和谢茂的公事,且知道一旦开了小口子,后边就没完没了,不如一开始就堵住。她是早就习惯了人情社会的生存之道,如今就更无所谓了。都是求她去向儿子说情的,她就不肯说,谁还能把她怎么样? 宿贞担心的是,事情闹得这么大,一股脑得罪的人太多,对衣飞石非常不利。 您这是担心阿舜呢,还是担心小衣?谢茂给宿贞斟茶。 宿贞不耐烦地说:阿舜那边我闭着眼都知道谁在捣鬼。特事办不敢坑自己人,盛世安全的高层中层全是阿舜亲自挑出来的,唯一烂得带不动的只有容家那一批不省心的蠢货!但咱们没必要碰那几个实验室 我听说现在全球国门的过境点,都由学校里哪个实验室提供技术支持?谢茂问。 石慧才夹了个老醋花生嚼着,闻言答道:是个专门负责公共交通的实验室,负责人是萧擎前辈,实验室注册了一个下属公司,专门负责给全球建设维护过境点。 换句话说,宿贞出事的过境点,实际上不归容舜管,也不归徐宝妍管,是花锦天的势力范围。 这也是宿贞一度极其针对花锦天的原因。谢茂才叫花锦天起身,她就发飙要离开。 那就是担心小衣了。谢茂对衣飞石示意了一下。 衣飞石说道:妈妈不必担心我。 宿贞还没问为什么,衣飞石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已封圣。 石慧噗地一声将嚼了一半的花生喷了出来,剩下半颗花生差点呛入气管,发出惊天动地地咳嗽。 往年这桌上吃饭的修士是少数,普通人占了大多数,现在连徐以方都已筑基,妈妈们身边的助理也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接触修行,大部分都都成了修士。 衣飞石在宿贞身边耳语一句,所有人都听见了。不过是石慧受惊的动静更大些。 刘奕也很吃惊,他手里的杯子被碰倒了,恰好小傀儡帮他捡起来,再用毛巾摁住了洒开的酒水。 所以你才说宿贞表情也很复杂。 她知道圣人是什么境界,只是认不出来罢了。毕竟,君上从未标榜自己是圣人。对于这个时代的所有修士而言,圣人都是个极其遥远不可碰触的境界。知道它是修行的尽头,可谁真的见过尽头呢? 谢茂曾质问花锦天等人,我还没死了,你们就想分家产了? 如果他和衣飞石都已经是圣人了,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分家产的一天了。 所以,还争什么? 蛋糕那么大,圣人想给你分几块,你就吃几块。 想等着圣人死了,自己分蛋糕?先想想自己寿数多长,能不能活得过圣人吧! 刘叙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想,如果当初君上也能如此维护师父,小温是不是不会死?徐莲是不是也能活下来? 弟子不胜酒力。刘叙恩低头告退。 小辈突然退席可谓失礼。不等衣飞石说话,徐以方已经笑着站了起来:我给你们准备了休息室,待会就让阿姨送醒酒汤来,来,这边 你去看看?谢茂问衣飞石。 从宿贞遇袭之后,刘叙恩就常常跟在谢茂身边,似乎想看他如何处事。 尽管刘叙恩从不吭声,谢茂还是能感觉到他隐约的关切就是怕他不护着衣飞石。谢茂觉得刘叙恩这种心态很可笑。你追杀我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多心疼你师父?可偏偏刘叙恩就是担心。 如今刘叙恩失礼退席,谢茂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触动了他哪一副心肠,只能让衣飞石去看看。 万一这货又黑化,只有小衣拉得住吧?!应该不会再黑一次吧? 第813章 两界共主(213) 衣飞石跟着退了席。 他倒不是担心刘叙恩的情绪,只是这样全家团聚的时候,总不好叫徐以方去帮着安慰徒弟。 这反倒弄得刘叙恩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留下来。衣飞石指了指门外,这是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刘叙恩才顺从地走了出去。徐以方轻轻拉住衣飞石的小臂,摇了摇头。 我和他说几句话,不骂他。衣飞石道。 徐以方替他理了理垂下的衣角,满眼温和: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生气。 衣飞石也笑:好。 刘叙恩出去之后,并未去徐以方指点的休息室,就站在客厅里。 衣飞石径直走到门厅西边的小厅门口,伸手将壁灯打开,温暖的灯光霎时间照亮整个房间,连带着人的心情都敞亮了许多。这个小厅是妈妈们喝下午茶的地方,容苏苏偶尔会在这里冥思,靠墙的柜子上还放着一面容苏苏的自照镜。 这些年宿贞在国外,徐以方在疗养院住了几年,屋子却被照顾得很好,一如往昔。 刘叙恩跟着走进来,衣飞石已经点了一支香薰蜡烛,放在木台上。 是弟子错了。刘叙恩说。 衣飞石没有理会这句话,在沙发前坐下,拿了个橘子在手里。 他对你很好。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动念杀了他。刘叙恩走到衣飞石身边,找了个小垫子坐下来,也去果盘里掏橘子,东闻西嗅挑了个满意的,直接徒手开剥。 诚然衣飞石课徒御下确实很严厉,可刘叙恩对师父有敬有爱,并不畏惧。 半圣徒手剥橘不费半点功夫,刘叙恩把剥好的橘肉盛在橘皮上,稍微起身,捧给衣飞石。 衣飞石不需要别人帮忙剥橘子,也不想吃橘子,之所以进门就点上舒缓神经的香薰蜡烛,又拿了个橘子在手里玩,都是故意给刘叙恩找点放松的事做,试图让师徒间的气氛更亲和一些。 如今刘叙恩把橘子剥好了,他就把手里的橘子换给刘叙恩,吃了一瓣剥好的橘肉。 味道不错。 刘叙恩坐回小垫子上,继续剥衣飞石递来的橘子。 他比我有福气。刘叙恩突然说。 这个他很显然就不是指谢茂了。 他没有直说是谁,衣飞石却能理解他话里的暗指。 刘奕比刘叙恩有福气。 师父。刘叙恩慢慢挪到衣飞石身边,靠在他膝上,若我重新给小温做一具身体,将傀儡之心还给他君上能容得下他么? 衣飞石咀嚼橘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将橘肉咽下:君上从没有容不下他。 刘叙恩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再次重申:从没有。 刘叙恩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这一位君上也从没有厌弃师父,对师父十分维护。不照样有人敢暗算太夫人么? 这就是现实。 哪怕谢茂给足了衣飞石体面,当面允许甚至祝福了刘叙恩与小温结为道侣之事,还口口声声要刘叙恩不要歧视小温,须对小温多加爱护。可是,他看不惯修士与异类相恋,这事是瞒不住的。 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无事发生时一切皆好,一旦有了些风吹草动,各路牛鬼蛇神都蹿了出来。 三公主陷入战阵之时,刘叙恩也在苦战。小温与他结成道侣之后修为陡升,大战之中必然独领一军,与刘叙恩相持呼应,刘叙恩救援三公主时,也曾给小温留了一支援军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君上不喜欢刘帝君与异类结侣。 四舍五入一下,基本等同于君上不喜欢刘帝君的这位傀儡道侣。 何况,小温是傀儡出身。傀儡么,修修补补就能好了,打碎了还能拼起来。 那边可是君上的嫡传弟子三公主,换了是你,去支援一个很可能屁事没有还不得圣心的傀儡,还是去救援已经陷入险境的君上嫡传三弟子呢?嗐,你就去救那傀儡,说不得君上早就想让他死了! 白跑一趟也罢了,真的遇上他遇险,你还给他救回来,君上心里不定怎么讨厌你呢! 乱阵之中,将令难行。 刘叙恩安排支援小温的那一支人马,临阵转向奔向了三公主的战阵。 就在刘叙恩拼死抢出三公主的尸身时,小温独自挡住了欲求部七路侵袭,最终陨于阵前。 前后四支兵马路过了小温坚守的红仙谷,七百多修士隔着诡魅的梦沼香雾目睹了小温的力战艰苦,却没有任何人往前一步,出手相援。 他们不知道小温可能会死么?他们正是希望小温去死。 不到致命那一刻,刘叙恩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对小温的恶意那么深重。 这一切,仅仅因为那一个君上不喜欢修士与异类结侣的传言。 衣飞石说君上从没有容不下小温,君上确实没有对小温做出任何直接的伤害,平日里他对小温甚至很礼遇和蔼,没给任何差别待遇。然而,如果没有君上对异类的歧视,小温绝不会死。 你是这样想的。衣飞石吃着橘子只觉得齁得慌,顺手放在了茶几上。 这么多年,你心怀怨望,仇视君上,都是因为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君上的错。是君上害死了小温,是君上害死了徐莲?衣飞石问。 刘叙恩听得出师父生气了,不太敢顶嘴,微微偏头不与衣飞石对视。 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也不觉得自己恨错了。 现在这个君上确实很不错,知道保护师父,可是,以前那一个刘叙恩很不以为然。 以前的君上就是害死了小温和徐莲师弟的罪魁!之所以无人怪罪,无非是因为他修为太高、地位太高,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凡人有所好,必有所恶。君上确实不能理解为何人类要与异类结侣,可他阻止你与小温了么?他对你与小温之事口出恶言了么?他因你与小温之事惩戒为难你、让你难堪难过了么?在谢润秋放出君上厌恶人类与异类结侣的消息之前,你可曾为此受过一丝不公正的待遇?衣飞石道。 可若不是他厌恶小温,底下人怎么会顾忌他的想法,对小温见死不救?刘叙恩反问。 他没有厌恶小温。这是底下人的揣测与误读。衣飞石道。 师父不过是偏心他罢了。他是众神仙之长,修界君王,岂不知自己言辞好恶都会震惊天下?若他真对小温有一丝善意,就不该放任流言滋长,哪怕他在公开的场合多对小温说一句话 他没有吗?衣飞石打断他的指责,若你记忆没有混乱,你就好好地想一下。 谢润秋不曾放出那道消息之前,君上待你和小温、徐莲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自从谢润秋放出消息之后,一连三十年,君上每年点名要你携小温回神府赴宴,每年单给小温赏赐节礼,还曾单独带着你与小温巡幸天南你都不记得了?衣飞石问。 刘叙恩记得,全都记得很清楚。 可是,那时候他压根儿就没察觉到整个世界对小温的恶意,又怎能感觉到君上的刻意维护? 他反而觉得君上很烦,自己有徒弟不差遣,天天发帖子叫他和小温去听差。君上跟前规矩大,一句话说不对就得挨板子,虽说他和小温也没挨过但是,一根筋始终那么绷着,多难受? 可他是众神仙之长。 刘叙恩重复这句话,喃喃地说:他该知道,他不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一定会死。 衣飞石只觉得手痒。 想起徐以方刚才的劝说,这才强忍着怒火,拿起橘子又吃了一瓣。 我消消气。 我不气。 你对君上的指责,无非在于他是众仙之长,不该轻易表露好恶,惹来臣下阴媚邀谄。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除了我,君上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他对人与异类相恋的不理解。人前人后,他都给足了体面。私房秘话之所以传了出去,无非是谢润秋衣飞石耐着性子讲道理。 刘叙恩却梗着脖子不认:可他就是有偏见!他没有偏见,小温就不会死! 惹急了衣飞石转身出门,气冲冲地走了。 刘叙恩脸色一白,还不及反应,衣飞石已经去找谢茂要了个榴莲,才走到门口,刘叙恩刚才苍白的脸色就青了,一闪身退后三五步,捂住鼻子:师父?! 在刘叙恩闪烁的目光中,衣飞石把榴莲劈开,抓了一瓣新鲜软烂的果肉,逼近刘叙恩。 刘叙恩连话都不肯说了,给鼻子画了个绝嗅符。 然而,半圣自然不是圣人的对手。衣飞石抓住他的瞬间就破去了他的符咒,榴莲塞到刘叙恩口鼻处,刘叙恩差点吐出来,不迭求饶:师父,师父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对榴莲有偏见。衣飞石本就手痒,干脆糊了刘叙恩一脸。 刘叙恩连忙刷了个咒语把脸上清理干净,又仔仔细细地把地上、桌上的榴莲全部刷干净,还给屋子里刷了个清洁咒,确定没剩下半点味道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说师父强词夺理,可他也不是半大少年了,从牛角尖里出来之后,总归是能想通的。 正如衣飞石所说,君上确有好恶,可君上只对衣飞石说了不喜欢,并未公然表态。曾有妖修与人类结合,发帖子请君上赏脸,君上就不肯出席。轮到刘叙恩与小温之时,君上在人前从未显露出一丝厌恶,反而刻意维护过。 谢润秋有心挑拨,散播出谣言,他不去恨有心谋害的谢润秋,不去恨不遵命支援的部下,不去恨那七百多个妄揣天心、不肯施救的同袍,却只恨君上。 君上权力大,地位高。 所以,但凡哪里出了差错,都是君上没有处置好事端、控制住局面,都是君上的错? 傀儡之心交给我。衣飞石伸手索要。 刘叙恩缓缓捂住袖口,身体是一个很自然的拒绝姿态:师父要它做什么? 我并非一定要这颗傀儡之心,你想要自己保存着也行。不过,目前不能让小温复生。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一口否决了刘叙恩斟酌多日的念想,既是至亲挚爱之人,就得自己来保护。指望君上,指望同袍,为何不指望自己?你有心发狠追杀君上于时间罅隙之间,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是我想错了。 刘叙恩被他两句话说得脸色苍白,耳朵里嗡嗡地响。 至亲挚爱,自己来保护?指望君上,指望同袍,为何不指望自己? 是啊,我为什么羡慕刘奕,我为什么觉得刘奕比我有福气,我为什么会问师父,这一位君上是不是容得下我的小温? 我竟然从来就没有想过,哪怕君上不喜欢小温,厌恶小温,我也可以保护住小温吗? 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和先生也曾想过,去将小温和徐莲都带回来。你留有小温的傀儡之心,这很好。不过,在你封圣之前,不要让小温回来了。你护不住他。衣飞石说。 刘叙恩受的打击有点大,恍恍惚惚地跌了一下,坐在沙发上。 夜里。 谢茂与衣飞石回了卧室,忍不住问:我听了个一鳞半爪的,到底怎么回事? 衣飞石被刘叙恩气急了,找谢茂要了个催熟的榴莲,谢茂这才离席跟了过去,在门外听了一耳朵。那师徒俩都知道小温死去的内情,说得语焉不详的,君上可能也知道情况,谢茂不知道啊。 他听得有点费劲,还有点着急,这小衣的徒弟道侣没了,怎么又是我的锅? 难怪刘叙恩追杀我无数个世界呢,这除了要救师父,还有师弟、爱人的深仇大恨怼着,能不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拿我碎尸万段呢吗? 衣飞石从不觉得小温之死与君上相关,简单地说了来龙去脉。 谢茂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衣飞石略觉奇怪:先生?此事我和他已经说明白了,您不必太牵心。 衣飞石一直知道刘叙恩心修有问题。打从刘叙恩盘桓鬼府之初,就有这个喜欢推卸责任的毛病。 仇人投胎转世多年,他自己下不了手,心里又过不去,就在鬼府天天骂娘。 不过,衣飞石记忆中的刘叙恩仅在道君后期。他是在死后飘入了时间罅隙,慢慢修行到了半圣地步。衣飞石认为刘叙恩能有此精进,应该是突破了心境上的藩篱。毕竟,能鼓起勇气追杀君上无数个时间线的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今□□飞石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同时也让衣飞石隐隐感觉到了刘叙恩突破的方向。 他若能想明白自行承负的道理,今生尚有封圣之望。衣飞石说。虽说封圣需要大机缘,可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破,也不必妄想封圣之事了。 谢茂往后仰倒在床上。 衣飞石真被他惊住了,连忙上前察看:先生?您这是 我问你小温出了什么事,你即刻就告诉我了。我问你徐莲是怎么死的谢茂一手捂住探头看自己的衣飞石脸颊,使力搓了搓,看似玩笑,口气却十分沉闷,你一连推阻了三四回,始终不肯跟我说。他的死,和我有关,对么? 衣飞石一愣。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了先生的敏锐。 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不是说,可以把他带回来吗?衣飞石嗓子竟有些低哑。 每每提及徐莲之死,衣飞石都很伤心。 谢茂认为,大概是徐莲死得太惨烈,这才让衣飞石如此难过。 谢茂的好奇心并没有特别强烈。正如衣飞石所说,徐莲已经死了,且他们能够把徐莲带回来,非要让衣飞石重复一遍徐莲是如何死的,为什么会死去有多大的意义呢? 在徐莲之死这件事上,君上大概率是不清白的。 在趋吉避凶的本能面前,谢茂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再追问衣飞石。 ※ 次日,谢茂召回了三个正在焦头烂额自查的徒弟,在家中宣布了一件事。 我和小衣结婚也有十三年了,虽说不是纪念日,这不是刚好小衣回来了么?也没好好办个接风宴,这不好。我的意思是,咱们内部举办一个小的纪念仪式,庆贺庆贺我和小衣结婚十三周年。 也不需要闹得太张扬,咱们内部发个帖子就行了。谢茂说得特别轻松。 在座所有人都给他弄懵逼了。 您二位的结婚纪念日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一年里随便挑个日子搞结婚纪念日真的可以吗?而且,十三周年算个什么大日子?您就是不逢十,逢五也好啊。十五周年听着也气派一点。 这么荒谬的一个理由,明显就是随便找的。 且谢茂压根儿没有更体面的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粗暴地想要昭告世人,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朕很生气。朕要借此告诉你们,谁才是朕的自己人 他说给内部发个帖子。 容舜、花锦天、徐宝妍都被他召了回来,帖子明显是通过这三人发出去。换句话说,任何在新旧体系中具有权力和利益的个人或单位,都会接到谢茂这份明火执仗地宣示。 这个规模就很惊人了。 这不是单纯地秀恩爱或者欢庆饮宴,而是对宿贞遇袭事件的又一次处置。 看穿这背后的政治宣告之后,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劝说谢茂收回成命。非但不能劝,还得拼尽全力去完成谢茂的种种任性安排。时间太紧?反正都被停职了,全力给师父师娘办纪念日呗。与会人数太多?多派人手一起审核名单呗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 家里扔下一堆烂摊子,谢茂又当了甩手掌柜,带着衣飞石一起去了昆仑山。 衣飞石能感觉到石一飞的皮囊在何处,君上又留了昆仑印做开启万神宫的钥匙,谢茂当初和衣飞石吵架还在万神宫住了半年,诸事皆备又地形娴熟,二人很顺利就找到了万神宫里隐藏的神殿。 我以前在这里做了好多战备。谢茂一边走一边跟衣飞石吹嘘。 打开某个殿门看了一眼,谢茂又有点尴尬:嗯,得升个级 菜鸟级别做出来的战备物资,圣人看着就像儿童玩具,谢茂感觉自己更像满级大号逛新手村了。 二人此行谁也不曾带着。 刘叙恩似乎受了点打击,深居简出当宅男,谢茂瞧着是有点突破的迹象,又觉得可能比较艰难。这人活了不知道几万岁了,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道理,哪可能一瞬间就想明白、又马上就能执行了? 没了跟屁虫在身边盯着,衣飞石就不会老端着架子,谢茂美滋滋地爱抱就抱,爱亲就亲。 衣飞石拿出符纸,很轻松就折了个纸人。纸人落地就变成了人形,熟练地走进谢茂储藏物资的神殿,开始给各种儿童玩具升级。 我没想到你做纸人的手艺这么好。谢茂很惊讶。 纸人是简易版傀儡,因材料天生有不足处,也不可能和傀儡一样随意复合,想要把纸人做得结实耐用,需要的精妙心思不比制作复杂的傀儡少。 先生是做傀儡的祖宗,也曾教过我。衣飞石在荡神击中被削弱了许多,也包括技艺。 二人说话间拾级而上,已经沿着廊殿走到了神殿正殿之前。隔着稍远没感觉,贴近大门时,就有一种很微妙的屏障,似乎将里外都阻隔了起来。衣飞石才想推门,手掌生生停在了门前。 他很清楚,这一掌下去,他半条胳膊都要没了。 哪怕他是圣人! 这屏障就是如此霸道。 大约是怕外人碰了石一飞的皮囊。谢茂说。他也有很强烈的感觉。 只有他才能推开这道门。 手掌缓缓贴在门上,轻轻推开。 不费吹灰之力。 神殿之中清冷无比,仿佛是走进了冰窖,一张冰床之上,静静地躺着石一飞。 大门推开之后,屏障也随之消失了。谢茂与衣飞石都往前走,看着那熟悉的皮囊,衣飞石不禁往前一步,他看见石一飞的左手手指平整健康,看不出一丝曾经折断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 在石一飞的手上,赫然戴着两枚婚戒。 第814章 两界共主(214) 经历种种之后,衣飞石已然不会怀疑君上对他的用心。 然而,点点滴滴细节拼凑出来的真相,就像是呼之欲出的隐忍呢喃,可以将它视为默契,可以将它视为不肯明说的暗恋,终究还是差了点什么。 直到衣飞石看见石一飞手上安安稳稳戴着的两枚婚戒。 它的存在,就像是告白。 衣飞石无法想象君上为石一飞戴上戒指的场景。 他忍不住会想,那时候的君上是站着?还是坐着? 君上会让石一飞僵直地站在面前,还是让石一飞躺在这张冰床上?君上是一只手托着石一飞的手,慢慢给他戴上戒指?还是将手一挥,戒指就回到了石一飞的无名指上? 君上替石一飞戴上戒指的时候,心中在想什么呢? 他难过么?还是,他也会想起从前的过往,看着定情的信物,满心欢喜? 想到这里,衣飞石就不能再想了。 谢茂认命地在玉阶上坐下,让衣飞石坐在自己怀里。 二人身形相差无几,想要让衣飞石小鸟依人,只能岔着玉阶坐下。衣飞石往下挪了一阶,被谢茂搂在怀里,侧脸贴着谢茂的心口 自有了一秒君上的感觉之后,谢茂哄着衣飞石强行开了个大圣人车,与君上正经是不分彼此了。 衣飞石看见戒指一脸要哭的样子,谢茂非但没吃醋,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那种辛辛苦苦给暗恋对象打了一学期开水,期末终于被暗恋对象撞破,马上就可以相约一起去自习室复习的激动! 他将衣飞石摁在怀里,衣飞石就静静地贴着他的心口,许久许久。 直到衣飞石觉出不对来:这个世界是要崩毁的。 新世界走向终局,荡神击里所有的世界都会瞬间崩坏,不留一丝痕迹。君上不会不知道。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在昆仑山留下石一飞的皮囊,还把谢茂与衣飞石定情的婚戒留在这里? 他完全可以交给谢茂。再由谢茂还给衣飞石。为什么要让婚戒与世界一起消失? 也不一定会崩毁。谢茂琢磨这个问题很久了。 打从他发现可以从地府找到新古时代这个世界时,就觉得君上的计划和他的执行不太一致。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毁灭,君上为什么要亲身在此经营八年?若说他把石一飞的皮囊随便扔在昆仑山封着也罢了,现在看来也是郑重其事,安置得极其仔细,还给石一飞戴上了婚戒,怎么看都不是要让石一飞带着婚戒给新古时代陪葬的意思。 你在荡神击中可以一念生世界,他后来的修为谢茂没有给具体的形容。 君上身同世界大圣人,修为究竟到了哪种地步,不但正常人想象不出,圣人也想象不出。 他若想稳固一方世界,不会很费力。谢茂说。 考虑到真实世界目前的状态,衣飞石认为谢茂说得有道理。 魔种崛起势不可挡,就算谢茂成功救回了衣飞石,君上也得给他们准备一条退路。 当然,君上也没想到谢茂各种骚操作,直接让衣飞石入魔了。 在他的计划里,你当然不会入魔。 这样一来,就算我和你暂时平安,我们也需要一个遍地瓜果、充满了鲜花美景的世界。 谢茂只要想起真实世界里遍地脓血毒雾的惨状,呼吸道都下意识地不舒服。当然,想起那群在脓血里打滚、呼朋唤友吃火炭的入魔修士,感觉就更加不适应了。 他计划我们需要一个没有被魔种入侵的世界。 但是,魔种入侵诸天诸世界,那条时间线上的所有世界都无法幸免。想来他也很清楚,想要彻底驱散魔气,与七圆魔种三十万年的气运作对非常艰难。他也不会指望我们俩都拥有太超出目前水准的修为他自己更加不能妄动。 他可能都没想过,我们已经把七圆魔种灭绝了。谢茂说。 这句话说到了重点。衣飞石也不禁点头。 正常情况下,七圆魔种是不可能被消灭的。不过是衣飞石等人类修士悍然入魔,分薄了其余魔种部卒的气运,事实上,七圆魔种的三十万年气运仍在,只是加诸在了衣飞石等魔修身上。 君上并未对谢茂有太高的指望,他做的一切准备,都建立在谢茂和衣飞石狼狈逃窜的基础上。 这个从荡神击里随时生成、随时湮灭的小世界,是你的念头和荡神击随机生成的副本,准确而言,它在真实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七圆魔种拥有的气运再霸道,也无法覆盖根本不存在的世界。 只要把它藏好,它就永远不会被魔种入侵。 君上把它找到,再把它做实,最后从荡神击进入终局、你的念头彻底湮灭时,把它偷出来。就可以把它弄成魔种气运覆盖之下的例外,魔种入侵之下的安稳后花园。 你觉得呢?谢茂照例问衣飞石意见。 衣飞石认同谢茂的想法。他还有另一个想法。只是,没必要说出来。 君上在这里放了石一飞的皮囊,开门的钥匙留给了徐以方,并让徐以方转交谢茂,神殿之外的屏障也只准许谢茂进入从头到尾,君上都没设想过,衣飞石会来寻找自己的皮囊。 这是君上留给谢茂的最后一条路。 是不是真的,试一试就知道了。衣飞石说。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要真把这个世界弄成真的,咱们许多事都不必费心了。谢茂给自己点了个赞。 世界分大小,大世界里也有元世界与衍世界之差别,地球是诸世界的源头,人类修真的起点,历来都是最为珍贵的元世界之一。有了新古时代,无限膨胀的宇宙能容纳下新世界里所有星域。 要不咱们去终局之时看看。谢茂想拉衣飞石的手。 衣飞石有些错愕:您确定能找得回来吗? 这地方能从地府找到,也能从地府过来,只要没有湮灭就肯定找得到。湮灭了也没关系,我们把时间轴往前拨一下,回到现在不就行了?谢茂觉得毫无压力。 这方面谢茂是专家,衣飞石也不能再三怀疑,便伸手让谢茂拽住。 二人正要离开,谢茂偏头看见冰床上的石一飞,转身先去把人家的戒指撸下来,哪晓得戒指刚刚脱手,石一飞的皮囊就与衣飞石强行重叠,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没事吧?谢茂能感觉到衣飞石并无异状,还是关切了一句。 衣飞石果然摇头:入世之初就该融合。前有屏障,后有戒指,将我与皮囊的联系彻底切断。君上大约是想要保存这具皮囊。 如果谢茂带来这个世界的衣飞石命悬一线,与皮囊融合之后,反而会让健康的皮囊病弱。 没事就好。谢茂也不相信君上会坑衣飞石。 他低头亲了亲衣飞石的左手无名指,把两枚戒指都给他戴上,又亲了第二次:对不起。 衣飞石没有说话,只低头在他手背上也亲吻了一遍。这话没法儿说。 君上折他手指是够凶残了,可更凶残的不都在后边么?为人臣时,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尚且带着对皇权的敬服与惶恐,惟有落在荡神击里的君上,衣飞石觉得雷霆是真恩慈,雨露亦是真恩慈。 君上觉得自己顺势是错,逆势更是错,身在局中左右为难。 衣飞石不这么想。不管君上想顺着荡神击抹去他的忠诚执念,让他放弃挡那一招,或是君上想要保护他,解救他的挣扎痛苦,他都不会错认君上的真心。 顺势是爱我,逆势亦是爱我。往左是对,往右亦不错。他想得通。 石一飞的皮囊与衣飞石重叠之后,空荡荡的冰床上,剩下一枚孤零零的戒指。 这枚戒指被放在了石一飞的身体下。如果没有把石一飞抱起来,压根儿看不见这枚戒指。 谢茂一把将戒指捏在手里,脸都青了半截。心中怒骂,二杆子!坑货! 这是他的婚戒。 他只有一枚结婚戒指,是衣飞石亲自打造,一直戴在手上。 皮囊被君上夺去之后,他的戒指也被君上据为己有,后来君上把他的皮囊送到新世界,身体是还给他了,戒指一直就没见着。此后事情一件接一件纷至沓来,谢茂也没顾得上找君上要戒指。 君上把衣飞石的两枚婚戒戴在石一飞手里,乍一看无比深情,今天也算是误打误撞给衣飞石做了一次安慰人心的表白,谢茂勉强能理解。 他不能理解的是,你把我的戒指放这里干嘛?! 你要是戴着过干瘾也罢了,放在石一飞背后算怎么回事?不想戴,你还给我呀! 憋着一口气的谢茂取回戒指,很熟练地戴回左手无名指。戒圈刚刚碰触到他的指尖,就有一道极其纯粹细弱的灵朝着衣飞石飞去。这让谢茂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衣飞石已有圣人修为,被这狠狠一抓也撂翻了过去,脸色瞬间苍白如土,冷汗渗满额头。 谢茂本以为是有人趁机偷袭衣飞石,衣飞石一个趔趄伏在冰床上,他就发现不对了。抓着手里那道灵的力道放轻了许多,那灵极其细弱单薄,不成人形,但非常纯粹。谢茂非常熟悉。 你在戒指里放了一抹灵?谢茂依然没有松手。 这灵来得诡异,万一不是小衣的手笔呢?他这么松手放回去,说不得就暗算了小衣。 衣飞石点点头:先生,还给我吧。被这么捏着太难受了。 谢茂见他脸色苍白额汗点点,心疼得不行,正要把灵放回去,又突然拿出一枚玉扣子,把那道灵关了起来到底还是心疼衣飞石,没有继续捏着。 衣飞石从极度不适的状态中舒缓下来,扶着冰床慢慢直起身。 知道难受你把灵瞎几把分呢?不知道危险?谢茂问道。 如今衣飞石是圣人修为,被捉住了最初的那一道真灵依然如此难受。虽说分去的灵不可能影响衣飞石的神志,更不可能控制他的行动,但,若是对战时被人拿这这道灵揉搓一番,这面色如土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岂不是被人压着打? 当初不知身在局中,是怕君上降临将我处死,这才留了一抹灵在戒指里。衣飞石解释说。 谢茂为他分灵之事生气,他却有几分悲伤。 君上把石一飞的皮囊留在这里,又把婚戒放在石一飞身边,分明就是另一条退路。 若他真的不幸陨落,谢茂来到万神殿,打开这扇门,若他还爱慕衣飞石,必然会将冰床上戴着衣飞石两枚婚戒的石一飞抱起。发现石一飞身下的戒指后,若谢茂还未忘情,就会戴上戒指。 那枚戒指上的灵,就会回到戴着婚戒的石一飞皮囊身上。 衣飞石既然把灵分了出去,轻易不会飞出来。是君上做了手脚,那道灵是照着他的婚戒飞的。 若是谢茂,绝不会轻易接受他的死亡,更不会毫无芥蒂地接受石一飞皮囊 新灵的组合。他那么小心翼翼,穿越时连一秒钟都不愿意错过,不愿意抛弃任何时间线上的衣飞石,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么一条退路? 君上却能平静地留下这条退路。 他把藏着衣飞石那道灵的戒指放在石一飞身下,又把衣飞石的两枚戒指戴在石一飞的手上。 将开启神殿的钥匙封存在锦盒里,将锦盒交给徐以方保管,请徐以方转交谢茂。 他与谢茂明明是同一个人,谢茂绝对不能接受的一切,他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地安排? 无非是经历了太多次诀别,见识了太多次死亡。 他在时间乱局之中,一次次地看着衣飞石死去,一次次地看着衣飞石承受摧折。以至于被他抹去记忆的谢茂,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魔却是衣飞石之死。 衣飞石不知道君上经历过多少,见识过多少,但他可以想象。 喏。谢茂觉得自己又乱发脾气了,把玉扣子还给衣飞石,捏疼了么? 无碍的。衣飞石捏开玉扣子,自己的灵就在其中,无比亲切熟悉。 就这么看了许久,谢茂差点以为衣飞石又要推脱,央求把灵封回戒指之类的,他都准备好了几套拒绝方案了,衣飞石指尖轻抹,那道灵就飞回了衣飞石体内,与之迅速融合,不分彼此。 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先生总会来找我的。衣飞石说。 分出的灵确实是个大隐患,被人拿捏住直接战力减半。他是不介意交给先生保管,问题是先生不愿意他又不需要向先生交出要害换取信任,平白分个要害出去,并无益处。 他在荡神击中沉沦许久,先生还一次次回来找他,还担心什么意外? 谢茂被他一句话说得心花怒放,笑道:那是自然。 圣人岂有憾? ※ 谢茂拨动时间轴,带着衣飞石穿越到终局之时。 他将升龙谱拿出来一看,发现新世界里几个龙主的条目全部黯淡,可见新世界是真的湮灭了。但是,一直让他们分不清楚真假的新古时代,却在刹那间变得真实起来。 只有荡神击的世界都湮灭了,这个世界才能被偷出来。谢茂说。 衣飞石也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确认是真实不会湮灭的,就不需要再弄一次大搬迁了。 连带着新世界的星域也可以直接挪到新古时代来。使用多次元并行,新世界的星域与新古时代的宇宙不重叠存在,也不会影响彼此的发展。否则,新世界里一颗蓝星,新古时代一颗地球,一旦重叠整个世界就崩溃了。 那我得赶紧回去交代一下,咱们的纪念日要好好办!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不大理解。不是已经筹备得很隆重了吗? 谢茂老实承认: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再过几个月这个世界会不会没了,叫容舜他们办周年纪念,那都是做给刘叙恩看。他不是老埋怨我对你不好么 现在知道这个世界被君上从荡神击里偷了出来,可以永远存在,还可以当真实世界的后花园,谢茂难免要更慎重一些。小衣刚回来你们就对宿妈妈动手,这么下去还得了?!不赶紧把这股还没做大蛋糕就想分钱散伙的势头摁住,这么发展下去,不出一百年必然生乱。 要不,我们往后三百年看看?谢茂跃跃欲试。 衣飞石摇头道:也没什么意义 距离荡神击世界湮灭时,二人不过说了两句话,天边佛光普照,一位法相庄严的菩萨骑着谛听兽气势汹汹飞来,正是一直显得温和柔善极其好说话的地藏王菩萨。 我与二位圣人结得好善缘!菩萨手持锡杖,上有宝光绽放,光华十方。 这位菩萨一向好说话,与修真大学关系更是不错,突然这么全副武装地杀来,宝冠璎珞齐备,莲座锡杖齐全,还带上了平时不肯施用的佛光。这代表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了。 对于菩萨的几次相助,衣飞石素来承情。不等菩萨问罪,极少窥探天机的他迅速掐指卜算,也是皱眉:常燕飞与谛听不在此间世界?见菩萨扬眉要把锡杖捶下,他连忙说,菩萨勿恼,我必然把令弟平安带回。 此世界原本虚伪,今已成真!圣人有反转时间之大神通,何妨一试?! 菩萨手中锡杖猛地跺地,十二枚金刚琉璃环叮当作响。 空中飞鸟安稳,地上绿草茵茵,于凡人世界毫无侵害。谢茂与衣飞石面前却似有滔天巨浪飞起,二人甚至能嗅见短兵相接的血腥味菩萨不是佯作姿态威胁,她是真的着急了。 谢茂曾在常燕飞身上放过标记,二人之间有特殊的联系。如今升入圣人修为,不刻意找也罢了,若要寻找,只要常燕飞还在与新古时代相关的世界里,必然能够找到。 问题是,与新古时代相关的世界,全都是荡神击世界,此时已然走入终局的湮灭。 衣飞石说常燕飞和黑猫都不在这个世界,那他们还能在哪儿? 谢茂拉住衣飞石的手,想要拨动时间轴回去寻找,却被菩萨横出锡杖拦截:请圣人一试。 这就是只准谢茂回去救人,要扣住衣飞石当人质了。 谢茂怒极反笑:你丢了弟弟与我有何相干?是我把你弟弟偷走了? 是你逐弟子出门,你那弃徒牵念你的安危,执意外出寻找。他不得方向,拐了我家蠢物同行。因果皆在你身,贫僧不寻你的晦气,倒要问谁?!菩萨显出愤怒之相。 这消息让谢茂心中一沉。 他与衣飞石都不知道常燕飞曾找到新世界去,清点新世界各个星域人口,把修真宗门和各地人类集体打包时,自然也没有把常燕飞和谛听囊括在内。 如今新世界湮灭,里边被标记过、打包好的人类,甚至一些资源星球,都被挪到了准备好的小世界里,这里边可不包括不知所踪的常燕飞和黑猫! 谢茂打开时间轴,走入时间乱局。 果不其然,菩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 如何?衣飞石见谢茂神色不妙。 他此时修为不比菩萨低,他进入物质界必须封印修为,菩萨也一样。之所以被锡杖拦着,没有强行往谢茂身边走,是因为念着菩萨几次援手之情,不愿与菩萨冲突。 荡神击的世界找不到了。谢茂说。 世界不是那么好偷的。 当谢茂用昆仑印打开万神宫,石一飞的皮囊与衣飞石重叠,婚戒中的灵回到衣飞石身上,几个条件或许需要满足其中之一,或许需要满足其中几个,总而言之,一旦触发了君上设置的条件,新古时代的世界才会被偷出荡神击的序列。 这个操作是不可逆的。 一旦新古时代从虚实相假的状态变成彻底的真实世界,它就不再属于荡神击世界。 原本谢茂可以通过升龙谱寻找新世界,可他在前往新古时代之前,以防万一,已经把新世界里该打包标记的修真宗派、各大星域、资源星全部都整理了一遍。 一旦新世界湮灭,被标记的星域与修士、人类,会自动飞入小世界里。 现在走进时间乱局之中,升龙谱里的几位龙主坐标全部在小世界。想要回到新古时代的前几个月,新古时代已经从荡神击世界序列里除名,回去了也无法找到与新世界的连接。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新世界的所有人都被安顿好了,新古时代也已经变成□□延续了下来。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了带着黑猫参加师父去哪儿的熊孩子。 衣飞石不禁问道:菩萨难道不曾预知此事? 菩萨看上去想指挥身边的谛听兽咬他一口:你在局中,我自然能预料。你不在局中,你是圣人,他也是圣人,你们弄的骚操作,眨眼就要拨动时间轴,谁能预知前事?谁又能知哪是前事哪是后事?我只知道,我家弟弟还没死,究竟在何处,你与我寻来! 最后这一句话,菩萨是用狮子吼朝着谢茂喷了过来。 要不你去地府看看?谢茂建议。 众所周知,地府是个大BUG,能去各种时间点,还能去各种世界。 面前这位可是地藏王菩萨,地狱那就是她的地盘。若她能从地府找到黑猫,哪里还需要来找谢茂和衣飞石的晦气?单挑两位圣人,佛也要掂量掂量。 眼见菩萨又要墩锡杖,衣飞石打了个圆场:菩萨放心,我必然将令弟寻回。 菩萨冷眼瞧着他俩,坐回莲花宝座,就这么不动了。 你这是赖上我了?谢茂问。 菩萨不言不语,反正也不动。 先生,衣飞石并不想和菩萨动手,咱们不必着急,总能找到的。 有时间轴在,可以回到任何时间点上。确实不必着急。 可是,荡神击的所有世界都不在时间乱局中直接显示,现在又没了升龙谱定位,想要找到已经被隐藏起来的新世界,谢茂也很挠头。 他想了想,对菩萨说:我是找不到了。 变得暴躁的菩萨正要发飙,就听见谢茂说:不如你来帮我研究一下天庭外挂。 一旦天庭外挂上线,我就把能找到你弟弟的人叫醒? 菩萨: 衣飞石: 良久之后,菩萨将手一挥,散去法相,恢复少女模样。 好。 叮! 强力智援收入一枚! 第815章 两界共主(215) 拐了菩萨当免费劳力,想要继续在时间线上游荡是不可能了,菩萨要求马上开始工作。 谢茂还想回新古时代的原时间点上,把该办的事处理一二:也就几个月的功夫。我这边回去,您这儿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者说了,我还得回去请几位古神做智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请智援的说辞打动了菩萨,终究还是点头放了手。 谢茂倒也没撒谎。 君上曾在华夏大地唤醒了许多沉睡的古神,请他们前往修真大学担任教职,或是做修真推广。 如今的新古时代早已习惯了神仙遍地,历史上数得着的神仙全都在世,整个地球的三观都被打碎重塑了一遍。但是,谢茂想要做天庭外挂,并不需要这一批古神集思广益,他主要需要这批神仙做实验就像让李秦阁跃过龙门,此后迅速做成升龙谱一样。 衣飞石则是想要回到原时间点,带走刘叙恩。 再次拨动时间轴,万神殿中,依然清冷无比。谢茂与衣飞石走出正殿,几个衣飞石施法做出的纸人,仍旧在勤勤恳恳地升级各种战备物资,抬头望着天空,原本虚实相假的感觉已彻底消失,澎湃的山川之力在五行中跃动。 对这个世界而言,它从虚伪成真不过短短三分钟,它才诞生,充满了蓬勃向上的力量。 谢茂将锦盒打开,引入昆仑山脉之灵。 归器多年的昆仑印霎时间发出嗡嗡铮鸣,下一秒,神器化形,一道熟悉的身影浮入虚空,整个昆仑山脉都有了微微的震动。 昆仑。谢茂想要解释。 浮于空中的昆仑将眼睁开,清澈的双眸中有灵脉一闪而逝,他慢慢地恢复了记忆。 不等谢茂再说第二句话,昆仑稽首施礼:愿为圣人永镇昆仑。 我替你守着万神宫,有我在,你不必担心大本营。但是,我以后也不跟你出世了。 此事君上理亏在先,君上会如何处置,谢茂不知道,但他实在不能勉强昆仑。见昆仑态度坚决,谢茂只得点点头,说:便辛苦你了。他翻袖掷出一枚玉简,说,欠你一命。以此为证。 昆仑捧着那枚玉简,沉默片刻,说:君上赐我归器,先生重赋我真形,若曾亏欠,今日也已归还。玉简不敢拜领,还请收回。 话音刚落,一枚巴掌大的金刚小剑也飞入他手里,他侧头去看衣飞石。 衣飞石说:欠你一命,以此为证。 昆仑还要迟疑,衣飞石已劝道:收下吧。 说话间,谢茂与衣飞石已携手飞离万神宫,惟有衣飞石留下的纸人还在继续忙碌。 昆仑缓缓从云端落下,左手玉简,右手剑令,皆带圣人之象,他眼中轻浮一缕哀思,将这两件珍物小心地收起,广袖轻挥,曾因谢茂与衣飞石的到访显露真貌的万神宫重归于虚无。 昆仑在偏殿寻了一间静室,安然坐下。 昆仑既安,天下太平。 ※ 诚如谢茂所说,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真要办事就没空消遣。 邀请各位古神之事,除了谢茂和衣飞石,别人都做不了。因此,他俩马不停蹄四处游说各位古神时,家里几个徒弟都在忙着准备他们的周年纪念仪式。 若是将各位古神召集起来,同一说服,未免显得太过嚣张跋扈。须知道这群沉睡多年的古神虽说修为不算顶尖,可人家无欲无求,觉得混世上没意思了宁可沉睡。甭管是人是仙,一旦没了欲求,才有真自由,真自尊,想买谁账才买谁账。 私底下好言相劝也罢,真要一股脑儿召集一处,但凡有一个被点着了,剩下的就能来个连环炸。 为了节省时间,谢茂与衣飞石也是分头行动。才从暴君控制下解脱的铠铠一直在疯玩,这回一反常态地跟在衣飞石身边,衣飞石觉得他有些情绪低落,问他就是摇头:没事。 阿叙和你说什么了?衣飞石问。 铠铠叹气说:他脑袋那么大个坑,以前还把主子你往时空裂缝里推,我才不听他说话。 衣飞石便知道,确实是有人对铠铠说了什么,让铠铠心生忧虑。 问题在于,这个人是谁呢? 他没有一味逼问,将心思多留了一分在铠铠身上。 铠铠是他的附灵,他若留心注意,铠铠有什么小秘密都瞒不过他。 那边谢茂的游说也不算特别顺利。大多数古神对天庭的邀请兴致寥寥,一些古神差点翻脸:当初说好的只要把这群凡人带上修行之路就能退休,现在你告诉我要上天庭再就业?! 苍天也!当人的时候就要勤恳工作才能混口饭吃,老子当初在野外修行,差点被老虎叼了去,冒这么大的险,吃这么多的苦,就是为了摆脱为人的七情六欲、勤苦劳形。 怎么我当了神仙还要上班啊?那我辛辛苦苦修炼是为什么啊?! 不干不干,坚决不干! 谢茂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只请诸位帮忙做个调试。 我亦知道诸位辛苦修行是为了超脱凡俗,既然超凡脱俗,又如何愿意再执着于俗务?愿意操持俗务之人呢,又常常碍于心修境界,无法破除执妄,也就不能成仙成神,控风唤雨、搬摄山川。 如今我准备上线的天庭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一旦天庭正式上线,将会遴选下界有志之士执掌宇内天象祸福,役之以辛劳,酬之以仙位神职,用辛苦心血换成仙成神,你好我也好,再也不必辛苦诸位。 诸君试想,有了天庭管辖天地,自然有下界报考公务员的凡人披挂神职,届时生死祸福各司其职,若有天灾人祸、域外天魔入侵,也有天庭公务员负责赈济平衡,再无须各位奔忙救援。岂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古神A匿名发言:吾当初历三千四百劫,受七万六千苦,方才超脱成神,得大自在,些凡夫俗子心有所愿,即披挂神职,口含天宪,代天行罚,何其不公! 谢茂凉飕飕地说:你要觉得不公平,你来天庭上班? 古神A匿名发言:吾当初历三千四百劫,受七万六千苦,方才超脱成神,得大自在,为何要去天庭上班,你当吾傻的么?! 你又不想上班,又不让别人上班,合着这事儿就不需要干了?谢茂反问。 天地之间自有秩序,何须多管!古神A振振有词。 谢茂心中默默爆了句粗口。 朕是不能告诉你,实际上,天地之间那个秩序也不想上班! 正僵持时,洛水之神宓妃找上门来,实名表态:我随你去。 她怀里抱着正在褪毛的毛绒绒,满眼慈爱之色。谢茂才想起毛绒绒曾说过,它小时候曾被宓姨喂养过洛水之精,可见是早有交情。 华夏史上关于宓妃的传说有很多种,出身来历皆各不同,唯一相同的描述皆来自其容貌。 已经在新古时代生活了近六年的宓妃不复古装,剪了个精明干练的短发,褪去了许多女性特质。谢茂自问见过不少美人,宓妃能排到前三了第一自然是衣飞石,第二则是林湛林太后。 我与它前一任主人乃是故交。宓妃摸摸毛绒绒的脑袋,把它交给谢茂,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谢茂心想,宙兽是我的伴生兽,哪儿来的前一任主人?难道你指的是君上? 事情在宓妃拜访之后,有了极大的转机。 不到三天,在昆仑沉睡多年的娲皇醒来,传旨天下,要求诸位古神同赴天庭、共襄盛举。 紧跟着羲皇传旨,听我妹的。 华夏古神大多是三皇后裔,再不济也是三皇慈抚之下才能修炼成神仙,对娲皇与羲皇的圣旨心存敬意。既然沉睡多年的娲皇都为此苏醒,多年不管事的羲皇也说了话,谢茂再登门拜访时,大部分古神都变得很客气,不再嚷嚷老子不想去上班但是老子也不让凡人登天的浑话。 射日弓阿舍跑来邀功:这可是我们十大神器的功劳! 谢茂招待她吃了两口智慧瓜,她又提出要跟书灵一块玩,之后才肯告诉谢茂:是昆仑印去把娲皇唤醒的呀!娲皇睡了好多好多好多年,要不是昆仑去唤她,她才不肯醒来呢! 昆仑印能把娲皇唤醒?谢茂对此存疑。 不过,阿舍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昆仑必然是去拜请了娲皇。 至于娲皇为何苏醒表态,谢茂总觉得这里边另有内情。包括宓妃来的时机也很微妙。 甭管为什么吧,事情总算变得顺利了。 谢茂接到徐以方打来的电话催问:明天就是正日子了,你俩还不回来?礼服不试试? 他俩在外边忙着忽悠古神,全家上下都在忙着他俩的结婚纪念日。 下午就回去。谢茂将预计要拐走的古神名单理了理,很满意如今的进度。 他和衣飞石沟通起来很方便,不用什么通讯终端,一点灵犀就能互相关照。挂断电话之后,谢茂才要问问远在别省的衣飞石情况如何,约定下午一起回家,突然发现衣飞石失联了。 他找不到衣飞石了。 已经习惯满级大号混新手村的谢茂并未着急,稍微定神之后,他就发现不是衣飞石不见了。 是他自己被封闭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他被君上封在了墙内。 