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孩子气》 liandanMEi.Com>迷人的孩子气——蜜秋 迷人的孩子气 作者:蜜秋 文案 死不认账高冷攻 VS 苍白脆弱美人受 HE,越虐越爱得深 深夜回家的周明非就这么看到了瘫在家楼下的嘉尔,一地的酒瓶,和一双红到通透的眼睛,嘉尔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最终还是歪倒在地上,周明非双手插在大衣袋里走近,慢慢蹲在他面前,嘉尔一句话不说,喘着气,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却似有千言万语,周明非将大衣解开,伸手把那个冰冷的人揽进了怀里。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嘉尔,周明非 ┃ 配角:何遇,夏之行 ┃ 其它: 他很瘦,很高,身形单薄 7年过去,方嘉尔仍然记得那个人潮涌动的午后。 两千多方的演讲厅人头济济,所有学院的学生、老师,还有闻讯而来的外校同专业的学生,和无数尖叫的粉丝,无数媒体的闪光灯频频,声浪和人群的热潮快将他淹没,他被挤在一个边角落里不得动弹,努力伸了头出去往台上够着,不一会头发已经半湿,整个人似一块半融的盐。 突然现场欢呼雷动,台上一个瘦削身影缓缓踱出,嘉尔睁大了眼睛,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周明非。 他很瘦,很高,身形单薄,穿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西装,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嘉尔想,周明非看起来不像新闻报导里的年纪,都说他三十多了,然而看起来有种不辩岁月的模糊感,这种场合里穿着正式,微卷的头发却只松松的在头顶挽了个发髻,左耳垂边缘戴只小圆金色耳环,垂下三两短流苏,眉眼生得近,眼睛狭长凌厉又有一丝慵懒,细薄的嘴唇微翘着,在凌厉之外又多了一丝柔软到底在法国待久了,好看成这样子,还不着痕迹不费力,看着落拓不羁,却似乎并不好亲近。 嘉尔微微有些口舌干燥,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讲话,虽然现场的所有人都是慕名而来,主持人还是细细的介绍了他的来历。 周明非,本科母校毕业于上海X大学的服装学院设计系,后拿到英国圣马丁全额奖学金,毕业之后跟随他的导师Alain去了法国蓝血奢侈品牌Unique,从设计助理开始做起,短短一年内便升任首席设计师,而今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是在全球时尚界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 最重要的是,Unique作为一个已经形象老化,不再受年轻人喜欢的品牌,在他的大胆创新下,刚上任时推出两季新款便重新让品牌回归年轻人的视野,而他本人也受到全球年轻时尚潮人的追捧,现如今他每一季发布新款,无不被人争相爆抢。 Unique首次将新品发布会定在中国,周明非理所当然的成为发布会主理人,也同时被大学母校邀请回校给师弟师妹们做演讲。 嘉尔对周明非的知晓比主持人更多,新闻中都说他曾经圣马丁的导师、Unique的创意总监Alain对他青睐有加,才让周明非在这个从来不缺乏创意天才的行业中一路坦坦顺顺,犹如天助。 而周明非的设计风格、处世做派也沿袭了Alain,设计创意大胆惊人,蕴含强烈的自我表达,无论表达爱或恨,传递人性或释放情绪,都似要突破极端,每一个系列的作品出来,都引起圈内哗然,评论者有恶毒抨击也有坦言惊喜,粉丝却因他极其的个性鲜明而愈加追随。 而工作之外的周明非却几近难寻,正是作品有多高调,生活就有多低调。他不喜言辞,被采访也仅谈作品,T台上的谢幕也仅匆匆亮相便退到幕后,是以媒体提起他,多以神秘的周来代称。 嘉尔看着眼前这个立体的人,有点难以把他和网络新闻上的他联系起来。周明非的演讲主题是关于美的反叛。 他说:我们将时尚是当做形式,还是当做表达?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如果是形式,大可以无限度的去将形式主义做到极致,无限的夸张,无限的追求美感,甚至退一步,服装最基本的功能实用穿着也是形式的一种。 周明非停了一秒,继续说道,而当你有所表达,你会发现这些形式都不存在了,时尚是独立人格的表达,任何艺术都是独立人格的表达,就像诗歌,艺术,就像梦,它可以是美,甚至是美的对立面,这都不重要,那些带着情绪、表达、哲学与诗歌的衣服,是我认为的时尚 周明非的声线并不激昂宏亮,甚至略带慵懒,言辞也并不是很顺畅,他习惯碎片式的讲话,而所说的内容却字字掷地有声,毫不含糊。 嘉尔听懂了,正在仔细回想关于自我表达的部分,突然听到台上主持人说,在场的学弟学妹们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想跟周先生探讨,嘉尔想也没想举手大声脱口而出,有! 瞬间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周明非看到台下角落里冲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白净的皮肤,一张涨得微红的脸,一件普通的白T恤牛仔裤,即便在这个全是年轻人的环境中,他仍然青涩鲜亮的引人注目。 周明非看他拿了话筒,开口声音清脆:周先生你好,我是服装表演系大一的学生,方嘉尔,想请问,如果模特的表达就只是把设计师的意图传递清楚,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模特这个职业是不需要灵魂,不需要有自我意识的? 台上的周明非微蹙了眉,嘴角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停了停,才开口说:同一个服装作品,在有的人身上死气沉沉,在有的人身上星光璀璨,这是有灵魂和没有灵魂的区别,就好像演员去演绎一个角色,他呈现的是角色,但也是他自己,模特和服装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模特如何去正确的表达一件服装,这就是模特的灵魂,我这样说,算是能解答你的问题吗? 嘉尔点点头,脸仍微红,眼神却不再羞涩,冲台上微笑点头,细长的单眼皮弯成新月,他觉得有一霎那周明非盯着他呆了一下,是错觉吗?他心里直打鼓。 周明非回答其他人的问题,他是设计学院的荣誉之光,年纪轻轻已堪称国际大师,方嘉尔觉得,这就是事业赋予男人的魅力了吧。 活动结束的尾声,周明非突然拿起话筒补充了一件事:我这次回国主要是筹办Unique首次在国内的秋冬发布会,这也是Unique品牌开拓中国市场最重要的一步,下周开始模特面试初试,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官网,下载面试表格填写资料,稍后通过的人会收到面试通知。 说完,周明非的眼神往场下角落里缓缓扫过,在一双细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秒。 人群中站着的嘉尔突然觉得心跳缓了一拍。 禁忌与天真 毫无意外的,几乎所有表演系的男生都去填了面试表格。 方嘉尔,18岁,身高188,三围98 74 95。 表演经历,嘉尔想了想,老老实实写上无,心中一声叹息,觉得无望了。 附上照片,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听天由命,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忐忐忑忑的说,不会的,周明非记得你应该是吧。 咳,你在紧张什么?!嘉尔颇为这个驱之不散的念头苦恼。 陆续有身边的同学收到了初试面试通知,嘉尔一次次的查收邮件,毫无音讯,觉得又理所当然又心有不甘,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让他焦灼到寝食难安。 当同寝室的连肖都收到面试通知的时候,嘉尔再也坐不住了,连肖眉开眼笑的挥着手机给他看邮件,什么?!什么?!嘉尔满腔怒吼,连肖揽过他,仔细说道,我会好好替你看偶像,回来告诉你每个细节嘉尔回头看到连肖兴奋到快变形的脸,一拳挥出去 直到面试当天仍然没有通知,嘉尔想要不要直接冲到现场,又觉得这算怎么回事在寝室如困兽般来回走动,直到费劲了力气自嘲道,方嘉尔方嘉尔,都是你的臆想,哪有一个新人去走奢侈品T台的想到这一点,浑身似泄了气,心安了却一点精神也无。 去面试的连肖回来了,嘉尔躲无可躲,都不用动口,连肖满面春风的脸上就写了两个大字过了,嘉尔悲愤之心涌上头,几乎夺门而出,只听连肖在背后狂呼:周先生说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嘉尔奋步疾走却毫无目的,突然的,他栏上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他还隐约记得连肖说过面试的酒店,到了酒店大堂,看到Unique面试的指引牌,直奔五楼宴会厅,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撤离面试现场物料,他抓住一个工作大叔问,周明非周先生他们呢,已经走了吗? 没想到大叔一顿训斥,你们这些孩子,这么重要的面试都能迟到,周先生住在23楼,你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有机会。 谢谢谢谢谢谢嘉尔一连串的感谢,转头飞奔向电梯。 电梯门开,居然周明非和助理就在里面,嘉尔随即冲进电梯又惊又喜,说话也结巴起来,周先生,我,我那个 周明非的表情捉摸不透,青云看到他的窘状,似憋着一口笑,尽力保持严肃口吻,方嘉尔同学,复试是在三天后,请务必前来。 嘉尔看着青云目瞪口呆,心中暗想此刻的自己一定傻到家了,却又觉得对方不似开玩笑,口齿不清的辩解道,不不,不是,我没有收到初试通知 青云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温言道,没有错,因为你是直接进了复试,又奇怪问道,难道你没有收到我们发的复试邮件? 嘉尔忙去看邮箱,果然,一封新邮件,是复试面试的通知,一瞬间,巨大的喜悦似要在胸腔里炸开来,脑子里升起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已经完全顾不得去问为什么,周明非隐隐笑意,眼光再次看过嘉尔,只是仍淡淡的,不发一言。 23楼到,电梯门开,周明非和助理青云兀自说了声再会即走出去,留下电梯内的嘉尔仍在云雾中,按下1楼,电梯门关,嘉尔顺着门壁滑下去,闭紧眼睛发出难以掩藏的惊喜尖叫。 60人的复试,最终留下了26人,里面几乎云集了国内所有一线男模,还有一部分跟品牌长期合作的国际超模将在大秀前从国外飞来,总共50多人的入选模特里,嘉尔这样的学生新人不超过5个。 复试时在宴会厅模拟的T台秀,嘉尔发挥的并不好,新人就是新人,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步伐之外的气场,和从容程度,却不是一两天能够练就。他看到台下正对面的周明非,依旧一身松松的黑衫,戴了黑色小圆礼帽,微卷的头发散散从四周垂落下来,看着比之前更加落拓不羁,眼神却是犀利的,嘉尔走到台前定点的时候,又仿佛看到一瞬间的目光交错,然后周明非在记录册上写了点什么 最后的结果却是不仅嘉尔自己,连肖也进了,嘉尔略觉安慰,在一堆大咖里勉强保持镇定,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啊,除新人外,其他模特基本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互相打着招呼,说起最近合作的品牌,去了哪些国家走了哪些秀,拍了什么大片,幕后种种或有趣或奇葩的事,嘉尔和连肖只有听的份。 连肖指着一个男生对嘉尔说,你看到江如斯了吗?我堵他会是这次的开场领秀,要么就是压轴。 嘉尔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身材颀长,头身比完美的男生侧影,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凸出,皮肤仿佛闪着光,心想真是的,好看的人连喉结都这么性感。 他当然知道江如斯了,谁不知道呢,近几年炙手可热的华人超模,在国际上最露脸的面孔,四大时装周的常客,国内媒体称他秀霸,这个名头固然土气,却再形象不过,嘉尔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本人,觉得此前媒体上一切的溢美之词都不算过分,他不算美,不是传统的美男形象,但是他往那里一站,仿佛就是时尚本身。 这样顶尖的人,如今也站在一起,即将要站在同一个T台上,怯归怯,嘉尔心中还是默默为自己鼓掌的。 周明非再次进入宴会厅时手里拿了一大叠的lookbook图册,助理青云让所有人排列好,周明非第一个走到江如斯面前,两人很自然的拥抱,脸上现出难得的温柔笑意,江如斯似是故意笑着问,还跟以前一样吗?周明非的笑意愈发深了,一样。又说,如斯你先休息下,一会结束我们去吃点东西。江如斯点头,默默到一旁的沙发坐下,视线正对一排模特和周明非的侧面。 周明非一一走过去,将每个人在lookbook上做了标注,走到嘉尔面前,他停下在图册里翻动,找出一张,对比了一下,又找出一张看了看,最后找出一张看了颇久,然后突然拿起笔,在几张图片上刷刷画起来,青云跑过来看,惊讶一声,周先生,这些都要重新改吗? 周明非头也不抬,低低嗯了一声。 嘉尔不明所以,旁人倒开始有些异样,他略一转头,正对上江如斯剑一样的目光,心中一凛,忙回过头避开,周明非已经飞速画完,也不看他,继续下一个模特。 很快青云推过来大批落地衣架,工作人员开始让每个模特按照lookbook的标注试装,周明非手里抱着一堆衣服,大步流星的走到嘉尔面前说,你跟我过来。 居然是直接到了周明非的酒店套房,嘉尔环顾四周,套房的会客厅已经被改成了工作室的样子,周明非从手中的衣服中挑出一件给嘉尔,试一下。 嘉尔不是很懂这件衣服,黑色的顺滑的布料,被层层叠叠的做出了很夸张的造型,他穿上之后从脖颈到脚踝密不透风,周明非拉着嘉尔走到镜子前,嘉尔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茧裹住的蛾。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 周明非盯着看了一会,在一张巨大的工作桌上找出剪刀,轻轻在脖颈、胸口、后背划出几道细口,然后用手狠狠撕出更大的口子,裂口边缘的丝线凌乱的散下来,嘉尔再看镜中的自己,仿佛这些裂口是他自己因为渴望挣脱而撕裂的痕迹,一种尖锐的爆发感突然就出现了,而且,因为撕裂而裸露的身体若隐若现,看起来有种异样的性感嘉尔看着还在低头调整细节的周明非,心里微微震动。 周明非开口讲话时嘉尔吓了一跳,你知道这次秀的主题是什么吗? 嘉尔摇头,轻声道不知道。 禁忌与天真,周明非抬头看了一眼他,确切说,是看了一眼镜子中的嘉尔。 从服装来说,这次的设计并不天真,甚至可以说很暗黑,所以,我需要一张特别天真的脸,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脸,再让这样的脸,去冲破禁忌。 嘉尔缓缓点头,周明非也不在乎对方听懂了没,直接让嘉尔换另一套,白色的,看起来特别简洁的西装,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嘉尔穿上身后发现在剪裁上另有文章,不是那种特别正式严肃的西装,是白色的,却充满了哥特气息,嘉尔忽然想到一个词,暗夜之王。 周明非拿大头针在衣服上做了标记,按嘉尔的身型做了修改,然后说,这一套会是整场秀的焦点,我会在T台上做点别的,之后人们记得这场秀,一定是记得这一套。 嘉尔心有疑惑,心里涌上好多个为什么,为什么被记得的是这套?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周明非站在嘉尔身后侧,眼睛越过嘉尔的肩膀,盯着镜子里的人,一字一句说道:我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空白的,最无辜最天真的人。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边,嘉尔突然脸红到耳根,心都快震碎了。 周明非看着镜子里的人,白皙的皮肤突然泛出一层粉色,整个人似变得透明起来,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似完全没在意嘉尔的变化,语气温柔,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可以想象。 原来如此嘉尔还在回响,却听周明非说到,衣服我还要再改下,下周三秀场彩排,早点到。 嘉尔一叠声等应着,脱下衣服道别离去。 一切好似发生的太快,嘉尔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这场秀的中心?是这样吗?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被命运推着走,不,是被周明非推着走,这感觉实在很神奇啊 被设计师单独改装的消息不胫而走,系里的同学看嘉尔的眼神都变了,连肖再对着嘉尔,一言不发的眼神中混杂了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为兄弟高兴的神情,嘉尔只能配合的表示惭愧惭愧一切都是他人抬举。 渐宽的河流 这种微妙的八方涌来的排斥感在彩排时表现的更明显了,毕竟他是平平无奇方嘉尔,连台步都还没找到风格的新人方嘉尔,看他的眼光有猎奇,有不屑,更多是不解,当他无意中跟江如斯的眼神交错,心里微颤了下,江如斯眼神像一柄寒冰长剑。 秀场在黄浦江边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中,巨大的空旷的仓库内秀台正在搭建,民国时期的民生码头曾经是整个水路的中心,而后经历战火,时局动荡,早已在时代的漫漫长河中被遗忘,荒置的久了,白天看起来跟废墟也无二,但最破败的废墟,跟最先锋的时尚碰撞在一起,却有说不出的独特味道。 嘉尔看过往年Unique在法国的秀,跟其他品牌惯会选择大皇宫、杜乐丽花园、卢浮宫等奢华之地举办发布会相比,周明非主导的秀常选择破败之地,有废弃的古堡,也有郊外的谷仓,他更喜欢看极端的环境与极端的设计之间的碰撞,然后让最破败与最前沿互相交融,不分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嘉尔觉得自己深知周明非的口味,想到此,心底隐隐生出一丝自信。 这一场所有模特都到了,包括那些长期合作的国外超模,嘉尔真觉得现场在一片破败之地却又星光璀璨。 很意外的,现场除了秀导外,还有两个戏剧表演老师,周明非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他的设计中,模特不要按正常的台步走,而是如一场戏剧演出,跟衣服所传递的情绪一致,有喜悦、癫狂、沉郁、平静每一件服装作品所要作出的表达,让模特们通过表演去传递出来,可以夸张的去表现,舞台上的情绪看起来会更饱满。 模特们开始微微躁动,正常的走秀要求模特不要带走任何情绪,面无表情,因为任何的表情和多余的表达会干扰观众对服装的理解,T台上服装作品是重点,其他都不重要,而周明非的做法却反其道,这样是好是坏未知,但从服装表演的角度,对模特们的来说却非常的,不习惯,以及有挑战。 嘉尔却没什么束缚,觉得一切皆可尝试。 周明非跟秀导和表演老师一起,挨个给每个模特讲解服装作品的表达寓意、用什么方式来呈现,甚至会做好几种尝试,选出最合适的表达方式。 对一场秀来说这无疑是个漫长的演习过程,也会增加无数倍的工作量,嘉尔看着周明非对着模特们时而口若悬河,时而深思,中文英文法语交替着,完全沉浸在工作中无视外物的样子,突然觉得跟他一起工作真是幸运,又幸福。 轮到嘉尔,秀导上前似要开口,被周明非拦下,跟嘉尔说,你按照你的理解去走一下。 嘉尔穿的就是那件黑色被割裂的长衣,他闭上眼睛,音乐响起,再睁开眼睛,转身走向T台,他选择了一种看起来怪异又痛苦的方式,仿佛有东西在纠缠他,他努力想要挣脱,一路跌撞,脸上隐现痛苦纠结,却又好似有什么东西让他坚持不放弃,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最后。 第一次做这样的尝试,嘉尔完全没底,只是凭直觉将他感受到的挣扎与信念表达了出来,而后迎面看到周明非唇角的笑意,冷面人笑起来竟也如春风,说道,居然还不错,只是肢体可以再放开一些,表演老师一会再教教你。 心头落定,嘉尔终于吐出一口气。 跟连肖说的一样,江如斯果然是开场领秀,那件无比夸张的衣服在他身上都变得合理,这就是所谓气场吧。嘉尔和连肖看那些超模们的演出,每个人情绪饱满,收放自如,随着他们的表演,空气都仿佛变得或轻松或扭曲,人性里有多少微妙复杂的面,表演就可以呈现多少面,这是一场全新的体验。 一圈走完都结束后,嘉尔看到T台中间升起两个金属支架,每个支架带一个喷头,两个支架可以绕动旋转。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助理青云过来让嘉尔去换上普通T恤,然后回到台上,周明非把他带到支架中间,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此刻站在这里的人透明如空气,就只是站在这里,只是你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嘉尔点点头,周明非走开,两个支架连同底部的圆形台面开始缓缓旋转,站在支架中的嘉尔张开双手,然后,两个支架的喷头开始喷出染汁,一边黑色,一边蓝色,染汁喷到衣服上,脖子上,手臂上,腿上,脸上嘉尔微微闭着眼睛,像是感觉一切都停滞了,他是一张可以任意涂抹的白纸,一块画布。 慢慢转动结束,嘉尔睁开眼睛,周身已沾满染汁,无规则的喷洒,他知道,正式开秀的那天,站在这里的他会穿那件暗黑哥特白西装,也知道了为什么周明非说,如果人们记得这场秀,一定是记得这件作品。 只是这作品,不仅是那件衣裳,还是这金属支架和喷溅的染汁,是被肆意喷洒的那个人,是天真到什么都不是的嘉尔。 这是整场秀的压轴之作,周明非把最华彩的一刻给了他,周明非什么都不说,却让他一开始,就站在了整个时尚圈的中心,嘉尔看到人群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冷漠的转身离开,周明非只沉默的看了一眼江如斯,未做任何。 三天的连续彩排之后,Unique的发布会如期而来。 荒寂的码头仓库迎来了最耀眼的人群,国内外明星艺人媒体主编顶级公关国际买手摄影师遍布了秀场的每个角落,秀场的后台永远是最忙乱的,化妆造型服装鞋帽嘉尔已穿好第一套look,他的眼光追踪着周明非,却发现没看到人,他一边穿过后台拥挤的人群,一边四处寻找。 走过一间隔开的化妆间,那是专门给江如斯换装的地方,嘉尔听到里面似有争执,走近听到周明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理性,如斯,你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是如此。 江如斯却似要失控,声音压抑又悲凉,我知道,你从来都如此,你给我的一切都只因为你愿意,你不给的,我从来都没有资格去要,我不在意但是现在这个人,你为他做了什么?!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你这么上心! 说完这句周明非和江如斯都沉默了,过了会江如斯嘲讽的说,你告诉我,你看上新人了是不是?你要找一张新的白纸,再去把他弄成你想要的样子。 江如斯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凉,你大概忘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还没等周明非回答,惊雷已经在嘉尔心中炸开了,他根本听不到周明非继续说了些什么,炸到他慌不择路的逃开,眼神直直在人群拥挤的后台横冲直撞。 江如斯说的那个人,是谁?是自己吗?嘉尔脑子里混乱如麻。 一切还来不及消化,大秀已经正式开始,倒计时的背景音结束,嘉尔看到江如斯走上T台,完全不见前一秒还在争吵的痕迹,而他自己,走上T台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最后,所有人退场,巴赫的G大调第一大提琴曲响起,嘉尔穿着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西装,走到金属支架中,缓缓转动,他微仰着脸,当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黑与蓝的染汁喷出,观众席里发出惊呼,嘉尔感觉到头发、脸、脖子、手腕都被星星点点的沾染 这一刻他感觉不到自己,已散成星光,汇入江河 最后周明非作为设计师出来谢幕,牵着染满墨汁的嘉尔,走完最后的ending,掌声雷动。他是华人设计之光,在属于他的土地,呈现了一场同时属于品牌和他自己的完美表达。 而除了周明非,现场所有人还记住了一件作品,或者说,一个人。 结束后所有人都去了酒吧的after party,在武康路一幢7层的老洋房顶层,开阔的露台外,是老城区一片暗红色的屋顶。 头顶是明月清风,身旁是星光璀璨,所有人都开心大笑,嘉尔越过一个个头顶,没有找到周明非。 他拉住青云询问,青云却说,周先生从来不参加after party,秀后一般都独自待着。 嘉尔喝了不少酒,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问题,他想知道答案,却找不到问问题的人。 第二天一觉醒来,嘉尔发现自己,红了。 他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密密麻麻有上万条未读消息,都是新增的粉丝,新的私信,新的评论、转发。 所有的时尚媒体、社交网站都在谈论昨晚的Unique大秀,而所有用到的图片都少不了他的两套look,尤其身穿白西装被墨汁喷溅的图,照片中他微闭着双眼,更显得眼廓细长,黑与蓝的汁液在白皙的脸上斑驳点点,身上的白西装变成一副当代艺术绘画,他张开的双手似无处安放,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到极点,却并不慌乱,是安静笃定的,只是因为涉世天真,而显出一种透明的敏感。 媒体叫他fragile boy,嘉尔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看到新闻中,他的名字和周明非放在一起,心中如火山熔岩汩汩流出。 他想去找一个人,他想打碎自己去问他那个没有来得及听到答案的问题。 你,为什么,选择我? 他再次冲到酒店,直奔23楼,却看到整一层满满全是工作人员,正在将昨晚大秀的服装和物料清点撤回,周明非在其间忙进忙出,抬头看到嘉尔,怔了一下,随即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忙碌,再也没看过他。 失落感一点点上来,嘉尔突然觉得自己荒谬,他以为听到了江如斯的质问,误会了自己在周明非心中的分量,他想多了而已。 进进出出忙碌的人群,嘉尔觉得像一条渐宽的河流,将他和周明非彻底隔绝开来,越来越远,直到再也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下的电梯,回过神来已经漫无目的的在大街走着。 结束的大秀与即将远去的人,原来一切只如梦幻泡影,快速如轨道滑动,所有的人都曾经投入,然而不愿醒来的,只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夕阳 周明非回到法国,法国时尚媒体也对这次上海大秀做了诸多采访。 嘉尔追踪周明非的新闻,看着Unique在官方社交平台上更新了他的照片,和他的导师现任Unique的创意总监Alain的合影,背后陈列的是上海大秀的服装,那件黑蓝墨汁染过的西装赫然在最显眼的位置。 再翻下去,发现几乎所有周明非的新闻照片中都有Alain,或者说,几乎所有跟Alain相关的新闻中都会提到周明非,Alain比周明非大很多,眼角有细细皱纹,一头白发,眼睛却是湛蓝的,所有场合都穿黑西装打领结,看起来更像个老派艺术家,站在Alain身旁的周明非,没有嘉尔见惯的冷淡,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松弛,温柔。 嘉尔的手指从周明非的脸上划过,虽然我们曾短暂并排,但你始终是天边星辰。 一如既往的吃饭,上课,开始有一些杂志的采访,一些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也开始邀约他拍摄平面总之,他不再是平平无奇方嘉尔,现在的他,是曾经被一个人青睐过的方嘉尔,在这个浮光掠影的世界,是周明非给了他底气。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3) 即便如此,当社交平台上何遇跟嘉尔联系拍摄平面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意外,何遇,近两年蹿红,顶尖时尚杂志Fierce的御用摄影师,合作对象包括所有一线明星、国际超模,国外顶级明星到国内时往往指定跟他合作,然而他走红不仅在于作品过硬,还在于特别挑剔拍摄对象,和毒舌敢说,碰到他不想拍或表现力欠佳的人,会直接在他的社交账号上diss被迫营业,和各种明星的粉丝抬杠互撕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的设计账号上都是看上去美,实则硝烟弥漫。 嘉尔很期待这次拍摄,何遇最擅长复古风格的人像是他完全没有体验过的,极简的构图却搭配浓郁的色彩,最大程度突出人物本身的特色质感,他的镜头下,每个人都在诉说自己的故事,每一个定格的瞬间,都仿佛一个电影片段,让你想去探索图中人物的一切,此前他经历了什么,此后又会如何。 这一次何遇是被顶尖时尚杂志Fierce邀请来拍嘉尔,作为新生代国模的一个专题露出,同期拍摄的还有连肖和另外几个崭露头角的新人模特。 拍摄地在外滩一个著名的设计师酒店,是一个曾经荒废的三层老房子,后被一家新加坡建筑设计公司改造,加上芬兰著名设计师的室内家居设计,现在已经成了一幢地标。 建筑内部用了大量的深褐色原木,和水泥原色搭配一起,极度简洁冷清,这是何遇最擅长创作的极简空间。 这次拍摄需要所有模特的合影,用作专题封面,还需要一些随意的组合图,和每个人的单人照。 合影中所有模特都穿了同色系的西装,深深浅浅的红跟水泥墙映在一起,何遇让他们靠墙散开,或站或坐,找自己最自我的状态,嘉尔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双手插进裤袋,微微扬起下巴。 嘉尔发现何遇拍照有个特点,他喜欢自然光,只带了极少的补光设备,拍摄现场跟他以为的大片拍摄也不太一样,何遇让他们一直动,找到自己的情绪,沉浸其中,不要管机器和快门声,不要在意自己好不好看,只需要投入。 轮到单人拍摄,嘉尔换了一套服装,Fierce给他提供的是一套厚重的,丝质的,华丽无比的长袍,造型师给他化完妆后,本来白皙的脸更加苍白了,嘴唇原本的一抹润红也几近不可见,只剩下漆黑的眼睛,一排密密的睫毛在细长的眼线上覆盖着。 室外已近黄昏,何遇看到这个样子的嘉尔微微愣了下,他楼上楼下跑了一圈,站在楼梯拐角对嘉尔说,你上来。 嘉尔走到楼梯拐角,发现正好有一束光照到他脸上,何遇反复调整了楼梯对面一扇窗户的开合度,让那束射进来的光变成窄窄的一条,正好铺过嘉尔的眼睛。 就这样不要动,眼睛睁开。何遇低沉却很有控制力的声音。 夕阳的光暖暖的金黄色,却仍刺激得双眼微痛,嘉尔迎着光完全看不清,只觉得很快眼睛快流泪了。 再坚持一下,不要动,不要眨眼。何遇的指令不容置疑。 好了,可以了。 嘉尔赶紧低头闭上眼睛,一瞬间被刺激的眼泪淌下。 那边何遇完全不管不顾,嘉尔跟他一起看拍摄回放,很好,特别好。何遇看着照片自言自语。 嘉尔揉揉眼睛,也算值得吧。 没想到何遇盯着嘉尔看了一会,对他说,下周你安排下时间,我想再拍一次你,纯创作。 好好啊 何遇倒没再说什么,继续工作。 嘉尔这才仔细观察何遇,极短的寸头,里面穿一件苔绿色的衬衣,外面一件松松软软的复古褐色印花西装,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蜜色,在忽明忽暗的光里像镀了一层金,戴很夸张很长流苏的单只耳环,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四五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整个人前卫极了,工作起来神情专注。 嘉尔心想,果然认真工作的人最好看啊,哪像自己,一杯白开水似的。突然想起另一个完全投入工作的身影,在T台前耐心给所有人讲解,给他改服装,整理造型,心里似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回过神后依旧有点呆呆的。 跟何遇的创作拍摄约在了下周末,嘉尔收到何遇的信息,不如我们去澳门拍。 ??澳门哪里? 一个很老很小的旅馆,是我很喜欢的两部电影的取景地。 那好吧,听你的安排,需要我准备什么? 不用了,机票住宿我来安排,服装我会带,不需要化妆,你只需要准时出现在机场。 没问题。 简简单单敲定行程,嘉尔心中升起一丝期待。何遇看起来也是淡淡的,但是好像,还蛮会照顾人呢。 何遇再丢过来一个链接,嘉尔点开,是Fierce的官方社交账号,首条即是何遇拍过的国模专题片,嘉尔的单人照赫然在正中间,一张人像特写,整张照片都是暗的,只有一道金色的光穿过他的眼睛,眼睛里水汽朦胧欲滴未滴,往下的暗影里依稀看到嶙峋裸露的锁骨他盯着这张照片,仿佛是另一个自己,也知道了为什么拍完后何遇说特别好,是真的,特别好。 Fierce的文案中特意艾特了嘉尔的个人账号,评论说表现力惊人的新生代。第二次遇到红了的状况,嘉尔平静了许多,也还是有疑惑,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所谓的表现力,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给何遇回过去,谢谢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澳门之夜 出发去澳门,嘉尔到了机场,老远看到何遇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居然一个助理都没带,何遇一点不客气,把其中一个行李箱滑向嘉尔说,你的,这里面全是给你挑的衣服。 嘉尔吓一跳,这这这么多很贵吧 何遇哈哈大笑,是说给你挑的,又不是说给你买的。 嘉尔楞一下,不好意思挠挠头。 何遇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好了不逗你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衣服,把我觉得适合你的都挑出来了,到那边再试下。 嘉尔吐吐舌头,但觉得特别放松,何遇像一个哥哥,才华横溢又没什么距离感,他觉得应该可以成为朋友吧。 正想着,何遇过来搭住他的肩,盯着他认真说道,嘉尔,我们需要特别熟,我需要你特别放松,放松到可以对我做任何事,这样才能拍出好作品,你懂了吗? 何遇的脸特别近,嘴唇就在耳朵边上,气息吹得脖颈痒痒的,嘉尔感觉身体有些麻,他觉得自己一扭头就能亲到对方,脸色微红,低头说,好,我对你做任何事。 抵达澳门,何遇说的那个小旅馆就真的是字面意义的小旅馆,明明门洞窄到一个人不侧身都很难进出,偏偏店招上写着华鑫大旅店,嘉尔忍不住笑了,整条街都破败到不行,相比之下,这家大旅店是街面上最气派的店铺了。 何遇白他一眼,拎着箱子艰难侧身挤近门洞,嘉尔跟着进去,进门才知道为什么何遇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他想起布达佩斯大饭店里zero说的一句话,近似古堡废墟,这里也是如此,摇摇欲坠的楼梯,大片深绿色的木板墙壁,房间里浅黄色的古老梳妆台,推起来会咯吱响的雕花木门,走廊里猩红地毯伫立不动,仿佛能听到时间滞流的声音,缓缓的闷闷的滑过人的呼吸。 何遇告诉嘉尔,这间旅馆有130年了,可能从一开始到现在布置陈设都没有改变过,就这么让它一直老下去,老成一个活着的传奇。 何遇到房间外小小的铁锈栏杆阳台抽烟,说道,不知道这里有过多少爱恨情仇的故事。 嘉尔摸着那一触手就簌簌掉粉的墙壁,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也包括你的故事吗? 何遇似笑非笑的望着嘉尔,意味深长,此前没有,此后未知。 休息片刻,何遇打开那只装满拍摄服装的行李箱,开始给嘉尔搭配造型。 一整箱的衣服铺满了一整张床,有大牌也有古着,有特别繁复夸张也有极度简洁,何遇给嘉尔挑衣服,嘉尔却想着何遇平时穿这些衣服是什么样子,何遇不是模特,却好像什么风格的衣服都能驾驭,很敢穿也很会穿。 何遇说,其实你很适合很夸张浓烈的造型。 为什么? 有些人本身已经很浓烈,没办法再去往上添加什么,加一点点都是多余,而你不一样,你清淡得就像不存在,再浓烈的造型在你身上都能完美的融合。 何遇继续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心想,这个男生仿佛是透明的,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就好像,即便我把你变成神仙或妖魔鬼怪,都只是你本来的样子。 停了一会,嘉尔说,有一个人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何遇笑了,是周明非吗? 嘉尔点头,何遇似有一点嘲弄,那只能说明,大师所见略同。 最后何遇找出一大块网纱头套,像一张柔软质地的渔网,上面镶这好些小亮片,他给嘉尔套在头上,网纱弯弯叠叠的垂到肩膀,整理过后何遇拿出把剪刀,把面部裁开一小块,将下半张脸露出来,站远看了看说,上衣脱掉吧。 嘉尔动手,何遇又说别动,我刚整理好,动就乱了,我来吧。 何遇一粒粒解开嘉尔的衬衣,隔得这么近,阳台门半开着,楼下的街道华灯初上,天空一片深蓝,澳门夜晚温热潮湿的风柔柔吹进,吹得何遇的T恤都鼓起来,嘉尔透过领口看到何遇紧绷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胸腔,何遇解衬衣的手停到一半,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你 嘉尔没有动弹,嘴唇微张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对方,隔着一张网纱,何遇开始吻他的唇,他的眼,他的眉,他的下巴嘉尔感觉身体里有火开始燃烧,有水开始流动,何遇动作更加激烈,一把抱住嘉尔。 嘉尔抱着何遇的头抚摸着,对方的吻细细密密,嘉尔感觉到茸茸的一片触感,眼睛都开始潮湿,胸腔剧烈起伏着,他说,130年的爱恨情仇,包括我们吗? 包括,周遇望着那个透明的男生,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从空气中消失。但是,他说,没有恨也没有仇,只有爱。 嘉尔浑身滚烫,在何遇的吻中轻轻颤抖,何遇在他耳边摩挲,你要吗?告诉我,你要不要? 嘉尔的呼吸越加紧密,被何遇箍紧的身体开始扭动,要。 这一声让何遇彻底沦陷。 嘉尔的身型看上去完全是少年,细长型的肌肉裹住纤细的四肢骨骼,何遇听着对方含混的呜咽,轻轻问说,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吗? 嘉尔脸色潮红,轻轻点头。 嘉尔只觉得全身疼痛却又令人无比满足,混杂着陌生的奇特感觉从一丝丝到潮水般袭来,他觉得自己快窒息,潮水没过他的嘴巴,鼻子,眼睛,上下荡漾,他感觉自己在无限接近溺毙。 他们在澳门待了三天,有两天都在旅馆拍片,数不清的亲吻,累了睡觉,饿了去楼下吃点东西。何遇给嘉尔做了很多夸张的造型,就像何遇自己说的一样,这些不可思议的夸张造型,都被嘉尔清淡如水的面孔吸收了,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旅馆,他拍到了真正想要的照片,确定了心中珍爱的人。 何遇喜欢嘉尔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他拍下开心的、疯癫的、疲累的、沉静的嘉尔,只是无论怎样,嘉尔的眼中始终有天真的光,这真好。何遇心里想,这是我的白月光。 这三天他们都跟外界切断了联系,在一座热闹的城市中过两个人的孤岛,再回到上海,什么都没变,嘉尔却觉得天地已经变了。 何遇给嘉尔在澳门拍的照片陆陆续续的发到了网上,那幢130年的大旅店拍出来像是时空穿越了一样,嘉尔不像那个房子的外来客,像是一直住在里面的灵魂,他像一个在里面住了130年却一直永保青春的少年。 笑起来天真而脆弱,不笑的时候敏感沉静,那些大红、苔绿、明黄的衣服在他身上像妖艳的花,可是再艳的花,却夺不走花蕊中最透明的那张脸的魅力。 这批纯创作的照片像一颗炸弹,何遇本身已经够有话题,够牛气冲天,被他挖掘出另一面的方嘉尔,彻底成了时尚圈的新宠。 很快,嘉尔跟何遇已是某个小圈子内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何遇并不想隐瞒什么,他根本懒得隐瞒,只是顾忌嘉尔的学生身份。会在网上跟网友疯狂开撕的小野兽在嘉尔面前却总是眉目温柔,他最爱细细密密的亲吻嘉尔,像捧着一件珍贵易碎瓷器。 大一的下半学期就这么过去,暑假来临,整个暑期他都跟何遇厮混在一起,跟着他去拍别人,或被他拍,有时候嘉尔早上醒来睁眼就发现何遇拿着相机对着他,刷牙时抬头又从镜子中看到何遇的镜头,何遇说,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的想一直拍一个人,一刻不停,恨不得记录下你的每分每秒。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4)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我喜欢何遇的~ hi,你回来了 新学期的第一天嘉尔回学校,连肖神神秘秘的问他,你看新闻了没? 没,什么新闻? Unique的创意总监车祸去世了。 你是说Alain?周明非的导师Alain? 连肖点点头,嘉尔飞快在手机上搜索,新闻早已铺天盖地,新闻视频中,他看到事故现场那辆车头撞得粉碎的车,混乱的急救现场有一个人哭到面目不清,但嘉尔认出来,是周明非 他的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的死亡,他怎么也那么悲伤,并且,毫无来由的担心。 