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与娇养妻(GL)》 Liandanmei.CoM >大将军与娇养妻(GL)—— 《大将军与娇养妻》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文案 十四年前风雪天,六岁的姜槐在路边偶遇三岁弃婴,被她细弱哭声和干净眼眸吸引,白云姣姣,肌肤如瓷,为她赐名:云瓷。 往后岁月,姜槐疼她,宠她、护她,养她,将对人间的热爱悉数给了她。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养大的阿瓷会勇敢的站到她面前,浅笑嫣然:【阿兄不懂情为何物,我来教你啊】 在我的字典里,姜槐二字,是酝酿心田藏于唇齿不肯轻言的缠绵情话。我喊姜槐,姜槐并不知我在说爱她。云瓷 注: 主角间无任何血缘关系 人格分裂天才将军攻/温柔腹黑天仙妹妹受 1v1,暗恋向,彼此救赎,年龄差三岁 将军前期女扮男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瓷、姜槐 ┃ 配角:我的民国预收百合:《药罐子和她的医生小姐》 ┃ 其它:暗恋向 第001章 禹州城。 八月,骤雨。 雨打窗棂,啪啪作响。屋内烛火通明,丫鬟端着药碗走进屋,看着锦被之下掩盖着的妙曼身影,轻声道:小姐,该喝药了。 云瓷茫茫然睁开眼,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细腻白皙,难得一见的绝色。 烛光微晃,依稀能看到她眼角斑驳的泪痕,想来是刚哭过,寡淡的神色映着眸底深处隐隐约约泛上来的惊惧,顾不得喝药,便问:阿兄离家多久了? 三年零七个月二十八天。 丫鬟雀跃道:再过两天就是小姐生辰,镇北军打了胜仗,归期就在这两日了。运气好,没准能和生辰凑一块儿,小姐,咱们有盼头了,公子就快回来了! 窗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云瓷手腕一抖,差点把药碗摔碎! 明亮的光自天边快速划过,照亮大半个屋子。 只见她苍白着脸,身子埋在锦被狠狠颤抖,红唇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 丫鬟何曾见过她这般失态?当下慌得不行,安慰道:小姐别怕,公子英明神武,肯定能回来的! 我想阿兄姜槐姜槐 呀!小姐,你额头怎么这么烫?小姐?小姐! 头脑发沉,伴着窗外风雨,云瓷做了个梦。 梦里生辰当日,镇北军凯旋,十万大军,上至将帅,下至兵卒,风光一时无两。 禹州城从没像那日如此热闹过。 有人抱着亲人哭,有人脸上露出笑,大军回城,逼出人间百态,连同最压抑的情也被挥发地淋漓尽致。 她混在人群等了许久,逢人便问:忠武将军回来没? 阿兄文武双全,瘸腿的小兵都能从战场归来,那么厉害的阿兄怎么不见影子?他人呢?他说过要回来的! 她等了三年零八个月,他说过回来要为她庆生。阿兄肯定会回来的,或早或晚,他绝不会让自己苦等。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强撑着病弱身子,在风雨里站成一棵树。 直到当朝元帅顾秋年亲自将骨灰坛子送到她手,语气歉然,带着深深地惋惜:云小姐,阿槐他 那句没了梗在喉咙,小姑娘陡然锐利通红的眼让他闭了嘴。 云瓷稳住心神,以往温柔和善的眸,冷漠至极: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云小姐,这是阿槐留给你的。 那是一道血书。 云瓷微怔。 强忍着,悲痛摧毁她本就单薄的身躯,死死攥着那封信,咽下喉咙里翻涌出的血腥,她问:阿兄,怎么没的? 凶险一触即发,身为元帅亲兵,初入战场的姜槐表现不俗,仅以三年时间就从小兵升至四品忠武将军,备受顾秋年青睐。 然天有不测风云,再倔强的傲骨也有被压垮的时候。 战争到了最关键的节点,顾秋年冒险行军,打得西凉大军措手不及,直至双方打红了眼,敌军奋力反击,宁肯牺牲数万大军也要把顾秋年人头留下。 姜槐为元帅挡了致命一刀。 刀上淬毒。 无解。 云瓷自幼被兄长养大,一手好字皆学了兄长,她仰起头,任由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敢垂眸往那血书看一眼。 恐一眼,心神便要崩碎。 阴阳相隔,任她穷尽一世努力都拼不出的人月两圆。 顾秋年眼里布满血丝,沉痛道:阿槐死前把你交给老夫,从今天起,你便是老夫义女,阿瓷,想哭的话,你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 所有人耐心等她崩溃,然云瓷无奈地笑了笑,没理会顾元帅好意,径自抱了骨灰坛子,接过守将递来的包袱。 包袱里装的是阿兄遗物,云瓷目力极佳,匆匆一瞥就能看到那抹亮眼的青色。 那是阿兄临上战场前,她连夜赶制出的锦衣。 