然而,君上已经沉睡,还有谁有能力把他封住? 君上。一道身影出现,影影绰绰不见眉眼,谢茂却觉得十分眼熟。 你是?谢茂突然之间醒悟过来,虽说眉眼模糊,可这人和自己的身形几乎一模一样!卧槽,难道我不是一分为二,而是一分为三?可不要了吧!两个我就把小衣搞迷糊了,再来一个?! 臣是君上投入轮回之前留下的风险控制程序。风控自承身份。 所以,他看着很像谢茂,谢茂见他时却没有与君上初见那一种他就是我的认知。 风险控制程序。谢茂将这个词咀嚼一二,问道:有风险了? 君上最初经历的星际修真世界,塑造了君上最初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君上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 那是谢茂最初的记忆,也是谢茂无论行走多少个世界,始终觉得最特殊的世界。 那里就像是他的老家,哪怕他在谢朝重生了好几次,想起最初读书学艺工作攒资历的星际修真时代,仍旧会有一种无比怀念的幸福感。他喜欢那个富足、公正、充满希望的世界。 如果说君上的出身是地狱级别,他记忆的起点则是天堂级别,二者有天壤之别。 当初发现他记忆中无比美好的星际修真时代很可能不存在时,他还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君上最初经历的星际修真世界,处在目前世界的六千年后。君上在此经营数年,是为了保证此世界能够顺利脱离荡神击秩序,成为真实世界,进而确保六千年后君上初历的世界一定存在。风控解释说。 我记得没错的话时间始终是向前的? 那个未来世界谢茂已经经历过了,以后是否存在,会发生什么改变,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时下最流行的时间悖论,即所谓的改变过去会影响未来,回到过去杀了年轻的爸爸,今天的我就会瞬间消失,这种说法,对普通人来说可能会存在,对谢茂而言是完全不成立的。 他始终站在时间线的最前端,掌握着世界轮转。 那是君上留给您的礼物。风控补充了一句,也是君上送给衣圣人的礼物。 谢茂从未认真思考过那个世界。就像人出生在宗教家庭,天然深信父辈信仰的一切,太阳在白天升起,打开电脑就能看世界各地的视频这是生而就有的一切,从不会想问为什么? 直到风控提醒,那是君上送给衣圣人的礼物,谢茂才突然之间惊觉。 他出生的未来世界,每个人落地就有无比丰硕的物资配给,想社交就去念书工作,不想社交就可以吃联邦给的福利混吃等死,人人守着法律规定之下的自由,想和机器人结婚就和机器人结婚,想和傀儡河蟹就和傀儡河蟹,督察制度无比公正严明,再凶狠的修士也不敢作奸犯科,因为伸手必被捉,天网之下绝无疏漏 他被那个世界灌输了满脑子修真知识,润养出供养天下的情志品格,他其实从没想过,那个世界和衣飞石的妄想何等相似? 衣飞石不想打仗。 衣飞石也不想辛苦工作。 他就想养上鹰犬良驹,天气好时出门打猎游玩,天气不好蹲在家里听雨雪下坠。 不工作也不会饿死。不抢夺也有丰硕的享受。星际联邦强大地维持着法律与秩序,一切需要人去担心操劳的事情,都不存在 连谢茂也不得承认,那个世界太美好,简直是完美世界。 按照君上的布置,新古时代运行六千年后,就能进入到这个完美的世界? 你现在出来,是想告诉我,我有什么地方走岔了道?谢茂问。 君上大肆庆贺与衣圣人的结婚十三周年纪年,是想竖立衣圣人的权威,不再出现宿女士被暗算之事。君上如此行事,六千年后,出现的不会是星际修真世界,而是另一个谢朝。风控直率地说。 谢茂被噎住了。 第816章 两界共主(216) 谢茂完全能理解风控言辞间的顾虑。 君上在接手他的皮囊之后,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将新古时代带入全民修真时代,二则是夺权的同时因势利导果断分权。 目前起步之初,君上确实纵览全局,联合执政的框架也已经搭起来了,一旦修真时代进入正轨,他完全可以退居幕后,让上层朝着星际联邦的模式发展。 这个过程中,君上一直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他对外的身份至今只是修真大学校长。 须知道圣人寿数无尽,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可能陨落。若君上坚持不肯分权,一直牢牢把握着世间的更迭轮转,直至六千年后,星际修真联邦就会不可抑止地变成星际修真帝国,依然和谢朝一样是谢茂的一言堂。君上一直都在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现在谢茂非要大张旗鼓搞一个政治意图十分明确的结婚周年庆祝,就是非常明确的□□信号。 我不管你们现在有几派势力、分了几块蛋糕,我要扶谁上位,谁就得上位。 你知道六千年时间有多长么?谢茂反问。 他很希望星际修真时代能存在,他也承认风控所说的一切很可能会发生,但是时间长河中变数太多了,今天我做一件事就让未来走向发生了改变,明天我也可以让他再拐回正道啊。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就算我今天霸蛮了一次,三五百年之后再退隐二线不也一样?不要小看时空的纠错能力。 总而言之,取消周年纪念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单纯秀恩爱的事情。目前里里外外都认为衣飞石好欺负,是人都想来踩一脚,他又不能让衣飞石去找几个不长眼的杀人立威,不杀人又止不住这奇葩歪风,只能走更温和的路线。 风控担心的六千年后,谢茂认为他若不加引导,不到六十年就会出问题。 风控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证六千年后的星际修真存在,无论如何要完成这个任务。 他知道说服谢茂非常困难。往日他能够隐在暗处施加影响,目前谢茂与衣飞石都已恢复圣人修为,再不是从前被肆意搓圆捏扁的小修士,想要让衣飞石改变想法,他只能劝说。 君上不曾想过,为何目前掌权的只有您名下的三位嫡传弟子么?风控问。 谢茂又不是政治白痴,他当然明白君上的打算。 君上很可能是对宿贞无感,但从他对刘叙恩的容忍程度来看,刘奕不应该被权力边缘化。 现实是除了君上嫡传的三位弟子,其余势力一概皆无。不管是隐盟世家、特事办、旧体系内的一切势力,全部需要在谢茂的三位嫡传弟子中寻找代言人,其余人等一概不许上桌。 为何如此安排呢? 因为,名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不管他和衣飞石是不是结婚,是不是一家人,他的徒弟和衣飞石的徒弟就是两支不同的法脉。 他和衣飞石可以亲密无间,容舜和刘奕也能相处良好,容舜背后的势力和刘奕背后的势力也能如此不分你我,宁愿我吃点亏,让一让你吗? 容舜、花锦天、徐宝妍三人,同在谢圣人门下,谁先掀起战争谁就得先出局。 一旦衣飞石一系的势力加入进来,格局瞬间就会被打破。 就算他们关系再好,在外人眼中,依然是两支法脉,代表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两支法脉之间发生的内耗与同门之间发生的内耗,绝不是一个等量级。这种二元相争的分裂比□□更可怕。 这种分裂在真实世界就无法被阻止,谢茂的声望越高崇、地位越尊贵,裂痕就越深重。 你说来说去就是个执政问题。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制度,因为负责执行制度的全都是人。 要容舜、小花、宝妍三个在台前假装分权制衡,实际上还得要我在二线给执政力量做背书,还不能准许别人掺和起来,保证这个假制衡的纯洁性。 我理解你们这群木头脑瓜子的局限性,你就不能对我多一点信心? 谢茂挥挥手,很不耐烦地告诉风控:等我把天庭外挂做好了,一个管天,一个管地,一个管六千年后的这个世界,不用人去执掌制度,不存在任何人治,你管我要不要跟小衣办周年庆?说得好像谁很爱当皇帝一样。 这世上之所以不存在完美的制度,是因为所有的制度都与人相关,都得接受人性的考验。谢茂把天庭外挂抛出来,天庭的事都解决了,解决不了区区一个物质界的执政难题? 风控顿时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行了你能开门放我出去了吗?耽搁我多长时间了?谢茂问。 风控犹豫再三,想起谢茂手里有时间轴。 就算谢茂改变了君上的路线使得未来无法到来,到时候应该也可能往前回拨几千年,重新对未来进行影响?他倒是不怀疑谢茂的用心。那个世界是君上送给衣圣人的礼物,眼前这位君上一定会让它存在。 警告失败之后,风控施礼就要离开。 你等等。谢茂眼瞅着和自己身形相似的风控,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风控镇定地摇头。 他一直跟的是铠铠。这也不算撒谎。 下一秒,一道紫光倏地约束在风控身上,捆得结结实实。 谢茂从来都是不肯让人的脾气。在君上面前吃瘪,那是因为君上就是他自己,他能忍着自己。便是衣飞石让他吃了亏,十回里边他也有八回要找场子,无非是报复得甜蜜一些罢了。 这风控身形模样与自己相似,山寨自己的盛世美颜也罢了,居然还敢一言不合控住自己。 真特么以为朕是风险呢!想控就控? 谢茂把风控捆了收在小世界里,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处置。 他顺利和衣飞石联络好回家的时间,几乎是同时回到了家中,因周年庆典放在修真大学举办,容舜等人弟子都在修真大学忙碌,只有徐以方在家等着。 妈,我们回来试礼服。谢茂才进门就被徐以方拉住,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容锦华刚到家里,被贞贞打出去了。徐以方指着几处坠落的假山石头,可见刚才确实交手了,我这修为刚起步也跟不上,贞贞还不要我管 那您就不要管。谢茂也不想管。 徐以方一愣,又去看衣飞石。衣飞石已经掐指算过,指尖竟有一丝灰烬升起。 他们俩一个鬼修一个注定的鬼母元君,你没事瞎算些什么?谢茂抓起他的手指看了好几眼,指尖的灼痕初时极烈,很快就消失了。这代表着此事涉及太多天机,轻易不可占。 虽说伤得不严重,谢茂还是有些心疼。 我觉得衣飞石已经重叠了石一飞的身体,与宿贞重新有了血缘牵绊,有异象。 徐以方连忙催促:快去看看! 谢茂压根儿就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徐以方非要催着去,衣飞石感觉也有异,他也不好坚持不去,只得放下已经被助理挂在客厅的礼服,放出星舟:走吧。 二人乘上星舟离开,徐以方回头看见铠铠低头坐在玄关处的小椅子上,情绪低落:铠铠不开心么?阿姨给你做糖油果子? 铠铠强打起精神对她甜甜一笑。唉,怎么控控又不见了? ※ 谢茂与衣飞石如今皆有圣人修为,想要找人就特别简单。 他俩乘坐星舟进入另一次元,倒也不是存心偷听容锦华与宿贞谈话,只是一路上都有打斗的痕迹,到无人处停下时,地上还倒了一座大理石的雕塑,宿贞连冰雪长鞭都摔了出来。 可这两人似乎打得激烈的环境下,又偏偏在说话。 只得凑近了听一句,判断情况,才好知道要不要出面。万一人家聊得挺好呢? 当然也不好意思靠得太近,离着二十米外,他俩的耳力就足够一清二楚了。 恰好听见容锦华说:贞儿,自寻回飞儿十多年来,你心修可有寸进?我曾以为你是为了我不得解脱,一直梦想着能与你夫妻团聚,与飞儿再过回一家三口的日子,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 这番对话是绝不能打断的。也难怪衣飞石占问会烧了手,此事与衣飞石有因果。 我执迷什么? 儿子。 宿贞一愣,旋即气笑:我是个母亲,母亲不牵挂儿子,牵挂什么? 贞儿,你的身份不仅仅是个母亲,你是个修士。你是青盟最年轻的首席,是常家的天才女修,如果不曾遇见我,你人生中根本就不会有嫁人生子这件事。容锦华纠正她。 我遇见了你,我也生了飞儿。宿贞这些年也早已经平静了下来,不避讳当年。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容锦华早已轮回,也早就和宿贞做了了结,临别时彼此姿态都很好看,经典地曾经爱过。这条时间线上衣飞石刚穿越回来神魂虚弱,无法送容锦华轮回,容锦华也就没有去与宿贞诀别。这些年来,容锦华断断续续地想要再续前缘,都被宿贞一口否决,他渐渐也想通了。 他虽没能在多年前给宿贞一个诀别,今日念及旧情,前来点醒宿贞,也算一场夫妻旧恩。 你是他的妈妈,不是他的保姆。他也不是你的附庸。他有自己的家庭,事业,你也该如此。他未失踪之前,你尚且在修行途中,每日躬行善念,自从他失踪之后,你做了什么?容锦华问。 我与你不同。儿子不见了,我自然要找儿子。宿贞已被他说中了痛处,却不肯承认。 如今儿子找到了,你又在做什么呢?容锦华反问。 宿贞脸色铁青,一字不出。 做什么?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守着儿子! 她把儿子弄丢了两次。第一次丢了五年,直到儿子到杭市读书,才回到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第二次丢了快八年,杳无音信,不知所踪! 她不能再丢儿子一次。 所以,她无心做任何事,天天守在家里,珍惜和儿子相处的每一分钟。 哪怕儿子跟着爱人在外边跑,她也不肯去做自己的事。 任何事都没有儿子重要。 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事了。 宿贞很清楚,她下半辈子全部的事业,就是守着儿子!不让儿子第三次失踪。 如果没有容锦华来当头棒喝,她压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这天底下的母亲不都这样么?恨不得儿子八十岁了还在自己膝下当个小宝宝。徐以方不也在等着谢茂吗? 贞儿,你与我情最浓时,也从没有丢失自我。现在你已经找不到我了。容锦华说。 宿贞恍恍惚惚地记得,她和容锦华相恋的时光。 彼时的容锦华想法很西化,夫妻二人虽然憧憬过三口之家,可他们从未想过四世同堂。孩子长大了,就要放他离开,孩子也会找到自己的爱人,养育自己的孩子。能相伴一生的只能是相爱的彼此。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想法就改变了呢? 容锦华的噩耗传来时?还是她知道儿子被掉包抱走时? 我什么时候就和恋子的寡母一样,彻底失去了自我呢?我竟然想永远守着飞儿? 容锦华见她已有所悟,想要上前和从前一样抱抱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当初他把天上的仙子带来了凡间,希望她还能完完整整地回天上去。 谢茂与衣飞石又乘星舟回去。 谢茂摇头道:心修都差。 一个宿贞,一个刘叙恩,也包括在新世界的冼宫主与雪焚真人。 这几人的修行方法都没问题,修为涨得也是挺快,就是心修差到让人叹为观止。 人在红尘中,难免有七情六欲。衣飞石却觉得很正常。以他所见,哪个修士没点心修上的毛病?像君上这样一路开挂、平顺飞升的才是极少数的奇迹。 算啦,不说他们。谢茂转身搂住衣飞石,指尖轻轻磨蹭他的耳垂,我今天抓了个鬼东西。说是君上安排的风险控制程序,我觉得他来历成谜,可我也没有从前的记忆,不若给你看看? 反正风控的相貌也没什么可看的,谢茂压根儿就没让他现身,只给衣飞石一缕真元。 衣飞石犹豫片刻,说:这是君上的气息。 我很确定他不是。谢茂坚持。 不是君上本人,也不能代表君上。只是君上分出的一个念头。衣飞石明白谢茂担心什么,他没有撒谎,应该就是君上安排的后手。就如我在荡神击中想要下界,也要安排铠铠护持。 他不许我们办周年庆典。你怎么看呢?谢茂继续抠衣飞石的耳垂。 衣飞石下意识地想,那就不办?可谢茂对纪念庆典很上心,说不办未免扫兴。 为什么不许办? 嫉妒我俩呗。他老板在昏睡,我在和你撒狗粮,他肯定不高兴。谢茂一通胡说八道,拉着君上随意玩笑。衣飞石却不会再露出惶恐困惑之色,很轻松地笑了笑。 谢茂拍了拍心口:这么嫉妒我俩,明年一起十四周年? 衣飞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 谢茂与衣飞石的十三周年结婚纪念庆典如期举办,排席三天,十分热闹。 因有了二人联络古神搞天庭外挂的事情,岳王父子、宓妃等交好的祀神、古神也都欣然赴会,宾客们却已经对神仙降临之事不再深感诧异毕竟,古神在修真大学出入已经近六年了。 此次庆典完全封闭对内,没有发媒体稿,也没有授权任何稿件内容。 然而,与会人数实在太多,难免就会有一些零散的记录图片随着微博朋友圈等发了出去。 石蹦蹦的粉丝方才得知失踪多年的偶像回归了!看几张高清图,天惹,我都变大妈了,我娃都会打酱油了,蹦蹦怎么还是那么年轻?一批粉丝去第二电影官博疯狂辱骂,蹦蹦回来了你们不发消息不营业是要怎样?真当我们泥石流死光了吗?!没有!我们很□□的! 至于为什么不去骂衣飞石的经纪人?段筱女士已入道筑基,早就不干经纪人这份工了。 换了几茬的第二电影皮下小姑娘委屈得要死,我都不知道老板回来了呢!老板不想回来营业,谁还敢逼他营业不成?嘤,老板还会不会回来拍戏呀? 第二天,谢茂与衣飞石在修真大学前山双双封圣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经过君上多年推广,华夏百姓都很明白修士的各种等级。据说目前华夏修为最高(不算隐修、古神)的修士是特事办的玉老爷子,那是已经分神期后期的大修士。 至于圣人是什么等级呢?吃瓜群众讨论着就歪了楼,随后就玉皇大帝厉害,还是如来佛祖厉害,或者三清道尊厉害,掐了个天荒地暗。反正就是很厉害吧? 粉丝们一片嚎哭。 我们八年前就知道谢导不会再涉足娱乐圈,今天终于收到另一份退圈噩耗! 惟有CP粉高喊头顶青天,哎,我萌的CP一起封圣了也,好浪漫哦!蹦蹦是不是闭关八年,谢导一直在等他啊?蹦蹦一出关,他们就一起突破了! 惟有亲近之人知道,真正在修真大学前山突破的,其实是另外一对已经BE的CP。 容锦华与宿贞都出席了儿子的结婚十三周年庆。 谢茂与衣飞石携手致辞时,宿贞当场渡劫,突破至洞虚初期。 容锦华随之渡劫,追上洞虚。 宿贞的执念是儿子,容锦华的执念则是宿贞。 那一天,看着与谢茂携手并立的衣飞石,宿贞将偏向儿子一方的自我,重新带回了自己的生命。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一天,容锦华望着被自己扯入凡尘又重回天上的仙子,心中再无牵挂。 贞儿。容锦华借天雷重塑了肉身,由鬼道转入有情道。 宿贞回头。 谢谢你。 滚! 第817章 两界共主(217) 我还是决定领一张天庭门票。熊罴说。 熊罴是山野小神。与他同样出身的山精妖怪不计其数,能被封神的是极少数。盖因中原动乱之时,有边陲小国国主子嗣不济,立熊罴祠求得子孙绵延,这才使熊罴有了正神名分,不至沦为淫祀。 边陲小国毕竟是小国,在华夏大地百姓最迷信、香火最旺盛的时期,熊罴也没有多少祭祀。 说起来熊罴也没有保证信民生儿子的本事,纯粹就是误打误撞。 后来释教传入中土,送子的活儿都改叫观音菩萨干了,民间多信仰的送子娘娘更是业务繁忙,纯粹碰运气的熊罴时验时不验,也没能抱上各派大腿,孤家寡神一个,可不得越混越落魄么? 自来不少没儿子的文人骚客都爱哭诉不得梦熊,可也没见他们立个熊罴庙拜一拜啊! 等一等!我看看牌 炸鸡精伸出白生生的爪子,拦住正要摸牌的柳妖,将摆在面前岔了个乱七八糟的麻将牌一一理顺,猛地将熊罴刚甩出的四筒抓在手里,胡了!清一色双杠大对哈哈哈!老熊你遭安逸了! 柳妖翻了个白眼。 在炸鸡精下家的红衣鬼施施然伸手,摸了牌继续打下去:你跟着去天庭是正确的选择。以前是分不清楚深浅,都说特事办的谢主任深不可测,咱们这群山精野鬼的也有个想象力天花板,就说他了不起是个上界灵童转世?呵,全世界都看走了眼。 炸鸡精闲得没事干,啵地变出一盘子炸鸡,边啃边转头去看柳妖的牌:哎呀,顺手张子贪一下嘛,不胡,自己摸! 柳妖气得一巴掌抽他脸上:给老子爬! 红衣鬼眨眨眼:那你胡不胡? 胡!牌都被炸鸡精喊破了,柳妖必须胡。 熊罴没什么打牌的心思,摸一张打一张:也不知道能不能领得到。他们出面邀请的都是大神,我虽说也是个神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你熊罴好歹也是先秦时候就诞生的古神,不比那些明清时候被文人一支笔送上神坛的网红根红苗正?你不是还有那什么国主给你的册封诏书吗?柳妖开始啃炸鸡精的炸鸡。 就是啊,熊哥你活了好几千年,很厉害的!年纪不到百岁的炸鸡精无比崇拜。 熊罴摇头说:我没接到帖子,他们也没有来找我。我打算自己去申请一张门票。 自荐也不丢人。红衣鬼说。 上个月你还说没必要凑那热闹,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很没有神格呢!炸鸡精马上抬杠。 红衣鬼冷冷看他一眼:上个月和现在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炸鸡精比较幼稚,不关心时政新闻。 前几天修真大学开宴,有两个修士突破到洞虚。知道洞虚什么境界?能打一百个你。柳妖咔擦咔擦啃着炸鸡,给炸鸡精科普,这人类修士升洞虚本就不易,活上七八百年,一千两千年,慢慢磨也把修为磨上去了厉害之处在哪里呢? 炸鸡精满眼迷茫:哪里? 这两个人,正正经经满打满算,一个修行不到四十年,一个修行不到二十年。柳妖说。 这就吊炸天了。 须知道以衣飞石的圣人天资、圣人心境,还有谢茂的天材地宝资源堆积,在新世界修行八年也才堪堪成就金丹,再往上就需要长时间的累积。二十年直破洞虚,衣飞石都不敢保证。 宿贞和容锦华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上了青云。 普通民众只知道谢茂与衣飞石封圣,却不知道宿贞与容锦华直入洞虚的消息。 这才是真正让整个华夏修界都震惊的新闻!与之相比,衣飞石失踪归来,谢茂大肆举办结婚周年庆典,都要黯然失色惟有这件事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 这代表着什么? 传说中瑶池金母有长生不老之药,有升仙之药,凡人服下一粒,就能飞升成仙。 谢校长也有这种神秘的能力。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你全家鸡犬升天。 炸鸡精满眼艳羡:熊哥,他们是不是只收正祀神仙啊?妖精不收的吗?真的不收吗?现在不是讲众生平等吗?妖精也有潜质的嘛,要不然你啥时候去递交申请,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柳妖嗤笑一声: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吃了。 熊罴信心也不很足:还不知道收不收我呢说话间,摸起桌上最后一张牌,又不是自己想要的,信手扔了出去。 红衣鬼将牌一推:胡了!海底炮! 熊罴叹了口气:我运气这么差,可能是申请不到了。 四人桌上开始结算筹码,熊罴输得脸色惨淡。 三个赢家都兴高采烈地收起筹码,嘴里还要假惺惺地鼓励: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可以的! 牌局打了三天三夜,熊罴输得荷包空空。按照旧例,大赢家红衣鬼应该请客吃饭,他与柳妖借故溜号,惟有炸鸡精紧跟着熊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熊哥,我陪你去递交申请呀! 熊罴精神不振,回到自己小出租屋里,拿出誊写好的申请书:唉,走吧。 熊哥你可以的!熊哥你要是入选了要带着我啊。炸鸡精啵地又变出一盘子炸鸡,殷勤地送到熊罴面前,熊哥吃鸡! 一神一精搭伴前往修真大学,在门卫询问天庭计划的情况,门卫也是一头雾水。 谢茂和衣飞石邀请古神的计划没有保密,可他俩也没有假手于人,修真大学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处理此事。何况,类似熊罴这样确有正神身份却形若精怪的修士可谓绝无仅有,有资格的都被登门拜访了,没资格的也不敢擅自前来自荐。 门卫虽不知情也不敢等闲视之,即刻上报,很快就有殿前司侍从前来询问情况。 核实确认熊罴的身份之后,熊罴与炸鸡精被请进了校长办公室,谢茂自然不在,二秘容天美在小会客厅接待了他们。容天美亲自泡茶端了点心,笑道:校长马上就到。您二位稍坐。 熊罴连忙说:不着急,我们时间很多。 炸鸡精则啵地变出好几盘子口味不同的炸鸡:秘书大人吃鸡! 熊罴与炸鸡精都看得出来,这个人类修士不过三十多岁,修行只怕也没有几年,然而,瞧瞧这一身的打扮。耳环是法宝,项链是法宝,腰间的钻石腰链是法宝,身上的小西装都是法宝一身的法宝味儿,壕得让熊小神和炸小精叹为观止。 最可怕的是什么呢?炸鸡精在这个修为不久的人类面前感觉到威慑也罢了,毕竟人修天然压制妖修精怪,修道三年就可能压得住百年道行的山精野怪,熊罴不一样啊,他是活了几千年的古神,再是边陲小国册封的小神,他也是神。他居然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容天美散发出的威慑力。 熊罴想起来,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说她姓容?叫容天美? 按辈分算,那是容秘书长的堂妹? 就是前不久刚刚升入洞虚的容锦华大真人的侄女?容家真不愧是目前修界第一大家族啊! 容天美不是信口胡说,她说谢茂马上就到,杯子里的茶还有些烫,炸鸡精拿出来的几盘子炸鸡还酥脆,谢茂就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穿着天青色的T恤,休闲长裤搭着素色便鞋,整个人看上去很随意,除了手上那枚结婚戒指,什么法宝装饰都没戴。 熊罴与炸鸡精甚至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威压,相比起在一旁的二秘容天美,他更像个普通人。 实在抱歉。谢茂行事与君上不同,更亲和柔软些,家里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他和熊罴、炸鸡精打招呼,并没有因为炸鸡精是个刚刚百岁的小妖精,就显出轻蔑厌恶之色。 熊罴毕竟是被册封过的正神,远比炸鸡精懂规矩。谢茂进门他就随之起身,待谢茂招呼之后,他遵照古礼对谢茂参拜,恭恭敬敬地递出自己手写的申请书奏本:小神拜见圣人。有本奏。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遵行旧德,不行古礼。快请起。谢茂客气地说。 一直到熊罴起身之后,容天美才收走了他的精心誊写的申请书,完全就是奏本行文。 谢茂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打开本章看了一眼,笑道:是我疏忽了。熊罴神有心相助,我自然无限欢迎。说着将手一番,掌心多了一枚玉简,容天美将之交给熊罴。 日程安排会提前发到玉简上,大致是在四个月后。熊罴神可以先安排家事。谢茂说。 炸鸡精眼巴巴地看着那枚玉简,又拼命去看熊罴。熊哥你拿到门票了,我呢?我怎么办?你不帮我问问吗?却也不敢当着谢茂的面去拉熊罴衣角。 谢茂问道:这位小友是? 我、我、我我是炸鸡精!本来我不能成精的!近三十年不是很多人都很爱吃炸鸡吗?那个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宵夜啤酒来一盘,又便宜又好吃因为吃的人太多了我就成精了!别看我是个年纪很小的精,我人气很高的!那个要不然你也吃一盘? 炸鸡精手忙脚乱地想要端起茶几上的炸鸡盘子,一时脑抽,把整个茶几都举了起来。 整个茶几被举起之后,他才发现不对,又慌忙放下,嗙一声砸自己脚上,尴尬地把脚用力拔出来,捧着一盆炸鸡讨好地看着谢茂:我也有上进心。 何谓上进心?谢茂问。 我们这样的小妖精,也是这几年才能正大光明地活动,以前哪个不是过街老鼠?就怕碰到隐盟的修士,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想要不受欺负,就得去大妖怪门下听差卖身,可大妖怪也不好伺候啊,服苦役是寻常事,惹了大妖怪不高兴,说不定哪天命都丢了。 我虽是个不懂事的小妖精,也知道校长在建立一个更公平自由的秩序。当然嘛,我也有点私心,除了想加入这份伟大的事业之外,我也希望自己能有一点提升,能力越大,做的贡献才能更多呀! 我的人气真的很高的,信仰我的人很多。请您给我一个机会!炸鸡精诚恳地说。 谢茂请古神是为了测试天庭外挂,那批早已把红尘看成破烂的古神,多半都对在天庭执役没什么兴趣,他也不会强人所难,一旦天庭外挂上线,这批古神就能功成身退。 但是,炸鸡精这样的生力军,修为不很高,但有上进心,也想获取更多的力量,想要做更大的贡献,倒是可以做另外一个测试天庭上线之后,给他一个职位,让他做实习生。 谢茂本想实习生的遴选不着急,古往今来,想要一步登天的凡人不知凡几,人选巨多。不过,炸鸡精已经送上门了,他也没必要拒之门外。因此,他也给了炸鸡精一个玉简:欢迎。 第818章 两界共主(218) 送走满脸兴奋的熊罴与炸鸡精之后,谢茂给衣飞石发了信息,让他到修真大学来。 【有事商议,涉密。】 你自己来就行了,别带刘叙恩那个电灯泡。 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之后,谢茂又开始不耐烦了。他是天生活得独,家庭生活偶尔为之挺开心,时间久了就嫌麻烦。恰好溜号到修真大学办事,顿时花心散漫,只想躲在外边逍遥快活。 衣飞石真以为出了什么事,收到消息不到三分钟就出现在校长办公室。 谢茂正歪在沙发上,双脚斜着茶几,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树景。 先生。衣飞石一时摸不清轻重,在他身边站住。 没什么事,不想回去,想你了。谢茂回头看他,双眼带了一丝缱绻情思。 衣飞石被他撩拨得有些心痒,却也不免腹诽,这才分开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就想我了。低头凑近谢茂唇边偷了个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又痒又甜。 这么瞧着树影婆娑,景色不错吧?谢茂指了指窗户。 衣飞石点点头,心里越发地甜。修真大学草创之时,他和谢茂都费了不少力气,谢茂赞不绝口的树景,本就是衣飞石带着种植系几个学生规划移植。虽没有带着他的真元灵气,格局却是他的手笔。 你蹲在那里瞧不见。谢茂说。 衣飞石会意上前,就见谢茂坐了起来,给他挪了半个沙发位置来,让他坐下。 直接坐下就必然背对窗景了。衣飞石才要侧身,左脚鞋子被谢茂掏了一只,回头想看谢茂表情,谢茂又把他右脚鞋子脱了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趴在沙发上,两眼正对着窗景:好看吧? 衣飞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汗流浃背之时,衣飞石伸手轻轻打开了窗户的条锁,将玻璃窗推开一条小缝。 瞬间就有浑浊燥热的气息从裂缝中汹涌而入,衣飞石嗅着窗外真实燥热的气味,回手拉住谢茂的胳膊,让他贴近自己:先生 嗯?谢茂与他贴得很近,好看吗? 那树是我带着人去种的。衣飞石听着他的声音,脑子里嗡嗡地响,好看吗? 好看。 两人认认真真观赏树景时,容天美在外敲门,一遍接一遍。 谢茂心想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在家就不得安宁,每天这破事那破事,到了办公室居然还不得安宁!这日子还能过吗?一怒之下就要封了办公室。 哪晓得就在下手的前一秒,听见容天美挺尴尬地声音说:石副校长,您这位 刘叙恩就在外边叫:师父! 谢茂气得爆了句粗口,怒道:鬼叫什么?快滚!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师父,我刚收到徐莲师弟的消息。刘叙恩也是个狠人,撂下这句话之后不再叫门,弟子先走一步。 谢茂差点气死。可这能怎么办呢?还能心平气和地赏景吗? 他隔墙生生将意图遁走的刘叙恩捏了下来,扶衣飞石从沙发上下来,阴着脸不说话。 衣飞石更是脸色难看。 自从谢茂坚持举办结婚周年庆典,又有宿贞和容锦华飞入洞虚的事件,刘叙恩似是知道了谢茂对师父的容忍度极高,各色作派越来越肆无忌惮,但终归还是守着一条底线。 他已是半圣之尊,衣飞石也不能把他当无知稚子训诫,提醒过两次,刘叙恩都点头说改。 就改成今天这样荒唐的作派!实在太过冒犯。 才将门办公室大门打开,衣飞石就将刘叙恩提了进来,问道:你有几个脑袋? 容天美强撑着镇静站在门口,咽了咽。 衣飞石也察觉到这一点,不欲吓着这位堂妹,下一秒办公室大门就关上了。 刘叙恩却不看衣飞石,只看谢茂的脸色。谢茂阴着脸坐在一边,面上带着很明显的不高兴。不过,他不高兴也没吭声,似乎在评估衣飞石的情绪大约还在等师父的处置结果? 师父为何震怒?刘叙恩仿佛不解,弟子来得不是时候么?打扰师父了? 衣飞石盯着他。 不过短短半秒,衣飞石就冷静了下来:无须试探。你若有徐莲的消息,即刻告诉我。 刘叙恩才要反驳,衣飞石再次说:阿叙,我说了,无须试探。 正在生气的谢茂听出其中有猫腻,上前拽住刘叙恩的耳朵,将人脑袋砰砰拍了几下,咬牙切齿地说:你若是真憨也罢了,这么横冲直撞地试探我与你师父,真当朕好脾气! 衣飞石就要跪下,谢茂扶他在一旁坐下,问刘叙恩:快说!徐莲给你什么消息?他还活着? 刘叙恩竟还在迟疑之中。 衣飞石说:你若不说,以后也不必说了。 师父,您知道弟子为何要慎重。刘叙恩连忙哀求师父体谅。 同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两次,我今日再说第三次。你若有徐莲的消息,告诉我,我来处置。无须试探君上的心思。时至今日,你拿不准的事,我拿得准。我护得住徐莲。衣飞石说。 谢茂听得心惊肉跳。什么叫试探我的心思?什么叫你护得住徐莲?你和我难道不是一起的? 我与徐莲一直都有联系。刘叙恩说。 衣飞石回想前事,问道:你当初一路对君上穷追不放,用的坐标是真的徐莲? 这是衣飞石一直不肯细想的事情。 既然刘叙恩是真的,替他定位谢茂坐标、帮他追杀谢茂的徐莲,为什么就一定会是假的? 无非是因为剖身长存的苦楚太恐怖,哪怕多一分钟都是无穷无尽的煎熬,所以,衣飞石拒绝相信徐莲甘愿这么做,也拒绝相信徐莲一直在各个时间线上、各个真假世界之中,承受着剖身之苦。 他宁愿相信徐莲早就死了,替刘叙恩定位坐标的徐莲,只是荡神击世界里的假徐莲。 衣飞石也很心疼假徐莲,可是,假的就是假的,一旦终局,假的徐莲就会随之消失了,假徐莲所承受的无穷无尽的痛苦也会同时终结。 现在刘叙恩告诉他,那个看上去就像个NPC的徐莲,是真徐莲,就是他的小弟子。 你都能活着,他自然也能活下来衣飞石手都凉了半截,喃喃道。 见他脸色大变,刘叙恩也急了,连忙道:此事不怪师父!他那时候本不该活下来,也绝不可能活下来!谁都不曾想过,也不敢去想!不是您一时不察错过了他,是我和他都不愿被您知道师父,师父不要伤心 他劝不住,竟忍不住抬头去看谢茂,满眼焦急:君上,快劝劝我师父! 谢茂满头雾水,还有点未尽的火气,偏偏衣飞石还上头了,越看越暴躁,拿起一盘炸鸡精留下的炸鸡,一个一个狠狠地往刘叙恩头上砸:狗东西,狗东西! 那炸鸡块已经彻底凉透,浸透了油,砸在刘叙恩头上,一砸一朵油印,扑簌簌往下掉。 没等他砸上三五块,衣飞石已经反应过来。 砸着不痛不痒的,衣飞石也不好求情。一直到谢茂把一盘子炸鸡砸光了,哐当一声,将瓷盘子糊刘叙恩头顶,衣飞石才说:此时我回头再和先生解释 此前咬死了不肯告诉我徐莲怎么死的,现在想起来了?谢茂心头也憋着气,你这大徒弟和小徒弟勾结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死活不说徐莲在哪儿,早不早晚不晚的非要现在说,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呢?! 刘叙恩咬牙道:弟子知道再过些时日,天庭就要上线。 他和天庭上线扯得上关系?谢茂问。 衣飞石微微阖眼。这是不忍面对的情绪。 不一定扯得上关系。但弟子不敢赌。刘叙恩缩在袖中的拳头颤抖着,强自按捺着情绪,求君上宽恕徐莲,准弟子接他回家。 谢茂早就和衣飞石谈过要接徐莲的事。 不过,那时候他和衣飞石都不知道徐莲还活着,想的都是去另一条时间线上偷一个回来。 这也就不涉及徐莲死亡的问题。衣飞石不想谈,谢茂的好奇心也没严重到一定要知道。 现在刘叙恩摔了个重磅出来,说徐莲还活着,根据他的措辞,如金苟活着的徐莲很可能会被即将上线的天庭制裁,那么,他从前为何死去,为何死而复活,就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了。 这是祈求宽恕的姿态?谢茂并不乐意一直被摆弄。 你来替他说项。若是将我说动了,他再轻轻松松归来,磕头说一句多谢。若是你说不动我,他尽可以继续藏在暗处,反正我也找不到他。不管我是否允诺,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好事,我在外边炮制对手倒是见过不少。没见过这么算计家中长辈的吧?谢茂冷笑。 刘叙恩有些哑口无言,抬头去看衣飞石的表情。 他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若是天庭晚一些上线,也不必这么着急,可以慢慢看谢茂的态度。 现在常燕飞和黑猫失踪,菩萨逼着找弟弟,谢茂也很不耐烦管各种庶务,一心一意要退休,衣飞石更是非常牵挂还在沉睡的君上各方面大佬对天庭外挂的态度都是迫切需要,根本没有暂缓一步的可能。 天庭外挂实际上就是谢茂或说君上治世意念的体现,若谢茂和君上都判定徐莲当死,一旦天庭外挂上线,苟活在世的徐莲马上就会被天庭制裁。 所以,刘叙恩只能让徐莲早些回归。毕竟天庭外挂一旦上线,可不会在乎徐莲躲在何处。 所幸就刘叙恩这几日看来,君上对师父很是宠爱信任,就算君上知道了过往的一切,小师弟应该也能活下来? 衣飞石声音喑哑:叫他回来。 请师父赐白骨笔一用。刘叙恩说。 这让衣飞石更受打击。两条时间线加起来,刘叙恩交还黄泉白骨笔给他已有大半年之久,若徐莲来处与白骨笔有涉,他居然没有察觉出来总觉得愧对了师父二字。 刘叙恩拿出自己的生死册,用白骨笔轻轻勾勒出一片山水,马上就化作了现实。 画伪成真! 谢茂是很讨厌刘叙恩这神叨叨的劲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回合徒弟PK是小衣胜了。他那几个徒弟没一个有这本事!我是不是也要去别的时间线上,把以前的徒弟都偷回来? 山水成真之后,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缓缓走来。 他先看了谢茂一眼,才走到衣飞石身边跪下:恩师长命安康。 衣飞石抬手想要摸他头顶,僵了片刻,半晌才轻轻地放在他柔软的发丝上:竟说不出话来。 衣飞石从不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对着徐莲却几次失态,在虫族世界看见了徐莲遗留的一缕阴风,甚至痛苦得流泪呕血。刘叙恩是他首徒大弟子,荡神击世界里,刘叙恩弑君灭世,君上曾要处决刘叙恩,衣飞石也不曾表露出太痛苦的情绪对两个徒弟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 谢茂将这个徐莲上下看了几遍,也没看出很特殊的地方来。 除了特别虚弱之外。 你怕天庭?谢茂问。 徐莲仰头望着他,说:弟子有罪。 第819章 两界共主(219) 刘叙恩本不欲让徐莲即刻现身,是谢茂坚持要徐莲即刻现身自承前事。 现在一直神神秘秘的徐莲被唤出之后,谢茂却又不着急过问前事了。 此前他总觉得徐莲之死是埋在他和衣飞石之间的炸雷,如今惊觉徐莲并没有死不管中间经历过多少坎坷艰难,徐莲没有死,这颗炸雷就被摁灭了一半。 死亡和存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事情好像在一瞬间就变得不那么严重了。 何况,他也不喜欢被两个小辈牵着鼻子走。 我去换件衣裳。谢茂回头看衣飞石的态度,小衣? 衣飞石点头:我也得换身衣裳。与谢茂一样,衣飞石也需要整理情绪。 刘叙恩脸上便有些尴尬的神色。 如今几人说话的地方是校长办公室的外间待客厅,里边还有一间可供密谈和办公的书房,套着休息间和更衣室。谢茂与衣飞石说完就一前一后进去了,那道通往办公室的小门也随之关上。 徐莲并不知道刘叙恩此前做下的好事,见状只觉得满心疑惑。他算是死而复活,且有各种前事未澄清,两位长辈如此漫不经心,就这么转身去换衣服了?若君上厌弃我也罢了,我自有取死之道。恩师为何也抛下我、不理我?难道恩师也厌弃我了么? 徐莲与恩师重逢的欢喜一霎间消失,只剩下浓浓的担忧与患得患失。 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刘叙恩不大好意思地说。 徐莲未死之前,他和徐莲关系不很亲近,无非是同在衣飞石门下学艺而已。 反倒是徐莲与他死后,二人的记忆都出了岔子,联手追杀了谢茂无数个年头,刘叙恩很佩服师弟敢以剖身之苦寻觅暴君的韧性与坚强,又因局势艰难不得不彼此依靠,感情才渐渐地亲密起来。 这些年刘叙恩修为渐长,有半圣之尊,除了追杀谢茂也没受什么苦痛,徐莲则不然。 徐莲一直停留在剖身做祭的那一日,时时刻刻承受剖身之苦,这种状态下,他没有办法修行,甚至没有办法休息,蹉跎多年,只余苦难。 我并不确定他的容忍度有多高。刘叙恩就是故意来打断了谢茂与衣飞石的好事。 衣飞石把他约束在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平时虽说非礼勿言,但刘叙恩已经很熟悉谢茂和衣飞石的寝起习惯,谢茂前脚离开,后脚就通知衣飞石甩了他独自出门,刘叙恩用脚趾头都知道怎么回事。 真要是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不带他这个半圣?他是目前二人之下的最高战力。 虽说被谢茂砸了一盘子炸鸡,这不也没什么大事么? 徐莲听得瞠目结舌:你竟敢 我今日行事必然被师父厌恶。刘叙恩能感觉到衣飞石对他的戒心与疏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衣飞石心目中那个刘叙恩,可时间能够扭转,人又如何忘记自己曾经历的一切呢? 刘叙恩也是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被师父厌恶了,也不差今日这一哆嗦。 可若探不出深浅,我怎么敢让你回来?刘叙恩道。 徐莲怔忡片刻,眼神变得流离:师父不知道我还活着。我若不回来,也许更好些。 师父养过你在虫世界遗留下的阴风。连阴风都肯养着,徐莲,师父心疼你。刘叙恩说。 等师父知道我做了什么,他就不会再心疼我啦。徐莲苍白一笑。 ※ 与此同时。 谢茂是真的不舒服。 他与衣飞石都被刘叙恩道德绑架了一回,不得已中断了好事。 哪怕用清洁咒清理了身上的汗渍污秽,谢茂仍旧觉得不得劲。事关徐莲生死,他又不是君上那样唯我独尊管你去死的性子,冲着衣飞石的情面也要耐着性子仔细过问。 现在徐莲好端端地跪在会客厅里,一时半会儿是死不掉的,他就转身去冲澡换衣裳了。 你同我交个底细。 谢茂一边出门穿衣服,一边和往浴室走的衣飞石说话,我当初把徐莲怎么了? 衣飞石要停下说话,谢茂也干脆不穿衣裳了,给他送到莲蓬头下,帮着冲洗:他俩不清楚内情,你是知道的。天庭不是我的一言堂,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若他真有什么罪过不容于天道,我宽恕他能有什么用? 当初谢茂与衣飞石因安玉霖之事无法达成共识,谢茂就曾担心天庭上线之后,第一个制裁对象锁定为衣飞石。这就不是谢茂肯不肯宽恕的事,天庭并非人治,一旦触犯天条,谢茂也没辙。 就冲着你这么心爱他,为他之死无比伤心,他总不该是犯下了什么灭世祸心的罪过吧?谢茂给衣飞石全身上下都冲了一遍,还用手给衣飞石抹去了脸上的水渍。 他有两条罪过。衣飞石说这句话的时候,声息中都带着难过。 谢茂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安慰他。 在我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他是唯一继承我鬼道衣钵的弟子。 刘叙恩虽为阴天子首徒,修习的也是鬼道,可刘叙恩性格与衣飞石截然不同,如衣飞石这样因材施教的师父,当然不可能让刘叙恩修炼与自己相同的法门。 所以,当初徐莲确实是为了衣飞石才剖身做祭,他是代替衣飞石去死了。 衣飞石眼睁睁地看着徐莲死在了庐江之畔。他为什么纵容了此事的发生?因为他已经撑不住了,可他绝不能死。一旦他死了,谢茂的道就会成为孤阳之道,从此天衡倾倒,独木难支。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徐莲的罪过,简单来说,就是怀璧其罪。 谁让他是世上唯一适合替衣飞石去死的人呢? 谢茂觉得这事解释不通:总会有其他的办法。是不是我背着你私底下逼他了? 先生曾在他入道不久,最年少无力的时候,救过他。衣飞石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变得潮湿,带着一种陈旧的腐气,他很景仰崇拜先生,希望能在先生门下执役,随侍左右。 这可就 谢茂不觉得衣飞石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衣飞石说得很克制,可能够让衣飞石郑重其事摆上台面来说,私底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到了什么程度?谢茂简直不能深想。 须知道在此之前,君上一直是个清冷不开窍的状态。 他连衣飞石都不肯表白碰触,哪里容得下徐莲?单这两条,徐莲必死无疑。 衣飞石压根儿就没提过溯世木轮的问题,可见在衣飞石眼里,溯世木轮也不是大问题。 所以我就让他替你死了?谢茂听见自己挺不可思议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才是徐莲死亡的真相? 当初君上高高在上,对谁都没那意思,衣飞石和徐莲都是心怀不轨之人,无非是衣飞石心思藏得深,徐莲心思藏得浅。那种情况下,君上要让徐莲替死,谁敢说不? 敢对君上心存幻想,就是该死了。 衣飞石也不敢求情。 除了第一条不能死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他自认死罪。若他没藏好尾巴,下场与徐莲一般无二。 可现在谢茂和衣飞石腻在了一处,定情结缘,局面就变得很尴尬了。 活似当初二人商量好了,故意骗了徐莲去替死。 这才是衣飞石始终不肯谈及徐莲之死的原因。 他实在没办法谈。 他与徐莲都曾暗中爱慕君上,只因君上也对他有情有恩,毫不知情的徐莲就成了炮灰。 说到底徐莲做错了什么呢? 纵然指责他不该看上恩师爱慕的男人,也得恩师亲口告诉他啊!偏偏衣飞石藏得极深,君上都看不出来衣飞石的心思,徐莲如何知晓?最怄人的是,君上也从未表露过他对衣飞石的心思。 徐莲才入道时就被不臣阵营偷袭,险些丧命,君上千里驰援把他从血洞里背了出来,又带着他屠遍八方洞府如此深恩厚爱,如此神威赫赫,年少不知事的徐莲岂能抵挡得住?隐隐有了情思之后,常去谢神府拜见,君上看在衣飞石的面上,对他也很温和客气,一颗心就越发放不下了。 他与我不同。衣飞石说,他是天人出身,出身高贵。 