次日再刷新闻,他看到Alain的葬礼,抬着灵柩的6个人,周明非在左边第一个,他的脸上似有淤青,戴着墨镜不辩表情,沉静肃穆。 新闻说,是因为有人酒驾逆向行驶撞到了Alain的车,对方车速180码,Alain当场死亡。 对全球时尚界来说都是一次沉痛的意外,新闻将Alain的一生做了完整回顾,这位被时尚界尊称为教父的人从来没有自创过品牌,但他担任过数个奢侈品牌的创意总监,直到最后留在了Unique20年,并且同时执教于圣马丁,他的学生几乎分布在各个一线大牌的设计阵营,周明非是他的关门弟子,他将最心爱的Unique交到了周的手中。 周明非,他,还好吗? 嘉尔点开周明非所有的社交账号,空白,空白,空白。 他还是忍不住去留了言,周先生,我是嘉尔,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没有回音。 媒体铺天盖地的怀念了Alain一个月,渐渐也沉寂了,巨星陨落,自然有新星升起,有人猜测,周明非会不会是下一颗升起的巨星。 这场跟嘉尔无关的变迁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世事无常,他回想这大半年的遭遇,从秀开始,到大刊杂志,到跟何遇的拍摄合作,到网络上被无数话题讨论,被贴上无数标签他问自己在意这些吗?他渴望有好的作品,希望自己有好的表现,他是一个模特,所做一切不过是本职,他去做到自己的最好,至于媒体的热捧和粉丝的青睐,都是一时的吧,他想,就像Alain的新闻,当下全球都在点蜡烛追逝,而一个月就已经不再有人讲起,这个社会太快了,快到什么都留不住。 何遇呢,他留得住何遇吗?或者,何遇留得住他吗? 何遇带嘉尔去一个地下艺术节,一个本地知名的先锋舞蹈团体发起的活动,集合了各种艺术形式的表演,艺术品展览、行为艺术表演、音乐、舞蹈 他们找到活动举办地,在一幢又老又旧的居民楼单元门前看到大批聚集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极尽彰显个性,黑色的嘴唇,从头顶到嘴唇的刺青,剃光头的姑娘,渔网袜的男生何遇跟他们很熟稔的打招呼,然后带着嘉尔从单元门进去,顺着向下的地下通道,弯弯绕绕一圈之后,来到真正的地下艺术节。 这里曾是战时挖出的防空洞,空气潮湿闷冷,各种艺术表演已经开始,嘉尔跟何遇沿着防空洞一路走过去,看到有人在咆哮的朗诵诗歌,身边一大群人跟着一起咆哮,有人在跳他看不懂的舞,有人在身体上画画,有人在表演实验话剧,还有一个黑暗幕布遮起来的小房间,每次只能一个人进去看表演来看演出的人也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像一簇簇在深水里游动的鱼。 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何遇,他时不时会停下来拍摄,拍到投入的时候会忘了嘉尔,他就一个人随意的到处看,到处都是莫名亢奋的人,狂舞着狂啸着,那些表演,怎么说呢,看起来每个表演者都有很强的表达欲望,近乎宣泄,人群也跟着一起狂躁,然而嘉尔却像个格格不入的冷静旁观者,他慢慢顺着楼梯又回到了地面,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经历这一番地底的狂躁,他只觉得深深的,空虚。 一会何遇上来找他,不明所以,怎么突然上来了。 没事儿,你去玩儿吧,我就跟这等你行了。 你不喜欢是吗? 也没有,就是,不太懂 何遇笑了,谁懂他们啊,都瞎玩儿,算了你要不想待那咱们走吧。 这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何遇很想让嘉尔融入他的生活,工作之外他去的地方都带着嘉尔,展览、演出、聚会只是十次有九次都会发现嘉尔在人群中自己一个人待着,露出不太自在或是完全走神的样子。 何遇认真对嘉尔说,那些场合你不喜欢,以后我们都不去了。 那怎么行,嘉尔吃一惊,都是你的朋友,要不,我就不去了,你跟他们玩儿。 其实,我那些朋友,你都不喜欢吧。何遇看着嘉尔。 嘉尔垂下了眼睛,没有的,只是,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 何遇无可奈何,他愿意去做出一些妥协,可是他就是天生爱玩爱闹的性子,他可以跟嘉尔厮守一天,但到了夜晚他就像必须要去寻找猎物的猎人,在一个个躁动的场合里去释放年轻的荷尔蒙。 嘉尔每次见到夜晚的何遇,都觉得他像一只小野兽,不管在床上,还是跟他的聚会,而嘉尔自己,感觉自己跟他隔着一条河,他爱看何遇在对岸生姿摇曳,只是他自己只能远远看着。 嘉尔每天点开周明非的账号,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最后一条发布是Alain车祸的前一天。 社交网站自动给他推送了一条热搜新闻,最优秀华人设计师辞任奢侈品设计总监,嘉尔心头一惊赶紧点开,周明非日前通过Unique官方渠道正式发布新闻,辞任Unique设计总监一职,配的新闻图片上周明非在一个媒体发布会现场,看不出情绪。 嘉尔点开Unique官方账号,新发布了一条三分钟的短视频,是周明非的辞任演讲,他讲的英文,言辞恳切,嘉尔听了一个大概,好像是说自身状态欠佳,无力继续负责品牌接下来的全球拓展重任,遂自行卸任。 讲完便鞠躬,转身离开,没有给现场媒体任何提问的机会。 嘉尔觉得心里闷得发慌,他靠着椅子沉默良久,再次点开周明非的社交账号,他想对周明非说点什么,这个时刻,他只想说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点开留言,发现他两个月之前发出去的留言状态是已读,他一下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周明非看到了!虽然他没有回复,但是他看到了!嘉尔再次编辑消息,周先生,我看到新闻了,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吗?停了一会,嘉尔继续打字,你,会回上海吗? 点了发送键,嘉尔感觉心跳有些快,看着那条消息,未读,再刷新,未读,嘉尔茫然的刷新着,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一个月过去,日日点开刷新,仍旧未读。 何遇约嘉尔去一个Livehouse看摇滚演出,里面的鼓手是何遇很多年的好友,曾是中国摇滚领军人物的鼓手,现在组了自己的乐队,嘉尔到现场的时候,里面已经躁成一片,台上声嘶力竭的吼着,鼓点密集狂热,人群托着一个跳水的人轮转着,嘉尔发现这个跳水的人是何遇,他正high到癫狂。 嘉尔想了想,转身又走了出去,他并不反感这些,只是他没法融入,这些躁动狂热的气息像火炉一样,他觉得自己适合寒带,以前看BBC的纪录片《冰冻星球》,那些生活在苔原带的动植物,嘉尔觉得自己也适合在那里。 Livehouse所在的区域是一大片酒吧聚集区,嘉尔漫无目的的走着,找了一条看起来幽静的小巷走进去,巷子尽头有一团幽暗的光,走进,发现是一家很小的酒吧,门上写着去年夏天在马里昂巴,有几个老外坐在门外的路边喝酒,屋子里面的人也并不多,嘉尔推门而入。 酒吧角落有一个很小的舞台,一个长发女生低低唱着爵士,嘉尔坐到把台前,要了一支1664,他觉得有点闷闷的。 唱爵士的女生结束下去了,有一个男人抱着一瓶酒踉踉跄跄走上舞台,仰头喝了一口,放下酒瓶,抱起放在地上的吉他,扫了一把和弦,开始唱一首英文歌,声线低沉压抑,歌词仿佛在喉咙里打转,他垂着头,半长的头发盖住脸颊。 嘉尔只觉得这个人太悲伤了,这首歌太悲伤了,他听不太真切歌词,不知道那个人在唱什么,但是他扫过琴弦的手指,他看不清的面庞,散落的发丝,甚至脚边的那瓶酒,都在诉说悲伤。 嘉尔慢慢走过去,越来越清晰的看到唱歌的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很肯定他认识这个人,那他每天都在追踪,却始终毫无音讯的周明非。 他回来了,嘉尔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周明非醉的厉害,一首歌没唱完吉他已经快拿不住,在手里歪歪斜斜的垮下去,整个人坐着也快支撑不住,嘉尔一步跨上舞台,双手架住他,把他从舞台上搀下来。 嘉尔说,周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周明非的眼神在嘉尔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焦点飘向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脸上浮起一个恍惚的笑,艰难开口说,是你啊,说完伸手在嘉尔脸庞抚摸了下。 嘉尔不知道他认出的你是不是自己,只觉得又开心又难过,他也不知道周明非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溺水一般,沉重,悲伤,开心的是,不管如何,周明非回来了。 他扶起周明非往外走,但周明非完全说不清自己住在哪,嘉尔想了想,就近找了一间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周明非放到了床上。 距离那场轰动的上海大秀已经过去一年又三个月,嘉尔那句没有问出口的话也在心底藏了一年,他以为不会再见了,所以迫切的想知道答案,而今这个可以给出答案的人就在眼前,嘉尔却忽然觉得那答案不再重要,周明非就在眼前,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收藏呀,比小心心~~ 百无禁忌的年轻人 周明非更瘦了,嘉尔想帮他脱掉衣服再睡,被周明非挥挥手挡开,无论他想把周明非摆成什么正常睡觉的样子,都被他用力推开,嘉尔想想放弃了。 他看着很快熟睡的周明非,手指轻轻掠开他的头发,闭上眼睛后周明非凌厉的眼神不见了,睫毛微微颤动,看上去竟有了几分无辜,紧闭的嘴唇有好看的弧度,微微翘起的上唇,嘉尔看着,喉咙抖动了一下。 嘉尔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下了,睡的并不安稳,黑暗中似有听到周明非呓语着什么,并不真切。 睡梦中听见一声咳嗽,嘉尔睁开眼,原来天已大亮,他看到床上的周明非已经醒来,并且,眼睛紧紧盯着他,嘉尔一阵心慌忙起身说,周先生你醒了,那个,昨晚你喝多了 我知道,周明非打断他,缓声说道,谢谢你。 嘉尔连连摆手,俩人再次陷入沉默,嘉尔手足无措,待了一会抓起外套结结巴巴说道,那我先走了,周先生你好好休息。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嘉尔身后传来一声命令。 他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回过头,周明非穿着酒店的睡袍站在他面前,腰带松松的系着,露出一片隐约的胸膛和下方挺拔修长的小腿,他漫不经心的点一支烟,懒懒说,大秀的第二天你去找我,为什么? 嘉尔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感觉血气上涌,他看着周明非面无表情又深不可测的眼睛,心中下了一个大决心,说,那时候我想问一个问题,想知道一个答案。 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嘉尔的声音越说越低,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已清空,灵魂正在飞速下坠。 周明非似隐隐笑了一声,嘉尔再也支撑不住,脸色苍白,说我知道了,转身离开。 然而背后不紧不慢的声音再响起,用尽了全身力气去问的问题,不等知道答案就放弃吗? 嘉尔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看着周明非,对方嘴角一支烟似笑非笑,眼神睥睨过来继续说道,可惜我从来不是一个坦白的人。 所以?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自己去寻找答案。周明非说完,似乎并没有在等嘉尔答复,洗个澡,一起去吃早餐。 嘉尔完全愣住,刚才发生了什么?!周明非说了什么?!电光火石之间他觉得有点晕眩,但很快挑出了重点,在一起!,周明非说了在一起,这三个字似烙印在脑子里,周明非要方嘉尔跟他在一起!这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在做梦? 嘉尔咬咬嘴唇,会痛啊,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7楼的露台餐厅,他们吃Brunch,班尼迪克蛋,鹅肝沙拉,红酒烩牛舌,奶油蘑菇汤,周明非要了白葡萄酒佐餐,一夜过后似精神好许多,嘉尔其实有很多疑问想问他,比如为什么突然离开Unique,比如为什么昨晚遇到你看起来那么悲伤,比如,为什么他们此刻在一起吃早餐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5) 太多的为什么了,嘉尔已经放弃了从周明非身上寻求答案,周明非这个人,你可以选择离开他,但他从来却不会痛快给出一句话,嘉尔知道他自己明明可以走开,忘记这一切,但他选择留下来,他想自己去找出答案,因为他在乎。 嘉尔突然想起何遇,切牛舌的刀滑了一下,他居然完全忘了!从酒吧遇到周明非开始,他就完全忘了其他人,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嘉尔心底开始错乱,心想这可真是 他不打算演戏,嘉尔想,改面对何遇的,他不会逃避。 正想着,周明非说了句,何遇拍你的那些照片,还不错。 嘉尔心神错乱,含着一口汤默默点头。 嘉尔直接去了何遇家里,何遇不在,他坐在黑暗里等何遇回来。 一直等到深夜,何遇回家打开灯看到嘉尔吓了一跳,跑过来一把抱住他,语速飞快,原来你在家啊,昨晚演出没看到你,后来打你电话也没人接,今天又打不通,我还去你学校找你了,原来你居然在家。 嘉尔不知道说什么,伸出双手也想抱住何遇,又想起什么,就这么尴尬的留在空中。 何遇觉察到不对,他松开手,看到嘉尔哭了,何遇有些慌,怎么了啊怎么了? 小遇,我们分开吧。嘉尔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说了出来。 何遇一下愣住了,站在嘉尔面前渐渐身体紧绷,他的下巴慢慢扬起,盯着嘉尔,冷声问为什么。 嘉尔擦了擦眼泪,他是真的喜欢面前这个人,周明非是分开的理由吗?是吧,但也不完全,他没法融入何遇的生活,每次何遇兴高采烈跟他分享,带他去这里去那里,他都很想说不不,我感受不到,与其醉酒当歌,不如静默一晚,他想告诉何遇,他是这样的人。 何遇不听这些,他指着墙上贴满的嘉尔的照片说,你告诉我,这些时候,这些日子你不开心吗?那是鬼在对我笑吗? 嘉尔看着那些照片,有笑到变形的他,沉睡的他,羞涩的他,安静的他,也有狂野的他每一个冲着镜头的脸,都仿佛在对镜头后的何遇说,我喜欢,喜欢你,也喜欢这些时光。 嘉尔说不出口不喜欢,也的确不是不喜欢啊。何遇像小野兽在房间低低的咆哮着,把墙上的照片一张张撕下来,揉进垃圾桶,小野兽沉默了,小野兽在流泪 小野兽抬头,说,你见到周明非,他回来了,对吗? 嘉尔呆住,怔怔的看着何遇,说,是的。 何遇也呆了,狠狠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嘉尔摇摇头,何遇突然讽刺大笑,吼道,方嘉尔,你别不是个傻子吧,你觉得周明非会看上你?你是谁,他是谁啊!你知不知道他是爱人死了才回国的,你看着我干嘛?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跟Alain的事,他爱人死了所以方嘉尔,你以为你是谁?! 小野兽露出他的獠牙,狠狠咬在了嘉尔的心上。 嘉尔其实猜到了,周明非的悲伤是为什么,但是,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可以选择,一定选择让周明非不那么悲伤,只要他可以做到一点点,哪怕一点点,让周明非不那么悲伤。 何遇说,你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嘉尔低头拉开门,黑暗中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有着毛茸茸头顶的小野兽,关上了门。 周明非给了嘉尔一个地址,说见面谈些事情。 嘉尔找过去,发现是思南路的一间民国公馆,他曾很多次路过这里,这条路梧桐掩映,街道两边米黄色低矮的围墙内,藏着半个世纪以前的风云变幻,他从来没有走进去过,现在周明非租下了其中一幢,作为重新开始的工作室。 那幢青灰色砖墙的别墅外爬满了爬山虎,只是季节萧条,爬山虎叶子凋谢的七零八落,嘉尔推门而入,屋子内尚未完全收拾妥当,零落散乱的物件中,嘉尔看到有民国时候的老沙发,落地灯,还有一看就是周明非从法国带回的油画、雕塑、各种艺术品 看起来好像并不急着收拾的样子,嘉尔听到楼上的动静,沿着旋转的木楼梯走上去,看到周明非背对他,正靠在客厅一扇打开的窗户前抽烟,走近,发现窗台上还有一杯酒。 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强烈却不刺目,风悠悠闲闲的吹进窗户,穿过客厅,扫动得地上堆叠的书籍哗哗作响,嘉尔走到周明非身旁,并肩看着窗外枯垭的树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冬天梧桐树的叶子掉的并不多,黄色斑驳的一大片就这么一直挂着,随风颤颤。 周明非把那杯酒递给他,嘉尔喝一口,是金汤力,清爽之余微酸微涩,金酒放的比正常比例略重,他猜是周明非的口味。 窗户很窄,刚好够两个人挤挤的靠在窗框前,嘉尔第一次跟周明非靠的如此接近,手臂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过来,嘉尔将酒杯递回给周明非,周明非却抓着嘉尔握住酒杯的手轻轻拉过去,只一下,周明非的嘴唇轻轻印上了嘉尔的嘴唇。 非常非常轻,嘉尔感觉像一片羽毛滑过,周明非已经松开,嘉尔的脸庞犹有被胡渣软刺扫过的触感,证明一切不是幻觉,周明非继续喝酒,烟灰簌簌落下。 轮换喝完一杯酒,周明非说,这次回来,计划做一个自己的设计师品牌。 什么样的品牌? 做给很放浪的年轻人。 哈?什么样算放浪? 百无禁忌即为放,心有所属却是浪。 两者不矛盾吗? 不矛盾,心有所属才知底限,在那之上,百无禁忌。 好吧,这很虚啊 哈哈,是吧,做那种,性别不明少年感的衣服,当然,不是优*库那种的性别不明,而是,美有意义,表达有意义,放浪有意义,而性别在这里没有意义,你懂吗? 我懂 会是很强烈的衣服,可以穿这些衣服的人,要么比衣服更强烈,要么清淡得彻底 我可以吗? 你嘛做出来你就知道了。周明非抬起一只眼,似微微戏谑。 嘉尔忍不住笑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却好似并无沟通障碍,嘉尔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冰山,而周明非,好似也生活在寒带。 但周明非的设计,实实在在是在赤道,最火热的地球之心。 嘉尔问,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你是我的模特,是我身边的人,周明非停了一下,从今天起你还是我助理,所有的一切你都会知道,必须知道。 嘉尔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这个身边的人,他甩甩头决定不管了,他想这个,也在没意义不重要的范畴内。 品牌叫什么名字?嘉尔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M A。周明非的声音很淡,一贯的没有情绪。 嘉尔怔住,M是什么A又是什么,一切不言而喻,但他努力不去想什么,还是觉得当下有什么东西慢慢凉了,阳光不再暖,风不再清,一地的凌乱突然有些碍眼。 周明非也不说什么,卷起袖子开始整理物品,嘉尔也开始一起,这份不愉快他压在了心底,他没有理由,也不想。 大型梦幻现场 接下来的事情多且繁杂,事务性的事情上需要注册工作室,注册品牌商标,购买工作室需要的办公物品,还要配合周明非挑剔的品味把本已荒废的别墅公馆重新装修整理。 所有这些繁杂的事情嘉尔在负责,不用上课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工作室上面,每日奔波的满头大汗,作为一个设计师或艺术家,周明非算得上有条理,每日会列出工作清单,嘉尔一一执行,只是事无巨细都需要给周明非确认定夺,小到更换一个工作室电路开关的造型,大到搭配民国沙发的抱枕配色,嘉尔略觉崩溃,抱枕这也算大事周明非在电话里神情严肃像对待国家大事,这是整体风格中的一环,一个细节出错毁所有,不不我不要完全复古的东西,虽然这是一个民国时候的公馆,但不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种调子,细节上我要特别现代完全相反的 嘉尔想象电话那头周明非一本正经,倔强的认死理的样子,突然觉得有几分可爱,一个蜚声国际的大设计师,为了一个抱枕认认真真跟他讲了三分钟,这个男人,果然对什么都非同一般的认真呢。 周明非自己更多专注于第一批作品的设计,以及他从法国带回成箱成箱的布料样品,需要找到国内的工厂可以生产同类的原材料。 工作室专门辟了一块地方,将那批布料样品悬挂了起来,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嘉尔已经眼花缭乱,第一次觉得布料本身美过成衣。 其中有一箱的布料全部都是立体的,周明非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说,这些都是专业的布料设计师的手工作品。 周明非面对这箱布料的眼神动作,好似每一块都是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情人,他跟嘉尔说,每一块布料都有灵魂,创作他们的人都把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放在里面,它们有自己渴望变成的样子。 嘉尔看着周明非如对待神明一样,将这一箱子的立体布料一件件整理好挂起来,然后给他自己和嘉尔倒了杯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他说,只有这么好的酒,才配得上它们的故事。他开始一件件的讲它们的来历,它们的创作者,自己又是如何得到它们,种种机缘与故事。 这是阿佳妮奶奶的作品,她早年在日本留学,非常喜欢日本的浮世绘,后来回到法国,用抽褶、拼贴等各种手工方式,在布料上二次创作,呈现浮世绘的画面感,周明非手里是一块深蓝与灰蓝、浅白层层交叠的布料,他继续说,比如这一块,灵感来自浮世绘大师葛饰北斋,神奈川冲浪图很多人都看过,但阿佳妮奶奶做了新的创意,加入了后现代解构主义,所以,这块布料作品看起来古典又现代。 你看那一块,周明非指着挂架上已经挂好的另外一块布料,浅米白的麻料底色,纵向有延伸的凹凸褶皱感,上面一团一团的散落蓝色似松针图一样的图案,这是德国植物学家汉森和法国艺术家Elliot合作的作品,用产于耶路撒冷的阿勒颇松针为图案原形,在布料上用染料拓印,并用松针去创造更现代的图案,再去固色。 酒越喝越多,醉熏之下,嘉尔只觉得身处一场大型旖旎的梦幻现场。 周明非带他进入一个完全的新世界,给了他全新的概念,不管什么事物,以极端追求的心态去面对,都终将打破常规,成为艺术。 平平无奇的从来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人自己。 嘉尔听得入神,简直是饥渴,这些关于美与没有止境的创作,实在太迷人了,更迷人的是,周明非是这个创作世界的一份子,而他愿意带着嘉尔,跨进这个世界。 周明非望着嘉尔,似看穿他的心底,还有更多,只要你愿意,都会慢慢知晓。 嘉尔觉得此时的周明非无比温柔,他就这么贴了过去,把头埋进周明非的颈窝里,蹭了蹭说,我愿意。 周明非无声的笑了笑,似宠溺般揉了揉嘉尔的头。 各种品牌和平面拍摄仍然时不时就会邀请嘉尔,嘉尔每次都会过问周明非的意见,这个要去吗,那个有没有必要去? 周明非倒也不嫌麻烦,每次都会简洁明了的给出回复,这个值得去,新锐品牌,气质跟你接近,那个拍摄就不必了,摄影师还是20年前的老套手法嘉尔觉得很神奇的一点是,周明非常年不在国内,为何说起国内时尚圈,好似点点滴滴都知晓。 周明非不以为意,即便创作也不是闭门造车,市场行情总是要关注的,再说现在要做自己的品牌,更要对国内市场了如指掌。 对了,他似想起什么,对嘉尔说,以后你的工作增加一项,每天搜集行业动态新闻给我,用自己的判断力去做筛选,哪些值得跟我聊和讨论下,哪些看过就算了。 嘉尔忙点头,他不怕工作量大,现在的他就是一块巨型海绵,什么都渴望吸收。 上海这座城市近几年的设计力量简直堪称异军突起,大大小小的工作室遍布租界老城区,有好几个新锐设计师品牌已经在国际上崭露头角,还有数家国际大型买手店的旗舰店在这里落户,也带起了国内买手店的兴起总之,周明非虽然有诸多光环加身,然而在这座城市,在新的品牌做出成绩之前,一切都不算作定论。 某日嘉尔正在电脑前找资料,一篇稿子正在讲时尚中的暴力美学,提到一个设计师和他的作品图片,嘉尔被作品吸引,去搜了设计师其他的作品,搜索网站打开满满一屏的时装图,嘉尔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周明非也看到,走过来仔细盯着电脑屏幕,缓缓说道,Eddie ,几年没见,他已经这么厉害了。 嘉尔扭头,你认识? 不认识,但听说过,圣马丁的学弟,他进校的时候我已经毕业好久了,后来在Unique工作时听说圣马丁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华人学生,有好几家大牌公司抢着要他,但他哪家都没去,后来听说直接回了国,没想到几年时间自己的品牌做的还不错。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6) 搜索网站再往下翻,T台秀之外有不少宣传平面图,嘉尔一看那些图片瞬间僵住,太熟悉的拍摄手法和色调,将张狂的人放到古老破败的环境中,配合夸张狰狞的表情和冷酷的服装,仿佛一地的废墟是画面中的人制造出来的他只扫一眼便知道镜头背后的人是谁,何遇。 何遇跟Eddie 合作了大量的宣传海报,每一张都性格鲜明过目不忘,周明非显然也看得仔细,突然摸不着头脑的问了一句,可惜吗? 嘉尔一愣,反应过来是在问什么,略显窘迫但很快淡定,也淡淡回了一句,他有他的世界。 周明非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开继续他原本的工作,撂下一句话,继续关注Eddie,也许算得上是个对手。 嘉尔心中微澜起伏,当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何遇分开,当然,现在他也毫不后悔,可是不后悔,不等于不怀念。 他记得何遇蜜色闪烁的皮肤,记得他小野兽一样□□不加掩饰的欲望,记得澳门缠绵的吻,记得深夜的苏州河畔何遇一把扛起他在雨里奔跑,记得他在床上每一下的温柔嘉尔觉得很多事情都无法有定论,可是跟何遇在一起的当下,他确定这个人喜欢他,百分百确定。 可他亲手打碎了这确定,人们都说天真的人最残忍,嘉尔在自己身上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看向周明非的背影,心中升起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这一刻他明白,对何遇是贪恋,对周明非,他心中的渴望无法掩藏。 渴望令他伸出手,渴望令他又收回。 从那晚在酒吧遇到喝醉的周明非开始,嘉尔跟着他工作,做各种或简单或繁琐的事情,他只是个大一的学生,而今却像一个职场新人,要面临各种工作上的考验,以及这个非同一般的老板的挑剔。 他觉得自己在飞速成长,不管是心性,还是处理事情的能力,跟人沟通的能力,以及对时尚的审美,和眼见在提升的时尚表现专业度,某种意义上,他有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的老师。只是,他觉得不应该就只是如此,甚至,他本来以为所谓职业、职场的这一切跟他和周明非之间的定位是无关的,而今却反而这些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全部,这不对啊。 唯有那一个惊鸿一瞥如羽毛般轻飘飘的吻,在提醒着嘉尔,一切不止于此,不应该,只是如此。 缠绵浴室和橙花戒指 冬日渐深的时候,工作室装修总算到了尾声,明天最后一盏水晶吊灯送货过来安装好就算大功告成,周明非心情颇佳,给了嘉尔一个餐厅的名字,让他定两个人的位子,嘉尔心中荡起温柔,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未跟周明非有过工作餐以外的正式约会。 周明非接了个电话走向了露台,嘉尔只听到隐约低声但温和的语调,而后语调渐高,似与人在争吵,突然周明非大吼,江如斯,你够了! 嘉尔一惊,脑中浮现一个高傲冷艳的身影。 周明非双手紧握着手机走进屋内,脸上犹有盛怒,嘉尔没见过周明非真正动怒的样子,这段日子的工作,即便再繁琐,嘉尔出再多错,周明非总是耐心讲解慢慢教给他,嘉尔暗自揣度,到底什么样的人和事情可以令他升起怒火,却又万般隐忍。 嘉尔期待晚上的两人晚餐,只希望周明非的心情不要彻底被破坏,然而时间逼近,周明非完全没有动身的迹象,嘉尔忍不住试探提醒了下,说餐厅打电话来问预约的位子是否要保留,周明非楞了下,仿佛刚想起来这回事,说保留,然后淡淡说道,没什么事你先回家吧。 然后,就这么走了。 嘉尔楞在原地,周明非就这么走了,他预定了晚餐,嘉尔特意去查了那家餐厅,可以看到黄浦江的夜景,不对外开放,邀请后再预约方可订到席位,私密,静谧,浪漫。 餐厅是存在的,晚餐是存在的,浪漫是存在的,只是一起晚餐的人,不是嘉尔。 简直荒谬到难以置信,嘉尔想起何遇痛哭流涕吼出的那句话,方嘉尔,你以为你是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我是你的身边人,我会是,你放在心上的人。 滑天下之大稽,嘉尔胸中似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他难受,他想要一个答案,一刻都等不了,今天就要,现在就要。 周明非住在离工作室不远的一个老房子里,曾经法租界里最多这种红砖小楼,旧旧的还租金奇贵,嘉尔只隐约记得是这一带,便在一个必经的楼道口固执的等了下去。 嘉尔堵着一口气站在楼下,深冬的夜晚寒意甚浓,等了一会,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一堆酒,坐在公寓门口的楼梯上喝起来。 酒是冷的,温度是冷的,嘉尔一边喝一边想,是哪个文艺电影里的傻逼说酒越喝越暖,他已经冷到快失去知觉,一口接一口的喝下去,身心麻木。 深夜回家的周明非就这么看到了瘫在家楼下的嘉尔,一地的酒瓶,和一双红到通透的眼睛,嘉尔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最终还是歪倒在地上,周明非双手插在大衣袋里走近,慢慢蹲在他面前,嘉尔一句话不说,喘着气,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却似有千言万语,周明非将大衣解开,伸手把那个冰冷的人揽进了怀里。 嘉尔瑟瑟发抖,眼泪就这么淌下来,呜呜咽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周明非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背,下颌抵住嘉尔的头,将他整个人抱起,走进楼道。 公寓在最顶层,没有电梯的老房子,老式的旋转楼梯一圈圈蜿蜒到家门口,上到一半周明非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含混不清的说了句,好晕。周明非一下笑了,说,叫你跟谁逞强,跟谁赌气呢? 嘉尔赖在周明非身上扭动了下,醉眼迷离,委屈非凡,你不要我,就是你,不要我。 周明非叹口气,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将高过他半个头的醉酒少年拖进房间。 把嘉尔扔进沙发,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冰凉的手,周明非说,你等一等,我去放水,给你泡个热水澡。 脸色绯红的少年乖乖点头,悲伤的神色被微微笑意取代。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嘉尔半个身子横躺在沙发上,扭着头打量房间。 屋内陈设并不复杂,颜色亦显单调,占据视线最大的一个物体是一副巨大的画,占据了整整半面墙,斑驳喷洒的颜料,不知道被什么工具狂乱扫出的痕迹,嘉尔盯着这幅画,莫名的有点意乱情迷,脱口而出,那画,好疯狂。 正从浴室走出的周明非呆了一呆,并不搭话,嘉尔还在继续问,是你画的吗? 周明非似不愿回答,沉默了好一会说,不是。 画的是什么? 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嘉尔似对它着了迷,穷追不舍。 所有不后悔的冲动。 嘉尔沉默了,朦胧的双眼将要合上,头微微摇晃,像下决心一般重复了一句,不后悔,冲动,不后悔。 周明非挑开话题,水好了,去泡个澡,别明天酒醒发现年纪轻轻就半身不遂了。 嘉尔听懂了,笑着动动身体,却发现又僵又软完全使不上劲,轰的一声整个人摔在地板上。 周明非皱皱眉,把他从地上再拖起来,叹了口气,开始动手给他脱衣服,大衣,外套,羊毛衫,衬衣突然停下,喂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当红模特,是我这个大设计师的助理,你居然,穿秋裤?!周明非戏谑的调笑他。 嘉尔的脸更红了,似要挣脱又完全无力,啊可是,真的冷嘛 周明非的手指触碰到嘉尔的脸,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寒冷,白皙如凝脂的皮肤因为醉酒而泛出一层粉红细长的眼醉意正深,朦朦胧胧的水光潋滟,似有桃花,垂顺的刘海不时遮住眼帘,更显无辜脆弱周明非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起那个初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中突然见他冲出来的模样,一样白净绯红的脸,周身都是清冽的气息,让他想起希腊神话里的水仙花少年。 嘉尔此时完全不知对方的想法,只知道有一双很温柔的手帮他除掉了身上的衣物,更深的寒意让他蜷缩住身体,然后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进了水汽氤氲的浴室,缓缓放进了一大缸热水中。 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整个人松弛下来,他将整个身体和头都沉进水中,等到憋不住气了再猛的冒出头,一睁眼,隔着头顶顺流而下的水幕看到浴缸外的周明非也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是空间太小水汽太热,嘉尔觉得白天凌厉的周明非不见了,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嘉尔觉得自己快掉进去了。 嘉尔张口因为憋气而大口喘息,周明非轻轻托住他的下巴,睫毛微闪,就这么吻了下来。 嘉尔醉了,他用力勾住周明非的脖颈,唇齿交缠,似要将他吻进自己的生命,他紧紧贴住周明非,很快周明非的衣衫也被打湿大半,嘉尔一刻也不愿跟他分开。 周明非突然用力分开,抱着嘉尔的脸定定看了一秒,他喘息,看着眼前这个潮湿温暖、醉意朦胧、又满眼无辜的少年,感觉有什么快要冲破身体。 浴缸的水满到要溢出,周明非的衬衣裹住身体,漂在水面上,隔着氤氲水汽,浮着一片透明的浅蓝,水滴顺着发梢低落在嘉尔脸上,嘉尔只觉得怀抱里的这个人,是一个跟他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完全成熟男人气息,瘦削却充满力量,让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周明非的语句含糊不清,一边亲吻一边说,你说我不要你? 你就是不要我把我扔在一边,嘉尔在亲吻中更加含糊不清的辩解着,跟别人去约会 我现在就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 嘉尔只觉得醉意更深,似梦非梦,全然不顾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浴室水漫金山,混乱如战场。 周明非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么不顾一切,他想起巴黎那间到处都是百叶窗的房间,伸出去的雕花铁栏杆阳台,和两个疯狂相拥缠绵的身影,他曾在那里把自己最毫无保留的情感,都给了一个人 从第一次见到Alain,到最后突如其来的死亡,其间九年,然而他觉得这辈子好像都过完了,被意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逃离一样离开那里,那间住了五年的旧公寓,只带走了这一大幅画。 那是Alain的疯狂手笔,Alain在他身上涂满了颜料,跟他缠绵后留下痕迹,而后又用画笔做了修改,涂涂抹抹化成了一朵花。周明非想到当时的场景,嘴角牵动一丝笑意,Alain才是个真正的疯子,年纪比他大那么多,人前总是西装领结,人后对着周明非,却完全一副老而不尊的痞样。 周明非胡思乱想,有些难以入眠,而睡在一旁的嘉尔已经微微打呼,额头抵住他的后背,呼噜呼噜的呼气声像身边躺了一只小狗周明非握了握搂住他胸口的细长手指,心中一丝久违的,难以名状的平静。 次日清晨嘉尔醒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瞬间睁开,周明非居然在做早餐! 周明非,穿着一件T恤,围着围裙,在厨房煎蛋,头发散乱的垂在脸边,煎蛋滋滋的声音传过来,嘉尔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踢踢踏踏的跑进厨房,发现这个蛋,居然还是心形的! 呜嘉尔又将周明非圈圈环住,头在背后又顶又蹭,周明非怎么甩也摆脱不掉,只好说,你再用点力,油锅里煎的就是我的脸了。 嘉尔这才松手,笑意吟吟的站在厨房门边,满心荡漾。 周明非,怎么这么好看哪!微卷的,丝丝缕缕下来的头发,侧面挺立的鼻梁,未刮净的胡渣,和微翘的上唇,嘉尔回忆起那个微微扎人的深吻,满是荷尔蒙的气息!我的阿明,阿非,周周?嘉尔在心里轮换念着昵称,叫哪一个好呢? 两只单面焦黄的煎蛋出炉,周明非又开始煎火腿,神情泰然自若,甚至还隐隐哼起了小调,嘉尔突然想起,问道,我在酒吧见到你醉酒那次,你在唱什么歌 e Bl,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晚你唱的特别悲伤。 周明非神色平静,那歌唱的是有一个女生的爱人,给她做了橙花戒指,她戴着戒指想跟爱人结婚,结果心上人被枪杀,死在了婚礼上。 啊!怎么这样 女生戴着橙花戒指怀念死去的爱人,直到后来又遇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后来他们决定结婚,第二个爱人在婚礼现场,给了女生第二枚橙花戒。周明非继续说,所以,这的确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嘉尔却摇头,不,这是个幸福的故事,那个女生,她是幸福的。周明非看他一眼,嘉尔继续说,她的不幸是源于意外,但她深知对方爱她,而且后来,又遇到了一个同样深爱她,懂她的人。 周明非抬头,迎上嘉尔坚决炽热的目光,我猜那个姑娘一定是个特别好,特别美好的姑娘,她值得他们坚定的爱,值得幸福。 周明非觉得内心似有颤动,少年目光如炬,令他无法直视。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7) 桌上的早餐已经摆好,简简单单的煎蛋、培根、烤南瓜吐司、牛奶燕麦,嘉尔跟周明非面对面坐下,早晨的阳光穿透屋内,多美好的暖冬。 巫山不是云 不知不觉临近春节,嘉尔有20来天的假期,周明非问他何时回家,嘉尔说不急,周明非又问道,你老家哪里? 巫山,你应该没听过。嘉尔说。 周明非略一思索,云雨暗巫山,流人殊未还。是这个巫山吗? 是的,你知道还真多。 除却巫山不是云,那应该是个好地方。 非常美,峡谷碧江,云海茫茫。 有机会要去看看。 好啊,那你呢,春节回哪里?嘉尔也好奇。 浙江台州临海,你有听过吗? 当然,还是座古城吧。嘉尔挑眉。 是的,想不到吧,我是渔民的儿子,父亲在世时是渔民,我母亲是裁缝。周明非说起父母,脸色特别温柔。 这样啊,难怪你也喜欢做衣服,是遗传吧?嘉尔好奇。 可能吧,我母亲做衣服比我更古怪,有机会让你见识下,周明非很自然的说,一说起老家,脸上笑意朦朦,临海很小,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 你看,我有山川,你有大海。嘉尔忽然想到。 周明非也大笑,山河湖海虽不在眼前,胸中却生出一股莫名的豪迈。 春节之后,工作室开始走上正轨,周明非决定做一个很特别的新品牌发布会,做一些概念化的服装成衣样品,结合设计理念做一个静态展。 虽说只是概念化的设计,不像做时装秀那么大张旗鼓,但这代表品牌的第一次亮相,是否能引起大众和专业媒体的兴趣,是否能引发话题讨论,都在于此了。 周明非回国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是以业内人都在静观其进展,不仅上海,整个国内的设计圈都对这个尚未诞生的品牌表示出极大兴趣。重压之下周明非毫无保留的投入到工作进程中,事情太多,连他也有点自顾不暇,嘉尔总在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收到周明非关于工作的大量需求,两个人都□□无术,嘉尔忍不住提议,要不,再雇两个人? 周明非当即同意,只是合适的人,也真没那么容易碰到。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招聘的信息刚发布出去,应聘的邮件已经快挤爆了邮箱。 嘉尔在邮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闷头笑了一阵,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连肖,你真的假的,居然应聘 连肖的声音听起来正经又愤怒,你丫还好意思说,大超模大红人,周先生回来了都没听你提起,混成了助理了也不让我们知道,你也太不够兄弟了,怎么了,你能当助理我不行啊。 