阿兄笑着承诺,会穿着这身新衣意气风发的回到她身旁。 心头刺痛,失去对外界的反应。 在人前,她始终自矜自持不让泪落下。阿兄盼她做世间最美好的女孩子,女孩子哪能在外人面前哭? 她都记得,记得阿兄说过的每句话: 女孩子要活得精致,要矜持有礼,优雅从容,哪怕天崩地裂,也要学会从容不迫,坦然赴死。 拒了元帅好心,抱着阿兄回家。家还在,阿兄不在了 屏退下人,上好门栓,云瓷趴在床上,哭得差点断气。 泪眼模糊,颤着手打开血书:阿瓷,很抱歉,不能再陪你看三月春花了 一句话,泪水决堤。 隐忍薄情的云瓷抱着骨灰坛悲怮大哭:阿兄! 阿瓷,记得要笑啊,要好好活下去,阿兄在天上看着你,看着我的阿瓷嫁夫生子,美满一生。 阿兄阿兄!你不要丢下我姜槐!! 云瓷自软榻睁开眼,眸子通红。 大雨瓢泼,隔着窗子也能闻见那股从泥土地里泛出的清香。 烛光摇曳的小屋,丫鬟蹭地站起身:小姐?小姐你可算醒了! 小姐魇着了,不要怕,不管梦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要不要沐浴?我提前备好水了。 云瓷摸着满脸泪水,喉咙微哑,问她:这是梦? 丫鬟心疼道:是梦,小姐梦里一直念叨公子名字。 念儿,镇北军后日回城,阿兄会没事的,对吗? 她状态委实不好,丫鬟斩钉截铁道:对!后日咱们就能见到公子了! 后日云瓷口中喃喃。 丫鬟摇着头自去打水,也不知小姐梦到了什么,半条命快吓没了。不过,能牵动小姐心弦的,除了公子还能有谁呢? 小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三年多的担惊受怕一瞬爆发出来,光听着她句句哭腔喊阿兄,心都快被她哭碎了。 大军眼看要回城,小姐却频发噩梦 唉。 丫鬟一声长叹。 小姐和公子,一个姓云,一个姓姜,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整条卿临巷的人都知道云小姐是姜小将军半路捡来的。 两人以兄妹相称,到这会见了出落的极为水灵的云瓷,巷子的老人还会笑着打趣两句。 毕竟当年瘦巴巴的姜槐背着弱小的妹妹,从东街走到西街,大摇大摆,得意的,尾巴都能翘上天。 很多人担心这孩子养不活姜槐本身就是个孩子,再养个比他小三岁的女娃,日子可怎么过? 然姜槐走到哪儿就会把妹妹带到哪儿,丝毫不担心一不留神就把妹妹养死了。 穷人家的孩子吃饱饭尚且不易,姜小将军倒好,自个穷的叮当响,也不知怎的,竟能把妹妹养的和千金大小姐似的。 云瓷没辜负他这番精养,孱弱的身骨一天天好了起来。 姜槐从军前,特意花了重金买下念儿,安排好一切才走。 意味分明,哪怕不在眼皮子底下守着,也要让妹妹过的称心如意。 当时,就这事儿,街坊四邻嘲笑许久,说他傻的出奇,又不是养媳妇,至于花这么大手笔么? 不过嘛,也有人说,口头上喊着妹妹妹妹,没准人家就是当童养媳来养呢。 那些人说话不好听,姜槐也不恼。 念儿愣在那,回忆起公子从军前嘱咐她的场景,恍若经年 小丫头,记住了,好好伺候阿瓷,她身娇体贵,是我在世上仅有的亲人,不容有失。等我哪日凯旋,她若有丁点不好,小心我扣你工钱。 明明是个不大的少年,说起话来自有威严。 眼睛明亮地过分,笑起来更是动人,窄肩瘦腰,个子比同龄人高上大半个头,模样一顶一的好。 初听他要从军,念儿还为此担心两天,万一人哪天没了,她就没了雇主。 所幸公子是个有本事的,到了战场如鱼得水,频频立下战功。 从边关寄回家的银子越来越多,衣裳,摆件,各种在禹州城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儿,如流水般,都给小姐送了过来。 拳拳之心,只要有眼都能看到。 有这么一位好兄长,纵是再薄情的人也知道珍惜吧? 念儿绞了帕子上前两步,细心为小姐擦拭脸上的泪痕,语气满了心疼:怎么哭成这般?过两天公子回来,见小姐眼睛肿着,岂不要心疼死? 不准说死。云瓷轻描淡写看她一眼,目光如剑。 念儿惊骇,懂她的顾虑,当即改口:小姐放心,公子定会毫发无伤回来。 隐在锦被的手死死握着,想到梦里逼真清晰的情景,想到顾元帅怜悯哀痛的眼神,云瓷痛彻心扉,却不好表现出来。 老人常说,梦都是相反的,她不能被吓到,也不能慌。 大雨下了两天。从最初的惊悸恢复过来,随着时日渐近,云瓷看起来神色越发清冷,以至于念儿无事都不敢打扰她。 便是说话,也绝不敢提公子。 她算看出来了,小姐在怕。怕什么,想想就知道。 念儿垂下头,心道,谁不怕呢。 镇北军班师回朝的当晚,云瓷彻夜难眠,房间烛火燃了一夜。 天明,她早早梳妆打扮,换了身格外喜庆的金边红纹长裙,袖口绣着青竹,服了两天药病好的七七八八,精神焕发:念儿,咱们去城门口等着吧。 哎?小姐,早饭还没吃呢。 不吃了,等阿兄回来一起吃! 一大早跑到城门口候着的人不止云瓷,还有许许多多普通百姓。 活着,才是人们最朴素无华的期望,不指望建功立业,不指望做什么护卫山河的大英雄,活着就好。 