衣飞石碍于异类之说,只能把对君上的爱慕藏在心底,绝不敢表态。 徐莲与师父不一样。他没有器灵出身的自卑心态。当然,直接跑君上面前说君上我喜欢你,那是愣头青作派,说不得就被君上一剑刺死,徐莲也不大敢。 可是,他越来越粘着君上,偶尔也会说些似是而非的句子,想要试探君上的心意。 没多久,先生就让我开府别居,带着弟子们一起离开了谢神府。衣飞石说。 我叫你搬出去?谢茂拿着花洒的手都晃了一下,水花扑到衣飞石脸上,他连忙给衣飞石抹去,他来撩我,我叫你搬出去?! 二杆子就是二杆子,这脑子是有问题的吧?! 难怪几万年都追不到小衣! 您自然是可以不动声色地将他支出去。可他总是要回来的。叫我开府也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衣飞石还是忍不住要为君上说话,说是开府别居,其实我也没有出去多久,不到十年就被您召回身边了。而且,别居的十年之中,我有八年时间都在您的身边执役。 徐莲便知道君上拒绝了自己。 他最大的错处,就在于被君上拒绝之后,仍旧没死心。 他仍旧会想办法,抓住每一个机会,谒见君上。衣飞石说。 徐莲所做的一切都瞒着师父和师兄,他也知道自己自不量力,诸天诸世界仅有一位君上,他一个后学末进,修为不能与君上相匹配,辈分也差了一大截可,喜欢这种事,怎么控制得住呢? 衣飞石特别理解他。 他喜欢的是君上啊。谁又能死心呢? 他做了什么?谢茂问。 衣飞石摇摇头:他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没有做什么。 徐莲以为自己把那个暗恋君上的秘密藏得很好,孰不知论起暗恋君上这回事,他师父才是开山祖师。也正是因为徐莲费尽心思抢到随行谒见的机会,也没有再骚扰君上,衣飞石才对他开了绿灯。 这也是衣飞石最愧悔的一件事。 徐莲死后,衣飞石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我早一步阻止他,远远送走他,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谢茂关上了水龙头,将花洒放回原位。 他已经把衣飞石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也已经知道了衣飞石想要告诉他的真相。 然而,在浴室里听到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一个看似逼不得已的故事里,隐藏着一次凶残的责罚是君上处决了徐莲。 更让谢茂难过的是,在那个时候,他要处死衣飞石的徒弟,衣飞石竟不敢求情。 一言而决,乾纲独断。说要杀谁,其必死无疑。 小衣他不敢求饶。谢茂没有那段记忆,但他只要设身处地地替衣飞石想一想,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悲凉。那时候的衣飞石该有多么痛苦煎熬?他是怎么熬过那段时光的呢? 难怪他看见徐莲在虫族时代留下的那一缕阴风,就忍不住伤心得呕血。 他太痛苦了。 这隐忍不是衣飞石的本性。在衣飞石同样没有记忆的谢朝,他活得那样率真刚烈。他本就是敢跪在地上抬起头,对皇帝犯颜抗辩的性情但凡谢茂做的事触了底线,他就敢龇牙。 小衣,谢茂取来衣飞石挂在衣架上的干净衣服,仔细替他穿好,你去和他谈? 谢茂没有那段记忆,不管当初徐莲是怎么死的,他都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徐莲。 真正心存愧疚,这么多年都无法从中解脱的,其实是衣飞石。 衣飞石从下往上纽扣,谢茂从上往下纽扣,二人的手碰在一起,谢茂轻轻握住衣飞石的手。 好。衣飞石说。 他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第820章 两界共主(220) 谢茂曾想过,是不是叫衣飞石单独和徐莲谈话。毕竟,关上门来,衣飞石与刘叙恩、徐莲才是至亲同门,谢茂总要隔一层。若衣飞石有些不好启齿的话要对徐莲讲,谢茂在场也不大方便。 可他转念又想,刘叙恩的脑补能力已经够奇葩了,徐莲也不知是哪个等级的脑补选手。 万一他不在场,只留衣飞石去谈话,那俩不省心的又把他脑补成一个奇奇怪怪的态度,再弄出一堆令人窒息的荒唐事来谢茂已经不想收拾这种烂摊子了。 所以,衣飞石出门的时候,谢茂也跟在身边。 当着两个徒弟的面,谢茂就这么亲昵地搂着衣飞石,用一种很亲密温和的姿态同坐一张沙发。 刘叙恩和徐莲显然又脑补了一个浴室play的情节。 刘叙恩强行忍住了做贼心虚的尴尬,看上去倒是挺镇定,若无其事。 徐莲则低下头,显出了几分惶恐。就算他曾经对君上心存妄想,此时也早就磋磨殆尽了,不可能有任何怨憎嫉恨的情绪,仅余下后怕与畏惧。 谢茂与衣飞石显得越恩爱,他这份愧悔畏惧越深沉。 曾经只怕君上,现在也害怕恩师。 起来说话吧。衣飞石说。 谢茂与衣飞石离开这段时间,刘叙恩与徐莲都老老实实地在待客厅里跪着。刘叙恩半圣修为跪着跟躺着一样轻松自在,徐莲则是常年承受剖身之苦,跪着躺着都是一样煎熬难受。 衣飞石在荡神击世界就用圣魂给那个世界的徐莲补过神魂身体,也算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 徐莲才磕头起身,他已分出一缕圣魂,笼罩住徐莲不住崩溃又重生的神魂躯体。 徐莲所受的苦楚,惟有圣魂能润养补全。哪怕刘叙恩有半圣修为,半圣也不是圣人,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莲一日日苦熬憔悴,给不了任何安慰帮助。 刘叙恩和徐莲都拿眼神去偷瞄谢茂的反应。 谢茂已经和衣飞石沟通过了,也知道衣飞石素来心疼徐莲,这会儿能有什么反应? 他难道还能横眉竖目训斥,不许衣飞石救治徐莲?虽说消耗了衣飞石的圣魂,谢茂也很心疼,可这事儿既不能阻止也不能代劳,只能心平气和地支持。 实在不行,就让小衣再蹲朕胳膊里,朕费点心思给他养着呗!也算是个情趣了。 谢茂苦中作乐地想。 徐莲在永无止尽的苦楚中度过了数不清的日子,几乎忘记了身体神魂健全的感觉。 此时被师父的圣魂强行稳住了不断重复碎裂、重生的神魂与身躯,仅仅是无痛无灾的滋味,就让他触摸到了天堂。他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最疼痛的心口和眉心,早已习惯了痛楚的身体,竟然因为无痛的舒适激出无法控制的眼泪。 泪水啪嗒啪嗒糊了一脸,徐莲竟也没反应过来,看上去像个神经兮兮的小傻子。 不说与他最亲近的刘叙恩和衣飞石作何感想,谢茂在旁瞧着都觉得可怜。这娃可不是无知无觉地死了几千年,他从庐江之畔剖身做祭开始,就一直在被困在千刀万剐的酷刑折磨之中,一刻未停。 谢茂突然之间觉得不对。刚才小衣为什么没出手替徐莲稳住神魂身躯? 他不敢。 他知道徐莲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谢茂的想法,所以,他不敢随意出手。 直到谢茂明确地表现出了对徐莲的谅解,认为徐莲的爱慕不构成觊觎图谋,可以被宽恕时,衣飞石才替徐莲缓解地狱般的痛苦。 饶是如此,刘叙恩和徐莲也都小心翼翼地看谢茂脸色,惟恐谢茂不悦。 所以说,你把气氛搞得这么恐怖,小衣怎么敢对你表白?活该你追不到!谢茂一阵气苦。 他追衣飞石不可谓不辛苦,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亲亲小心肝衣,架不住君上从前积威深重。这给人留下的心理阴影也未免太大了吧?!暗恋就要处死,死了还不得安宁,只怕徐莲死后,衣飞石多看君上一眼,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恩师容禀。徐莲缓了一刻才找回理智,弟子有罪,求恩师收回圣魂。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下巴凉飕飕,有泪水正在吧嗒吧嗒往下掉,连忙用手抹了,努力恢复肃静整洁的模样。更怕恩师认为自己哭泣乞怜,说话时声音都竖了起来,半点不敢撒娇:弟子本不该回来。师兄宽怀友爱着意施援,弟子弟子也听闻恩师,恩师慈爱,对弟子过去不能释怀 弟子此来并非乞求君上宽恕。 徐莲不敢与衣飞石目光接触,最好的选择就是跪下,将额头碰触地面,什么也不管了。 弟子犯上狂妄,本就该死。他日若有天罚降下,斩去不人不鬼之身,也是弟子罪有应得。只求恩师不要再牵念弟子,弟子不值得恩师惦记。他还是不肯主动去告诉衣飞石,那个他认为只保持在他和君上之间的秘密。刘叙恩虽也知道,可刘叙恩也没有大嘴巴四处嚷嚷。 刘叙恩本想替徐莲说几句话,又觉得这或许是小师弟以退为进的策略。 如今师父和君上正是感情深厚如胶似漆的时候,若小师弟直言当年我觊觎图谋君上、被君上记恨至今,师父心里能好受么?纵然师父再大度不计较,哪个徒弟敢和师父抢男人? 小师弟说得这么支支吾吾,师父眼里不揉沙子,肯定要问内情,比如,你怎么就犯上狂妄了? 届时小师弟再多求告两句,就能慢慢地顺下来了。 哪晓得事情并未按照他想象中的发展。 衣飞石久久不语,也是在斟酌该如何遣词。就在徐莲额头抵在地上,几乎渗出冷汗、跪不安稳时,他才缓慢诚恳地说: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徐莲顿时情急:不,师父,是我对不起师父。我、我不该 这种事委实难以启齿,可徐莲又不敢不说。 君上当面,若他不曾对师父招认,反而被君上揭破往事,师父会怎么看他? 他不止要自己说出来,还不能磨蹭,不能被君上抢先一步施以训责。这份见不得光的私幕往日有多甜蜜雀跃,今日就有多羞耻难堪:弟子不尊师训、擅动道心,妄以卑身攀污君上,性狂如此,不可救药 说到这里,徐莲停顿了片刻,本以为会受训斥责骂,可衣飞石并没有口出恶言。 衣飞石说:我知道。 徐莲呆呆地抬起头,似乎听不明白知道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对不起你。衣飞石被谢茂搂着不得动弹,只得将手伸出。 徐莲呆了片刻,方才如梦初醒地上前,依偎在衣飞石膝前,任他摸了摸头顶:我什么都教给你了,却没有教你谨言慎行。彼时我自己也不敢表露心意,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君上跟前打转若我早一日把你送去天南。 徐莲被他轻轻抚弄头顶,眼泪就要流下来了,强忍着没有哭泣。 师父知道的,就算把弟子送去了天南,弟子仍旧是今日处境,不会有什么改变。徐莲说。 这话就让谢茂不大高兴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衣飞石说过,徐莲死因有二。一则是他继承了衣飞石的衣钵,能够为衣飞石剖身替死,二才是觊觎君上,被君上顺水推舟处死。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衣飞石都很为自己当初的不肯施救内疚。 现在衣飞石在谈第二件事。 这件事上,君上才是主谋,衣飞石顶多是个阻止不及又不敢救援的次要责任。 徐莲一句话就把死因归结到前一条上,说自己是否爱慕君上,都会因为衣飞石的虚弱成为弃子,谢茂自然不高兴。哪怕徐莲有一千万个理直气壮觉得委屈,谢茂也不喜欢他责怪衣飞石。 那咒文是小衣给你的?谢茂质问道。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徐莲被他训得一愣:不是。 那咒文念诵时若有一丝不诚,祭祀就无法生效。你心甘情愿剖身做祭,此时又要怪罪你师父,是他逼你去死的么?你有何不甘只管问我,话里话外再敢有一句骨头对着他谢茂撂了狠话,却没有说出最后一句威胁。亲娘老子的,小衣的小徒弟,朕能把他拆了还是咋的? 刘叙恩恢复正常记忆之后,徐莲也在他的帮助下找回了记忆,然而,没能试探清楚谢茂的容忍度,刘叙恩也不敢让徐莲现身。师父和君上究竟有多恩爱,徐莲得到的全是刘叙恩过了一手的消息。 见面了谢茂也没说几句话,徐莲也看不出深浅。 直到现在谢茂劈头盖脸训斥他,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衣飞石,徐莲都有些懵了。 反倒是衣飞石被夹在其中有些为难。他自认对不起徐莲,可谢茂发脾气都是爱护他,不舍得再欺负徒弟,更不敢驳了谢茂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君上这是宽恕你了。 原本谢茂也没有怪罪过徐莲。总而言之,摁着徐莲磕头服软,这件事就揭过了。 徐莲也没从谢茂那番话里听出宽恕的意思,但,谢茂没有反对,他只当师父情面巨大,适才在里边就已经求过情了,很乖顺地磕头谢恩:弟子谢君上宽仁。 弟子知道,师父一直对弟子替死一事耿耿于怀。徐莲仍旧没放弃这个话题。 他跪在地上,仰头与衣飞石视线平齐,眼眶微红:从前弟子不敢说。如今师父已经知道了,也不怪罪弟子心存妄念,弟子才敢告知师父 弟子从前修血河道,入道不久,便受不臣偷袭,险些丧命。侥幸逃生之后,弟子央告师父,血河道易学难精,愿身许轮回,永继鬼道方才改修轮回道。徐莲说到这里,略微哽咽。 弟子骗了师父。 弟子改修轮回道,是因为君上带着弟子屠杀八方洞府时,曾展露春秋之威。 君上修时间,师父修轮回。弟子也想修轮回。 从弟子心怀不轨、改道轮回时,就注定弟子会死在庐江。这与恩师无关,是弟子自己的选择。所以,师父,您不要再为从前的事耿耿于怀。他用额头抵住衣飞石的膝盖,轻声说,当初,老神君将那份《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的残章交予弟子时,弟子唯一的想法是,幸亏当初改了道。 衣飞石猛地将他揪起来:谢润秋给你咒文?! 从前弟子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他一心一意要挑拨师父与君上不睦。跟着刘叙恩在时间线上挣扎了这么多年,徐莲也不再是当年的傻白甜。 衣飞石一直认为,《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是徐莲根据《大轮回经》所创。 这世上懂得《大轮回经》的修士是有限的。衣飞石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全部记忆,很清楚自己并未亲创那变态的咒文。剩下能够将《大轮回经》脱胎成《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的,还有谁? 谢润秋?谢润秋所修并非鬼道,他没有那个无师自通的本事。 轮回道艰涩无比,若非师传心授,根本不可能自我顿悟。何况,让徐莲剖身死去的《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绝对是《大轮回经》中脱胎而出。这就代表这替死的咒文必然有传承。 不是徐莲,不是他自己,刘叙恩并非此道,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人。 君上。 衣飞石扶着徐莲的肩膀,五指深陷其中,下唇微微抿紧。 这么凶狠的咒文,若是徐莲自己从《大轮回经》悟出,君上冷眼推了一把,也就罢了。可它若是出自君上之手这责罚何其狠毒?十天一个轮回,千刀万剐,永不解脱。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啊。 衣飞石艰难地从剧痛中镇定下来,口吻尽量温和:是,他只是想离间我与君上。所幸他一直也没有成功。没有人能够离间我们。这些年你受苦了。师父一定会补偿你。谢谢你,徐莲。 第821章 两界共主(221) 徐莲依在衣飞石膝下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弟子在庐江就该死了。 不生不死活了许多年,浑噩无知皆为小人所惑,非但没有寸功于师门天下,反倒犯下了谋逆弑君的罪过。弟子本不该来求恩师 不等衣飞石反应,徐莲自觉惭愧,将头低下,不大敢看衣飞石的脸色。 如今君上与恩师都已脱出万劫,弟子也从浑噩中清醒。万幸恩师不怪罪弟子,弟子觍颜求恩师垂怜,可否求恩师替弟子往君上跟前讨个情面? 他和幼时一般,将额头抵在衣飞石膝上,身躯微颤,求赐一死。 一直到此时,衣飞石才察觉到小弟子心中的绝望。 他与谢茂都认为,徐莲死了,把徐莲救回来,这件事就结束了。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没有人想过徐莲在这一段劫难中承受了什么。 他与衣飞石一样偷偷地爱慕着君上,他没有与君上相识于微时、相扶于患难的情谊,君上从来不曾将他看在眼里,所以,他满怀甜蜜的暗恋换来的是毫不容情的舍弃。 刻骨铭心的情殇之后,徐莲记忆错乱,又要和师兄一起,马不停蹄地折腾着拯救师父。 这么多年来,他承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 刘叙恩认为黎明在即,徐莲想到的则是终于可以解脱了。 不想再承受十日一个轮回的凌迟碎剐,不想再担心被君上厌憎、被恩师不喜。君上和恩师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忙都没帮上、一直在捣乱的小反派求鞠躬退场。 徐莲顾虑很多。 他觉得君上仍旧厌恶自己,他也不能厚着脸皮,让师父帮忙求君上饶恕自己。 就算君上不记恨当年之事了,他毕竟在恩师眼皮底下觊觎过君上,以后要如何相处呢?为了不惹麻烦、不遭厌恨,也只能尽量远离恩师与君上的生活,活得宛如孤臣孽子,又是什么滋味? 何况,他也确实心力憔悴,支应不起了。只想合上双眼,就此沉眠。 衣飞石轻轻抚摩他的头顶,问道:你若想活下去,师父能替你补全神魂,重塑皮囊。 徐莲,你这些年,跟着师哥追杀君上固然是罪过,不过,一则未能事成,二则,你记忆混乱,所作所为并非图谋私利,终究还是为了为师,这一点,为师和君上商量过了,君上是能体谅你的。 衣飞石话音刚落,谢茂就表示小衣说得对:你师父很想念你。就不要再提生死之事,徒惹师父伤心。 徐莲还能怎么办?两位长辈都劝说活下去,他怎么敢说一定要死?哪怕心中再是抑郁颓丧,此时也得作出感恩戴德、欢欣鼓舞的模样,乖乖磕头谢恩:弟子谢君上宽仁,谢恩师垂怜。 刘叙恩就觉得小师弟求得太含蓄了,压根儿没说到重点:师父,若天庭上线,徐莲师弟只怕还是有些危险 漫说我并没有怪罪他。就算我不喜欢他,这天底下我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天庭上线都要一个个弄死?你当天庭是什么?我做出来的天外大炮吗?逮谁轰谁?谢茂没好气地说。 衣飞石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徒弟在身前,不好纠正他。 我没想周全?谢茂倒不觉得下面子,好脾气地问道。 阿叙先陪师弟安置下来,此事我来安排,无须担心。衣飞石难得温柔地拍拍徒弟肩膀,从前师父对不起你,以后宽心度日,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徐莲才好了一会儿,差点被他一句话说下泪来,只顾摇头:恩师没有对不起弟子。 去吧。衣飞石还给他擦了擦眼泪。 刘叙恩来这个世界也没多久,心说安置师弟,还能怎么安置?重新塞回生死册呗。 才走出门就看见容天美迎了上来,她对突然多出来的徐莲毫不惊奇,含笑道:石老师吩咐我给二位准备了住处,请随我来 待刘叙恩与徐莲走得远了,衣飞石才说:我若替他修补好神魂,天庭只怕不肯认。 谢茂仍旧不解: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他曾替我死去。如今也是不生不死的状态,游走于时间之外,天道方能准许。一旦天庭上线,督视诸天诸世界,我若将他神魂补齐,从前死去的那一部分如何饶得过去?衣飞石说。 刘叙恩与衣飞石担心的是,应该替死的徐莲没有死,天庭上线会进行抹杀。 从前他替你死,今日你用圣魂补他神魂,一来一去,天道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茂看着衣飞石略显苍白的脸色还心疼呢,小衣跟前,天道算个屁!有本事来和君上干一架! 我手中有时间轴,不管从前往后,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天道不能翻旧账,天庭更不能翻旧账。无须担心。谢茂安慰道。衣飞石并未深度参与天庭外挂的项目,因而由此担心,谢茂倒也不是信口哄骗他。 衣飞石不怀疑谢茂的说辞,点头时,眼神仍有一丝恍惚。 他人回来了,天庭也无须担心,你用圣魂救他说到这里,谢茂总有点切齿,也不是第一次,轻车熟路、包管奏效。还有什么不满意可担心的? 我有些犹豫。衣飞石说。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谢恩时,只是碍于情面勉力逢迎,不愿扫兴罢了。 他是个懂事孩子,素来贴心,从不主动惹麻烦,也不懂得拒绝。 阿叙喜饮天河浆,我巡营归来便给他二人各带两坛。徐莲饮后灼心喷火,并不欢喜,只怕扫了师门兴致,从不肯表露。有时候他会把天河浆匀给阿叙,我只以为他孝敬兄长,私底下总要补一份给他,他也不说不喜欢,每每接了礼物还要亲自来谢赏 长者赐,不敢辞。 这句话在啃老族眼中是薅羊毛的令箭,在徐莲这样守规矩的孩子眼里,就是金科玉律。 他不想活了,你就让他去死?谢茂捧住衣飞石的脑袋,搓他的脸,小衣,你最近这个脑回路有些清奇诡秘,我要读不懂了?你在想什么呢? 并不是让他去死。若我将他这段记忆封印起来呢?衣飞石第一次犹豫地求问。 这段记忆是哪段记忆?谢茂瞬间就听明白了。 徐莲不想活了,一则是经历太多,身心俱疲。二则是很难面对谢茂与衣飞石。 倘若衣飞石把他爱慕君上到如今的记忆尽数封印,让他回到一片空白的年少时光,面对着已然定情的师父和君上师伯,他就算重新爱上谢茂,也不会让自己一心沉溺。 抛去从前种种,轻装上路。倒也不失为一种救赎。谢茂对此没什么意见。 可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衣飞石对徐莲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悯,若是我宁愿死去,也不愿忘记。 谢茂对徐莲无法共情,可他瞬间就体会到了衣飞石的情绪,一颗心被衣飞石两句话撩得酥酥麻麻,还有热流小耗子一般上下涌动,甜得有点想笑。 咳,正讨论封印失恋徒弟的事儿呢,不能笑! 何妨问问他呢?谢茂觉得衣飞石有点太动情了,他毕竟不是你。 谈话结束,谢茂自认为又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心情愉悦地和衣飞石继续观赏窗景。 谢茂此时并未恢复记忆,他也没有见过完整的《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所以,哪怕他精熟《大轮回经》,也并不知道剖身咒文必须从《大轮回经》中脱胎改造而成。 衣飞石知道其中的猫腻,他不知道。所以,他毫不知情地背锅了。 正如衣飞石所说,没有人能够离间他们的关系。哪怕衣飞石怀疑君上给徐莲写了一份无比狠毒的剖身咒文,也并未在谢茂跟前显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事君殷切,一如既往。 衣飞石不可能对谢茂存有二心,他只能选择对徐莲更好一些。 ※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陪伴谢茂,衣飞石停了一切应酬,专心替徐莲补全神魂身躯。 他没有即刻去问徐莲是否要封印记忆。徐莲一直在十日剖身轮回中往复,身心俱疲,人在伤病之中的心态往往是带着颓废和负面的,一旦恢复了健康,选择可能就不一样了。也许就不想死了呢? 替徐莲补全神魂身躯,消耗的全都是衣飞石最珍贵的圣魂,虽不说让衣飞石直接虚弱,一天天地熬下来,总归是越来越疲惫。 他还惦记着每日服侍谢茂,谢茂哪里舍得闹他?每夜着意温存,将衣飞石搂在怀里温养神魂,恨不得以身相代。 明知道徐莲无辜,趁着衣飞石不在的时候,谢茂还是气咻咻地想把徐莲捉来暴打一顿。 真特么能吃,比新世界那个假徐莲都能吃!等你康复了,看我找茬揍你! 回来了。 甭管谢茂心里怎么想,笑不笑得出来,他总得表露出完全支持的姿态。 谢茂从来不会逼迫衣飞石去做我还是他的选择。明知道衣飞石牵挂徐莲,他再是心疼衣飞石,也得支持。总不能让小衣消耗疲惫之时,还要惦记着应付自己吧?那就太不体贴了。 我给你准备了养魂的汤酒,吃了先躺片刻,待会我抱你上床。别担心。谢茂说。 为了不让衣飞石有被催促、责怪的错觉,谢茂甚至很少询问进度。什么情况怎么样?还要几天?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全都不问。努力搞后勤工作,当好小衣的办公室主任。 衣飞石乖乖地喝了谢茂准备的汤酒,紧绷的圣魂舒缓开来,果然就想躺着。 谢茂已经给他预备好了小榻。 榻上铺着行军床垫,躺上去就自动包裹成最舒适的角度,衣飞石也不困倦,就想静静歪着。 谢茂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头顶,衣飞石只觉得魂魄都要从顶窍中飞出去了 谢茂同样是在用自己的圣魂温养补全衣飞石消耗的圣魂。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二人已经达成共识,衣飞石可以接受谢茂的帮助,但,每次只能补一点,绝不能让谢茂感觉到不适。否则,衣飞石随时拒绝接受帮助,被罚跪训斥也不会妥协的那一种拒绝。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完成了例行的按摩,衣飞石昏昏欲睡。 谢茂守着他,只等他彻底睡安稳了,就把他抱回床上去。 哪晓得这一回衣飞石没有睡着,他眯了一会儿,睁开眼,问:先生,溯世木轮可以走到另一条时间线上再回来么? 谢茂眨眨眼:溯世木轮是什么? 溯世木轮是瀚海星河舟上的一个部件。衣飞石坐了起来,谢茂给他拿了个抱枕,让他歪着,他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好了,实在没必要歪着和先生说话,仍是坐直了身躯,姿态相对恭敬,先生,可否将溯世木轮借予我几日? 给你自然没问题。不过,你拿那东西是要去哪里?谢茂一把抱住他,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了。万一你穿越到一个我找不到的时间线上,我怎么办?我要把你绑在腰带上。 衣飞石考虑片刻,说:星舟是先生的法宝,溯世木轮在先生手里和在旁人手里,用处也未必一样。若先生担心我失去联系,我不去就是。还请先生依旧将溯世木轮借予我,我差遣徐莲走一趟。 他不信任刘叙恩,只肯差遣徐莲。 谢茂想了想,先把星舟交给衣飞石,衣飞石居然没法儿把溯世木轮拆下来,谢茂只得帮忙把那个才失而复得不久的部件分离出来,单独交给衣飞石。 待衣飞石把溯世木轮收妥当,他才问道:拿去做什么呢?不能告诉我么? 衣飞石明显犹豫:请先生不与我置气。 嗯。谢茂答应得很快,怕衣飞石不信,又指了指衣飞石腰下,若生气就打三下。 衣飞石本有些紧绷犹豫的情绪霎时间就没了,还有一丝想笑。他把数日前徐莲交代的事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猜测,最后才说:后来我把咒文重新篦了一遍。若是君上所创,咒文排词遣句颇觉可疑 咒曰,祈圣慈之久安,臣以十日飨众生。 这就是问题所在。甭管这咒文是写给谁使用的,君上,岂会称臣? 你怀疑这份咒文来自另一条时间线?谢茂秒懂。 衣飞石点头。 他不会揣测君上的所作所为,君上在他看来是标准的天心难测,他从来不会断然决然地认为,君上绝不会这么做他只能肯定自己,不管君上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有异议。 但,咒文确实是有问题的。 衣飞石想起谢润秋从徐莲手中骗走了溯世木轮。如果溯世木轮能肆意游走时间线,谢润秋不过是从另一条时间线上抄走一份咒文,交给徐莲,又有何难? 若没有发现咒文用词遣句的问题,你就一辈子都不说了?谢茂问。 衣飞石想了想,点头: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呢?对着先生发脾气?还是要求谢茂和他一起指责君上? 衣飞石不会为剖身咒文的来历对君上或谢茂怎么样,他甚至不会让谢茂察觉到一丝异样。 可是,真相对他自己很重要。如果真是君上亲写咒文处死了徐莲,衣飞石会很伤心。伤心归伤心,他同样不会让自己的情绪给谢茂造成困扰。 直到他发现咒文有问题之后,才肯告诉谢茂这件事。 闷不吭声地误解了君上,又一直憋着不肯告诉谢茂,衣飞石认为自己为臣为侣都理亏。 您衣飞石示意了一下,打三下么?求不生气。 谢茂阴着脸盯着他,猛地将他翻过身来,低头在腰下啵啵啵连亲三下。 衣飞石受惊紧绷的身躯才松弛下来,谢茂又忍不住将他翻回来紧紧收拢在怀里,劈头盖脸一顿狂亲,亲得衣飞石头昏脑涨,还得听谢茂放狠话:看我今天亲死你! 饶命。衣飞石连忙求饶。 你这是求饶?我听着像挑衅。 第822章 两界共主(222) 为了替徐莲修补神魂身躯,衣飞石一连半个月都待在修真大学,谢茂自然也随之不动。 这两尊大神莫名其妙蹲修真大学不动,上上下下都很困惑。 君上虽然挂着修真大学校长的名号,实际上目前修真大学中隐盟世家实力强大,为了不与之彻底捆绑,平衡旧体系与新体系之间的实力,这些年君上并不常住校内。 现在谢茂带着衣飞石,与新带回来的弟子刘叙恩待在修真大学不动,哪怕谢茂依然在处理各类日常事务,也有各种吩咐发往各处,依然给内外都带来了各种揣测与不解。 懵逼归懵逼,身有司职的几个弟子,如花锦天、徐宝妍等人,也都不敢擅自动问。 如今以谢茂为首的修真系手握权柄早与往日不同,再不是从前调拨三五十人、运作几位数零散小钱的家庭作坊。这就像是古时打江山,基业未成时父子间并肩杀敌、平起平坐,一旦黄袍加身,诸皇子想跟亲爹一张桌上吃饭就不容易了。 唯一知道内情的是容舜。 他是谢茂的秘书长,掌管着谢茂所有的秘书室,负责安置徐莲的容天美也是他的下属之一。 别人过问谢茂的工作情况是窥伺僭越,容舜则是分内工作。他找容天美询问情况半点不带磕绊。然而,他知道内情了,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泄露做秘书工作,不能安全保密,那可就太滑稽了。 徐以方一边筹备自己的画展,一边牵挂多日不见的儿子。她也没有为难容舜,直接把闲在家里的刘奕打发到修真大学,给谢茂传话。 徐太太说,这是画展的开展时间,请先生准时出席捧场。刘奕没找着自家师父,只能先去办公室找谢茂说话。他看着谢茂的眼神有几分探究与炙热。 当初刘奕身患自闭症,父亲刘九曲最初请托的对象就是谢茂。只因谢茂认为刘奕是衣飞石命定的弟子,才把他还给了衣飞石。事实上,刘奕的病是被谢茂所治愈,对谢茂的感情非常特殊。 这些年来,君上对宿贞不闻不问,对刘奕也不远不近,刘奕很懂事地选择了边缘化自己。 如今谢茂已经回来了,刘奕作为家中最熟悉他的弟子之一,很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与君上的不同。 只是刘奕刚回国就卷入了宿贞遇袭事件,紧接着又是马不停蹄的周年庆典,谢茂与衣飞石又在外忙着宴请各路古神,刘奕根本没机会多见谢茂。 如今家里的小辈越来越多,刘奕不是谢茂嫡传弟子,见面就更不容易了。 我听说你爸爸也已经入道了。谢茂对小刘奕颇见温和,这孩子比刘叙恩可爱太多。 是。他一直对我在师门所学很感兴趣,往日没有机会,修真大学对外招生之后,他就递交了入学申请,白院长特批了一个免试名额。他修的是雷文道。刘奕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他这番话是很小心地表了忠心。第一,他没有擅自把师门所传教给亲爹。第二,亲爹走的是白小青的门路,学的是修真大学的基础课本没沾任何势力。 九爷从来都是聪明人,刘奕虽说偶尔和衣飞石别个苗头,毕竟拎得清,从来没站错队。 这原本不是刘奕的命数。 在正常的世界里,刘奕会一辈子陷在自闭症的漩涡里,直到死去。 你可能不知道。谢茂还记得刘奕与衣飞石的不睦,我也修鬼道。如今小衣不得闲,要么你到我这里来,我亲自指点你修行? 刘奕看着挺冷静,实则激动得指尖微颤,尽量忍着雀跃:那弟子便叨扰先生了。 那好。待会儿我和小衣说一声,再让你大师兄安排观礼。谢茂说。 观礼?刘奕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愕然道:先生?为何要观礼? 怎么,你不想拜入我的门下?谢茂也有些意外。刘奕从筑基开始就是他在挑选功法、偶尔指点,从前也没有说甩手不管。这会儿正儿八经提了要指点,他以为自己说得很明白了。 一边是前途无量的谢茂门下,一旦拜师自动成为实权派嫡传弟子,与容舜、花锦天、徐宝妍平起平坐,一边是不怎么待见自己的老师刘奕还能怎么选择? 他只能跪下,低头道:弟子已经拜师了。 说到这里,刘奕突然抬起头:这是老师的意思吗? 这是我的意思。谢茂安抚他,我与小衣不分彼此,你想在谁门下都是可以的。今日是我问得唐突了。不过,此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入我门下并无坏处,也谈不上叛出师门。说到底,小衣不也是我教出来的么? 刘奕没有一丝犹豫,硬邦邦地说:辜负先生垂爱。若老师没有将弟子逐出师门的意思,弟子并无改投他人之心。弟子先告退了。狠狠磕了头,居然还有点气鼓鼓地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他已然成年的赌气背影,谢茂不禁失笑。 衣飞石在静室替徐莲补全神魂,刘叙恩亲自护法,谁都闯不进去。 刘奕也没有去找师父诉苦或表忠心的想法,衣飞石对他有心结,他从前不忿不乐意,这些年也已经渐渐地想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和小傀儡在湖边坐了一会儿,石慧传来消息,问他是不是来了修真大学,要不要见面吃饭?刘奕就带着小傀儡去找石慧叙旧。 他并不知道,铠铠替他去找衣飞石告状了:暴君要抢你徒弟! 刘叙恩与徐莲皆面面相觑。抢谁? 和你们没关系。铠铠如今对刘叙恩和徐莲都没什么好感,一屁股将徐莲顶出坐席边缘。 刘叙恩是曾经把衣飞石往时空裂缝扔了一次,知道铠铠为何冷眼对他。 徐莲就有些懵逼了,阿兄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阿兄也知道我曾经觊觎君上么?他心结在此,想什么都在这上边。以至于没想过替他疗伤伤了衣飞石的圣魂,所以铠铠不爽。 铠铠把从谢茂办公室端来的养神汤放在衣飞石面前,催促衣飞石快喝下:他叫刘奕拜在他门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还打算叫容舜安排拜师礼!这也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明目张胆抢徒弟的! 衣飞石被明目张胆四个字逗乐了,又告诫铠铠:你又胡说八道。仔细些。 不过刘奕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铠铠说起这个就忍不住露出两排白牙,他说如果不是主子你要把他逐出师门,他是不会改投他门的! 见衣飞石只是静静喝汤,没什么反应,铠铠又忍不住说:他一开始还很担心,让他拜入暴君门下这事是不是你的主意。脸都青了。 你看见了?衣飞石冷不丁问。 铠铠呃了一声:也算是看见了吧? 先生让你来找我?衣飞石问。 呵呵呵,这不是也不敢违背暴君的命令么铠铠干笑。若非谢茂默许,他哪里能偷偷窥见谢茂与刘奕的谈话?还顺手把谢茂准备好的养神汤都端了出来。 你应该还有虫族世界的记忆吧?衣飞石突然指名道姓问刘叙恩。 刘叙恩迟疑地摇头:师父是问哪一个虫族世界? 徐莲低声说:我记得。 衣飞石没有问徐莲为什么会存在于那个世界,也没有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他只问最关心的一件事:在那个世界里,刘奕对君上做了什么? 他来不及做什么。徐莲很直接地选择了替刘奕开脱,不管处在哪个世界,想让君上吃亏都很艰难。那个世界君上真正的对手是巫常与我。 铠铠和刘叙恩看着不打自招的徐莲,神色都有点复杂。 衣飞石既然询问此事,就代表他不知情,谢茂也没打算对他透露。事实上,连谢茂也只知道罪魁祸首是常老祖,压根儿不知道这里边有徐莲什么事。 他就这么老实地招认了。 我要和徐莲单独谈话。衣飞石清了场。 刘叙恩与铠铠再有多少好奇心也只能施礼退下,静室大门重新合拢时,徐莲低下头。 刘奕做了什么?衣飞石再次问。 倘若不是刘奕做特别过分的事情,谢茂绝不会找衣飞石告状。 徐莲原以为他必然要问自己,哪晓得他问的还是刘奕。 犹豫片刻之后,徐莲也不敢说得太露骨,很委婉地暗示了四个字:雄虫珍贵。 未来虫族世界的社会构建非常荒唐,最上层是掌握了顶级修真奥秘的人类修士,以常老祖与徐莲为代表。中间负责掌控一切的则是虫族,大部分虫族根本不知道主宰种族生死的,是与被自己殖民奴役的低贱繁衍物的人类同根同种的人类修士。 谢茂在穿越到虫族世界之后,以傀儡术打开了一条生路,后期为了进入虫族社会,他使用的伪装身份就是一只珍贵的雄虫。 雄虫作为虫族内的精神力者,对雌虫拥有极大的支配力,徐莲为何要强调雄虫珍贵呢? 雌虫总是会追逐雄虫。 刘奕不是雌虫,他根本就没有追逐雄虫的必要,徐莲也说过,刘奕根本来不及做什么,谢茂真正的对手是常老祖和他自己那个世界的徐莲,是一只来自异星的雌虫。 静室的温度瞬间变得冰凉,一片鬼气森森。 衣飞石神色冷淡地盯着面前的小弟子,问:阿叙没有那个世界的记忆。 换句话说,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徐莲是瞒着刘叙恩的。他并不想让刘叙恩知晓。 他和刘叙恩都是记忆混淆,联手追杀谢茂,想要解救出恩师,又为什么要偷偷去到一条时间线上,独自对付谢茂,并不让刘叙恩知晓?他需要帮手时,宁可去寻已经被改过命的未来刘奕,也不想告诉对一切知根知底的刘叙恩,他图谋的又是什么呢? 衣飞石曾经很奇怪,刘奕为什么那么坚信谢茂对他下毒手,想要追杀谢茂。 今天终于有了答案。主导一切的幕后之人,是熟知衣飞石和谢茂过去的徐莲。他若要撒谎蛊惑刘奕,刘奕如何能看出破绽? 你想做什么?衣飞石神色无比沉静,说清楚,不使我冤枉你。 徐莲低头道:恩师不曾冤枉我。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许久都没说话。 他很体恤徐莲。到了这等地步,衣飞石都在替徐莲考虑,毕竟徐莲的记忆混淆过,对先生有不臣之心也情有可原云云。然而,他又很难回避这其中徐莲最真实的欲望徐莲对君上不死心,但凡有机会,他都想布下天罗地网,得到这个失去了记忆的君上。 徐莲在虫族世界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师父,而是为了自己。 他就是想要没记忆的谢茂。 彼时谢茂没有记忆,也没有圣人修为,被常老祖和徐莲支使蛊惑的刘奕联手逼得疲于奔命。 徐莲确实没有亲自出面,可他想要谢茂的命令和意图都很明显,负责执行的却是刘奕这让谢茂越发地羞辱暴躁,穿越回来了也忍不住找衣飞石告状。 告状归告状,谢茂又不能说得太细。毕竟新古时代的刘奕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你先死,阿叙后死。衣飞石很冷静地把一切都抠了一遍,他的记忆是谁动了手脚? 徐莲猛地抬起头来,嘴唇轻颤:师父。他眼神与声音都带了一丝哀求,不是我。 徐莲。 师父,师父。 从前君上使我开府别居,偶然有机会谒驾,你都会尽量争取跟随。我拦着你了么? 不曾。弟子谢师父玉成。 我再问你,何谓臣不谋君。 徐莲无法作答。 衣飞石将臣不谋君四字作为一生铁律,从不僭越。徐莲却没能做到。 衣飞石的底线素来很低,他从来不为徐莲爱慕君上一事生气怪罪,在当年局势那样紧绷的时候,只要徐莲没有继续骚扰君上,只是远远地观望,他都甘愿肩负起触怒君上的后果,带徐莲谒见。 可他不能容忍徐莲对谢茂的主动图谋。 你若求得君上垂怜,是你的本事,我绝不嫉妒。可你想要用外力强迫威逼君上,那就该死了。 徐莲在未来虫族世界所做的一切,已经触动了衣飞石那片绝不能碰触的逆鳞:你是我弟子,亦是君上家臣。今日在此受家法处置,还是去面见君上,请他处置。你可自择。 徐莲情知不能幸免,本也没有多少活下去的欲望,答道:愿受家法。 他以二指截开眉心,洞开紫府,毫无遮掩地展示在衣飞石跟前。徐莲这样毫不设防,衣飞石只需要轻轻一缕指风,就能让他彻底魂飞魄散。 衣飞石指尖轻弹,猛地一道鬼气贯入。 徐莲只觉得紫府之中一片粉碎,剧痛从魂魄深处传来,却不是魂飞魄散的痛苦。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衣飞石,眼泪倏地落下:师父?! 这一道鬼气是斩前尘,衣飞石将谢茂彻底斩出了他的生命。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曾经让他最刻骨铭心的爱慕与欲求,就在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失望。衣飞石说。 他给了徐莲第二道鬼气。第二道斩前尘。 这一次,他将自己彻底斩出了徐莲的生命。 ※ 刘叙恩与铠铠进门时,徐莲已经被制伏在静室内,神色平静冷漠。 今日将徐莲逐出师门,流放诸世界,万劫不得返。 衣飞石不止下了口谕,还写了一道阴天子令,附于徐莲背心,一闪而逝。 下一秒,徐莲就要被投入轮回池,刘叙恩眼疾手快往他身上拍了一掌,留下一道真元灵气,就在徐莲消失的前一秒,那道属于刘叙恩的真元灵气又被衣飞石剔了出来,浮于半空之中。 徐莲已经消失了。 衣飞石亲自将他流放,不走任何鬼府程序,直入轮回。 师父您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小师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该打打该骂骂,流放诸世界也不是不行,万劫之后,总归要放他回来吧?!这让弟子以后怎么寻他?!刘叙恩看着自己那一缕飘在空中的真元灵气,有点崩溃。 徐莲不愿去告诉谢茂,他才是当初在虫族世界的幕后之人,衣飞石也不打算把这么难以启齿的事四处宣扬。若非徐莲有剖身替死之功,单凭他设计图谋谢茂,犯在衣飞石手里就必死无疑。 我已经将他逐出师门。你要寻他,衣飞石伸出手,交回传承,自出门去。 刘叙恩顿时噤若寒蝉。 你回去吧。衣飞石吩咐铠铠。 铠铠有些害怕:主子,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衣飞石将玉翡剑看了好几次,重新收归小世界。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捧着玉翡剑去找谢茂请罪,为自己课徒不谨内疚惭愧,为谢茂在虫族世界所受的欺辱诚惶诚恐他如今仍旧会为谢茂的遭遇难受。可他不会让谢茂再难受一次。 他知道谢茂不会喜欢自己身承玉翡之锋,血肉支离。 所以,他打算离开静室,回到谢茂身边,最好躺在谢茂的怀里,被谢茂亲死过去。 第823章 两界共主(223) 谢茂本是一片好意,想为衣飞石与刘奕说和。 哪晓得刘奕跟衣飞石的心结是否解开尚且未知,让衣飞石伤心多年的徐莲□□脆利索地放逐了。 就这么放逐了? 这情势变幻太快,谢茂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衣飞石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谢茂好奇心也不算特别强,只当衣飞石已经成全了徐莲。 说到底,徐莲当初暗恋君上,又被君上顺水推舟赐死,折腾出这么多事,衣飞石再是不爱喝醋,绝不会误会猜忌什么,谢茂也不想和徐莲离得太近。 他之所以对徐莲态度和蔼、再三劝慰,看的全是衣飞石的情面。 若非衣飞石想要徐莲好好儿活着、侍奉膝前,谢茂根本都不记得徐莲是谁。 现在衣飞石主动放逐了徐莲,谢茂瞧着他情绪虽有些不好,却没有反复挣扎之意,可见态度坚决并不纠结,也就不曾再三追问,更没想过多管闲事去帮衣飞石把徐莲追回来。 他暂时搁置了公务,一心一意陪在衣飞石身边,确保衣飞石情绪稳定。 衣飞石将谢茂和他自己斩出了徐莲的生命,却没有将徐莲斩出自己的生命。换句话说,徐莲已经失去了对他和谢茂的感情,他对徐莲的感情却还清晰地存在着。 师徒是修士最重要的关系,衣飞石放逐一个徐莲,比凡人死了亲生儿子还要惨烈几分。 二人在修真大学关门休息了两日,谢茂想着反正徐莲被放逐了,衣飞石不需要天天去给他修补神魂,还死守在屋内做什么?不如出门散散心。他带着衣飞石去丛林野游。 杳无人烟的十万大山中,仅有蛇虫鼠蚁、野兽怪奇,对常人来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谢茂与衣飞石逛着就跟自家后花园一样,衣飞石负责打猎膳食,谢茂则四处搜寻奇珍仙迹,顺手炼些小玩意儿。 当野人的乐趣在于幕天席地,两人放纵了近二十日,方才回到京市。 徐以方的画展就在当日开展。 谢茂和衣飞石清晨还在十万大山里来了个早间锻炼,离开时顺路嗦了一碗螺蛳粉,赶到展馆时已经是上午近十点,门前已然排起长龙,挤得水泄不通。 得亏现在能把车收兜里。谢茂左右看了一眼,展馆附近曾经有数千个车位,现在停车场大部分都已经被拆了另作他用,前来看展的客人们也都是使用迷你车模,极大地方便了交通。 不过,没有车子打挤,前来展馆捧场的人还是太多了。 谢茂觉得亲妈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这场馆哪里够用?排队的人都绕了三圈了。 他俩也没烦恼该怎么进去。 殿前司的护卫侍从已经迎了上来,很快就替谢茂清了一条路往内。 谢茂和君上不同,他打从离开谢朝就野惯了,虽不反对殿前司跟前跟后,可也没打算对殿前司多加照顾。殿前司的侍卫跟不上他的脚程,天天被甩在半路,几个司务每天上班都从崩溃开始。 这回谢茂带着衣飞石去十万大山里野了快二十天,殿前司连他具体在哪儿都找不到。 只是听说徐以方发了帖子,谢茂很肯能会在画展当日现身,徐宝妍就带着人马来蹲守了。 怎么堵了这么多人?谢茂这句话带了些责备。 以徐以方目前的身份,她要办画展,哪怕筹备时再低调,展前也只给业内发了帖子,前来捧场的各方面大佬还是络绎不绝。这一波客人是来走人情的,对徐以方展出的画作没什么兴趣,徐以方也没打算挂牌卖画,她不缺钱,开画展完全是为了分享。 她画得那么好,当然展出给更多人看。难道只挂在家里,传给后人? 所以,走人情就是来送花篮送彩条送吉祥话,大佬们也不必去看画买画。 按道理说,这部分走人情的客人离开了,留下真正欣赏画作的粉丝、爱好者,业内同行,大家松松快快地看画,聊一聊创作理念与技法,彼此都开心。 现在大佬们在里边看画,真正慕名而来的同好、粉丝在外排队,就是殿前司失职。 殿前司确实没有替徐以方工作的司职,可谢茂要怪罪他们不给亲妈服务,守着展馆都不知道维持秩序、把徐以方照顾好,殿前司难道还敢说,她的事不归我管? 徐宝妍有些苦恼地说:那得怪姑太太的画作太有吸引力了啊,原本按照计划,观展者从入口到出口至多需要四十七分钟,这是认真看画的流速。若是走过场,八分钟就看完了。哪晓得这批人送了花篮跟着姑太太进门,现在都没出来。 换句话说,本来走马观花、刷脸熟的这波客人,并没有八分钟速刷。 为了维护观展环境,展馆采取了通行的限流措施,前面客人没出来,后边就不能放人进去。否则好好的展馆挤成菜市场,也没办法好好地看展了。 现在那一批预计很快就会离开的客人们没有如期离开,导致大量真正前来观展的客人无法如期进入,不得已在门口滞留。这种情况下,没有得到徐以方的授权,殿前司能做的事也很有限。 