嘉尔忍着笑,连肖宝宝,现在要的是在服装设计、制作、品牌推广上可以协助的人,模特啥的,咱们秀场上再见行不行。 连肖突然换了话题,这个我知道,我不是这块料,只是不甘心对了,你跟周先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跟他工作了,还有你最近都不回寝室是怎么回事儿? 连肖还在舌灿莲花,嘉尔已经满脸通红招架不住连连说道,好了好了回头再说啊,哎呀怎么突然一下这么忙,等会啊我先忙一会再跟你说。忙慌不迭的挂了电话,心惊肉跳。 周明非也接到了一个电话,看起来很意外很惊喜,挂下电话他跟嘉尔说,好极了,有个老朋友要回来了。 谁?老朋友,哼,嘉尔心想,谁? 青云。 噢噢,青云哥啊,他不是继续留在Unique吗?怎么回事? 他说他只想和我一起工作,马上离职回来,有他在,我至少可以省下30%的力。 周明非看起来心情大好,嘉尔想起那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曾经在上海大秀上对他也照拂颇多,嘉尔对他也颇有好感。 只隔了一周青云就来到了上海,周明非和嘉尔去机场接他,莆一照面他们就仅仅拥抱在一起,青云眼眶都红了,不停问道,周,你还好吗?你好吗? 周明非声音低沉,不说什么,只是用力点头。 三人一起回到工作室,青云大喊一声,回家了! 跟着又有了设计助理,以及负责对接工厂事务的小松,和负责平面视觉美术的大鹏,加上负责商务和品牌推广的青云,和什么都沾点边的嘉尔,感觉这个小小的团队,终于有了一点完满的感觉。 周明非习惯一边喝酒一边工作,嘉尔几乎什么时候看到他,手边都有一杯酒,白天多是威士忌白兰地,晚上有时候是苦艾酒,有时候看到他摇摇晃晃眼圈发红的在图稿上飞速滑动,嘉尔有些担心,周明非常常在工作室画图到深夜,喝酒却可以到天明,巨大的工作台上满满都是设计图稿,完整的,零碎的,局部的他想了很多个概念,有些已经有了成稿,又会被他自己完全推翻。 嘉尔每次都等他到很晚,总之周明非待多久,嘉尔待多久,那些被周明非废弃扔掉的设计图稿,也被嘉尔捡回来,再一一抚平,用文件夹一张张归类整理好,在他看来,周明非所有的设计都是好的,一个人的创意灵感怎么可以丰沛至此,那些天马行空却又有迹可循的设计作品,每一张图他都细细揣摩,灵感会是来源于哪,为什么要做这个角度的剪裁,从整体到细节,再回归整体,他发现这种揣摩剖析的过程乐趣非凡,好似通过这些服装,在看透一个人的心。 再说那个人的心,他看多久都不会腻啊。 只是这些他没让周明非知晓,他不去打扰周明非的沉浸,而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投入。 常常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两个人关掉工作室的灯,街道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下吹着逐渐柔和温润的春风,嘉尔喜欢和周明非慢慢走回家的这段路程,不到3公里,一边走一边聊天,路边碰到还没收摊的馄饨摊,也会停下来喝一碗。 上海的小馄饨柔柔白白的一小团,云朵一样,皮极薄,肉极少,半透明的一只混着鲜烫的汁水,只能用喝来形容,因为几乎用不到牙齿和咀嚼的功能,配上早春新鲜的河虾,满口都是河岸春水的鲜嫩之气。 这日子,又在云端,又接地气,嘉尔喜欢极了,他啜着一口馄饨含混不清的问周明非,你喜欢吗? 喜欢啊,馄饨很好吃。周明非想也未想的答道。 嘉尔在心里发笑,心道,你这傻瓜,谁问你吃的。 表面却也不说啥,只笑得眯起双眼,捧起吃完的馄饨碗,大口喝汤汁。 这一次做展的衣服只有9件,周明非喜欢数字9,单数里面的最大值,不到10,不是十全十美,他说十全十美的事情太无聊了,留1分给缺憾,那看不见的1分才会让人念念不忘。 展览定在五月,还有两个月的筹备期,时间已然紧张,周明非越发沉静,酒也越发喝的多了,整个人瘦削如削壁上的松树,嘉尔看着心疼,只能在生活起居,饮食上多加照料,他自己整个人也跟着瘦下一圈。 终于周明非定下大部分设计稿,这次的9款全部都是立体剪裁,每一件都需要周明非亲自动手,在模特身上用剪刀针线做出来,嘉尔看到图纸,周明非的手绘稿线条如狂草,不仅是服装,连同模特需要传达的气质都淋漓而上,他觉得这个人,身上似有无尽宝藏可以挖掘。 周明非细细盯着手稿,表情犹有不满意,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在桌上一叠废弃凌乱的手稿中翻找起来,嘉尔疑问,在找什么? 之前有画过几张稿子,当时不满意,但可以试试跟现在的设计图做下结合,不知道丢哪去了 嘉尔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都在我这,我拿给你! 嘉尔欣喜的抱着一大叠文件夹跑来,蓦然又想起什么,递给周明非时脸色窘迫,周明非却全然觉察不到,疑惑的翻开文件夹,一下就愣住了,快速的翻开所有文件夹,全是他的手绘稿,他画下的每一张,被他废弃的每一张都好好的留在这里,他倒吸一口气,站定了看着嘉尔,嘉尔看着那眼神,心中忐忑不安。 结果周明非一步跨过来,狠狠在嘉尔脸上亲下一口,掩藏不住的激动,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 嘉尔手足无措,心中却涌起甜蜜,周明非翻动寻找他想要的那些设计图,发现几乎每张图上都被嘉尔做了标注,写着这款设计的表达意图,剪裁方式,面料选用有些挂着问号,表示他的疑惑和猜测周明非有些被震住了,这个男生,认真到他预料之外。 他再次看向嘉尔的眼神颇为复杂,有欣赏、喜悦,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他说,最终定下的这9款,有时间我会仔细告诉你,我为什么设计它们。 嘉尔那种私下用功被人发现的尴尬总算褪去,双眼含笑的看着周明非,用力点头。 水仙花少年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9款服装要一件件手工做出,要拍宣传海报,要做一系列平面视觉,要做展览设计所有事情排山倒海一般扑过来,工作室的小团队每个人忙的脚不沾地,却底气十足,有周明非在,就有定心丸。 终于开始了立体剪裁,周明非用上了那批法国带回的面料,有印染面料,也精挑了三块立体面料,捧在手里宛若珍品。 他理所当然的让嘉尔当了剪裁模特,嘉尔脱了衣服,几近□□的站在周明非面前,柔和的肌肉线条,纤细的骨骼四肢,腰身薄薄一片,周明非拿着衣料在他身上滑动,不时用大头针固定,然后用剪刀大刀阔斧的剪开,简单缝合,再调整,再吩咐设计助理小松仔细缝合 周明非温热的手指在嘉尔周身游走,隔着腻滑的布料与肌肤相触,嘉尔在这片温柔中似被疗愈一般,会趁着小松低头缝线的间隙轻轻飞快的偷吻下对方的软唇,周明非如看顽童一般的眼神向他,嘴唇示意,不要闹,嘉尔低头偷笑。 这第一款设计,周明非解释说,这件叫ECHO,即回声。 为什么叫回声? 是一个女□□字,被爱人所拒,伤心欲绝,忧伤之声始终在山谷回响。 谁拒绝了他? 一个少年。 周明非言辞简洁,说了一些,却让嘉尔有更多猜想。 随后的时间,周明非陆续剪裁着衣服,一边告诉嘉尔,这一批的作品,它们的名字叫绿苔、森林、涅墨西斯、镜湖最主要的那件,叫纳喀索斯。 嘉尔意外,水仙花? 是,这次的展览,就叫纳喀索斯。周明非似不经意说道。 嘉尔突然如梦初醒,他知道什么是纳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美貌绝顶的美少年纳喀索斯,伤了无数女神的心,最终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无法自拔沉醉而死,化为水仙花。 后来人们叫那些美而脆弱的少年作水仙花,称爱而不得的恋情叫水仙花之恋。嘉尔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冷静,他问周明非,你的房间,那副巨大的油画,也是水仙花吧? 周明非在嘉尔身上穿针引线游走的手瞬间停滞了,他却并不抬头,短暂失神过后继续,简短说,是的。 嘉尔觉得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似乎被更多的疑问压制着。 他抓住周明非的手不让他再继续下去,眼神里有强烈的追问,谁是纳喀索斯?嘉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是我,还是你? 周明非紧紧回视他,目光里的温柔很快褪色,又变得无比凌厉,一如嘉尔最初见他的模样,他抽回手,只冷言说了三个字,不重要。 周明非看着嘉尔眼睛里的火渐渐熄灭,看着他扯下身上未完成的服装作品,看着他胡乱套上衣衫,头也不回的下楼,出门。 窗外密密有雨,三月春寒料峭,嘉尔走出门发现自己忘了穿外套,略一思索,就这么冲进雨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追问些什么,想知道什么答案,甚至,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所谓认可,他记得周明非的不坦白,聪明的他最好配上不追问,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心如白纸,周明非令他染上点点绯红,心脏盛开如桃花,他做不到只管盛放不顾花期,他贪恋这春光,想要长长久久。 嘉尔满脑子都是周明非卧室里那张巨大的水仙花,最初他只看出疯狂,而后每一次见那副画,都有说不出的异样,而此刻他明白,那让他难受的异样,叫情|欲,他在那画中看出无比疯狂,刻入骨髓的情|欲。 失魂落魄的一夜,周明非并未再联系他,他失眠了整整一夜,心里一个声音说,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前程。另一个声音说,不,从来只有爱与不爱,不问结果,只因不敢,或是自我欺骗。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8) 次日头昏脑涨,他想起那一堆需要立体剪裁的服装,冷如冰山的心里还是涌起一丝愧疚,想了想,还是回到工作室。 一路上脑子里仍似打架,他想好了,不再多言,在工作中至少他是一个模特,要拿出足够的专业,他不想在这方面令周明非有丝毫的失望。 推门而入,却看到江如斯赫然站在工作台前,周明非与小松对着他的身体在剪裁制衣,嘉尔原地呆住。 江如斯看他的眼神冷淡又充满厌恶,嘉尔对此并无感觉,而周明非只抽空抬了抬头,算是打过招呼,仿佛昨天两人的冲撞根本没发生,淡淡说道,衣服的工期不能停,正好如斯有空,就来救场了。 江如斯与嘉尔的气质全然不同,整个人气焰冷漠又张狂,周明非一边不停手一边说,这件让如斯来穿可以适当做些改变,改成战神应该更合适。 嘉尔也决定留下,此时再走只会更显尴尬,他默默去搭手,听得周明非说,做完这一件,就只剩最后一件了。 嘉尔心中一紧,那件最重要的纳喀索斯终于要开始制作了。 忙忙碌碌到深夜,周明非未再提最后一件作品的事,倒是说道,服装制作结束之后,要赶紧拍一批宣传片,我已经让青云联系好战思灼,这批大片你们要一起拍摄。 说罢,江如斯和嘉尔同时抬头惊声叫出来,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既然都一起当了模特,衣服也是按你们身材定制的,不一起拍还想怎样?周明非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嘉尔简直懊悔得要命,昨天一怒之下的冲动居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看看江如斯,更是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罪魁祸首周明非却根本不在意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继续说,思灼跟我合作比较多,他能理解我的意图。 深夜收工,江如斯如此傲娇的一个人,对着周明非却笑语嫣然,说要去吃日本小馆子,周明非回报一个巨大的疲倦呵欠,拍拍他肩膀说忙完再聚,他让青云送江如斯走,江如斯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工作室看起来一片狼藉,就剩下他和周明非两个人,嘉尔也默默的准备撤,周明非却在身后响起,准备去哪儿?还有最后一件还没开始做呢。 嘉尔猛的回头,对上周明非微微上扬的唇角,他觉得冷如坚冰的心,一下就半融了。 周明非拽回他,轻轻说正好,人都走了,我可以好好给我的水仙花做衣服。 嘉尔的双眼渐渐水光潋滟,楚楚可怜的委屈,又夹杂着一点欢欣,周明非双手圈住他,似哄他又似道歉,一声不吭就跑了,你走了,谁来做我的水仙花少年? 嘉尔的心里五味陈杂,他望向周明非微微凹陷的双眼,嘴唇微动,周明非一根修长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做出一个嘘的动作,嘉尔感觉所有的疑惑都被强压进心底,暗涌翻腾而他却无处释放。 周明非深深吻过来,温柔的,蛮横的,不讲理的,无处辩解的吻,嘉尔心中某一个声音就此占了上风,就如此吧,管是劫是缘。 微微的喘息声中,周明非低沉而坚决的说道,嘉尔,我会让你站在整个时尚的中心,我做得到,我会让你看到,这个世界最光华的一面。 周明非的眼神异常笃定,嘉尔默然。 他们深夜开始做那件纳喀索斯的作品,周明非一边在他身上做着衣服,一边遍身亲吻着嘉尔,很快腻白的皮肤上遍布红痕,看起来妖异性感,快到黎明时分最终那件作品的雏形呈现,嘉尔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暗夜盛开的妖艳的花,周明非也盯着作品雏形看了良久,最终缓缓说,我就知道它属于你。 他们两人皆双目通红,彼此相视,而后哈哈大笑,十指紧扣。 摄影师战思灼,时尚圈竞相追逐的摄影鬼才,位于这个浮华世界的中心人物,却常年隐居在西北荒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搞创作,养动物,办各种奇形怪状的展,周明非曾经在Unique时曾邀请他去法国拍摄,而这位鬼才却在村子里就把照片拍完了,两人的关系一度紧张得剑拔弩张,而周明非在看到拍摄成片的一瞬间就原谅他了,之后又有了数次合作。 战思灼是周明非的不二人选,只是嘉尔看着战思灼的作品,默默想到了另一个名字。 定下来拍摄行程已经是四月初,嘉尔、江如斯和青云、小松一起,周明非留在上海筹备展览,他决定和一个装置艺术家一起合作,将展览完全做出不一样的感觉。 嘉尔心中略有怪异,周明非居然让他和江如斯单独相处,自己却跑了出发之前他曾为此焦虑,周明非看出来却偏偏什么都不说,嘉尔不是第一次领教周明非寡淡的一面,也如今也懒得再去闹这无谓的情绪。 横竖,他什么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让自己不喜欢,离开,也改变不了让周明非真正将他当成心上人。 就如此罢。嘉尔深叹一口气。 冷到死,还临水照花 飞机到了敦煌之后,四人租车前往玉门,嘉尔整张脸贴着窗户,一是省了跟人沟通,二是窗外沿途变换的景色让他真正有了一丝天高地远的辽阔感。 他从来也不是豪情挂,出生之地是长江流域一座群山环绕终年潮湿的城市,而后在上海,他从未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方待过。 茫茫的戈壁滩飞驰着,这个季节的西北仍然冷冽,车窗外景色渐渐变换,山出现,云出现,斑驳的雪出现,荒无人烟又苍苍莽莽,嘉尔心中涌起一股奔向世界尽头的孤注一掷感,让人侠骨柔情又平静异常,他甚至开始希望这是一趟真正的旅途,想起没有同行的,遥远的那个人,他渴望身边有一双可以握住的修长手指,希望跟他一起没有尽头的走下去。 是的,嘉尔开始感觉孤独,可是孤独令这美好,留出足够细腻敏感的心去感受周遭,时间在飞驰中短暂又漫长,可是他已完全融化在这里。 山河壮丽,却不值一提。他发给周明非信息。 周明非很快回复,为何? 你不在身旁。 没想到周明非回了很大一段给他,早年一次出行,我曾在撒哈拉边缘一个叫梅尔祖卡的小镇独自等车,一起进撒哈拉的同伴都去了另一个城市,只有我,跟他们是相反的方向,整个车站只我一个人,太阳明晃晃,风卷着沙尘时不时扑满整张脸,那一刻我特别渴望有个同伴,是谁都好,甚至后悔没有跟之前的同伴去他们的城市,那个时候的我在心里有强烈的感觉,一个人流浪的日子结束了,以后会跟心爱的人一起,去看整个世界。 看似不相干的一段话,嘉尔却觉察到难言的温柔,他微笑回到,你是在告诉我,你很懂我此时此刻的感受吗? 周明非回了一个圆圆笑脸图标,不再说话。 嘉尔想周明非真是拿住了他的七寸,让他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抵达战思灼所在的村子时已经夜深,风尘仆仆又疲倦无比的四个人将大堆的行李卸进院子里,院子里居然还有头驴!战思灼颇为宠溺的摸摸驴耳朵,说,它可是我的爱人,你看它长得多美,为了买他都差点跟卖驴的打一架。 嘉尔跟青云互看一眼,彼此都憋着笑,嘉尔有点被战思灼惊到,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会怎么去把控这次拍摄。 战思灼被西北的风沙磨砺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嘉尔仔细看他的眉眼轮廓,想起《东邪西毒》里张国荣演的西毒欧阳锋,整个人的性格又似老顽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嘉尔,嘉尔略不安,眼神看向青云,青云回以一个别在意的口型。 江如斯倒是和战思灼并不陌生,两人之前也有过数次合作,战思灼再次看定嘉尔,开口如同西北烈酒,呛得嘉尔回不来神,他说,你就是周明非一定要捧红的那个? 嘉尔瞬间涨红了脸,捧红?!心中画下一个巨大的惊叹号,面上却努力沉了沉,我只是模特。 嗯模特,好好休息,明天拍完我会告诉周明非,这个模特到底捧不捧得红。战思灼眼神比话还要毒辣,嘉尔感觉就快招架不住。 江如斯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角嘴角皆冷笑,嘉尔暗想,这几天怕是难过了。 正想着,战思灼又抛出另一句他们都意想不到的话,明天带上你们所有要用的东西,我们三天都不会回来。 啊?四个惊讶声整齐无比。 别看着我,这三天我们走到哪,拍到哪,晚上扎帐篷露营。战思灼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临睡前嘉尔再发消息过去,边陲小镇,恍若隔世。 过了一会没有回音,嘉尔再发,是不是又喝酒了? 没有回音,周明非喝酒到微醺之后通常谁都不理,嘉尔已经习惯了,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5点,天还暗黑,小松和青云已经催他们起床,嘉尔睁眼去瞧手机,闪着一条消息,那可多出几轮人生体验,多好。 嘉尔略一思索回过去,你这是醒了还是根本没睡? 周明非又回过来一个笑脸,过了会又回过来一个夜晚安眠的图标,嘉尔知道,这才是真的要去睡了。 嘉尔起床,小松帮他们化妆和整理服装,简单吃完早餐,战思灼拎着大包摄影器材催促上车,说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地址。 是哪里青云问。 一个有绿洲的村子。 绿洲?为什么要去那? 战思灼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扭头对四人道,为什么去绿洲你告诉我水仙花不是在绿洲难道在沙漠? 四人顿感自己智商下线,尴尬一笑,不再多言。 战思灼让江如斯和嘉尔跟他坐一辆车,青云和小松开租来的车,带着三天拍摄的所有服装造型物料一起出发。 战思灼开一辆老掉漆的牧马人,坐垫梆硬,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随时能把人颠上天,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而本来个子高的江如斯和嘉尔却吃尽了苦头,车厢内龇牙咧嘴的叫唤声此起彼伏。 战思灼冷眼嘲道,一车子老爷们,比我院子的驴还吵。 碰上这么个地头蛇,嘉尔只能低头苦笑,自我安慰。 来到那个叫双塔的村子,仍是在此地常见的土黄色戈壁滩,四人心有疑问却也不敢出声,战思灼也不做任何解释,开进村子,七万八绕之下,一条开阔大河跃然眼前。 嘉尔低声惊呼,车开到河畔,一从受惊的白色鸟群从河畔密布的芦苇丛中振翅飞起,五人下车,站在河边静静一小会都没说话,眼前蓝色碧波流淌,远处红褐色的山脉沉默无言,山顶皑皑白雪覆盖,投映在水波之下真道好一个天朗气清。 战思灼开口,这是疏勒河,古时又称冥水,发源于祁连山脉,是整个戈壁最美的河流,他瞥一眼嘉尔和江如斯,传说只有天神才能在这里沐浴。 嘉尔心中咯噔一下,似乎猜出战思灼要干嘛。 战思灼倒是简单利落,让他们整理造型妆发,他自己沿着河来回跑了好几趟,寻找最佳的取景位,然后指着嘉尔说,你,先下去。 四月的西北仍然冷冽刺骨,河面刚化解冰封并不久,只看一眼这蓝莹莹的水也知冰凉刺骨,嘉尔却是一咬牙,就这么赤足淌了下去。 冰冻的河流如刀,嘉尔照着战思灼指示的位置站定,河水刚没过膝盖,但寒意瞬间侵袭全身,隐蔽在高耸的芦苇阴影里,嘉尔略微瑟缩,而战思灼还在指挥,将水浇在身上,打到半湿,头发也半湿,嘉尔一边捧水,一边看身体变得半透明。 周明非立体裁制的白色长袍如蝉翼半漂浮在水面,嘉尔冻到面无血色,嘴唇却更加殷红,战思灼的快门声频频响起,他调整着嘉尔细节的肢体语言,他要他临水照花,专注而自怜,他要他看向自己,痴情无比。 结束的一刻嘉尔已经冻到失去知觉,小松飞速裹了一张大毛毯给他,还给他喂了一大杯热姜茶,嘉尔在车里抖了半个多小才算恢复了知觉。 透过车窗看到正在拍摄的江如斯,整个人颀长挺拔,战思灼将他带到河畔的胡杨林下,此时的胡杨林还是绿色的一片,不似人们印象中的金黄灿烂,但黄沙绿枝垭下站着一个血色飘逸的人,令人生出不似人间的幻想。 隔着这么远嘉尔也感到了江如斯的逼迫感,同样是模特,但他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看着如此傲气的江如斯,却想到他在周明非面前的温言软语,和仿佛撕裂心扉的怒吼,这样一个人,如此疯狂强烈的占有欲,却也耐着性子跟自己一起来这个地图上都难找到定位的地方,嘉尔想,周明非到底算是有手段的,又或者,周明非干脆什么都不做,只说出想要的,而他,江如斯,就这么不得不去做了。 拍到夕阳西下,战思灼喊了收工,打开车后备箱,拿出三顶帐篷,扔给其他人说都赶紧动手扎,他开车去村子里找村民买点吃的,回来生火做饭。 四人累了一天,顶着疲倦在一片地势较高的戈壁土坡上开始研究怎么搭帐篷,三顶帐篷搭完,正好战思灼开着车回到营地,又从后备箱拿出野餐吊锅和酒精炉,开始生火做饭。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9) 这一系列的动作流畅利落,嘉尔在心底暗道一声漂亮,话还未说出口,战思灼已经麻溜的给他们分配好了任务,谁洗菜切菜谁淘米做饭谁帮手,当然,主厨是他自己。 很快,香气四溢的一大锅烩肉乱炖出锅,此时星野漫天,饥肠辘辘的五个人却完全顾不上,捧着粗制的户外餐具埋头猛吃,果然饱暖之余才有空思情趣。 老狐狸养出的小狐狸 饱餐之后,嘉尔才发现头顶的灿烂星河,他激动得大叫,却很快平静,肉眼可见的银河蜿蜒在一片夺目光华中,星空之下皆渺小,皆浪漫,嘉尔只觉得心中巨大的渴望涌起,他想牵起一个人的手,跟他倾诉所有的所有,所有白天讲起来会面红耳赤的话,所有也许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矢志不渝,他想在此刻,通通讲给另一个人听。 管他是无动于衷还是捧腹大笑呢,百无一用是深情,不对,深情只有一个好处,令人觉得还活着。 只是,那个人不在,这么应该只属于两个人的夜里,他不在啊,数千里之外,他在做什么呢,是否看着城市的天际线,也会想象荒野之上的戈壁滩。 嘉尔只觉得自己的心无比缓慢,无比宁静,他传过去一张依稀可辨的星空图,说,我看星辰远,不知星辰看我亦如何。 周明非回,不比星辰黯,亦光华璀璨。 自此次出门以后,他跟周明非的联系都如此简洁,嘉尔深知周明非不是可以絮絮叨叨诉说情感的对象,周明非要的是知其意而不言传,这毫寸之间的微妙尺度,嘉尔花了很长时间才领悟,从虐到无法说,到如今自己也慢慢沉溺,嘉尔怀疑会不会有一天他自己活成另一个从不坦白的周明非。 战思灼居然还带了酒,旷野之上五个人喝着西北土酿的烧酒,辣喉烧心,却痛快无比,也驱寒,嘉尔想起冻得冰冷醉倒在周明非公寓前那次,原来酒可以越喝越暖,只要够烧够辣。 没想到最先醉的是江如斯,一双眼睛如狼一样通红,隔着篝火望着嘉尔,眼神中不屑愤怒悲伤混杂隐现,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战思灼身边,冷声说,你说周明非要捧红他? 战思灼楞了一下,江如斯突然笑了,却带着一丝苍凉,我就是他一手捧红的,怎么,他现在看我看厌了是吗? 战思灼低喝一声,你喝多了! 青云也去拉住江如斯,被他挥手甩开,看向青云,咧嘴笑得癫狂,对了,不看到你,我还想不起来,周明非从Alain那里学来的那一套,到底要用几次,用在几个人身上? 青云脸色骤变,江如斯踉跄着又跨到嘉尔跟前,大口喘气,笑得狰狞,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Alain当年是怎么捧他的 青云怒喝一声,你够了!一把拽起江如斯,厉声说道,再胡言乱语,明天就送你回上海。江如斯楞了一下,却开始狂笑,上气不接下气涕泪纵横,说道,方嘉尔,你难道不好奇,不想知道吗?你求我啊,你开口,我全都会告诉你 嘉尔冷冷的回道,我想知道也会自己去问他,就不劳你费心了。 江如斯楞了下,一口气似被噎住,连说,好好 嘉尔不再理他,跟小松一起回了帐篷,却辗转难眠,周明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二天的拍摄江如斯沉默的抗拒,战思灼也不勉强他,带着嘉尔开车去了山脚下一个荒芜的村子拍到天黑。 经过一天一夜的磨合,又有了昨晚那么坦诚的相见,嘉尔在战思灼面前放开了许多,身体语言明显发生了改变,战思灼也拍的更投入,直到天黑似都无法停下来。 拍完战思灼说,好久没拍的这么痛快了。 嘉尔想到他此前说过的一句话,和昨晚江如斯的质问,调笑说,那依您看我算是捧得红的模特吗? 战思灼哈哈大笑,末了认真说,红不了的才需人捧,你不需要。 嘉尔被战思灼眼里的真诚打动,也被他的话深深鼓励,也望着对方,用力点了下头。 最后一天,战思灼带他们到了一个花湖,湖畔和浅水处长着茂密的水生植物,高原特有的水生花朵一簇簇铺满了湖面,阳光洒下斑驳金光,水面粼粼清美异常。 他们要在这里拍双人宣传海报,嘉尔从心底不理解周明非的做法,但凡嘉尔是个稍微强硬的人,这趟行程非得一死一伤才能回去,而周明非居然就这么让他们来了,还要拍合影。 现场所有人都装聋作哑的忙着,沉默,沉默,沉默。 战思灼不管这些,对两人说,老子不管你们是情敌也好,现在想杀了对方也好,我喊了开始,你们就算演都要给我演出相亲相爱的暧昧感来! 他再次让二人浸入水中,他自己也扛着机器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以命令般的口吻说,来,你俩走近一点,再近一点。 两人兀自站着不动,战思灼突然暴起怒吼,动啊!特么杵在那像个什么SB玩意儿,都特么孬种! 战思灼的声音不堪入耳,只听江如斯同样暴怒的声音吼起,我艹你妈战思灼!江如斯挥拳向战思灼,嘉尔看到战思灼抗着他全部身家的摄影机器,当下一惊,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扑过去挡在战思灼身前,瞬间眼前一黑,江如斯的一拳直接挥到了嘉尔的嘴角,嘉尔头一歪,半边身子没入水中,嘴角一抹腥腻的液体淌下。 嘉尔浑身颤抖,从水中踉跄站起,怒从心中起整个身子撞向江如斯,两个人都扑倒在水中,撕打成一团水花飞溅水鸟腾飞水草缠身血泪模糊 直到青云和小松死命将两人分开,气喘吁吁浑身湿透,似两头斗狠了的公牛,嘉尔嘴角青肿,破掉的唇角鲜血不断渗出,惨白的皮肤似吸血鬼一般。 此时的战思灼却让青云和小松给两人换上设计的服装,再次军令一样的命令,再给我滚回来! 都冷静好了吗?现在开始拍摄。战思灼冷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两个人此时的情绪正从愤怒的巅峰下降,一点一滴的冷静下来,但那股子冷淡傲慢彼此不服输的劲儿仍然膨胀得一天一地,战思灼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冲动的、燃情的、不顾一切的少年。 他要拍出的水仙花少年不是柔弱,而是自我强大到可以癫倒众生,他要娇弱的水仙花在野外蓬勃生长。 从他接到周明非的拍摄请求,以及看到是嘉尔和江如斯过来,周明非自己却不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周明非的想法。 让他们势如水火,让他们彻底爆发,再把这爆发的能量和眼底的恨与爱定格为永恒。 周明非根本是只狐狸,战思灼心想,看着夕阳金光照在嘉尔的侧颜,毛茸茸的闪烁着,身后不远是希腊战神一样的江如斯,心想,被Alain这只老狐狸养出来的小狐狸,你们二人,哪里是对手啊。 午夜十二点的浪漫 嘉尔回到上海,一回到城市,天高地远的一切仿若成了梦境,他找了个借口,以缺课太多为由好几天没去周明非的工作室,工作之外的信息也鲜少回复。 他说不出的,莫名的抗拒去见周明非,是的,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愿意,一切都不会改变,然而,一切难以言说的猜疑让他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又不能去直白白的问,他知道那个人的金口比什么都难开,深知都是徒劳,何况又去问什么,你跟Alain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江如斯到底怎么回事?你对我到底怎么回事? 嘉尔都能想象周明非的回答,那不重要,这不是关键,这个人不重要。他很想拿把刀放到周明非脖子上逼他说出,那什么才重要?谁才重要? 周明非却突然发消息问他在哪幢楼上课,嘉尔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个楼幢数字,下课后他犹犹豫豫的出了楼道口,看到远远的梧桐树下站着对着他微笑的周明非。 五月春光美,春风不知愁滋味,缱缱绻绻的绕着人打转,跟阳光下那个人的脸庞一样,看起来无尽温柔。 周明非戴一只黑色太阳镜,遮住了双眼后凌厉之气都不见了,穿一件米白风衣,白球鞋,混在学生群中竟不十分突兀,只觉得比学生多了无数洒脱不羁,令人瞩目。 嘉尔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缓缓走过去,他看不清墨镜背后的眼神,周明非伸出手似要触碰嘉尔的脸颊,嘉尔不自觉的偏了偏头,周明非的手僵在空中半秒,然后缓缓收回。 你瘦了,西北很辛苦吧。周明非说。 你也瘦了,是不是一直熬夜。嘉尔转移话题。 习惯啦。周明非淡淡一笑。 今天,有什么事吗? 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周明非难得直接。 嘉尔意外的看他一眼,周明非继续说,刚跟合作的艺术家定好展览方案,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果然,又是工作,嘉尔心里想,嘴上却说,不了吧,等下还有课,展览方案肯定很棒,顿了顿又说,你的选择一直都很棒,我从来不担心。 你也是我的选择。周明非再次直接。 嘉尔抬头,他难以置信,眼光似要看进周明非的心里,我不懂什么叫做你的选择。 罗丹有卡密尔,YSL有雅克,荒木经惟有阳子,周明非摘下墨镜,深邃的眼神看着嘉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是罗丹毁了卡密尔的一生,雅克死于艾滋,阳子年纪轻轻就病逝最多情者最痴妄,最脆弱者最疯狂。嘉尔轻轻说。 周明非沉默了,说,我不是轻易会改变的人。 对,除非死亡令你们分开。嘉尔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惊了一呆。 周明非一愣,我在说我和你,你在说什么?突然似醒悟过来,眼神似有疑惑,江如斯跟你说了什么? 不需要,我根本不用听他说。 周明非叹口气,找个时间,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是吗?我以为你从来也不是个坦白的人。 嘉尔,为什么你现在变得如此言辞紧逼? 被你□□成这样,我很荣幸,你应该骄傲。 嘉尔! 你知我所想的一切,你知道我离不开你,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安排我跟江如斯去西北,我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还要强迫自己跟他合作,忍受他在众人面前揍我,忍受他说总有一天周明非玩腻了你,他江如斯就是先例嘉尔眼眶泛红,说好了让这些想法烂在心底,却还是没忍住。 周明非伸手过来抓住嘉尔的胳膊,你有没有想过江如斯是故意的? 即便他说的都是假的,我自己的感受却是真的,我离不开你,可能很久都会离不开你,但是此刻,我想自己待着。 周明非捏住他的手渐渐松开。 嘉尔发现自己心绪平静。 青云发给他展览的邀请函,其实时间地点他早已知道,那张印着他照片的邀请海报早已在网上传的铺天盖地,离开了Unique的周明非仍然是享誉全球的大设计师,而备受瞩目的他的自创品牌第一次正式亮相,用的方嘉尔作为品牌的主形象。 这个殊荣不可谓不大,嘉尔心中不可能毫无触动,他想起那个初春的夜晚,周明非说要让他站到整个时尚的中心,他对此毫不怀疑,此前他已经做到过一次,此后,嘉尔深信周明非做得到,以他的才华和资源,让一个模特站到行业巅峰,不过信手拈来。 只是,为什么是他?。 也许他的确需要有个时间,跟周明非好好聊聊,趁他自己提出,难得愿意坦白的时候。 嘉尔想好了,这次展览过后,他一定要面对一些此前一直逃避的事情,他清楚对于恐惧,除了面对,别无其他。 展览的规模并不大,放在一幢很特殊的楼里,这幢楼曾经是民国时期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佬旧宅,而后被一个国际奢侈品牌租下20年,内部彻底修葺翻新,成了一个带有传奇色彩,又颇有现代潮流的时尚地标。 在这里做展或活动,并非单单有财力就能做到,更多时候要看展览的内容格调,以及来的人群,从旧宅翻新后开放至今,做过的展和活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顶尖的艺术展、消失的古王朝的珠宝展等等,现如今周明非成了这1/5。 楼身外部并未大张旗鼓的做宣传,只有一张巨型的海报,上面正是战思灼最后一天拍到的嘉尔和江如斯,嘉尔盯着那张海报足足看了一分钟,画面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并不看彼此,却让所有看到海报的人感受到巨大的、无形的张力,而进入主展厅,嘉尔一下呆立在原地。 设置得很暗的空间内,中间几十近百面大大小小的镜子,或伫立或悬吊,长宽形状各异,看上去就像一整面湖水被竖直过来,又被空间割裂开,其间交织穿插着被细细铁丝固定在半空中的服装,然后3D影像投射下来战思灼拍的嘉尔和江如斯的视频影像,在无数面镜子上被切开、反射、互相映射这一幕太震撼,嘉尔久久不能平静。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0) 纳喀索斯,在没有水的空间,周明非用无数面镜子完成了痴恋与脆弱的表达。 展览的开幕,所有人都是受邀而来,嘉尔环顾四周并没看到周明非,只看到青云和小松在接待嘉宾,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遇也看到了嘉尔,隔着人群,何遇的眼神似在闪光。 略一沉吟,嘉尔朝何遇走了过去。 何遇还是那个样子,永远的平头,修长的身体套着松松大大的衣裳,夸张的耳线一直垂到了胸前,他望着嘉尔的眼睛冷静淡漠。 嘉尔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来了。 何遇自嘲的笑了下,本来没想来,还是抵不住好奇。 这一笑让嘉尔觉得何遇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大男孩,他也跟着笑了,指着3D投影上的自己说,我看到这上面的自己都有点不敢认。 何遇的眼神别有深意,定定的望向嘉尔,的确,我也不敢认,但心里又无比清楚那就是你。 何遇伸过头,伏在嘉尔耳边轻轻说,周明非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嘉尔心中一惊后退一步,手腕却被何遇紧紧攥住,他继续说,如果我说我一天都没忘记过你,你相信吗? 嘉尔还没回话,突然有个高大的身影过来拉开了何遇,嘉尔看着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觉得眼熟,猛然想起他就是周明非曾经说过的圣马丁华人之光,Eddie 。被拉开的何遇皱着眉对Eddie说,我的事情你别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方却只冷冷回到,但愿如此。 嘉尔有些疑惑,看着Eddie看向自己的眼神,嫉恨如火烧,跟江如斯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嘉尔似乎明白了什么。 展厅入口处响起一片鼓掌欢呼,嘉尔看到周明非这时才走了进来,他不再管何遇跟Eddie,跟着人群往前涌去。 周明非只简单的说了下感谢大家到来,关于作品本身并未多说,他说概念性的作品本来就是拿来感受的,每个人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就是什么。 短短的一瞬间嘉尔和周明非的眼神交错,嘉尔恍惚间想起那个闷热的初秋午后,他第一次见到周明非,也是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与今天何其相似,只不过,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开幕酒会上,周明非拉着嘉尔跟媒体和朋友介绍说这是这次设计的模特主角,一部分的灵感也来源于他,有人跟周明非调笑说,那他就是你的缪斯了,周明非但笑不语。 嘉尔微微觉得惶恐,这明显的捧让他很不适应,他也并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加上人群中不时望向自己的何遇,和他身边的Eddie 都令嘉尔难受,他看着陷入应酬的周明非,决定自己先离开。 刚出门走下台阶,后面一阵脚步疾飞,周明非冲过来拉住他,微微喘息,先别走,等我,很快。 周明非将他带到二楼的一间小小休息室,让他在此等候,口气强硬,嘉尔觉得他应该是有些生气了,决定还是留下来等,他想知道周明非会对他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周明非来叫他的时候已经快睡着,周明非轻轻摇醒他,看了看表说,应该还来得及,来得及什么?嘉尔睡眼朦胧。 走吧!周明非却看起来很精神。 走出门已是深夜,周明非弯到旁侧的小巷子里,嘉尔看到一辆停着的摩托车跑车,睡意一下就没了,围着它仔细看了看,帅气到不行。 这是?嘉尔忍不住。 杜卡迪Monster,它是跑车里最有复古范儿的,周明非笑着扔给嘉尔一个头盔,自己拎着另外一个正往头上套,补充道,还是限量款。 你买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哦,那会你还在西北。周明非示意嘉尔也戴好头盔,他自己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西装,却戴着摩托头盔,跨身骑到车上,又混搭又酷,嘉尔有些看楞了。 上来!周明非命令到,这座城市限摩,只能在半夜趁没人遛它,我要让你感受一下,它有多狂。 嘉尔跨到了后座,其实摩托跑车的后座并不舒服,比前座的人要高出一截,嘉尔只能紧紧抱着周明非的腰,轰隆隆的油门踩过,车像箭一样飙了出去。 头盔把风和外界都隔离开来,但嘉尔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野性难驯,周明非骑的很快,但却稳,渐渐嘉尔一颗吊着的心慢慢放平,仿佛是被这速度带了进去,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憋闷好像随着飞驰渐渐放松了。 周明非应该是刻意规划过路线,沿着苏州河骑过又来回跨过好几座桥,在租界区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比风还快,最后停在了家楼下。 嘉尔摘下头盔,周明非问,你喜欢吗? 喜欢! 周明非望着嘉尔,少年的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他把钥匙丢给嘉尔说,送你了。 什么?!嘉尔瞬间张大了嘴。 周明非不发一言,走过来轻轻搂住嘉尔的腰,软言说道,不许拒绝,语音未落,一个无比温柔的吻落了下来,不带情|欲的,温柔缠绵的吻,待缓缓分开,看到嘉尔微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扑棱着,周明非说,20岁了,生日快乐。 嘉尔双目圆睁,周明非再看了看表,刚过十二点,我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吧? 嘉尔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生日,更何况,此刻之前周明非都在忙着展览,这么事无巨细的忙乱中,他哪里还会再提什么生日,更何况,西北回来之后的他心中一团乱麻,也压根没想过会跟周明非一起过生日 但事实就在眼前,这么酷的礼物,他心头惊喜,感动,也万般复杂。 最大的秘密 他们一起上楼,周明非说,他本来想着要不要买Vespa,又觉得太普通有点娘,他说,Monster很好骑,它野而不骄,就跟你一样。 嘉尔自嘲,你不一直说我太过天真,又脆弱吗? 那都是表象,你的倔强和野性难驯并不是谁都看得到。 我可以当做这话是赞美吗? 本来就是赞美,天真和脆弱也是赞美,美就是美,不分天真还是野性。 真是说不过你 进了家门,周明非撸起袖子又给嘉尔做了碗长寿面,结果熬到深夜饥肠辘辘的两人分食了这一大碗,嘉尔突然失笑,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你看我,本来是要来跟你吵架的,现在都开不了口了。 周明非面色平静,语调却逐渐严肃认真,你想知道的一切,我现在都告诉你。 嘉尔觉得自己为这一刻准备了足够久,却不知道为什么呼吸开始急促。 周明非倒出两杯酒,递给嘉尔,然后缓缓讲了一个故事,主角是他自己,和已经去世的Alain。 