细心看,每个人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那光里裹着黯淡,有希望,也有对未知的惊惧惶然。在一切水落石出前,被小心掩藏。 于是人们见到的,尽是一张张笑脸。 这位姑娘,你也来城门口等人啊? 卖菜的老伯把盛放新鲜蔬菜的竹筐放到一边,占了个靠前的好位置。 云瓷笑道:是啊,老伯,你也在等人吗? 对,我家孙子今年上的战场,才十四呢。我没事干,想着镇北军回城,顺道接他回家!提到回家,老伯眼里满了笑意。 云瓷看了眼竹筐里的新鲜菜蔬,心道,哪里是没事干,又哪里是顺道来接? 看破不说破,她点点头,破天荒的心里生出倾诉的念头:我也要接我阿兄回家,我已经三年零八个月没见过他了,不知他是瘦了还是高了。 我早早来这等着,今天特意打扮过,为的就是让他抬头能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我。 哎呀哎呀,小姑娘青春貌美,不用打扮令兄也能一眼看到。 老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和这么仙气的小姑娘聊几句,搓搓手,忽然顿悟:小姑娘,大概是在紧张? 一个说自家小孙子小时候多么多么淘气,一个说自家阿兄幼时多么多么体贴,说的不是一个人、一件事,气氛莫名和谐。 连云瓷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和陌生人一口气说这么久。 念儿守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暗暗祈祷公子定要平安归来。 慢慢的,空中飘着的零星小雨也没了,雨水洗刷过的禹州城每片叶子看起来都那么新鲜。 倏尔,人群爆发热烈欢呼:镇北军回来了!镇北军回来了!! 第002章 人群一阵骚动,守城军用心维护城内秩序。 长街两旁的百姓自发安静下来,屏着呼吸等待那早在心里盘旋多年的身影。 浩浩荡荡十万大军,精神抖擞地以胜利者姿态回到禹州城。 云瓷攥着手心帕子,心慌的喘不过气来。 阿兄作为四品忠武将军,若归来,必定陪在顾元帅身边。那样显眼的位置,她一眼就能看到! 一片呼声中,她看到了身披铠甲的顾大元帅,看到了策马立在两侧的大将阿兄呢?阿兄在哪里? 记忆穿山越岭而来,少年时的阿兄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阿瓷,以后我要做了将军,茫茫人海里,绝不让你苦等,我要让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好啊,阿瓷也会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阿兄。 等了又等终不见那道人影,身子摇摇欲坠,身边有人哭,有人笑,笔直的朱雀街洒落着点点悲欢。 和她交谈许久的老伯抱着亲孙子号啕大哭,云瓷呆滞地闻声去看,被他抱着的小兵,不过十四岁,没了一只胳膊,但唇角扬起,有着少年人征战沙场独有的骄傲自豪。 曾几何时,这种自豪她也在阿兄眼里见过。 只是阿兄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念儿忍不住要哭:小姐 不准哭。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 清冷淡漠的嗓音,听得念儿强忍住泪意。 再等等,不要急,不能急,阿兄肯定会回来的。云瓷喃喃自语,视线不断地从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掠过。 然后,她看到了威武霸气的顾元帅,下意识去看他的双手,下意识心安。 他手里没有捧着骨灰坛子,马上也没有那个让人想起就心碎的包袱。 所以说梦境和现实到底不同吗?是她患得患失过于紧张才会做噩梦吗? 回朝的大军会在禹州城的朱雀街停留半刻钟,顾秋年沉吟下马,待看到人群里柔弱的小美人后,朝着她在的方向走去。 云瓷身子微僵,咬牙等着。她就是要看一看,阿兄会不会让她失望,梦里痛彻心扉不够,还要再来一遭吗? 她轻扯唇角,露出勉强的笑。 阿兄最知她心,更舍不得教她难过,她等了三年零八个月,阿兄说过会回来的,他从不骗她。 云瓷五指收拢,眼神慢慢有了从容坚定。她相信阿兄,阿兄不会让她白等,眨眼,从最初的溃败惊慌中挣扎着站稳。 顾秋年来到她面前:是云小姐吧? 我是。 轻微的颤音极力克制着的冷静,顾元帅挑了挑眉,别怕,这是阿槐托我转交于你的。 顺着视线看去,那是一枚莹白玉佩。 好在不是什么吓人的骨灰坛子。云瓷心弦一松,问:阿兄呢? 他 他怎么样? 见此,顾元帅不忍再逗弄,臭小子要知他这般吓唬他捧在心尖的妹妹,少不得要和他闹翻天。 想着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一次次和死亡擦肩,顾秋年神色收敛,感慨万千:他无事,只是受了伤没法随大军一起回城。 