展馆里做了限流,人还是很多。 谢茂曾以为这波人都缠着徐以方不放,事实上馆内情形并非如此,来访的客人都三三俩俩地站在画作之前,徐以方那张自画像的跟前观众最多,许多人都已看得入了迷。 画境入道。衣飞石轻声说,只怕惊动了正在顿悟的这批观众。 如今正是全民修真的时代,能赶在第一波被徐以方送进展馆的客人,本也是各方面势力的佼佼者,寻常人不修真入道也罢了,位于金字塔顶端的这一撮人哪怕天资再差,砸钱托关系延请名师也要踏上修行之路。因此,这一拨客人里,90%都是修士。 谢茂与衣飞石都是圣人修为,见到徐以方的画作时也有些心旌激荡,何况这批入道不久的修士? 我我突破了!突然有人惊喜地说。 马上就有工作人员对他做出噤声的姿势,连哄带拽地把他从人群中拖了出去。 别打扰了其他正沉浸在思悟中的修士。 徐以方在助理的陪伴下匆匆赶来:飞儿,茂茂。 见谢茂和衣飞石都看着前面围着她那幅自画像的修士们,徐以方无奈又欢喜地轻叹一声:谁知道就遇上这事了咱们换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三人在休息室找了张椅子坐下,殿前司很利索地封锁了四周,谈话很方便。 不是您计划中的事?谢茂问。 我身边没有刚入道的修士。徐以方解释,我入道时间也不长,这几幅画也只对入道不久的修士才有作用。此前都没有发现会如此特殊。 所以,今天发生的事,完全是个机缘巧合。徐以方身边都是高阶修士,没发现她的画有问题。 这第一批客人确实大多数都对画作艺术不怎么感兴趣,纯粹就是来刷脸混亲密度的。可他们再是用心不纯,到了展馆看到了徐以方的画作,突然进入顿悟状态,马上就要突破徐以方也不能用你们不懂艺术的名义,把他们强行赶出去,放真正的同好粉丝进来。 我已吩咐拿了新的请帖和礼品券去外边疏导了。这几幅画若真能使人进入顿悟状态,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徐以方话音刚落,衣飞石已经站了起来,快步离开。 徐以方愣了一秒,马上跟了上去。 赶到展厅时,自画像前顿悟的修士们平静、秩序,完全不被任何人打扰。然而,有一个展厅放的都是谢润秋的画像,还有一些记录了徐以方精神病发作状态下见过、残留记忆的画作。 这些画作同样富有感染力,也有不少观众站在画前,进入了顿悟状态。 已经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修士受了画作中谢润秋的困扰,无声惨叫着跪在地上,颈上青筋暴起。 几个工作人员想要上前摁住他拖走,衣飞石身边突然发出一丝清脆的铮鸣。 玉翡剑铮鸣。 这声音将附近几个陷入负面顿悟的修士都惊醒过来,个个疯狂喘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被工作人员围拢的胖修士也瞬间清醒,虚脱地瘫软在地上。 徐以方匆匆赶来:这是怎么了?顿悟也有风险么? 谢茂苦笑道:您这画展只怕是真得从长计议了。看自画像顿悟也罢了,看着其他几幅带着负面情绪的画作就差点遁入心魔,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国□□件。 衣飞石已经把几幅作怪的画作都收了起来,他看过徐以方的画作,在展厅里转了一圈,该收起来的全都收了起来,这才说道:这几幅画您收起来。日后修行精深了,这几幅画都能作伤人之用。 徐以方将画作接过,又把其余几幅吸引了修士的画作都数了一遍,说:这只怕不单是我的功劳。这几张画在开展之前曾被人借走。 谢茂竖起耳朵:谁?故意在徐以方的画展上搞事情?这是想死了。 徐以方将画纸从镜框里往上提了两公分,众人才发现在条框遮盖之下,有一行很小的字 衣小书到此一游。 手段绝妙,措辞极土。 衣飞石也找了一幅画往上提了几公分,这一行字写的是 谢小毛到此一游!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铠铠到此一游。 苏的妹妹玛丽容到此一游! 小木到此一游。 谢茂手里拿着最后一幅画,拇指遮住了XX到此一游的XX二字:你们猜是谁? 徐以方微微一笑:小慧? 谢茂摇头。 这几个明显都是长年不长脑子的小东西,搁八年前,石慧、刘奕或许会参与这种可笑的活动,现在年纪大了,也和毛绒绒、书灵等长生不老的小东西玩不到一起。 衣飞石将这一行名字翻来覆去念了一遍,家里还有谁能完全支持这群混世魔王? 童画? 谢茂将挡着画作签名的拇指轻轻挪开,果然是张牙舞爪的童画二字。 童画到此一游。 第824章 两界共主(224) 谢茂和衣飞石去十万大山里当野人,身为秘书长的容舜必然承担更多公务,忙得几日没着家。 工作再忙,徐以方的画展也必须出席。容舜准时带着花篮去捧场,自家人不必多客气,徐以方也知道容舜多劳累些,自家儿子就少辛苦些,与容舜打过招呼之后,就让容舜自去忙工作了。 你要看画还不简单么?今年阿姨给你们家画一张全家福。徐以方和容舜一家都非常亲近。 容舜的长女容苏苏打在娘胎时就受徐以方照顾,落地更是徐以方亲自看顾教养,次女容玛丽出生时,徐以方身体状况不好便没能继续照顾。孩子大一些了,苏苏就会带着妹妹去徐以方家里窜门。 相比起容舜家两个千金,与徐以方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徐宝妍,也得后退一射之地。 如此亲厚的关系,容舜也不必假惺惺地做场面,他是真的挺忙,寒暄两句就乘车离开了。 这一日连着开了两个碰头会,见了两个候见多日的客人,容舜才闲下来喝了一口茶,打算给妻子打个视频说句话,就收到徐以方的画展临时清场、无限期暂停外展的消息。 容舜这些年是正儿八经的云儿子,各方面长辈家的大小事务都归他孝敬,谁家都不敢怠慢。 他才吩咐底下人去打听详情,已经拿出日程表开始划叉。 徐以方的事,被他放在了最高等级响应的一类。这其中当然有徐以方身份的加成,可容舜感念最多的仍旧是徐以方帮他奶过孩子。他和童画工作都很忙,孩子全靠徐以方指点才健康成长。 徐以方的画展出了事,不管什么原因,容舜已经准备推掉所有日程,回家亲自处理。 叮一声。 内部线路接起,徐宝妍的声音传来。 大师兄,我是宝妍。我现在在姑太太的画展场馆,师父请您马上回来。 容舜越发觉得情况不妙:是。我马上到。 挂断连线之后,容舜即刻提起挂在一旁的外套,匆匆出门。 赶往展馆的途中,容舜收到了底下人的消息,是说似乎有人在参观欣赏徐以方的画作时,进入顿悟状态,有了突破。至于也有人惨遭心神攻击、惑于自身迷思的□□,恰好殿前司侍奉谢茂在场,领命马上做了消息封锁,容舜也没能收到相关情报。 徐以方的画作有着非常明确的个人风格,极具感染力,这些容舜也是知道的。但他在君上指点下修行轮回道,早已不能算是初入道的境界,哪怕看了那几幅被动过手脚的画作,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收到情报的容舜颇觉惊讶又挺高兴,画几幅画就能让人突破自身境界,徐太太修行进境惊人。 这么下去,他和童画也不必担心徐太太的寿数了。老人家必能长生久视、永享仙福。 怀着这份欢欣,容舜进门时便带了几分笑意,先向徐以方施礼:恭喜太太。 多年前,容舜和童画都曾称呼过阿姨,那是随着容家的辈分来称呼。他是宿贞的养子,石一飞的弟弟,所以称呼阿姨。现在容舜的身份以谢茂首徒为重,改称太太。 徐以方上前拉住他的手。 容舜很意外。 徐以方已经把他拉到谢茂与衣飞石处,让他在临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君上素来架子大,容舜也习惯了在君上跟前侍立听差,就算眼前这位是从前的先生,不是尔后提拔指点他的君上,容舜也有点坐立不安好歹得打声招呼。外边吃饭想跟人拼个桌子,不也得先客气地问一句能不能坐么? 徐以方拉着他,不让他起身,他也不能挣扎,只能略尴尬地望向谢茂与衣飞石:先生,老师。 谢茂只管搂着衣飞石的腰,看着徐以方,又看看容舜,似笑非笑。 好好说话,不许骂人。徐以方说。 容舜更不解了。他不记得自己哪里出了差错,怎么就要被骂? 谢茂失笑道:您听过我骂人吗? 行了不打岔子,童画在布展前借走了几幅画,带着几个小东西往上鬼画符谢茂示意了一下几幅被拆了画框的画作,让容舜自己查看,闹出这么大的场面,事先也不曾对太太提醒一句,不管是恶作剧还是好意,这都不合适。 谢茂为什么说是童画带头,很简单,那一堆鬼画符全都脱胎于山川咒术。 这一世容舜没能成为咒术大师,陪少爷读书的添香红袖倒是一枝独秀,童画于咒术一道极有天赋,又有君上着意指点,两口子这几年都是修为暴涨。 容舜翻了几张带着负面影响的画,马上就明白事情没面上那么简单。 这若是传出徐以方的画展把人弄得走火入魔的消息容舜都不敢想。下一张就翻到亲闺女的笔记,容舜简直想闭眼。二胎都是债!真希望这辈子只有苏苏这一个乖孩子! 二胎可以后悔生,亲老婆怎么办?还能后悔娶回家吗? 容舜只得回来赔罪:这是童童的手笔。请先生责罚。 他明白谢茂和衣飞石叫他回来的意思。若这事儿只有书灵、毛绒绒、铠铠几个捣乱,拎小黑屋排排坐着训就行了。一旦涉及到童画,谢茂就不好处置了,得顾及他的体面和感受。 容舜的想法也很大男子主义。他并不希望妻子来直面雷霆,宁愿一力承担。 给你半天时间,弄明白怎么回事,再来回话。谢茂挥手放人。 衣飞石跟着容舜走到门外,提醒道:你和童小姐好好说,若说她有心给徐妈妈闹事,我和先生都不相信。他走路的脚步声不轻不重、不缓不慢,容舜听着有些入神。 情势不一样了。衣飞石说。 容舜明白他想说的话,对此也深有所悟。 有些事是不用张嘴才能教会的。早几年前,衣飞石走路轻便无声,容舜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现在衣飞石修为封圣,走路反而有了声音,难道是因为他修为退步了? 无非是因为身份不同罢了。 从前衣飞石不过是个无足重轻的小商人、小明星,就算有人怠慢他,当面鄙夷他,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罪过,其后果也不过是可能会被石信臣的粉丝挂网上铺天盖地辱骂罢了。 现在衣飞石是仅存世的二圣之一,他就不能再神出鬼没。他的脚步声就像是殿前司开道的仪仗,通知附近的护卫修士,守嘴收心,不要胡说八道,不要出格妄行,不要被石圣人撞见了! 这是上位者的体面,也是上位者的慈悲。 衣飞石不认为童画会故意捉弄徐以方,他比较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件送给徐以方的礼物。 徐以方的画,配合着童画的咒术,可以画境入道。 这么多小坏蛋都能用童画的咒法完成画作的增幅,连年纪不大、入道不久的容玛丽都能轻易完成,可见童画研究出来的这道咒术难度不高,徐以方学不会的可能性很小。 这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惊喜,等着徐以方开展之后,自己去揭开礼物盒上的缎带。 问题在于,情势不同,身份也截然不同了。 往日童画可以这么顽皮地带着大批小朋友给徐以方弄惊喜,就算一个不小心,失误弄成了惊吓,徐以方也未必会生气。比如今天,徐以方照样不生气。她对童画和几个小朋友都很宽容。 但是,徐以方不生气,这事儿就能这么操作吗? 她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深居简出、外人看来十分可怜的徐家姑奶奶了。 她是谢圣人的生母。 搁三百年前,就是正儿八经的圣母皇太后。 给太后弄出来的惊喜肯定得有赏,不小心给太后弄成了惊吓,几个人承担得起? ※ 【你倒是有意思,我给你捆起来了,你还能骚扰我?】 谢茂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内聒噪的感觉特别熟悉,他后知后觉地想:【你是不是认识铠铠?】 辛辛苦苦从小世界里挣扎着爬到世界边缘,努力履行自己作为风险控制程序职责的风控一时语塞,没等他想好怎么不动声色地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配合的谢茂居然认同了他的想法。 【你说得对。】 【不管怎么淡化自我的影响力,我的存在依然是未来世界成形的最大不可控因素。】 目前的畸形权力体系完全以谢茂为核心,他的嫡传弟子,他的生母,甚至于他多看了一眼的猫猫狗狗,都会成为他庞大权力帝国的强力分支。这种影响会随着他的强大越来越根深蒂固。 君上一开始就预见了这种局面,他对三个嫡传弟子亲而不近,在他的安排下,多数人都认为君上对徐以方感情淡漠,并不知道他时常去陪伴徐以方。 所谓圣人无情,君上很好地履行了自己充作权力吉祥物的职责,为离开核心做好了准备。 谢茂的回归打破了这种平衡。 他和君上不一样,他有喜恶,也没想过掩饰克制自己的情感。他喜欢衣飞石就要维护衣飞石的权威,他喜欢徐以方就大大方方去徐以方家里开席摆宴 风控提醒他,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要把这个世界变成家天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把徐妈妈重新藏起来了?】谢茂问。 风控不吭声。 谢茂的行事风格明显和君上不一样。 ※ 不到一个小时,容舜就带着童画写好的《咒术注灵基础篇》回到展馆,向谢茂复命请罪。 真实情况与衣飞石推测的相差无几,这确实是童画带着家里一群小朋友给徐以方的礼物。 由童画提炼脱胎自山川咒术的《注灵法》,能够襄助徐以方画境入道,尤其是这《注灵法》被童画弄得深入浅出,非常易操作,六岁小童都能轻易学会。绝对是一件稳妥的大礼。 唯一不好的是,童画选了一个非常不合适的场合来释放这件惊喜大礼。 在此之前,童画也没有预料到负面情绪会给观展者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她挑选的画作全都是感情异常充沛的作品,为了绝对匹配咒术,将情感意志增幅,并未认真考虑画作内的情绪是否会造成负面影响。毕竟,她和徐以方一样,身边几乎没有刚入道的修士。唯一一个小朋友容玛丽年纪还小,根本无法理解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 是童童考虑不周。也是弟子一时疏忽,没能看好她。容舜再三赔罪。 予我看看。谢茂对童画写的小咒文很感兴趣。 童画的手笔也让谢茂觉得耳目一新。盖因他是标准的修真思维,考虑问题自然会从玄学的方式去构建模型,童画是程序媛出身,观察世界、解构玄学,也都会用程序媛的眼光去考虑一切。 包括她写给徐以方这个《咒术注灵基础篇》,密密麻麻一大排,最终呈现在徐以方面前的选择就两个,你按确定还是取消? 有趣。谢茂顺手将这册子交给衣飞石。 衣飞石翻看的时候,谢茂笑眯眯地看着容舜,把容舜看得有点心慌气短,他才问:我和你老师要出一趟远门。不出意外的话,徐妈妈也会跟我们走。要么你去问问童童,要不要跟我出个差? 童画的理论水平无法胜任天庭外挂的核心编篡,但是,她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外包小项目。 这句话不止把容舜惊住了,衣飞石也微微抬头。 出远门?带着徐妈妈? 她若是怕两地分居,我可以特批假期,让她一星期回来两天。谢茂拐带之心非常强烈。 谢茂与衣飞石大张旗鼓寻找古神搞天庭项目,容舜岂会不知情?他一方面不愿意和童画分居,一方面又觉得错过了这个大项目非常可惜。 可不管他怎么想,谢茂问的根本不是他的意见,他也没有资格替童画做主。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容舜也不纠结了:我问问她。 ※ 圣历元年九月十四日,二圣于修真大学前堂大殿,携三百古神,飞升天外。 据说当时云破天开,有紫霞金光绵延十万里,洞彻宇宙。二圣携古神飞升之后,修真大学的前堂大殿倏地多了一块白玉石碑,上边二圣字号并立,底下则是非常老土的四个字,到此一游。 此白玉石碑,也称到此一游碑。 ※ 圣历元年九月十五日。 老婆女儿去天外的第一天,容秘书长决定沉迷加班,无心回家。 夜里九点半,容舜习惯性地起身,想要做点什么。当他站起之后,才想起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家中书房。老婆不在家,当然不需要给老婆热牛奶。 加班到十点,容舜拉开衬衣领口,仰头望着天花板,想老婆工作顺利吗? 十点半。 容舜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有些奇怪,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舜哥,加班要提前打报告哦。通讯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家里的保姆,是已经去了天外的童画! 你怎么回来了?容舜声音沉稳。 他已经关上了工作台的电源,封上安全码,一手拎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走出去十秒之后,容舜又打开办公室大门,把上午才拎到办公室的小行李箱提起。老婆回家了,不用睡办公室了! 我有假期啊。做一休一。我在天外遇到一个人超好的小姐姐,她给我搭了一个两界通道,我从那边办公室推开门就能回家了,明天我叫强哥来给我做个屋内加密还是不保险,要不舜哥你来给我砌个密室?这个通道不能被人发现 童画还在絮叨,下一秒就看见楼下有灯亮起,容舜已经到门口了。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你看这个门!童画给容舜介绍自己的通勤通道,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地点啊?我介绍小姐姐给你认识! 容舜看着那平平整整地一面墙,说:洗澡。 睡觉! 童画被他抱进浴室,还很惊奇:那么大一扇门你看不见? 下一秒,看着容舜领口下结实温热的胸膛,什么工作地点,新认识的小姐姐,那么大一扇门都不记得了,嗷呜一声反抱住容舜:小仙子哥哥我好想你! ※ 容玛丽垂头丧气:我也很想PAPA呀! 她看了正在办公桌前忙碌的容苏苏一眼:苏苏姐姐,你要留下来帮妈妈上班,我又不能帮她上班,为什么妈妈不带我回家看PAPA? 容苏苏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说:爸爸和妈妈要papapa,不能带你。 容玛丽带着不符合自身年纪的小忧愁,叹了一口气:人为什么要papapa? 容苏苏没理她。 她又叹了口气:为什么今天妈妈要把那个好看的小哥哥叫小姐姐?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个地方?我喜欢跟PAPA在一起不喜欢跟妈妈在一起。苏苏姐姐,苏苏姐姐,苏苏姐姐? 如果你再问一句为什么,我就把你扔出去喂龙。容苏苏说。 容玛丽一溜烟窜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容苏苏果然把她扔了出去。 外边的龙饺嗷地一声,把飞出来的小女娃拎在手里:起飞咯 谢茂揉了揉额头,很认真地跟徐以方建议:妈,您看,能不能建一个幼儿园。 朕要把这一群调皮捣蛋的小东西,全部扔进幼儿园关起来! 第825章 两界共主(225) 谢茂建幼儿园的想法没能实现。 倒不是徐以方不愿意替他看孩子,主要是他眼中的小朋友正经都不小了,容玛丽小朋友都已经荣升小学一年级,真正保持着小孩儿容貌的仅有书灵与毛绒绒。书灵又天天躲到花盆里躺着吃巧克力,毛绒绒则肩负起吃遍星辰大海的壮志豪情,到小世界不久就一溜烟蹿了个没影儿。 让谢茂深觉头疼的容玛丽与龙饺、衣破邪打得火热。徐以方根本不了解龙饺和衣破邪这两个来自新世界的顽童,这俩武力值又比徐以方高了太多,一时半会儿哪里看得住? 思来想去,谢茂决定把刘叙恩揪来当了托儿所的所长。 您就不怕弟子把这几个小朋友带坏了?刘叙恩说这话时,目光悄悄去看衣飞石的脸色。 说不得是谁带坏谁呢。谢茂哼了一声,挥手让刘叙恩快滚。 这段日子衣飞石把刘叙恩盯得太紧,谢茂认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夫夫间的恩爱。让刘叙恩去奶孩子,也算是一举两得。衣破邪是他的傀儡,绝不会背叛他。容苏苏是个隐形妹控,把玛丽丢给刘叙恩看着,等同于让容苏苏亲自盯着刘叙恩。至于龙饺龙饺是没什么大用处,反正跟着瞎玩儿吧。 待刘叙恩领命退下之后,谢茂才给衣飞石解释:机械傀儡忠诚,苏苏机敏,真出了岔子,龙饺还能吃气运,你就放心吧。 先生安排,我没有不放心的。衣飞石捧香近前,湿软清冽的水香幽沁入脾。 我看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宁。不是担心刘叙恩?见衣飞石坐在席边制香,谢茂顺手捏了捏他近在眼前的后颈,替他松骨舒缓精神,咱们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可烦恼的?你有难以排遣的难处,不如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若是有什么想念的人,也尽可以跟我说。谢茂声音很温柔。 不管衣飞石想念的是君上还是徐莲,他都可以想办法。君上虽说一时半会回不来,可他曾有属于君上的一秒记忆,这些日子也不止一次戏精附体,开了好几趟来自过去的老爷车,再者,若是衣飞石想和他聊聊君上的往事,他也不会吃醋,可以陪衣飞石追忆往昔,总能安抚一二。 至于徐莲那就更简单了。只要衣飞石喜欢,他随时都能去把徐莲找回来。 就算有些尴尬之处,但和衣飞石的心情想比,那一点儿尴尬也不重要。他只要小衣开心。 衣飞石修长的手指在炉上顿了顿,说道:这事也不是刻意瞒着先生。只是我也没想好。我原本想让徐莲带着溯世木轮去试一试能否穿越到另一条时间线,徐莲走了,我便差遣铠铠去了一趟。 他不是回来了么?谢茂很奇怪。 铠铠早几天就回来了,并且告诉衣飞石,溯世木轮确实可以穿越到其他时间线。 谢茂认为这件事到此就已经结束了。 莫非你要铠铠再去几趟,非得找到那卷咒文的出处?谢茂问。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非要找到咒文的出处,才肯相信那咒文不是我写的?不管谢茂是否有这个意思,衣飞石听着就是这么一回事。他连忙否认道:不是。我确实让他再去找咒文出处了,但我本意并非怀疑咒文出自君上之手,我只是觉得铠铠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觉得他瞒着你,就找他来问。他难道还敢撒谎骗你?谢茂不解。 衣飞石看着谢茂露出一丝苦笑。铠铠是不会骗他,不是不敢骗他。这是两回事。说到底,铠铠连君上都敢骗,他有什么不敢做的?如今衣飞石察觉到铠铠在隐瞒什么,那就是铠铠犯禁了。 连自己的附灵都辖治不住,这事说来颇显御下无方,衣飞石就不太想和谢茂讨论。 谢茂秒懂。 你觉得他瞒着你的事,和溯世木轮相关?谢茂连忙表示自己的理解和关心。 感觉如此。不过,也不独与溯世木轮相关。早几个月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那时候我与先生刚从未来回到昆仑,正在各地约谈古神,他就不大正常。我问他,是否阿叙和他说了什么,他说阿叙曾害过我,绝不会听阿叙说话衣飞石讲说自己的顾虑。 他只否认了刘叙恩,并未否认谈话。谢茂很容易就抓到衣飞石所说的重点。 我认为是有人对他说过什么。可这么久过去了,我始终没发觉有谁和他接近。衣飞石说。 如今铠铠又在溯世木轮一事上显出了一些反常。这让衣飞石非常困惑。因为他怎么都无法把新古时代的诸多古神与溯世木轮联系起来。串联起两件事的核心是什么?铠铠为何会在两个完全无关的节点上变得反常。 约谈古神的时候。谢茂记性再坏,这不到小半年间发生的事情,他总还是记得清楚。 衣飞石察觉到铠铠反常的时候,他那里出现了什么情况? 风控控住了他。 风控还对他大放厥词,叫他好好收紧尾巴,别把君上营造的好局面弄坏了。 谢茂前不久才觉得风控在脑内喋喋不休的情况很熟悉,还问过风控是不是认识铠铠,如今前后一联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让铠铠来。谢茂决定当面解决小衣的问题。 不到五分钟,铠铠就屁颠屁颠窜了进来。 他压根儿没理会坐在沙发上饮茶的谢茂,挥舞着手里还那根龙金制成的扁圆棍子,棍子上镶满了各种宝石,看上去金灿灿一片,无比奢华富丽:主子你看,我用龙金给你做了个大棍子,你以后就拿这大棍子揍那个叛徒阿叙! 下一秒,这根看上去更像艺术品的扁圆棍子就飞入谢茂手里,砰地将铠铠砸趴在地上。 铠铠是铠甲成灵,几乎没有痛觉,被砸趴下来也只是懵逼居多。他也不肯起身,就这么趴在地上,先瞅衣飞石一眼,见衣飞石面色不慌,心知事情不大,于是,他就敢嘀咕着小声问谢茂:我怎么了嘛。 你与风控私下勾结多久了?谢茂问。 铠铠明显吓得不轻,满脸慌乱去看衣飞石,衣飞石仍旧神色平静,铠铠却吓坏了,爬起来就往衣飞石身边扑,紧紧拽住衣飞石的袖子:主子,主子 此归器之罪。衣飞石毫不迟疑地配合谢茂,对铠铠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恐吓。 主子铠铠直接开始哭,扯着衣飞石的袖子擦眼泪,呜呜 让衣飞石觉得惊异的是,他明显感觉到铠铠的恐惧与害怕,铠铠却没有辩解或推锅,只顾扯着他的袖子哭。这可不是铠铠一贯的作风。 衣飞石挥袖,铠铠被摔了出去。 谢茂手里的扁圆棍子一端就放在了铠铠头顶,将他压得一动不敢动。 你不说,我问风控也是一样。谢茂说。 风控早就被谢茂控制了起来,一直放在小世界里。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小世界里,准备天庭上线的前期工作,谢茂估摸着,也正是因为铠铠跟进了小世界,二者之间没有了不同世界的阻隔,风控才与铠铠取得了联系。 风控长着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脸,怕衣飞石见了犯晕,谢茂直接把风控塞进了一只瓷娃娃体内。 他拿出这枚瓷娃娃的时候,衣飞石依然感觉到属于君上的熟悉气息,微为震动。铠铠更是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茂:你你把控控怎么啦?!他怎么变成瓷器了? 谢茂手里的扁圆棍子倏地一翘,瓷娃娃的左腿就被砸了个粉碎。 风控没出声。 铠铠惨叫一声:它、它有痛觉的!它和我们不一样! 原来你和他感情挺好。谢茂把瓷娃娃放在桌上,指了指瓷娃娃的脑袋,问小脸苍白的铠铠,你说,还是他说? 他说不能说!铠铠泪眼汪汪地去看衣飞石,他是暴君留给你的,你不能让人欺负他。 不等衣飞石说话,谢茂先气笑了:哦。在你心目中,我比暴君好欺负对吧? 不听你的话,不会死。不听暴君的话,会死。铠铠无比坦诚,又望向衣飞石,主子你快救救控控! 衣飞石突然问:你想让我怎么救? 你铠铠突然意识到衣飞石这句话气势不对,声音越来越小,你可以求一求先生 衣飞石又问:跪下求么? 嗯,嗯你就求一求 若我跪下了,先生也不肯赏脸饶恕呢?衣飞石想了想,我再把剑拿出来,横在脖子上? 您这不是胡搅蛮缠么。铠铠非常沮丧,您都跪下了,先生肯定会听的。 不管衣飞石怎么想,铠铠这态度让谢茂十分满意。 衣飞石说不得都没有这种一求必应的自觉,反倒是铠铠十分认可他对衣飞石的容让。 心情舒爽的谢茂放下手里的扁圆棍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他这态度影响了屋内紧绷的气氛,衣飞石也不得不宽和了颜色,改口说:你若对我说了实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求一求先生。 真的不能说啊。铠铠苦恼,他是暴君留给你的,我是你的附灵,我们俩怎么会害你呢?那我们肯定都是为了你好呀!你为什么老要追根究底呢?我们要隐瞒那些不能说的往事也很辛苦,你看我这么大个嘴巴,一不小心就哇哇哇说出来了 果然是个大嘴巴,衣飞石才松了口气,他也松懈了警惕,哇哇哇就承认确实有事情瞒着了。 他还提及了往事。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衣飞石便抬手:你下去吧。 铠铠还想去看那尊瓷娃娃,谢茂随手将瓷娃娃掷于地上,摔了个粉碎,铠铠大惊失色,这才发现瓷娃娃里并没有风控精神,仅有的一缕气息居然只附着在刚开始被谢茂砸碎的左腿上。 被骗了。 你们骗我。铠铠委屈地看了衣飞石一眼,抹了抹眼角,转身离开。 你想知道吗?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风控阻止的事,就是君上不准许的事,他可以放弃思考,直接选择不做。正如铠铠所说,一个是君上留下的后手,一个是他的附灵,怎么会害他? 谢茂抓了抓他的头发,笑道:那就不知道。 夜里。 谢茂睡得正香,肋下不意吃了一记肘击,虽说也不疼,到底是把他从梦中惊醒。 衣飞石睡觉历来很规矩,晚上睡着什么样,早上起来还是什么样,把谢茂碰醒这还是第一回 。 最让谢茂惊讶的是,衣飞石已经是圣人修为,竟然和凡人一样困在了梦魇之中,额上有细汗渗出,一直无法从梦中醒来。谢茂即刻伸手搂住他,凑近嘴边渡了一口清气,轻轻揉捏衣飞石虎口。 衣飞石方才从梦中缓缓睁开眼,眼底竟有一丝分不清今夕何夕的迷茫。 魇着了?谢茂扶他起来,挥手点亮了屋内所有小灯,手里多了一盏清茶。 衣飞石顺着他的手,将茶含在口中,定神片刻才饮下:或许是日有所思。他这样的修为,梦魇根本无法在他识海中成型,做梦要么是警兆,要么是有更厉害的对手施法。 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心防有隙,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到什么了?谢茂问得毫无提防。 他认为到了这个时候,他和衣飞石可以互承心事,没有任何猜忌隐瞒。 衣飞石果然也没有避忌什么,直说了梦中情状:是在古木堂。我在君上茶碗里放了九转迷心种子,君上就那么喝了下去。他抹了抹额上的汗,又去看谢茂的手。 谢茂便重新给他一盏茶,慢慢喂他饮下,安慰道:那都是假的。 我知道。衣飞石记忆里并没有这回事,显然是荡神击给他的虚假经历,大约是经历的次数太多,心中也太过惭愧,回想起来一分一秒都太过真实 他看着谢茂的双眼,仿佛还能回忆起君上陷入昏睡前看向他的目光,心情就变得很沉重。 可惜古木堂已经不在了。否则还能故地重游,驱散心魔。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那地方真的存在?谢茂很好奇。 那是您在谢神府接见亲近家臣的地方,有时候也会独坐消遣。那里景色很好,也是灵气充沛之地,您有时候会写写字,吹吹笛子,还喜欢调弄琵琶衣飞石说起往事,脸色又好了些。 你能开解自己吧?谢茂突然摸了摸他的脸颊,问道。 衣飞石点头:能。 未知的恐惧最可怕。 你若无法从被风控和铠铠的隐瞒中走出来,我们就去看看他们究竟在藏着什么秘密。 你也知道事情未必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恶劣。上一次风控现身,不过是为了阻止我们办结婚周年庆典。它毕竟不是个心智健全的人,只是个风险把控程序,很多事情无法判断只会机械地执行。咱们这么患得患失忧虑无比,把自己都弄得睡不着觉,说不定只是个很可笑的小事情。 谢茂只管捧着衣飞石汗湿的脸颊,连声宽慰他。 我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了,我总会做最坏的打算。 想起梦里的一切,衣飞石也不禁失笑,右手下意识地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旋一圈。 就算我真的在君上杯子里放了九转迷心种子,君上也已经饶恕我了。我原本不必为此担心。在梦中我连这个都忘了。衣飞石歪在谢茂怀里,闭眼不想更多,我吵醒先生了。 都是圣人修为,睡不睡的多大妨碍?谢茂轻拍他后颈,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我今日要去造化阁跟菩萨、李秦阁开会,晚些才能回来反正都睡醒了,呵呵。 那就开个车车呗。 ※ 谢茂在造化阁开了三天会,临走时,被菩萨揪住不放。 你为何要走?菩萨问。 术业有专攻。我是总策划,事必躬亲岂不得累死下场?别的项目还要我亲自去联络,我留在这里抠案牍之事,其他的活儿要不要做了?要不您来主持整个项目?谢茂将甩手掌柜一词包装得非常冠冕堂皇。 没等菩萨再说话,谢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驾云飞去。 来开会的菩萨打扮日常,并未武装,一眨眼功夫就看着谢茂跑远了。 李秦阁满脸含笑地躬身作揖:若菩萨另有要务处置,此处有我一人即可。 我无事。 菩萨转身进门,坐回谢茂给她安排的工位上,总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给谢茂打工。 前些年在修真大学当院长也罢了,哪里渡人不是渡?那好歹还能算是救苦拔罪、渡人彼岸的功夫。如今这天庭外挂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辛辛苦苦干活,谢茂倒逍遥快活没事人一样? 最可气的是,娲皇、羲皇这样的上古圣人也不干活,被谢茂请来舒舒服服地躺着。 人说了,我们干了这么多年活,为人类造福无数,本来都已经沉睡了,被你们唤醒,也说好了只是配合做个实验。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你们自己加油哟! 合着你们就欺负西方教是吧?!欺负贫僧没沉睡一直兢兢业业干活是吧? 菩萨?李秦阁端来一杯清水,再有一篮子鲜花,放在菩萨面前。 菩萨只得压住心头的火气,慈悲慈悲,菩萨慈悲。 谢茂先去徐以方处晃了一圈,又去找衣飞石。 衣飞石并不在小世界长待,他已经彻底入魔,多少需要些魔种世界的补益,而且,真实世界里还有他的部属兄弟,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徒孙。自从新古时代离开之后,时间与真实世界同步,衣飞石就常常会回去看一眼。 衣飞石正在阿垂的洞府里,指点阿垂修行。感觉到世界内清光晕散,众人皆知圣人降临。 阿垂收势站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好奇地看着太师父的表情。自从太师父和圣人交好之后,太师父看着温柔许多,也不像从前那么硬邦邦冷冰冰的模样了。 圣人就更奇怪了。 谢茂已经摸到了阿垂的洞府门口,唤道:小衣,我来接你。 阿垂的洞府里魔气氤氲,谢茂待着不大习惯,又不想把魔气驱散了,阿垂还得重新养。所以,每次来接衣飞石,他都站在门口。 衣飞石已经走了出去:先生。您传讯给我,我自己就回去了。 我喜欢接你,不行的么?难不成你在阿垂洞府里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野男人?谢茂调笑。 说个荤段子还行,这种涉嫌出轨的调戏衣飞石接不住,只能摇摇头:没有野男人。 谢茂便知道这玩笑开得不好,谨记着以后千万不能说了,他亲昵地牵住衣飞石的手:我这连着开了三天会,想你得紧。好在明天后天都不必再去造化阁。你与阿垂交代一声。 他知道了。衣飞石对阿垂的指点并非日日都有,想起来就盯着,想不起来自己琢磨。 谢茂美滋滋地把衣飞石接回家,二人和寻常夫妻一样,更衣沐浴,饮茶吃点心,待到夕阳西下,无人会来叨扰时,美美地做了些心爱事,相拥而眠。 连着几日都没抱着心爱的小衣,谢茂有点心猿意马睡不着,衣飞石倒是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就在谢茂瞧着怀里爱人脸庞想入非非时,衣飞石额上又有冷汗下来了。 谢茂不禁皱眉。 怎么又魇着了? 他觉得此事不对,想要进入衣飞石的梦境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圣魂刚刚出窍,居然被衣飞石的躯壳给挡了回来!须知道衣飞石的紫府从来对他不设防,他可以来去自如! 【您得取回他手里的溯世木轮。】风控在谢茂脑内提醒。 【他做梦和溯世木轮有关?】谢茂也没问你被捆住了,怎么还能在我脑子里哔哔。毕竟是君上留下来的风险把控程序,哪儿有那么容易被彻底禁锢? 【他做梦与溯世木轮无关。但是,如果您不取回溯世木轮,他在梦里也能凭着溯世木轮找到正确的时间线,探究到他想知道又被君上隐藏的真相。】风控说。 【什么真相?】谢茂问。 【看似温情脉脉、实则鲜血淋漓的真相。】 【别跟我打机锋,说人话!】 【】 【快说!】 【那份剖身咒文是衣圣人所写。】 【你胡说。他若剖身,孤阳何存?】 风控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衣飞石已经从梦中惊醒。 他静静地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在确认身在何处。 小衣?谢茂尽量放低声音。 我又做那个梦了。衣飞石冷静地说,先生,我得解决这件事。 第826章 两界共主(226) 谢茂开了灯,将衣飞石扔在床下的衣袍拎起来,各自捂了一条热毛巾。 衣飞石在温热的毛巾里镇定心神,屋内已经燃起定神香,谢茂让他从床上下来,二人换了坐席,相对而坐,这么一套折腾下来,衣飞石已经彻底从噩梦中清醒,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解决这件事的方式有很多种。 你接连两次做梦,是从风控与铠铠承认有事隐瞒开始。如今有两个选择,我带你回去一趟,看看他们隐藏的旧事究竟是什么,又或者,你放开紫府灵台,让我将你怀疑铠铠和风控的这段记忆抹去。 谢茂将一杯刚榨好的不甜果汁推到衣飞石面前,问道:你怎么看呢? 这两个选择都让衣飞石很迟疑。 他不想违背君上的安排,可一连两次做恶梦,代表他潜意识知道那件事很严重,无法轻易忘却。如果让谢茂把这段相关的记忆删掉,真的就能平安无事地度日了吗? 你不知道详情,无法做出取舍。谢茂早已料到了衣飞石的犹豫,你可信我? 我自然深信先生。衣飞石没有一丝迟疑。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我觉得此事你不必知道,你就听我的安排,让我把这几日的记忆都抹去,从此都不知道这件事。若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悉此事,我带你回去亲自看一看。可好?谢茂说。 好。衣飞石甚至没有思考,直接就答应了。 谢茂忍不住摸摸他仍有一丝苍白的脸:一秒我就回来。你先将溯世木轮予我。 不管有没有溯世木轮,谢茂都能使用时间轴在时间中肆意穿越。他非要先收走溯世木轮,显然是听了风控的建议,不让衣飞石有机会去接触真相。哪怕一秒钟的风险,也不肯轻涉。 衣飞石明白这其中的戒备,也没有任何觉得被提防不信任的愤怒,顺从地交出了溯世木轮。 时至今日,他与谢茂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计较之处。从前他不在乎谢茂是否会伤害自己,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现在则是深信谢茂绝不会伤害自己。经历过这么多,彼此间的信任已很难被动摇。 谢茂离开时,衣飞石没什么感觉。 他端起刚榨好的果汁,还没入口,谢茂已经无缝穿越回来了。 衣飞石很仔细地看着谢茂的眼神,每一个微表情,谢茂根本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径直伸手捧出他的脸,两只手些微颤抖,眼角居然还有一滴眼泪无知无觉地淌了下来。 衣飞石竟松了一口气。 接连两个噩梦让他心中无比忐忑,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曾做了对不起君上的事。 谢茂的情绪让他明白,他没有做错事。 那就太好了。 不管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只要不是他对不起君上,任何事情他都能接受。 先生,衣飞石捂住谢茂贴着自己脸颊的手,轻轻磨蹭,都过去了。 二人对坐,中间隔了一张雕花窄几,谢茂伸手能碰触衣飞石的脸颊,想要亲吻,就得倾身往前。 他看着衣飞石在灯光下略显苍白的嘴唇,忍不住倾身亲吻,动作间推倒了茶几上的果汁杯与茶盏,滴滴答答的液体淌了满桌。没人去管桌上倾倒的杯盏,谢茂只顾着痛吻衣飞石,衣飞石配合地撑腰往前,让谢茂轻易揽住了他的后颈,将这个长吻一再加深。 谢茂许久不曾这么激动粗野,深吻结束时,衣飞石口干舌燥,嘴唇微微肿起。 谢茂拿手去拨弄他肿起的嘴唇,低声说:他不想让你知道。 我只是担心曾对君上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照谢茂的反应来看,半点怪罪他的意思都没有,就算有些行差踏错之处,应该也不严重。确认这一点之后,衣飞石也不是一定要追根究底,若先生和君上都认为此事不必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也应该知道这件事。谢茂又忍不住吻住他,许久才分开。 衣飞石完全领会到了谢茂澎湃的情绪,虽说此事与君上期望不符,可他也要遵从谢茂的意见。私心底,他其实也有几分好奇,让风控和铠铠联手瞒着他的往事,究竟是什么? 那您告诉我,还是带我回去看?衣飞石问道。 谢茂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此事不忍言。我带你去看,牵住我的手。 衣飞石曾以为谢茂会带他直接穿越回过去,哪晓得谢茂走到时间乱局之中,找到属于主世界的时间线,拉着衣飞石就不动了。衣飞石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显出了一丝茫然。 我若带你穿回从前的时间,就直接把过去的自己重叠了。谢茂解释说。 他想要回去看过去发生的一切,只能站在时间线外,站在时间乱局中冷眼旁观。 至于衣飞石看不见的问题,谢茂也已经想好了。 当初君上就有三百六十度大屏同步直播的法门,他琢磨时间轴这么久,也已经初步掌握了这门技术,找到切入的时间点之后,一手拉着衣飞石不放,一手在虚空中捣腾。 没多久,在衣飞石看来空无一物的时间乱局,突然之间,风物瞬换。 【过往 宽阔疏朗的神殿中,竖着一座巨大的插屏,屏风中夹着三枚随时都会熄灭的神火。 衣飞石沉沉地睡在屏风后的大床上,面色沉静苍白,宛如死人。他的呼吸变得非常缓慢,每隔三五分钟才有一次,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一息尚存。 徐莲静静地跪在床边,眼角还有一丝残留的泪水,盯着衣飞石的胸膛,不肯眨眼。 刘叙恩则站在那座巨大的插屏之前,看着宛如风中残烛的神火,不断往插屏里边施加鬼气与阴神,然而,插屏里用以盛纳阴神鬼气的九只聚魂盏都已经满满当当,他往里施加的鬼气阴神不断从聚魂盏里溢出,直接飘散在空中完全是徒劳浪费。 督善天尊一直守在殿前,见状阻止道:刘师弟,师叔神火衰微非鬼气阴神能补齐,你看这几只聚魂盏里没有半点消耗,别再虚耗自己了。 我知道。刘叙恩答应得挺好。他就是阴庭首席判官,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了督善天尊的劝说,刘叙恩消停了一会儿,在插屏前坐了下来。 然而,过了没多久,插屏内属于衣飞石的神火再次摇曳,眼看着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熄灭,刘叙恩霍地站起,又忍不住往聚魂盏里疯狂施加鬼气与阴神,哪怕伤及自身神魂也毫不在意。 刘师弟。督善天尊再次上前阻止。 不等他开口,刘叙恩已猛地捶了插屏一拳,怒道:我知道没用!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除非君上自废道行,我师父永远都不会好!他只会越来越虚弱!没有用,什么都没用! 可是,我总得做点什么吧?!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恩师的神火熄灭,就此湮灭吗?! 刘叙恩又捶了插屏一拳。 那山河永固屏是君上所赐,督善天尊亲自带来云海神殿,用于存放保护衣圣人日益孱弱的神火。插屏重如泰山,无论刘叙恩如何拍打都没有一丝摇晃,更不会伤害到夹在里边的属于衣飞石的三枚神火。 刘叙恩言辞间已经带出了对君上的怨恨,可怨恨又能如何呢?他还能逼着君上自废道行么? 谁都知道,那不可能。 哪怕衣圣人再得宠,地位再尊崇,君上也不可能为了他废去自身修为。 就在刘叙恩急怒交加、满身戾气的时候,他看见督善天尊眼神惊恐地盯着插屏。刘叙恩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我把插屏打坏了?莫非我伤到师父的神火了?我,我怎么会这么混账!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他慌忙起身抬头,想要去看插屏里的神火,却惊愕地发现,原本虚弱到随时熄灭的神火,竟然重新变得健壮雄浑,几乎将整扇插屏烧成赤色。 师父!插屏的另一面,传来徐莲惊喜的呼唤声。 督善天尊转身就往殿外飞掠而出,瞬息间已至千里之外。 刘叙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沾了鬼气的外袍扔在外边,放轻脚步走进插屏后边,床上衣飞石已经坐了起来,徐莲正手足无措地给他搬软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嘴里只会嚷师父。 师父。刘叙恩也上前施礼,您大好了。 衣飞石一眼瞥见自己夹在插屏里的神火,下一秒,三枚神火飞入他眉心,一闪而逝。 见衣飞石掀被起身,刘叙恩劝道:师父您才恢复还该静养 衣飞石一身素衣已换作软甲,披在肩头的长发顶冠成髻,神殿大门洞开,人已飞上云端。 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虚弱多日的衣飞石为什么会突然恢复健康。刘叙恩明白,徐莲明白,匆匆忙忙离开的督善天尊明白,衣飞石更加明白。 待衣飞石赶到谢神府时,古木堂大门紧闭,大公子、二公子、三公主,与十多名家臣天尊都守在门外,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敲开古木堂的大门。 师叔。督善天尊压低声音唤了一声,请您多照看。 衣飞石已走到古木堂门口,将手轻轻一推,门,开了。】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与谢茂交握的手全是细碎的冷汗,他不敢将目光从谢茂投影的过往时光中挪开,又忍不住想要看看谢茂,想从谢茂那里得到一些支持接下来的一切会朝哪个方向发展?根本不必考虑。 衣飞石根本不记得这一切。 他更恐惧过去那个自己即将看到的一切。 察觉到他的恐惧与软弱,谢茂伸手将他搂住,轻轻抚摩他的肩膀,安慰他:都过去了。 衣飞石没有说话。心中却想,过不去的。 【过往 古木堂内未曾点灯。 新月初上时,屋内略显晦暗无光。 衣飞石进门之后,轻轻将大门掩上,熟悉地走进内堂,看见了坐在席上的君上。 旁人或许感觉不出君上的状态,他和君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阴阳冲盈之间,多少有些此消彼长的意味。半个时辰之前,衣飞石还被君上如日中天的气势压得奄奄一息,如今他恢复了健康,就轮到君上大幅削弱羸弱了。 衣飞石将佩剑放在席边,屈膝跪在君上身边,一只手扶着那张熟悉的木几,声音很轻。 