我认识Alain时22岁,到他去世时我31岁,正好九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9这个数字,可能老天也知道,所以,熬不到第十年。 他比我大很多,认识他的时候我真正籍籍无名,他是我的教授导师,但我其实很少见到他,大部分时候他在巴黎,有Unique的工作要忙,他的课也不那么多,上课才会来英国,有时候为了重要的作业我还得专程飞去巴黎,那时候真觉得,怎么有个这么麻烦的老师。 很多人嫉妒我,觉得我幸运,可以跟着Alain,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在乎他的名人光环,奢侈品牌资源,我一个穷小子,拿着奖学金去圣马丁,只想有个可以专心专意带我的老师,而不是为了见他一面,我得省下一个月的饭钱。 那种窘迫,在时尚圈这个最浮华最前卫其实又最世俗的环境中,我隐藏得小心翼翼,可是你知道,有两件事根本隐藏不了,打喷嚏和贫穷。 Alain觉察到我的处境,他跟我说很抱歉,他的工作性质让我陷入如此麻烦的境地,然后他提出,作为补偿,我可以成为他的助理,这样,名正言顺的我每次去找他的所有开销都可以他来cover掉。 我同意了,我也觉得是个好办法,从此几乎每周都见到他,从服装设计,到整个品牌运营的各个环节我都参与到,他见的每个人我都见到,去的每个地方我都去过,进到圣马丁我已经觉得是世界对我打开了大门,而自从这么频繁的跟Alain在一起,才真正让我觉得进入了时尚界,那种世界在你眼前一层层打开的震撼感,我至今都记得。 Alain是个精力超级旺盛的人,有多热爱工作,就有多享受生活。有时候前一晚在巴黎开会讨论新一季的设计方向到半夜,结束后居然直接带着我开着直升机飞到西班牙的加纳利群岛,正好看到海上日出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根本是个疯子。 最开始我的设计常常被他骂成狗屎,他说你是在用脑子做设计吗?不,你要用身体。 他说设计不是只存在脑子里,设计存在与你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不要去分析去预设各种逻辑,去感受,去看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好与坏,美丽与破败,甚至幸福与战争,只有当你足够贴近这个世界,才有足够有内涵的作品。 第一年的暑期,他并不要求我进入公司实习,而是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去好好看看世界,于是我从巴黎出发,经过西班牙,到摩洛哥,西属撒哈拉,穿过阿尔及利亚,再到突尼斯,埃及,又绕着地中海到以色列,土耳其,亚美尼亚,最后经过意大利再回到法国。 这一趟壮游让我看到千百种人类的生活方式,各种文化,冲突,包容,一路上所有的观察和感受,比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加起来都丰富。 这是他给我的,他用他的方式,将我的感官无限放大,他教授我的,完全不是设计学院书本上的那些,他是个实践派,也是个享乐派。 这种享乐,并不简单指沉迷奢靡生活,他爱所有极致的事物,可以为了一口最好的啤酒,开车去布拉格某个城郊的修道院,喝只在下午4点以后供应限量酿造的啤酒,也可以为了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让手工坊的匠人通宵赶工,在某件定制礼服上绣上几百颗碎钻 他影响我很多,做事的方式,天马行空的创意,还有那颗百无禁忌的心,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震惊,仿佛一切就该如此。 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想象不了一切发生会是什么样子,我跟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仔细回忆,也许可以发现这些后续是如何一步步来的,可那些都是表象,一个人,是如何到了你的心里,这很难追寻。 他之于我,不只是我喜欢他那么简单,他改变我,让我更忠于自己,完全打开自己,让我祛除杂念,这是除去爱欲之外的更多意义。 某种程度,我也是他的一件作品。 我的行事作风都越来越像他,我的审美,看人待事都跟他如出一辙,也跟他一样变成了一个酒鬼。 他毫不吝啬的给予,教授我一切,唯独对我表达的爱毫无回应,我对此非常沮丧,但又觉得,我跟他根本不平等,他拒绝我也是理所当然。 但渐渐的,当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爱上其他人的时候,才真正开始慌了。他的天才他的眼界他百无禁忌的心,和对我毫无保留的教授,都早已形成了一道屏障,将我和其他人隔绝开,我已经根本感受不到其他人。 圣马丁毕业后,我顺理成章的进了Unique,那时他说,这个他为之付出了十几年的品牌,现在跟年轻人的距离太大,他想让我来做出变革。 我很想证明自己,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想让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他的骄傲。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和我的作品都成功了,也渐渐的,我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有微妙转变,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有一点喜欢。 后来,他常常待在我在巴黎的公寓,我刚去巴黎时租下的小小一间,他喜欢那里,我就再也没搬过家,在那里一直住到离开。 他说那老房子很像《戏梦巴黎》里的样子,其实巴黎这样的房间到处都是,有次他心血来潮叫我扮成伊娃格林的维纳斯,我死都不肯那间屋子有很多的回忆。 到他去世,他也没有明确跟我说过喜欢我。 我总觉得不用那么迫切的知道答案,总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我,却没想到没有等到这一天。 他这辈子活得那么随心所欲,连死都比别人激烈,也算是应了他的心愿。 周明非停了下来,一边讲一边喝酒的脸已经有些泛红,眼神怅然。 听完这一切,嘉尔心里五味陈杂,他望向桌子对面的周明非,他想到更多的周明非没说出来的可能性,继续问道,那我呢,你为什么把我留在身边?为什么是我? 周明非双目赤红,面上倦意密布,他说,这是另外一个故事,如果你想知道 我想。 周明非说,你很像九年前的我,单纯敏感,又直接。 所以? 我希望你在我身边,我想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1) 嘉尔慢慢的,说出了心里最深的绝望,所以Alain死后,你把自己活成了他,是吗?你希望再有一个另外的你,正好我出现了。 周明非沉默了。 嘉尔觉得心拧成一团,疼痛从胸腔慢慢扩张开来,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不甘心,我把自己活成他,用他曾经对我的方式对待你,我想这样我可以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周明非好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嘉尔已经麻木了,牵牵嘴角,我懂了,他紧紧盯着周明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真好,不是我一个人,你跟我,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是傀儡。 周明非自嘲的苦笑一下,嘶哑着声音说,嘉尔,现在你都知道了,你已经看清现在的我是个多没有心的人,趁还来得及,你走吧。 嘉尔腾的一下站起来,紧紧握住的双手指节作响,桌上的杜卡迪车钥匙仿佛巨大的讽刺,嘉尔转身出门,飞奔着下楼,冲出楼道口再也忍不住,蹲到了地上,眼泪哗的流下来 这个人真是个混蛋啊!嘉尔要紧了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淌满脸,彻底坦白的周明非,字字句句都成了利剑。 可是为什么,没有办法去恨他,嘉尔已经没有了理智,可是那股子直觉,牵扯着他没办法离开这里,一想到周明非,浑身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平静下来的嘉尔站起来,转身拉开门闸,又走进了楼梯。 周明非仍然呆呆的坐在餐厅的桌前,面前的一支威士忌已经见底,他看到再次走进来的嘉尔,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紧盯着对方。 嘉尔一双眼睛红肿似桃,他慢慢走到周明非面前,你这个混蛋,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周明非抬眼望着他,似有疑问。 嘉尔轻轻说,你说,我是你的选择,你说,就待在你身边,哪都不要去,你还说,跟你一起回临海还算不算数? 算。周明非也红了眼眶。 你让我走,我能走去哪啊嘉尔还没说完,周明非已紧紧抱住了他,混杂着眼泪的吻,真咸啊。 那个江如斯又是怎么回事?嘉尔蓦然想起,又嘟囔了一句。 周明非笑了,在他刚出道的时候,我帮过他一些,巴黎、伦敦和米兰时装周都有些资源,可以让他去到一些比较好的平台,他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他才帮他,后来他知道了Alain以后又不甘心哎,不要老说别的男人了吧? 嘉尔肿着眼睛也笑了,好,不说别人,那说我。 你啊,我第一次见到你,一大群人中间你冲出来问我问题,我就好像看到了希腊神话里的水仙花少年,干净,清透,应该从那时候开始就记住你了。周明非低声又温柔。 你就是不承认,你对我就是一见钟情,大秀过后我跑去找你,居然都不理我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周明非抚摸着嘉尔的背,无限宠溺。 当夜不知如何睡去,次日醒来已经过了午后,厚厚的窗帘遮挡了光线,醒来后的两人面对面,看到对方仍然红肿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周明非伸出胳膊,把嘉尔紧紧抱进怀里,似怕他再次逃开一般,嘉尔的脸埋进对方的颈窝,这大概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嘉尔闭上眼睛,连同关闭的,还有眼底难以觉察的忧伤。 谈钱不俗 周明非的手机上,青云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全是媒体对昨天M A品牌首次展览的报导,周明非首次以自创品牌设计师、主理人的身份回归大众视野,展览初露面便在时尚圈引起轰动。 展览还将持续一个月,还会有更多的话题在网络平台去发酵,回国不久的青云对国内环境还未完全熟知,这次聘请了一个专业的营销公司负责对外的推广合作,首次亮相之后,接下来有更多的工作接踵而至。 趁着热度,周明非预约了好几位投资人,也有其他投资机构慕名而来,这段时间非常关键,如果能敲定不错的投资条件,拿到启动资金,M A品牌才算真正开始从商业上启航了。 周明非自嘲说自己并不算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他可以无限投入在创作中,而面对商务谈判难免显得心力不足,但凡事有利有弊,这种情况下更能筛选出真正认同品牌理念,志同道合的合作者。 展览持续的一个月,周明非和青云都在为投资的事情奔波,最终落定三家意向良好,沟通顺畅的投资机构,一家老牌风投机构南极光,此前投过一些著名的互联网项目,投资基因比较看重对方的互联网思维和创新模式。另一家是凯华资本,在国内的动作不多,海外倒是有不少项目,最后一家是一个大明星旗下的投资机构,这位女明星出道多年,坐拥国内影视圈最顶层资源,名下公司多达数十家,近年颇为关注时尚圈,意图在影视之外打通另一个商业版图。 青云比较偏好第一家,传统投资机构,更专业也更稳妥,而周明非自己对大明星的投资想法更感兴趣,为此工作室的小团体也颇多讨论。 青云给出的理由不可谓不充分,南极光的投资极少失手,他们如果投资我们,不仅是解决资金方面的问题,更可以成为我们这个新品牌的一个投资背书,有专业机构的注资认可,后续的融资会更容易。 周明非皱皱眉,说,有他们的背书的确是不错,但另一方面,作为天使轮的投资人,他们的投资额度太低,拿走的股权却太多,而且附加条款苛刻,有介入品牌运营的趋势,这会是个隐患。 这点是可以谈的嘛,现在的条款都还未定。青云仍然坚持。 另一方面,从他们以往的投资来看,对互联网创新思维的要求非常高,坦白讲,M A并不是一个主打互联网思维的服装品牌,我希望它的发展还是以设计为本,不希望营销噱头大过实质内涵,这个发展方向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是认可的。 周明非说完这点,青云也陷入沉思。 周明非又继续说道,我们要寻找的,是一个对时尚有基本认知,对我们要做的事业高度认可的投资人,不然以后每一次在面临重大决策的时候,光是内部撕扯,内耗就够拖垮一个公司了。 那芳华姐那边你怎么看?青云指的就是大明星的投资机构。 目前接触过两次,看起来很有诚意,好处是首轮的资金相对比较充裕,她本人有意在影视之外打开时尚版图,投资我们会是她的第一个大动作,所以在场面上会做的比较好看。另外,她相信我们的专业能力,在实际的公司经营,品牌操作上不会做干预,只在重大决策时享有投票权。 青云点点头,问道,既然有好的,必然也有不那么好的条款,是什么? 周明非也点头,继续说,她不干预公司运作,但对结果是有要求的,这笔相对来说比较充裕的投资款并不会一次性到账,而是我们做到某一个阶段后,再分批到账。 有具体说到款项入账的阶段情况吗? 目前还没有,就像你说的,这些细节目前都要聊嘛。周明非说完所有人都陷入思考。 我们尽快把细节聊清楚再做决定,等展览的热度彻底过去,再去拿投资就难了。周明非做了最终决定,安排青云去跟芳华姐约下次会议时间。 对了,下次会议你也去。周明非对嘉尔说道,青云和嘉尔都意外的楞了一愣,随即点头。 嘉尔知道这位女明星,欧阳芳华,出道二十余年,但只看网上的平面照片差不多比同龄人要年轻一半,杏眼婉转肤色雪白,是古典绝色美人的长相。这位芳华姐不仅姿色过人,胆识更加过人,不满足只是拍戏做演员,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组建自己的影视公司,短短几年便通过重组借壳上市,从台前幕后一手把控了影视圈的最优质资源,自身也成为足够有话语权的权威人士。 自身条件优越,也是T台秀场的常客,年轻时也客串过一些品牌的模特,年纪渐长之后基本固定在各大秀场的VIP座。此前也曾尝试做过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服装品牌,但因为定位不清晰,设计不出挑,粉丝也渐渐不买单,品牌被打包出售,而后便开始物色合适的设计师初创品牌去入股,自周明非回国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便颇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跟欧阳芳华约定见面的那天,嘉尔也特意打扮了下,穿的是周明非之前给他定制的一套西装,较为正式的款型之上,在衣领、袖口、下摆等细节上做了很多调整,看上去更有设计感,也更精致,周明非一贯讨厌带有商务气息的服装,总喜欢在严肃正式之上,去花心思做各种精致细节,透露不肯规矩打破束缚的小心思。 会议定在了郊区的一间私人会所,开车三个多小时进入了莫干山地界,山路蜿蜒曲折,两旁尽是葱葱郁郁,有不少原住民的农户仍然居住于此,还有一些已经被改建成价格高昂的民宿,这一带是国内民宿最集中的区域之一,有不少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避暑山庄,都被重新租赁改造,一个山水与历史人文交相辉映的地方。 嘉尔和青云都是第一次来,却因记挂着投资会谈的事情无心赏景,周明非倒是神态自若。沿路见到非常多自驾游玩的人群,还有不少徒步骑行的年轻人,进山半小时后,车拐进岔路,道路变窄,人群陡然不见,嘉尔猜测这是已经进入了私人领地,一路向山顶驶去,七万八绕之下,开到一坐小山峰的山顶,四周仍是茫茫山峦,独这一块平坦开阔。 庄园的门牌上四个苍劲有力的字,不知四季,往内沿着种满保加利亚玫瑰的石径,来到庄园的内院,一排古老的德式石屋,连着一幢白色三层现代建筑,混搭在一起风格独特。 周明非这才提到从山下的岔路开始,这一整片都是欧阳芳华的私产,莫干山的房产没法买卖,她只得租下20年,将这一整座山头改造成想要的样子。 管家将三人带到白色建筑的二楼,穿过一间大的会客厅,看到已经在露台等候他们的欧阳芳华,还有她投资公司的财务官梁锦。 春末初夏,山里的风格外清凉,嘉尔见到欧阳芳华本人,祛除浓妆之后并不显得犀利,只觉得比电视中网络上更清新宜人。 嘉尔走到露台,明显感觉到欧阳芳华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数秒,然后语调轻快的说,想必这位就是明非的缪斯了,嘉尔,是叫这个名字吧?果然比照片上更令人过目不忘。 语句如春风和煦,嘉尔却在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以为然,和难以察觉的敌意,第六感吗?嘉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了,面上却还是谦逊微笑着。 欧阳芳华讲起话来温柔亲和,直击主题,之前在上海跟明非聊过投资意向,我本人是非常认可你们的专业度和做事情的态度,其实投资说白了除了看项目,更是看人,明非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关注他的设计可是很多年了。说罢眼神停留在周明非身上,犹有欣赏。 周明非笑着淡淡说道,之前的微小成绩已经都是过去式,现阶段也是从头开始,国内的环境也还在熟悉中。 一会我的财务官梁锦会聊到更多的投资细节条款,我们会逐条去商讨,今天这个会可能耗时耗精力都会比较多,我就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严肃的会更需要在放松的环境里,对不对?欧阳芳华似乎永远都是轻言软语,颇为动听。 众人点头,管家端上来茶点,梁锦将初拟的投资协议发送给青云,双方对着电脑开始逐条讨论。 不必回应 梁锦扶了扶眼镜说道,不如我们先看一些主要的,大的框架协议定了,细节条款后面再看。 青云和周明非点了点头,梁锦继续说,首先投资额度,天使轮总计2000W的额度是我们这边的上限,这个额度也是公司内部商讨后决定的,目前来说,对于初创品牌,你们能拿到的投资额度不太可能会高过这个数字。 周明非坦诚说道,很感谢芳华姐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对这个投资额度也没有任何异议,也的确是我们目前拿到的最高投资价。 好,在这个额度之下,我们对股权有较高的要求,40%的公司股权,不干预经营,但在重大决策,需要召开股东会议时享有投票权,并享有一票否决权。梁锦的口气不带任何感情。 周明非和青云嘉尔三人互视,皆微微蹙眉,嘉尔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反感,青云已经开口,股权我想还需要商榷,另外,一票否决权是为什么? 梁锦正要开口,欧阳芳华做了个手势阻止,缓缓开口,明非,这个我来解释。我出道至今23年,自己组建公司,进驻各种商业领域也已经将近20年,其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教训,有些是别人给我的,有些是我给别人的,到现在,不说什么百战百胜,至少我自认为足够有能力避开大部分的商业陷阱,之所以提出这个否决权,是因为目前你们团队太年轻,尤其在商业运作上经验明显不足,我非常相信你们的创意能力,可以做出足够惊艳的作品,但是商业运营上,缺少一个帮你们把关的人,我不干涉日常运作,但是当公司面临重大决策时,我相信我和我团队对于危险的嗅觉,会比你们敏锐。 这一段说完,欧阳芳华温和但坚定的目光始终看向周明非,周明非低头想了想,迎着目光看向欧阳芳华,说道,作为一个品牌的创始人,当听到有人提出这个建议时,不论对方是谁,正常情况下都会认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2) 欧阳芳华的眼神微微变色,周明非继续说道,但是我不相信芳华姐你是另有什么企图,刚才你所说的原因某种程度我也认可,甚至,我希望公司发展顺遂,不用到生死存亡需要动用一票否决权的地步,但是既然这个条款你们提出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想这个原因只是短期内会存在,公司会发展,自身的商业敏锐度会不断提高,到了一定阶段,也就不需要外来的保护了,你说是吗? 说完,周明非朝欧阳芳华微微一笑,欧阳芳华面色柔和下来,说道,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这个权限是有时限的,对吗? 对的。 那你预设的时限是多久?欧阳芳华问道。 一年。周明非眼神沉稳坚定。 不可能!这也太短了!梁锦跳脚。 一个品牌的生死存在就在第一年,第一年如果熬不过去,也就没有以后了,要十年也没用啊。青云补充道。 欧阳芳华沉默了,再抬头似下了决心,好,一年就一年。又似是自嘲,已经很少有投资让我感觉到这么高风险了,倒也刺激。 再说回股权,40%的份额太高,我们需要协商。青云继续公事公办。 梁锦轻笑了下,说道,一般在初始阶段达到这个投资额度,都会要求股份达到50%以上,目前你们品牌的估值不超过5000W,我们要求的这个股份可说很合理了。 青云毫不退让,等等,估值不超5000W是怎么来的?如果是按营收来算,这估值也太高了,但如果包含个人品牌的隐形价值,周明非先生身为国际一线设计师,这个估值是否又太低了? 梁锦哑然,青云继续追击,股份方面我们最多拿出30%用于融资,还要留一部分给初创团队,所以这已经是我们的上限了。 欧阳芳华此时笑眯眯打断道,这番谈话下来,我倒是对青云刮目相看,她转向周明非说道,你身边有个厉害的军师,有他在倒是让我对以后的发展更有信心了。 她略一沉思,拍板做了决定,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我们占股33%,我们拿出我们的诚意,明非你这边也不要太过纠结了。 青云看向周明非,后者也点头,股份一项算是达成协议。 大家心照不宣的,把最麻烦的一项投资付款方式放到了最后。 欧阳芳华团队拟出的付款方式分为三次,第一次算品牌启动资金1000W,合同签订起7个工作日内付清;第二次需要在6个月内品牌实现营收额(含预售)达到500W之后,第二笔投资款600W到账;第三次需要再实现营收(含预售)达到1000W之后,投资尾款400W到账。 其关键在于第二笔投资款是否能顺利到账,周明非跟青云预估了下时间,差不多正好到上海时装周结束,M A需要实现500W的订单,这个额度微妙卡在了成败的关键点上,如果时装周的发布成功,远不止500W的额度,如果不成功,后续缺少投资款的情况下,品牌运营会举步维艰。 周明非其实心里已有决策,商议之后,他突然问嘉尔,嘉尔,你觉得第二笔投资款的要求我们能达到吗? 嘉尔一愣,看到对面的欧阳芳华明显意外的神情,他领悟了周明非的眼神后给了一个会意的笑,说道,芳华姐也说了这是风险投资,那我们也尽可以大胆一搏。 欧阳芳华跟梁锦面露疑问,周明非说,正是如此,我对我的作品有信心,也希望芳华姐对你的投资更有信心,不如第二笔的付款方式改为,半年内实现800W的订单营收(含预售),剩余的1000W投资款一次付清,如何? 欧阳芳华哈哈一笑,似对这个提议有极大兴趣,她问梁锦,别人都对自己那么有信心,我们是不是也可放手一搏? 梁锦尴尬一笑,看欧阳芳华的眼神就知她心中已有决断,遂微微点头。 投资合约最难啃的三块硬骨头已经敲定,接下里的细节条款梁锦跟青云又经历了数轮博弈,在这过程中,嘉尔始终感觉到欧阳芳华打量、探究的眼神不时飘过来,心头略有不快,周明非对这些视若无睹,嘉尔心中暗想,这个人精,需要装傻的时候真是一点不含糊。 漫长的会议过后,梁锦和青云落定了所有细节,欧阳芳华让梁锦把修改的合同回传给公司律师过目,后续待律师确认后再双方签字盖章,虽还未正式签署协议,但到了此刻,也就等于投资事项落定尘埃。 山谷里已然暮色升起,茫茫一片烟蓝,所有人在疲倦之际却精神大好,欧阳芳华提议晚上在庄园设家宴,好好缓解一整天的用脑过度,众人欣然同意。 晚宴在那一排德式石屋里,一长排的屋子分成了餐厅、会客厅、桌球室等区域,周明非他们在会客厅闲聊,不一会换好装的欧阳芳华款款走来,所有人发出惊呼,嘉尔也为之眼前一亮。 白天还只是轻便着装的欧阳芳华,到了晚上特意换上了晚宴装,黑色大露背的鱼尾裙,搭配两条流苏闪钻耳环,不那么庄重严肃,简洁之余却风情袅袅。 一路走近的欧阳芳华眼睛只看向一个人,嘉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周明非,他也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却恢复了一贯的深沉,看不出情绪,欧阳芳华走近,似有期待,周明非不失时机的赞叹了一声,众人皆欢笑,看起来真道其乐融融宾主皆欢。 欧阳芳华介绍说这是民国时期一个德国建筑师在此建造居住的房子,而后战争开始,屋子就一直被遗弃在这,直到多年前她租下这一整片山,将房子从里到外整修了一遍,才又可以居住,有了人气。 晚餐一道道上,特意聘请的厨师水准颇高,配合山里最新鲜的食材,吃出了完全不同于城市的山野鲜味,中西搭配得十分考究,中式靓汤配德式碳烤猪手,松脆嫩软不油腻,大朵的焗蘑菇,还有最时鲜的野菜庆祝的时刻少不了香槟,欧阳芳华的酒量并不那么好,或者,这种时刻不需要那么好,三两杯酒已经面染红晕,看起来更加艳丽动人,她看向一个人的眼神也越发明目大胆。 晚宴接近尾声,欧阳芳华兀自端着一杯酒走向周明非,嘉尔看着周明非面上仍然笑着,却微微皱了眉。 欧阳芳华借醉说道,听说你会弹琴,今晚我想唱歌,你帮我伴奏好不好? 周明非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却也只能应了,说道,我弹琴只能勉强自娱自乐,芳华姐不嫌弃就好。 说罢管家拿来一把吉他,欧阳芳华已经拉过一把高脚凳坐下,缓缓开口,却是粤语。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么繁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她唱得投入,一把有阅历的嗓子浅吟低唱,却是不俗,嘉尔没想到她唱歌可以如此动听,看向周明非,拨动吉他伴奏,眼神有一丝欣赏。 欧阳芳华留他们在山中住一晚,周明非却坚持要赶回上海,对方倒也不强求,彼此都明白,自此已是合作关系,来日打交道的时候只会更多,双方都松弛一点会更好。 待告别回程,嘉尔一路沉默不语,周明非将他的头扳过来问,怎么回事? 嘉尔回眸一笑,那位姐姐对你动心了。 周明非莞尔,不是每个动心我都要去回应。 但她是给了你2000W的姐姐,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回应。 周明非似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认真说道,你说的对,不如我去以身相许。 你嘉尔被气笑了。 好啦,都没发生的事别瞎紧张。周明非揽过他,在唇上轻轻一吻,让他安心。 嘉尔靠在他怀里,犹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讨海人 算算时间,还有不到四个月即是时装周,也就是M A明年春夏新款发布会,嘉尔问周明非对于新一季设计有什么想法,周明非坦坦荡荡,没有。 嘉尔被噎了一下,心想大设计师也有不灵光的时候? 周明非却说,灵感往往来自最松弛的时候,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确定投资款,没想法是正常的,顿了顿他说,我想回老家一趟,你跟我一起? 嘉尔脱口而出,真的? 周明非:回个家放松下而已 嘉尔:好!跟着飞快的补充,我要吃你说的那个最好吃的青蟹,要跟渔船出海,要吃刚从海里捞出来干炒出来的海鲜! 周明非:这个季节哪有青蟹 嘉尔扑上来环住周明非的脖子,不管不管的嚷嚷着,一张粉扑扑的脸,高兴得摇头摆尾。 嘉尔突然想到,这也就是会见到周明非的妈妈了,那个传说中做衣服比周明非还要夸张的裁缝妈妈,这就是,要见家长了? 想到此,脸刷的一下通红,周明非不明所以,追问怎么了,嘉尔只摇头闷笑怎么都不肯说。 周明非说了一个疯狂的提议,他们骑那辆monster回去,嘉尔瞬间同意,脑中无数电影大片闪过,逍遥骑士why we ride等等,想象驰骋在山间在海岸,所有的烦闷都会消失不见,这提议,简直提到了心里。 其实距离并不近,上海到临海刚刚好520公里,他们早上6点便开始出发,那部纪录片《我们为何去骑车》里说的对,因为自由,阳光洒在脸上,轰鸣就围绕在身边。飞驰之下好似现实中所有的一切都渐渐远去,身前有自由,身后有爱人。 两个人交替骑到临海,已经夜幕降临,嘉尔心中一阵紧张,马上就到周明非的家了。 嘉尔见过一张周明非妈妈的照片,一个看起来约50多岁的女人,瘦瘦的,戴一条碎花的三角头巾,在下巴上打了个蝴蝶结,穿一条黑色无袖长裙,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睛定定的看着镜头,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周围是乱成一地的衣服,背后还有挂着的各种布料,各种半成品的衣服 总之这张照片令人过目不忘,非常酷的照片,非常酷的女人。 这的确是一个女裁缝,但又不是人们常规想象中的裁缝,嘉尔很期待见到她,又颇有忐忑。 周明非骑车进了一个还不错的小区,说道,以前老家是在古城里,后来古城改造,我又自己加了点钱,给她在这里买了套房子,可以住的舒服点。 电梯上6楼,左拐进走道,敲门,里面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来了! 嘉尔看到一个个子不高,满头卷发,满面笑容的阿姨开了了门,周明非弯腰紧紧抱住她,过了会她的眼睛望向嘉尔,眼神明亮又温柔,周明非松开手,简洁说道,茹姐,这是嘉尔。 嘉尔一惊,茹姐?? 周明非妈妈却是哈哈一笑,说道,他就是喜欢调侃我,他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叫我们都是喊辉哥,茹姐,听起来就像黑社会大哥一样。 正赶上晚饭时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茹姐亲手做的家常菜,海边人做菜都简单,白灼或清蒸的海鲜,配一点青菜和汤,就是一顿清爽晚餐。 茹姐跟嘉尔说,到家里来了就随意点,小非知道,我也不怎么会待客。 嘉尔真心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阿姨,温和爽朗,尤其是眼神,有发自心底对人的真诚和喜爱,嘉尔简直从见到她的瞬间就已经放松下来,茹姐也完全不把自己当长辈,吃饭时跟周明非聊的都是小城里的八卦,嘉尔一路听一路笑,饭都多吃了两碗。 吃完饭,嘉尔要看茹姐自己做的衣服,周明非指着角落的一扇门说,那里面就是茹姐的工作室,一会可别太吃惊。 茹姐很开心有人要看她的作品,三步并做两步过去开门,嘉尔的惊呼声脱口而出,里面是一间大约30平的大房间,有两整面的落地玻璃窗,靠近其中一扇窗前有一张长方形的原木大工作台,对面靠墙有一台缝纫机,另外的角落有一只三人沙发,除此之外,从地上到墙面都是布料、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画,和一些已经装裱好的大幅照片。 周明非说,这里原本是一个露台的玻璃花房,被茹姐改造成了缝纫工作室,除了做衣服,还在里面画画、拍照,茹姐拉着嘉尔看她做的衣服,有些挂在墙上,有些在墙边的衣架上,很多很多件,嘉尔慢慢看过去,大多是裙子,各种各样的裙子,剪裁极其大胆,用色也毫无禁忌,嘉尔好奇道,阿姨,这都是您自己做着自己穿,还是也有人买? 茹姐很自豪,最开始都是做给我自己穿,渐渐很多人喜欢,想找我做,你看到的这些、这些,茹姐指指墙角的两排衣架,都是别人找我定做的。 哇好厉害!嘉尔从心底发出赞叹。 周明非笑眯眯的看着他俩,说道,茹姐现在又解锁了新技能,现在拍照画画比做衣服还要上瘾。 嘉尔注意到了堆在工作台、墙角的油画,只是没想到这些也是周明非妈妈画的,茹姐对此倒是连连摆手,那些都是好玩的,当不得真。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3) 那些画,怎么说呢,用专业的眼光来看固然有诸多不足,但却自有一股鲜活的生命力,画上是临海的古城,街道的铺子,海边的渔妇,还有做衣服的茹姐自己这是一个人的故土和原本的生活,这就是最好的样子。 摄影作品全都是茹姐自己,周明非说有一年送了妈妈一台相机,结果她学会了自拍,那些照片有黑白有彩色,茹姐在照片里很少笑,有时坐在缝纫机前,有时在藤椅上点着烟,有时抱着大束鲜花看起来倔强、躁动又生猛。 入夜时分,茹姐习惯了早睡。嘉尔和周明非在客厅喝酒聊天,说道,你妈妈好特别。 周明非沉默了下,说道,她,的确很特别。我从小记事起,她就特别爱美,总是不停的折腾,让自己,让家里更美,但是我父亲对这些都不是很理解,觉得过日子不用费这么大劲,他是个常常要出海的渔民,对他来说能让家人吃饱饭,不缺衣少食就足够了,那些所谓美的追求,精神上的愉悦,他是根本顾及不到的。 嘉尔默默听着,周明非继续讲道,他们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共同语言,我妈除了照顾我,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一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上,那些才是她心里的安慰。后来我爸去世,她倒是越活越开,看到她这样我挺开心的。 但是近几年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有时候莫名低落,我带她看了心理医生,检查结果有轻度抑郁,也许是以前的婚姻生活太过压抑,现在才爆发,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她就是什么都不说,后来我让她尝试去画画,去拍照,只要心里有一丝想做什么事的念头,就去做,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所以后来才有了那些画和照片。 嘉尔心中恻然,他记起看过的一片文章,拿了很多得抑郁症的名人举例,说他们的表情情绪看起来都正常,但目光里都有类似的,说不出来的哀伤,像是对整个人类的慈悲,嘉尔回想了下茹姐的眼神,明亮温和,有一种我都理解的温柔,那是否就是抑郁症的表象?他未可知,心中只留下叹息。 周明非却安慰他,不用太过担心,只是轻度,按时吃药,加上她的天性,没问题的。 嘉尔点头,他喜欢周明非跟他讲这些,这个轻易不跟人交心的人,现在好似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嘉尔喜欢这种松弛,身边的人是不是如星辰般耀眼并不那么重要,但可以闲话家常,才真的重要。 周明非转移话题,明天带你出海,当一回真正的渔民。 青蟹嘉尔刚出口。 都跟你说了现在哪有青蟹,再说了都是休渔期,我只能找熟人偷偷在近海兜一圈周明非没好气的吼道,个小蠢东西 嘉尔: 次日天蒙蒙亮,周明非就骑车带着嘉尔直奔码头,周明非已经联系好船老大,是他父亲曾经的老友,嘉尔是第一次跟渔船出海,整艘船看起来有年头了,从里到外都是海腥气,他们站在船头甲板上,船头飘着一面红旗,看起来像是一艘战舰往前,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迈。 周明非说道,你知道在我们这里,把靠海为生的人叫什么吗? 叫什么? 讨海人。周明非望着大海淡淡说道。 讨海人,嘉尔重复一遍,这名字听起来就很辛苦,却又很浪漫。 周明非白他一眼,只有你们这些不知生活为何物的年轻人,才会觉得浪漫。 嘉尔撇撇嘴,拖长声音回到,是,叔叔。 此时还是休渔期,大多常见的海鲜这段期间在市场上都禁售,大海需要休养生息自我哺育,这期间的渔民最为悠闲,周明非想起以往,也只有这段期间能频繁见到父亲。 船老大走过来,周明非叫他一声川叔,川叔说,时机不巧,我只能带你们到保护区外围兜一圈,小网捞一下看看能有什么。 周明非连说,真不好意思,第一次带朋友过来,想着好歹让他见识下,说着故意瞟一眼嘉尔,山里来的孩子,没见过捕鱼。 嘉尔跳脚,怎么没见过,我们那也有大江大河,只是没出过海捕鱼而已。 周明非和川叔都哈哈一笑。 的确,禁渔期,又在保护区外围,快速撒了两网,兜上来的东西少的可怜,一尾鱼,一大把贝类,十来只半个手掌大小的螃蟹,嘉尔难掩失望之色。 川叔笑呵呵在舱内打开一只炉子,把过了清水的螃蟹贝壳放进锅子,就这么干炒起来,不一会儿一股焦香味扑面而来,嘉尔大喜,没见过这种做法,闻起来却浓香十足,川叔把一只纸袋,把炒好的螃蟹贝壳倒进去,递到嘉尔手中说,就当零食吃吃吧,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个。 又指指周明非说道,他小时候可没少吃这个。 嘉尔捧着袋子,混着海腥味和椒盐味的热气扑出,他跟周明非一人拿一只小螃蟹啃起来,焦脆无肉,却别有趣味,炒熟的贝壳鲜美无比,就这么一路吃吃玩玩的回了岸。 傻笑的十指紧扣 周明非提议,不如再去市场买一些海鲜,然后去看一帮他的老朋友,一起喝酒聊聊天。 于是他们带着一大袋新鲜的鱼虾蟹,弯弯绕绕的骑车进了古城,在老街上又绕了几圈,周明非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前。 院门口挂着小小的木门牌九月,周明非直接推门而入,原来院门只是虚掩,院内的屋子深处突然传来尖叫惊呼声,哗啦啦跑过来五六个人,团团将他们围住,为首的一个络腮胡男生一把紧紧抱住周明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谁耍我呢,没想到真就来了。 周明非被勒得脸都变形了,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给嘉尔说,这都是我在临海最好的朋友,这个地方是他们的老巢,说着一一介绍,这是许小雨、梁静、高达这是嘉尔。 刚说完只听得一阵起哄,络腮胡帅哥许小雨围着嘉尔细细打量,带着难以描绘的笑,嘉尔,这可是周明非第一次带人来,这家伙从来都是死不认账,这次居然把人带到我们面前了,你挺厉害啊。 嘉尔脸色瞬间绯红,心中却惊喜连连,只低着头吃吃笑着,周明非也面色尴尬,只赶紧把海鲜递给梁静,说中午大伙一起好好聚聚。 厨房开始忙活,大家也继续忙着手中没做完的事,周明非带嘉尔在院子和各个工作室四处看着,这里有人做各种手工,绘画、皮雕、刺绣、平面设计周明非说,许小雨是我初中到高中的同学,大学毕业后他和梁静在北京认识,两年后结婚,然后决定回临海,小雨做皮雕,梁静做设计,最初只是两个人的工作室,后来聚集了一大帮志同道合的人,有些是从北上广回来的临海人,有些是被临海吸引的外来客,他们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九月工坊,现在这个工坊在国内都小有名气,他们也会出自己的周边产品,做一些艺术活动如影展、手工艺术节之类。 嘉尔感叹,听起来像一个实现了的乌托邦。 说的对,我也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居然做出了一个又文艺又商业的工坊,有他们的坚持,又有可以落地变现的商业思维,真的很厉害。周明非大大赞许。 午餐时间到,院子里摆上拼起来的长条桌,阳光穿透树叶斑斑驳驳的洒下来,桌上是新鲜的海鲜大餐,还有梁静拿手的川菜小炒,红红白白的一大桌子,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十来个人围绕坐着,几箱啤酒在旁边摞着,嘉尔简直有种天长地久的幸福感。 酒过三巡,周明非在桌下悄悄握着嘉尔的手,嘉尔眼中仿佛都有光,他就着微醺之意在周明非耳边说,好开心啊,我们不回上海了好不好。 周明非微微一笑,居然温言回道,好啊,不走了。 嘉尔把头埋进对方肩膀软软蹭起来,他明白,只是动情一刻,此刻他要星星,周明非也会说,好啊,你等着我来给你摘。2000W的投资合同摆在眼前,事业大志未酬,周明非绝不会眷恋一时的安逸。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周明非也模模糊糊生出恍惚感,好似凌云壮志都已是身后事,他也不明白,为何此刻心如此安定,是酒醉了吗?还是阳光太好,风太轻? 第三日午后,他们骑车去了括苍山,也是周明非的提议,还带了帐篷睡袋,据说那个地方,日出或日暮时分常有云海,若能见到才是不虚此行。 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嘉尔看向远方,伸手大喊,看啊,有风车! 远处的山头,一大片按之字形道路曲线分布的风车正无声的转动着,周明非没出声,他当然知道这里有风车,而且颇为出名,风车、星空、云海,括苍山三大宝。 他想着如果没有嘉尔,他会自己有心情上来露营看星星吗,很可能不会,一个人无所谓浪漫,但他想把这些体验都给嘉尔,或是,给他们两个人。 上到接近山顶,成片的风车林就在眼前头顶,暮色降临,薄薄的云海卷上来,上面是层层分染的晚霞,慢慢浓厚的云海遮住了山体,眼前如身处幻境,嘉尔和周明非并肩站着,看着短短半小时内自然魔法完全展开,山顶风大,呼啦啦从耳边吹过,嘉尔眼角余光看到身边人,心想,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了吧。 身边的人似有感应,周明非将嘉尔抱进怀里,挡住迎面来的风,下一秒混着山风和夕阳的吻落了下来,嘴唇微凉而口舌滚烫,好似从未如此投入的吻,缠绵至此,望尽天涯。 这一刻嘉尔心中笃定,他们彼此深爱,再也没有比身体感应更准的确定了,这一吻胜过千言万语,胜过海誓山盟,他甚至觉得,周明非此刻也感受到了,他们深爱对方。 吾心安处即是家,他们十指紧扣,相互傻笑。 夜色袭上来,周明非干脆骑车带嘉尔上了最高处,找了避风处将帐篷支起,睡袋充气,然后打开背包,里面有茹姐准备的吃食,还有小雨赠送的好酒。 无污染的星空在头顶密密展开,他们半躺着吃东西喝酒,嘉尔想起西北那一片璀璨,说道,那时在戈壁滩上也见到这么灿烂的星星,那天晚上特别希望你就在身边。 周明非摸索着嘉尔细长的手指说,现在我就在身边。 嘉尔抬头一笑,明媚如星辰,我还记得你说,亦光华璀璨,不输星辰,是说我吗? 