受了伤云瓷耳朵嗡嗡的,脑子也嗡嗡的,她紧紧攥着那枚暖玉,血液在身体里躁动狂欢。 阿槐此次立下大功,本元帅自会为他请功,英雄出少年,想他年仅十九就已经 阿兄在哪里?他伤情如何?脱口而出的话让云瓷微微发愣。 她当即歉然道:无意打断元帅,奈何三年不见阿兄,心里着实惦记,烦请元帅告知,我家阿兄他在何处养伤?伤得重不重? 顾秋年欣慰地笑了笑,不妨事,那小子,命硬着呢。 抬眸见小姑娘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他道:阿槐没白疼你。 云瓷浅笑。 一念惆怅,一念欢喜,隐秘地要将天光划破。 姜槐就在三十里外的风凉镇,伤在心口三寸,不便移动,再者那刀口淬毒,虽无性命之忧,到底伤了元气。不过嘛,补一补,养个三五月就好了。 说到这,顾秋年对上小姑娘探寻的眸,耐心道:医治及时,没什么大问题,之所以留在风凉镇没回来,也是阿槐的意思。 这是为何? 顾元帅不正经大笑:许是风凉镇美人多吧! 气氛一滞,一股森凉之意悄无声息蔓延。 小姑娘漂亮的眸子清清凉凉的,看似在笑,却总有种她手上提了刀的错觉,唇瓣微扬:殊不知,阿兄喜欢上了哪个美人? 啧啧啧。 顾秋年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想着臭小子把他家妹妹宠上了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出来的会是个多娇弱的姑娘。 娇他看出来了,这弱嘛 谁敢说她弱,顾大元帅敢把脑袋摘下来送人踢。 有意思,臭小子养得当真是妹妹? 抱着幸灾乐祸的恶趣味,顾元帅意有所指:多了去了,你家阿兄,风流不羁,男儿本性嘛。 男儿本性云瓷神色寂寂,若有所思。 同顾元帅告辞行礼,转身带着丫鬟离开。 禹州城一家面馆,云瓷带着念儿坐下,温声道:小二,来两碗鸡丝面。 小姐,咱们不回去吃吗? 不了,吃过面后,咱们启程去风凉镇。 三十里外的风凉镇?! 与此同时,躲在风凉镇吃瓜的姜槐后背蓦地一凉,生出不好的预感。扔了瓜皮,浅笑着招呼小厮: 桂花糕,红枣糕,别问了,每样都给我来一份,疆北那贫瘠无趣的地方,都给本将军饿瘦了,还晒黑了。就这样子,我怎么见我家阿瓷妹妹? 作为伤患,半日光景,小将军打了五个喷嚏,俊俏的小脸布满忧愁,揉揉鼻子,到底生出两分担忧: 簌簌,你说,阿瓷要知道我故意不回城,会不会生气啊?我以前虽胡闹却也没让她担心,这次没跟大军一同回去,会不会吓到她? 簌簌是个美人,确切的说,是摆驾风凉镇的绝色花魁,洞庭湖边上四景楼的活字招牌,当今都赞过她的美貌和风骨。 虽为花魁,出淤泥而不染,才华横溢,备受文人敬重。 这可不好说。簌簌笑意吟吟望向他:若你家妹妹是个胆小且爱胡思乱想的,见你不归,保不齐会把自个吓成什么样。 你与她三年八个月不见,她想你念你纯属正常,忧你思你也合乎常理。倒是你,避而不见,有些不正常。 她眼神戏谑,看得姜槐浑身不自在。 我特意拜托元帅和她解释清楚,元帅总不会坑我吧?况且你看我现在这般,哪还有半分俊秀? 病怏怏耍大刀都喘,这样子见了她,她胆子小,八成会愁的寝食难安。左右我人没事,备好生辰贺礼巴巴往她跟前一送,阿瓷温温柔柔的性子,不会和我计较的。 你心里有成算,还来问我作甚? 簌簌动作优雅的沏茶,半晌忍不住一笑:不过据我所知,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你家妹妹性子再纯善,估计也会恼的。 姜槐被她说得心虚,扶额:那该如何是好? 哄她啊。 年轻的小将军为难地揪着头发:我都三年多没哄她了,万一哄不好怎么办? 所以更要用心哄啊,把三年时间找补回来。簌簌哭笑不得,阿槐,你怎么回事啊? 见不到人心里想得发慌,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受欺负,如今拼命从战场活下来,又畏首畏尾觉得难为情,那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 当然是我妹妹。簌簌,你是好人,抢什么都行,阿瓷你绝不能和我抢。 看他认认真真说着荒唐话,簌簌大美人气的仰倒,当我稀罕?不管你了,想吃水果自己剥! 哎?别、别走啊! 亲兵在那偷笑,姜槐随意瞥他一眼,手抚在腰间白玉带:嗯?很好笑? 不,不好笑。将军,这 嗯? 亲兵憋笑憋得难受,开口出了个馊主意:将军实在想不出法子,就把自个打包送给小姐吧。小姐见了肯定喜欢! 姜槐摸着下巴郑重考虑一番,大手一挥:走走走,讨好阿瓷这事本将军谁也不用,偏要自己想。 一炷香后,姜小将军屈服了:来人,备水,本将军要沐浴! 日光明媚,马车沿着风凉镇方向平稳前进。 小姐,您是在生公子的气吗?怎么一路看起来都闷闷不乐? 云瓷微怔,片刻摇摇头,整个人颇有几分文雅之气:没有,我怎会生阿兄的气。 那小姐这是? 我在想阿兄的伤。 云瓷叹道:顾元帅说得轻松,阿兄为人我清楚,如无大碍,他怎会故意不跟大军回城?况且 况且梦境真实地令人发指。 