君上不该如此。 君上双目微合,脸色苍白得宛如透明,闻言似被惊动,这才看见了身边的衣飞石,低笑道:是小衣啊。话音刚落,古木堂中的灯火就一一点亮,恢复了一贯的温馨平静。 衣飞石下唇有一丝齿痕,抬头时已换了温和笑脸,不着痕迹地将凭几放在君上身边。 君上果然循着凭几倚了上去。 叫外边都散了。君上似乎现在才察觉到外边有人。 衣飞石轻声应是,出门吩咐了一句,众人见他脸色还好,便知道君上没有陨落之虞,君上历来说一不二权威极重,这会儿也没人敢顶着雷非要面见,听了吩咐就各自散去。 衣飞石重新推门进来,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君上已经靠在凭几上睡着了。 衣飞石将双眼微微上抬,方才压抑住了这一瞬间的软弱,原地站了近半分钟,平复好心情才轻轻走近。他与君上关系极其亲近,多年来时常为君上守着背后,所以,君上对他是不设防的。 哪怕在睡梦昏迷之中,他走近了,君上也不会惊醒君上信任他,从不提防他。 衣飞石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君上身边,陪着他,听着他的呼吸声。 守了近一个时辰。 衣飞石觉得就这么靠着凭几,委实不大舒展筋骨,轻声唤道:君上,可要回寝房休息? 君上似是醒来,又似沉睡。 衣飞石却能看懂君上的意思,将铺褥布置在坐席上,轻轻抽去君上靠着的凭几,抱着他平平托放在铺褥上,左手轻轻一拍,软枕就成了最适合君上的高度。替君上解开外袍衣襟时,衣飞石双手微微颤抖,才拧开一颗扣子,君上已捏起指诀,下一秒,大衣裳消失不见,换成了睡袍。 失去了替君上更衣的机会,衣飞石竟有些怅然若失。 然而,哪怕君上如此虚弱的时候,衣飞石也没有放松对情绪表情的管控,这一丝极其轻微的怅然很快就被遮掩下来,他小心地将覆在君上身上的锦被掖好,往后退了一步,依然守在坐席边。 一守就是十六天。 这十六天内,君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沉沉地睡着,偶尔醒来也只是略坐一坐,并不能理事。 衣飞石除了看着他睡觉,就是陪他说话,回答一些日常外界来询处置的问题,君上待着无聊,也会拿出那根古笛,叫衣飞石吹些欢快的曲子略作消遣,或是打开窗户,看衣飞石在庭前舞剑。 仙魔劫将近。衣飞石对此忧心忡忡,君上如何渡劫? 无非是渡不过这一劫罢了。以后再计较。君上却不觉得如何严重,还觉得自己有无数次再来一次的机会。 三日后。 仙魔劫降临。】 衣飞石简直不可置信。 他看着病歪歪去渡劫的君上,又看谢茂:这怎么可能?! 君上那样虚弱的状态,怎么可能去渡劫?渡劫必死! 可是,谢茂不会骗他,时空乱局中的投影不会骗他,在他所不知道的那段过往中,君上为了救他自废了大半修为,就凭着那样虚弱的神炼修行,去面对那场诸天诸世界各个修士从未见过的仙魔劫! 衣飞石竟有些不敢再看下去,拉着谢茂的手求剧透:接下来会怎么样? 第827章 两界共主(227) 君上并非孤胆任性之辈,他敢自废道行施救衣飞石,就必然有自保之道。 仙魔劫降临之时,他便将自己投入了时间罅隙,一瞬间消失无踪。衣飞石随他万年之久,早知道他有此保命之道,只是不知道原来在渡劫之时也能施用。君上失踪之后,仙魔劫遍寻不着历劫者,自天而下,彻地篦土,恐怖的劫力在天地之间上下激荡,最终只能散诸四野。 衣飞石对此深为忧虑。 劫数是不会自动消失的。除非君上从时间罅隙中出来,正面应劫,否则仙魔劫今在永在。 如果君上想要顺利度过仙魔劫,他就得拥有极其强盛的力量。他自然可以在时间罅隙中长久的修行疗伤,可一旦他恢复了修为,重新回归天地之间,才恢复健康的衣飞石又会被他压得无法喘息。 这是个根本解不开的死结。 唯一的指望,是衣飞石能迅速追上君上的修为,与君上势均力敌,方才能两全。 那就让师叔赶紧闭关修炼啊!秀水元君也挺着急,总不能让师父一直在时间罅隙里飘着吧,我这就去采集诸天诸世界的元石真水,大师兄给师叔寻山灵水秀之地,咱们跟师叔说好了,修炼不成可不许出来呀! 刘叙恩哼了一声,说:难不成你们还想囚禁我师父?! 秀水元君连忙说:这怎么是囚禁呢? 徐莲拉住师兄,不迭打圆场:咱们都好好说,这事都挺着急,但也得尊重师父的意思。 几人都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督善天尊,岂料督善天尊也微微摇头,说:就算师父流散诸世界,万年不动修行之心,师叔也很难追得上师父的修行境界。 秀水元君顿时着急,刘叙恩与徐莲也有些不忿,可谁都不能否认督善天尊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师父应该留话了。督善天尊说。 其余几个都抬头看他,他摇摇头,说:必然是留给师叔了。咱们都听师叔安排。 君上把瀚海星河舟留给了衣飞石。 在时间长河中肆意徜徉游弋是谢茂独有的法门,旁人很难窥见其中的奥妙。 他逃入时间罅隙之后,瀚海星河舟就出现在衣飞石面前,这件法宝衣飞石也很熟悉,曾经多次替君上操控指挥,也算是瀚海星河舟的半个主人。乘上星舟之后,凭着君上留下的标记,他穿越了时间长河,找到了在时间罅隙中游荡的君上。 就在金子般璀璨的时间长河之上,二人泛舟飘摇,君上指点衣飞石做了一件应劫傀儡。 衣飞石从不会问为什么,君上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倒是君上怕他想不通,给他解释了其中的原由:不是故意吓唬你们。我总得亲眼看看仙魔劫是什么样子,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傀儡应劫。 衣飞石接受了这种说辞,心中却很明白,君上临劫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根本没有能力做出应劫傀儡哪怕逃到了时间罅隙之中,君上也只能强撑着心神指点自己来做傀儡,无法亲自动手。 花费了足足三十二年时间,衣飞石才将那具标记着君上气息的应劫傀儡做好。 你将傀儡扔出时间罅隙,不能沾手。君上再三叮嘱。 衣飞石心知此事慎重,行事万分仔细,半点不敢轻忽。他将君上放在时间长河之上,独自驾乘星舟回到时间原点,远远地将应劫傀儡掷出 散诸四野的仙魔劫瞬间成型,轰地劈在了应劫傀儡之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应劫傀儡就被劈成齑粉,仙魔劫却没有随之消失,而是重新往风中四散。 衣飞石心神巨震。 君上却只是淡定地仰倒在时间长河之中,舀了一瓢时光金水,静静咽了。 君上,此计不验。衣飞石低声道。 应劫傀儡被仙魔劫劈成齑粉,劫雷依然在外窥伺不去,他觉得这都是他的错。 咱们从前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少了么?也不见你这么操心。是觉得我如今护不住你了?君上翻身跃上星舟,看似潇洒无拘,颈下素白内衬隐有一抹暗红色血渍。 适才应劫傀儡被劫雷劈碎,他哪怕藏在时间罅隙之中,也受了天地同源的震荡。他只以为神魂受了暗伤,并未察觉此次劫数如此厉害,竟然也崩破了皮囊。否则,绝不会被衣飞石看见。 衣飞石低下头。 君上已在席上坐好,吩咐道:去河里舀水来炊熟泡茶。 是。 衣飞石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跟君上来时间罅隙之中,君上就曾告诫过他,绝不能随便取用河中之水。这条河中有无数人的悲欢,无数文明与种族的生灭,时间之水是大补亦是剧毒,正常修士神仙乃至圣人都承受不起。 君上取时间长河之水烹茶饮用,不啻于饮鸩止渴。这说明他的情况很不好。 可明知道君上在饮鸩止渴,衣飞石也只能默默替他舀一壶时间之水,用自己的神火炊熟,请君上饮用。 君上没有更好的办法,衣飞石也没有。 又花费了五十二年,衣飞石在君上的指点下,炼制出第二具应劫傀儡。 和第一次结果相同,他们的尝试仍旧失败了。 傀儡在劫雷中粉碎,飘在时间罅隙中的君上险些被震出圣魂,一口暗紫色的圣血喷在时间长河之上,滋养了无数个智慧种族生长。 这回君上也撑不住架子了,老老实实地让衣飞石扶上了星舟,说:深不可测。 仙魔劫深不可测。君上尝试了两次,都没能试探到仙魔劫的底线。他已经弄明白了,就算他没有为了衣飞石自废道行,今时今日也渡不过这一劫:这劫数原本是要除去我。 君上可以回溯时间。衣飞石说。 人总会走上同一条路。君上并没有回溯时间的打算,他拥有时间轴神器,却很少往回拨。 这么多年来,他在仙途中也曾遭遇过无数劫难,最大的金手指就是逃入时间罅隙。从来不曾往回拨上十天半个月,让自己读档重来。人总希望走一条十全十美、毫无缺角的坦途,拥有时间轴的君上走的却从来只有一条往前不退的路。 就算回溯了时间又如何?他不可能止步圣人,总会走向更高更远更不可思议的境界,一旦他超脱了圣人的境界,哪怕越雷池一步,天道就会急不可耐地用仙魔劫除去他。 衣飞石有些急了:那该怎么办? 它想除去我,我就让它除去么?有这等好事。君上微微阖眼,说,我想一想。 这一想,又是二十年。 衣飞石就静静地躲在时间罅隙里陪着君上,若能天长地久,永远不离开这片璀璨又荒芜的时间长河,他也觉得很好。只要君上在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 君上想对策的时候,喜欢在案上写写画画,写的画的都是天马行空的意识流符号,普通人看不懂。衣飞石不同。衣飞石跟随他的时间太长太久,哪怕君上在案上随手抹了一个点儿,他也明白君上标记的含义。 目前君上没有正面对抗仙魔劫的实力,唯一的选择只有金蚕脱壳,应劫傀儡就是这个思路。 问题在于制作出来的应劫傀儡没有骗过仙魔劫的实力,仙魔劫必须杀死君上,才肯散去。想要弄出一个与君上实力相同的应劫物基本不可能,那就只能从蒙蔽仙魔劫知觉这上面想办法。 君上在琢磨此事时,衣飞石就陪在他身边,日夜看着他在案上鬼画符。 那一篇《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就在此时于衣飞石的心中默默成型。君上思考的对策是前一步,衣飞石想的是下一步。君上管杀,衣飞石管埋。 我将魂魄灵识贮藏于此,你替我保管。君上对衣飞石自然十万个放心。 必不有失。衣飞石化身铠甲,将君上交给自己的新皮囊包裹起来。 是日,君上走出时间罅隙。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 与此同时,仙魔劫消散无踪,失去全部修为的凡人君上,出现在古木堂中。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满手冷汗,低声道:原来如此。 难怪他记忆里的君上战力时强时弱,偶尔觉得从前的君上好像更强一些,到了七圆魔种入侵之时,又觉得君上好像不如从前。他以为自己感觉上出了差错,毕竟曾在荡神击世界里度过了太多年,记忆有了混淆也是常理。原来不是他记错了,而是君上曾经被仙魔劫废为凡人。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搂着他紧了紧,说道:小衣,你该知道,我纵然对旁人有偏见,你却不是旁人。 衣飞石正为君上废为凡人心痛,他想若非他修为不济,君上哪里需要自废修为?若君上不曾自废修为,是不是也不会被仙魔劫逼得走投无路?他当然不会去想,这一劫君上是必然逃不过的。只恨自己拖了后腿。 谢茂这句话和前后都搭不上,莫名其妙地听得衣飞石发懵:我知道? 什么偏见? 过往。 君上被废为凡人之后,逃过了必死的仙魔劫。 他很快就尝到了衣飞石当初被他镇压得无法喘息的滋味。彼时他强,衣飞石弱,衣飞石被逼得一病不起,神火都无法附体,只能放在插屏中供养。此时他弱,衣飞石强,他也被逼得镇日于古木堂中昏睡,呼吸都带着艰难。 衣飞石在古木堂里服侍他两日之后,督善天尊就来求见,二人在外堂叙话。 我明白你的来意。衣飞石说。 督善天尊双膝落地,大礼参拜:弟子惭愧。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不是弟子催促师叔。师父情势委实不好,求您多体恤师父一分。您是长辈,也是师父最信任的人,您的安排必然是对师父最好的,若您不愿自废修为,弟子也不敢闲言冒犯,只求师叔暂时返回云海神殿,给师父一丝喘息之机督善天尊俯首磕头,声带哽咽,若师叔不愿离开古木堂,还请师叔高抬贵手,容弟子陪师父去天南安置休养。 这话说得就不客气,嘴里说不能催促,不敢闲言冒犯,暗地里夹枪带棒全是攻击。 什么师叔不肯离开古木堂,我带师父离开云云,就是指责衣飞石仗着目前修为最高,想要把君上驱赶出权力中心,独占神府。若衣飞石再不肯自废修为、让君上恢复正常的起居,这一顶伺机篡权祸主的帽子就给他扣结实了。 刘叙恩本在廊下侍卫,闻言冲了进来,怒道:姚重华,当着我师父的面胡说八道,你是要找死?!我师父乃阴庭天子,执掌轮回,稀罕你这破地方不成? 话音刚落,刘叙恩就狠狠挨了一巴掌,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衣飞石冷冷地看着他,说:此君上议事寝居之地,至尊至贵,尔何等人,岂敢放肆?! 直到刘叙恩抿着一口血,上前跪下磕头谢罪,称臣道卑,衣飞石才准他退下。 闹出这么一道插曲,督善天尊脸色也不大好,衣飞石招手请他上前,将誊写在纸上的《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给他看。督善天尊乃咒术大家,对《大轮回经》一窍不通,单看这份脱胎而出的剖身祭文也惊得面色如土,不可思议地望向衣飞石:师叔?! 废我道行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我与君上既是一阴一阳,就该一生一死。 衣飞石缓缓将那份誊写着祭文的纸张收起,叮嘱督善天尊绝不许外泄,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不过,你说得也对,我离君上太近,他难免会受妨碍觉得难受。你来照顾君上,我也放心。 他回头望了君上沉睡的内堂一眼,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督善天尊慌忙拉住他的衣摆,眼泪险些流出来:师叔,弟子不敬,弟子想错了 你对君上忠心耿耿,就是我最乐见的事。衣飞石拍拍他的脑袋,以后也要好好侍奉君上。 督善天尊一路跟着他到了门口,正欲拜别,就见衣飞石在古木堂前屈膝跪下,再三伏首。 君上,臣去了。 第828章 两界共主(228) 看到这里,衣飞石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知道自己将会做什么事。 若君上处于全盛时期,他自然不能陨落,为了保全他,甚至还要徐莲为他剖身替死。现在君上陨为凡人,他所悟写的这份替身咒文,则完全是为了替君上解决后患而存在。 正如衣飞石所说,他与君上一阴一阳,合该一生一死。 又因他与君上同出而异脉,一旦他虔诚颂念咒文,愿以自身飨祭众生,只要他还沉沦在十日轮回的剖身祭祀之中,就能永远替君上补齐对天道的偏执与亏欠。 这个过程,将会持续到他彻底平衡不了君上的修为,被君上镇压到灰飞烟灭。 君上的办法只能治标,衣飞石舍弃神躯圣魂,乃至他未来的一切,是为了替君上治本。 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么适合替君上舍身的圣人。他荫神血而生灵,与君上同出一脉,又理九幽风水,执掌轮回,以此与君上异道,最紧要的是,他心甘情愿替君上剖身煎熬,在不生不死的状态下,扶助君上踏上圣人之上的另一重境界,甘为登天基石,釜底枯薪。 衣飞石不明白的是,他做这件事心甘情愿没有一丝迟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之后那样? 为什么他的记忆没了,为什么最终替死的是徐莲? 君上推过时间轴么? 如果君上推过时间轴,那么他现在看见的一切都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事,根本称不上过去。 谢茂搂着他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一些,衣飞石侧目看他脸色,谢茂再次低声说:从前你是不知道,我也不曾让你知道,所以你才胡思乱想。现在总不能乱想了。 这是他第二次提醒了。 衣飞石茫然地看着时空乱局中的投影,我怎么了? 过往。 衣飞石离开谢神府时,君上还在沉睡中。 他回到云海神殿时,徐莲正抠墙打转。他与君上在时间罅隙里渡过了百年时间,外界却只过去了短短数日,只听见劫雷轰隆轰隆乱炸,生生炸出个圣陨的恐怖下场,所有人都吓懵逼了。 及后听说君上仍好端端地在古木堂休养,徐莲才忍住了前往探望的念想,老实憋在家里。 他是没有司职的散秩帝君,不得传见,不能擅自前往谢神府拜谒。 师父,君上神体安康么?徐莲问出口就觉得自己冲动了,又连忙看向跟随衣飞石回来的刘叙恩,惊讶地问,师哥你怎么啦? 刘叙恩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他并不知道衣飞石给督善天尊看过什么,只知道师父被赶了出来,满心不服气。 督善天尊指责衣飞石意图以修为镇压君上,不使君上苏醒,以此夺权篡位,刘叙恩嘴里说不稀罕古木堂,心底也确实没想过抢夺谢神府一脉的主宰地位,可是,君上才陨为凡人不久,师父就被赶了出来,这灰溜溜狼狈离开的模样,如何让人忍得下去? 偏偏才被衣飞石抽过一巴掌,这关头也不敢和恩师犟嘴,被徐莲问了一句,他才发现脸上的肿消了,襟前的血抹了,袖子上还有一块血渍没抹去,被细心的师弟瞧见了。 弟子上界日久,阴庭久无主持,若师父没有别的差遣,弟子先回九幽。 刘叙恩也有几分脾气,这恼火气人的局面,实在看不下去了! 衣飞石总是对谢神府那一系一再忍让,素日里臣事君上也罢了,君上毕竟是大老板,刘叙恩也存有极大的敬意,轻易不敢冒犯。 可是,督善天尊那几个不过是后辈弟子,衣飞石也一味让着,刘叙恩很看不惯。 看不惯就不看了,反正恩师恢复了健康,君上也还活着,局面稳定下来也没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刘叙恩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先回鬼府去蹲着。 去吧。衣飞石并未挽留。 在古木堂前,当着督善天尊的面揍了刘叙恩,衣飞石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徒弟不忿离开。 若非徐莲一心牵挂君上,这时候想支也支不开,衣飞石会将小弟子也一并打发出去。 他的时间很紧,剖身咒文为他初创,具体效用如何谁也不知道。想要施用必得确保万无一失。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君上察觉很可能会出手阻止。他必须赶在君上苏醒之前就办妥一切。 刘叙恩离开之后,衣飞石进了静室,只对徐莲说了要想想对策,并未对外宣布闭关。 事情却没有衣飞石想象的那么顺利。 他给督善天尊看的咒文是初稿,十日之内又接连修改了七次,还未最终定稿,徐莲无比兴奋地来敲门,向他禀报:师父,崇静传信给我,说君上已经醒了! 衣飞石看着案上金光飞舞的咒文,脸色晦暗:知道了。 师父?徐莲提起心来,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试探,您不去拜见君上么? 衣飞石想了想,说:我如今离君上远些更妥当。你替我送一封信去。 以他目前的修为,一道飞剑很轻松就能飞回谢神府,古木堂对他是不设防的,想要给君上送什么消息,完全不必让徐莲亲自走一趟。 徐莲暗自窃喜,强自镇定下来,正色道:弟子遵命。 衣飞石点上灯,铺开金宣玉版,简单写了一封信。 内容无非是问候君上神体安康,又解释自己如今与君上相比修为太高,容易妨害君上安危,在君上神魂稳固之前,他暂时不去御前服侍。 末了,衣飞石还请求君上赐下一缕气息,让他确认君上神体康健,才能心安。 徐莲进来用公事公办很严肃的表情取了信,待他离开之后,衣飞石看着支架在一旁的铠甲,眼底露出求之不得的一抹哀愁,很快又被他遮掩下去。 他的手在案上的空白信纸上轻拂过,竹笔蘸上浓墨,缓缓写出一个人字。 一撇一捺,就是人。 君上是人。 君上的三个弟子,也都是人。 衣飞石的大弟子是徘徊鬼府多年不去的幽魂,死前也是人。小弟子徐莲是天人。 惟有我。 衣飞石缓缓在纸上,写了小小的一个衣字。 我不是人。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静静地看着自己写字,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确实曾经很自卑于出身,那也仅是因为出身异类,就失去了榻上侍奉君上的资格。 除此之外,他作为异类,并不耽误给君上办其他差事,日常工作也没有什么妨碍。事实上,君上对异类也没有很大的偏见,平时提拔栽培都很正常,无非是不能接受人与异类行俯仰之事罢了。 如今知道君上废了无数条时间线救自己,又有谢茂守在身边,衣飞石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就像是一个人曾经溺在水中,他已经上了岸,过去的挣扎就会被淡忘。 这是人类的自我防御机制,幸福甜美的记忆会留存很久很久,痛苦的滋味则迅速被遗忘。 但他知道,他从痛苦中爬了起来,对此毫无所觉,从未直面过这个问题的谢茂反而很难接受。所以谢茂会两次提醒他,让他千万不要在意,这会儿还挺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搂着他的肩膀,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流泪自怨自艾 我如今知道了。衣飞石不得不安慰谢茂,虽旁人不能。可我不是旁人。 一句话洞彻了君上与谢茂的双标本质,果然就让谢茂松了口气:对! 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解释清楚了这个问题,谢茂看上去反而更紧张了。 他在时空乱局中虚拟出沙发,坐下之后,将衣飞石放在自己膝头,轻轻抚摩衣飞石的背心,竟不让衣飞石看背后的投影:这一段你便不要看了。只听一听。 他也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性子,这回竟然马上就改口,也不要听了。我直接告诉你吧。 衣飞石低头不语。 小衣。谢茂双手捧着他的背脊,竟觉得他有些单薄,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不必再看一遍。 衣飞石不说话。 旁人不说话可以理解为默许,衣飞石不一样。他在谢茂跟前很懂规矩,谢茂说话,他随时都会准备好答案。如果谢茂先提一件事,他既不给解决方案,也不肯附和,那就是他不同意。 这是衣飞石连续两晚噩梦的真相。 如果不让他看,他真的能释怀么?结束这一切之后,他是不是还会耿耿于怀,继续做梦? 听。谢茂和衣飞石谈条件。 见谢茂有了妥协的意思,衣飞石才轻声说:看。 僵持许久之后,谢茂才说:你可以看。但你要知道,不管是那个我还是这个我,都不会怪罪你。 衣飞石点头:我知道。 他要起身,被谢茂依旧摁在膝上,轻轻抱住他:不走。 原本在背后的投影,已经追随着衣飞石的视线调转了方向,过往发生的一切,一一呈现。 衣飞石还在云海神殿测试那份逆天的咒文,君上已经在一日千里的恢复之中。 徐莲曾去送信,衣飞石索要君上的气息,君上并不肯给。衣飞石也不是特别失望。君上对自己的一切都看得很紧,是因为他圣神神体动静太大,哪怕陨为凡人,气息也不能轻易外流。若是亲手交给衣飞石也罢了,其余人等想要过一手,君上不乐意也是衣飞石的意料之中。 他索要君上的气息,原本也只是为了做出个正常反应,让君上相信他是不得不离古木堂远些。 君上显然不习惯让他远远地待在云海神殿不得见面,除了竭力修行摆脱他的镇压之外,还指点督善天尊炼了两件封镇真元灵气的法宝,差人送到云海神殿,命衣飞石暂时禁住外泄的气势 师父说,如此师叔就能如常出入神府,不必担心彼此妨害。督善天尊亲自走了一趟。 衣飞石在门外立下禁制,不许任何人窥伺偷听。 君上恢复几成?衣飞石问。 督善天尊摇头:师父修为深不可测,弟子不能判断。不过,想来 衣飞石看着他。 他仍旧是摇头,声音越发地低:若师叔动咒,必然瞒不过。 衣飞石思索片刻,说:你回禀君上,说我仍旧不大放心,过些天再去拜见君上。 督善天尊迟疑地看着他:师叔,此事只怕不好瞒着师父。 你是君上弟子,理当为君上多加考虑。此事我一人所为,世人只知我甘心护主,流传世间也是一段佳话。若将此事请奏君上,君上不允,则伤及神体根本,君上若允了,岂非祸害君上令名,将此事沦为世人谈资笑话?!你岂敢陷君上如此两难之地!衣飞石明显是生气了,压低声音厉声训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第829章 两界共主(229) 督善天尊知道师父与师叔的修行之道隐约相连,才会有师父修为太强,镇压得师叔一病不起的前事,他前不久按捺不住将衣飞石请离古木堂,也是害怕衣飞石离得太近了,伤到修为沦为凡人的君上。 但是,师父师叔的修行具体是什么情况,该用什么方式补救,督善天尊知道得就不那么多了。 衣飞石拿出那份剖身咒文惊住了督善天尊,他不知道这份咒文是否有用,也不知道这份咒文是不是必要,只知道师叔将会付出十分惨烈的代价救助师父。如今被衣飞石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督善天尊只能听信衣飞石的说辞,很自然就陷入了师父师叔二选一的困境。 这种困境中该如何抉择,根本没有悬念。 于公于私,督善天尊都只能保全恩师,任凭师叔牺牲:师叔甘为君上舍命,弟子何惜前程。 督善天尊就这么成了共犯。 有了督善天尊居中斡旋,衣飞石借故不去谢神府拜见,君上也未起疑,只认为衣飞石太过谨慎小心,还专门写信嘲笑了衣飞石一番。这边衣飞石在云海神殿费心推敲剖身咒文,务求一次竞功,君上也在认真修行,希望早日恢复自保之力,至少不让衣圣人担心得不敢近前拜谒。 督善天尊偶尔前来云海神殿探望,都会告诉衣飞石,君上如今恢复到何种境界,身体情况如何。 衣飞石知道君上生性谨慎,督善天尊给他的情报,他只做粗略参考。彻底完成剖身咒文之前,他让铠铠往谢神府跑了一趟,君上见了铠铠就笑:他是舍得来见我了。 不必铠铠回话,君上就从手里凝出一株溯时春秋之禾,交给铠铠:去回话吧。 铠铠把那一株春秋禾揣回云海神殿,拍手大笑:他还哄大公子呢! 很显然,督善天尊所得到的情报是不准确的,君上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他谁也不肯告诉,只对衣飞石毫无保留衣飞石打发铠铠去了一趟,都不必开口问,君上就给他交了底。 我明日去神府。衣飞石吩咐铠铠,你随我去。 徐莲没能得到随侍谒见的机会,有些泱泱不快,见衣飞石看他,他又连忙换了欢喜的脸色:师父安心伴驾,不必担心家里,弟子会守好云海神殿,用心修行。 衣飞石有心叮嘱他好好修习轮回道,又觉得此事未成,不必提前泄露了端倪。 次日。 衣飞石带着铠铠驾云飞抵谢神府,将铠铠留在了古木堂外。 君上自醒来有近五十日未与衣飞石相见,见面显得亲昵了些,拿笛子在衣飞石肩上戳了戳,摇头责怪他不肯信任自己,原本早就可以来拜见了,为何要躲在云海神殿?衣飞石只是坐在他身边笑。 随后君上对衣飞石说了几句话,衣飞石一一回答,无非是询问近况。 臣知罪了。衣飞石双手捧上一杯茶。 寻常时候也罢了,衣飞石双膝点地送来的这一杯谢罪茶,怎么都是要喝的。 君上对衣飞石没有丝毫防备,接了茶满饮一盏,直到茶杯里的九转迷心种子起了效用,他才昏沉沉地察觉到不妙,心中有几分急怒。 他昨日才给了铠铠一株春秋禾,把自己的修行根底告诉了衣飞石,今日就吃到了一份份量不多不少刚刚好的迷药。少一分迷不倒他,多一分就会被他尝出不妥。多精准的份量! 他也不认为衣飞石会害他。 只是,无论善意恶意,往他杯中放了九转迷心种子,就是没打算顾忌他的心意。 他对衣飞石交托了多少信任,此时就有多愤怒与失望。 衣飞石的手轻轻垫在了他软坠在坐席上的颈项间,并未让他在身体失控时受到任何伤害。不管君上用什么眼神看他,他都不知道。因为,在献上那盏迷药之后,他就一直低着头。 六个时辰之后,君上就能从僵直昏沉中苏醒。我让铠铠在旁守护。 衣飞石将陷入昏睡的君上抱上床榻,身体手脚都摆了个绝对舒适的姿势,跪在床前时,很想握一握君上的手,又觉得太过冒犯,终究忍下了这一丝渴念。 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诀别也很干脆,既然不敢握手,那就磕个头吧。 我不是人,只是一件铠甲,一件衣裳。一生所愿,不过物尽其用。 愿君上长生久视,永享仙福。 他离开的时候,君上沉沉地躺在古木堂中,毫无知觉。 时空乱局中。 所以,我真的在君上的茶杯里放了九转迷心种子。 衣飞石的目光依然在古木堂沉睡的君上身上无法自拔。谢茂已经控制着画面追随着过往的衣飞石飞去了天南,前往庐江之畔,衣飞石的目光始终不肯挪动。 从真正时间线上拖出来的画面完全真实,并非视角拍摄,因此,只要衣飞石粘着古木堂不放,谢茂也不能强行给他切断转播信号,硬生生换个画面。只能将不同的画面同时转播。 你是为了我好。谢茂抚摩他的背心,安慰他,你知道我不肯 话音未落,令谢茂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昏昏沉沉,据说六个时辰之后才能苏醒的君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谢茂确实回到了过往,可他追剧只跟了主线。君上被迷翻之后,他直接就跟着衣飞石去了天南,压根儿就没关心过君上的戏份都被迷翻了,哪儿来的戏份? 一直到衣飞石剖身之后,君上才姗姗而来。这导致谢茂认为,君上一直沉睡着。 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君上会中途醒来。醒来了难道不找小衣?小衣所作所为如此反常,总该知道小衣会做很危险的事吧?总该去调查阻止吧?怎么可能到小衣把自己剖得粉碎之后才冷脸出现?! 谢茂已经彻底被震住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切断转播信号。 衣飞石看着睁开眼坐起来的君上,呼吸都要停止了。 过往。 君上苏醒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守在古木堂外的铠铠禁于本体铠甲之中,彻底封禁六识。 虽说衣飞石早在封圣之前,就已经斩断了他身为铠甲器灵与主人之间的羁绊与契约,可他的本体铠甲,以及铠甲重新生出的第二道灵,也即附灵铠铠,本质上的主人仍旧是炼制了铠甲的君上。 衣飞石与铠铠之间有不可言说的灵犀,随时可以传递消息,但,只要铠铠被封在本体之内,他就得受到本体的约束。君上一旦封掉铠甲与外界的联络通路,铠铠就彻底趴窝了。 由此可见,君上的行动充满了逻辑与条理,绝非一时激愤,他想得很清楚。 解决掉衣飞石的耳目之后,君上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去追衣飞石,而是拿出时间轴,嗖嗖回拨了一趟,去查看过往发生的一切。 他若想知道什么事,时间轴在手,总是能知道的。 君上在时间轴里渡过了多久,外界很难看出,单看这段记忆,也不过是短短地一秒钟,甚至一秒钟都没有。九转迷心种子的药效很大,君上起身时手脚都不听使唤,他走到封了铠铠的铠甲之前,抬起失力的右手,在头盔是梆梆敲了两下。 君上第一次骂了脏话。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君上仍旧没有去追回衣飞石,而是以铠铠的名目招来了督善天尊。 若以他的名义召见督善天尊,督善天尊马上就会察觉不妥,很可能会在谒见之前把消息传给衣飞石。君上做事可谓滴水不漏,督善天尊赶来时丝毫没有起疑,直到他看见了坐起来神志清醒满脸冷漠的君上 师父?督善天尊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惊讶。 为何不曾睡着?君上帮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督善天尊方知事机泄露,慌忙跪地请罪:弟子死罪。 他要做什么事,你阻止不了。君上不怪罪督善天尊知情不报,但你不该帮他。 弟子不敢狡辩。此事弟子有罪,可弟子自问并没有错。于公,师父是诸仙之魁首,上界之主宰,身份贵重不可有失。于私,师父教养扶持弟子数万年,弟子能舍师叔,能舍自己,万不能舍去师父督善天尊认为自己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你就不曾问问我,我是不是需要你们救?君上一句话就把他噎死了。 弟子错了。督善天尊只能认错。 你不服。 弟子不曾不 这一个服字还没说出口,一支搁在茶案上的古旧竹笛就当头砸了下来。 看似平平无奇一根笛子,青竹制成,非金非玉,若是碰在天尊身上,只怕瞬间就要碎成丝条,然而,就是这么一根笛子,生生将督善天尊敲出内伤,哇哇呕出污血。 今日自以为救我便联手施药放倒我,焉知此后不行鸩杀之事。君上冷冰冰地说。 督善天尊便知此事决难善了:弟子死罪。 不管衣飞石此举是善意恶意,仗着信任往杯子里放药,就是最大的忌讳。打着为了你好的名义,就能内外串联勾结,一个是君上首徒,一个是君上最信任的执剑人,这事单是拎出来想一想,就会让人不寒而栗今天可以放迷药,明天就能放毒药。 竹笛砰地敲在督善天尊耳门处,紫府震荡,灵台坍塌,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君上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轻轻拭去竹笛上的鲜血。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不安地想要站起来,被谢茂紧紧抱住。 大公子是战死的衣飞石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换句话说,督善天尊很可能是被战死的,就算君上没有亲自处死他,督善天尊也很可能是在失爱与绝望中选择了战死,先生,这真的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吗?不是另一条时间线?君上是不是拨过时间轴了 谢茂很后悔。 他太想当然了。哪怕回到了过去,他也总是在用自己的思维方式猜度君上。 事实上,君上的处事方式与他截然不同。他会选择宽恕原谅的事,君上未必会原谅。他认为小菜一碟实在不必很追究的事,在君上眼底或许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如果他知道在衣飞石前往庐江剖身的同时,古木堂里还发生了这样的惨事,他绝不会轻易带衣飞石来看风控和铠铠都认为应该瞒着的事,他凭什么觉得可以随手揭开? 小衣,我们不看了。谢茂挥手解除了投影,深深抱住衣飞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衣飞石没有回答,他心中只剩下一片煎熬。 谢茂不肯给他看,他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也不能回溯时间线,当然就看不见。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想,被九转迷心种子放倒了短短两刻钟时间的君上,在重伤了督善天尊之后,又做了什么?那时候的君上心中是怎么想的?那时候的君上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他以为自己剖身做祭付出了惊诧天地的牺牲,君上冷眼旁观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君上是不是觉得我太狂妄,太自以为是,太不自量力,太放肆了? 我没有别的心思。衣飞石靠在谢茂怀里,我惹君上生气了 第830章 两界共主(230) 我总是如此,从未想过要改过。 从前在谢朝时就是这样。我以为重要,不管先生心中怎么想,我就要去做。我总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先生好,从不曾问过先生是不是真的需要 衣飞石的忏悔中带着无法压抑的焦虑。他反省自己有记忆以来的所作所为,几次与谢茂冲突,闹出偌大事端,都是因为他在自认为紧要的事上先斩后奏、欺上谋划。 从谢朝到新古时代,荡神击中没头没尾的九转迷心种子件件桩桩如此。 唯一没想到的是,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他犯的居然仍是同一个毛病。 这不是你的错。谢茂不能认同他的想法,不断轻抚他的背心充作慰藉安抚,若你和我有一个平等有效的沟通渠道,你不会为了沟通失败而付出代价,那你我之间很多误解都不会发生。 你想一想,你和我所有的不沟通自行其是,是不是都是因为有些事你告诉我了,我若不肯应允,你就绝对做不成?谢茂一直想和衣飞石聊聊这个问题,可没头没尾地,突然旧事重提,反倒容易被衣飞石误认为他在翻旧账。既然时机不合适,谢茂也就按捺不提。 从前谢茂也很为衣飞石的擅自做主生气,有时候甚至会赌气地想,你这么作,就不肯和我说,就要自己脑补一个事端自己去做,吃了亏也是你活该,自作自受。 随着他对旧事了解得越多,对君上的地位权势理解越直观,对衣飞石的处境越体恤,就越来越觉得有些事情不是衣飞石性子轴,而是真的面临泰山压顶之时,有几个人能喘得过气来? 衣飞石在这段感情中一直很被动,他所拥有的自主权少得可怜,就如刚刚看见的局面,他那么掏心掏肺地想要对君上好,甘愿为君上付出一切还是得先求君上准许,他才可以牺牲。 如果君上不允许,他想给出这一份好意,也是弥天大罪。 他敢去和君上商量这件事么?正如他所说,一旦他去问过君上,君上就会陷入两难之境。而这件事一旦过了明路,被君上裁决为不许做,他就再没有做成的一丝可能。 看上去他有选择,他可以去和君上商量,一起商讨对策云云 实际上,他没有选择。 他想做这件事,就得死死瞒着。一旦泄露事机就必然失败,没有任何悬念。 谢朝的谢茂还会捂着额头怒斥你为何不信我,我爱你这么多年,竟也将你捂不热。到如今谢茂已经不这么想了。他很明白,小石头不是捂不热,是早就烧得滚烫,烧得滚熟,将自己装盘端上了桌,任凭他取食。 衣飞石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一丝抵抗之力。正因如此,但凡衣飞石还有半点自我意识,做事时就会避着他。不避着他,衣飞石根本做不成任何与他意见相左的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茂不认为这是衣飞石一个人的错。 他认为他们最大的麻烦,在于他和衣飞石之间没有平等有效的沟通渠道。 衣飞石几次弄出事情来,问题症结都在于他们这段先天缺憾的感情处于不平等。作为关系的主导方,谢茂甚至认为他应该担负的责任比衣飞石更大一些。这绝不是衣飞石性子轴才闹出来的毛病。 可是,现在仍旧不是谈这件事的好时机。 不管谢茂如何耐着性子安慰,衣飞石满脑子都是君上对督善天尊说的那句话。 君上问,你就不曾问问我,我是不是需要你们救? 衣飞石所有注意力都在君上身上,他看得很清楚,说那句话的时候,君上眼神冰冷,充满了厌恶与不耐。那绝不是单纯针对督善天尊的情绪,还有他。君上说的是,你们,不是你。 督善天尊不过是个打掩护的从犯,策划了一切的是他! 那时候君上所有厌恶不耐的情绪,看似针对督善天尊,原本该是冲着他的! 衣飞石从未在君上眼中看过那样凶狠的眼神。 哪怕在荡神击中,君上降临对他施以训斥责罚,也不过是眼底无尘的倨傲与冷淡。那时候君上无非是将他视作尘埃,视作天地万物,虽谈不上欢喜,也绝对谈不上厌恶。 君上饮下九转迷心种子倒下时看向他的眼神,也远远不如盯着督善天尊那一眼凶戾厌恶。 君上说,他不需要我救。衣飞石眉宇间浮着焦虑与不安。 谢茂对他的种种劝慰,他若静下心来考虑,或许会认为有道理。可他现在根本静不下来。 我需要。谢茂的声音很有说服力。 若没有你写出那份剖身咒文,我根本渡不过仙魔劫。那个我在那个时间段里是很生气,可我很快就会发现我需要你,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不必要的。小衣,你的牺牲很有必要,你帮了我。 可惜,在经历过君上怒揍督善天尊的前事后,想让衣飞石相信这番说辞基本不可能。 那你觉得我是如何渡过仙魔劫的?谢茂问。 衣飞石记忆里没有相关情报。 事实上,在衣飞石死于荡神击之前,君上都未曾渡过仙魔劫。他若早一步渡劫,成就大圣人境界,身同世界,衣飞石也不会死在荡神击中。 谢茂原本也不应该知道。就在一秒之前,他快速把先前遗漏的支线也即衣飞石剖身时,君上那条线看了一遍,这才明白最终为何是那个结局。 衣飞石摇头。他连所谓的结局都没看见,转播信号就被谢茂给强行掐断了。 我可以带你看。谢茂仍是双手捧着他的背脊,似是托着他,但你要知道他那时候吃了药脑子不大清醒,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仍旧爱慕喜欢你 衣飞石不住点头:我明白。那时候是我先对君上下了九转迷心种子,他生气是应该的,惩戒我也是应该的,我绝不会为此心生怨望,更不敢怪罪君上或是先生。先生,谢谢您肯赐予我真相。 谢茂忍不住吻住他不断吐出低声下气字句的嘴唇,眼眶有些红:他错了。你原谅他。 衣飞石心中想的是,错的是我,君上无论对我做了什么,都是应该的,何谈原谅?可谢茂那双微微泛红的双眼近在咫尺,若非心疼得狠了,先生绝不会这样。 衣飞石终究还是点点头:我原谅。权当是哄一哄先生吧。他若不能心安,我如何心安? 得了他这一句保证,谢茂才重新打开了过往那条时间线的投影。 画面直接锁定了古木堂的君上。 君上静静地坐在堂中,双手捏诀,眼睑低垂,似是入定。 他没有丝毫去寻找衣飞石的意思。就如谢茂看过的结局一样,一直到衣飞石剖身粉碎,君上才姗姗赶到,在此之前,他当然不会出现。 九转迷心种子并未彻底失效,君上似乎在尽力平息迷药带来的困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另一边,衣飞石已经飞抵庐江,寻到了最适合的灵穴福地,设案焚香,准备颂念剖身咒文。 实 衣飞石念出第一个字,古木堂中,几乎是同步地听见了他的声音。 一直微垂双眼的君上倏地抬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眉心中一缕刺目的金光,挣扎着飞入天空。 我 身 也 衣飞石在庐江之畔念诵剖身咒文,君上身上不断有金光挣脱飞入云霄。 随着咒文的念诵,君上身上的金光脱体而出,又有鲜血从素白的衬衣中濡湿,顺着彻底饱和湿润的布料滴滴答答落在坐席上,很快,连坐席也被鲜血打湿,古木堂中一片刺鼻的血腥味。 君上丝毫不为所动,只默然掐诀静心,眼神一片冰冷。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已经彻底懵逼了:为什么会这样?先生,我想看庐江之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份咒文怎么会伤到君上? 谢茂犹豫片刻,还是多给他开了一个视角,从旁分出一片画面,给庐江之畔正在剖身的衣飞石。 庐江之畔的衣飞石正在念咒。 他一边念咒,身上的血肉灵气就在凌迟碎剐中反哺天地,当初如何一点一滴修成圣人,这会儿就如何一点一滴地还诸天地。庐江之畔的画面看着比古木堂惨烈太多,衣飞石身上一片片血肉裹挟着灵气,宛如泥沙俱下,原本清俊潇洒的模样化作可怖的血人,鲜血流入了庐江之中。 谢茂对此委实不忍目睹,抱着衣飞石的胳膊紧了紧,低声道:我不能再看。 衣飞石却盯着画面中的自己,片刻之后,说:这不对。 哪里不对?谢茂舍不得看衣飞石剖身,就把目光放在古木堂上,心中还骂君上装逼呢。 你就赌那口气,不肯早些去阻止小衣,非要看着小衣吃苦,活该你单身几万年!临了了,这坑挖着居然还叫我今天跳下去了!呸!大坑货!得亏小衣脾气好,不跟你计较! 咒文没有生效。我的血肉灵气虽然被剖了下来,但没有散诸四野天地,一直在我身周。衣飞石目光紧紧盯在画面中自己的脸上,有些迟疑又不可置信地说,我没有痛觉。我没感觉到剖身之苦 他倏地转身,看向古木堂的君上。 君上依然稳稳地坐在席上,身上滴滴答答淌血,整个坐席都已经被打湿。 替身咒。君上在我身上下了替身咒!衣飞石说。 他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会儿看古木堂枯坐不动的君上,一会儿看庐江之畔念咒不休的自己,不可置信地挠头:他什么时候下的咒?我怎么会没发现?我怎么会不知道? 谢茂竟然没拉住他。 他已经冲到了庐江的画面前,伸手想要抓醒自己:停下!不许再念咒! 这一抓,什么都没能抓住。画面中的衣飞石依然在念诵剖身咒文,沉浸在咒文中的他,根本不知道这咒文非但没有牺牲自己,反而把远在千里之外的君上给剖了! 谢茂不得已钳住他的胳膊:已经过去的事了。 已经过去的事,阻止不了。 我要回去。衣飞石双眸通红,我要回去! 我正是凭此渡过了仙魔劫。所以,你不能回去。谢茂道。 我不明白衣飞石只要看着君上被鲜血染成深红色的衣裳,就有一种无法思考的窒息。他一辈子都在守护主上,他苦心孤诣创出了那份咒文,原本是为了保护他的主人,怎么就变成伤害了呢?怎么就有了那道替身咒了呢? 谢茂压根儿就没看出这些问题,他只知道君上是故意惩戒衣飞石,任凭衣飞石剖了身。 如今被衣飞石看破其中的各种关节,他一边狼狈地往回拉时间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又忍不住腹诽君上,哎哟我去这个大闷骚。对徒弟就是拿着弟子梆梆乱敲一通,对小衣就是苦肉计,你还真挺舍得自己那身皮肉 等他把时间轴拖完回来,发现自己好像也误解了君上:你和他在时间罅隙里做了两具应劫傀儡,还记得这件事吧? 衣飞石不明白与此有何关系,迟疑地点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带着应劫傀儡回时间原点,把傀儡扔出去应劫之前,他从你肩膀上谢茂用手轻轻理顺衣飞石垂下的一丝长发,在指尖不着痕迹地缠走了两根黑发。 如果谢茂没有把指尖缠着的黑色发丝给衣飞石看,衣飞石怎么都想不到看似怀柔的一次整理,就被取走了身信。 想要做替身咒,最好的身信是真元灵气,其次鲜血,再次毛发,最次穿戴过的衣物饰品。 以君上的修为,拿走衣飞石两根头发,就足以做一个扎实无比的替身咒了。 你去放应劫傀儡,他怕你脱手不及,不小心被仙魔劫误伤,所以做了个替身咒。这劫数他勉强能扛得住一些,你若碰到一点余威也要灰飞烟灭。他不敢拿你冒险。谢茂替自己解释。 替身咒在衣飞石身上几十年,或许是忘了取回来,或许是压根儿也没想取回来。 总而言之,君上没有去找阻止衣飞石,就是存心教训衣飞石。所不同的是,谢茂先前认为他是故意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剖身,要衣飞石吃尽了苦头才肯出面收拾残局,现在他觉得君上更凶残了。 明知道衣飞石忠心耿耿,舍不得见他有一点损伤,他就敢让衣飞石在无意中剖了自己。 千刀万剐啊! 这一场折磨过后,衣飞石还敢背着他擅自行事?还敢往他杯子里扔九转迷心种子?还敢背着他自己去死?只怕此后衣飞石想起来都要打哆嗦。 求问衣飞石心理阴影面积? 等等! 谢茂突然反应过来,君上把这段记忆给衣飞石抠掉了,我又给他翻出来了?! 现在有心理阴影的变成我的小衣了?! 不不不,小衣,我觉得这事儿咱们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你看,君上觉得你不记得这件事比较好,我现在也觉得这件事你不记得比较好谢茂捧着衣飞石的脑袋,咱们不记得了,好不好? 