知道还问。周明非笑着说道。 周明非看着眼前少年,两年时间仍澄澈如初,好像什么都不会侵染,他只希望自己更有力量一点,可以让身边的人永远不用为人间烦恼。 星光下嘉尔的轮廓幽幽泛着冷光,更显得裸|露的皮肤如白玉,周明非情不自禁细细亲吻着,少年轻不可闻的喘|息声让他更加沉溺,此时天大地大,无人打扰,他感到人类最原始的冲动竟跟自然有无限的融合,仿佛这一切原本就是万物的一部分,在吻入对方的一瞬间,仿佛灵魂也被吸入。 他自认不是个有强烈占有欲的人,跟Alain一起时,对方时时有别的情|人出入,他从未生出嫉恨,可是对着眼前这张水仙花般的面庞和清透的身体,他难以想象如若被他人染指会怎样,可能会疯吧,周明非想到此,被自己心中勃发的占有欲惊住了。 次日清晨,帐篷外还是一团墨黑,周明非醒来,嘉尔在他怀中沉睡如小动物一般,他轻轻晃了晃他,在头发脸颊轻吻,说道起来看日出了。 此时并未睡几个小时,嘉尔仍是一脸惺忪,周明非给他裹好毛毯,拉开帐篷的门洞,挤着拥靠在一起,看山崖远处的群山从一片墨黑,到层层叠叠渐渐明晰,日出并不是一瞬,而是从天色清浅,到晕染到如泼墨,到最后的金光照射。 周明非走到山顶边缘,远处起起伏伏直到视线尽头,他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转头对身边人说,我突然想好时装周的设计可以做什么了。 做什么?嘉尔好奇。 山海经。周明非微微一笑。 嘉尔:山海经,为什么? 周明非:书里的山海经,半虚半实,虚实交替,让人难以分辨,珍禽异兽和沧海桑田的传说里,有最天地诞生之初最原始的力量,里面一切界限都不分明,实与虚,神与人,妖与怪实在令人万般着迷。而山之南海之角,是我的故乡,身在故乡,想起遥远的前半生,也觉得一切真假难分。 嘉尔喜欢这意境,哪堪听风雨,山海会相逢。 他们骑车下山,回到临海,跟茹姐又待了一天,次日启程回上海,嘉尔感觉到灵感到来的周明非,好似归心似箭,有无数想付诸图纸的想法。 跟周明非待久了,嘉尔深深体会到一个创作者对于创作的投入和疯狂,浑然忘我,好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内界无限宽广,外界一切皆消失。 他抱紧身前的人,一路飞驰过山川,过稻田,过大大小小的城镇,又在夜幕降临时,回到思南路那间宁静的工作室。 再会小野兽 回到现实世界,一切很快在在正轨运行,青云开始组建商业团队,小松对接工厂的同时,也在物色合适的助理打版师,至于嘉尔自己,一些品牌的广告拍摄找到他,还有本地买手店的合作,电商品牌的拍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快速前进。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4) 有一个高定男装的品牌的主理人找到嘉尔,他们计划参加6月份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pitti uomo男装展,会邀约一批国内的模特,和意大利当地的模特一起去呈现品牌实力。 晚餐时嘉尔跟周明非提了下这件事,周明非很快说,去,这是好事,pitti uomo虽然不是四大时装周,但在男装领域有它自己的地位,而且,他抬了头微笑,全世界最有范儿的男人都在那了,去看看也很赏心悦目。 嘉尔噗嗤一声,我看想去的不是我,是你。 周明非不以为然,早些年去过几次,有些意思,但不是我的菜。 说罢顿了顿,然后似很认真对嘉尔说,这是你第一次去国际T台,是个好机会,回来会身价大涨,到时候走山海经的秀给我算便宜点啊。 嘉尔看着周明非,也同样认真的回,就我们这种关系,岂止便宜点,怎么着也得98折吧。 周明非喷笑,一掌拍向嘉尔后脑勺,出息了你说正经的,这是个好开始,上海时装周后,多往外跑跑,伦敦米兰纽约都去多面试,有一些熟的品牌我会做些安排。 嘉尔不知怎的想起江如斯,心中略有不快,说道,好,但是也不用怎么去牵线,我就自己先去面吧,实在没人要流浪街头的时候,再跟你求援。 看着周明非欲言又止的表情,嘉尔继续说,放心,我不会不好意思的,你看我像面皮那么薄死要面子的人么? 周明非飞快接道,像! 嘉尔一把噎住 周明非又问起,要说你现在也有点小名气了,就没什么经纪公司要签你吗? 嘉尔:有倒是有,但我查过那些公司,都不怎么样,有一家挺大的,但条件太苛刻了,纯剥削,时间还长,目前先不考虑吧,有合适的再说。 周明非点点头,要签约的时候合同给我看看,别把自己卖便宜了,说罢眼神似带有骄傲,好歹也是我一手发掘培养的,怎么着不得是超模身价啊。 嘉尔再次被噎住 高定西装品牌约嘉尔量体,此次全部的西装都是为每个模特定制,颇为费事,嘉尔看到此次同去的模特,大部分都在各个不同的场合见过,很好,没有江如斯。 半月之后就是出发时间,此时周明非又已陷入两耳难闻窗外事的境地,工作室几乎夜夜灯火通明,嘉尔常常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还被周明非摇醒,拎着外卖袋叫他一起吃宵夜,更多时候,一支威士忌就是最好的宵夜,看着周明非日渐乌青通红的双眼,嘉尔再次陷入心疼又无可奈何的死循环。 出发之日,一个清风徐徐的夏日清晨,周明非直接蜷在工作室沙发上睡着了,嘉尔不忍叫醒他,在额角轻轻吻过,桌上留下手写字条:厨房电饭锅里有粥,冰箱有牛奶,面包自己烤一下,我去去就回,记得想我,但也不要太想了,我会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的那种想。 嘉尔心想,其实也不过离开七日而已,怎么感觉如此舍不得?之前也未必没有分开过,哪怕在一个城市,也不是每日都见,但此番离开,心中竟是缱绻难分。 周明非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看到字条,惺忪的笑了,算算时间,加上转机,还有六七个小时嘉尔才降落,发了条信息过去:才醒,早餐可以当晚餐,佛罗伦萨百花教堂边上有我最爱的小馆子,替我去吃他们的牛排,再要一张那不勒斯披萨,配上酒,可以美死过去。 嘉尔在浦东机场跟团队汇合,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何遇!他迅速转身,把惊讶生生咽进肚子,然后拉住品牌负责人高缇问,为什么何遇也在?! 高缇一脸理所当然,他是我们的特邀随行摄影师啊,这次过去除了T台,还有大量的大片要拍,何遇是摄影团队的负责人。 嘉尔暗自拍脑袋,真是狭路相逢,怂者更怂。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那么怂,嘉尔自问没有对不起对方,没有脚踩两条船,也没有送出去有颜色的帽子,但,想起何遇总想到澳门那晚温热潮湿的风,那短暂却开心纯粹的日子,每一段感情的开始都是相似的,单纯透明的美好,他自觉对不起对他赤诚相待的人,尤其,是为了另一个人而舍弃对方,那是一种背叛。 何遇隔着人群,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嘉尔,目光毫不闪躲。 嘉尔早该想到,同在一个圈子,不是此时见,就是彼时见,他放平心态,希望此行大家各司其职,平安无事。 何遇却不这么想,小野兽内心一团火焰从未熄灭,蠢蠢欲动,他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心不甘意难平,还是就是放不下对方。 飞机上何遇跟人换了位子,坐到了嘉尔旁边,这一趟从罗马转机,漫漫十六个小时都要在这狭小的舱内度过,嘉尔看着挤过来的何遇,颇有些头疼。 何遇望着嘉尔,对方较之两年前少了些微稚气,多了一些历练之后的沉稳,仍然是个安静的,美少年。他低声说了hi,嘉尔笑笑说了句,你好。 艹,你好!神特么你好!何遇在心底万千草泥马跑过,嘉尔面上的尴尬都被他看在眼底,心中一时悲伤无两。 何遇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上来就说你好方嘉尔其实我从未忘记过你吗?上次在MA展览上他已经情难自禁的鲁莽过一次,这次得知同去的队伍里有嘉尔,心中惊喜交加,还有七天,他看着身边抵住额头望着窗外茫茫云海的嘉尔,心中暗道,这次我要好好把握,就当是最后的机会,让我重新爱你。 飞机抵达佛罗伦萨正值当地时间下午5点,一出舱门便见金光四射,嘉尔虽疲倦至极却精神愉悦,借着机场的wifi收到了周明非早些发来的消息,早餐已然成了晚餐,当下哑然失笑,拿行李出海关,一行人步履匆匆,也顾不上再回过去。 整座佛罗伦萨城完好的保留着中世纪的风情,临近pitti uomo展,城内住宿几近被预定一空,品牌方安排住在了古城的外围,安顿好后,今晚是修整加自由活动时间,明早工作才正式开始。 众人欢呼,入住时嘉尔刻意避开了跟何遇住一起,但还是被对方抓着说,等他去见完本地的摄影团队,再去古城汇合,嘉尔只得应了。 酒店就在阿尔诺河边,出门时正值天色暗蓝,河水也深幽一片,河面有人划着皮划艇经过,似是专业队伍的训练,两人一组,身材健硕均匀,从桥洞下穿过时桥上有人欢呼。 嘉尔感受到一种气息,很难形容,健康又浪漫,松弛又自由,这是他第一次欧洲之行,第一站就在一个如此古老,有着无数传说的地方,不可谓不幸运。跟同伴走上一座桥,一个曾经来过佛罗伦萨的模特说,这里是但丁跟一生挚爱重逢的地方,后世人称之为情人桥,但丁为那个美丽的女子写下无数诗篇,却从未在现实中有所表露,一段伴随终生,彻彻底底的柏拉图之恋。 柏拉图与一蔬一饭的爱谁更珍贵,嘉尔心中想着没有结论的问题,他拍了张夜晚的情人桥,发给了周明非,写道,与你同在。 穿过桥就算是到了古城的中心区,人群一下密集起来,本来一起出门的十几个同伴也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开,嘉尔一路走一路逛,突然发现自己落单了,往回走了一段也没看到其他同伴,心中倒是安定,一个人也好,乐得清静。 路过乌菲齐美术馆门口的小广场,此时美术馆已经闭馆,这一趟工作安排的满满,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进去逛逛,嘉尔想着,据说这间美术馆需要排队四五个小时才轮得到,想想这趟应该是不可能实现了。 再往前走,穿过窄窄巷子,就是圣母百花大教堂,壮丽辉煌得无与伦比,只是夜间也已经关闭,嘉尔抬头看着最上面的塔楼,如果能上去,俯瞰整座中世纪古城,应该可以记一辈子。 突然手机震动,何遇的电话打过来,我这边刚结束,你在哪儿?要不一起吃东西? 嘉尔说在教堂这边,何遇让他别动,十分钟马上到。 嘉尔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各色皮肤各色头发各色表情,他们是什么原因在同一个时间汇聚到了这里,某种程度上,人类的运行轨迹真可算得上无规律运动,每一天跟多少人擦肩而过,可能几万个人中,上帝会安排一个让你们彼此对视,渴望拥有更多。 所以,每一段缘分都值得珍惜。 正想着,上一段缘分气喘吁吁的朝他跑来,何遇背着一个大相机包,跑得形象都不顾了,到他面前看看手表说,十分钟,一分不差。 嘉尔忍不住笑了,小野兽仍旧童心未泯,嘉尔看着对方咧嘴笑开的白牙,心情也松弛下来,无论如何,还可以做朋友。 所爱隔山海 他们找到了教堂边上周明非推荐的店,晚餐时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等了一会,空出一张靠窗的小圆桌,嘉尔跟何遇低头看着菜单,几乎头顶着头,嘉尔再次感受到对方毛茸茸的头顶,久远又熟悉的感觉传来,心中微微一惊,身体向后退了一退,只这么微妙的一个瞬间,何遇却似感受到了,也抬起头,幽黑的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末了只问,你想好吃什么? 两人点了最经典的意餐,何遇说,刚刚见了一个米兰过来的摄影团队,三个老外,之前看过作品还不错,是Fierce在米兰长期合作的摄影师,明天开始跟我们一起工作。 嘉尔嗯了一声,似不知再说什么,想了想,问道,高定西装好像不是你会喜欢拍的类型,没想到也来了。 何遇楞了下,说,他们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我拒绝了,后来看到名单里有你,又主动去找回他们。 嘉尔心中一惊,何遇自嘲笑了下,就这么一来一回的,还被他们砍了价,这次时间还长,亏大发了。 似乎是看出了嘉尔的尴尬和一丝愧疚,何遇爽朗一笑,说道,这不都跟你一起烛光晚餐了,也算值了。 越说越嘉尔心中暗道不妙,这所谓还可以做朋友,估计对方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着要不直接说清楚了,心中一横,抬头话到了嘴边,却看见何遇单纯炽热的眼神,他就是,因为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工作而单纯的那么开心,嘉尔嘴边的话又默默咽吞了下去,唉,自作孽,不可活。 对他来说何遇是初恋吗?嘉尔心里是愿意的,虽然,对周明非动心在前,但他更看重实际的相处,他跟何遇,实实在在相处了1年零1个月,他没法用一句那不是真的来做借口,他们真真实实的喜欢过彼此,动心,动情,开心热烈的在一起过,但是,就算没有周明非,他们会不会分开?嘉尔心中也是确定的,他们是不相同却又无法互补的两类人,结局已经注定,是什么契机都不重要。 何遇不知道嘉尔的想法,但他看来,如果没有周明非,他跟嘉尔完全可以长长久久的下去,两个人都是少年心性,即使有分歧,也都不算原则性的,至少他可以去包容,何遇觉得自己可以包容嘉尔的一切,从他见到嘉尔清澈脆弱的一刻起,就决定了,什么都可以给他。 何遇曾以为自己碰到了理想中的爱情,年少相遇,一起成长,会争吵会分开,但终究会在一起,他可以接受分开,虽然这么痛苦,但他相信一切都还未到定局,他们始终会在一起。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的各自心怀鬼胎,吃完嘉尔是真觉得累了,疲惫的长途飞行,步行了整个古城,现在只要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当着何遇的面他克制的没去看手机,回到酒店房间看到荧幕上闪烁的消息,你不在时一切是柏拉图,你在时只想要一蔬一饭。 嘉尔心中瞬间被幸福填满,那种开心,实实在在,安安稳稳。 第二天开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pitti uomo的秀场早在他们一行人到来之前已经开始搭建,这两天会全部完工,品牌方安排今天白天拍完佛罗伦萨城内的大片,晚上初次彩排,明天一天正式彩排,后天下午T台秀启动。 日程满满当当,所有人各司其职,在展会外场嘉尔看到了全世界最会穿西装的男人,果然如周明非所说,如万国旗招摇。身旁走过一群高个老外,硬朗的方脸络腮胡,搭配白色小圆礼帽,海蓝戗驳领双排扣西装,下身却浅白西裤,又正式又逍遥太多了,嘉尔看花了眼,突然想起周明非给他手工改过的几件西装,不知道他曾经有没有在这里吸收过灵感。 白天拍摄时嘉尔穿一件蓝白条纹西装上衣,领子刻意做窄,搭配米黄礼帽和同色系裤子,一起的模特同伴也都是夏日轻薄款西装,十几个俊美亚洲少年一起出现,现场也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何遇和三个老外摄影师开始拍摄,现场氛围太好,随意抓拍已经足够出彩。 佛罗伦萨古城的各处都成了拍摄场景,吃饭的餐厅,街角的巷子,古老的公交车,落日的山顶拍遍全世界的何遇知道这个小城每一处适合出片的地方。 晚上,何遇没顾着吃饭,忙着导图修片,嘉尔看着大几十张修好的照片发到了工作群,有不少他的单人照,角度微妙取巧,嘉尔知道都是何遇的手笔,到最后有一批工作花絮照发进来,是一个老外摄影师做的拍摄记录,于是,他看到了何遇对着他拍摄的状态,全神贯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一个方嘉尔,镜头对着那个人,如珠如宝。 嘉尔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想到这批照片不能流出去,万一周明非看到他说不清,要怎么解释何遇的同行他完全不知情,要怎么解释这眼中只有一个人的拍摄然而,这批照片已然在了工作群,只要有人传到网上,周明非一定看得到。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5) 嘉尔突然头就痛了起来。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第二天一早品牌方很快将第一批大片传到了社交平台,并艾特了摄影师,花絮照也作为单独的一组刊发了出来,嘉尔看着两组照片的阅读留言数蹭蹭上涨,圈内大V号纷纷转发,到了下午,新刷出来的数据居然已经上了热搜榜,此时正好是国内时间的上午,他想来想去,决定先发制人坦白从宽,主动跟周明非交待。 一条待发送的消息编辑得他死去活来,怎样措辞都显得不够诚心,最后写道:第一组大片已经出街,你看到了吗?我到了机场才知道摄影师是何遇,此次仅是工作,无他。点了发送键,又觉得特别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这是在解释什么? 周明非的回复却迟迟未动,5分钟,10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嘉尔坐立难安,把心一横电话打过去,响过五声之后居然被掐掉了,嘉尔目瞪口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周明非,掐掉了他的电话?! 再打,秒掐,再打,居然关机了!!嘉尔瘫坐在彩排后台,完蛋了,他心想,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灵机一动,嘉尔发消息给青云,明非哥在干吗?他有在生我的气吗? 青云的消息倒是秒回,脸上是看不出来,在画图,但我猜是气得够呛,因为已经连续揉了20张图纸了 嘉尔求救,青云哥,我真是到了机场才知道摄影师是何遇,早知道是他拍我就不去了 青云:我猜周先生是气你为什么现在才说,是不是非等到纸包不住火了才想起来解释下。 嘉尔恍然大悟,连连感谢,又开始绞尽脑汁的给周明非继续发消息,怎么写都难以表达心中的焦急和郁闷,末了他想了想,郑重写下几个字: 我错了,但,请相信我。按下发送键。 半个小时过后,周明非的消息回复过来,连续好几条,嘉尔赶紧点开,全是图片,一张张看过去,汗毛倒竖! 全都是他的照片!只是拍摄角度刁钻,有些是在他对面,有些像是偷窥,并且都只有局部,餐桌上拿着刀叉在切牛排的手,拿着酒杯的修长手指,低头看菜单的双眼,拍摄化妆间换衣服时裸露的肩膀,隐隐约约的薄薄腰线,一共9张。 周明非还截了张图,9张图的配文是:所爱在眼前,所爱隔山海。 看到这句话,嘉尔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了,这是何遇的社交账号,从分手后嘉尔就没再关注他,也根本不知他发过这些图,更恐怖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何遇什么时候拍的这些。 周明非的消息更冷,有一种人,永远觉得得不到或已失去的最好,你不会刚好也是吧。 嘉尔捏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突然他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没有用了,也都不必了,他不仅气周明非不相信他,更寒心的是,周明非的心里,他居然是个根本不懂珍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贪心之辈,他明明对这个人,毫无保留啊 他大口深呼吸,努力镇定下来,最后写下一段话发给周明非:小王子后来遇到了一大片玫瑰园,但他想念的却是曾经孤独星球上,陪着他的唯一的那一朵玫瑰。Alain曾说你要用身体去做设计,我也想说,我的心如何,为何你的身体感受不到。 彼此再无消息,嘉尔的一颗心沉到了海底,被沙掩埋,再不复光明。 T台彩排时看到何遇在台侧,有一瞬间他想去质问为什么,想了想却什么都没做,他开始有一种谁都不要理我的愤怒,何遇的眼神追随着嘉尔,都被后者刻意忽略掉了,何遇也感知到了点什么,停下拍摄,坐到了一旁,支着手臂若有所思。 直到第三日的正式开秀,嘉尔跟周明非都无联系,他心中吊着的一口气始终难以缓解,周明非误会他跟何遇,他可以解释,但周明非一句话说到了一个人的根上,他,方嘉尔,从根本上就是个不懂珍惜的人,嘉尔不能原谅这个。 这场秀走得麻麻木木,在一群亮眼的模特中,嘉尔不算最出色,但清新如水的气质仍令现场观众和时尚圈业内人士记住了他,品牌方也对此很满意,平面也好,秀也好,都超出了预期效果。 此后几天品牌方还将继续留在pitti uomo展会,一些商务性的事情需要跟进,而模特们被高缇带着南下,去罗马和那不勒斯拍最后两组片子,然后回国。 心碎成渣 罗马只做了短暂停留,何遇很讨厌景点打卡式的拍摄,下午匆匆结束之后,夜里的高铁到了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Naples),意大利人叫它拿波里(Napoli),四季阳光普照,笑意盈盈,都说意大利人天性多情浪漫,拿波里人有一半的功劳,朝至那不勒斯,夕死足矣,这么至情至性、不管不顾的浪漫与豪情,只会出现在那不勒斯。起起伏伏的坡地,层叠的老房子,和蜿蜒如蛇的街巷,是这座城走了进去,便难以离开的梦境。 它有很恢弘的历史,曾经与西西里分离,成为独立的那不勒斯王国,法国国王路易十二统治时期,曾是仅次于巴黎的欧洲第二大城市;也有很神奇的传说,地中海边伫立的蛋堡,据说被巫师放置了一枚鸡蛋,如果鸡蛋破碎,城堡便会消失,而且会给那不勒斯带来灭顶灾难当然,时至今日,蛋堡仍旧静静立在那里,从公元前6世纪到如今,看尽沧海桑田。 只一个照面,嘉尔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高高低低的石子路,摩托车在窄窄的街巷边,贴着人的耳朵呼啸而过,沿街到处都是古董铺子,和三两步一家的披萨店,眼前尽是喧嚣,而放眼望去,远远的海平面之外是白雪覆顶的维苏威火山,地下埋着被毁灭的庞贝古城,蛋堡伫立在海边,守卫这座繁盛之城。 夜间从餐厅出来,嘉尔和同伴路过一个斜斜上坡的大平台,整座城市卧在眼前,他们看到了一座灯火燎原的壮观之城,说不出的美与震撼。 每到这种时刻,总是难以抑制的想起另一个人,嘉尔垂头,见山见海见人间,都只想与他分享,他拿出久无消息的手机,突然觉得,如果此刻不发消息给他,可能过了这一片壮阔之境,他就再也没有勇气与冲动了。 于是他写道,喜欢那不勒斯比罗马多太多,可能我就是个耽于世俗,而远离庙堂的人,我只要此刻,不要虚妄。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就是一直误会下去,他要怎么办。 是不是可以在乎一个人到,怎样误解也都忍下去吞到肚子里。 周明非终于回复,对不起,是我过于紧张了。 周明非居然说了对不起,还有他说什么,紧张?嘉尔难以置信,瞬间感觉到一点点喜悦从心底最深处开始蔓延,那颗埋进深海的心跃跃欲试的想要浮起。 他觉得,可以活过来了。 这几天嘉尔也刻意躲着何遇,除了正常工作拍片,何遇约他单独吃饭,去买东西都被拒绝了,小野兽明显情绪开始不对,拍摄时甚至脾气暴躁到就差和别人当街对骂。 最后一日从那不勒斯去苏莲托,何遇提议不要租车,坐当地最有特色的小火车去,一路可以抓拍到不少好片子。 果真是那种年代久远超级破旧的小火车,一群人挤在了一个车厢,沿途经过一些不知名的小城镇,每一站停下,有人下去,再上来一批,都是当地人,嘉尔喜欢这感觉,混迹其间,仿佛自己也生活在这里,短短的一小时冒充当地人。 苏莲托其实乏善可陈,仿佛这一趟的精髓就在古老的小火车上,回程时的火车上坐满了从苏莲托去那不勒斯过节的少男少女,小卷毛,小雀斑,小胖子,还有非常帅的男生,他们带的各自的女孩,在初夏萌动的时刻,青春萌动的年纪,去过当地的情人节。 嘉尔带着耳机里听the XX乐队的歌,突然就嗨了,窗外陌生的景色,工作的最后一天,一颗放松惫懒的心,心里跟着一车厢的男孩女孩们嗨着,啊,自由!多好的自由!啊,嗨了!让我流浪到天边!夜夜笙歌!彻夜不眠!撒野吧!不归路! 何遇挤过热烈的少年们,到嘉尔的边上坐下,他们的视线前方,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坐在一个帅气男孩的腿上,正在拥吻。 何遇转头看着嘉尔,不知道是不是被当地情人节的氛围烘托着,何遇的眼神似有无尽渴望,嘉尔避过眼神,何遇却紧紧抓住了嘉尔的手指,嘉尔一惊,用力却没抽回,何遇不由分说的吻过来,嘉尔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何遇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公共场合,就特么这么亲过来了!他疯了吗?! 嘉尔又惊又怒,完全没有料到在几天的彻底沉默之后,会把何遇逼得更加疯狂。 其他模特们顿时瞪大了眼睛,车厢里突然鸦雀无声,然而短暂空白之后,其他的本地人,过节的少男少女们却纷纷鼓起了掌,吹起了口哨。 回过神的嘉尔涨红了脸,奋力将何遇推开,电光火石之间怒不可遏的伸手打了何遇一巴掌,瞬间整个车厢都安静了,原本欢呼的人发出了惊叫。 嘉尔微微喘气,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伸手了,何遇还停在原地,似完全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嘉尔看了好久,他看到嘉尔的眼神有疑问,有惊怒,还有一丝难以掩藏的嫌恶,何遇突然明白过来,眼圈开始泛红,一团湿润的液体慢慢蓄满眼眶,他朝嘉尔点点头缓缓站起身,目似寒冰,兀自去了另外的车厢。 这一幕发生的太戏剧,突然的亲吻,突然的耳光,嘉尔觉得糟糕到极点。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在他回到那不勒斯酒店之后,发现同行的一个人拍到了亲吻的小视频,并且发到了网上,并且,别有用心的只有前半段,看起来两个人如胶似漆,投入非常。 嘉尔羞愤交加,他冲到拍视频的同伴面前,让他删掉,对方根本无视他,嘉尔想了想说,我有得罪过你吗? 对方却说,没有,但我就是讨厌借人上位的人。 嘉尔楞了,心中想的却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一定一定,不会来意大利。这都是什么见鬼的遭遇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事到如今,他对何遇也有了难以言传的愤恨,他不认为这是因为对方还爱自己,他认为,这仅是自私。 想起周明非,此时心中不是愤怒,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在这个证如铁山的视频面前,无论他说什么,周明非都不会原谅他,无论他说什么何况,他根本什么也说不出来。 嘉尔想起此次出行之前的括苍山,山顶的风车、晚霞、星空、茫茫暮色交叠在一起,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呼呼作响的大风,他多想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周明非说我就在身边,永远在身边。 那时才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之前,为什么久远倒像一段泛黄的记忆。 嘉尔的恐惧如漆黑海面,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等待宣判的罪人。 周明非没有再联系他,嘉尔也没有做任何,他想着明天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明非,就算宣判死刑,他也要那个人亲口、当面告诉他。 飞机上将近11个小时的飞行他一秒钟也无法入睡,抵达上海时已至午夜,等过完海关拿完行李再到思南路工作室,时间又过去将近两个小时,嘉尔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彻底的身心疲倦。 站在院门外,工作室二楼还亮着灯,他站在院子里想了一想,一路上都在想要如何开口,直到此刻站在这里,仍然没找到最好的方式。 突然,二楼露台的门被人推开,周明非端着一杯酒摇晃着身形走了出来,一低头,看到了站在一楼院子里路灯下的嘉尔。 嘉尔听到动静,浑身发紧,然后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彼此都陷入沉默,嘉尔嘴角扯出一个模糊的笑,周明非缓声说,回来了。 嘉尔点头,然后极不协调的用手指了指一楼大门,周明非点点头,嘉尔走进去,腿仿佛有千斤重。 周明非还在露台上,嘉尔放下行李,也走了过去,两人坐在藤椅上,隔着一张小圆桌,夜风习习,本该是一个热烈的重逢,一个浪漫又温暖的拥抱,而现在嘉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小口的喝着杯中酒,目光冷淡的飘向远方,嘉尔心中的悔意如万马奔腾,如果没有去这一趟 临到头,嘉尔动动嘴唇,说的却是再简单不过的,对不起。 周明非终于转头看向他,嘉尔心中却一惊,这如鹰一样犀利的眼神他从未在周明非身上见到过,周明非从来都是懒懒的,淡淡的,工作之外对一切都漫不经心,而现在这双眼睛如剑似刀,嘉尔一下懵了。 周明非一字一句,做完再说对不起,也未免太怂了,男人要学会认账。 听到这话,嘉尔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呛声说道,我认什么账?那不是我主动 话还没说完,周明非打断他道,对,接吻不是你主动要亲,照片也不是你主动要拍,跟他一起7天也不是你主动要去,都是对方上赶着你是吗?说罢又咬牙切齿的加了一句,你可真是个宝啊! 嘉尔脸色青红,气得说不出话来,周明非盯着他看了会,发现他眼睫毛都在颤抖,周明非忽而怪异的笑了,委屈是吗?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多让人心疼啊,你就是靠这个把何遇迷得神魂颠倒的吗? 嘉尔蹭的站起来,眼泪已经不听话的淌了出来,他僵硬着声音,来之前我想了无数遍,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认了,因为做错就是做错,不管什么原因,你让我去死也可以,让我现在就从二楼往下跳我也可以,但是你看到的那一切都不是我真心的那,那是个意外我不想说让你相信我,你生气也好,怎么样都好,我就是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6) 一通话说的语无伦次,周明非冷淡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他寒声打断嘉尔,所以我应该安慰你?抱着你哄你都是何遇那个货不好,我去替你揍他一顿? 嘉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瘫软在藤椅上,周明非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刺穿他的心。 周明非继续说道,我错了,我以为你像年轻时候的我,呵呵,我太低估你了,他俯身过来捏住嘉尔的下巴,我从来没有伤过Alain的心,从来也没有像你这样,搞出这么低级下作的局面。 嘉尔真正楞在原地,他不明白,他仿佛听到了Alain的名字,然后想到了生日夜里周明非坦白的那个秘密,他想起来,原本他和周明非就是两个傀儡,傀儡啊,有一些瞬间他以为傀儡也会慢慢长出心,会生出血肉,会真正长出只属于他们俩的牵扯而此刻看来,都是个笑话了。 他面色苍白,呆呆的看着周明非,在意识模糊前,听到了对方说出最后一句话。 周明非说,我曾以为我真的爱上你了,他笑了笑说,可惜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都失控了 嘉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工作室,等回过神来,已经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游荡了很久,带着一只大行李箱,四顾茫然,不知道能去哪里,去意大利之前他的很多东西已经逐渐搬到了周明非家里,这下决计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而学校寝室,半夜他也回不去,他想了想,就近找了间酒店开了房间,进门发现疲倦如山袭来,闷头倒在床上,居然头昏脑涨的沉沉睡去。 周明非还留在工作室,在嘉尔走后,一口气喝掉半瓶酒,然后,将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看着粉碎的玻璃渣和流淌的琥珀色液体,似找到了一丝快感,顺手抄起靠墙的一只塑胶人体模特砸向工作台,又将一只立柜奋力掀倒,里面的酒瓶叮叮咣咣碎了一地,各种液体染过地上的图纸、堆叠的布料 第二天青云来工作室,第一反应是报警,应该是被抢劫了,而后在一团废墟中,发现倒地不醒的周明非。 青云发现怎么都叫不醒周明非,看着一地的碎酒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准备拨打的报警号码改成了救护车,到了医院急诊,医生说是因为喝酒过量引发了低血糖,一瓶葡萄糖下去,周明非很快恢复了正常。 青云却吓的不轻,醒过来的周明非发现自己正在挂着药水,看到青云,疲倦笑了笑说,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这么紧张。 青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说,我以为你已经好点了。 周明非眼神空洞,我也以为我好了。 青云叹了口气,是因为那小孩走了吗? 周明非:走了好,都走吧,说着看了看青云,有一天你也会走的。 青云:你别这样Alain是意外,他死了,但他一直在意你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看那小孩特别单纯,那些照片视频什么的,你知道都证明不了什么 周明非的声音似乎飘向很远,是吗?Alain在意的人太多了,多到我连吃醋的权利都没有,他死了,某种程度对我是个解脱,死了就再也不能去爱别人了。 青云看着周明非叹了口气,周明非继续说道,我也觉得嘉尔单纯,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他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走过来,说喜欢我,我都觉得这是老天在补偿我,前面那些年的压抑,现在给了我一个最好的。 那为什么要让他走?青云不解。 我也以为可以跟他像正常人那样去相处,谈个简单的恋爱,吃吃饭唱唱歌,但是你知道吗,但我看到那些照片视频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瞬间占满了我的心,我很想,去杀了何遇。周明非就这么淡淡说了出来。 青云心中一惊,周明非继续说道,回过神来我发现这种情绪叫做嫉妒,很可笑吧,此前9年都没有过的嫉妒仿佛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我被自己吓住了,而那个念头挥之不去,我居然,为了方嘉尔,想去杀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开始害怕了,第一次我觉得没法控制自己,这太可怕了 青云打断他,所以你主动赶跑了他? 周明非点点头,现在离开的好,我根本不是个正常人。 青云盯着周明非,缓缓说道,你,爱上他了。 周明非似浑身一震,却自嘲的摇了摇头,我还会爱吗?Alain死后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你觉得我还想体验第二次吗? 青云更深的叹了口气,你就是爱上了,还被自己爱上他的事实吓住了。 正在说话间,医生走了过来对周明非说,你的酒精依赖很严重,如果还想活着的话要想办法少喝点。 青云忙不迭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医生,以后会注意的。 医生走后青云说,喝酒这件事,也应该被Alain带进土里,他带给你的东西,也应该带走,停了会又说,自从嘉尔来后,你喝的都少多了,我还暗自高兴呢。 周明非仍旧呆呆的,一点精神也无,自嘲说道,谁说不是呢,假装正常人久了,就以为自己真的正常了。 俩人出了医院,回到工作室,乱糟糟的局面已经被小松清理干净,青云让周明非回家休息,周明非却坚持留在工作室画图,青云也不再强求,时装周的巨大挑战一日□□近,已经完全没有空隙再去做任何任性的事情。 工作室的一楼被改成了员工工作区,青云新组建的团队来了很多年轻人,二楼留给周明非做设计,以及青云做重要客户的会客区。 名叫山海经的首秀,服装设计已经接近尾声,周明非看着一沓沓的图纸,只觉得每一张每一款都是那张水仙花又孩子气的面孔穿上后的样子,他做设计的时候根本满脑子都是嘉尔,想着他要穿怎样的衣服,冰雪似的脸和瘦削身形,穿怎样夸张的都不违和,就像《山海经》的故事一样,似妖非妖,神人不辩,在嘉尔身上通通都可以。 山海经的想法跟嘉尔有关,服装设计跟他有关,这个工作室跟他有关,一切都跟他有关,但此刻,却强硬的一切都要跟他无关,周明非觉得精神恍惚。 一辆浅白色的阿斯顿马丁开进了院子,车上下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质地良好的宽松白衬衣,一条烟灰阔腿裤,薄薄的平底鞋,散着长卷发,没怎么化妆,只在嘴唇上一抹鲜亮的红,一楼的年轻员工们认出来,是大明星欧阳芳华。 欧阳芳华径直走进工作室,一楼的人群发出一阵低沉的骚动,她却看也不看,直走向二楼,周明非和青云看到她都很惊讶,欧阳芳华看到正在整理图稿的周明非,似松了口气,说道,听说你进了医院,吓得我连夜从横店赶回来。 周明非略有点不好意思,笑笑说道,没什么,一个不太好的老习惯,引发了低血糖,很快就好了。 欧阳芳华略带埋怨,怎么能是小事,我的下半生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可得把自己看好了。 这隐带双关的话语让青云尴尬的别过了头,周明非哈哈一笑掩盖过去,转开话题说道,服装设计已经快完稿了,你要不要看看? 欧阳芳华果然很感兴趣,她其实很懂服装,只是会穿搭并不代表会创作做设计,她看着周明非这一期的心血,眼神放光,也看出周明非做了取舍,并未一味的曲高和寡去满足个人口味的私欲,而是为商业留出足够的空间,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却又完全可以接受,自己会想买想穿的服装,而且她认定,其中有几件一定会成为爆款。 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对周明非说道,这是你回国的第一场作品秀,虽然在国际上你名气不小,但国内的受众有他们的固有认知,有一个比较稳妥保险的提议,可以让这场秀至少在声势上达到比较广的传播度,看看你是否能接受? 周明非挑了挑眉毛,什么提议? 用一些跟品牌和服装气质可以搭配的流量明星来走秀。欧阳芳华说道。 周明非直接拒绝,不可能。 不要这么武断嘛,你听我分析下。 周明非不出声,欧阳芳华继续说,我知道流量两个字让像你这样的人群特别抵触,但是在商业上,流量明星的价值是可以用数字去量化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流量明星都是徒有其表,有一些,有实力,也有流量,气质也好,这样的就很合适。 再比如,用明星去走秀也一贯是奢侈品的传统。欧阳芳华又举了一些例子,某女装用了国内最年轻的影后,某英国男装用了国内最顶尖的流量男明星做开场秀这些案例周明非当然知道,他倒也不是完全抗拒用明星来走秀,而是,他心里,这场秀的主角,不是明星不是任何一个超模,是那张水仙花孩子气面孔的人。 欧阳芳华见周明非一直沉默,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环顾四周问道,上次跟你们一起的那个男生,嘉尔是吗?今天不在? 周明非淡淡回道,对,不在,停了下又补充道,这场秀他也不会来了。 欧阳芳华疑惑道,你们,分开了? 周明非沉默的点点头。 欧阳芳华似是安慰,声音中却掩藏不住一种从内而外的喜悦,他来不来都没事,也不是什么大牌,你相信我吧,用哪些明星随你挑,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你想要的人,我都可以搞定。 周明非终于点点头,好,只用两个,一男一女,名单后面我定了再告诉你。 欧阳芳华满意的点点头,一种即将旗开得胜的踌躇满志。 情爱相断,各不亏欠 嘉尔一觉睡了16个小时,仿佛做了无数个梦境,互相交叠在一起,醒来时只觉得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他起身去洗了个澡,发现饿的厉害,想起来从回国的飞机上,到此刻都没吃过东西,想了想,决定一会去吃个大餐。 走出酒店又是已经夜幕降临的时刻,睡时天黑,醒来天黑,这感觉特别的,让人心头憋闷,不过嘉尔此时的五感已经接近消失,只感觉到饥饿。 他走到酒店附近的一家粤菜茶餐厅,一口气点了十几样东西,水晶虾饺、萝卜糕、虾多士、肠粉、荔湾艇仔粥、净云吞风卷云残一般全都下了肚,吃饱了之后,脑子终于不那么空白,买完单,又慢慢走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19楼的落地窗外,看到城市的夜色正浓,他好像记起了一些什么事情,那只摊开在床尾的行李箱好像在提醒他,才刚刚从另一个国家回来不久,他脑中闪现周明非的身影,很快想到思南路的工作室,周明非说过的话突然就再次蹦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搞出这么下作的局面。 差一点就爱上你了,可惜啊,还是差了一点。 16个小时之前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嘉尔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刚刚吃完的食物堵在胃里,喉咙里,密不透风的让他难受,他冲到卫生间,山崩地裂一般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灼烧一样的呕吐感终于止住,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喘息的感觉仍然无法停止,身体也开始颤抖,他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 浑身无力,拖着身体再次倒在了床上,嘉尔挣扎着翻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连肖,是我。 