梦里阿兄中毒而死,而元帅也提及阿兄受了刀伤,刀口淬毒,哪是那么好解?便是解了毒,会不会留下隐患? 阿兄疼她怜她,自不会做那故意吓人的事,也许,阿兄的伤,比元帅说得要严重呢? 阿兄逞能,从不爱惜自个身子,就不知此次归来,他身上会添多少伤。 一想到这些,她心都勾起密密麻麻的疼。 云瓷懊恼地垂下头:念儿,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小姐怎会这么想?念儿确凿道:小姐是公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要说这做得最有用的事,那该是好好照顾身体,别让公子孑然而行。 小姐和公子相依为命长大,公子的命一半在小姐身上,小姐的命一半在公子身上,小姐照顾好自己,也就等于照顾好了公子,难道不是吗? 念儿。云瓷轻笑,笑容柔软温暖:我从不知,你这么会安慰人。 念儿羞涩地把玩手指:这不是我说的,是公子说的。 是吗?山水迢迢,云瓷抬起头,透过窗子望向绵延远山。 阿兄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他常说自己不善言辞,却不知,阿兄当真要哄人,谁能拒绝得了? 别人她说不准,哄她云瓷暗笑,她实在太好哄了。阿兄冲她笑笑,就足够她心花怒放。 记忆里阿兄最后一次笑,还是三年前的暮春。 暮春,天地洋溢着盎然生机。阿兄一袭白衣站在柳树下,向她招手:阿瓷,笑一笑。 阿兄狠练半年才鼓起勇气为她作画,初衷很简单:要将她每一个笑容都映刻在纸上,待来日看时,时光夺不去,记忆无法泯灭。 彼时她穿着薄衫,本来还有些紧张,见到阿兄的笑,忍不住弯了唇角。 她心想,阿兄笑起来比她要好看多了。这样的阿兄,是人间瑰宝,是她心头最柔软的那寸。 如今,她离他越来越近了。 心里的思念如同生了翅,又如万物复苏密密麻麻的嫩芽破土而出发出细微的响。 她轻轻拧眉,怎么以前不知,区区三十里路程,竟漫长的度日如年? 念儿看了眼窗外,开心道:车夫!劳驾再快点,我家小姐急着和公子一起庆生呢! 云瓷指尖微动,习惯了矜持的她竟也笑着冲那车夫应和一句:再加你二两银,生辰那日,我定要见到阿兄。 第003章 风凉镇以前不叫风凉镇,叫秀竹镇。 顾大元帅说给云瓷听的那些说也不全是编排。此地盛产美人儿,男男女女,走在大街上的老少爷们看起来都比其他地方的秀美。 哪怕是山贼呢,都是长得格外好看的山贼。 念儿掀开帘子,当下愣住,要不是对方手里握刀,她都要怀疑是哪家小姐做的恶作剧了。 实在不是她想多,活了十几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山贼长这样? 车里的人出来!咱们劫财不劫色,再不出来,连色也顺道劫了! 念儿搀扶着小姐从车里走下来,车夫吓得瑟缩在地上,抱头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就是个路过的! 呸!糊弄谁呢?女山贼横刀立马,五两银子买一条命,我数三下,不交银子你们别想活了! 一! 啪嗒。 白花花的银子被丢在地上,反射着日光,煞是好看。云瓷淡声道:二十两,我赶时间,多的五两请你喝茶。 念儿/车夫: 女山贼被她掏银子的爽快劲儿刺激地牙根疼,问身边人:我是不是要钱要少了? 一人五两,五两能吃好多东西,不少了。云瓷皱眉:你当老大不用给兄弟们树立榜样吗?一个唾沫一个钉,说是五两,就该是五两,言而无信要遭天打雷劈的。 她敛袖抬眸,语气清淡:怎么,还不放我们过去? 呦呵!咱俩到底谁是山贼啊,瞧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劫我呢! 女山贼捂着腮帮子挥挥手,头回做老大不能丢了信用,走走走,赶紧走! 云瓷看都没看她,麻利地上了马车。 马车骨碌碌行驶出一段距离,云瓷生出些浮躁:风凉镇不太平,阿兄留在此地养伤真的稳妥吗? 念儿哑口无言看着她,咽了口唾沫,小姐,你就不怕吗?那些人可是山贼啊 山贼,惹急了不讲道理的! 公子驰骋沙场所向无敌,要担心,小姐也该担心担心自己吧?咱们刚从狼窝出来,差点把小命交代了! 云瓷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脸颊染了层淡淡红晕,我我光想着早点见阿兄了。 所以说,是真的赶时间吗? 念儿一脸佩服,把山贼当乞丐打发,她家小姐厉害了,不愧是公子捧在手心的神仙妹妹。 她忽然问道:若银子打发不掉呢? 云瓷想也没想:那就杀了。 念儿愧疚地低下头:我这点粗浅功夫,打不过他们的。 想什么呢?云瓷瞥她一眼,温声细语,耐心解释道:谁说杀人一定要用刀? 面对这样温柔恬静的少女,念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风凉镇近在眼前,一想到阿兄住在这里,云瓷顾不得多言:停车。 车夫颤巍巍停下车,豪爽道:小姐,不用再给银子了。 他怕说晚了没法体现他心里感激之情。 