他很清楚衣飞石的承受能力。 刚开始他肯答应带衣飞石来看过往的真相,是因为他看到的结局是衣飞石剖了自己。 就算中途发现君上睁开眼,也无非是君上发脾气行使权威,故意惩戒衣飞石,让衣飞石剖了自己这种事情搁别的情侣间不好说,他和衣飞石的关系太特殊,衣飞石未必会为此生气,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站在了受害者的角度,最终对此事释然。 谢茂很清楚,衣飞石不介意被君上惩罚欺负,他可以吃亏,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对不起君上。 这事弄到现在就完全失控了,让衣飞石无意中剖了君上,完全超出了衣飞石能够承受的阈值。 君上如此行事,对衣飞石太过残忍。 不。衣飞石的目光依旧盯着君上的袖子。 他离开之前,为了让君上睡得更舒服些,将君上抱上了床榻,脱去了外袍。 君上起身之后,也只穿了一件寝起的中衣。那衣裳柔软细薄,很快就被鲜血濡湿,沉甸甸地再也吸不住一滴水。所以,君上身上因剖身流出的鲜血,就那么顺着袖口最低的一个点,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源源不断地落在坐席上。 这样刺目的鲜血,怎么能忘? 衣飞石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破碎,他甚至能听见有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铮地一声。 是玉翡剑的铮鸣声。 衣飞石睁开眼,并未发现玉翡剑的踪迹。 画面中。 庐江之畔,浑身鲜血、不成人形的衣飞石,面前倏地悬停着一把绝美的玉剑。 他原本沉浸在剖身咒文中,仿佛充塞天地之间,流诸八荒四野。 直到剑鸣之声将他惊醒,他才愕然发现,自己血肉虽已成泥,真元灵识虽已破碎,却并未消散于四方反哺天地。他甚至不是一个不生不死的状态。 下一秒,君上从虚空中缓步走出,黑衣红衬,法度森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那一件深红色的衬衣,还带着淡淡的血气。 衣飞石只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及说话,一口心头血狂喷而出,就此昏厥不知事。 君上只静静地看着。 昏厥的衣飞石浑身是血倒在了庐江之中,浮浮沉沉。他不用口鼻呼吸,甚至可以不必呼吸,江水自然也淹不死他。然而,他醒不过来,无力上岸,就这么无助地飘着。 许久之后,君上才微微抬手,衣飞石就这么扑地摔在了岸上。 原本被剖身咒文剐得稀烂的身体,一摔之下,竟有四分五裂之惨状。 君上行至衣飞石身前,将他摔得裂开的皮肉拼了回去,看着他残缺的脸庞,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失地一笑: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 他看着衣飞石破破烂烂的身体:我对你,有何慈心可言? 已经昏迷的衣飞石竟浓喘了一声,眼角有血泪淌下。 君上退开两步,将他放在原地,转身离开。 时空乱局中。 谢茂连忙安慰衣飞石:你别着急,等一等,他马上就回来了! 过往。 庐江之畔。 衣飞石孤独地躺在鹅卵石江滩上,鲜血仍旧在淅淅沥沥地流淌。 就这么过去了不到三分钟,转身离开的君上再次自虚空中现身,站在远处看了衣飞石许久,终究还是将长袖一挥,将昏睡着的衣飞石抱了起来,一同离开。 衣飞石浑身伤痕累累,不住淌血。君上一身黑袍很快就被濡湿。 若看得更仔细一些,会发现打湿君上黑袍的鲜血,除了从衣飞石身上淌出,更有一部分来自他那件深红色的内衬。他抱住衣飞石,二人相触的地方,衣飞石流血,他也流血。 第831章 两界共主(231) 替身咒的存在使衣飞石和君上都陷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衣飞石剖身未能全功,仅有肌骨之难,并未将一身修为分飨众生。君上同样陷于肌骨之难,然而,做咒者并非他本人,天地不可能将他随意做祭。以至于剖身咒文完成之后,二人都处于将死不死,似生不生的状态下。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君上对此显然早有应对之策,将衣飞石抱回古木堂之后,逆转了替身咒。 替身咒的逆转并未将衣飞石应该承受的伤害全部还回去,而是将二人此时的伤势进行了对调。 这种神奇的逆转导致二人受伤之因果不能匹配,剖身咒与替身咒所造成的伤害相对复杂,简单而言,这种逆转更类似于对因果的扭曲,类似于刀剑岂能造成灼伤?冰火岂能造成裂伤?因果不循,秩序困惑,使二人的伤势有了逐渐恢复的奇效。 然而,君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衣飞石的伤势却总是在反复。 那日呕血昏迷之后,他甚至没能清醒过来。 君上看着他一日日汗湿重衣,伤势一日恢复一日恶化,自然知道是教训得太狠了。 衣飞石很难承受这种惩罚。 他的神智或许还很清醒,知道要努力恢复健康,清醒过来面对君上,因此,伤势会在某个时刻停止恶化飞速恢复。然而,他下意识根本承受不了这一切,身体在潜意识的控制里崩溃,根本不能被他自己的意志所左右,身体情况又会在即将恢复时迅速崩溃。 君上原本不想理会他。 已经将人捡回来了,也施以了救治,无非是等着他什么时候挣扎出来,正面承受应有的教训。 衣飞石被他放在古木堂的小书橱里,将门帘放下,插屏竖起,外人并不知道衣圣人在里边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衣飞石办这件事时悄默默地瞒着所有人,君上也封锁了消息,除了被封在铠甲中的铠铠与被下了封口令的督善天尊,没有任何人知道庐江之畔曾有圣人流血。 君上每日如常修炼、视事,每天固定上午去看衣飞石一次,夜里去看衣飞石一次。他发现衣飞石血汗裹身时,会给衣飞石换一身衣裳。除此之外,不管衣飞石如何煎熬痛苦,也只是冷眼旁观。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七个月。 期间刘叙恩曾上书云海神殿,递请安折子,徐莲代师回复曰,恩师伴驾未返。 刘叙恩也并未察觉异状。师父待在君上身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千年万年以来,师父十有八九都在君上身边,君上么,待在古木堂里闲得无聊翻书种地,都要师父在一边干陪着。 徐莲也曾经往谢神府上书,请求探望恩师。君上压根儿就没回复。 徐莲知道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惹了君上厌恶,单凭他自己的脸面已经敲不开谢神府的大门,也就按下了心思。毕竟,七个月时间而已,对于寿元漫长的修士而言,实在不算很长。 衣飞石就在七个月后的某个傍晚,睁开了双眼。 他从浑噩中醒来,察觉不到君上的气息,透过书橱的插屏与门帘,只看见空荡荡的坐席。 昏睡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彻底将衣飞石淹没。他一瞬间就想起了庐江之畔刺鼻的血腥味,那血腥气似乎是他的,又似乎来自于君上君上那件暗红色内衬裹在漆黑的衣袍底下,说不出的刺眼,他将记忆里所有的颜色都黯淡了,也只记得那一抹令人焦躁的暗红色。 剖身之后伤痕累累的身体煎熬了整七个月,衣飞石早已瘦成一把枯柴,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流尽了,五内之中唯余殇戾之气,内耗的滋味几乎让他自我消融。偏偏就是这么一副仿佛油尽灯枯的身躯,竟然还能从心头逆出一口鲜血,自口中激射而出 衣飞石低头怔怔地看着,地上不过七八滴精血,徒然呕在榻边,看上去可怜又可恨。 衣飞石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既然已经醒了,就不会再死过去。 他伏在榻上稍歇片刻,多年相伴使他熟知君上的起居习惯。此时只在傍晚,君上或许仍在植园田垄之间,最迟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了。所以,他得起身。 衣飞石下榻先拂去地上的血污,照镜更衣,给自己换了一身体面的衣饰。 他能看见镜中人枯瘦如柴,可这数月间心中如有烈火炙烧,怎么可能丰盈肌骨? 就算此时已经挣扎着醒了过来,想要面见君上的渴望压制住了心内的负疚痛苦,那一把火依然在心底幽幽燃烧,使人不得解脱。衣飞石只能尽量在衣饰上花费功夫,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穿戴整齐之后,衣飞石退至古木堂外,静静跪下等候君上归来。 他没有等上一个时辰那么久,两刻钟之后,君上就回来了。 醒了?君上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惊诧失色,就好像衣飞石只是在堂中歇晌,睡过了头。 衣飞石犹豫片刻跟进堂中,君上已经换了衣裳,席上饮茶。若往日他就去坐下等着分茶吃果子了,今日毕竟不敢,只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跪下,低下头,等候君上问罪。 君上并不问他。 僵持片刻之后,衣飞石只能自己谢罪:臣 身子怎么样了?君上也不想听他说这件事。 被君上打断了承情,衣飞石情绪低到了极处,轻声道:已大好了。 君上已沏好了茶,照例赐了衣飞石一杯,信手推至从前衣飞石的坐席前:来。 衣飞石低着头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决定不提这件事了。 既然君上不想提,他还想说什么?说对不起我错了?说我没想清楚,给您添了乱子?君上根本不想听。君上也根本不需要训斥他,逼他认错君上已经给了他永世不敢忘的惩戒,过后摁着他痛哭流涕忏悔有意义?他还敢背着君上恣意行事么?绝不敢。 衣飞石回到坐席前,坐在温软的席上,捧起君上赐予的茶汤,嗅着茶香,默默无语。 日子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衣飞石仍旧守在君上身边,日夜随侍。君上则修炼、消遣,过着和从前一般无二的清闲日子。 督善天尊很快就来找衣飞石交了手中分管的军务,军务历来由衣飞石主管,他昏睡了七个月,督善天尊代管了七个月,待他清醒之后,马上就交了回来。 衣飞石原本以为自己被削了兵权,取回虎符之时,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君上。 一切似乎都在走回正轨。 唯一没有随之好转的,是衣飞石的身体。 他仍旧削瘦,憔悴。 旁人只认为是君上修行速度太快,又对衣圣人形成了镇压妨害之势,惟有君上与衣飞石二人心知肚明,自从剖身咒文与替身咒交替逆行之后,他们的存在已经达成了一个混沌的状态,彼此不会再妨害对方,更不会此强彼弱就将对方彻底镇压致死。 衣飞石之所以瘦弱憔悴不能恢复健康,是因为他心中有愧,无法解脱,愧火烧尽了他的心力。 君上冷眼瞧着衣飞石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恢复健康。 从头到尾,君上没有对衣飞石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用行动就把衣飞石治了个生不如死,如今君上不想提这件事,衣飞石就只能竭尽全力去淡化此事的影响他必须让自己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可是,不管衣飞石如何努力都是徒然。他依然那么削瘦,瘦得骨骼之上只剩一层皮。 他日日夜夜都跟在君上身边,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无法健康心生愧疚。 他忍不住想,君上已经揭过此事不提,我却心结于此日夜憔悴,君上会怎么看待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窄?我总也不肯听他的吩咐,总要和他逆着来? 可他无法去向君上解释。 君上摆明了本想听这件事的任何解释。 这让衣飞石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痛苦。他渐渐地开始无法入定,不能安心修行,易怒,易惊。 一日茶饮时,君上突然对他说:你近日情绪不好。 衣飞石悚然惊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堪,不等他道歉赔罪,君上又说:你有事做得不好,我对你施以惩戒,本以为你醒过来这件事就过去了,想不到 衣飞石已仓惶退席,额头触地:君上息怒。臣能自省也知道教训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他跪在地上,额首皆低。 从君上的角度望去,早已成年的男子,竟瘦弱憔悴得肩膀都窄了一圈。 想他躺在床上挣扎了七个月才醒过来,苦熬了两年都没能恢复健康这个心结,扎在衣飞石的心里,只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君上终究动了恻隐之心,说: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心意。这惩戒,你承受不起。 衣飞石只能死死将额头抵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将识海开启。君上吩咐。 衣飞石立马意识到君上想要做什么,他知道君上是一片好心,可他无法接受这种赦免:臣不能忘记他膝行上前轻轻拉住君上的衣摆,哀求道,君上曾为臣流血,臣岂敢忘记?这是臣的过错罪责,该当永生永世铭记。 君上不为所动,再次命令:开启识海。 衣飞石摇头不允。 君上强行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盯着他的双眼,说:我被仙魔劫废为凡人,重修至今,修为不能与你相比。如今我要渡你识海抹去一段记忆,你若竭力抵抗,该知道是何后果。 衣飞石当然知道是什么后果。 君上修为不及他,强行进入他的识海,他若抵抗,君上很可能会沉沦识海之中,永远无法挣脱。 你也可以试试,将我强行堵在识海之外。君上道。 衣飞石不敢试。若在识海之外强行堵截君上,要么他受伤识海自动抵抗君上,君上仍旧会沦入无法挣脱的结局,要么君上受伤他敢让君上受伤么?他舍得让君上受伤么? 为了确保君上安然无恙、万无一失,衣飞石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对君上敞开自己的识海紫府。 臣岂敢忘衣飞石徒劳地挣扎了一句。 面对着君上固执坚决的眼神,衣飞石还是只能开启了识海,任凭君上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失去了那段记忆,一直焦虑不安的衣飞石瞬间安静了下来。 长达两年七个月的消耗让他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记忆消失之后,他直接陷入了沉眠,这是庐江剖身之后,衣飞石拥有的第一个没有泪水痛苦与血腥气的安眠。 君上看他歪着脑袋靠着茶桌一条雕花桌腿,到底还是没忍住,拿起身边的竹笛,在衣飞石那张瘦得皮包骨的脸上唯一稍有点肉的脸颊上戳了戳,低声骂道:小王八蛋。 被君上拘束在身边养肉增膘的衣飞石并不知道,与此同时,负责守护云海神殿的徐莲,听信了谢润秋的蛊惑之词,乖乖地把溯世木轮借了出去 不管君上与谢润秋如何不睦,谢润秋毕竟是君上生父。这世上喜欢叫嚷那是我爹,我们关起门来打架是我们的事,你要欺负我爹就是不行的人比比皆是,谁敢肯定君上是不是这一种奇葩呢? 何况,外界都传谢润秋心狠手辣脾性乖戾,徐莲因衣飞石之故,与谢润秋见面不少。以他所见,这位老神君和蔼儒雅,充满了慈爱关切的长者风范,实在与坊间传闻没有半点相似,老神君的坏名声是不是以讹传讹了? 又因为徐莲自知分寸,从来不与谢润秋恳谈深交,看上去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衣飞石连告诫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三四年间,衣飞石因庐江剖身之事被君上拘束在身边,刘叙恩也去了阴庭,略有些天真无牙的徐莲就这么被钻了空子。 谢润秋要借溯世木轮,徐莲也没想太多。 那可是君上的亲爹,手里那么多的法宝神器,修为又高,风度又好,哪里会来骗我这么个小辈?他老人家说相借几日,隔几天必然就来还了。 几日过去,谢润秋未来归还溯世木轮,徐莲也未怀疑。或许是耽搁了。 一个月过去,谢润秋仍旧未来。徐莲有些困惑,这是出什么岔子了么? 两个月又十二天,谢润秋匆匆飞抵云海神殿,召来徐莲,满脸凝重之色:徐莲小友,这事只怕是不好了! 老神君勿用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么?不妨说与弟子知晓。徐莲客气地奉茶。 老夫唉,老夫实在对不起你。你好心好意将溯世木轮借予老夫,本该完璧归赵 谢润秋一句话没说完,徐莲已经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溯世木轮怎么了?! 我在时间长河中巡游时,不意撞见了一件不该知道的旧事。时间线重置,我奋力想要逃脱,那溯世木轮就碎成了几节,只剩下一块短木勉力支撑着我回到时间原点,终究还是化为齑粉,彻底消散了谢润秋扼腕叹息。 徐莲原本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急躁的赤红,急道:这不可能!时间长河之中,所有时间线都是一致往前流淌,怎么可能重置?您快将溯世木轮还给我! 你这小子,莫非以为老夫哄骗你?谢润秋怒道。 弟子不敢。徐莲先告罪,却不肯让谢润秋离开,您不要与弟子玩笑,溯世木轮是君上赐予云海神殿镇殿之物,弟子本不该随意相借,您是君上至亲,弟子方才破例将溯世木轮相借,这事已背上了天大的干系,求您还给弟子。 谢润秋突然变脸叹气,为难地说道:说来老夫也不是故意弄坏了它,实在是时间长河中太过凶险,一时操控不当哎,罢了罢了,瞧你这惊恐的模样。若是从前,凭着你师父在我儿跟前的情面,你丢了这木轮,也不过是罚你苦役千年,今非昔比啊,真让你担了这罪名,只怕连你师父也得不了好。 这东西既然是我儿所有,便由我去向他解释吧。谢润秋大包大揽。 徐莲眼神就变得有些锐利。什么叫若是从前?什么叫今非昔比? 你竟不知道么?谢润秋很惊讶。 徐莲摇头。 你师父不知何故得罪了我那脾气暴躁的儿子,动辄训斥责骂,也不知受了什么私房刑罚,瘦得形如枯柴。你也知道我儿脾性冷峻不喜多言,他和你师父的事,外人也不敢问。谢润秋又忍不住叹气,也怪老夫倒霉,这时候弄坏了那溯世木轮若是从前,有你师父前面缓颊说情,区区一个木轮算什么事呀!如今沾上此事,说不得连你师父也要脱下一层皮来。 徐莲下意识地说:您千万不要泄露此事。 溯世木轮一直在云海神殿存放,君上不会无故询问,若师父当真处境不好,这事绝对要先按住。 虽说老神君说了要去君上跟前承担此事,可溯世木轮在云海神殿保管,不出事就万事皆好,借出去没还回来则万事皆休!徐莲很清楚,这时候谁去打包票承担责任都没有用,他才是守殿之人,师父才是云海神殿主人,东西弄丢了,他逃不掉责任,师父更是首当其冲。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我想一想对策。徐莲的心已经乱了。 老神君说师父得罪了君上,还受了君上责罚,师父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原本也没察觉出不妥。 如今被谢润秋点破,回想这近三年来,师父竟然从未返回云海神殿,也不曾外出巡营,这就很奇怪了。须知道圣人云行千里,距离根本不是障碍,瞬息间就能回来看上一眼,又能花费多少功夫? 从前师父一两年间总要回来一趟,指点他修行。如今都快三年了,师父也没回来过啊? 谢润秋还假惺惺地说:这事是我不好,东西也是我弄坏的,我去分说,本就和你与你师父没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好心孝敬我,说来我也是他的亲爹,借他一件东西怎么了?你别害怕,由老夫在,肯定不会让你和你师父担上干系 老神君千万隐瞒一二。弟子先想一想对策。徐莲说。 他听过君上与老神君不睦的传闻,据他观察,君上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老神君。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润秋与君上不睦,想要挑拨不和的对象却是衣飞石,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谢润秋打了溯世木轮的主意,临走之前,还想坑他与衣飞石一把。 真不要我去说情?谢润秋问。 徐莲摇摇头。他要去谢神府一趟,看看师父究竟怎么了。 第832章 两界共主(232) 谢神府的大门并不那么好进。 徐莲没有正式司职,也并非君上门下弟子,于公于私都没有随意觐见的资格。 他想要进去,要么是君上下令召见,要么就只能请衣飞石下令批准。偏偏衣飞石才被君上抹了记忆,正在沉睡中,没有十天半个月醒不来,徐莲和师父压根儿就联系不上。 谢润秋倒是假惺惺地表示可以帮忙通传一下,徐莲客气推辞,心中敬谢不敏。 他已决心与谢润秋离得远些,更远些。 这老东西不是好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丢失溯世木轮的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谢润秋就是存心要污去云海神殿一件至宝。徐莲倒是想过能不能强抢回来,可谢润秋必然不会把溯世木轮放在身边。 又听说师父出事,徐莲便认定这老东西是要趁火打劫。 私借溯世木轮已是大错,若放在平时,师父与君上关系融洽时,徐莲直接就去谢神府请罪了。无非是受些训斥责罚,纵然被君上削去仙骨放逐下界,徐莲也认了。 可是,谢润秋敢这么公然欺负到云海神殿头上,必然有所倚仗。 师父受责失爱于君上一事,很可能是真的。 这就让徐莲很难不管不顾恣意行事,若师父真的处境不好,他绝不能在这关头生事。 师父得宠时,君上可能看在师父的情面上抬手轻饶了他,一旦师父失去了宠爱,他有半点行差踏错,都可能让君上迁怒于恩师。 再者说了,谢润秋和君上不睦,半个修界都心知肚明。谢润秋去谢神府求见,看在父父子子的情面上,门将必然会往内通传。通传之后呢?君上在不在府里,有没有空接见,都是没准的事。 徐莲是傻了才会请谢润秋帮着敲开谢神府的大门,深怕君上不够生气是吧? 按说此事应该与师兄商量,刘叙恩是有司职的仙君,拿着白骨笏就能觐见,可自从师父被君上修为镇压卧床不起之后,师兄对谢神府的不满就憋不住了,没事还要揪着督善天尊、洞玄道君骂几句,若真有恩师失爱受责一事,只怕师兄第一个就要死在谢神府里。 想来想去,徐莲只能辗转找到了正在西天静修的洞玄道君,君上的嫡传二弟子古楼云。 听闻师哥喜食钟灵毓秀,前些日子小弟偶然得了三五片紫气朝云,赶紧给师哥送来。徐莲先将自己珍藏的一匣子云气奉上,见洞玄道君含笑收下,这才上前施礼,师哥修行顺利? 顺利。劳你记挂。请坐。洞玄道君挥手奉茶,径直问道,何事? 徐莲情知洞玄道君就是这么个脾性,找他打太极,他能把你噎死,老实说道:我师父在神府快三年没回来,老神君说,或是犯了什么事,惹得君上不快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想去神府看看,您也知道,我是没有司职的 铠铠师兄也不在么?洞玄道君很快就意识到,此事并非徐莲庸人自扰,是真的出事了。 徐莲摇头:联系不上他。前些日子,师父还曾给我回信,这两日信也断了。 洞玄道君想了想,说:我有几件宝物,你代我送回神府,献于恩师。师父必不会亲自来接,你只须找府前听差就是了。这是我的通行手令。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石化的胳膊,若不意被师父撞见动问,你只说我重伤未愈,恰好你来送紫气朝云,我便请你代劳。 徐莲只想着洞玄道君能写一封信送他进门,哪晓得洞玄道君如此体贴,竟然肯帮着他遮掩形迹,甚至不惜与他一起欺瞒君上。这人情就给得太大了,远不是他拎来的那一匣子紫气朝云能抵得过。 谢谢师哥。徐莲跪下磕头,此恩情永世不忘。 洞玄道君摇头道:同脉同门,同气连枝,称不上恩情。你行事仔细一些,若师叔真有不方便的地方,你不要轻举妄动,再来找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师叔他老人家事上忠心,对下慈爱,师父对他也深为倚重,怎么都是有办法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若非有伤在身,我就跟你一起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意外地问:为何不去问大师兄?他口中的大师兄,是君上首徒督善天尊。 徐莲低声道:大师兄主管内府防务,我却不好去打扰了。 这是徐莲的细心体贴之处。他如果去求督善天尊,督善天尊直接就能把他放进去,可于公事上看,就是督善天尊轻怠职守,以公济私。相反他来请托洞玄道君,就少了那一层玩忽职守的罪名。 洞玄道君不禁微笑,道:好孩子。 往西天走了一趟,拿着洞玄道君准备的三样天材地宝与通行手令,徐莲挑了个最刁钻的时机去谢神府。他幼时在谢神府长大,对君上的起居作息非常了解,君上卧起与天地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晨练之后就会去植园田垄摆弄他的小花小树小禾苗,总而言之,这时机最好。 有洞玄道君的手令在,进门变得很容易,就如洞玄道君所说,徒弟送来孝敬,哪里能惊动君上亲自来接?连去通报的程序都省了,直接就有府前听差来接东西。 徐莲估摸着,应该是要等君上回古木堂之后,才会有管事前往通禀此事。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君上并未去植园。 衣飞石的记忆被抹去之后,这几天一直在沉睡休养。他熬了太长时间,委实太过心力憔悴。一旦被君上抹去了无法安枕的根源,立时就睡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是出于哪一种考虑,君上这些日子都守在衣飞石身边,寸步未离。 就在徐莲旁敲侧击地询问师父近况时,已经有管事去古木堂回禀了洞玄道君差人孝敬的事。 君上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手里天材地宝无数,缺徒弟送的几件宝贝么?想起二徒弟重伤未愈,一丝慈心翻涌,吩咐道:将库里先红花蕊、千霜参都起出来,叫来人给楼云送去。等一等,叫来人来一趟,我有话问他。只是想问问徒弟近况而已。 徐莲听了吩咐,脸都僵了。我这是有多倒霉?洞玄道君说我会被撞见,果然就被撞见了! 至于洞玄道君教给他的说辞,他记在心里,倒也不是一定要那么说。若师父当真情况不好,就只能照着洞玄道君给的说辞撒谎,若谢润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他也并不想欺骗君上。 待徐莲进了古木堂,两边一见面,徐莲伏首磕头:弟子徐莲拜见君上。 君上正在清点给古楼云的药品珍材,闻言回头一看,压根儿都不需要徐莲撒谎,他就明白此事前因后果。他也不喜欢尖酸刻薄去拆穿小辈的小把戏,说:原来是你。去看看小衣吧。 他还在清点药材,也没有问为什么是你来送东西,闹得徐莲准备的说辞完全落空。 最让徐莲忐忑的是,他根本看不出君上的情绪究竟是好是坏,只得顺着君上的指点,去看在小书橱里暂居休养的衣飞石。 那地方说是一间小书橱,也是相对藏书大殿而言。书橱内格局开阔,门帘半挽,绕过插屏就能看见衣飞石栖身的方榻,锦衾绣枕,身下垫着云霞织物,床头还点着十万年沉淀的极品安神香。 衣飞石就沉沉地睡在榻上,眉目舒展,呼吸平缓。 只是看上去非常瘦弱。 徐莲从未见过恩师如此削瘦的模样,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师父,师父。他上前握住衣飞石的手,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惶恐。哪怕是先前神火将熄、无以为继的时候,师父也没有这么瘦过!师父到底怎么了? 才喊了两声,他就发现自己喉头声带被锁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耳畔响起君上极其冷峻的声音:【别吵他。】 这声音是直接传入了他的耳膜,并未自空中传播,显然也是为了不惊动昏睡中的衣飞石。 徐莲便不敢再嚷嚷,憋着一口气将衣飞石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师父内外健康并无伤患,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偷偷哭了一场。衣飞石曾剖身做祭,虽没能献祭成功,可他浑身肌骨都碎了一遍,将养两年方才恢复正常徐莲一眼就看出来了,恩师这一身皮肉宛如新生。 这是要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罪,才会将浑身皮肉都换了一遍新的? 君上的态度不似厌恶师父,可师父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呢? 除了君上,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师父伤得这么凄惨?徐莲不敢想也不敢问。若师父的伤不是君上干的也罢了,真要是君上赐下责罚,他多问一句,君上会认为云海神殿皆心存悖逆、对君上所赐责罚心生怨望么? 他无法从君上口中获取该有的情报,只能询问衣飞石。偏偏君上又不许他吵醒衣飞石。 挨了片刻之后,徐莲还是鼓起勇气,死死握住师父的手。 师父,师父,你醒一醒! 很可惜,衣飞石和他没有那么玄妙的心灵感应。 没等衣飞石醒来,下一秒,徐莲就被挪出了内室,面前是神色冰冷的君上,训斥他:放肆。 叫你不许吵,你还敢动手去捏。把人捏醒了,朕生剐了你! 徐莲只得低头认罪:弟子该死。 徐莲这模样明显是吓坏了,君上倒也不好在衣飞石昏睡不醒的时候,欺负人家小徒弟,便暂时按下这小东西违背圣命的过犯不提,还给倒了一杯甜甜的果汁,解释道:他近日心力憔悴,最合适梦中休养。你莫要吵醒他。再过些日子,我让他回云海神殿亲自和你说话。 徐莲并不敢接那杯果汁。 然而,素日里君上在古木堂中只饮茶,专门给他弄了一杯果汁,足见体恤。 单是看着这一杯果汁,徐莲就想起了从前长在君上膝下的无忧与快乐。诚然君上积威深重、高不可攀,可在小时候他也是爱宠过我的。虽说我不自量力触怒了他,总也有几分旧日恩慈在吧? 弟子有一事上禀。徐莲将头埋得很低,此事与恩师无关。求君上开恩,只惩戒弟子。 何事? 弟子有罪。此事皆是弟子一人所为,恩师并不知情 何事? 徐莲也不敢硬着脖子与君上谈条件,说什么除非你答应我不怪罪师父,我才告诉你。 已经让君上问了两遍,再不说实话,下场就不会很美妙了。徐莲只得低声道:君上曾将溯世木轮交予弟子保管。弟子有罪,擅自将溯世木轮外借,以至溯世木轮丢失。求君上降罪。 他绝口不提溯世木轮本是赐予云海神殿的镇殿至宝,直接把保管权收在了自己手里。 保管溯世木轮的第一责任人是衣飞石,衣飞石命令徐莲守殿,所有权才转移到徐莲手里。若真要追究丢失溯世木轮的责任,首当其冲的是衣飞石,其次才轮得到徐莲。徐莲直接模糊了这一层关碍。 借给谁了?君上问。 徐莲犹豫片刻,才说:老神君。 君上轻哼一声,显然对谢润秋欺负小孩子的行径很不满,说道:不过区区一件木轮,丢了就丢了,没什么紧要的,你也不必太过挂心。我既不怪罪你,更不会为此迁怒你师父。 徐莲不禁抬头,想要确认他说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讽刺,眼神中就有一丝胆怯。 君上本要惩戒与他勾连串通的洞玄道君,见他胆怯害怕,想起这小东西的师父还躺在隔壁昏睡不醒,不免升起一丝爱屋及乌的怜爱之心,我若惩戒古楼云,他不得吓死过去?又没有师父依靠。 这是给楼云的药材,你再跑一趟,给他送去。君上放出一个宝匣,去吧。 徐莲抱着宝匣磕头退出去,站在谢神府门口还有些惊魂不定,不明白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丢失溯世木轮之事,就这么过去了?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更迷茫了:他知道谢润秋不可深信,也已经对君上坦诚了丢失溯世木轮之事,为什么还是会接了谢润秋给他的那一纸咒文? 第833章 两界共主(233) 徐莲离开之后,君上即刻召见了督善天尊。 你带齐所有值府天尊,找到谢润秋。见面无需多言,杀有圣功。君上吩咐道。 督善天尊吃了一惊。谢润秋再怎么说也是君上生父,平时虽说不来往了,对外也有几分面子情,突然之间就下了杀令,没头没尾岂不让人惊诧? 君上又吩咐道:此事不要打草惊蛇。对外只说我有事与谢润秋相商。 师父,弟子不明白 他带走了云海神殿的溯世木轮。君上说。 督善天尊乍闻此事略觉愤怒,再仔细一想,惊得背后都起了白毛汗,即刻领命:弟子即刻去寻他。 君上看着面前茶案上的竹笛,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候去找谢润秋,八成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尽人事罢了。 他告诉徐莲,溯世木轮没什么紧要,丢了就丢了。搁在从前,这话确实没错。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溯世木轮有在时间长河里肆意畅游的能力。 哪怕它不能立极定轴,不能随意确定时间的主线支线,依然是一件能够穿越时空的顶级法宝。 换句话说,谢润秋手持溯世木轮,虽然不能对时间线产生影响,但他可以回到过去、去到未来,肆意窥伺天地间的奥妙隐私,把握未来的走向。这使得君上在谢润秋面前,再没有任何隐私。 倘若君上仍旧有圣人修为,被谢润秋偷去了隐私也不要紧。 可君上如今不敢渡仙魔劫,被废为凡人后修行才刚刚起步。衣飞石更是陷于昏睡之中。二人战力都低到了极点。 这时候被人捏紧了过去未来的真相,就像是亲自写了一份游戏攻略给对手,感觉太难受了。 然而,现在想要寻找谢润秋,已不啻于大海捞针。 谢润秋手中持有溯世木轮,只要逃进了时间长河,基本上就找不到他了。 君上才被仙魔劫废为凡人,几乎不能推动时间轴,驾起星舟也只能勉强飞入时间罅隙,根本无法在时间长河里长时间地搜寻谢润秋的下落。 督善天尊出发三天之后,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 君上就知道迟了一步。 他传信督善天尊:速回缴令。不必再浪费时间寻找了。 督善天尊回府缴令时,恰好收到了君上给所有亲近的门下弟子家臣分发立极定身符,他是唯一知道剖身前事的,对此充满了担忧:只恐老神谢润秋趁虚而入。 他有溯世木轮。最虚的时候不在此处。君上已经想明白了谢润秋的打算。 谢润秋有溯世木轮在手,若要下手,得到溯世木轮的第一天就可以动手了。 他为什么按兵不动?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告诉徐莲,他把溯世木轮弄丢了?就算衣飞石健康状态出了岔子,徐莲是在君上膝下长大的,总有几分香火情,君上又不曾当着徐莲的面暴揍衣飞石,徐莲必然会找君上上禀此事。谢润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徐莲,衣飞石,云海神殿,这三者都不是谢润秋的真正目的。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君上。 谢润秋要弑圣。 谢润秋杀不了君上,仙魔劫可以。 带走溯世木轮的谢润秋就像是一把随时可能捅入君上心脏的利刃,君上想要摆脱如今的窘局,就必须先出手解决掉谢润秋,想要解决谢润秋,就得去时间长河里找到他。 事情就回到了原点,怎么才能找到谢润秋? 君上必须恢复控制时间轴的能力。 可是,师父想要进入时间罅隙寻找谢润秋,就得恢复从前的修为。 督善天尊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对此更为忧心忡忡:一旦恢复了从前的修为,圣人哪怕不努力修行也在日夜精进。师父才避过仙魔劫,若再次进阶圣人位,恐仙魔劫接连降临。 众所周知,第一次渡劫不过侥幸没死,第二次渡劫时劫雷更强十倍。 第一次仙魔劫已然将师父修为废为凡人,第二次仙魔劫威力叠加十倍,第三次仙魔劫威力就是百倍只要谢润秋狡猾一些,藏得够隐秘、逃得够快,师父不能在仙魔劫降临之前找到他,那督善天尊对此深为忧虑。师父很可能会被这个难度十倍增长的无限循环生生拖死。 君上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问道:你为何觉得我找不到他? 再者说了,就算一时半会找不到谢润秋,不是还可以自废修为么?他已经亲历过一次仙魔劫,知道渡劫前是什么境界,快到临界点时开个大招把自己修为废去一半,卡级也不是什么骚操作。 师父,他有溯世木轮,能知后事。督善天尊说。 我执掌时间轴无数年,你可曾见我算无遗策、步步占先?君上反问道,不易者,易也。他同一时间也只能看见一条线。 师父,弟子请命召回洞玄师弟。督善天尊仍旧不放心。 不许。君上驳回。 洞玄道君正在西天养伤。何况,这种层级的交锋,把他召回来也无济于事。 君上暂停了前往植园消遣的爱好,每日精心修行。 他知道谢润秋的目的是逼他再次应劫,也不能懒洋洋地故意不去踩陷阱。修行容易被雷劈,不修行就得被谢润秋劈了。有了溯世木轮,谢润秋能捣乱的地方太多。 君上已经尽了全力去恢复修为,来自时间之外的暗算依然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降临。 衣飞石身上的立极定身符烧成了灰烬。 就在外室入定的君上瞬间察觉到不妥,赶到书橱时,符纸已经彻底成了飞灰。 他即刻捏诀重新为衣飞石奠定时间原点,死死钉住这一条主线,衣飞石眼角耳膜鼻孔处依然淌出鲜血,才被释放出来不到半个月的铠铠尖叫着扑进来:我不见了! 你在此。 简简单单三个字,君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铠铠逐渐崩离的身躯瞬间胶合于一处,惊魂甫定地看着君上,又看正在流血的衣飞石:主子怎么了啦?为什么在流血?你又欺负主子!呜呜 要哭丧滚出去哭!君上勉力支撑着衣飞石的身体,实在没功夫应付这个蠢货。 铠铠马上就不哭了,凑近榻边,问道:我不明白。 有人回到了过去,拿走了他的本体。君上脸色十分难看。 可您不是说,时间总是向前的么?就算有人在过去拿走了主子的本体,也不能影响主子的现在啊。铠铠万分不解。 他拿走了小衣的本体,不是为了影响小衣的现在,而是为了做法。君上一手捏诀死死钉着衣飞石,一只手拿出一枚极其细微的时间轴,试着往前推了一下。 铠铠歪着头看。于是,他成为世上首个看见君上推时间轴却纹丝不动的人。 重华!君上传音千里。 督善天尊这些天都守在谢神府,才被师父呼唤,下一秒就飞抵古木堂。 恩师?声音从外堂传来,外堂自然没人,督善天尊听得出君上言辞焦急,也未请示径直往书橱进来,见状大吃一惊:师父切不可再动灵力真元。此为上古巫蛊之术,名唤长生 不动真元你师叔就要被拖入时间罅隙了。我知道这是长生咒,你来施救。君上同样是咒术大家,只是如今修为不济,拉住了衣飞石就不能替衣飞石解咒,你师叔本体在对方手里。 督善天尊堪称修界咒术第一人,闻言也彻底犯了愁。本体在对方手里? 须知道厉害的咒术师只需大致方位就能隔空施咒,若是拿到被害人的姓名属相,生辰八字,基本就是一咒一个准,若有被害人的衣物,毛发,或是骨血,落到稍有道行的咒术师手里都是泼天大祸。 衣飞石这情况就太惨了,本体都被人拽在手里。简直是把要害命门往人家刀下塞。 督善天尊也知道此事是谢润秋背后作祟,谢润秋回到过去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无非是窥探众人过往的秘密与要害,唯一会中招的,只有铠甲出身的衣飞石,直接连本体都被抢了。 师父,弟子不能确保万全。督善天尊额上有细汗渗出。 尽管施为。 督善天尊犹豫片刻,从怀里取出帝皇书,径直撕下一页,嘭地烧成灰烬。 君上看得清楚,他烧了一页上古帝皇本纪。帝皇书中记载的皇帝本也有限,烧去一页便少一页,上古之时,几乎页页都记载着大圣大贤,珍贵无比。 督善天尊将这一页帝皇书的灰烬化入清水,指诀洒在方榻周围,口中默默念解咒。 衣飞石七窍流血的惨状渐渐止了,督善天尊却双目赤红,有鲜血顺着眼角滑落。 君上收起手里的小时间轴,指尖虚虚对准督善天尊额头,画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替身咒。 下一秒,恐怖的咒术反噬就从督善天尊身上转移至君上体内,他双眸中有星辉闪烁,咒术的兆显转化为额角皲裂的紫气金光,整个人就像是一尊碎裂的瓷器,稍有外力撞击,就会化为齑粉。 督善天尊眼眶越发地红了,猛地翻开帝皇书,又撕了一页。 并非他吝惜宝物不肯多用,实在是不能贪多。这一页帝皇本纪就没能彻底烧化,剩下一半摇摇欲坠,刚一落地,督善天尊就喷出一口青褐色的咒血,将整本帝皇书沾污。 弟子无能。督善天尊颓然跪地,嘴角有鲜血牵着线往下呕出。 是个意外,不怪你。君上捡起那本被血污的帝皇书,轻轻一拂,帝皇书恢复了洁净,古朴奥妙的气息重新归来。他将帝皇书还给督善天尊,说:辛苦你了。 督善天尊双手接过,仍旧有些不解:本不该如此,弟子已经切断了所有咒丝 与你无关。君上再次撇清了关系。 这确实是个意外。如果衣飞石先前没有施用剖身咒文,君上也不曾用替身咒和逆替身咒阻止他献祭,长生咒造成的伤害不会如此不可逆。衣飞石本就在虚弱沉眠之中,他不是个健康正常的受术者。 你去吧。君上看见地上的血,难得叮嘱了一句,小心将养。 身为修界咒术第一人,被恩师寄予厚望唤来救场,却没能将师叔完好无伤地救下来,督善天尊心中很过意不去。他施礼后默然退出,行至古木堂外,接连几口污血呕出,苍白的脸颊泛起潮红色。 喂!背后有人唤。 督善天尊回头,看见铠铠追了出来,手里拎了两个大袋子递给他,嘴里叨叨:你好好吃药别吐血了啊。那个,我替主子谢谢你。君上说和你没关系就没关系,你不要想太多,觉得自己好像很厉害一样。要我说这事都是君上的锅 督善天尊才施礼要打断他,铠铠已撇嘴挥手:行了我不说了,反正谢谢。 说完,铠铠又朝着古木堂跑了回去,根本不容督善天尊回一句话。 督善天尊将两个大袋子打开一看,这却不是普通袋子,而是两个乾坤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治疗内外伤、养气补血的天材地宝。他不禁好笑。都说云海神殿的铠铠小师兄抠门,当真攒了不少好东西。 只是,想起师叔晦暗的脸色,督善天尊脸色又冷淡了下来。 所谓长生咒,受咒者肌骨枯萎而不死,魂魄凋谢而不散,活死人一般与天地同寿。 他已经尽力给师叔解咒了,此咒却未能彻底拔除。就算师叔不会如植物人一般躺在床上僵直到天荒地老,只怕也很难恢复从前的风采至于在修行上更进一步,那是想都不必再想。 君上看着沉沉睡着的衣飞石,轻声说:我必要救你。 时间乱局中。 衣飞石已经大略猜到了结局。 谢茂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时间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分岔。你要倒回去看另一个分岔么? 通常来说,谢茂所在的时间线才是主线,其余支线皆不重要,随时可能湮灭。 谢茂说的这个分岔,是在主线中出现的一个必然的小支线。 须知道所为的主线,并不是只有一条直挺挺地直线,而是在无数纵横交错的支线中被时间之主谢茂所选取的线,自动成为主线。抽象一点说,在时间乱局中的谢茂类似于四维生物,他看待时间的角度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谢润秋偷走了溯世木轮,溜回过去搞事情,谢茂在时间乱局中看得很清楚明白。 但是,他明白了倒是很简单,想要把这几条时间线整理出来转播给衣飞石看,谢茂就有点头大了。尤其是他所说的小分岔支线和君上衣飞石皆无关,完全来自于谢润秋的选择,转播起来更费劲。 谢润秋的本意是逼杀君上。所幸衣飞石的理解能力很不错,第一次试探他就失败了。 他改主意了?衣飞石问。 谢茂点点头:他故意拿你的本体诅咒,本意是催促君上修行,逼君上应劫,但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不知道你和君上先前弄了一堆剖身咒文替身咒逆替身咒长生咒在你身上起了一个很微妙的作用。 衣飞石不解:好事? 对你自然不算好事。不过,据我所知,君上凭此渡过了仙魔劫。 衣飞石想了想,说:他不想君上渡过仙魔劫,所以,他要阻止我中长生咒? 他阻止不了。谢茂说。 因为君上有时间轴,君上所在的所有时间点都不能重置。衣飞石秒懂,令他不解的是,那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分岔? 那一个分岔,和君上没什么关系。谢茂解释。 衣飞石彻底明白了:他又去找了徐莲。 过往。 谢润秋凭溯世木轮,回到了拜访云海神殿当日。 这一次他没有透露溯世木轮损坏的消息,而是忧心忡忡地警告徐莲:孩子,你且随老夫走吧。诸天诸世界遥无边际,纵然他们想要寻你,也是不易。 徐莲正微笑奉茶,这没头没脑一句听得他满头雾水:老神君何出此言? 走吧,孩子。谢润秋仍不肯说,只是劝说离开。 何人要寻我?我师父师兄小徒弟皆在此处,又能去哪里呢?徐莲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与恶意。 谢润秋就似万般无奈,只能对他说了实情:你知道我儿与你师父的修法同出而异脉,乃是天生相对的易道同修吧? 徐莲点头:弟子知道。 如今我儿废为凡人躲过此次仙魔劫,可他总会再次晋入圣人之位。届时他和你师父又会陷入此强彼弱的困境。他们总得解决这个问题。谢润秋说。 这话说得没问题,徐莲听得还挺认真: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持溯世木轮,在时间长河里游历,偶然得了一份咒文。谢润秋递出了一张符纸。 徐莲初读前几句还颇觉有趣,看到后边只觉得手脚发凉,浑身皮肉都疼痛了起来。他是轮回道修士,当然明白这份咒文何等恐怖。愕然抬头看着谢润秋:您是说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谢润秋跌足叹息:这世上只有你与你师父同修轮回道,除了你,还有谁? 他又劝徐莲与他一起走,只说有溯世木轮在手,去哪里都不妨碍。 徐莲被这份咒文吓住了,满脑子都在我不想死和我可以替师父去死之间挣扎,谢润秋喋喋不休跟长嘴公似的不断劝说,他只顾着拒绝,一时竟忘了向谢润秋讨要溯世木轮。 一直到谢润秋离开云海神殿,徐莲都没从这份咒文的惊吓中清醒过来。 他太认真去思考是否要替师父去死的问题了。 