靠,你回来了?你声音怎么了? 我在酒店,好像发烧了,你可不可以来一下? 好,你等着,我先去买药。 挂完电话,嘉尔模模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连肖赶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精神恍惚眼神空洞的人,一摸嘉尔浑身滚烫,连肖当即决定去医院,被嘉尔死拽着不肯走,只肯吃药,连肖又叫了清粥外卖,吃完嘉尔觉得略微舒服了一点,靠在床头兀自呆呆出神。 谁都一眼看出来不对劲,连肖想问点什么,嘉尔开口,晚一点我再告诉你,现在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连肖点头,嘉尔又说,今晚你也住这里吧,明天我再跟你回学校。 连肖说,好啊,马上快考试了,你得快点恢复打起精神。 好,嘉尔点头,我会的。 第二天嘉尔回到那间已经不太住的寝室,觉得有点陌生,马上就是考试,跟着就是大二的暑假了,他决定在外面租一间房子,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寝室人太多了,他不在意旁人探究他的目光,只是他自觉没办法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 他有事,他的心被人挖出来,扔掉了。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几个大纸箱包裹,他看一眼,全是之前陆陆续续拿到周明非家里的私人物品,送货的人还给了他一只车钥匙,说那辆摩托车停在某某车库,他空了去取。 嘉尔面无表情,心里叹道,真快啊。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7) 原来结束一段感情只需要几个小时,情爱相断,财物两清,各不亏欠。 既如此,当初那么不顾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都是幻觉,天长地久是幻觉,彼此拥有也是幻觉。 同寝室的同学也都猜到了什么,网上那段嘉尔跟何遇亲吻的视频还在沸沸扬扬的发酵,而这边当事人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们猜到是分手了。 嘉尔很快就搬了出去,新租的房子在一个很现代的小区,极简式样的装修,一切都跟周明非那里不一样,单身公寓的格局,但明亮通透,他带着简单的物品搬了进去,除了帮他搬家的连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他也叮嘱连肖,不要告诉任何人。 搬家的当天夜里,嘉尔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意面,吃着饭看着最新出的剧,心里默默念到,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周明非的设计已经定稿,正式投入样衣的制作生产,工厂在苏州,他跟小松频繁的两地奔波,一边还要敲定时装周秀场的场地,时间,跟习惯合作的秀导团队开会,讨论秀的各个环节,筛选和确定主秀模特名单和他们的档期 连轴转的好处是,无暇分心给更多的情绪,成年人,情绪是最不重要的东西,能戒则戒,即便心如死灰,也不能阻挡要做的事情,要履行的合约。 第一批样衣出来,周明非不满意,工厂照着图纸做出来形,但设计要传达的意完全不在其间,周明非有点恼火,跟工厂的对接人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对方拿着图纸,对着衣服说,所有尺寸都是对的,如果有问题,也是你的设计有问题。 周明非火到上头,他决定找一个真人模特,当着工厂负责人的面试穿,再给他讲解,告诉他哪里哪里不对,如果再调整不好,即便毁约也要另外再找工厂。 找来的这个真人模特,是江如斯。 也没什么不合理,本来江如斯就是既定要走山海经T台秀的主秀模特,原本还没到试装环节,此刻也算是江湖救急。 周明非指着已经将服装样衣穿上身的江如斯,对工厂负责人耐心解释,领口的弧度不对,前后胸部完全不服帖,又指着上衣下摆处的褶皱,这里需要手工处理,不是随便烫两道褶子就完事了。 连续核对完十几件衣服,周明非和江如斯还没说什么,工厂负责人已经满头大汗累的够呛,每一件衣服上周明非都做上标记,也都拍下江如斯穿上身之后的效果图,以便更改之后再做对比。 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改完所有服装,天色蒙蒙亮,江如斯提议去山塘街吃最地道的苏式早点,周明非累到不行,但也不忍心拒绝江如斯,对方这次来配合修改服装完全是义务劳动。 江如斯点了生煎小笼包和豆浆,周明非要了碗糖芋苗配鸡蛋饼,坐在一家临河的老字号里,食物端上来时,委顿的神情总算好了一点。 江如斯问周明非要刚刚的样衣拍摄图再看看,周明非递给他手机,叮嘱了下不要外传,江如斯一脸惊讶,当然了!行规我还是知道的。 一张张划过去,江如斯感叹道,这次秀如果不火,天理难容。 周明非含着一口糖芋苗差点喷出来,借你吉言。 江如斯仰起头,撒娇式的口吻讲道,讲好了我是主秀,我要做压轴。 周明非看着这张妖气冲天的脸,撒起娇来居然也不违和,点点头,好,不给你压轴估计会杀了我,为了保命我也只能答应了。 切,谁叫你欠我的,上次Unique的秀居然让那个人江如斯话还没说完,周明非冷冷打断他,好了!吃你的饭。 江如斯朝窗外翻了个白眼,塞进嘴里一只生煎。 一个星期后,再次调整过的样衣比之前好了不少,但他仍然不够满意,这场倾注了如此多心血的秀,他需要每个环节都是百分百,抓住最后的时间继续不断调整服装细节,好在整体的气象已经蕴含其间,对于此次作品的呈现心中也算是一块大石落地,剩下的,就是他已经做过无数遍的秀场工作了。 欧阳芳华的电话和消息不间断的发来,关心大秀的各项工作进程,虽然周明非心里完全不拿她当老板,但是一个出了2000W投资的人,自己是会把自己当老板的,何况她的关心不止是在于服装产品,更在于那个哪儿哪儿都让她满意的人。 她催促周明非赶紧定下来走秀明星的名单,明星的行程都需要提早去确认,虽然她入行多年资源人脉深厚,但现在的流量时代,也不是没有人不买她的账。 周明非也思考了很久,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一点话题和噱头,这已经不是一个靠创意和产品就能打动人的时代了,营销强过产品的案例比比皆是,他也不甘心自己的心血只是博了一个业内人士的好评,他希望他的作品可以出圈,被人讨论,引起争议,而不是几张美图,被大家赞一下就消失了。 最终他拟定了四个人的名单,给到欧阳芳华,其中任何两个人可以成行都OK。 名单中他比较看中的有两个,一个是去年的某国际文艺电影节影后,许容止,年纪很轻,一张很容易受惊的脸,很女孩的外表,但有很坚硬的内核;另一个是今年在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中大火的乐队主唱,阿山,一把鬼魅般的嗓子,在台上疯狂吉他solo的时候,底下乐迷的尖叫声能把屋顶掀翻。 欧阳芳华也不负所望的敲定了这两个人的档期,她特别提醒周明非,他们的代价不低,希望可以在秀中将他们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 周明非的服装设计虽然不限男女不分性别,但这两位明星的身高跟正常模特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也意味着他们的服装必须量身改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欧阳芳华的话语里,很明显的暗示他们必须是主秀咖位,总不能花了代价请到明星,却只是混在人堆中简单走个过场,周明非想到,那就只能是开场和压轴了,然后想到江如斯,瞬间头疼。 青云着手去拟定跟明星的合作合约,签订之后会提前在社交平台做一波官宣造势,周明非想的却是,他必须在官宣之前跟江如斯讲明这件事,唯一寄希望于,对方能理解新品牌创业不易,给与体谅。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明非想了又想,编辑了一段诚恳的信息:如斯,你可能也有所耳闻,前不久MA敲定了一位投资人,在经过她的建议和我个人的反复思考后,决定在这次秀中引入两位明星合作走秀,一来为了让品牌在第一次面世时获得更多的关注,二来也算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消费习惯,所以,这次秀的开场和压轴,我只能在人员安排上做出较大变动,委屈你让位给他二位,非常抱歉,之前答应的事出现变故,还望体谅。 江如斯的电话跟着就过来了,周明非虽然也料到对方情绪不会太稳定,但没想到是这么的,愤恨交加。 江如斯说,这么多年,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点怨恨也没有,因为我想,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是你让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成为如今这样,我感激你但是,为什么你对我就像用之即弃的一块抹布,需要的时候,我为你擦地擦鞋,不需要的时候,扔到墙角半辈子也想不起来 周明非默默叹气,他只想让江如斯发泄完,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对话,然而对方最后却说道,周明非你记好,这是最后一次,你所有的一切,现在的,以后的,我都不想要了,是我,主动不要了。 说完江如斯挂了电话,周明非也满心懊恼,这特么唉! 所有环节都随着时间表在正常推进,青云新招募的年轻团队也颇为给力,国内各大买手店,shoppingmall招商负责人,渠道代理商都已经悉数邀约,并给出了初步合作的意向,只要大秀正常开展,后续的订单业绩几乎可以预期,只会比合同中的约定数额更高。 官宣了两位明星的T台加盟之后,品牌的社交账号瞬间爆了,两位的粉丝挤破了门槛,将话题冲上了热搜,周明非也不得不感叹如今的互联网时代,成败都只在一瞬间,太可怕了。 对于新品牌的运营效果,青云和周明非都是满意的,岁月静好,只待临门一脚。 距离开秀还剩下半个月,周明非越加忙碌,也越加沉默,秀场根据山海经的主题做了很多特殊设置,届时会跟服装一起,呈现天地之初那个神与人,妖与怪界限不分的时代。 原始的,冲动的,先锋的。 青云看着每日沉默忙碌的周明非,心中隐隐担心,他知道这么紧张的时刻周明非不会让自己倒下,就像一只已经被拉开弓的箭,他只担心什么时候那跟紧绷的弦会折断,周明非这么不顾一切的拼法,这么多年青云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还是在周明非刚进入Unique,迫切需要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的时候。 某天清晨还未清醒,周明非收到一封邮件,点开是一个网址链接,他本以为是垃圾邮件,正准备删除,看到邮件里附带了一句话:周先生,点开有惊喜,不会失望。 他疑惑的点开,是一个著名的购物平台,导入某个关键词之后的搜索集中页面,手指往下滑下去,满屏都是同一件衣服,这件衣服化成灰周明非都认得,是这次山海经大秀其中的一件! 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点开其中一件,卖家写的标题是Unique前任设计师周**最新同款设计,即将火爆全球,标价199,再看购买数,居然已经过千周明非拿着手机开始浑身发抖,这是谁在开玩笑吗?不不不,不可能,他又点开了两三家,每一家都标明是他的同款,甚至还有几家附上了手绘图纸,以示衣服的来路正规,居然跟周明非的图纸一模一样! 周明非似被蛇咬到一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被泄密了,那些靠打版、盗版为生的小商家们一传十十传百,在正品还未面世的时候,用一款盗版抄袭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冷静下来再仔细看了这件同款,样式看起来很类似,但无论面料还是做工,还是剪裁和版型都经不起推敲,模特穿上身的感觉也不伦不类但,已经打上了他的同款标签,购买者根本不管是否正版,如此低廉的价格造成了混乱的哄抢。 周明非想到更可怕的事情,这也许只是一个开头,有这一件,就证明所有的图纸都已经泄露,对方别有居心的选择在秀前就散播公开,目的很明确,在正品亮相前,让盗版把整个市场搅乱。 所有创作者最恨抄袭,音乐电影小说也包括服装,然而市场很讽刺,盗版卖过正版的现象屡见不鲜,低廉的价格,以及利用普通人难以分辨出区别来混淆视听,周明非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个阶段就碰到了这么低劣下作的商业手段。 是谁恨他到如此地步?这不仅是毁掉一场秀,还是毁掉他初次创业的事业,毁掉刚刚签好的投资协议,毁掉他寄予希望的后半生。 他赶紧给青云打了电话,约在工作室碰头。 青云开门见山,问周明非,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明非面有犹豫,点点头,有几个。 说说看,我也有几个人怀疑。 周明非一个个数,苏州工厂的负责人,青云点点头,周明非继续,公司内部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青云再点头。 青云问还想到谁,周明非面色犹疑,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是他。 青云说,你猜测的跟我预想的人差不多,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有第一封邮件就会有第二封,要不我们分三步走,报警,同时我找找黑客,查下给你发邮件的地址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个人,另外,那些小卖家怎么拿到的图,也让小松去多问几家。 周明非想了下说,报警太慢了,这种商业抄袭案件除非打官司,否则要立案就会是个耗时耗力的过程,我们没时间了,后面两步你安排去做吧。 这一天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却再没有了动静,周明非接到无数个电话,都是看到购物平台被泄密抄袭的服装后打电话询问、关心情况的朋友,最头疼的还有欧阳芳华,简单问明事情之后并未责怪,只冷静的说道,我会去处理。周明非有些发愣,她去处理?她去怎么处理? 到了晚上,青云这边还没有消息,欧阳芳华那边却给了一个人的名字,她的人调查到有很多小卖家的图纸来源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人的代号,叫A先生。 至于这位A先生是不是周明非和青云猜测的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位,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但是欧阳芳华也给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位A先生好像也不是拿的第一手资料,他也好像是从其他人手中买过来的,只是卖他图纸的人,在结束交易后就消失了。 也就是,有一个人拿了一手图纸,只卖给了A先生,而A先生买了图纸之后,销给了无数盗版买家。 次日早晨,周明非再次收到一封邮件,不同的邮箱地址,附件里有10张设计图纸,是10款山海经的秀场设计图,邮件中写道:昨天是第一款,下周的今天以下10款会全部上线,再下下周,开秀的前一天所有的设计款全部上线,周大设计师的作品销量果然可观,感恩了。 这个人看似求财,但周明非知道,这根本是想彻底毁掉他的节奏,他快速回复过去,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对方居然再次回应了,邮件中写道,不如你撤销发布会?这样一来,你不做秀场发布,我这些图也就成了假的,也就没什么用了。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8) 周明非更加确定对方居心叵测绝非为财,那就排除了苏州工厂和工作室内鬼,只是周明非想不出有谁这么恨他,他也不过刚回国不久,理论上也没有竖立什么了不得的竞争对手。 到了这个时刻,不管为了什么原因,都不可能撤销发布会,没有发布会,就没法完成合同约定的订单金额,也就意味后续的投资款泡汤,不仅如此,也意味他首次创业就遇到口碑崩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投资他做的任何事情。 但是坚持做发布会,就意味他所有的作品,近4个月没日没夜做出来的作品,被全版提前曝光并低劣抄袭,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让他觉得恶心。 即便如此,周明非也没想过真的就跟邮件里威胁的一样,不做发布会了,不,他不仅会做,还发誓会将这个猥琐躲在阴沟里的人揪出来示众。 周明非选择了报警,拼着即便被全版泄露,也要找出那个人的决心。 只是这代价太大了,如果在下周之前找不出这个人,多拖一天对他都是无比巨大的损失。 第一件被泄露,被无数商家抄袭打版出售的服装,不仅在网购平台掀起了热销,在社交平台上也被人热议,几乎所有的业内同行都在谴责抄袭者的卑鄙行为,有少数人关注到为什么会在大秀前出现泄密,如果是有人蓄意而为,则已经构成犯罪事实。 要走便走,留来留去留成仇 整个暑期嘉尔住在新搬的家里,把自己活成了一座雕像。Pitti uomo的T台之后,更多的工作机会找到他,资源较之前明显上了一个台阶,而他只觉得意兴阑珊,工作邀约一个接一个的推掉,后来干脆不接电话,整个7月几乎闭门不出,买了一套索尼ps4游戏机,没日没夜的对着投影打游戏,喝水,吃饭,继续打游戏。 很快两边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原本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居然都变大了,深居不出的日子让他更加苍白,偶尔深夜走到便利店买东西,悠悠荡荡的样子像极了幽灵。 也几乎一个月没说话,没上网,没与任何人交流,他不想睡觉,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人的脸,会梦到他,梦境里全是狰狞,他连做梦都在挽留那个人,说不要走,在梦里大哭,醒来觉得跟窒息一般,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太没出息了。 要走便走,留什么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周明非让人送还回来的两只纸箱仍然原样堆在墙角,嘉尔不敢去打开它们,连同摩托车钥匙一样,被一块白布盖着,就当它们都葬掉了吧。 到了8月,有一天清晨,嘉尔打了通宵的游戏,怪物猎人的最后一关终于通关,他睁着通红的双眼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厅地板上,手中还捏着游戏手柄,投影上的画面定个在游戏结束的那一刻,他看看时间,差不多晕过去两个小时,这一瞬间突然想到,如果刚才就真的一下栽倒死过去,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可能除了父母在始终联系不上之后会找过来,其他人算了吧,嘉尔揉揉发晕的脑袋,觉得有一些东西应该适可而止了。 他起身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拿上护照直接去了机场,给父母发了消息之后就关掉了手机,6个小时之后,到了傍晚的巴厘岛。 从机场前往预定的酒店,司机沿着海边车挤车的窄窄柏油路开着,左边窗户外是日落的库塔海滩,红透整片天空的晚霞,和四射的金光让整片大海沸腾又浪漫非凡,正是冲浪的好时分,穿着连体冲浪服的男男女女们扛着冲浪板走过海滩,浪尖上有矫健的身影翻飞着一种只属于热带的鲜活气息让嘉尔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贪婪呼吸这空气,似乎大口呼吸,就可以让心中的空洞填满一点。 订的酒店就在海滩边上,步行穿过马路就直达海边,嘉尔放下行李,到楼下随便找了家当地小店,吃了简单的咖喱豆腐饭和冬阴功汤,天色还未完全黑透,他走到海滩,冲浪的人群还在嬉戏,有很厉害的高手,也有笨拙的初学者,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本地人的男人似乎是教练,在教一群兴奋而不得要领的金发少女。 嘉尔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心中渐渐有了一些兴致,他过去问那个黝黑皮肤头发卷曲的本地人是否可以跟他学冲浪,那人冲他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出手说,你好,我叫Jason,我是这边冲浪学校的教练,想学冲浪的话可以去那里报名。他指指身后不远处,几块冲浪板插在沙地中,有一个胖胖的女人守在那里,旁白还有一块竖着的木板,上面用英文写着Surf School。 嘉尔笑了,这大概是全世界最简陋的school了吧,但也没什么好介意,他痛快报了名交了钱,胖女人看了看他的身高,从那堆冲浪板中挑了一块最长的递给他。 黝黑精瘦的Jason看着嘉尔的冲浪板笑了,对他说不不,这块板对你来说太大了,你用我的吧。说着把自己的板递给嘉尔,嘉尔接过来,问道为什么? Jason又一笑,你虽然高,但是太瘦了,力量不够。 嘉尔明白了。Jason开始教他基本的技能,然后说,今天有点晚了,再过会太阳完全落山会视线不好,你可以自己先熟悉一下海浪的感觉,明天一早我们再正式开始。 嘉尔点点头,拖着冲浪板走进海水中。 晒了一天的海水温而不凉,海滩绵绵延伸进海里,走到很远的地方也不过水没过腰,此时已经过了潮汐时分,海浪也变的温柔,嘉尔尝试像Jason刚刚教过的一样,双手将板抱在身前,待身后的浪涌来的一瞬间,将整个身体俯卧到板上,让海浪的力量带着他往前冲。 试了两三次,每次到一半就会从板上掉进海里,然后狼狈的再爬起来,再转身走进更远更深的海里。 在终于成功的将身体保持在板上,一口气被一个大浪直冲到岸边的时候,他趴在冲浪板上半天没舍得起身,天啊,这感觉,真的太!爽!了! 虽然他知道此刻的自己还只是弱得不能再弱的弱鸡,用的是10岁以下小朋友的冲浪方式,但是他觉得,这种赶上一个特别大、特别好的浪头,顺利冲过两百米直冲向岸边,心里的爽跟高精尖选手们是一样的! 他有了一点点瘾,一次次再穿过浪层,走入海中,啊,自由又冒险的滋味! 中途有尝试让自己可以站起来那么一点点,虽然很快栽进海里,但完全不在乎,这么健康又专注投入的感觉,嘉尔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直到精疲力尽之后,他回到酒店,洗完澡后一夜好眠,再无噩梦。 第二天醒的很早,想起今天要开始正式学冲浪,他突然有了满腔的动力,从床上弹起来快速刷牙洗脸,下楼吃早餐,还去街角的店里花5分钟挑了一套冲浪服,然后小跑着到了昨天冲浪的位置,老远就看到Jason在对他挥手大笑,露出的白牙似在闪光。 这个靠近赤道的岛屿只有夏季,而此刻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Jason跟嘉尔说最好只在清晨和日落的时候冲浪,以避免晒伤,嘉尔点头,Jason看到他穿着崭新的冲浪服,也笑着竖起大拇指。 Jason的英语堪称流利,看得出来做冲浪教练已经很多年,常年在海边晒出了一身古铜色,嘉尔看不出他的年纪,直觉应该不会很大,结果一问之下发现比自己还小三岁,吃惊的表情一下没掩盖住,Jason倒不以为意,说这样子好,在比较大的客人面前他们不会嫌弃我是个小孩子。 今天开始正式授课,Jason先秀了一小段简单的技巧,在较近的浅滩,浪比较温和的时候如何去抓准时机站上板,并去保持平衡,嘉尔试了下,居然很快掌握要领,也并没有从板上摔下来,开心得大叫。 Jason也很开心,嘉尔这才发现清早的冲浪课只有他一个人,他问Jason,怎么回事?昨天的人去哪了? Jason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其他人都习惯在傍晚的时候来。 嘉尔醒悟的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我早上上过课,晚上就不能再上了是吗? 也不是,晚上你也可以继续上课。Jason好似微微红了脸,蜜色的皮肤居然也透出了一抹红。 嘉尔有点迷糊,随即决定不去管,能上课就行,随即抱着板又冲进海里。 Jason始终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时给出提示点和注意事项,嘉尔对浪花逐渐有了一些身体记忆,开始知道如何去顺应每一次冲起和滑落。 清晨的海浪都很温柔,很适合初学者练习,嘉尔此时的感觉特别好,站上冲浪板滑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像飞,像他突然想到那辆杜卡迪Monster,飞驰的感觉都是类似,一瞬间呆了下,然后从板上失去平衡掉了下来,卷起的浪劈头盖脸的砸过来,身边有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捞了起来,他站稳后抹了把脸,发现是Jason,笑着说没事儿,摔一摔就习惯了。 Jason也笑着比出一个手势说,要专注,不能分神,否则会危险。 嘉尔楞了一下,如此细微的一个瞬间居然被Jason看到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此刻在巴厘岛,让背后的一切都远去吧。 练习了一早上,到太阳烈起来的时候Jason停止了课程,让嘉尔回去休息,Jason把双手放在脸上说,回去要做个面膜哟,晒黑就不美了。 嘉尔觉得他可爱极了,大笑说道,没关系,你晒的这么黑也一样美。 Jason仿佛又红了脸,嘉尔以为看错了,心里想到,怎么回事,当地人都这么害羞的吗? 傍晚的时候再次来到海边,正看到Jason在演示最高难的动作,此时正值潮汐,海浪汹涌,最黄金的冲浪时刻。 Jason抱着板迎向一个巨大的浪头,很快站上了板,冲上了浪尖,卷起的浪形成一个奔涌的洞口,Jason就在那个洞口处,他顺着浪卷动的方向,一直在飞快的斜斜的向前冲嘉尔看得呆了,此时的Jason勇往无前,湿漉漉却又迎风招摇,身后的夕阳打在蜜色结实的身体上,像一尊少年海神。 嘉尔看呆了,这么飒爽率性的美,让他心生无数向往,他看看自己晒了一天仍然只是微微发红的手脚,觉得真的是,弱爆了。 这一段结束后Jason朝他和学员们走过来,立马被团团围住,金发少女们发出阵阵赞美惊呼,Jason故作严肃的让她们安静下来,却冲人群外的嘉尔羞涩的笑了笑,开始让大家排列好,讲述晚上的课程。 接连一个星期嘉尔心无旁骛的学着冲浪,进展飞快,只是每天早上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得不怀疑这是Jason的故意安排,而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对方就模模糊糊的糊弄过去,他也不再深究。 无怨无仇 慢慢的嘉尔已经可以站上稍微大一点的浪头,即便无数次被打翻进海里也无所畏惧,这是一项人类顺应自然,却又挑战自然的运动,他渐渐学会了去感受大海,融入大海。 有一天回到酒店对着镜子,嘉尔发现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不懈努力,他终于变黑了!以往惨白至没有血色的脸现在有了阳光和大海的气息,他看着镜子中略显陌生的面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手机自从在机场关机之后,来到巴厘岛都还没有开机过,他从行李箱中找出来看了看,还是又重新放了回去,他想,世界终归还是在正常运转,有他无他,世界和平。 两个星期的冲浪课很快就要结束,嘉尔身边的同学已经换了一批,他是学的最久的那个,这两周他已经从一个完全的小白变成了对冲浪抱有巨大热情,并且算是入门了的初级选手,每次看到Jason在浪里冲向前的时候,心中都会升起一股豪情,这个比他小一岁的男生,用对海洋的征服感和永不熄灭的热情,将嘉尔封在冰山底下的心慢慢融化。 最后一天的早晨,嘉尔穿上冲浪服,准备去做最后的挑战,然后跟Jason好好告别。 Jason一如既往的站在老地方,迎着晨光对他微笑,嘉尔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手里拿了瓶东西。 一笑又露出白牙,Jason拿着那个小瓶子说,这是我们手工调制的防晒油,很天然,送给你。 嘉尔接过来,半开玩笑说道,已经来不及了吧,我都已经黑成这样了。 我应该早点带过来,这里的阳光太可怕了,你不是长期住在这里,很容易晒伤的。Jason莫名又红了脸。 嘉尔心中感动,拿起小瓶子真诚说谢谢。 Jason脸更红了,半天说道,要不我现在帮你涂上吧,我不想看着你再晒黑了。 嘉尔爽朗说好啊,觉得对方害羞的样子可爱极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要保持他的白有着执念。 Jason倒出一点油在掌心,指尖点了一点,往嘉尔的脸上轻轻抹开,第一次隔的如此近,嘉尔这才看清Jason的长相,深蜜色的皮肤上,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浓密的眉毛下,眼睛黑白透亮,覆盖着细密纤长的睫毛,只是稚气未脱,看仔细了之后就感觉他是家里阳光活泼的弟弟。 涂了防晒油的手指在嘉尔脸上细细摩挲着,带着温柔的触感,Jason的手其实并不细腻,像一张用久了的砂纸,微微的粗粝,触碰在脸上却有恰好的按摩感,嘉尔觉得舒服。 当地人手工做的防晒油并不油腻,涂上去很快被吸收,嘉尔闭起了眼睛,突然脸颊被嘴唇轻轻碰了下,他诧异的睁开眼,发现是近在咫尺的Jason,此刻对方却没了一贯的羞涩,轻轻说,哥哥,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但我想记得你,也想被你记得。 嘉尔楞了下,伸手抱住了他,说道,当然,我会一直记得,而且也未必不再见了呀,巴厘岛很近,当我想冲浪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19) Jason听了这话又开心的笑了起来,真的吗?那我们说定了噢。 一定!嘉尔此时心里有了一丝离别的悲伤。 离开这片海滩,嘉尔租了辆当地的小摩托,骑车去了岛屿中部的小镇乌布,又去了更北的地方看了火山,去了一个叫罗威纳的村子,凌晨四点起床去出海,看到了跟朝霞一起在海面涌动的海豚群 这个生命生生不息的热带岛屿,仿佛真的疗愈了他那颗寒带的心,临近开学,他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隔了大半个月,再次回到那间公寓,嘉尔的心里好似有了一些空隙,这被热带强烈的阳光穿透的心,渐渐在回暖。 他终于拿出那只大半个月没有用过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没想到不到一分钟何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嘉尔楞了下,微微皱了眉,直接掐断,何遇继续打,嘉尔再掐掉,何遇似卯上一股劲,锲而不舍的继续打进来,嘉尔无奈,接通电话。 嘉尔直接说道,不要再打了,我不想把你拉进黑名单。 何遇是声音似很焦急,我打了快上千个电话给你,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开机? 不关你的事,我挂了。 别跟周明非有关。何遇急急说道。 嘉尔身体僵了下,木然回道,与我无关。 何遇真急了,你都不上网的吗?最近事情闹这么大算我求你,我们见面聊下可以吗?我是真的,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嘉尔仍冷冷的,我不上网,周明非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听不懂吗? 说罢挂了电话,耳畔只留下电话那头何遇还在兀自咆哮。 嘉尔很疑惑,何遇什么时候对周明非这么关心了?他犹豫了下,点开很久没用过的社交平台,随便翻了翻,发现所有的行业大V都在谴责同一件事,有人泄密抄袭打版了周明非还未发布的新作品,那件标价199的抄袭款遭到了全网强烈抗议谴责。 嘉尔心中一惊,又点开那个知名电商购物平台,输进入周明非三个字,结果跳出来满屏的抄袭同款他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盯着手机。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只是仍然不明白,这跟何遇有什么关系?他那么急着给自己打电话,就只是想告诉他抄袭这件事? 嘉尔想了想,给何遇发过去消息,找地方见面聊下。 何遇很快回过来时间地点。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商场的顶楼咖啡厅见面。何遇见到嘉尔,惊得双眼圆睁,这特么,居然是方嘉尔?皮肤比何遇自己还黑,头发不是板寸却也差不多,瘦还是瘦的,只是再没有风一吹就倒的感觉。 嘉尔对何遇惊讶的眼神视而不见,直奔主题,你找我就只是为了告诉我抄袭的事?现在我知道了。 何遇看起来面色不太好,犹豫来犹豫去不知道怎么开口,末了说,这件事特别不好,周明非损失很大。 这我知道,嘉尔奇道,你这么关心是为什么? 这只是个开始,下周还有一批抄袭款会上市,到大秀前,所有他的作品都会被抄袭打版何遇说话的时候眼神不敢看嘉尔。 嘉尔惊得汗毛倒竖,这这为什么会这样?他反应过来,俯身向前盯住何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遇似下了很大决心,艰难说道,是,所以我来找你。 你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回过神的嘉尔尤其愤怒,却又一瞬间想起,他跟周明非已经没关系了,他为什么要愤怒,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是在干什么? 那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又来了,何遇好像也处在一种说不清的纠结中,根本没留意到嘉尔的反常,磕磕绊绊的讲道,我我知道是谁做的,我想我可以劝他收手,除了那件已经被泄露的衣服,其他还没上线的,可以压住他不要再往外卖图纸了,但是,何遇抬起头,盯着嘉尔认真恳求,我想你也去劝劝周明非,可不可以撤销报案,后面也不再追究那个人的法律责任? 嘉尔楞了下,周明非报案了? 何遇点点头,是的,即便对方威胁他,如果不撤销山海经的秀,就会提前曝光所有设计图纸,让所有人都去抄袭盗版,他也还是报警了,并且也没有撤销大秀。 嘉尔想,这就是奔着铁杠去了,他了解周明非,眼里揉不得沙子,不然他们俩也不至于周明非怎么可能轻易对这种人屈服,但这代价何其大啊!不过转念一想,就算顺应了对方的心思,取消山海经发布会,也会面临违约,投资款泡汤,专业口碑、个人名誉一塌涂地,这是另一种巨大可怕的损失 无论怎样,都没有好的结果,这招真的太阴险恶毒了,嘉尔不自觉的带着恨意问道,究竟是谁? 何遇从来没这么软弱过,恳切的眼神一直盯着嘉尔,你先答应我,我们分头去劝双方收手,好不好? 你也太可笑了,劝周明非收手?他做了什么需要收手?被人逼到这份上,居然还要劝他收手?你们有没搞错!嘉尔的愤怒怎么都控制不住。 何遇连连道歉,一点底气也无,我错了,我用词不当,是我去劝那个人收手,你去劝周先生撤销报案,警方一定能查到他,只是时间问题,这是商业犯罪啊,一旦查到,他这辈子就毁了 是吗?你也担心那个人一辈子毁了?周明非的事业呢?你们做这件下作勾当的时候,有想过这是毁了别人的一生吗?嘉尔简直快被何遇的狗屁逻辑气晕了。 嘉尔,我没有参与!何遇也急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是他干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也吓得半死,才急着找你商量 谁?!你还不肯说?!嘉尔怒吼。 Eddie,何遇的声音快低到地底,是Eddie这个神经病! Eddie ?嘉尔楞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明非跟他无怨无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因为他对我,就像我对你 何遇叹了口气,讲了缘由,本来的确是没有交集其实Eddie 品牌发展的并不像外界看起来的这么好,他这个人太自负,从来不考虑市场需求,适合去当个艺术家,而不是商人 嘉尔不耐烦打断,讲重点! 何遇点点头,他的品牌几乎面临资金链断裂,今年上半年好不容易谈成一个投资计划,会有一笔相对宽裕的资金注入,缓解资金链压力,同时品牌也要出让比较大的股份,Eddie可能都做不了最多持股人,但这他也同意了,也只能同意,总比到最后品牌被抛售的好。 投资协议是在5月中签署,第一笔款项预计月底到账,何遇顿了顿,看了眼嘉尔,但这时候,周明非做了M A的第一次作品静态展。 嘉尔想起5月底在展览上看到何遇和Eddie,当时他以为他们就只是过来看展,顺便了解下周明非的新品牌设计如何而已,现在看来是有更多心思在其间了。 何遇继续说,你们的展开幕后,投资人那边原定的款项迟迟不到账,Eddie暗中去了解,发现对方在跟周明非接触,不久后就跟你们签订了投资协议,并且,第一笔投资款很快给到了你们。 嘉尔也盯着何遇,你们的投资人也是欧阳芳华? 何遇点点头,提起这个名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逼着Eddie签了那么苛刻的协议,居然转头就违约了,没有给任何说法。 涉及这么大款项的合同,她违约难道不需要赔偿吗? 是有赔偿,但是你知道,投资合同的条款都是对投资人比较有利的,何况当时在那么被动的情况下,签的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欧阳芳华违约违的没有半点犹豫,最后只按照合同赔了Eddie 50W了事。 嘉尔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Eddie从此恨上了周明非是吗?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垮他? 何遇点头,嘉尔突然又想到什么,继续问道,那图纸呢?他怎么会有周明非的图纸? 何遇意味深长的看向嘉尔,是一个周明非的老熟人卖给他的。 嘉尔脑中蹦出一个名字,也只有他了,嘉尔也听闻此次邀请了流量明星做主秀的官宣报导,那个人再一次被抢了咖位,做出什么嘉尔都不惊奇,但居然会去卖图纸,做人做到这份上,职业生涯真的也到此为止了。 嘉尔再问何遇,你跟Eddie在一起了? 何遇避开目光,不是,已经分开了。 分开了,还这么拼了命帮他?嘉尔嘲笑道。 对,只要我能帮他的,一定会,何遇看向嘉尔,因为他对我,就像我对你。 嘉尔的恼怒瞬间升起,你对我?呵呵,我要谢谢你如此对我,托阁下的福,如今我跟周明非已经无半点瓜葛了,嘉尔哀伤诡异的一笑,盯着何遇缓声说道,我劝不了周明非撤案,他根本不会想再见到我第二眼,这,都是你造成的,至于你的Eddie,等着坐牢吧! 嘉尔说完就要起身离开,何遇一把死死拽住,嘉尔!我知道你也想帮周明非,不然不会找我出来,你还关心他的对不对?我承认我就是不甘心,我们明明在一起那么开心,为什么他一回来你就 够了! 你能理解我吗?被人横刀夺爱,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嘉尔回头,何遇的眼泪居然就这么淌了下来,嘉尔怔住。 何遇似下了万般无奈的决心,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你,我们,只是朋友,再无其他我答应你想要的任何事,哪怕你让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但,你帮我劝劝周先生好吗?这根本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两个人的下半生都毁了,现在还有机会去挽回,最后的机会了嘉尔! 嘉尔也红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终点点头,最后一次,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何遇用手背抹掉眼泪,也点了点头。 嘉尔最后再次确认,你凭什么可以证明Eddie罢手? 何遇眼神黯淡,我有方法,你收到东西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嘉尔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何遇盯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万般复杂。 嘉尔回到家,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怎么一回到这个城市,糟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看着手机,心想还不如一直不开机,想到巴厘岛的阳光海风,心思仿佛又游荡了过去。 要怎么再去见周明非,他跟周明非的分手几乎算得上是被对方羞辱到扫地出门,而今却要再厚着脸皮再找回去,即便是因为要解决那件具体的事情,嘉尔也觉得自己的尊严和那颗好不容易被粘合的心,又要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联系青云,试探性的消息发过去,青云哥,你们最近还好吗? 青云一贯的快速回复,是嘉尔啊,谢谢关心,你也看到新闻了,周先生还能撑得住,只是精神不那么好。 嘉尔感觉心中又揪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刚刚见了一个人,了解了一些内幕情况,我想或许这次危机有办法可以解决,能麻烦你说服周先生跟我见个面吗? 青云一连回了好几个感叹号,问道,真的吗??!!当然没问题了,不过,周先生怎么可能不愿意见你呢?我马上跟他说。 很快青云让他去工作室,他们俩人都在那等他。 