云瓷眸光闪过一抹讶异,柔声和他算笔账:来时说好给你二两,如期抵达我承诺再给你二两,共计四两,对吗? 车夫笑容满面:对啊。 途径清凉山,我替你出了五两云瓷摊开掌心,温柔提醒他:五两刨去四两,你得找我一两银子。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 啊? 云瓷面上温柔一顿,眸光一转换了副清冷模样,你该不会要耍赖吧?一码归一码,我也没讹你。 实话说出来,家里银子大半都是阿兄赚的,一分都不能乱花,要攒着给他娶媳妇。这位小哥,你能听明白吗? 听明白了 车夫当场哭了,苦兮兮从兜里摸出一两银子。从没听说做生意拉活还有倒贴的份儿? 他能说什么,这姑娘连山贼都不怕,据说她家阿兄官拜将军,住在镇上养伤,实在得罪不起。 这位小姐瞧着文文弱弱天仙似的人儿,怎么一身铜臭味呢?你家阿兄需要攒老婆本,难道我不需要吗?谁还不是个男人啊! 接过银子,云瓷唇畔多了抹笑意:小哥走好,一路顺风。 车夫不想搭理她,奈何架不住小姑娘生得貌美,天大的火气坚持不了多久,红着眼跳上马车,跑得飞快。 丢银子事小,丢命是大。 他听得真真的,先前小姑娘还温声细语和丫鬟说杀人何需用刀呢! 将银子小心收进荷包,云瓷眼里带了点小得意。等见了阿兄,她得告诉他,他从边关送回来的每一分银子,她都没有乱花。 至于买命的那五两银子,今儿她高兴,暂时不想和那些山贼计较。过了生辰再说不迟。 念儿不是一天两天见小姐惜财如命了,抬眸四顾,发现风凉镇怪热闹的,道路两旁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 小姐,咱们要去见公子吗? 云瓷摇头,看着微皱的衣袖皱了眉,一路风尘仆仆,先去客栈,收拾好再去见阿兄。 哗啦啦的水声,姜槐从浴桶探出头,修长的细腿支撑着身子跨出来,扯了衣服一层层裹好从屏风后走出。 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簌簌端着药汤走进来,阿槐,来喝药。 知道簌簌是花魁的人很多,知道她是医者的屈指可数。 于姜槐而言,簌簌是美人,亦是恩人。 战场九死一生,她能活着回来,一小半靠毅力求生,剩下的全靠了簌簌妙手回春把她从死地救出来。 大恩不言谢,姜槐冲她展颜一笑,再看那黑乎乎的药汤子,想也没想一股脑喝进肚子,喝到最后有点撑。 簌簌目光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刚才小兵来报,在清凉山附近发现云小姐踪影,所料不差,这会人已经到了。 姜槐呲着口小白牙:阿瓷也是个心急的。 从簌簌手里接过锦帕在唇角压了压,她面色微变:阿瓷不会是来和我算账的吧?这丫头在禹州城待着不好吗,偏要来风凉镇,幸亏路上没出事,要不然,她 姜槐猛地闭了嘴,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祛疤的药膏还有没有?多给我涂点,万一被她瞧见,又要哭。 她撑着下巴,轻轻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这会都怀疑她巴巴跑过来,是来数我身上有多少处伤的。 簌簌哭笑不得,嗔怪道:瞧你,哪还有半点做兄长的样子。 姜槐苦着一张脸,谁让她是阿瓷呢,阿瓷生得那么好,我哪儿忍心看她哭。 哦,那我生得就不好看了? 簌簌大美人不安分地眨眨眼,眨地姜槐心惊肉跳。 她捂着心口,难得由着性子打趣道:簌簌,你这是在对我使美人计吗?把我迷晕了好趁火打劫对不对? 乱讲。簌簌轻轻给了她肩头一下。 打完以后便觉这肩膀太过瘦削,心疼起来,天天滋补汤喝着,怎么也不见长肉?脸上也没多少血色。 能活着从尸山血海爬出来已是老天眷顾,况且,我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槐说得理直气壮。片刻,犹豫道:要不再端碗人参鸡汤来?你说我脸上没血色,那会不会吓到阿瓷?不行,不能吓到她。簌簌,把你胭脂拿来借我涂涂。 簌簌没再理她,末了仍旧心气不顺,咬牙:你对阿瓷妹妹未免好过头了吧? 那是,我对她不好,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簌簌当即转身,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她不好,要遭天打雷劈? 姜槐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喃喃道:不为什么啊,阿瓷是我妹妹,是我一手养大的。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对她不好?阿瓷生得可爱,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有多可爱?簌簌上前坐到对面,指腹搭在她手腕,专心诊脉。 这话你让我怎么回答? 