这一条小支线里,徐莲没有去西天寻洞玄道君,也不曾去谢神府探听虚实,完全游离在君上的视线之外。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师父中了长生咒,君上与督善天尊都束手无策 他想起谢润秋给自己的那一份咒文。所以,这才是这份咒文的正确打开方式? 将咒文熟记于心之后,徐莲烧了符纸。 刘叙恩已经闻讯从鬼府赶了回来,与徐莲一起往谢神府探望师父。 君上。徐莲上前施礼。 刘叙恩已经急匆匆地去了内堂,徐莲静静地跪在坐席前,看着君上冷峻无情的脸。 弟子修轮回道。徐莲说。 君上目无表情,对他充满请示的一句话不置可否。 徐莲有许多话想说,说多年情谊,说幼时崇拜,说少年仰慕最终也只是浅浅一笑,以手加额:君上珍重。不能再喜欢你了,因为,要去救师父啦! 庐江之畔,徐莲剖身做祭,以飨众生。 时空乱局中。 衣飞石看着第二次被鲜血染红的庐江水,看着徐莲坠入江心,变作不生不死的怪物。 曾经他认为谢润秋害死徐莲的目的是离间他与君上。现在想来,所谓离间,也不过是顺手为之。 一开始谢润秋的目的是借仙魔劫逼杀君上,有了剖身咒文这个大BUG,谢润秋敲打君上不成,反倒差一点把渡过仙魔劫的钥匙交到了君上手里。为了取回这把钥匙,他才把那份咒文给了徐莲。 君上持有时间轴,谢润秋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君上的时间线,走上小分岔的徐莲再次出现在君上跟前时,旁人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君上必然知道那是截然不同的两条线。 他原本可以抹去其中一条。 他可以让徐莲忘掉那份咒文,与前往西天寻找古楼云、来谢神府拜见君上的徐莲重叠。 可是,他没有。 他静静听着徐莲来说,弟子修轮回道。 他默许了徐莲的死亡。 他错了吗? 衣飞石从不认为君上有错。就算有错,错的也是别人。 将前因后果细细掐了一遍,衣飞石认为,错误的肇端,来自于写下那份剖身咒文的自己。 没有那份咒文,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有那份咒文,就没有他了。谢茂拿起衣飞石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你要知道,我如今还没有渡过仙魔劫。 衣飞石悚然惊醒。 何谓仙魔劫? 圣人晋入大圣人境界的劫数,即是仙魔劫。 君上当初在七圆魔种之祸的独活局中,被杀得丢盔弃甲,独自一人逃入时间罅隙,此后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晋为身同世界的大圣人。谢茂被君上带着穿越回荡神击的时间原点,他的修为远远不及沉睡在他心口的君上,准确而言,他目前离仙魔劫还差得有些远。 那么,迟早有一天,他要面对仙魔劫。 你把渡劫的钥匙交给我了。谢茂安抚地摩挲着他的后背,你没有错。 那错的是谁呢? 衣飞石看着满江绯红,心中隐痛。 这一份剖去徐莲肌骨的咒文出自他的手笔,君上默许了徐莲的舍身,那时候的徐莲做错了什么? ※ 阿垂在遍地流脓的世界里活得如鱼得水,突然之间,就被太师父拎进了小世界。 才堕入魔道的阿垂又得苦哈哈地走回正道,扭转得那叫一个辛苦。毕竟,由俭入奢易,由清入浊也简单,一盆水越洗越脏是天理人情,你要试试把脏水洗干净试试?那得拿个专利了。 好不容易从魔道回了正道,眼看是回不去那个遍地流脓的世界了,阿垂也无所谓。 他也不是很喜欢跟一群傻兮兮的天尊伯伯一起吃加了鸩毒的火炭。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位叫苏苏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想和苏苏做朋友。 听铠铠师伯说,论辈分,苏苏还真是他的师妹。不过,论年纪嘛阿垂不想提年纪这回事。 让阿垂比较苦恼的是,不知道太师父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特别地关注起他来。 从前指点修行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么,要不是君上抗议,太师父简直想把他拴在裤腰带上。早午晚三课,课课不落,每三天还要加课,想开个小差干点别的都得偷偷摸摸 最让阿垂觉得恐怖的是,以前太师父动不动就抬手要捶,现在也不捶了,就拿手摸他脑袋,跟摸小鸡崽子似的,摸得阿垂毛骨悚然捶一下也不疼,摸着毛酥酥的,鸡皮疙瘩都飞起来了。 铠铠师伯,太师父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阿垂拿了两个烤地瓜,前去贿赂铠铠。 吃人嘴软的铠铠也不含糊,干脆利索地支招:你把你师父找回来,你就归你师父管了。想想你师父那么多破事纠缠不清的,你太师父我主子只要管他就累死了,哪有时间找你麻烦? 阿垂小心翼翼地问:我师父是被太师父放逐下界,万劫不得返。真能找回来? 你先去找啊,找回来再说嘛。了不起就是再给他扔下界,还能杀了不成?铠铠抱着地瓜挥挥手,吹着口哨找书灵和毛绒绒去了。 阿垂若有所思。 晚课时间。 衣飞石走进书房,阿垂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托儿所所长刘叙恩被召来问话:人呢? 刘叙恩赔笑道:许是下界去了。中午铠铠师兄让他去找徐莲了。 铠铠呢? 吃得满嘴巧克力色的书灵抬起头:他说阿垂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去给阿垂当系统了。 刘叙恩不禁失笑。分明就是怕师父生气,跟着阿垂一起跑了。 第834章 两界共主(234) 谢茂每天都被菩萨撵着加班,他几次跟菩萨讲道理,曰时间对圣人而言毫无意义,一条时间轴今在永在,随时去寻找消失的谛听,带回来完全可以自由选择一个时间点嘛把你那倒霉弟弟放回离家出走之前都可以! 然而,丢了弟弟的菩萨并不乐意讲道理,再后来催谢茂上班时,常常是全身披挂、宝相庄严。 一帮子被谢茂哄到小世界来负责测试天庭系统的古神,全都端茶嗑瓜子看热闹,偶尔还要煽风点火,恨不得谢茂跟菩萨打起来。仙途无聊,难得这么一场好戏。 这其中就有几个碎嘴小神开始八卦,菩萨哪儿跑出来一个谛听族的弟弟?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亲娘又不消停了?居然还弄出个畜生弟弟来。啧啧,真会给闺女惹事。 按说菩萨是孝道神仙,素来以孝老尊亲闻名世人,历代吐槽她亲娘会惹事的言论都少不了。说到底,若不是长辈行事太夸张,哪里显得出晚辈挖心沥血的纯孝至诚呢? 问题在于,如今讨论菩萨与谛听的母亲时多了个杂种弟弟的谈资,这波沉睡了千百年正儿八经的僵尸古神嘴皮子一碰,喷出来的粪就太臭了。 难听的小话先是传到了小朋友们的耳朵里。小朋友们年纪小,修为低,喜欢论资排辈、欺压小辈的古神们并不将这波小朋友看在眼里大人们骂娘,小朋友还敢说我们不讲文明?你知道文明,那你知道上下尊卑吗?老夫看你们是皮痒痒了,想罚跪! 几个小朋友里,毛绒绒、衣破邪、龙饺都没怎么在意,反正跟菩萨也不熟,杂种是什么? 容玛丽小朋友就不一样了。菩萨是修真大学的祷院院长,玛丽小朋友经常去菩萨道场里听诵经吃供果,你们敢说修真大学的院长坏话,哼哼,你们死定了! 她气冲冲地回家,跟姐姐容苏苏告状。容苏苏还没反应,两人的亲娘童画先不乐意了,怒道:这一波早该进棺材的老僵尸!看我不给他们棺材板钉紧了! 钉紧了。容玛丽附和。 下一秒,童画就坐在容苏苏面前,双手合十:苏苏,你看,要不你想个招儿呗。 容玛丽不禁摇头。果然妈妈不行,还是得靠姐姐。 容苏苏打出生就受谢茂关爱,亲自调养药物打熬筋骨帮助筑基,谢茂离开的八年时间里,她以三代首席弟子的身份同样被君上青眼有加,小小年纪修为惊人。 然而,想要收拾这一波碎嘴的古神,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刘叙恩冷眼瞧着两个小姑娘行事,满以为她会来找自己帮忙他独立于各个势力之外,修为只在二圣之下,还是托儿所的所长,找他是最方便的。 哪晓得容苏苏冷静地命妹妹容玛丽收集好几个古神恶毒攻击菩萨的证据,穿戴好修真大学分发的校服,腰间佩上君上所赐的宝珠玉印,递帖子,拜访了娲皇行在。 娲皇乃上古圣人之一,传为华夏之母,有造人之功德。 容苏苏正式拜见,向娲皇递交证据,申告控诉,祈求娲皇做主。 须知古神之中自成体系,娲皇本为三皇之首,随着文明发展、风俗变革,男权世界如何容得下女子高踞其上?娲皇沉睡之后,方有西王母横空出世,成为众女仙之首。但,不管如何粉饰,在神仙世界里,永远都有一位惹不起的女大佬。 刘叙恩不得不给容苏苏鼓掌。年少聪慧有修行天资也罢了,主要是有政治头脑。 佩着君上所赐宝珠玉印,去娲皇行在俯首申诉,兵不血刃啊。 容苏苏从娲皇行在离开不久,就有娲皇令传遍四方,命令几个碎嘴古神前往娲皇行在自辩。 这几个被点名的古神大为不平。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要因言获罪?你一个上古大神,怎么好意思学人间帝王搞什么文字狱?再者说了,我们说的是事实,又不是污蔑菩萨她妈!本来就是个杂种弟弟啊,要不是跟畜生乱搞,能搞出来一个畜生? 这几个古神皆是在宋明之际诞生,年纪不大,又生在理学最猖獗的时代,若不涉及纲常风俗,倒也还算是道德之士,只是他们的某些观点,放在上古时代看不合常理,放在现代来看,仍旧不合常理他们却丝毫不自觉。 被娲皇点名之后,几个古神又不忿又害怕,惟恐娲皇使令拿神,便齐聚羲皇行在,寻求庇护。 羲皇陛下是娲皇亲夫,当训诲尊夫人恪守妇道,岂敢对丈夫指手画脚? 世有三纲五常,羲皇陛下乃上古圣人,断断不能坐视纲常紊乱之事。如今娲皇肆意行令,岂不知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羲皇陛下,大家都是男神,你要替我们男神做主啊! 羲皇将几个古神上下数了一遍,问道:就你们几个了吧?还有谁吗? 就有机敏的古神暗道不妙,正想逃跑,被羲皇两根指头夹起,几个古神囫囵着用捆仙索串了一串,打包送上了凤凰背上:傻逼。早告诉你们了,听我妹的。 一只凤凰把几个古神打包送到了娲皇行在,验明正身之后,娲皇直接命令削去仙骨,贬为凡人。 岂有这等道理?不过几句闲言碎语,竟要削我神籍?古神们惊恐交加,尤为不服。 娲皇道:尔等若为凡人,指天骂神皆不入罪。既享神格,又得供奉,一句闲言十方天雷,一字碎语诛心折福。既然喜欢说闲话,削去仙骨,贬为凡人,百年生死又有轮回,千秋万载,当可以随意消遣评说。不必谢吾。 当天下午,几个古神就被削去神籍仙骨,放下凡间。若他们不曾与娲皇顶嘴,尚有重得神籍的机会。偏偏被娲皇一句百年生死又有轮回,千秋万载钉死了,从此以后,只得永世为人。 谢茂也听说了这段公案,叫来容苏苏赐了几件法宝。 菩萨听闻此事之后,她虽然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可有人替她打了苍蝇,她也承情。先往娲皇行在拜访了一次,回来也唤来容苏苏与容玛丽姊妹,各自赐了一只佛宝玛瑙项圈。 这几件法宝都是小事,从那之后,娲皇常常召见容苏苏,指点她修行。 一日,娲皇问容苏苏:我已衰朽,过些日子终究要去沉睡。你若不反对,他日我为你引荐瑶池金母,可为你师长。 容苏苏道:弟子已有师承。 你太师父没有门户之见,瑶池金母也是豁达慈悲之人。计较师承何其可笑? 我要沉睡,万劫之后,瑶池金母亦要沉睡。你如初生之朝阳,光耀尚在万世之后。上古之时,妇孺拜我门下,受我庇佑。中古之时,我已沉睡,诸女仙神,则受瑶池金母庇护,不受强凌。苏苏,你也要负担起女仙之首的责任来啊。 想当女大佬,也是要看天资修为和背景的。 论身份,容苏苏是大圣人三代嫡徒首席,论天资更加卓越,心性智商都不低,娲皇很满意。 容苏苏考虑了片刻,说:义不容辞。有机会有本事做女仙之首,为什么不呢? 至此,刘叙恩彻底给容苏苏写了个服字。 这政治敏感度,这介入局势的行动力与分寸,虽有天时地利配合,也可以称得上逆天了。 容苏苏自己弄出了一个大好的局面,娲皇对她寄予厚望,菩萨也对心存好感,谢茂便有意让容苏苏进入了天庭外挂计划,年轻的女修很自然充当了三方的润滑剂,有了她居中联络,三方合作变得高效而愉快。 挖出衣飞石剖身记忆之后,谢茂对仙魔劫若有所悟,对秩序与世界的理解也更加深入。 这让谢茂对天庭计划更加有把握。 他总觉得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完成了。然而,九年时间一纵而逝。 明日还请娘娘遣下几位仙娥,太师父那边已经可以做上线测试了。容苏苏常在娲皇行在盘桓修行,此次也并非专门来通知,陪着娲皇捏了几个泥人之后,临走时,她才和娲皇说此事。 只要仙娥么?娲皇把捏好的泥人放在匣子里,让容苏苏带回家珍藏。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刚上线试水,也不敢弄得太惊天动地。家里还问过是不是要弄个隆重的上线仪式,太师父也说没必要弄那些虚应故事,菩萨也不耐烦,催着早些落成。容苏苏穿好外套,拎着仙娥递来的匣子,在门前拜别,只怕是今夜就要安排上线了,还请娘娘明日准时遣人过来。要么我来接? 娲皇帮她把凤凰落在门前,笑道:准时给你送去就是了,不必来接。快回去吧。 容苏苏才刚刚驾乘凤凰飞上天,天地倏地变色,大地蒸起一层不祥的云岚。 娲皇倏地升空。 下一秒,羲皇升空。 菩萨升空。 刘叙恩升空。 小世界里无数道祥光于云霄窜起,圣人与半圣之间相顾茫然,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必然是能够撼动万界的大事。 天庭上线?羲皇问。 菩萨摇头:天庭还未上线。上线也不是这等气象。这更像是 劫数。娲皇神色凝重地说。 仙、魔、劫! 第835章 两界共主(235) 天庭测试上线,仅有李秦阁跟在谢茂身边打下手。 衣飞石正等着谢茂回家晚饭,天地变色时,他第一个冲了出去,看见谢茂周身释出不祥之光。 他在时空乱局中见过仙魔劫降临的模样,也曾替君上两次抛出应劫傀儡试探劫雷,这风中呼啸而来的威压与胁迫,与谢茂身上透出的不祥之色交织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错认的可能。 仙魔劫降临了! 先生,星舟!衣飞石急切提醒。 以谢茂如今的修为,想要渡过仙魔劫也是绝不可能,只能逃入时间罅隙避难。 须知道,从历史而言,这至少是谢茂第三次渡仙魔劫,劫雷威力比初劫翻了一百倍!若君上渡劫时还有波折,说不得就是千倍,万倍。在此之前,谢茂压根儿没有渡劫的准备,怎么可能招架得住? 谢茂却只是绷着脸皮,看着四面八方汹涌聚拢的劫云,一言不发。 天庭上线需要一个过程。 他今夜就准备让天庭上线,初略布局之后,明天恰好让娲皇行在的仙娥来做第一批测试。 班都已经排好了,他负责上载天庭,李秦阁来值夜。那边萧陌然已经拎来了晚餐和宵夜,打算陪李秦阁值通宵夜班。明早谢茂再来主持大局。 哪晓得天庭雏形刚刚与天地秩序进行接驳,一直沉睡在谢茂心口的君上就有了一丝苏醒的迹象。 君上要苏醒,谢茂举手欢迎。他想取回从前那一段空白的记忆,想知道最初的小衣是什么样子,也想真正成为那个被小衣守着背影倾慕了千万年的人。何况,小衣也念着君上。 这特么糟心的是 君上刚刚有了苏醒的迹象,天劫就来了!还是曾经把君上逼得走投无路的仙魔劫! 说来就来,半点预告都没有! 怎么办? 谢茂心肝再大,这会儿也禁不住淌出一丝冷汗。这玩意儿正经是要命的,弄不好就得圣陨。 李秦阁与萧陌然皆悚然惊动,衣飞石更是在下一秒就驾云飞抵,提醒他以瀚海星河舟飞入时间罅隙避此大劫。谢茂知道,小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小衣知道,还能这么干脆利索地叫他跑? 先生?!衣飞石再次催促。 他不顾谢茂周身释出的不祥之光,近前察看谢茂为何不走?难道被劫云绊住了? 衣飞石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谢茂除了浑身不祥之气,半分掣肘也无。他意识到谢茂或许是有了对策,可是,仙魔劫劫雷恐怖,依然让他忧心:您吩咐。 你带着所有人都出去。谢茂说。 李秦阁与萧陌然半点迟疑都不敢有,马上退了出去。 衣飞石颇为犹豫:先生,此事不能瞒着我。您有何应劫之策?不需我在旁护法么? 无须护法。你出去就是了。谢茂往后退了一步,小心沾染。 衣飞石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谢茂,谢茂做事有成算,不是那等喜欢强撑颜面背后受罪的脾性,真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谢茂必然会向他问计,二人共同商量对策。 然而,他此时也确实有一种心惊胆战的不好预感,使他迟疑。 明知道情势紧迫不该过分纠缠,衣飞石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先生恕罪。我想知道,您要如何渡过仙魔劫? 他能渡劫,我自然也能。小衣,你先出去。 谢茂能感觉到天地间劫雷不断累积,寸寸聚拢的威压使他几乎喘不过气,出去! 衣飞石也不敢再耽搁,转身出门,走出三丈之外,远远地看着他。 哐当一声。 谢茂身前卷起的罡风摔上了房门。 衣飞石抬起头,天地间不祥之气遍布,一片惨淡的云岚遍布山川、遮盖日月。 代表着圣人与半圣的光晕纷纷升上云层,衣飞石知道整个小世界都被震动了,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打算去安抚他的注意力都在谢茂身上,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他能感觉到天庭缓缓与天地秩序接驳的无形之锁,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威仪大运,似要从蛰伏中苏醒,继而引发了一连串的山川震动、日月摇曳。所谓大音希声,大象希形,凡人或许很难察觉到至高至大永恒之外的变故,如他这样无比亲近大道的圣人,终究还是感觉到了冥冥中的运行。 不可名状的威仪大运 从蛰伏中苏醒 衣飞石突然惊醒过来。 还能是谁? 能引动如此风雷的,除却君上,还能有谁? 君上即将归来! 狂喜在瞬间侵袭了衣飞石的理智,嘴角已不可自禁地扬起。 他知道天庭上线,先生就能唤醒沉睡的君上,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天庭的雏形才刚刚上载,还没有进行调试,还没有最终确定安然运行,君上就要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可是,君上归来,与先生渡仙魔劫有何关系? 须知道仙魔劫与封圣不同。就算谢茂有构建天庭的巨大功德,修为不到,仙魔劫就不会降临。 谢茂刚刚封圣不过九年,在此期间也尽量避免着仙魔劫的降临,不曾刻苦修为,而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天庭计划上。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他此时此刻都绝不该渡劫。 衣飞石盯着紧闭的房门,脸色有些苍白。 道理很简单。 同一条时间线上,只能有一个谢茂。君上的存在原本就很特殊,他也只在荡神击中与谢茂共存。一旦衣飞石走向荡神击终局,谢茂回到了时间的原点,君上就陷入了沉睡。 如今君上苏醒,谢茂势必要和他重叠。 谢茂是走在时间之前、掌握时间轴的现实,君上不过是一段沉睡的过去。不管君上修为多高,如何身同世界,一旦与谢茂重叠,就会被谢茂所彻底取代。 仅仅是重叠过去的自己,当然不会触发仙魔劫。 触发仙魔劫的原因,是谢茂不想重叠掉君上,他选择了与君上融合。 一个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一个是刚刚封圣的圣级菜鸟,战力眼界心境都完全不能匹配,如何融合得了?秩序不会准许谢茂这么轻松地作弊。想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大圣人,绝不可能。 想要融合? 可以,先渡仙魔劫。 先生是为了我,才冒险渡劫的么? 这个念头在衣飞石心中一闪而逝,他不能肯定君上和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他知道,谢茂如此冒险行事,绝对和他前一次险些认知崩溃有关系。为了他,谢茂必须让君上和先生变成一个人。 屋内。 谢茂眼前一片血红,有虚虚实实的咒文在虚空中显现。 【您此行太过冒险。】风控无法现身,只能在谢茂脑内提醒。 说你的废话。有这功夫,快把他渡劫用的咒文给我找出来,我一时半会找不到!谢茂一边承受着仙魔劫逐渐酝酿的压力,一边还得压着在心头沉睡的君上不要马上醒来,再磨蹭下去,我顶不住了,直接把你的君上吃了。 话音刚落,谢茂突然之间走进了混沌空界,一瞬间所有物质界都化作虚无。 沉睡在他心中的君上已经站了起来,却闭着双眼,似乎不欲视物。 我是过去,你是未来。以你目前的修为,将我吞噬才是最好的选择。君上说。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双眼一闭死得倒是挺干脆,想过小衣没有?你是觉得你的衣飞石已经死在了七圆魔劫之中,从谢朝醒来的小衣就只是我的?你没见过他崩溃的样子?谢茂看见他闭着眼的倒霉样子就一肚子气,行了别演苦情戏了,你看我俩这样子合适吗? 君上微微抬头,哪怕没有睁眼,谢茂就感觉到了他的鄙视。 别这么看不起我。我知道你借用小衣的剖身咒文渡过了仙魔劫,你做了改良对不对?咒文给我一份。谢茂没好气地催促。 不等君上给反应,他已经忍不住自我检讨了一遍:对,我和你不一样,你和小衣都是狠人,把自己千刀万剐不眨眼的。我这么金尊玉贵地长大,豁个小口子都要叫小衣哄半天。可朕不是被你逼上梁山了吗?不渡劫你怎么跟我融合? 还想不想和小衣千秋万载日夜相守了?知不知道美味的小衣舔起来是什么滋味?你要心动了就别给朕磨叽快点把咒文交出来。再拖下去,雷劫厚重 谢茂突然皱眉:你不会是想让仙魔劫把我劈死了,你刚好苏醒了自己跟小衣双宿双栖吧?! 我的咒文,于你无用。君上说。 你先把咒文给我。你能用,我怎么就不能用?谢茂问。 君上将手一挥,虚空中有斗大的金字浮现,这一篇咒文与衣飞石所写的剖身咒文大同小异,细微之处所以不同,是因为衣飞石的咒文是以己身献祭,换取圣人长久,君上渡劫时所用的咒文,则是将自己献于天地,换取秩序长存。 他为何能身同世界?盖因在渡劫之时,他就已经把自己献给了天地,献给了世界。 一旦渡过了仙魔劫,君上即刻飞升大圣人。什么不生不死的状态,被咒文束缚的煎熬轮回,都会在瞬间被修正。他已经身同世界,再不受任何咒文的束缚。 剖我之身,假以虚合。规天矩地,守序长存。谢茂将咒文扫了一遍,脸有点青。 咒文是要虔诚心意念诵才能成效。 若谢茂不能认同这份咒文,哪怕他把自己剖上一千遍,咒文也没有任何作用。 换句话说,大圣人确实可以抹去咒文的影响,但是,升任大圣人的前提,是谢茂必须真心诚意地献祭自己,将世界放在第一位,连他自己都要放在第二位,遑论衣飞石? 君上可以做到这一点,谢茂呢?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从未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将虚空中不断翻涌的咒文按下,谢茂知道君上的旧路自己是走不了了,他突然走到君上跟前,近距离看着君上冷峻无暇的神颜,审视片刻之后,说:要不你把眼睛睁开,咱俩打个商量? 不等君上说话,他突然一个头槌敲在君上的额头上,两人毫无形象地扭在了一起。 准确来说,是谢茂毫不要脸地抱住君上,拼命用头槌在君上额头上猛磕。一边磕一边骂:我他么八辈儿倒霉遇见你个糟心的大闷骚,给老子挖坑埋雷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阴老子一把!你他么都身同世界了,你说,那仙魔劫怎么来的?! 这边谢茂还在疯狂地磕他脑袋,背后君上已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依然双目紧闭。 谢茂方才发现自己砸了个空,差点一脑袋磕在虚无一物的地上。他霍地翻身而起,继续兴师问罪:别装哑巴。狗日的,你就是想坑我! 若君上还未身同世界,仙魔劫降临自有天道秩序掌管。现在君上就是世界,就是天道,他的意志决定了仙魔劫是否降临,何时降临,换句话说,谢茂目前面临的所有困境,都是君上所为。 君上淡淡地说:你想做大圣人,就要渡劫。 我不想做大圣人。谢茂矢口否认。 君上沉默片刻,说:你想要我和小衣的过去。 对,我只要你,只要我和小衣一起度过的岁月,谁稀罕做大圣人?你自己不知道身同世界有多惨么?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你做了个天庭,你还觉得我贪恋大圣人的威能权势?谢茂反问。 我不认为你贪图什么。君上指出了一个事实,我就是大圣人。你想要我和小衣的过去,就得把大圣人的身份一起继承。若我只给你从前的记忆 谢茂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只取走了君上的记忆,任凭君上在重叠中消失,小衣知道了会是何种心情?他不能这么做。 那你就要渡劫。君上对此丝毫不肯通融。 我不管。我已经把小衣救了出来,我还给你做了个天庭,我解决了这么多问题,现在轮到你给我解决问题了。这点破事情你都做不好,敢问你有什么屁用?!谢茂耍无赖了。 君上沉静不语。 谢茂也很光棍,干脆从虚空中脱出一张沙发,翻身躺了上去,指节在膝上轻轻敲击:我不着急啊,有本事你就把我轰到灰飞烟灭,是不是? 反正小衣那么听话,又敬畏你,害怕你,你把我弄死了,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是吧,你把我害死了,小衣还不是得乖乖地给你跪下,你叫他给你睡,他就给你睡,你叫他亲你一下,他就亲你一下,当着你的面,他都不敢提我,你故意说那个谢朝的谢茂啊,如何如何,小衣还会煞白着一张可怜的小脸,小心翼翼地跪在你身边,求你不要误会他 他就算伤心得肝肠寸断,也不会让你知道,只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想一想我,念一声陛下,念一声先生。哎呀,小可怜,忠心耿耿服侍君上这么多年,竟然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最心爱的人都无法保全,只能黯然神伤 他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当初君上怎么拿衣飞石逼迫他,今天他就怎么照章奉还。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时至今日,他岂不知道君上对小衣情根深种?衣飞石是他的弱点,何尝不是君上的弱点? 叨叨到后来口渴了,谢茂还坐起来喝了两杯茶,又从虚空中拉出一张桌子,摆上一桌宴席,看样子是要吃起来了。这长期驻扎打持久战的模样,看得君上清冷无暇的神颜上都有了一丝淡淡的不耐。 说到最后,不知道是谢茂的那一句话打动了君上,他有了一丝退让。 你若不肯应劫,不能执掌天庭。君上说。 你当我很想上班?谢茂没好气地说。 天庭若无人值守,便不能上载于天道、秩序天地。君上指出其中的漏洞。 最开始君上的打算是他自己执掌天庭。谢茂与他重叠之后,他有一缕真灵,可以永远成为天庭的主宰,类似于天庭器灵。无心无情,无形无相。问题在于谢茂非要与他融合,那么,谢茂就必须渡过仙魔劫,才能成为天庭之主。 谢茂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君上微微颔首。 你看小衣怎么样?谢茂问道。 当初你和小衣有替身咒都剖过身,他是肯为了你去死的。你现在身同世界,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他甘愿为了世界去死?就不说这个,你要命令他为世界舍身,他觉得他肯不肯舍? 这想法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君上却完美地契合了谢茂的脑回路,若有所思。 而且他这个人死脑筋啊,绝对不会因情误事,只要不是我出了问题,他肯定会把你的命令、把这个世界当作头等大事。你和我融合之后,我也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了对不对?我能出什么事啊?我要是出事不就是这个世界出事了?换句话说,小衣肯定只会把这个世界当作第一位! 老弟,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是不是另辟蹊径、处置得宜? 君上缓缓点头:可行。 他不许谢茂执掌天庭,并非怀疑谢茂的品行。而是因为在谢茂心中,衣飞石的位置太过重要。 若如谢茂所愿,让衣飞石执掌天庭,一来衣飞石生性忠诚,令行禁止,绝不会手持天庭肆意行使,二来一旦衣飞石成为天庭之主,必受天地钟爱,气运横行无匹,再不可能有什么灾祸。这样一来,谢茂也不会为此心生横澜,两处都平安。 思来想去,谢茂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居然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 衣飞石焦虑地等在门外。 突然见房门洞开,谢茂手持一片符纸倾洒而下,就有金光在天地间闪烁。 小衣,剖身渡劫!谢茂催促道。 衣飞石目瞪口呆。 下一秒,漫天劫云突然变了方向,彻底锁定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变成我渡劫了? 第836章 两界共主(236) 仙魔劫锁定在衣飞石身上,劫数可怖的威压汹涌而至。 天地间所有的压力都在一瞬间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衣飞石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惊慌恐惧,而是松了口气。 劫数到了他身上,他就不必操心怎么替谢茂挡住了。 每有危险降临谢茂身上时,护主的本能都会驱使衣飞石化为铠甲,紧贴谢茂身上。然而,并不是所有危险都能用化为铠甲的方式去抵挡。仙魔劫这种等级的劫数,他根本就挡不住,扑上去也是添乱。 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劫数突然转向,衣飞石还未考虑后果,只能想到前头。毕竟劫数只要不是冲着谢茂去的,事态好了大半。至于他自己要怎么脱身,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事不难解决,至不济他还能分灵重生。 见谢茂冲了出来,似要靠近自己,扛着仙魔劫威压的衣飞石仓惶后退:先生退后。 这种情况下,衣飞石控制不了劫雷的方向,更不知道劫雷何时降落。 万一说话时就有劫雷劈下来,谢茂和他站得稍微近一些,二人就要一起陨落,何必冒险? 照着这咒文渡劫。谢茂指着在虚空中闪烁的金文。 金光闪烁的符文原本极其难以辨认,经过谢茂的指点,衣飞石才一一读出字句。咒文被君上修改过,衣飞石是此咒首创,念诵之时并无艰深迟滞之处,难处在于,此咒献祭自身,必将天地世界视若第一位,衣飞石犯难之处和谢茂相同,若世界与君上只能择一保全,衣飞石的选择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必然保全君上。 你是不是傻?他身同世界,我与他一旦融合,一样身同世界。谢茂催促道。 仙魔劫虽是君上所控制,可君上现在处于半沉睡的状态,另有天庭上载进行中,很多事情都不可控。 他和君上在虚空状态下肆无忌惮地拖延谈判,是因为他和君上同属一人,二人谈判实际是在心内灵犀之中,可以称之为时间之外,怎么耽搁都不碍事。衣飞石迟疑却是在现实中,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说不得,下一秒劫雷就劈下来了。 难得见谢茂这么焦急,他催促一句,衣飞石再不迟疑,果断念诵了咒文。 事已至此,小世界里诸位圣人、半圣都已找到了劫云锁定的位置,纷纷驾云而至。 云头诸圣人纷至沓来,只见天地间充斥着不祥的血腥气,遍地碎烂的皮肉骨血,衣飞石小半条胳膊都已经碎成了渣渣。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刘叙恩:师父?!为何剖身! 玉翡剑铮地飞出,将刘叙恩逼得倒退二十尺,犹觉得不够远,于是押着刘叙恩再退二十尺。 衣飞石在念咒。 谢茂解释道:你师父欲为天庭之主,必渡仙魔劫。 与之同来的娲皇、羲皇都微微侧目,菩萨更是很意外地看着谢茂。 连正在念咒献祭自己的衣飞石都有些意外。 天庭之主? 所有人都认为谢茂这么辛辛苦苦地打造天庭,背后控制天庭的人必然会是他自己。 临到天庭上载前夕,突然爆了个大雷,要将天庭之主的位置让予衣飞石。 须知道衣飞石已经是阴庭主人,就算他常年不下九幽视事,政务都委托给了刘判,可他阴庭之主、轮回大帝的圣号今在永在,怎么突然之间还要兼任天庭之主的职位了?不知道的只认为谢茂这是逮着一只羊拼命薅羊毛,知道的就纷纷咂舌了,您这是封赠上瘾了? 从前以九幽之地封赠圣人之位,现在直接把天庭都送了出去,还真是全力栽培、不遗余力? 只有刘叙恩看着遍地鲜血双眼发红:师父。 他倒也知道分寸,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不敢对谢茂无礼。 然而,他对谢茂的不服不满也重新到了临界点。什么将天庭之主赠与我师父,还不是你自己拈轻怕重、不敢承受剖身之苦,就叫我师父去顶雷!明知道我师父绝不会违背你的命令,他做天庭之主,与你自己做天庭之主有什么两样?我师父就是替你剖身受苦的傀儡而已! 衣飞石的咒文已经念诵到了最紧要处。 规 天 矩 地 咒文的内容让刘叙恩有了一丝触动。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谢茂并非是因为不愿承受剖身之苦,才被迫将天庭委托给了衣飞石。 他一直紧张盯着衣飞石的双眼斜出一缕余光,偷瞄着谢茂。谢茂也在看衣飞石剖身的过程,根据刘叙恩近日的观察,谢茂本不该这么冷静地看着衣飞石剖身,可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特别痛苦焦虑的情绪。 古神与菩萨皆在,自然与私密场合不同。谢茂久居上位,想要喜怒不形于色并不困难。 然而,刘叙恩注意到,谢茂所在的位置,比所有人都离衣飞石更近许多。 他就这么近距离守在衣飞石身边,左手垂在身边,右手虚拢在身前,是一个随时能捏起剑诀的姿态。 这是在替衣飞石护法。 不仅做好准备替衣飞石分担扛不住的仙魔劫,也是替无暇他顾的衣飞石提防着外人趁火打劫。 这个外人包括所有未知的势力,也包括目前前来察看情况的古神们,菩萨,以及我。意识到这一点,刘叙恩又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具有威胁性。 很多年来,刘叙恩始终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和徐莲才是师父的自己人。君上是主宰着众人生死祸福、必须小心翼翼应酬伺候的外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师父和君上才是自己人。彼此信任绝无猜忌的自己人。 刘叙恩微微侧身,将背心对着衣飞石与谢茂,看向羲皇。 两位远古大神还未说话,菩萨口念慈悲,说:祈愿阴天子渡劫顺遂。足下莲花盛放,法驾飘然远去。 羲皇与娲皇也看出衣圣人渡劫艰难,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种情况下,避嫌比凑热闹要紧,先后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又说待劫数过后,再来庆贺天庭上线,各自告辞离开。 天庭如此紧要的宝贝,谁不想据为己有? 若非君上品性无暇,衣飞石又以执剑人之凶名在外,两位上古圣皇与菩萨,都得考虑天庭的归属问题。 倒也不是说羲皇、娲皇与菩萨执迷于权威霸道,想要拿着天庭作威作福。以他们的地位,取走天庭也无非是锦上添花,并不是非要不可。主要是圣人心中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不靠谱的人手里,何如我来执掌? 刘叙恩将几位来看热闹的圣人、半圣打发之后,方才转过身来,说:弟子也祝恩师渡劫顺遂。 就在刘叙恩即要驾云离开时,一直跟着他的玉翡剑倏地飞回衣飞石身边。 刘叙恩惊讶意外地回过头来,看着将他提防了十年之久的衣飞石,衣飞石半个上身的血肉都已成泥,一张脸仍旧干净俊美,带着一丝苍白,口中默念咒文,此时缓缓抬起低垂的眼睑,看了他一眼。 这熟悉的眼神令刘叙恩差点要哭出来,他连忙转身回来,说:弟子守着师父。 剖身做祭的时间长达十日之久。 谢茂始终守在衣飞石身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不远不近地陪着。 这对衣飞石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与支撑。 他本就是器灵出身,对身躯皮囊的感情与常人不同,血肉成泥最难熬的是最初的痛楚,一旦疼痛超过了临界点,痛觉就会麻痹。人难以承受自己身体一寸寸化为碎削的恐怖,衣飞石对此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 何况,只要看着谢茂,他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 他念过被君上改过的剖身咒文,刚开始或许没来得及计较,念咒的同时,他就想明白了。 先生为何不肯渡劫,为何不能成为天庭之主。 渡仙魔劫是君上最后的坚持。无论如何,君上都不可能放低自己的底线。然而,君上毕竟让先生出现了。先生就是君上的另一条底线。就如同君上绝不肯让世界沦为第二位,谢茂也绝不肯让衣飞石沦为第二位。 想要君上与先生并立,天庭就只能交给我。 衣飞石只要想起这其中的根由,就似饮下谢茂钦赐的蜜水。 这让他心情极其愉悦地度过了本该极其艰难的十日剖身过程,难受不济之事,抬眼看着谢茂的身影,早已朽烂的身躯也能重新灌注起无穷无尽的力气,随时都能陪着先生去摘星射日,执掌诸天诸世界。 他在恍惚中想了许多。 想过去的岁月,想往后的日子。 他甚至会想,先生不喜欢凡尘俗务,不喜欢上班差遣,我替他总理天庭也未尝不可?又想,我若忙着管理天庭,无暇服侍先生,他只怕也要觉得无趣无聊。那我是不是还得多养几个徒弟才好? 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还没影子的事,祭飨之事已近尾声。 一旦剖身祭祀结束,衣飞石就会成为不生不死的状态。就在此时,一直盘旋不去如泰山压顶之势的仙魔劫劫云呼啸而下,雷光闪烁,猛地捶在了衣飞石头顶,贯彻至下。 衣飞石刚刚假合而成的神躯仙骨瞬间粉碎成齑粉,下一秒又重塑成虚实之间。 刘叙恩惊喜地看着恢复健康、神采奕奕的衣飞石,屈膝祝贺:恭喜恩师飞升。从圣人晋位大圣人,不啻于凡人飞升上界,脱俗成仙。 此时天庭上载也已经过去了十天,还未进行测试,直接凭借着天地秩序开始运行。 衣飞石晋位之后,自动成为天庭之主。他能直接对天庭进行干涉,天庭则以他的想法具现化,就如同谢茂手里的升龙谱、升仙谱俱为平板电脑形式,衣飞石拿到手里的天庭则是一个奇葩的老年机。 就和谢茂刚到新古时代,继承自原身谢茂的老年机,一模一样。 衣飞石也觉得这有点不像话,心念一动,将老年机天庭变成了平板天庭,也算是夫唱夫随统一操作系统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衣飞石正要将平板天庭交给谢茂察看。他对天庭系统了解得很少,就算成为天庭之主,他也没想过越俎代庖真的让谢茂靠边站,说到底,他在台前办事,背后不还得听谢茂吩咐么? 谢茂闭眼倒了下去。 衣飞石连手里的天庭都扔了出去,双手紧紧抱住了谢茂:先生? 被他抱在怀里的谢茂就像是一团不住变换形状的冰火,看似昏迷不动,唯有与他紧贴的衣飞石能感觉到其中的凶险。谢茂的气息一时贯彻诸天诸世界,一时平稳和煦如春风,交替两个来回之后,衣飞石就明白了。 君上正要苏醒。 君上和先生正在艰难地合二为一。 这让衣飞石更加紧张。这时候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刚刚晋位大圣人,只能无助地抱着谢茂。 他甚至不知道君上和先生怎么才能融合得了?须知道,君上渡过仙魔劫,先生坚持不肯渡仙魔劫,这原本就是断然不可能融合的矛盾底线。 衣飞石正无措时,被他失手飞出去的天庭平板又飞了回去,悬停于谢茂头顶。 一股唯有晋位大圣人的衣飞石才能感觉到的无上奥秘,静悄悄地从谢茂身上溜了出来,飞入平板中。 那一瞬间,天地变色。 衣飞石下意识地将刚刚被仙魔劫捶入体内的一丝灵犀吐出,同时飞入平板之中。 仿佛将要天崩地裂、日月倒悬的世界,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飞石能感觉到怀里的谢茂随之变得安稳,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先生要醒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君上。 下一秒。 谢茂睁开眼,天庭平板直接飞入了谢茂手里。 衣飞石不及兴奋,谢茂已站了起来,素来热情身躯往侧边疏离,肩如孤峰,冷峻无匹。 这很明显就是君上才有的姿态,衣飞石有了一丝混乱,想,君上回来了,先生呢?这问题不敢深想,衣飞石如往常般往后退了一步,屈膝拜迎:恭迎君上归来。 谢茂打开天庭平板看了一眼。 天庭解决了君上身同世界的问题,谢茂自然有打开平板操作的权限。 不过,谢茂并未对天庭做任何修改,只打开验证了自己的权限,匆匆看了一眼,就将屏幕熄灭,递到了衣飞石跟前:予你。 身同世界仅君上一人,衣飞石晋升大圣人之后,只获取了操作天庭的权限,这会儿也已经交付天庭平板。他对天庭的感觉很明确,不需要验证就知道自己确有权限。此时将天庭平板接过,小心翼翼地收起:是。 刘叙恩已经搞明白自己的地位了,老老实实地等在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刺目的光亮。 何况,这位是君上。 相比起君上,刘叙恩是比较喜欢谢茂,可也相对有些看不起谢茂,对君上则是实实在在的敬畏。 他没有回来,你是否也有些失望?谢茂示意衣飞石起身,看似很随意地问。 衣飞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生没能回来,他自然难过。可他敢在先生跟前想念君上,却不敢在君上跟前露出一丝对先生的怀念。 不是他对前后两个谢茂感情深浅不一,单纯是因为君上和先生脾性略有差异。他知道先生待自己更宽容软和些,难免会比较欺负先生,却不敢得罪君上,深恐触怒君上。人性如此,衣飞石也不能免俗。 他独有你那么长时间,也要让我独占你一生两世,才能与我相融。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才想,我与您足有千年万年,岂不比先生更长久?一个念头没转过来,他就意识到不对!君上居然在说荤话!这简直衣飞石半个脖子都红了。 他与谢茂什么亲密事都做够了,什么私房话没说过?谢茂甚至还用一秒圣人的BUG跟他一起开过圣人车。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君上说的这句话令人羞耻。 你的脸这么红,莫非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谢茂又问。 衣飞石本是要起身的,被君上那句极其不动声色的荤话刺激得一时半会没站起来,这时候突然起身,走到谢茂跟前,紧紧抱住他,终究还是没能隐忍下去,忍不住问了一句:君上,先生为何要吓我? 君上绝不可能对他说荤话,更不可能问他为什么脸红,是不是想闺阁之事。 分明就是先生。 不,分明就是君上拥有了先生的经历,先生恢复了君上的记忆。 吓着你了么?谢茂反手回抱住他,轻轻摩挲他的背心,笑道:我还想装一装样子,欺负你两日。怎么两句话就被认出来了? 自然是因为太过心爱,太过熟悉,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看出端倪。 谢茂熟悉又陌生地凑近衣飞石嘴边,试探着亲了一下,依然是熟悉的滋味,又仿佛是渴念了千万年的不偿。 便觉得虚度了太多光阴。谢茂喃喃道。 第837章 番外 圣人岂有憾(1) 仙魔劫消散之后,小世界中诸位圣人、半圣皆有感应,再次联袂而来。 娲皇、羲皇关心的是天庭上线之后的运作问题,菩萨则关心应该归来的人是否归来,能不能替她找到弟弟,谢茂与衣飞石一同接待了几位,甫一见面,衣飞石就感觉到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气氛。 谢茂仍旧是满脸含笑,看着无比和蔼可亲好说话。 然而,两位上古大神却都不肯再与谢茂平起平坐,叙礼之后,很自然地侧身一旁。 与两位上古大神相比,菩萨仅为半圣。但她与谢茂、衣飞石渊源颇深,当初就敢全副披挂一副不惜动用武力的姿态催促谢茂上班,这会儿明知道能够替她找到弟弟的君上已然归来,她反而不着急了,客客气气地恭贺衣飞石执掌天庭,渡劫成功云云。 这便是大圣人之威。 圣人晋入大圣人,不啻于凡人飞升上界。 天庭上线已有十日之久,我在此无暇他顾,辛苦上皇费心看顾。谢茂客气地说。 他说这话未必有定性示威之意,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衣飞石神色还算平静,刘叙恩已经悄悄戒备起来,就怕眼前几位圣人翻脸。 说到底,身同世界的境界外人很难理解,也没几个人真切地知道,君上就等同于世界。 谢茂对天庭、乃至世界的归属,没有任何疑问。世界就是他,他就是世界。为了摆脱身同世界的的麻烦,他才打造了天庭,用外挂来管理天地间的一切。然而,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天庭外挂是谢茂一手打造,版权自然属于谢茂,这一点没有任何疑义。 可是,天庭归属于谢茂,被天庭外挂所主宰的万物却并非谢茂所有。所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你自己弄出个天庭,给天地万物套上笼子,这一切就都归你所有了?你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像小说里的大反派吗?弄出一个宝物(天庭)就要统治奴役一切了?咋这么邪恶呢? 可是,刘叙恩戒备着惟恐几位外人翻脸,这几位外人都很平静,对此适应良好。 如今上线的也是个测试版,雏形么,还有升级改造的空间。该做的测试还得继续做,这方面还需要两位上皇鼎力相助。谢茂很自然地向娲皇和羲皇求助。 娲皇笑道:这个自然要竭力配合。恰好某帐下有几位仙姬想找些事做,某觍颜替她们讨要几个仙职,请君上行个方便。 这让谢茂神色越发愉悦,说道:这是好事。若几位女仙能帮忙上岗测试就更好了。 替天庭效命,自然听从天主吩咐。娲皇道。 谢茂也没有去纠正她,说如今的天庭之主是衣飞石。 所有人都很明白,不管天庭被掌握在谁的手里,身为天庭缔造者的谢茂都将是无冕之王。 