嘉尔马上动身,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如今要见面,都还得让第三个人去从中调解,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再次到了思南路,站在工作室院子门口,嘉尔有些感慨,两个多月没有来过,此时又是初秋,门口的梧桐树居然极少的一部分开始黄了叶子。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嘉尔经过工作室一楼,发现多了很多新的办公桌椅,格局也全不一样了,他知道是有了新的,正式的公司团队,走上二楼,青云站起身打招呼,嘉尔笑着挥了挥手,看向周明非的办公室,对方正好也看向他,一瞬间的目光交错,嘉尔的双眼涌起一股灼烧感,快速转开了头。 这么久,他仍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如何去掩藏情绪。 周明非端着一杯酒走出来,跟青云一起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嘉尔坐在他们旁侧,空气好像凝滞一般。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0) 还是周明非先开了口,你黑了。 嘉尔下意识摸了摸脸,一个恍惚的笑浮上面孔,在海边晒了两个星期。 挺好,健康。周明非的话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又陷入沉默。 青云打破僵局,嘉尔你说你知道了什么内幕? 嘉尔回过神来,说道,那件事有人跟我说了是谁做的 谁?!周明非厉声问道。 嘉尔吓了一跳 我我答应告诉我的人,不说他的名字,他看看周明非苍白狠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但是可以有办法让那个A先生收手,除了第一件已经被泄露的,其他的设计款都不会再泄露出去,这件事,就到此截止了。 到此截止??周明非的话语句句迫人,谁跟你说的到此截止? 嘉尔完全怔住,周明非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就算他收手截止了,我都不会截止! 此刻的周明非似陷入某种疯狂,他不是爱玩游戏吗?破邮件一封接一封的发过来,威胁的话说的比唱歌还好听,行啊,我奉陪到底!不就是泄密吗?做设计的谁还没被泄密过,我就告诉他,正版就是正版,抄的再多,也没特么软用! 这种下作货也配跟我谈条件?!现在他想收手了?是因为不想坐牢吧?怎么,干出这种事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种下场等着他?周明非冷笑着。 嘉尔身上一阵寒流穿过,此刻的周明非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谁触及了他的根本之后,原来会变得如此可怕。 不过这也不怪他,谁碰到这么恶劣的事情都会恨不得杀了对方吧,嘉尔努力平静下来,温言说道,这样下去,你的代价太大了 他试探性的看了眼对方,周明非沉默了,嘉尔继续说道,告诉我内幕的人跟我保证,他可以让A先生就此收手,我们可以不用付出那么大代价。 所以我要去撤销报案是吗?周明非的语气冷似寒冰。 嘉尔打了个冷颤,低低说了声是。 做他的大头梦!周明非再次吼道。 嘉尔忍不住,就当是权宜缓兵之计也好,暂且答应他,至少把事情拖到大秀结束,这样最重要的环节我们已经做到了,之后他要再搞出什么动作,我们也不会那么被动了。 青云也连连附和,嘉尔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正面硬刚损失太大,不如拖延一下,如果嘉尔的朋友真的可以让那个人放弃,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周明非突然鹰一样的盯着嘉尔,半眯起了眼睛,厉声问道,那个告诉你内幕,要帮你搞定这堆事情的人是谁? 前男友真的好本事 嘉尔心里咯噔一下,避开目光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不是谁,你不认识。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认真严肃的跟周明非说道,源头并不是那个A先生,源头是嘉尔也似乎下了个大决心,很可能是江如斯泄露了一手资料。 周明非怔了一下,青云也看向他,周明非自言自语道,居然是他,就恨我到这个地步吗? 而后对嘉尔浮起一个诡异的笑,你那个有内幕的朋友,很有本事啊。 嘉尔难堪的低下了头。 周明非不依不饶,你居然可以知道的比警察还多,比青云花了大价钱请的黑客查到的还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除非你说出你那个朋友,跟幕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嘉尔感觉头痛的快炸开了,他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卷入这么复杂的一堆事情中,他们已经分手了,眼前的这个人恨他恨到想剥了他的皮,他又到底是为什么还要贱兮兮的跑过来帮他化解危机。 何况,即便化解了这危机,对方不会有丝毫的领情,只会不断的怀疑、厌恶、甚至,将这胁迫的一部分算到了他头上 嘉尔很想一走了之,就这样吧,你想要的死抗硬刚绝不阻拦,被全版泄密你也不在乎了,我还在乎干嘛?! 他看着周明非,嘴唇动了动,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想要离开的腿就是迈不开步,对方的眼神不仅似冰,还有了一丝戏谑,嘉尔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就当是自己欠这个魔鬼的吧,此事了结之后,绝对一别两宽,周明非就算是被人拿刀架脖子他也不会再多关心一眼了。 于是他横了一条心,说道,好,我告诉你是谁,但你也必须做到,去撤案,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也不要想着事后再报复。 周明非嘴角一丝冷笑,我会考虑的。 嘉尔也狠心道,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走,你可以当我今天没来过,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多事。 周明非冷下了脸,半天狠狠说道,我答应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嘉尔冷静下来,是何遇告诉我内幕,那个A先生是Eddie 。 周明非的眼神一下刷过来,仿佛要从眼睛里把嘉尔吃了进去,咬着牙关蹦出两个字,何遇?! 嘉尔心中坦荡,眼神直视过去,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他,那个说要帮我搞定局面的人,就是何遇。 周明非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里手指关节都在咔咔作响,嘉尔做好了被他挥拳揍过来的准备,突然被青云插话进来,Eddie 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嘉尔从头讲了缘由,青云这才弄清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整个讲述过程中周明非都在沉默,嘉尔也没再看向他,却感到那股利剑一样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 在解释完一切之后,嘉尔想了一下,缓声说,欧阳芳华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她可以对Eddie 做出出尔反尔的事,也许有一天也会对我们如此,我觉得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周明非的脸阴沉得可怕,你操的心可真多啊, 嘉尔只听到周明非阴寒一笑,前男友真的好本事,这么大的人情,你打算用什么去还? 嘉尔怔怔看着周明非,只觉得如此陌生,他突然觉得无论今天周明非说什么,都不能再伤到他了,嘉尔淡淡说道,他不是前男友,你才是前男友,你忘了吗? 周明非瞬间变了脸色,抄起桌上的酒杯往前砸了出去,一声清脆,琥珀色的液体再次横淌在地上。 不,你搞错了,周明非冷着嗓子,盯着嘉尔,又是戏谑的口吻,我爱过你吗?怎么就成了你的前男友?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办公室走,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平衡,一厢情愿认为我们谈过恋爱,我也可以成全你,谁年轻时还没点妄想,只是别到处对人讲,我丢不起那个人。 每一次当嘉尔以为不能再伤到自己时,对方总会有超出他预料之外的表现,嘉尔已经麻木了,心里只剩下自嘲,周明非真的从来都不让人失望呢! 他不想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安安静静地起身跟青云告别,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一言未发。 第二天一早,青云告诉嘉尔,他会当天下午去撤案,让嘉尔赶紧跟对方联系。 青云没告诉嘉尔的是,一大早来到工作室,他又一次看到了满屋狼藉,除了陈列样衣的区域是完好的,二楼其他区域再次成了废墟,而周明非又一次昏死一样的睡在了废墟中,不省人事。 当天晚上,嘉尔收到了何遇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中是何遇自己,他打开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对着拍摄镜头压低了嗓子说了句,这是Eddie的电脑,就这么一台,然后在电脑中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全都是周明非山海经的设计稿,何遇按下鼠标,将整个文件夹删除,又清空了回收站,之后他打开一个网页,进入了一个邮箱,点开一封邮件,往下拉到附件,一个压缩文件包,名字写的山海经,何遇点了删除邮件,又到删除邮件栏里清空了列表,做完这一切再回到电脑桌面,在搜索端检索了下山海经字样,电脑文件显示空白,然后何遇对着拍摄镜头低声说,嘉尔,Eddie电脑里所有的设计图已经被我删掉,他手机里我也检查过,没有图稿,你可以放心了。 嘉尔将视频发给青云,简单说了句,青云哥,都搞定了。 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嘉尔只觉得疲倦如山倒,开学在即,他突然很想逃离这座城市,他只想离上海远一点,离周明非远一点,在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地方,让自己重新开始。 *** 上海时装周的宣传铺天盖地,嘉尔的学校也到处都是广告招贴,点开手机上各个APP,开屏画面也都是时装周的广告,关于此次时装周,话题热度最高的无疑是周明非即将首次面世的山海经T台秀发布会。 发布会的海报率先出来,嘉尔看到许容止和阿山作为主秀咖拍摄的系列宣传片,女生帅气,男生妖魅,他们身着周明非设计的服装,站在海浪大力拍打悬崖的岸边,颇有一丝玄幻,两个人正如周明非在最开始说的那样性别不明少年感。 嘉尔想起那个初冬的午后,他跟周明非聊起关于新品牌的定位,做百无禁忌,放浪不羁的衣服。性别没有意义。浪漫和热情超越一切。 一切初初开始的时候,哪里知道,如今的自己只是个看客。 嘉尔嘴角一抹自嘲,如今的周明非无疑是厌弃他的,他自己呢,恨周明非吗?嘉尔想了想,说不出明确的答案,他不是个极端的人,只要爱过,哪怕不爱了他也希望可以好好告别,如今这似要剥皮拆骨的局面,他也不明白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命运从来都不给解释,一股脑的扔过来,只能承受。 大三的开学季,嘉尔去报了道,跟同学匆匆打个招呼,又回到公寓里待着。 这间公寓从租下来就没有好好住过,在里面昏天暗地的打了一个月游戏,而后躲到东南亚海岛空置了一个月,如今再回来,为他人分忧解难的忙活好几天,本来是租下来的一个避难所,却被主人一次次的遗弃。 很多同学即将都要去上海时装周,大量的T台秀创造了大量的工作机会,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有好几场秀要走,除了嘉尔,品牌方找过来的时候他都一一回绝掉,明明知道它们跟山海经都不在一个时间,不在一个场地,但嘉尔就是想断绝掉一丁点碰到周明非的可能。 嘉尔想了想,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曾经联系过他,想跟他签约的模特经纪公司的联系人夏之行,他试探的消息发了过去,夏先生,我是方嘉尔,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之前有联系过我关于签约贵司,可否我们约时间再面聊一下? 夏之行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当然好啊嘉尔,如果有时间今天中午一起午饭? 嘉尔应允了,过了会夏之行发过来一家餐厅的地址,嘉尔看了看,是一家私房菜性质的西班牙餐厅,对方还附加一句,好幸运,订到了阳台的位子。 嘉尔笑了,这个夏之行,看来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中午嘉尔按着地址找过去,是在一片绿树掩映的老洋房区,餐厅是一幢二层小楼,嘉尔报出夏之行的名字,一个皮肤晒成小麦色,带着夸张大圆圈耳环的女生领他上了二楼露台,看到夏之行已经在了,朝他挥挥手。 露台很小,只容得下两张小圆桌,整个餐厅也只有二楼可以用餐,室内外加起来也不超过6只小桌,嘉尔坐在露台,的确觉得幸运。 夏之行先介绍起了餐厅,看来是他常常来的地方,餐厅的老板是一对夫妇,女方是上海姑娘,嫁了一个西班牙老公,会画画,会做饭,于是开了这家小而精美的私厨餐厅,夏之行指指室内客厅墙壁上的画,那些都是男主人的作品。 嘉尔瞄了瞄,看出一点野兽派的风格,只是更抽象。 小麦色大耳圈女生又过来,问他们要吃点什么,夏之行都不看菜单,直接报出一长串菜名,蒜香白酒炸蘑菇,鹰嘴豆,红辣椒土豆泥,牙签鱼丸橄榄和虾,蒜香橄榄凤尾鱼,马德里烩肉,烤三文鱼配芦笋,最后来一个安达露西亚冻汤,一支起泡酒。 嘉尔听得都想鼓掌,这一口气的点单如行云流水,飒爽非凡。 卖身契 他看向对面的夏之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夏之行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蓝,浅灰蓝的松软T需,套了一间深牛仔蓝的马甲,散着扣子,下身一条麻灰蓝的阔腿牛仔裤,连鞋子也被某种染料染成了斑驳的蓝色。 夏之行看起来并不瘦弱,松软的T恤下也能看出长期健身之后紧致的身体轮廓,用强壮形容并不合适,那种训练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跟他的脸一样轮廓分明,挺直的鼻梁下嘴唇闭合度非常良好,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严肃和压迫感。 但是一笑,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变化,从严肃秒变嬉皮,嘉尔楞了下,有点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之行也在打量嘉尔,说道,不在T台上,都有点认不出你了。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1) 嘉尔奇道,你之前见过我走T台? 夏之行点点头,两年前就见过,Unique那场,你还记得吗? 嘉尔当然记得,那可是梦幻泡影开始的地方,半秒的走神过后嘉尔有些不好意思,那次我还是第一次上台,走的很不好。 哪有,周明非这个怪咖,本来也不要求你们按正常的走。夏之行不以为意。 听到周明非的名字,嘉尔不想接这个话题,跳开说道,大多T台还是要按正常的走,基本的专业态度吧。 嗯,所以到Pitti Uomo大秀的时候,再次看到你在T台上,我觉得你变了很多,台风很有范儿了已经。 啊意大利那时你也在?嘉尔真正惊了。 是啊,不奇怪吧,我这种工作,可不就是满世界跑么,哪里有秀哪里有我。夏之行又笑了,居然一丝可爱的孩子气。 嘉尔又是一怔,这人,不笑时严肃得像黑帮,笑起来又像个幼稚鬼,怎么同一个人区别这么大。 感觉你不太像我想象中的经纪人。嘉尔老实说。 夏之行好奇,那你认为经纪人应该是什么样? 此时前菜一道道端上来,他们一边吃一边聊。 可能就比较商务一点吧?嘉尔也说不好,他其实没太想过经纪人应该是什么样,但肯定不是夏之行这个样子。 夏之行太有范儿了,比很多超模本身还有范儿。 哈哈,夏之行大声笑了出来,年纪看着又小了几岁,有机会你会看到我特别商务的时候的。 嘉尔也笑了,问道,为什么你选择做经纪人,而不是做模特? 夏之行又笑了,看着嘉尔说,听你的意思好像在为我可惜啊? 嘉尔微微红了脸,夏之行看着人的时候,眼神的凝聚力像一束光,太有力,他想了想说,就是我想你带的很多模特应该表现力都还不如你。 这次夏之行没再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可能这里太发达,更喜欢处理复杂的事情,会让我有成就感,但走T台或拍照之类,不会。 嘉尔有一口气被噎住的感觉,模特也不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需要我们处理很多状况。嘉尔想了想措辞,怎么表达模特也是需要头脑好才能混得好这个概念。 夏之行切下一大片蒜香白酒蘑菇,放到嘉尔的盘子里,催促他吃东西,尝一下,每次我来这里必点的一道菜,又说,有些道理所有行业通用,脑子好的人在哪都好。 嘉尔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吃下蘑菇,情不自禁发出唔的声音,真真好吃到唇齿留香,吃完再喝一口酒,完美到想跟夏之行击掌。 夏之行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嘉尔的吃态比美食本身更诱人,嘉尔说,太好吃了!完全没有心思跟你聊正事了。 本来就是想跟你好好吃个饭,正事什么时候都能聊。夏之行突然有一种想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堆到嘉尔面前,看着对方一道道都吃光的冲动。 饭到中途,嘉尔发现夏之行吃的很少,酒倒是一杯接一杯,他说,你怎么不吃?感觉都是我在吃突然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怪叫,我才是那个需要节食的人啊!你带我吃这么多好吃的 夏之行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如何,整个人窝在宽大的藤椅上笑得打颤,不要担心,即使你吃胖了我也会照样签下你。 不不,不是这个 吃就是了,这里的位子很难订到,不要浪费,今天点的全部都要吃完。夏之行的眼神开始变得懒懒的,嘉尔心想,果然是有点喝多了。 冷不丁夏之行突然问了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会白回来? 嘉尔一愣,应该很快吧,我这是在海边晒黑了。 其实黑白无所谓,你黑了之后也还算好看,不过我想的是,如果你要一直维持这个黑度,只能经常去做美黑,要么就恢复到自然肤色,夏之行想了想,我说这个的意思是,你的形象最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固定,一会黑一会白的,会影响到你。 嘉尔点头,一本正经,好,以后我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的变化会经过您的同意。 夏之行大笑,忽而收起脸,眼神斜睨过来,温柔说了声,真乖。 嘉尔鼓着腮帮子,刚塞进去一口烩肉,差点呛了口喷出来。 心中却涌起一股七上八下的微妙感。 一顿饭吃完,夏之行也没聊到签约的正事,约明天上午让嘉尔去他公司具体再聊,嘉尔应了,夏之行问道,如果跟我们签约,你自己接下来有什么想做到的目标吗? 嘉尔想了想说,我想去四大时装周的T台。 夏之行猛的笑了,就这啊,马上就能帮你实现。 这么容易么嘉尔表示疑惑。 不是想看我有多商务吗?马上就能看到了。夏之行抿嘴,眼含精光。 次日嘉尔去了夏之行所在的栢翎模特经纪公司,这家公司在国内规模不算最大,但旗下的一线超模却是最多,打破传统的管理模式是他们的一大亮点,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在海外的资源优势,培养和输送国内模特走上国际T台,真正走high fashion路线的专业公司,最重要的是,江如斯不在这里。 之前嘉尔听闻栢翎对模特的管理非常严苛,因而有些犹豫,但此刻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要去往更开阔的天地。 隔着玻璃门,嘉尔看到夏之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走近发现玻璃门上挂着名牌联合创始人夏之行,进去之后快速扫了眼办公室,两面夹角90度的墙都是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浦东林林立立的高楼,视野无比开阔, 办公室的夏之行穿了一件驼色衬衣,一身深灰暗条纹西装,戴了只金丝框眼镜,半长的头发松松散散的往后梳着,利落讲究之余又有一丝随性不羁,跟昨天完全不同风格。 嘉尔不由自主也正式拘谨了起来,夏之行的神色倒还跟昨天差不多,有些人就是有种气场,无论身在何处都如同在自家主场,嘉尔感觉得到夏之行就是这类人,而他自己不是,他慢热,认生,还会情不自禁的真诚,看起来尤其幼稚可笑。 夏之行看到嘉尔端坐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又紧张了,他轻笑一声,故意打趣道,要签卖身契了,紧张吗? 嘉尔噗嗤一下笑出来,瞬间感觉紧张感好多了,夏之行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对着嘉尔,屏幕上是一份打开的电子合同,这是栢翎的模特签约合同范本,你先看看,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 跟着又补充了句,这是给最高等级也就是一线超模的合同范本。 嘉尔惊讶的看着夏之行,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直接签超模约?我吗?这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夏之行懒得解释。 嘉尔按住鼠标快速往下滑动,公司可以给到的资源称得上丰厚,国际四大时装周和国内几个大型时装周都包含在内,其他如品牌代言、杂志大刊拍摄等等没有做量化数据,当然,与此同时对模特的各方面约束也非常严苛,严禁私单,对身体体型等方面也有具体要求,与公司的利益分成方面也较苛刻嘉尔一一看过去,觉得都没大问题,唯独看到签约年限5到10年时,心中有些阴影。 夏之行看到嘉尔脸色犹豫,把头探过去,看到原来是关于签约年限,他想了想直接问道,你想签多久? 嘉尔也坦白自己的想法,两年? 夏之行笑了,喂,两年之后你刚好毕业,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那个时候合约到期,我捧你出来你却要跟别人走,不是在耍我吧? 嘉尔一下就尴尬了,不不不,我只是没有想到签约一下要签那么久 夏之行也想了下,也不是一定要签到5年,只是如果年限短,公司给到的资源就不会太多。 嘉尔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试探,嗯我明白的,要不,先签两年?如果双方在这期间都觉得不错,到时候再续签? 你这根本就是想好了铁了心是不是?夏之行觉得对面的人看起来柔弱又幼稚,却很不好说服呢。 是吧?嘉尔也笑了。 好吧,两年就两年,资源权益减半,公司抽成比例提高,没问题吧?夏之行也干脆利落。 好,没问题。 卖身契合同就这么利落爽快的搞定了,夏之行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让嘉尔回去等消息,近期会做一些T台的面试安排。 我就是这么厉害 嘉尔为接下来的忙碌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希望工作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希望马不停蹄,希望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夏之行的做事风格堪称雷厉风行,很快嘉尔收到他的信息,即将到来的巴黎时装周安排了8档面试,让他准备好,周末就要出发。 嘉尔想起来,他还没办签证,夏之行让助理小春来取了护照,三天就办下来法国的三年不限次申根签,他说以后你会频繁往返欧洲北美,这点必备工具就当是公司为你的第一次服务,期待巴黎面试表现。 巴黎时装周的时间有一半跟上海时装周重叠,嘉尔迫不及待的想离开,除了几个特别看重中国市场的大牌,周明非的山海经T台首秀无疑是所有人的关注重点,此前又因为泄露打版的事件在网上数轮发酵,简直是免费为品牌做了口碑传播,那件被抄袭到走形的盗版服装,居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好,大家都在拭目以待,真正的正品设计,又该有多惊艳。 这一切嘉尔都看不到了,山海经开秀的当夜,夏之行带着他和同公司的10来个超模,飞往巴黎。 漫漫11个小时,嘉尔一直沉默,中途浅浅的眠了会,很快醒来,他难以控制的想到此刻正在上演的发布秀,周明非都设计了些什么样的衣服?似神似人,似妖似魔,他真的非常好奇都有谁穿了那些衣服在T台上,他们穿起来会比自己更合适吗?还有据说做了很厉害的舞台设计,周明非最擅长在T台上疯魔,这次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嘉尔控制不住的越想越多,他知道只要一落地,打开手机的社交软件,马上就能看到所有媒体和粉丝对这场秀的报导,图片一定多得漫天飞,但是,他也只能通过别人的描述,别人的照片来知道了。 他不在现场,他的眼睛没有看到,他的身体没有穿过,他根本,没有资格。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袭遍全身,明知在对方眼里已是尘埃,又何必还要念念不忘。 有时候嘉尔想,不知道周明非会不会有想通的一天,想通嘉尔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想通一切只是意外嘉尔猛的心惊,怎么到如今还会有如此幻想,说明心还没凉透,如果不是天生爱受虐,又怎会在这段感情里徘徊良久?嘉尔在心里狠狠自嘲。 抵达巴黎时正是国内时间的上早晨,嘉尔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手机上的社交网站,不出所料,山海经的高清秀场图正在各个大V号里轮番发送,他看到了名为山、海、兽、异四个系列的服装,仿佛开天辟地,混沌初现的震撼力量,无论怎样,嘉尔都被周明非的设计才华折服,这是天赋,是一个人最大的热情所在,愿意为之倾尽全力的事情。 也看到最后出来的周明非,熟悉的简单黑T黑裤白鞋,戴一顶小圆黑帽,面色淡淡的跟许容止和阿山走完最后的谢幕。 终于成功了,嘉尔心中仿佛也舒出一口气,青云和工作室团队后续的商务部分他并不担心,一切都顺利,嘉尔忽然想到不知道会不会有庆功宴,当初周明非说,等发布秀结束,他们要再一起回到灵感召唤的地方,就当是去还愿了。 括苍山云还在,海还在,星空万年不变,而当初认定天荒地老的人,却散了。 嘉尔回过神,此刻的巴黎机场夜色正深,一些长途奔波的旅人卷着睡袋就这么睡在了机场,而他们风尘仆仆的抵达,夏之行带着所有模特找到预定的车,住进酒店,再次给每个人发送近期的面试行程单,嘉尔的面试算多的,因他只是新人,有一些更大牌的超模,跟一些品牌合作过数次之后已经可以直接进入。 他们住在第五区,为着安全和交通方便,酒店不大,每个房间也都狭小拥挤,嘉尔第一次领略了什么叫寸土寸金的巴黎。 办理入住的时候夏之行很自然的跟所有人说,两个人一间,自行分配,嘉尔你跟我一起。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2) 嘉尔一楞,你不用自己单独住吗? 太贵了。夏之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到了房间,嘉尔忍不住问道,其实这一趟你不用来的吧? 夏之行又是皮笑肉不笑的抽了下嘴角,每次有新人,如果那个新人正好又比较重要,我就会自己出马带一带。 再说,我喜欢巴黎。末了又补上一句。 嘉尔在飞机上一直睡不着,此时困到不行,倒是不用倒时差就沉沉睡去,醒来已是第二天快中午。 他的第一个面试就在当天下午,地点在拉德芳斯新区,嘉尔起床仔细洗漱了一番,镜子里看起来略有一丝丝疲倦,但整体仍是清爽,他看看夏之行,对方早已整装完毕,简洁的只穿件浅麻灰蓝的T,一顶灰色渔夫帽,浅色裤子,一边耳垂有只小圆耳钉,戴了只太阳镜遮住眼睛,看上去十分有型,他们走在一起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去面试的。 同去的还有另外两个模特,都是新人,夏之行已经提前让酒店前台叫好了车,路上边跟他们交待注意事项,这个品牌之前有合作过,他们喜欢用新人,你们入选的概率会比较大,你们记住,喜欢新人的品牌都是比较不羁一格的,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放松。 嘉尔点点头,另外两个新人模特对夏之行十分恭敬,看起来他们年纪并不会相差很大,但青涩与老练的气息却完全不同,嘉尔不由好奇,夏之行到底多大了?他这幅在哪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到底怎么练出来的? 面试现场居然是在地下室,看起来像仓库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各种肤色各种面孔的模特们济济一堂,身高相差不大,体型气质却千差万别,品牌方的工作人员都在讲法语,嘉尔有点懵,悄悄问夏之行,你能听懂法语吗?我听不懂怎么办? 夏之行戴着太阳镜,看不清表情和情绪,我能听懂简单的,没事,你们正常沟通都讲英语,他们都能听能讲,只是法国人就是这样,除非你要求,否则他们永远只讲法语。 嘉尔哦了一声,只见有个黑衣人走进来,所有模特很快安静,嘉尔暗想这应该就是面试官了,黑衣人遥遥向嘉尔这边挥了挥手,嘉尔一愣,发现他看向的是身边的夏之行,夏之行这才摘掉眼镜,走过去跟黑衣人拥抱,模糊不清的讲了几句法语,似是问好,而后夏之行跟黑衣人指了指嘉尔和一起来的另外两个模特,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夏之行回头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到了仓库的一个角落。 面试正式开始。 流程并不复杂,第一轮有工作人员在所有人面前走过一遍,然后给其中一部分人发放号码牌,领到号码牌的即意味进入下一轮,首轮被淘汰的都只是意身高、身材、长相不合品牌方要求。 第二轮分配到号码牌的模特将牌别在身上,然后一阵节奏强烈的音乐响起,模特们按照号码牌排好队,挨个模拟走一边,到最前端黑衣人面前定点,再走回去。 再然后,有另一个工作人员拿了黑衣人做记录的夹子,到所有人面前宣读入选的号码,这时候嘉尔听到的还是满耳朵的法语,他忍不住打断用英文讲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很多人都听不懂,可以讲英文吗? 工作小哥朝天翻了一个微妙的白眼,但还是开口讲起了英语,毫无意外的,嘉尔跟一起的另外两位新人模特一起入选了。 这就意味着,第一个T台OFFER到手,嘉尔很高兴,眼神四处找夏之行,发现他在跟黑衣人聊天,也正好看向嘉尔,四目相对,嘉尔开心的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夏之行也遥遥笑了。 走出面试仓库回到地面,夏之行说,这个品牌是最容易的一个,所以放在了最前面,给你们点信心,又补充道,他们做潮牌,很多high fashion的人看不上,但无可否认他们确实火,回头你们自己找找他们的品牌资料多了解下。 两个新人模特又是忙不迭点头,当天下午嘉尔还要两个面试,夏之行让那两个模特自行回酒店,他跟嘉尔去另外的面试场。 夏之行提议坐地铁去,下一个面试区在老城区,出租车可能还不如地铁快,嘉尔也欣然同意。 两个人长腿阔步的走着去地铁站,如此身高身形,只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嘉尔想着要不要跟他说可以自己去,不用太过担心,又觉得对方是专业的经纪人,也许他觉得那是有必要他在场的场合呢,一路想着心里有些矛盾。 夏之行似是看出来,带些许解释意味的说道,刚才那个面试,我不来你也能过,但接下来这两家非常专业,你会需要我。 嘉尔只得一边道谢一边大步向前,每一个面试的时间档期都很紧张,迟到就意味再也没有机会。 第一次进巴黎的地铁站,嘉尔发觉没有之前网上很多人说的那么糟糕可怕,此时的地铁车厢人并不算多,只是设施老旧,他们乘坐的那辆地铁还是老式的,出车厢时需要手动打开车门,嘉尔倒只觉得新鲜。 夏之行看起来也是个外表精致,有的时候却完全不羁小节的人,熟门熟路的带着嘉尔进出车站、换乘,某些地方提前捂住鼻子快速跑过,却又在飞奔时会回头给通道角落里拉小提琴的艺人脚边盒子里丢下硬币这一路闪转腾挪下来,嘉尔微微出了身汗,倒让昨夜剩下的疲倦全都消失殆尽了。 第二场面试果然在一家豪华酒店,是嘉尔耳熟能详的一个奢侈品大牌,在现场又再一次见识到夏之行的公关能力,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最后入选的名单里再次有了嘉尔。 嘉尔笑着看向夏之行,对方耸耸肩一脸早就告诉过你啦我就是这么厉害你一定需要我的啦的表情,嘉尔笑得更加厉害。 这一天嘉尔拿下三个T台名额,堪称凯旋,夏之行脸上表情淡淡,带着墨镜看不见的眼角却十足笑意。 嘉尔开始有了一种感觉,面试现场好像只要夏之行在,他就特别有底气,莫名安心。 但同时也隐隐有种想法,如果没有夏之行,这些面试他还能通过吗? 没想到紧接着夏之行说的话让嘉尔觉得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明天的面试你跟其他模特一起去,我有点事要处理。 好。嘉尔点了点头,心想,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脸红成一块红布 此时距离他们的酒店不远,夜幕降临,嘉尔看了下地图觉得可以走回去,夏之行也不置可否。天地都是一片淡蓝色,他们沿着塞纳河,终于可以放慢脚步欣赏一下夜色中的巴黎。 夏之行说,每次来巴黎,有时间都喜欢在老城区的各个小街小巷里面到处走,常常会有惊喜。 嘉尔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此时他们正在玛莱区,看到这个名字嘉尔心中一愣,想起周明非曾经说过,巴黎时候他住了五年的那间小公寓,似乎就在这一带,嘉尔记得他说,走路可以去到蔷薇街,他常常去看街头的买手小店有些什么新鲜好玩的新货,而此时,蔷薇街再走两三分钟转角即到。 心跳莫名有些加快,嘉尔抬头看向四周,显然他不可能知道那间小公寓具体在哪,周围有很多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老公寓,小小伸出去的雕花铁艺栏杆阳台,木质百叶窗,里面亮起暖黄色的灯 夏之行看着他有些发怔的神情,在嘉尔面前挥了挥手,找什么呢? 嘉尔回过神来,心下觉得泛酸,嚅嗫着说了句没什么,努力扯回思绪问夏之行道,左岸是在哪里? 夏之行憋着笑,顺着塞纳河流动的方向,河的左边就是左岸。 嘉尔恍然大悟,夏之行又补充道,不过一般人习惯把第五第六区叫左岸,这一带艺术氛围最浓厚。 哎?我们不是住在第五区?这么说我们就住在左岸?嘉尔大叫一声。 对啊,要不然能这么贵夏之行口气淡淡啊,似乎贵这个字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说罢想起什么口气变得十分期待,一会我们会经过一大片艺术区,看看运气如何,会不会有惊喜。 嘉尔还不知道对方期待的惊喜是什么,夏之行很自然的拽起嘉尔的手,带着他离开塞纳河,转身进了一条小巷。 进到巷子发现别有天地,四面八方都是小巷子纵横交叉着,每一条都看起来充满神秘,一盏盏亮着的灯和未知的门洞引诱人走向前。 嘉尔顾不上夏之行牵着他带来的微微异样,只觉得两个人像去探险解密的夜行动物,他感觉新鲜极了,在一个被分割得极度破碎的空间,却又井然有序,是那种几百年的生活自然沉淀下来的有序,而非人工。 路过一个门洞,一扇暗红色的大铁门上贴着一张手掌大小的海报,稍不留意就被忽略过去了,夏之行在路过之后又回头,盯着海报仔细看了下,然后推开红色铁门。 嘉尔当下一惊,喂,这不好吧? 里面有画展。夏之行简单回了句。 嘉尔看到铁门背后的尽头有隐隐绰绰的光亮,朝着光亮走过去,原来是一间小小的画廊,似乎是一个画展的开幕酒会,屋子里拥拥挤挤的人,布展灯光做了特别设计,只在画的地方有一束光,其余都隐没在黑暗中,有招待托着酒盘和小吃来回穿梭,夏之行自来熟的拿起两杯酒,递给嘉尔一杯。 像一个暗房,音乐是低沉鼓点的电子,人很多,每个人都低沉交谈着,不一会,音乐突然停掉,一束绿色的光变换着形状快速扫过屋子,然后,音乐突然再响起,变换成节奏强烈的特效音乐,四面八方的光打到了屋顶墙壁上,星星点点如雨落下嘉尔和所有人一起看着不断变换的光影,夏之行在耳边低低说,好像是一个灯光声影装置展开始了。 昏暗拥挤的人群中,嘉尔点头对方也看不见,索性专注看这场表演。 灯光的变换跟音乐节奏完美融合,不同形状不同颜色不同位置嘉尔不知不觉已喝掉三杯酒,觉得这氛围莫名让人沉溺,他的身体跟着音乐轻轻晃动着,包裹四周的灯光声影似一场大型致幻现场,他感觉身体在急速坠落,他感觉,有一个人抱紧了自己,有一片温热的唇贴了上来,而他不想挣扎,只想在这无边无际的坠落中滑向更深的黑 他缓缓睁开眼,依稀看清眼前的人是夏之行,对方也同样雾蒙蒙的看向他,音乐强烈的鼓点就在耳边,却又仿佛远在太空,他们被人群涌动着,不自觉的朝着一个方向挪动着,到了房间边缘,夏之行突然一把抓住嘉尔的手,拉起他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夏之行跑的很快,嘉尔跟着踉踉跄跄,一直跑回塞纳河边,夜风吹过来,嘉尔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气喘吁吁的看向夏之行,对方也同样喘着气看过来,嘉尔不知该如何回应,又把目光投向灯光倒映的河水。 没有人提及刚刚发生的一切,夏之行只笑了笑说,每次都会碰到惊喜,不过,想了想说,如果每次都碰到,也就不叫惊喜了吧。 嘉尔明白他说的惊喜是这种艺术又浪漫又沉溺的氛围,他也不明白刚才怎么就如同失去神魂一般,三杯酒不至于如此,怪只怪左岸这个氛围,丁点浪漫都会加倍吧。 此时再回到酒店房间,嘉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之行,做什么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空间如此狭小,动不动就撞到彼此,连触碰的手指关节此时都成了敏感所在,他突然有些懊悔,怎么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住一间了。 夏之行不说什么,自顾自的去洗澡,嘉尔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夏之行一看就是长期健身的体型,恰到好处的肌肉,修长紧致,他想着回去后自己也该好好去健身没留神夏之行猛的回头,正好撞上嘉尔偷瞄,夏之行拧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嘉尔脸红成一块红布,刚要开口解释,夏之行眯起眼睛,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再不说话,带着那个诡异的笑转身进了浴室。 嘉尔懊恼得不行,好死不死的偷瞄还被对方看到,这个人,可不是他想搞出额外关系的人,未来两年的金钱命脉可都在他手上呢为什么,不能简简单单就维持金钱关系? 怪谁?怪你太多情,怪我太美丽? 突然另外一个人名跳了出来,嘉尔心中一沉,瞬间一切暧昧都烟消云散,索然无味,在分手以后,周明非三个字成了某种魔咒,在任何新故事即将爆发破土的瞬间,三个字准准如紧箍咒一般跳出来,惹人头疼,让人动弹不得。 一夜相安无事,嘉尔想象中的尴尬难堪甚至抖霍着一颗心担心对方不管不顾的要再对他怎么样,一切都没发生,夏之行早早睡下,戴起一只黑色真丝眼罩,嘉尔在黑暗中倒微微有点失眠。 次日醒来各自出门,嘉尔按照面试行程单去到一个地点,远远看着品牌方的指示牌有点呆住,Unique,夏之行居然给他报名预约了Unique的面试?!他转头想走,被一起去的其他模特拽住,所有人都知道他走过Unique上海秀,也都听说过他跟周明非的传闻,他这一走仿佛坐实了什么,嘉尔想了两秒,决定留下。 没想到现场还遇到一个熟人上海大秀时青云带的实习生,一个法国华裔姑娘依依,依依认出嘉尔,雀跃得穿过人群过来紧紧拥抱,嘉尔心中滋味复杂,但此时见到依依也是高兴的,不由得又想起那人生第一场,一切都从那开始,徐徐开幕,身在其中的人兴奋期待,全然不管前路不是只有鲜花,还有荆棘。 两年过去,依依已经从实习生晋升为设计助理,跟着时任的品牌主设计师,也是此次面试的考核官,依依附在嘉尔耳畔说,我会给martin看上海秀你压轴的照片,他就知道是你了。说完还没待嘉尔反应过来,其他工作人员叫她的名字,她冲嘉尔眨眨眼雀跃着又跑开了。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3) 嘉尔暗自有些好笑,这一路面试是开挂了吗,不是夏之行护航就是老熟人保驾,想起之前在佛罗伦萨那个偷拍他视频的人说就是讨厌他借人上位,此时嘉尔心想,有人肯让你上位,说明你也不是那么差嘛,机会给过来,能不能接得住,就看个人本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嘉尔也察觉自己有些变了,以前满是柔软的心不知不觉有了坚硬的部分,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如果再去拍片,眼神还会不会清澈如昔。 