姜槐凝神细想:三年前,就我从军那会儿,阿瓷还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小时候就聪明,从不让我费心。 六岁那年我背着她走街串巷,看起来居无定所,但我总能找到法子赚钱,再不济,随便拿个破碗往街头一跪,人们看我背着孩子,免不了大发同情心。我就拿了钱给阿瓷去西街老婆婆家换羊奶喝。 等再长几岁,我拜师学艺,跟着镖局讨生活,走到哪儿,阿瓷都跟着,她不怕吃苦,也最心疼我。 姜槐眼角微湿,倏忽笑了出来。 簌簌,等你见到她就知道她有多可爱了。她不仅长得可爱,性子也可爱,颇有几分睚眦必报,每次和人翻脸都是见不得我受委屈。 后来我学聪明了,不受委屈,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让她知道。 簌簌听得酸涩,纤细的指节抚上他柔嫩光滑的脸,问:那她知道,你是女孩子吗?你是女孩子,为了养另一个女孩子不得不背负重担。 你为了养她,耗尽心血,舍了自尊。为了护她,独往边关赚取军功。你做人上人皆是为了她,你姜槐活了十九年,生命里想的也全是她,从没为自己活一天,阿槐,你不累吗? 姜槐不吱声,半晌唇边染笑:簌簌,为了阿瓷,我怎么会累呢?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簌簌一脸无奈。 说到底,姜槐、云瓷,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那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情分不是她能比的。 阿槐。 怎么了?簌簌。 你为她吃尽苦头,阿瓷长大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以后怎么办,你的女儿身还要继续瞒着她吗? 瞒着她没什么不好呀,何苦让阿瓷为我担惊受怕?阿瓷那么好,我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万一她知道阿兄不是阿兄而是阿姐,心里不舒坦怎么办? 一开始没告诉她,之后也没必要告诉她。不如就这么瞒一辈子,左右她成婚后不和我过。 簌大美人霎时眉眼舒展开,笑容太暖,晃了姜槐的眼。 那就瞒着吧,小女孩心思重,等她嫁人就好了。阿槐,你身子虚,去榻上歇息吧。 不了,我还是亲自去接阿瓷回来吧,她初来乍到,身边就一个念儿,碰到歹人怎么办? 我和你一起去。 行啊,正好让你见见我的小阿瓷。 姜槐眉眼飞扬,端的是少年得意:也不知这么久没见,阿瓷还认不认得我。 灵光一闪,她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簌簌,你看,这就是阿瓷,这是半年前她托人寄到边关的。 边角泛旧,不知在寂静的夜里用指腹反复描摹过多少次。 画像之上,少女清纯娇美,风姿初成。 簌簌压下心头不安,由衷赞了句:果然生得极好。 她问:画像你都贴身带着? 是呀。姜槐牵了她的手,笑道:咱们去找她吧,我想阿瓷,是片刻都等不下去了! 第004章 云来客栈。 沐浴后,云瓷神清气爽的坐在屋内看书,念儿拿毛巾为她擦拭头发,小姐,咱们不去找公子吗?为何不见小姐着急? 书被掀开一页,云瓷眉眼柔和浸着浅浅笑意:与其等我去寻阿兄,不如坐等阿兄来寻我,风凉镇我不熟悉,阿兄在此地盘桓日久,比我这个外来户强。他手上有兵,找个把子人不要太容易,等你擦干头发,阿兄许就来了呢。 想到阿兄,她心就暖暖的。阿兄,是她追逐在前的光。而那光,永不会弃她远去。 叩叩叩,门被敲响。 客官,楼下有人找。 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瓷一笑,定是阿兄来了!起身迈开两步,回头问念儿:我这样子美吗? 念儿被她那一笑夺了魂魄,美,美极了。 那就好。云瓷出了门,步伐比往日快不少,轻盈浅笑,成为众人眼里的风景。 阿兄!远远看着那道单薄背影,消瘦的肩膀,笔挺的背脊,少年风华,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 姜槐转身,视线落在从楼梯快速跑下来的明媚少女,眼里光芒燃起,心里烧了许久的火终于越来越烈,她上前跨出一步,却不想阿瓷来的比她想象中更快! 冷香扑满怀。 姜槐抱着少女,温柔道:傻姑娘,哭什么? 云瓷也觉得自己矫情,但能抱到活生生的阿兄,矫情一会也无妨。反正阿兄不会嫌弃。 泪水打湿姜槐的衣领顺着锁骨缓缓流淌,姜槐轻抚她后背哄劝道:多大的人了,都快到嫁人的年纪了还在阿兄这哭鼻子?没来由让人笑话。 云瓷羞涩着松开手,神色满是依赖,嫁人有什么好?我三年零八个月不见阿兄,阿兄嫌我烦了,要把我推开吗? 哪有。少女身上的冷香钻进她的心肺,也是此时姜槐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她的阿瓷长大了。