谢茂和娲皇、羲皇讨论天庭现阶段的安排,主要还是在谈测试和古神再就业的问题,大多数古神都不想在天庭任职,被娲皇推出来的几位女仙皆是她的心腹,与瑶池金母私交甚笃,这就不是单纯的找份工作消遣了,而是娲皇在未来天庭中的势力布局。 谢茂也问过羲皇,是否有安排。羲皇很少说话,说话也就是四个字,听我妹的。 被谢茂问及具体,他摇摇头:他们自有想法,无须我来说项。 谢茂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天庭神职的目标人力资源来自于凡尘,并不是修行已老、早已飞升的古神,娲皇愿意派人来干活,谢茂无限欢迎,反正只要能通过上岗测试,神仙凡人妖怪鬼魂无论什么东西,皆可以封神治世。 至于谢茂和衣飞石门下弟子,也未必会进入天庭任职。愿意修行就逍遥修行,不愿意修行爱干点啥就干点啥,当然,想去天庭为人民服务也可以,还是一个标准,能通过上岗测试就行。 非要说能不能给走个后门、弄个黑箱操作,顶多是在选择神职时,师父师叔能给个方便。 你看中这个职位了?行,先把这个职位的招聘公示隐藏了,考过了就让你走马上任。 考不过?那你继续考吧。 谢茂觉得吧,他几个徒弟应该都不太喜欢上班。倒是一直替小衣守着阴庭鬼府的刘叙恩,说不得等天庭外挂臻于完善之后,还得再写个鬼府外挂,没得总叫刘叙恩绊在阴私俗务之中,耽误了修行。 应酬完娲皇与羲皇之后,菩萨眼巴巴地留了下来,客气地问:还请君上指点。 衣飞石也很关心常燕飞的下落。 寻回来倒也容易。谢茂将手里三枚铜钱收起,菩萨是大觉悟者,心无挂碍,从容自在,令弟尚缺几分慧根,这些年没少纠结前事吧? 菩萨何等聪慧,瞬间听出话外之音,说道:他若在外另有机缘,我也不着急寻他。 谢茂将手一张,眼前景色瞬间变成半幅虚空,当中是一个正拎着菜刀追砍农夫的村姑,村姑生得身强体健、小脸俊美,谢茂与衣飞石都见过黑猫化作人形的模样,正是黑猫人形性转版。 菩萨并无男女之惑,并不为弟弟变成妹妹困惑,只是看着弟弟处境艰难,眼露悲戚之色。 菩萨几世轮回皆救拔生母于苦海,自她修行有成之后,对前世亲友也多加照顾,尤其是几次被罚入地狱受苦的母亲们。黑猫就是她前世母亲转世之后所生。 可是,成为地狱之主又如何? 她守得住地狱,守得住人间吗?守得住六道吗? 人在何处不受苦? 菩萨也有力不能及处。 她的母亲在无数次轮回中放弃了女身,宁愿舍弃身为地藏王菩萨的女儿,也要求一个不受孕苦、不流污血的无漏之体。她的弟弟则完全不理解母亲和姐姐的做法,一直与她闹别扭不肯和睦相处。 人心固执,有一千三百欲,沉沦其中,不得解脱。 谢茂与衣飞石邀请菩萨到修真大学担任院长,她一口答应下来,丝毫不顾及所谓庄严尊贵。所行一切,不过是为了传播无上妙法,使世人皆得极乐,再不沉沦苦海。 可她能点化自己的弟弟么? 不能。 如果不曾亲历一切艰难,如何感同身受? 他在无任界之外。应该是荡神击世界溃散之后,无意中飘了出去。谢茂此时拨动时间轴不费吹灰之力,心念动处,从前谢茂怎么也找不到的时间线倏地出现,轻车熟路地看见了过往发生的一切,直接就道出了真相:你曾予他一件法宝半个月饼? 菩萨也想起了前因后果,略好笑地说:那倒不是给他的。 那月饼是菩萨一时慈悲心肠留给常燕飞的东西。若常燕飞没有腆着脸去偷,她也没打算硬给。 若没有那块月饼,他们撑不到无任界外围。谢茂双手合十,菩萨慈悲。 菩萨连忙避开还礼,又忍不住问道:无任界乃缥缈无稽之处,既无秩序,也无常理,我如今眼前天机已乱,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可有危险?何时才能归来? 仙途缥缈,圣人尚有陨落之患,谁人能保长生不死?谢茂反问道。 菩萨也不还嘴:是,您说的是。 正说着话,就看见虚空画面中一队车马萧萧而至,马车里钻出来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女,巴掌大的脸庞,看上去倒是俊秀无比,可惜一翻身就成了叉着腿的把式,相当没有淑女风度。 这不淑女的娇小姐将农夫和村姑看了好几眼,最终盯着村姑:罐头? 村姑嗷地一声朝她扑了上去:铲屎的! 娇小姐常燕飞与村姑黑猫顺利会师之后,二人一起上了马车,盘算寻找安一然和阿九。 黑猫摇头:不好找。 常燕飞叹气:不好找。 他俩相处多年,彼此皆知对方修法道术底细,想要让对付找到自己方法很多。与他俩同行的安一然和阿九就不一样了,找起来半点头绪都没有。然而,他俩也没有谁提议说,那咱就不找了。 既然是同受浩劫、共同逃难,怎么着也得一起寻找回家的路,谁也别抛下谁。 你听见什么了吗?常燕飞问。 黑猫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土旧的粗布衣裙,还摸了摸自己多出来的胸:用咪咪听吗?身体都换了一个,哪还可能有谛听的特性? 常燕飞也很忧愁。 他的身体也换了一个,这状态比死了还令人困惑。 这代表着就算家里人发现他不见了,也不可能用血缘法术找到他了,皮囊的血缘会把他弄混淆。 没关系,咱们从现在开始修炼,千八百年的,总也能回去。常燕飞给黑猫打气,何况咱们现在是女身,最适合修行道术。乾道养婴还得费些功夫,咱们天生就有养婴的本钱 黑猫呸了一声:我不想要咪咪! 常燕飞瞥了他一眼,问道:性别歧视? 你没有小唧唧就不觉得沮丧么?黑猫不能理解。 我是道士啊。常燕飞也不能理解。 菩萨听着听着,原本担忧悲悯的眼神多了一丝笑意。 她对谛听的小朋友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准许常燕飞在地府十九层修行,也是看在谛听的情面上。常燕飞好与不好,生或者死,对菩萨都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此时,她才觉得黑猫能有常燕飞这个朋友,确实三生有幸。 常燕飞是很典型的修行之人,一心向道,心无挂碍,更没有任何偏见歧视。 他看待世界的方式就宛如一条美丽的阴阳鱼,阴阳相冲相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没有任何极端疯狂的情绪。所以,他或许有一时的沮丧,却绝不会绝望,到任何境地都能重新爬起来。 他不信命,不信注定。 他还活着,他玄池中的阴阳鱼就会欢快地游动,助他重新修行,再次攀向仙途天道。 道士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千七百二十八年,我接他们回来。谢茂说着,面前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倒计时。 不到两千年时间,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不算很久。 菩萨施礼道谢:劳您费心。 谢茂不禁失笑:也不怎么费心。无非是偶尔看上一眼罢了。 他不肯给菩萨打保票,非得说什么仙途缥缈,无人能保证不出差错。实际上真有了危险,他随手将时间轴往后一拨,怎么都来得及抢救。天庭已经上线,他再不是不能妄动天心的君上。 他喜欢什么人,就可以偏爱什么人。 圣人岂有憾? 把刘叙恩打发去送客之后,谢茂将残茶饮尽,目光在衣飞石身上盘旋。 衣飞石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原本他和谢茂是极其亲密的,彼此最狼狈艰难的模样都见过,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可是,现在谢茂这么打量他,他就有点难言的滋味,还有些担心。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先生是能容忍我也很心爱我,君上会不会觉得我哪里不好?如今他俩融合了,变成同一个人,君上影响了先生的认知想法,连先生也觉得我不好了? 他甚至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浑身上下都重新审查了一遍,从脚尖到发梢,是不是哪里不好看? 他比寻常人自然更好看些,不说皮囊,总有圣人才有的出尘英姿,使人见之忘俗。 但是,要和谢茂相比,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如今天庭上线,旁的事务都有别个古神能够帮手测试,唯有一件事无法代劳。谢茂说。 这说的是正事。衣飞石忙从自己的小心思里惊醒,关切地问道:何事? 我知道我对天地秩序的影响都已随着天庭一起上载,上载了几分?是不是彻底消除了我对天地万物的影响?若我妄动天心,是否还是会对世界产生不可逆的影响?谢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抽离显得冷淡,任谁都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衣飞石也不敢随意猜测他的想法,只能顺着字面上的意思分忧:您是想,也做个测试?否则,谢茂不会说这测试别人无法代劳。 此事还须你相助。谢茂说。 衣飞石连忙应承:臣遵旨。 你将目前正处置的事务交割了,再给亲友弟子做个交代,随我闭关百年。谢茂吩咐道。 衣飞石有些奇怪,什么测试要做百年之久? 可这是谢茂的吩咐,他没有质疑的余地,当即遵命去交割了手里负责的事务。 他没什么事忙,小事情分别交代了刘叙恩和容苏苏,阿垂已经去了下界寻找徐莲,宿贞和刘奕、石慧都在新古时代修行,压根儿就没来小世界,也就是单独拜见了徐以方,向徐妈妈交代了自己的去向。 交代好各处人情之后,衣飞石也做了闭关前的准备。 一般而言,闭关会需要一些补充体能灵识的天材地宝,一些控制心神、压制心魔的药物。 根据个人喜好不同,衣飞石还会准备些消遣的小物,诸如娱乐套装生成的狗血剧集之类毕竟,闭关也不能瞎几把闭,找不到感觉就得休息休息,换换脑筋,效率更高。 等他做好闭关准备,去向谢茂复命时,谢茂二话不说,把他带进了卧室。 衣飞石:不是闭关测试么? 这便是影响最小的测试方式。谢茂温柔地解开他的衣扣,你是天庭之主,本就是天地钟爱之人,我如今动了天心,只爱你,只宠你,就算仍旧影响了天地万物,也无非是让你更受天地仰慕而已。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我的法子好吗? 衣飞石被他一连串表白轰得目眩神迷,气血上涌,满脸绯红,呼吸都快停了:对。 这是正经事,你要清醒些。谢茂命令道。 衣飞石努力睁眼看他:是。是不行啊,先生,君上不,茂茂今天特别帅鼻子好像有点痒痒 你流鼻血了。谢茂无情地说。 衣飞石连忙念咒把自己打理干净,尴尬地坐起来:我这些日子没休息好,气血倒灌了 你若说太喜欢我了,我也不会嘲笑你,反而心里欢喜。谢茂说。 衣飞石很失败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叹气道:我就是有些我觉得这一切都有点不切实际。您也他在床上换了个姿势,双膝点地,欺近谢茂胸前,近距离看着谢茂的脸,您真的喜欢我,想要我么?会不会觉得 我毕竟是异类,能做个物件服侍在您身边就很满足了,要做这种事衣飞石低声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一愣:不,我没有,我只是 你说自己是个物件,可否将自己化作物件予我看一看?谢茂的想法很跳跃。 衣飞石被他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单纯说君上或是先生,他都能判断二人的行事轨迹,八九不离十。现在合二为一了,衣飞石就彻底弄不懂了。突然叫他回归本体是什么意思?生气了么? 可是,他看谢茂的脸色,真不是生气的样子。 我若说错话了,您指教我。衣飞石姿态放得很低,对君上总得小心些。 谢茂仍旧在等着他作为物件。 衣飞石无可奈何,只得将自己化作铠甲,静静搁在床榻上。 谢茂伸手在铠甲上轻轻抚摩,依然不满意:你最初是一件小衣。 若非此刻已经化作铠甲,衣飞石整张脸都要红透了。他突然意识到,谢茂不是在生气,也不是在制裁他,明明就是在欺负他! 君上不会这么轻亵,先生也不会这么坏! 但是,他俩融合在一起,就能干出这么欺负人的事来! 感觉到谢茂的手在铠甲上轻轻磨蹭,衣飞石就知道他是在催促。怎么办?不听话直接变回人身么?这么做当然也不会怎么样,不管是君上或是先生,这种事上都很尊重他。他不愿意就可以拒绝。 可是衣飞石犹豫了不到两秒钟,很没骨气地化作了一片小衣。 他本来就是主人的一片小衣。 谢茂对此毫不意外,将他从床上捡起,似是感受了一下久违的触感,随后将他贴身。 衣飞石:*¥##@¥% 这让人吐血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衣飞石化为人身时,脸红耳赤,紧盯着谢茂。 生气了?谢茂含笑搂住他,将他腰上的湿滑抹下,是不是觉得我更变态了? 衣飞石一反常态无比安心地伏在他胸膛上,摇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了和主人相处的日日夜夜,想起了久违的相亲知觉,他原本就该贴在谢茂身上,为何会觉得疏远羞耻? 人做得久了,才会有那些规矩和束缚。做器物的时候,是不是更加畅快欢喜?什么都不必管。 不过。 衣飞石的手抚在谢茂紧实的胸膛上,心想,终究还是做人好。 做小衣,只能擦身止血。做人,就能与主人在一起,做许多许多快活事了。 此后千年万年,日夜相随。 再无遗憾。 ※ 天庭上线一百年。 谢茂与衣飞石在小世界里居住了一百年。 这期间除了谢茂偶尔出来看看天庭测试组递来的条子,几乎没人看见衣飞石露面。 所有人都知道衣飞石在闭关。 至于闭关做什么?大概是为了练习熟悉掌握天庭? 刘叙恩倒是知道师父在干什么,却也不能跟任何人讨论。开玩笑,往日说说那个没记忆的傻白甜谢茂也罢了,如今的君上记忆齐备、心狠手辣,还有点害羞(?),他能做得,你说不得。 敢讨论君上和师父的床帏之事,半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骨头,够不够剁碎了喂狗? 这零零碎碎地过了一百零几个月吧,谢茂和衣飞石的起居才恢复了正常。 如今看来是没什么遗症。谢茂调看了天庭运转一百年的记录,下了结论。 衣飞石垂头歪在一边休息,闻言给自己塞了一口养蓄精神的晶药羹,附和道:嗯,想来是无事了。此前谢茂连着闹了三五日,说是做最后的测试,衣飞石对此毫无劝诫之心,抓出一把药来,边嗑药边开车,热情程度比谢茂还高。 如今谢茂无牵无挂精力充沛,衣飞石被天庭拖着、战力略逊一筹,已经很久没拿赛车冠军了。 谢茂见他磕药补充体力,忍不住教训了一句:影帝。 暴君。衣飞石就敢回嘴了。和相对温柔的先生不同,君上作风凶悍不容许反驳,二人融合之后,终究还是君上这一股习性占了上风,一直处于主动状态的衣飞石百年之间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谢茂明知道他不讨厌,仍旧要确认一遍:你若不喜欢 喜欢。衣飞石搂住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谢茂微微蹙眉,思索片刻:这究竟是荤话,还是甜话? 荤甜荤甜的。衣飞石忍不住骑上了他的膝盖,吃口荔枝肉么? 那必须要吃。 吃完一顿荤甜的肉菜,谢茂才重新捡起自己未完的话题:既然天庭外挂运转一百年没什么大的纰漏,可见我如今的情绪心情都无法再影响世界。有些未尽之事,也可以去办了。 衣飞石知道他想做什么,说:我随您一起去接娘娘。 第838章 番外 圣人岂有憾(2) 时间线握在谢茂手里就是一个大BUG,任何遗憾都可以用时间轴来补全。 谢茂有记忆以来,感情最深的一位母亲,就是来自荡神击世界的小林氏。毕竟重生了一世又一世,相处的时间太长,又有前几世的误解与不屑,这份内疚越发加深了母子之情。 若与小林氏相比,他初生之母四太太,新古时代遇见的徐以方,都要往后搁一搁。 小林氏满足了他对母亲的所有想象,完美得像是一则童话。如果可以选择,谢茂宁愿生生世世都做小林氏的儿子徐以方虽好,他却没有太深的感情。四太太就更不必说了。 如今徐以方已经入道,享受着无穷尽的仙福,小林氏却躺在旗山陵中,谢茂岂能没有想法? 他当然想把小林氏接到上界,共享天伦。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了他这样的地步,当然可以将福荫分润给母亲,各得保全。 解决了身同世界的遗患之后,谢茂就可以出发去接小林氏了。衣飞石对小林氏感情也很深厚,主动要求随行。哪晓得谢茂竟卡了壳。衣飞石不解: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我该接哪个时候的她?我知道最好是去二十四年,她弥留之时将她接走,这样既不会破坏后边的时间线,她脑子也清醒些,说得明白前因后果。可她万一不喜欢这样呢?她年轻时喜欢孝烈皇帝,万一她不想嫁给文帝,不想进宫,想和孝烈皇帝在一起那就不会有谢茂出生了。 她从前喜欢孝烈皇帝,后来又喜欢沭阳公,我要把她请回来,她是打算带上孝烈皇帝呢,还是带上沭阳公?沭阳公毕竟是伴了她那么多年,也曾替她殉死,可她万一更喜欢求之不得的孝烈皇帝呢?说不得她想把两个人都带着?那两人会不会争风吃醋天天打架? 谢茂自从二合一之后,总是沉稳自如,那是相当把稳的大圣人风范,很少这么絮叨。 衣飞石从他的絮叨中读出了几分谢朝皇帝的味道,心知提起小林氏,终究还是给谢茂造成了一些影响,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谢朝的旧事了吧?当即柔声安慰道:这些事咱们可以问问娘娘。她一辈子佝偻深宫之中不得自主,既然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咱们可以让她自己拿主意。 这且不是难事。谢茂稍微稳定心神,又忍不住冲衣飞石抱怨,她若是见了徐妈妈 这世上哪个妈妈不爱吃醋?许多贵妇看见儿子跟奶妈亲近些都要吃醋发脾气,找茬把乳母打发了。这要让小林氏得知了徐以方的存在,还知道徐以方也是谢茂的亲妈 当初在谢朝时,正是害怕惹小林氏不痛快,谢茂和衣飞石在小林氏跟前都不怎么亲热,真有事谢茂还故意当面欺负衣飞石,倒要小林氏帮衣飞石出头。可见在谢茂看来,小林氏这方面确实不大度,而据衣飞石所知,通常谢茂的判断都不会出太大的偏差 衣飞石也沉默了。这个事吧,是真的不好处置。 不是衣飞石看不起徐以方。就太后娘娘那份城府心胸,她要真和徐以方掐起来,徐以方和宿贞绑一块都不够她打。好端端地想要接太后来共享天伦,反倒闹出不愉快的事了,这又何必呢? 说起来,娘娘与徐妈妈生长的环境也不同。衣飞石还记得自己初到新古时代的格格不入。 他为了谢茂自然可以努力去适应天翻地覆的新古时代,太后呢?她生在封建时代,好不容易刷级刷到母仪天下的地位,皇帝见了她都要下跪,突然让她去和徐以方等人共处,对着奴婢客客气气叫阿姨,她能受得了吗? 谢茂听出衣飞石话中隐含的意思,侧头看了他一眼。 衣飞石就给出了解决方案:我的意思是,倒也不必非要将娘娘接到如今的小世界里。虽说大多数世界都被魔气污染,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来,新古时代那么大的世界,宜居星球数不胜数,咱们挑一个距离目前人类修□□力不能及的星球改造出来,单独安置娘娘 单独安置她?谢茂越发觉得衣飞石心思不浅。 衣飞石不讳言地承认:臣亦有憾。所以,他也有很多想要挽救的人。 往日谢茂要去谢朝接人,衣飞石还说不必,根本不承认自己对谢朝的想念,如今对谢茂自抛心胸说了真话,谢茂只剩下心软,安慰道:既然有憾,今日一一补齐了。那地方是你与我定情结亲之处,举朝飞升有何不可? 如果衣飞石想要安置许多人,那么,他的计划就很有必要了。 真实世界里谢神府的一帮子天尊神君都在魔气沾染的世界里生存,那部分不能入魔的谢神府旧部也都独居别处,不曾与来自新古时代的古神与修士们相处,原因也很简单,彼此层次不同,所有的生活习惯、风俗礼仪也不同,相处起来麻烦非常多。 谢茂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能让他挂在心上的人非常少,他去谢朝只想带走太后和琉璃。 小林氏是他自己舍不得,想要带走。在他想来,顶多是把孝烈皇帝或者张姿一起带回来。至于衣琉璃,他只记得衣飞石舍不得这个妹妹。事实上衣飞石在谢朝的牵挂并不少,如衣尚予、衣飞金周氏一家、衣长宁与衣明聪,包括他早年死在战场上的近卫卫烈等等 这么拉拉杂杂一大批人,又塞进已经情况很复杂的小世界里,见面只怕叙礼都困难。 这会儿宿贞是在下界修行没跟上小世界,他日她看见衣飞石给衣尚予见礼,只怕前世的爹和后世的妈,当场就要打一架!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哪怕身为大圣人,想起这场景也不得不惊心动魄! 谢茂认为衣飞石计划很好,是得分开安置,住得近了容易生事。真是甜蜜的负担。 二人拿定了主意,也没交代出关,直接就去了新古时代的大世界,寻找星际边缘的宜居星球。 找到一颗与地球十分类似的宜居星球之后,谢茂负责调理星辰运转,衣飞石则负责星球上的水土,不过短短二十年时间,就将这颗星球打理完毕。 衣飞石问如何命名,谢茂想了想,说:就叫天任星吧。 在已经消失的荡神击世界里,承继了谢朝时间线的星球就叫天任星。 调理风水比较花费时间,搞基建就容易多了。谢茂先照着谢神府的规模筑造了宫城,将小林氏闺中故居和未央宫都折叠在匣子里,说道:若她喜欢,就拆开来住。 那装着故居和未央宫的匣子看上去就像是小姑娘的玩具。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未央宫毕竟是束缚了小林氏半生的地方,谢茂是害怕太后不喜欢,想要换个环境,才塞进匣子里任凭太后处置。 这样小心翼翼又仔细的准备,可见谢茂确实很在乎小林氏的到来。 谢茂又看着已经仿照谢神府筑好的宫城,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不喜欢再改就是了。娘娘只要能见到您,就比什么都欢喜。见这话不能开解谢茂,衣飞石又换了个方式安慰,娘娘有箭术九说玄功打底,到了天衡未倒、灵气充沛的世界里,很快就能入道。到时候她喜欢什么样的宫室满可以自己安排。 这倒也是。谢茂才安心了,临走之时,把宫城外的土地平整了一遍,随手撒下琼花玉树。 准备好这个暂无主人的星球之后,谢茂拨动了时间轴,与衣飞石一起到了谢朝的太平二十四年。 他二人皆不能直接进入那段时间,只恐将谢朝的谢茂与衣飞石替换重叠,因此就蹲在时间乱局之中,掐准了小林氏咽气的前一秒,谢茂将她从时间线里抓了出来。 太后被抓出时间线之后,身处时间乱局之中,时间停止,身体也停止了恶化衰败。 这么浅浅地一口气,养住了,就不曾死去。 她已经弥留多日,自知时日将近,死前是有感觉的,哪晓得突然换了个地方,身上的不适与痛苦都似乎消失了,面前的皇帝和襄国公也很奇怪这穿的是什么?飞石脸上蓄的须呢? 我这是太后站立不稳,身下瞬间就多了一张沙发。 沙发她是见过的。茂儿年轻时在潜邸里胡闹,叫匠人打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摆设,她的宫室里也有一套,坐着倒也舒适。不过怕惹人注目,这套沙发被她收在了库房里。等到不怕惹人注目的时候,她也忘了拿出来用了。 谢茂与衣飞石都顺势跪在她身边,谢茂握住她的手,说:阿娘,你要死了。 太后:???? 衣飞石: 我和小衣都已成圣,现在是来带你回天界享福的。您马上也要死了,就跟我们去吧?谢茂讲述前事也算简单粗暴,您若是觉得现在不好,也可以告诉我,您想什么时候走再往前二十年三十年,您还年轻未嫁的时候也可以。 这劈头盖脸一顿玄学疯狂输出,把太后震了个目瞪口呆。 她是马上就要断气的人,生理机能弱到了极处,根本经不起这顿毁三观的玄学轰炸。 经过衣飞石提醒,谢茂注意到太后精神不好,连忙化了一颗保元丹为她服下,又说:这药只能暂时让你恢复健康,您是衰老到了极处,等到了大世界里,再用天地灵脉延寿 哪晓得太后用保元丹暂时恢复健康之后,脑子也恢复了清醒,摇头说:我听说人死之后,将有轮回。我这一生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得到了,还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并没有什么遗憾 娘娘,您所在的世界,是没有轮回的。衣飞石不得不提醒她。 荡神击的世界,哪有什么轮回?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虚假的,一旦衣飞石进入终局就会彻底消失。 没有轮回吗太后眼露怅然之色。 您想轮回也并非不行。小衣是轮回大帝,执掌鬼府,这事能办妥的。衣飞石不敢说能送她轮回之事,就是怕谢茂共享天伦的念头落空,谢茂却不忍见太后如此失望,又忍不住问道,阿娘为何想要轮回不与儿子团聚?儿子不孝,阿娘不要我了么? 这话把太后问得一个磕巴,半晌才说:你说你和飞石都已成圣,能够接阿娘去天界享福,你们俩从凡人到圣人都能彼此扶持,可见前程无忧,阿娘也没有那么多能力继续看顾你们 听起来也不是非要轮回的理由啊?谢茂问道:阿娘与人有约? 太后脸颊竟有些红:约了来世。 那是孝烈皇帝,还是沭阳公?谢茂又问。 太后被问得有些羞恼,嗔了他一眼,道:与你什么相干?下辈子的事也归你管?!说得好像她很花心似的,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哼! 那恐怕是与我有关。谢茂含笑道,您说了是谁,我才好去把人带来。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还能再带一个人?! 您喜欢什么人,都能给您带来。阿娘,您要去轮回,喝了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了,那还有什么趣味?就和您现在一样,弥留之时,我去将人带来,治病延寿恢复青春,记忆感情也都还在,不必重新认识一回,相爱一回,与我一起去天界享福,这样不好?谢茂对太后十分耐心。 见太后满脸欢喜,谢茂还要促狭一句:您要是想带两个,三个也不费力。 那也不必。太后依旧有些羞赧地红着脸,却没有丝毫回避之处,劳烦我儿将张姿带来。他身体强健,又那么年轻,只怕还有几十年好活我便在此等着他么? 说着,太后开始打量空无一物的时间乱局,这地方也太素净了些。 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十年,等着张姿寿终正寝了,来与她相见。 谢茂有些好笑,又忍不住问:您也知道他年轻。若这几十年里又娶妻生子 太后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转头就看见衣飞石微微摇头,她便知道谢茂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她仍旧好好思索了这个问题,说:他若是娶妻生子,那我就问问他,是跟我一起,还是跟他妻室一起去轮回吧? 我前半辈子只心爱一人,求不得白首鸳盟,也想过来世再见。后来与他在一起,他毕竟比我小些,我总要比他死得早些,也不能相伴白头。你看我也说不好这辈子归宿在何处,我既然死了,他见到能陪他下半辈子的人,临了改了主意,我也能体谅。太后说。 她握住谢茂的手,又拉住衣飞石的手,将二人交叠一处,说:茂儿,飞石,你们相识于少年,一辈子君臣相得,如今看来也是善始善终,当了神仙也仍在一处。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做神仙多少年,就是在谢朝这段时光也是不容易的。我读史也读人,似你们这等交好心爱,前所未见,又何等艰难?便珍惜吧,也不必拿你们的例子去丈量他人。 谢茂与衣飞石都颇觉唏嘘。 若说太后付出的感情不真挚么?她为了替孝烈皇帝复仇,孤身深宫用尽了城府心血。及至后来与张姿相恋,也算是情真意切。可是,再真挚的感情,也得天意成全。 正如太后所说,似他们这样相识相伴相恋,怎么也拆不散的感情,何其艰难? 儿子明白。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以后都不会放开他。 衣飞石觉得被谢茂握住的指根处,两枚婚戒微微有点硌。 我去给您把沭阳公带来。谢茂将手一挥,全方位投影再次开启。 镜头直接对准了沭阳公张姿。太后毫无心理准备,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在长信宫咽气,看着张姿神色冷静地报丧、守丧,谢茂和衣飞石都悲痛都比张姿真实许多。然而,她也只是静静看着。 张姿是个非常古板的性格,平时没什么消遣,太后死了,皇帝准许他十二个时辰待在奉安宫,他就一直在奉安宫陪着,什么也不做,甚至都不会哀哭。 直到谢范闯进来,质问张姿为什么还没有死,和张姿打了一架,太后眼中才有了一丝动容。 太后是不许殉葬的。在她执掌的后宫中,已经有三十年未闻殉死之事,这是她的德政。 谢范问张姿为何没死时,张姿给出的冷淡反应,就让太后知道不好了。她了解这个比她年轻许多的小朋友,如果他不打算殉死,他会和谢范解释原因,为什么不殉死。可是,他没有解释。 果然,谢茂下旨将她安厝旗山陵之前,张姿就禁绝了饮食,准备殉死了。 你要太后看着张姿不饮不食,不自觉地抓紧谢茂的袖子,看好了时机。他若要震断心脉,一瞬间就够了,外人看不出来 我和小衣都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自尽。谢茂安抚道。 太后眼角有泪水滑落:我不许他殉的。 衣飞石告诉她:想来在公爷心中,若没有了娘娘,他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 太后才擦去一滴泪水,突然听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愕然回头看着谢茂,又再看衣飞石:你也替皇帝殉了?! 衣飞石轻声道:娘娘与公爷的这段感情也极珍贵,娘娘值得,公爷也值得。 太后捧住他的脸,哭道:傻孩子。 她哭的哪里是衣飞石,分明是准备好了即将为她殉死的张姿。 衣飞石殉死本就是谢茂绝不能碰触的痛处,被太后哭了一声,谢茂就显出了几分不耐,你要哭抱着你小情人哭去,拉扯小衣做什么?也懒得慢慢给太后看转播,时间轴一拖,把即将自尽的张姿抓了出来,照例塞了个傀儡搪塞过去。 张姿刚被抓出来,人还是懵逼的,就看见太后捧着衣飞石的脸哭 娘娘?!张姿很麻利地把衣飞石从太后手里解救出来,将太后上下打量许久,臣这是在做梦么?臣已经死了么? 那边太后跟张姿解释情况,谢茂把衣飞石拖了过来,擦去他脸上的湿润:都哭你脸上了。 衣飞石哭笑不得:娘娘有些激动。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等着,我先去给你把琉璃带来谢茂回拨时间轴,时间倏地回到衣琉璃死亡之前。 衣飞石轻轻拦住他欲抓的手:若将她从前带走,会影响后边的时间线么? 没有衣琉璃,也有张琉璃,李琉璃。谢茂指尖轻旋,时间又往前拨了两年,我将她未嫁之前带来。 请等一等。衣飞石改了主意,她一生皆听父兄安排,从未能自主。我希望有一个未嫁入裴家、未受辱被杀的妹妹,她就要被带出来充作安慰我的工具,她曾经真实遭受过的一切又算什么呢?先生,还请您将即将死去的她带出来,问问她的意见。 若是刚到新古时代的衣飞石,绝对说不出来这一番话。 封建大家长总希望女眷纯真无知,一辈子宛如温室花朵,出嫁之前由父兄保护,出嫁之后则由丈夫儿子保护,纯洁无辜。可衣琉璃是将门虎女啊!她承受了痛苦,就该得到应有的坚强和力量。 时间轴轻轻一拨,确实安慰了胡乱指婚的谢茂和轻易许婚的衣飞石,那个挣扎着死在裴家的衣琉璃呢?谁还记得她曾经承受过的一切?谁来给她那段经历的补偿? 谢茂又将时间轴往后拨了两年,到了衣琉璃死前的一刻。 因顾忌着当时的情景可能使衣飞石心疼,谢茂并未搞什么转播,直接把心口中刀的衣琉璃抓了出来。衣琉璃的状态和太后一样,时间停止暂缓了身体的衰败,一口气养着绝不会死。 她双目圆睁看着谢茂,和谢茂见得虽少,到底还是认识的,又看衣飞石:二哥?! 皇帝和二哥怎么会在一起?我怎么突然见到他们了?我这是死了吗? 你快要死了。衣飞石说。 谢茂在一边嘿了一声。叫你嘲笑我,你开场第一句话不也和我一样? 衣飞石几乎复制黏贴了谢茂对太后的说辞,太后没有选择更年轻的自己,很可能是不愿失去与儿子、与小情人张姿之间的记忆,衣琉璃会如何选择呢?她这一段经历毫无留恋之处,藏污纳垢的婆家,人面兽心的丈夫,假惺惺的表姐她完全可以选择更年轻体面的自己。 衣琉璃问道:我还能救得活吧?她指了指自己心口插着的短兵。 衣飞石眼底带了一丝冷光,微微点头:不会让你死。 衣琉璃又问:孩子能流了么? 这要求让衣飞石和谢茂都挺意外,衣飞石仍旧点头:能。不让你伤身。 衣琉璃便道:那就这样吧。 衣飞石迟疑道:真的不需要回去两年前么? 辛辛苦苦吃了两年教训,就这么平白无故没有了,还得丢了两年记性,怎么想都不划算。若是伤得太重不好治,这孩子也不好流,倒是可以考虑往回两年,现在为何要回去两年?衣琉璃反问道。 衣飞石便知道自己的顾虑是对的。他希望有一个纯洁无辜的妹妹,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可这个已经承受过不幸的妹妹并不那么想。谁喜欢丢失几年记忆,变成曾经的傻白甜? 好。衣飞石答应下来,回头求助谢茂,还请先生给琉璃做个傀儡。 除却衣琉璃,衣飞石最想接到上界供养的人,是在谢茂看来和慈父不沾边的衣尚予。 在谢茂的计划里,接马氏都行,接衣尚予不行。毕竟马氏接上去了也翻不起浪,衣飞石也不可能再对马氏任打任骂,他甚至还想过,这要是把马氏往宿贞跟前一扔什么仇都报了! 衣尚予对衣飞石有着极深的影响力,谢茂隐隐约约地排斥他,这是爸爸之争。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衣尚予确实曾经教养衣飞石,教导衣飞石成材,可他当初也是一口饭一件衣,手把手将衣飞石养大,他和衣飞石在诸天诸世界流浪那么多年,衣飞石刚开窍时蠢萌蠢萌的,什么都不懂,不都是他一点点讲述一点点教么? 他教养衣飞石的时间比衣尚予长久,用心也远比衣尚予精细,他都没有动辄捶衣飞石,衣尚予凭什么动不动就军法处置?这仇记了这么多年,谢茂依然忘不掉。 见谢茂坐在沙发上不吭气,衣飞石也能感觉到他这点怒气。君上连爱子成狂的宿贞都不给好脸色,何况是封建大家长衣尚予?这会儿没有马上翻脸,只怕是属于先生的那一部分在起作用。 衣飞石也是犹豫再三才向谢茂请求。他知道谢茂可能容不下衣尚予,可他很少请求什么事,本以为谢茂会愿意退让一步,给自己一些情面哪晓得谢茂坐着不接茬,衣飞石就有些尴尬。 时间乱局中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太后和张姿已经沟通完了,见谢茂和衣飞石谈话,便在一边坐着说些小话,衣琉璃才拔了心口的短匕,正在饮茶休息。这场合实在不私密,何况,在这几人面前,谢茂和衣飞石还有君臣之分,越发显得局面紧张。 他老人家寿长命久,不着急吧?谢茂挥挥手,还有什么人? 那自然是衣飞金和周氏。但是,有了衣尚予前车之鉴,衣飞石也不知道谢茂是不是讨厌大哥大嫂,只好暂时往后放一放,点了几个侄儿侄孙。 你要养着长宁我是能理解的。毕竟娃心不坏,长得还跟刘奕、刘叙恩一模一样,虽说很可能是刘叙恩寻找谢茂的坐标,可谢茂看着衣长宁长大,真不讨厌这孩子,你连衣明聪也要带着,就不怕他问你,他亲娘是怎么殁的? 衣飞石想的却是,若大哥大嫂回来,见到长宁不见长安,会如何责问长宁? 他对衣长安没有一丝好感,若非衣家门楣不容玷污,若非顾念兄嫂情面,在谢朝时他就想杀了衣长安,将衣长安出族。他可以不理会兄嫂怪罪,长宁受得住么?所以他要把衣明聪带来。就算兄嫂不讲道理,聪明也能宽慰长宁。 当然,更重要的是,衣飞石觉得衣明聪是个修行的好种子,丢在注定崩毁的谢朝太可惜。 说话间,谢茂已经把衣长宁抓了出来。 衣长宁死在宫变之中,被抓出来之后也没能安稳,见了衣飞石满脸羞愧之色,不住磕头:二叔,长宁该死,没能守好太后,长宁对不住您的遗命嘱托 衣琉璃看着他满脸惊讶,这么大个侄子了呀! 太后和张姿更是困惑,太后?难道皇帝立后了?不是要立嗣女么? 衣飞石并不知道身后之事,谢茂给了个转播信号,衣飞石方才知道因保保之事,衣家分裂,衣长宁带兵护驾,死于宫乱,衣长宁也才知道他死前杀死一子一侄平息了事态,并没有辜负衣飞石的嘱托,太后、张姿与谢茂则看了一场母子相残的人伦惨剧。 倒也没有看错她。太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谢茂想扶立谢团儿,终究还得看谢团儿自己能否立得住,看来是立住了。 衣长宁跪在衣飞石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就算他守住了宫禁,杀子杀侄护住了谢团儿,可他并未守住衣家,眼睁睁地看着衣家分裂,闹出宫乱这么大的祸事。若非谢团儿顾念旧情,孔家一旦崛起,衣家必然面临灭顶之灾。 我也不曾看错你。衣飞石说。 衣长宁紧紧咬住下唇,哽咽道:长宁有负所托。 许多事只能尽人事。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衣飞石拍拍他的脑袋,起来吧。 衣长宁固执地跪着不肯起身。衣飞石脾气早不如谢朝时那么冷硬,又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以后你还是跟在我身边。我再教你。 衣长宁还没答话,谢茂眼神就扫了过来。什么叫以后跟着你? 没多久,衣明聪也被谢茂捞了出来。父子相见,又是一番唏嘘。 谢茂这边给衣飞石杂七杂八地捞人,连早年战死沙场的卫烈都给捞了出来,谢茂没好气地问:要不要把徐独眼也给你捞来? 衣飞石惊喜地说:多谢先生! 谢茂: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真的想捞他? 眼见谢茂捞的人越来越杂鱼,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太后也动了心思。她眼波流转,衣飞石就注意到她有话说,连忙上前询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有个大宫女 是。这个不必多说,秀品姑姑,大家都熟。 我还有两个小宫女 您详细说一说。小宫女就不大知道了。 还有个宫内服侍的内侍 衣飞石这边问,谢茂就在另一边捞,差点没把整个长信宫捞空。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安置,整理一下,隔日再来?衣飞石连忙说。 时间乱局中挤满了人,大体分为两拨势力,一边是长信宫伺候太后的宫人内侍,一边是衣飞石沾亲带故的旧友亲朋。新人捞出来了,旧人负责解释情况,见了故主长辈就去见礼问候,说起来这么多流程撑着却也不显得混乱谢朝的人都懂上下规矩,皇帝太后都在,谁敢闲聊闲逛? 回到天任星之后,死里逃生的众人看着仙气飘渺的宫城,全都升起了一丝隐约的敬畏。 谢神府本就是君上与家臣共居之地,天任星的宫城仿照谢神府筑成,太后自然搬入了上府居住。衣飞石则安排衣家后人与部卒住进了群星别墅。衣长宁期期艾艾地问父母与小女儿,衣琉璃也问衣尚予和马氏马氏对衣飞石不好,对衣琉璃却不差。 谢茂和衣飞石都有志一同地逃了上府和下院的家宴,两人逃回小世界,都有两分狼狈。 我今日瞧着张姿也想捞人。谢茂说。 二人吃饱喝足躺在床上,两位大圣人跟普通夫妻一样聊小话。 衣飞石皱眉道:娘娘要捞人伺候自然不能拒绝。旁人想要肆意差遣先生却太放肆了。 谢茂翻身捏住他的鼻子,嘲笑道:我就不信,你的侄儿侄孙好妹子,没有央你捞人?人皆有一死,若能死里逃生,这份好处岂能不想着挚爱亲朋?上界享福呢,多好的机会。 他们若聪明就不该要求太多。衣飞石并不高兴。时间轴掌握在谢茂手里,捞人只有谢茂才能做得到,哪怕是他的亲友想要提条件,他也是不高兴的。你们凭什么辛苦劳累先生? 想到这里,衣飞石背后起了一丝白毛汗。 他突然发现,他不许旁人对谢茂提要求,自己却央求谢茂捞了那么多人?! 人性如此。你就喜欢与人性作对。谢茂捏着人家鼻子的手开始不老实,捞人也不是多大的时,咱们在新世界一口气捞了那么多人,不也好端端地捞出来了?这回就是得麻烦点放个傀儡。 虽说要放傀儡,可谢茂目前晋位大圣人,修为也是今非昔比,放个傀儡算什么事儿? 其实咱们也得考虑天任星的社会生态。就说太后身边那群宫人奴婢,在谢朝时是出生压着,一辈子就伺候人了,临死了又被抓出来,到上界继续当奴婢?还得当个天荒地老?没得这么欺负人的。谢茂没有明说,但被衣飞石拎上来的徐独眼、卫烈等人,也是同样道理。 我想着就不如立个规矩,他们若是想捞人呢,就得拿贡献点来换。 贡献点先从你和我手里往下放。我直接放太后身边,你那儿看看怎么给。也不是所有人都给捞,拿着贡献点递交申请,你再审核一遍。比如衣尚予马氏这两个祸害,就不给批准! 谢茂说了自己的想法,很快就靠着衣飞石睡着。 衣飞石则负责把他的想法完善,作成报告,次日交给他审阅批准。 捞人草案确定之后,谢茂带去太后处,衣飞石则对群星别墅的亲朋故交宣读。 张姿那边还好,原本也不敢仗着太后的情面,轻易对谢茂提要求。 衣家这边就不一样了,衣琉璃想要的是亲爹亲妈,也是衣飞石的亲爹亲妈,她问起来理直气壮。衣长宁想要的爹妈也是衣飞石的兄嫂,连带着他的女儿也是衣飞石的侄孙女,沾亲带故的,央求一句并不过分。 现在被谢茂颁行的捞人规则堵住了嘴,衣琉璃与衣长宁都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得了这暂行规定反而更加高兴。衣琉璃问道:央求陛下开恩救人,自然应该有些代价。不知道这贡献点要怎么挣取? 谢茂放给太后的贡献点是特别针对宫人奴婢的,按月给太后的服侍发月钱。衣飞石这边总不好给家里人给部卒也发月钱吧?他想了想,说:好好修行。进阶就有贡献点拿。 衣飞石这安排把所有人都刺激大发了,不止衣琉璃和衣长宁,所有人都开始拼命修行。 正如谢茂所说,人皆难逃一死。有了死里逃生的福利,谁不想留给自己的挚爱亲朋?时间轴的存在使得申请捞人成为一件填补遗憾的大杀器。 天任星上的所有人都想要尽快赚够贡献点,将自己想要拯救的人捞出来。 虽说申请可能不会被批准,可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最先攒够贡献点的是张姿。 很意外的是,攒够贡献点许久,也没见到张姿递交任何申请。 谢茂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是有捞人想法的,为什么不交申请呢?不敢来问? 这是给太后殉死的人,谢茂对他耐心颇多,专程去上府陪太后吃饭时问了一遍,太后瞥了张姿一眼,说:不必问他。没等张姿说话,就被太后喝令退下,快些滚出去! 张姿不生气也不慌张,施礼后默然退出。看得谢茂莫名其妙:他得罪阿娘了? 他要把谢芳捞给我。太后放了个炸雷。 谢茂也只能评价一句:那可真是贤惠大度。 太后却又不许他嘲讽张姿,眼神变得温柔:你若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她得到一切心爱想要的,没有任何遗憾。他只是不知道我如今心爱想要的,只有他一个。 想到这里,太后忍不住微笑,说:他如今知道了。 谢茂吃了一嘴狗粮差点被噎死,便叫衣飞石来上府吃饭,决心也给太后和张姿塞一嘴狗粮。 哪晓得衣飞石在太后面前不怎么搭理他,就看见张姿身前身后殷勤无比地服侍太后,这狗粮啧,真香。 临走时,太后单独留了衣飞石说话,谢茂更不满了。 张姿便请谢茂别室饮茶,谢茂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 这是张姿的申请书。太后将贡献点的核销单和申请书一起交给衣飞石,是这样么? 衣飞石客气地接过来,心里挺纳闷,这东西怎么还要太后转交?难道张姿要捞的人很麻烦,怕先生不给批准么?低头一看,他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张姿的想法,而是太后的想法。 张姿出了贡献点,想捞的人却是衣尚予。 当初谢茂拒绝衣飞石的请求,太后和张姿都听见了。 琉璃这些日子修行很刻苦。不过,你想来也看出来了,她不是这块料。勤能补拙虽是良训,笨鸟先飞也飞不过勤恳的猛禽。若是长宁先一步攒够了贡献点,有琉璃这么心心念念要捞衣大将军,他也不敢另有想法,只能先接祖父归来。太后没有说的很直白。 衣琉璃不是修行的材料,进展很慢。衣长宁想捞父母,想捞女儿,可一个人修行进阶的次数是有限的,他想要捞三个人已经很困难了,还得靠着衣明聪的帮忙。偏偏姑姑拼命要捞祖父母,他做孙子的敢把父母女儿放在祖父母的前头么? 如果衣长宁帮着捞了祖父母,他的父母女儿必然有人捞不出来,日积月累,必然生怨。 这就是乱家之始。 你父亲是个明白人。先把他捞出来,放在家里镇宅,你和茂儿都能省心。太后说。 太后的做法当然有道理。 至于她为什么单独留下衣飞石说话,原因也很简单。 太后已经嗅出了此谢茂非彼谢茂,这一个茂儿比从前当皇帝的茂儿更加不容忤逆,她有什么想法绝不会当面去逼谢茂接受,拐弯抹角劝谏,是因为她知道谢茂在旁边偷听。 如果谢茂愿意纳谏,这件事就这么成了。如果谢茂还是不肯捞衣尚予,装着没听见就行了。 她是不肯和谢茂撕破脸皮的,她甚至不会给谢茂反驳她的机会。 谢茂心情有些复杂。 但,不得不承认,他就喜欢太后这样的分寸感。 茶挺好。谢茂终于开口和张姿说话。 张姿只默默替他斟茶,赔笑:衣圣人所赐。 有阿娘镇宅,我也放心。谢茂说。 张姿微微一笑。 ※ 前有衣飞石,后有太后,谢茂再是不乐意,也得给张姿的捞人申请批准通过。 想起明日就能见到衣尚予,衣飞石还有些小激动,谢茂就不一样了,他四仰八叉地倒在衣飞石身上,叹气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您是担心,臣父又和您顶嘴么?衣飞石觉得,衣尚予不是那么不识时务的人。 张姿修为又涨了。阿娘进展也不慢。可见在谢朝出类拔萃之人,都有几分慧根。谢茂想起衣尚予那个奇葩,要说慧根,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除了你,谢朝哪有人能与衣尚予相比?陈朝的武安王都得退一射之地。 衣飞石不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他纵然再是出类拔萃,毕竟才入道。总不会是担心衣尚予短时间内就能和圣人平起平坐吧?封圣何其艰难?没有大机缘大功德,根本不可能封圣。 再者说了,普通圣人见了先生也得跪啊。到底担心什么呢? 宿贞入道也没几年。谢茂说。 衣飞石霍地坐了起来,身上还四仰八叉的躺着谢茂,竟把谢茂一起支起。 谢茂完全能理解他的惊悚:咱们不该在天任星里安置他们。 恋耽美 >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下)——藕香食肆 天任星位于新古时代世界的宇宙边缘,看上去是很宏大无边,普通人穷极一生、子子孙孙只怕都摸不到宇宙边缘。可是,新古时代的地球已经踏入了修真时代,多则万年,少则千百年,很可能就会踏上星际旅程,开始四处拓土开疆,寻找各种天材地宝,寻找新的宜居星球 偏偏天任星这边也为了捞人赚贡献点在疯狂修炼,若是把衣尚予捞了过来,他再开始修行 有朝一日,衣尚予与宿贞相遇 衣飞石连忙问:咱们能不能把天任星挪到小世界去? 小世界有徐妈妈谢茂看着他。 你怕亲爹跟亲妈掐架,就不管徐妈妈的死活了?太后能把徐妈妈卖了,还让全世界都帮她数钱。 两人目光一碰。 那,就只有被魔气沾染的诸世界了。 我明天先去捞你爹,下午就回去种地!谢茂说。 净化魔气世界,迫在眉睫! 衣飞石讪讪地看着他:您辛苦了。 谢茂仰面躺下,叹了一口气。 圣人岂有憾? 圣人只有无穷无尽地麻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