依依果然给考核官看了手机里的照片,对方点了点头,嘉尔知道他又搞定了一场,心中却平静的厉害。 面试结束后依依不出意料的问起青云的消息,她曾经的顶头上司,行业的领路人,当时青云毫不犹豫的离职回国去追随周明非,依依也很是不舍,甚至动过念头要不要也随之而去,后来念及亲人朋友都在法国而作罢。 嘉尔说青云很好,说起国内刚刚结束的山海经发布秀获得了巨大成功,接下来的投资款也悉数落定,一切都已走上正轨依依似安心了,点点头,说起跟青云好久没联系,有时候问候的消息过去,对方好几天之后才回复。 可能太忙了,你知道的,创业初期,每天无数琐事。嘉尔安慰的口气。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依依突然想起什么,换了话题,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周先生对你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这么有耐心,把最好的部分留给你。 嘉尔一愣,他觉得依依应该不知道后来的事情,随即笑了笑淡淡说道,是啊,我自己也奇怪了很久,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出现在了压轴大戏上。 后来我在Unique待的久了,也听说了很多公司以前的传闻,有一次无意看到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照片上是大概可能十几年前的周先生跟Alain,那时的周先生看起来,跟你真像依依很认真的说道。 嘉尔楞了下,依依还在继续,不是五官的相似,就是,怎么说呢,气质吧?照片上的周先生看起来特别的单纯,笑起来非常的孩子气跟你笑起来一模一样 嘉尔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生日之夜周明非坦白时他已经心碎过一次,此时再听到旁人提起,再结合后来的种种,他只能无比确定一件事,周明非真的,没有爱过他。 周明非找了一个替代品,替代他自己,好让他自己继续完成对Alain的意难平。 周明非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他们不是在恋爱,傀儡而已,哪来的爱。 此时的嘉尔还是觉得难受,只是已经可以忍受了,简单叙旧过后跟依依道别。 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收到青云发来的消息,你去法国了? 是的,青云哥,是依依联系你的吧。 对,这丫头现在出息了。 呵呵,还要谢谢他给我开了个后门。 别这么说,没有她你一样能过。青云永远的冷静理智客观。 嘉尔想问说你好吗,你们好吗?拼命忍住了,打下的字一个个撤回,只发过去简单的道贺,发布秀很成功,网上看到你们的消息,恭喜青云哥。 青云也沉默了一下,却说了别的,发布会结束后周先生一直在喝酒,我劝不动他,有时间你帮我劝劝他? 嘉尔楞了下,回道,对他来说,我的话还有分量吗? 青云也沉默了,嘉尔心底叹了口气。 他知道周明非曾经多年酗酒,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见过因为工作熬夜周明非喝的略多,其他时候几乎都保持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状态,现在青云主动提起,嘉尔知道应该状态不是一般的严重,但他能做什么? 不担心是假的,可是比起靠近关心,却被对方将一颗心和尊严都踩在脚底下,嘉尔宁愿选择什么都不做。 他也要活下去啊,心底生出的那些坚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心如鹿撞 嘉尔结束所有的面试,8场面试拿到了7个,作为第一次来到国际时装周堪称战绩辉煌,从明天开始就是更紧张的工作行程,各个秀场的试装彩排,他要像赶通告一样赶往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一天不见,夏之行就像消失了一样,也没关心嘉尔面试如何,倒让嘉尔有些疑惑,他突然发现,这些简单的喜悦很想跟人分享,而唯一适合的对象夏之行此刻不知所踪。 傍晚时分,夏之行发来消息,给出一个定位地址,是一家餐厅,让嘉尔过去汇合。 嘉尔赶到,发现是一间小小的日本料理店,夏之行已经在了,他们坐在靠窗的一张矮桌前,身下是日式蒲团,夏之行说,巴黎的日本馆子几乎全是中国人开的,找到一家日本人开的还真不容易。 嘉尔笑了,搞不好背后的老板还是中国人。 夏之行楞了一下,也笑了,不管了,至少厨师和服务员是日本人就行,至少,不会在我结结巴巴用日语跟服务员点单的时候,对方突然一口纯正京腔说要不您还是讲普通话吧 嘉尔大笑,他看出夏之行有些疲倦,问道,白天你去哪了? 夏之行意味深长的盯着嘉尔,后者被看得心里毛毛,夏之行嘴角含笑,只是好奇吗?还是,我不在有些不习惯? 你这人讲话真是嘉尔故作镇静,却不自觉的红了耳根,硬嘴回道,我不好奇,当我没问过。 好哦,那我不告诉你了,夏之行收起笑意,讲正经的,还没恭喜你,拿了7个秀,这次所有模特里,你的出场差不多排第三多了。 真的?嘉尔被惊到了,笑着说道恭喜我也就是恭喜你嘛,多走秀多替你赚钱,多好。 哈哈,觉悟不错,考虑明年给你的提成比例调高一点。夏之行笑眯眯的。 他们一边吃着精致小菜一边聊天,夏之行要了冰镇的米酒,糯白的汁液满口生香,嘉尔看着酒,想到另一个整日醉酒的人,摆摆头想把那个影子从脑中挥出去。 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周都够你忙的。夏之行说道。 嘉尔想了想大致的行程安排,也觉得够呛,没事,这都是我想要的。 夏之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式进入时装周的工作周期,嘉尔感受到跟国内完全不一样的氛围,接触的品牌,身边的工作人员,同台的模特,一夜之间都高了好几个水平线,虽然免不了初入国际秀场的忐忑,但整体而言他很喜欢这种新鲜刺激感,混着陌生和一些他明确知道可以完成的挑战,心理上无比充实。 如果没有夏之行,如果此时是嘉尔单枪匹马的过来巴黎时装周,至少他会觉得孤独及无援吧,嘉尔心想,即便是签了经纪合同,他还是感谢夏之行为他所做的一切。 而对方放着同行的超模不管,在嘉尔身上花的时间最多,傻子也明白是为什么,嘉尔不抗拒夏之行,只是他想谨慎一点,他想了解更多,在确定对方的真心之前,他不想再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嘉尔市场在彩排现场看到夏之行,他总是不打招呼自己前来,有时候等嘉尔结束再一起吃点东西,有时候会自顾自的离去,嘉尔也没再问过,你在做什么,他想象夏之行口舌之功的厉害,怕自己再落入面红耳赤的境地。 很快迎来巴黎时装周嘉尔上台的第一场秀,此时夏之行坐在台侧的非VIP区域,但嘉尔一眼看到,心中如定心丸一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像夏之行自己说的那样,他在,嘉尔的安全感剧增。 嘉尔觉得一定是不自觉被夏之行蛊惑了,这人,表面上是经纪人,实际上却是个下蛊人。 但他有些微的开心,心中阴暗潮湿的部分似被这个人照亮了。 Unique的秀即将开始,这是嘉尔此行中最重头戏的三场秀之一,也是他的最后一场。入夜时分他们又走在了塞纳河边,刚刚结束完一天工作,此刻的河畔清凉无人。 按夏之行的话,走完巴黎时装周的U台,以后的嘉尔可正式归入国际超模行列。 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刚签下就成超模,你这颗摇钱树我可得供好。 嘉尔笑着轻轻捶了他一拳,你就看中我能赚钱是不是? 夏之行眉眼含笑,凑过去在耳边低声说,那可不,不仅会赚钱,还特别会接吻。 嘉尔刷的一下脸红到脖子,那不是我那是你越急越语无伦次,心底暗自叹气,夏之行这人真是逗不得,开一丁点玩笑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怎么就是说不过这个人?功力相差太大了 夏之行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再次凑近,一只手托起嘉尔的下颌,嘴唇距离不过分毫,语气温柔得不成样子,要不,再试试? 嘉尔心如鹿撞,发掘自己竟隐隐有期待,夏之行不再放过他,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吻压过来,嘉尔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开始渴望放肆,他也不顾一切的回应着,对方感受到这浓烈的回应,口舌唇齿交缠得更加厉害。 激烈又缠绵的吻之后,夏之行轻轻松开嘉尔,看着眼前黑白分明却眼神迷离的人,不管年岁如何,仍是一副少年模样。 嘉尔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亲吻的感觉如此美好,他看着夏之行,似乎想听到对方说点什么,然而夏之行只是紧紧抱住自己,沉默的相拥。 嘉尔来不及分辨这感觉,夏之行轻轻说,等所有工作结束,我们去看埃菲尔塔吧? ??不是每天都看到吗?嘉尔不明所以。 傻瓜,不是白天的塔,是晚上,每到准点的时候,埃菲尔塔会灯光闪烁。夏之行解释。 噢这样啊,好啊。 这是我认为的巴黎最浪漫的地方之一,夏之行温柔道,还是免费的。 我的天你真是每句话不离钱三句不离本行说的就是你吧。嘉尔又忍不住笑了。 夏之行牵着嘉尔的手慢慢走回酒店,嘉尔在这一刻真正喜欢上这座城市,给了他忙碌却顶级的工作,给了他一段有人陪伴的好时光。 Unique的秀选在了第九区的Thtre Le Palace,这座声名显赫的剧院有无数风流过往,17世纪的剧院建筑,在后来的岁月中多次被易主,曾被当做过夜总会、音乐厅、电影院还成为七八十年代巴黎最负盛名的夜店,欧洲最顶尖的艺术家、乐手、电影人都曾在此流连忘返。 它就像一个活了几百年近乎成妖的人,有着无数神秘香艳的传奇,当你站在它面前,情不自禁有着无数揣测遐想。 而现代的年轻人怀着朝圣的心情,仍然将这里视为时尚与音乐的大本营。 周明非卸任后,新一代Unique设计总监偏好奢华颓靡的风格,是以从服装设计到秀场选址都跟周明非的口味大相径庭。 嘉尔也没想到,短短两年,他就经历了顶级奢侈品牌前后两任设计掌门人的锤炼,这在他的职业履历中也算得上一笔辉煌经历了。 剧场内部的空间并不大,主题叫失落的文明,T台做了防火的特殊处理,中间细细一条线,在开场之后将会沿着地面线条燃起火焰,模特会在火焰两边依次走过。 夏之行坐在一侧的VIP席位,穿一件深绿丝绒礼服西装,黑领结,头发精心打理过,他的左侧是国内一位电影女明星,拿过好几次法国的电影节奖项,右侧是法国时尚大刊的女主编,嘉尔暗想,他这个经纪人咖位着实够高的。 小小的剧院内部人群拥挤密布,开场将近,灯光暗下来,音乐响起,T台地面一束火花顺着铺设的线条一路燃过去,现场响起一阵欢呼。 模特们按照排序依次走出,嘉尔穿着第一套look走上前,他目视前方,却感到来自身侧一束紧紧追随他的目光。 回到后台打仗一般的更换第二套服装,这场秀他不再受到特殊待遇,不是开场领秀也不是压轴,但却有三套look要走,某种程度也是品牌方对他的青睐认可。 他再次走上T台,地面的火焰线条仍然燃烧得炽热,如同一直追随他的目光一样。 突然台侧角落里传来一阵人群骚动,嘉尔看到一群蒙面人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朝各个方位丢出几只黑色包裹,人群发出尖叫,有人快速反应过来,站起来要往门外冲出去。 浓密的烟雾从黑色包裹中散发出,呛鼻刺目,所有人包括台上的模特都忍不住蹲下身大声咳嗽,嘉尔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 心中念头闪过,MD!居然碰到传说中的恐怖袭击了! 对方选在人群如此稠密,空间如此密闭的场合,一定经过了周密规划。 人群还在挣扎着往门外涌去,而古董老建筑根本难以承受突然大量的人流外挤,一片混乱之中有人跌倒,被另外的人在身体上踩踏,发出惊呼惨叫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4) 隔着浓雾,嘉尔看到台侧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蹲低着身体朝他移动过来,他也伸出手,想快点抓到对方。 嘉尔蹲低在T台上,看到不远处一只黑色包裹滚到了火焰燃烧的地方,当下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只听得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身边响起,嘉尔昏过去之前最后的印象是一个淡蓝色身影飞速冲过来将他盖在了身下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中嘉尔一直在一个沙漠里奔跑,头顶烈日,脚下每走一步都深陷泥沙,身旁似乎有一个同伴,但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这个人有时候在,有时候无端端消失,而后又会突然出现嘉尔走得很累,感觉身体都在灼烧,他希望那个常常消失的同伴可以回来时带一壶水给他,而对方却似乎根本听不懂他讲的话他努力想看清到底是谁,然而只有一个轮廓,熟悉的轮廓 嘉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从内到外像被火烤过了一样,哑着嗓子只能发出一个字,水。 有人递给他一杯水,嘉尔睁开双眼,看到一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脸,周明非。 不,我是他妻子。 即便神志还不十分清醒,嘉尔还是结结实实的怔住了。 嘉尔看了一眼四周,确定自己仍然在巴黎,此刻是在医院。 周明非沉默不语,只将水杯递到嘉尔唇边,嘉尔喝了一口,心中涌起无数个问题,周明非为什么在这里?夏之行呢?他在哪?他还好吗?我自己又是什么情况? 这么多疑问,嘉尔却只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一瞬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周明非淡淡说道,我看到新闻,就过来了。 嘉尔努力抬了抬头,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左侧的大小腿上缠满了绷带,他心中一沉,我的腿?! 没事的,只是轻度烧伤,医生已经做了处理。周明非安慰人的语气让嘉尔很不习惯。 我昏过去多久?嘉尔问道。 可能20几个小时吧,我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周明非说。 夏我的经纪人呢?嘉尔此时只关心这个。 他比你严重,后背和腿部大面积烧伤,需要手术,周明非看了看时间,这会应该差不多手术结束了。 周明非语气极度冷淡,仿佛这是个极不愿意说,又不得不告诉嘉尔的消息。 嘉尔挣扎着要起床,我要去看他。 周明非一把按住他,恼怒的吼道,有医生有护士,都会照顾他,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 嘉尔楞了,盯着周明非轻轻反问道,你,凭什么安排我要做什么? 周明非也僵了身体,抓着嘉尔的手渐渐软了下去。 嘉尔按铃唤来护士,询问夏之行的情况,让护士找来轮椅,要去手术室外等他。 站在一旁的周明非全程脸色铁青,待护士找来轮椅,周明非一把抱起嘉尔,轻轻放到轮椅上,说道,我推你去。 嘉尔不再说话,周明非推着他一路到了手术室外,看到了这次一起来巴黎的其他模特们也都在,他们看到嘉尔,再看到他身后的周明非,互相面面相觑,一时没搞懂是什么状况。 一群人之中,嘉尔发现一个女人也在其间,焦灼的神色都写在脸上,女人看到轮椅上的嘉尔,蹭的站起来走过来,说,你就是嘉尔吗?你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情况? 当时有恐怖分子袭击,丢进了毒气弹,然后,有一颗滚到了T台上,T台上有火,毒气弹遇火爆炸了嘉尔尽量简短的描述清楚。 之行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他是在看台啊!你在台上都比他伤得轻。女人不解,声音充满疑惑。 他是为了救我。嘉尔迎着对方的目光,轻声说道。 女人此刻看向嘉尔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嘉尔心中也有疑问,他试探道,你也是夏之行的朋友吗? 对方眼神颇有深意,停了一秒,一字一句的说,不,我是他妻子。 嘉尔整个人僵住,三秒之后回过神,将心底的震惊强压下去,勉力维持住冷静,双手却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他听见对方说,你可以叫我Rachel。而他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此时的他看不到身后的周明非隐隐扯开了嘴角,俯身下来对嘉尔说,嘉尔,我们回病房吧,这里这么多人关心夏之行,不少你一个。 不,嘉尔却冷了声音,硬声说道,就在这里,他因为我受的伤,我怎么都不会离开。 随即又扭过头对周明非说,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周明非似楞了下,却也不离开,都堵着一口气等在手术室门口。 终于等到手术室灯亮,门打开,医生和护士推着仍麻醉昏迷的夏之行出来,嘉尔看到夏之行俯卧在手术床上,他猜测到背后一定伤得特别严重,他看不到夏之行的脸,自己一眼看过去却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Rachel紧紧跟在手术床身旁,一路回到夏之行的病房,跟嘉尔在同一间,嘉尔这才发现,这间病房里都是当晚被炸弹炸伤的人,有两个他不认识的模特,还有一个观众。 护士和几个模特同伴一起,极其小心的将夏之行放到病床上,接下来很久夏之行都没法仰卧,背部的伤需要较长的愈合期,病床也做了特殊设计,嘉尔看着这个平时潇洒不羁的人,此刻昏迷不醒的趴在床上,这一切都是因为要救他,心中的愧疚和心疼无以复加。 而当看到病床边同样写满心疼和关切的Rachel,嘉尔又觉得莫名悲凉,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愤怒。 他很想夏之行快点醒过来,他恨不能立刻狠狠问他,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你结婚了?! 这一切都被周明非看在眼里,他在上海家中看到新闻,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冲向机场,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又分秒不离的守在嘉尔身边,结果对方醒来之后只关心另一个人,他发现,嘉尔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他了。 来巴黎机场来医院的路上,青云的消息又接连发过来,依依在现场目击了恐怖袭击和爆炸,知道嘉尔伤的很重,周明非看着消息心里一阵恐慌。 他不知道嘉尔伤成了什么样,有多严重,心里做了无数个念头和预想,他发现,在看到袭击新闻的那一刻起,他对嘉尔那种莫名的愤怒全都消失了,他只想快点见到这个人,像以前一样再紧紧抱住他,他要看到嘉尔好好的,其他的,再也顾不到。 而此刻,让他担心受怕的人却只一心在他人身上,周明非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又看到嘉尔伤着一条腿,却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只狠狠的一切顺着嘉尔的心意,他要去守着夏之行做手术,那就推他去,他要守在病床前,那就陪他。 嘉尔看着周明非,心里同样五味陈杂。眼前这个为他忙前顾后的人,不久前还将他的关心、尊严、和双手奉上的爱按在地上摩擦,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的让他整个人滚开,否认他们曾经的一切嘉尔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周明非,他选择面对这个人,什么都不做。 夏之行终于醒过来,扭过来侧着脸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看到一圈围着的人,带过来的模特们,轮椅上的嘉尔,还有Rachel,居然还有他看到周明非时也不自觉得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Rachel俨然女主人的做派,过去轻抚夏之行的头脸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嘉尔紧紧盯着夏之行,眼神颇为复杂,夏之行也看向他,四目交错,夏之行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哑着嗓子对围着的模特们说,都回去,好好准备剩下的工作,这里不需要你们。 嘉尔也转头对他们说,没事的,手术做过,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夏先生需要静养。 其他人道别后离开,只剩下嘉尔,Rachel,和周明非。 空气微妙而难堪,夏之行似要对Rachel说什么,对方抢先开了口,如果你不想爸妈担心的话,就别急着先让我离开。 夏之行叹了口气,Rachel难过的语气从身体里沁出来,从小到大,你都多爱惜自己啊,现在居然搞成这样 好了,夏之行打断她,皮肉伤而已,又不是好不了了。 Rachel温言继续说,你痛不痛?现在麻醉剂的效果应该还没过去,一会如果痛,我让护士用点镇痛剂。 没事,我有比这更痛的时候。夏之行的声音含糊不清。 嘉尔插不进话,他觉得这对话的语气,是真正的夫妻,而且是很熟很近的夫妻,他乍一听到夏之行结婚的消息,有想过是不是只是走了个形式,而此刻他非常确定,这是一场真正的婚姻。 他冷了心,自己转着轮椅回到了病床边,周明非再次轻轻托住他,把他放到了病床上。 嘉尔也摸不透周明非的情绪,他们之间应该有一场详谈,为什么你此刻在这里,是因为关心我吗?你还记得之前对我做过什么吗? 而现在嘉尔全都不关心了,如今这个微妙难堪的局面,只令他头疼。 另一个人也同样觉得头疼,不肯离开的Rachel,和莫名其妙出现的周明非,都令夏之行觉得头痛。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同在一个病房的两个人,同时经历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麻药效果消失,夏之行痛到神志不清,Rachel不顾他的反对让医生用了镇痛泵,而另一张床上,嘉尔的腿伤换药时也痛到撕心裂肺,咬破了嘴唇还是发出压抑的嘶吼,换完药全身大汗淋漓。 嘉尔一时根本分不清腿上和心里到底哪更痛。 三天过去,Rachel和周明非寸步不离,嘉尔和夏之行并没有找到机会单独相处,嘉尔心里的疑问和愤怒只能越埋越深。 深到他觉得,他们之间不过只是一个吻而已,他要为了一个吻去质问什么? 原来愤怒也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也会随着时间消失。 第四天,Rachel接了一个电话,极不情愿的说她要离开一下,处理点公司的事情,夏之行闷着头不待Rachel说完就一个大声的回答,好! Rachel简直是愤恨的眼神盯着他,微微红了眼眶转身走了出去。 大雪纷飞的结局 她一离开,夏之行立马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嘉尔,嘉尔感觉心里的一团火在蠢蠢欲动,他看向同样盯着他的周明非,你可以出去下吗?我有点私事要跟我经纪人聊一下。 周明非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看着夏之行的眼神似要喷火,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不可以! 嘉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想吵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个回头再说,我现在想说的是,如果你不出去也可以,不管你在哪,都不能阻止我接下来要跟夏之行聊的事情,如果你想旁听,轻便。 这一刻周明非突然意识到嘉尔变了,不仅是对方的眼里再看不到自己,而是这个他一直当做小孩的人,浑身只看得到柔软的人,现在长出了尖锐的刺,而且,毫不留情的将这一身刺,扎向自己。 周明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强硬丝毫不起作用,他一直以为像藤蔓一样依附他的少年,此刻已经是一颗独立的树。 他走出了病房,走过了拐角,走下了电梯,走出医院,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支啤酒,坐在门口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口。 病房内,嘉尔和夏之行四目相对,最终还是嘉尔开口,难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夏之行嗫嚅了一下,Rachel,他是我妻子。 我知道,恭喜啊,她很漂亮。嘉尔冷声说道。 我们5岁认识,那时她就说要嫁给我,这么多年,终于成真了。 你是想让我听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故事吗,好啊,我听着。嘉尔感觉心又渐渐麻木了。 这件事,有些复杂。夏之行的脸色苍白,轻轻叹了口气。 嘉尔看着夏之行,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潇洒不羁,而此刻,那些洒脱仿佛都凭空消失了。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也是彼此的初恋,但是,这场初恋导致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她从此爱上了我,而我却知道了我不爱女人。 她知道吗?嘉尔问道。 知道,后来知道,夏之行干脆闭上了眼睛,但她说,她从没想过要跟除我以外的人在一起,我们两家,所有的商业利益都交织在一起,我跟她,从生下来就是要结婚的,没有第二条路。 嘉尔彻底冷了心,夏之行还在继续,是我对不起Rachel,她长年待在法国,也并不太干涉我的个人生活。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5) 所以你可以一边谈恋爱,一边跟她正常的婚姻生活,嘉尔忍不住,好有齐人之福啊。 夏之行苍白着脸色,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抗争,有一些抗争的代价我付不起,可是,他看向嘉尔,目光定定,我清楚我的心在哪里,这还不够吗? 嘉尔此刻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张了张嘴,却茫然的闭上。 如果换做以前,可能他也觉得有心还不够吗,可是此刻的嘉尔已经不再是为一点蜜糖就欢天喜地的人了,他知自己学不会七窍玲珑心,只能百分百的面对对方,也期望对方同样如此待他不久前塞纳河深夜的吻,他以为那是一个开始,却不知居然也是结束。 真是好一通讽刺。 两个人三言两语的揭开真面目,嘉尔木愣愣的走出病房,正看到同样木愣愣从转角走过来的周明非,周明非看到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嘉尔看着,只觉得这嘲讽真是妙极了,讽了嘉尔,也讽了周明非自己。 周明非走近,说,我问过医生,你伤的轻,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一起回上海。 这次换了嘉尔嘴角扯了扯,一起?回上海? 周明非眼神一直看到他心里,突然伸手拉过他轻轻抱了抱,看到爆炸新闻的一瞬间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嘉尔任由他抱着,心里冷冷清清,觉得疲累,突然不想再做任何挣扎,抬头说了句,好,一起回上海。 夏之行仍然继续躺在病房,隔几日生不如死的换药,医生说他约莫还要再住两个月,嘉尔跟他告别,也只是暂时的吧,总归还是经纪人,此后的工作难免还有交错,夏之行的眼神含着千言万语,嘉尔只狠心推开房门。 过了两个月,嘉尔收到夏之行发来的一小段视频,上面埃菲尔铁塔灯光闪耀,从塔底一直闪烁到塔尖,仿佛身披千万颗明珠,在夜里璀璨缤纷。 随着视频发来的还有一句话,我本以为站在这里的会是两个人。 嘉尔没有回复,突然却想起周明非曾经故意讽刺他的一句话,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差了一点点,我就真的爱上你了。 看起来的阴差阳错,却也是注定的吧,嘉尔的心平静似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年纪轻轻却感觉到初老的痕迹。 回望来时路,说不清哪里走错了,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面对同样的境地,他的选择大概率还是和从前一样,所以,一切都是注定的,所有初遇的欣喜,相处的甜蜜,所有必须的争执和分离对于周明非他也似乎平静了一颗心,日日风平浪静的相处着,有时候竟有了种老夫老妻的恬淡感。 只是,那种视对方如珠如宝,害怕失去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嘉尔想,如果此刻周明非再发疯,说出那些浑话,他估计只会头也不回的走掉。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身份似乎对调了,有恃无恐的成了嘉尔,而周明非,待他又回到了最好的时光,谁也不提中间发生的裂痕。 周明非看着现在时常露出懒洋洋神情的嘉尔,觉得对方仍旧一副少年人面孔,只是不再透明,他有些,看不透嘉尔。 他很想再想以前一样,彼此袒露心扉的聊一聊,那些裂痕被遮掩住,但始终还在,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不提起,并不等于不存在了,但也害怕那种剖开灵魂的深聊,别说剖开灵魂,现在就算把心剖出来给对方看,嘉尔也不一定会感动,被吓跑的可能性更大。 周明非只剩下自嘲,这局面,一时半会无解。 M A发展顺利,山海经大秀成功带来一系列商业上的利好,订货会空前火爆,欧阳芳华余下的投资款如期到账,线下旗舰店的开业正在筹备,线上店铺也已如火如荼的开张甚至,第二轮想一起做到更大的投资机构纷沓而来,投资额度和条款都优越得难以想象 嘉尔想,周明非是真真打下一片江山了,只是曾经他以为,他会是并肩战斗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对方一把推出了门外,说他没有资格,而今,周明非常常跃跃欲试的将各种品牌发展相关的商业利益摆到他面前,嘉尔却视如空气,这个品牌在他心里,已经是毫无关联的了。 不是吗,连名字都透着周明非对上一段恋情的刻骨铭心,嘉尔又何苦还要介入其中,当个不伦不类的插足者。 周明非最近的心思仿佛都在嘉尔身上,新一季的设计尚未开始,这短短的空档,让他将200%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件事:照顾嘉尔,让嘉尔开心。 嘉尔想也许真的是他有可能死去的消息让周明非对他的感情又回光返照了一把,他不认为对方此刻的所作所为能持续下去,也许哪一天,突然回过神又看他不顺眼叫他滚了,谁知道呢,周明非根本是个精神上的暴君。 周明非却被嘉尔寡淡如水的态度折磨到要发疯,既不彻底拒绝,却也毫无热情,他觉得自己快要耐不下那份心了,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对嘉尔嘶吼,你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回到以前 嘉尔不肯再搬去跟周明非同住,静养的日子里大多待在市区的小公寓,周明非倒是来的勤,顺带还提着嘉尔喜欢的广式茶点,汤汤水水,嘉尔在屋子里继续玩ps4,有时候丢了另一只手柄给周明非,两个人搭档玩一局,周明非对游戏的兴趣乏乏,一两局之后就懒得继续,嘉尔也不管他,自顾自继续玩下去,留周明非一个人呆坐着。 气氛总是闷闷的,有没有周明非,嘉尔整个人都闷闷的,如今腿脚不便,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更是堵得人慌,他有时候深夜也会自我剖析,到底是怎么了,因为什么? 因为夏之行吗?的确是一段看到希望的光亮而后被浇灭,令人窝火的难受,但也不全然就是原因。因为周明非吗?这个混蛋的情绪永远琢磨不透,翻脸无情的样子见过一次已然凉透了心,嘉尔小心翼翼的不想再陷入进去。 到底是因为什么?说不清来由的对万事万物丧失了热情,嘉尔猛然想起周明非的妈妈,心中一惊,去网上搜了一大堆抑郁症的自我检测题,一通做下来只怀疑怕不是轻度抑郁了。 腿上的烧伤留下清晰可见的疤痕,嘉尔虽然不是疤痕体质,但这伤痕估计也要好几年才消得下去,如今就这么触目惊心的横躺在白皙皮肤上,想到接下来的工作也会因此受影响,心里越发憋闷。 周明非看着日益消沉下去的嘉尔,再想起初初认识对方时的模样,只觉得天差地别,他无意中看到嘉尔在搜索抑郁症的资料,只觉得造物弄人,他自己一个严重的酒精依赖着没有患上抑郁症,倒是他妈妈、身边的人接连中招,他带着嘉尔去看了相熟的医生,开了药每天吃着。 对着嘉尔他心头万般复杂,内疚、心疼,如若自己早一点承认内心,承认爱上对方,一切都不会是如今局面。 那些曾经放不下的骄傲、矜持、不认账,在对方彻底放弃之后变得毫无意义。 周明非试探的问嘉尔,要不要跟夏之行解约? 嘉尔楞了一下,说,要赔不少钱。 没关系,我来处理。 嘉尔也由得周明非去弄,没多久拿回一纸解约书。周明非又试探性的问,要不要去国外念书,当换个环境养养心情也好。 嘉尔想了一想,问去念什么,周明非想起嘉尔曾经在他的设计图稿上做下的笔记,说,不如去纽约设计学院,念服装设计。 我可以?嘉尔很怀疑自己。 你还记得那些图纸吗?你做过笔记的那些。周明非提醒他,嘉尔自己居然都快忘了,还曾有这么一段发愤图强的时光,那会,他拼了命想追上眼前这个人的步伐,默默努力的想证明自己。 好,嘉尔点了点头,我再努力一下。 再努力一下,嘉尔在心里对自己说,似乎是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病,对,眼前这个曾经义无反顾爱过的人。 过了几个月,忙碌繁琐的申请过程都是周明非帮他搞定,大三结束,大四的时候,嘉尔拿到了纽约设计学院的录取书。 周明非送他去纽约,漫长无聊的飞行途中,嘉尔突然听到周明非说,美国有些州是可以结婚的。 嘉尔浑身一震,眼神却不敢看过去,还好机舱内暗到面目不清,不辩神情,他沉默的什么都没说,周明非也很快换了话题。 翻过去又是崭新的一页,周明非安顿好嘉尔之后回国继续打理公司,异国他乡让嘉尔觉得了一丝真正的自由,上课的教授都颇有名气,相比之前的专业,嘉尔觉得这里是能学到真正东西的地方,在每次被各种奇葩作业刁难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总会想到万里之遥的周明非,他曾经念这个专业的时候,又是怎样光景,不自觉嘴角会扯出一抹笑。 现在的他很少再上国内的社交媒体,账号基本处于闲置,几个月之后打开,被推送了一条新闻,却是关于欧阳芳华。 他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自主的点开,看下去不由倒吸一口气。 真真不得了大新闻。欧阳芳华被查税,逾20年要补交的税款加上罚款简直天文数字,更可怕的是其间错综复杂的扯上某高层,个人名誉几近全线扫地,案件颇为复杂,目前还在调查中,但要偿还的债务却是铁板钉钉,以后是否还能在演艺圈待下去也未可知。 嘉尔第一反应联系周明非,他不知道周明非的公司会否受到牵连,这么拼命才做出来的成绩,如果因为他人受到牵扯而不得不中断嘉尔不敢想象周明非会多崩溃。 出乎意料,周明非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公司会有一些影响,欧阳芳华也算予我有恩,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有什么打算吗?嘉尔问道。 她曾经投入的资金和股份,我会按现在的品牌估值重新核算过之后再退还给她,算是解决一点她资金上的问题,虽然也帮不了太多。 这样公司的资金链会断裂吗 应该不会,目前也在跟其他投资人联系,公司现在发展的不错,应该会有其他人有兴趣。周明非淡淡笑道。 那就好。嘉尔也放了心。 沉默了一会,周明非似还有话说,嘉尔,有一件事,我想还是我自己告诉你,我不想有一天你从别人那里听到什么谣传。 什么事?嘉尔略微紧张了下。 最近有人谣传欧阳芳华和某某高层的关系,虽然不是事实,但她很难澄清,这事关个人名誉,她想来想去,只有结婚了才能破这个谣传。 嘉尔浑身似坠入冰窖,结婚?周明非此刻说结婚?是跟你吗?嘉尔听到自己声音,冷冷静静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是的,周明非很艰难的开口,她跟我提议,做个样子给外界看,这个阶段,没有其他人肯去帮她 恭喜啊。嘉尔打断他的话。 不,不是这样,她跟我提议,我并没有周明非还在说着什么,嘉尔已经什么都听不到,挂断了电话。 蓦然发现窗外下起了雪,嘉尔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了,会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本来他想着,要不要回去,或是让周明非过来,一起好好过个节。 此刻他只觉得脑子里空白又混沌,没有败给他人,却是败给了命运,嘉尔无端端的想起这句话,却又并不十分贴切。 也许他早该学会,当一切洪水猛兽袭击而来,唯躺平,接受。 窗外的雪从星星点点逐渐猛烈,不一会黄昏的视线之中已经大地一片白茫茫,这是他在纽约的第一个冬天,第一场雪,原本还有个值得期待的浪漫圣诞节。 嘉尔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内心那团黑暗之光开始蠢蠢欲动,来纽约之后已经接近覆灭,而此刻被一个电话,一个信息打得措手不及。 周明非真真好温柔,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听说。 从别人口中得知,和从你口中得知,有什么区别吗?嘉尔心中嘲讽的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怎么满世界只剩下了嘲讽。 嘲讽贪恋夏之行的自己,嘲讽混蛋一样而又后悔的周明非,嘲讽来了纽约也还是逃不开命运之手的自己。 嘉尔坐在黑成一团的屋内,站不起身去开灯,当夜不知如何睡去,昏沉沉的次日醒来,仍然歪斜的躺在沙发上,浑身僵硬酸痛。 雪仍然下着,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嘉尔想起上海冬天的雪,没有这种不管不顾的气势,常常只零星飘几朵,意思一下表示下过了就收回,地面被湿漉漉的雪弄得泥泞不堪,毫无美感,纽约的雪下起来如泼天一般,而满城讨生活的人仍不得不在这漫天雪中奔走,堵车得更加厉害,人群之中时不时传来咒骂一场雪,倒让这座庞然大城的烟火气更足了些。 平安夜前的最后一天,学校上完最后的课,接下来会有十天的假期,嘉尔背着包走出大楼,心中并不太想回家,此刻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回国的回国,回家的回家,见亲人的见亲人,找爱人的找爱人,唯独他自己,成了一个毫无目标的个体,站在台阶上,茫然无措。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干燥晶莹的雪,从高空翻飞,下坠,嘉尔没去坐地铁,就这么走进大雪中,沿路慢慢走回去。 恋耽美 >迷人的孩子气——蜜秋(26) 走到家楼下时天已黑,因着一直下雪,地面一片白,反射的光倒不显得夜色多浓,嘉尔隔着纷纷杨的大雪,看到楼道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他按压住心跳,缓缓靠近,那个人远远看到他也站起了身,抖了抖身上落满的雪,露出被打湿的微卷的发,和狭长凹陷的眼睛。 四目相交,嘉尔却想到曾经的一个夜晚,也是冷到发抖的冬夜,他喝了一地的酒瓶,蹲在路口等夜归的周明非,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而今眼前的这个人,似跟他那晚一样浑身僵冷,微微发抖,嘉尔靠近了他,伸手抚掉他肩头的雪,眉上的冰,淡淡一句,怎么就来了? 周明非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静,看向嘉尔的眼神似含了千言万语,只说道,你挂了我电话,我那天说的是,她跟我提议,但我,没有同意。 嘉尔一怔,目光亮起了一瞬,我只是坦白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周明非继续说道。 嘉尔拉他进楼道,周明非却用了力停在原地,继续哆嗦着嘴唇说,等一下。 周明非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只深色的丝绒小盒,嘉尔心口突然剧烈的跳了起来,后背靠住门框不敢动弹。 周明非就这么在看不清视线的大雪里,单膝跪了下去,手里那只打开的丝绒小盒,里面躺着一只式样简洁的银白戒指,他看向嘉尔的双眼微红,声音裹着风雪,沉沉问道,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计划的大纲比真正写下来的要长得多,后面还有一些峰回路转,但是,我深觉没有写好,所以不如就停在这里,留一个尚算浪漫的结尾。 爱从来都不单纯只是快乐,看巴黎野玫瑰,看灿烂人生,爱令人治愈,也令人疯狂,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遇到一个让人飞蛾扑火般去爱的人,到底幸,还是不幸。 致生活,致所有为爱有过的沉溺。 感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