眉眼褪去三年前的稚嫩,就连身材都有了玲珑曲线,一时,让人不敢多看。 她暗道自己三年未见紧张地连妹妹都不敢亲近了。重新整理好心绪,姜槐半抱着她,宠溺道:有话咱们楼上说好不好?那些人看我不要紧,我舍不得旁人多看阿瓷一眼,阿瓷生的太好,万一那些人和阿兄抢人呢。 他们敢抢那就试试,反正抢不走。 少女直白的话让人哭笑不得,姜槐眸光轻转,冷淡的目光逼退众人她的阿瓷,她自己都没看够,怎舍得让别人看?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云瓷暗喜,阿兄对她的在意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不过模样看起来更可靠了些,高了,瘦了,黑了,如锋利的宝剑,又如漠北屹立不倒的白杨,有着冲天的气魄和坚毅的眼眸,只需一眼,就能安她的心,抚平三年来所有的午夜惊惶。 云瓷和她十指相握,笑道:阿兄,这位姐姐是何人?有风吹过,那人发丝和阿兄的纠缠在一起,莫名的,有些刺眼。 姜槐介绍道:苏簌簌,咱们禹国难得一见的大美人。阿兄这次能平安无事,有赖她相救。 云瓷惊得心口重重一跳!所以说阿兄还是险些回不来吗?收敛心神,再看女子,她规规矩矩行了礼,温声道:见过苏姐姐,这段时日,有劳苏姐姐照顾阿兄了。 簌簌笑容不减,亲手将人扶起来,阿瓷不必多礼,我和你阿兄 咳咳! 阿兄嗓子不舒服吗? 姜槐俊脸微红,可怜巴巴地看了眼簌簌,簌簌嗔她一眼,极其自然的把话接过来,阿瓷有所不知,她身子受了重伤,伤没养好,连日来的操劳弄得嗓子发炎上火,本不宜走动,却还要任性的跑过来。阿槐她,很想你。 云瓷看着名唤簌簌的大姐姐,那股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她问的是阿兄,回答的是苏姐姐,且看阿兄表情,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像习惯了一般,甚至嘴角还噙着笑。苏姐姐和阿兄是什么关系? 阿兄身子不好,还敢冒冒失失乱跑?云瓷不好当场发作,阿兄去楼上好好歇息,缓一缓咱们再回。 哪有那么娇气,阿瓷,跟我回家。 云瓷问:回哪个家? 簌簌含笑:她有伤在身,自是回风凉镇云平巷的家。 云平巷二十三号,顾元帅赐给爱将的三进大宅院。一来方便姜槐养伤,二来风凉镇美人如云,顾元帅切切嘱咐她不用急着回城,皇上那边他会安排。二话不说批了三个月病假,期待爱将回禹州城时能抱得美人归。 看着乖巧一声不吭的阿瓷,姜槐心道,等伤养好了,她就带着阿瓷和簌簌一起回禹州城,那雨雪风霜的日子,谁乐意过谁过!边关平定,眼下再不用武将上战场,她能有更多时间陪陪阿瓷。 踏进小院,云瓷温柔道:苏姐姐,我想和阿兄单独说几句话。 兄妹重逢自有很多话要说,簌簌点头:好。 见她要走,姜槐抢先道:簌簌,我想喝桂花羹。 簌簌眨眨眼,阿槐此时还能想着她做的桂花羹,她很开心,笑道:那我做好后端过来。 有劳簌簌了。姜槐回她一笑。 进屋后,云瓷暗暗打量房间布局。阿兄崇尚简洁,不喜浮华,还保留着那些年养成的习惯。收回视线,摸了摸茶壶外壁,温的。云瓷倒了杯茶,亲手递到姜槐唇边,阿兄,喝茶。 热情的阿瓷让姜槐有一瞬难以招架,但妹妹的好意她会拒绝吗?当然不会,打死都不能拒绝阿瓷的好意! 姜槐润润喉,云瓷怔怔的望着她,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流露出人前没有的情绪惊喜,慌张,失措、失而复得的不确定。 阿瓷?姜槐喃喃道。 阿兄!云瓷扑到她怀里,重逢后压抑已久地情绪露出苗头。 姜槐悔不当初,战场凶险,她该提起十二分小心的。不曾受伤,那就不会留在风凉镇养伤。不养伤,就会顺顺利利跟着大军回城。让阿瓷流泪,是她不对。摸着小姑娘柔顺的长发,柔声道:别哭了,阿兄的衣襟都被你哭湿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 云瓷抬起头,安心的窝在她怀里,不怕,以后阿兄的衣服我来洗。 姜槐扬起唇角:衣服你能洗,那我的心被你哭的乱糟糟的,你该如何? 阿兄。 嗯?姜槐笑着亲了亲她的头发,想我了? 自然是想阿兄的。小姑娘羞怯地不敢看她眼睛,又舍不得不看。于是亲昵的和她咬耳朵,说完快速地把小脸埋进姜槐脖颈。 清浅的呼吸打在姜槐锁骨,让她有种轻微的颤,忽略掉心头那丝异样,暗暗调整呼吸,我给你准备了生辰贺礼,想不想看? 想看。小姑娘移开身子,双手揪着姜槐衣领,欲言又止:我想先看看阿兄身上的伤。 姜槐心头一凛,看那做什么?阿瓷,我伤的不重,而且都快好了。她微微正色,阿瓷,你长大了,要乖。 云瓷失落的从她怀里离开,哦。 哦是几个意思? 哦就是不开心的意思,阿兄身上有伤,故意瞒着我,无非是怕我见了伤心流泪,我答应不哭,那阿兄能不能告诉我,你都有哪里受了伤,心口三寸中了刀伤,其他地方呢? 见她不看不罢休的架势,姜槐没了脾气,行行行,看看看,阿瓷说什么是什么,阿兄哪敢让阿瓷不开心。 语毕她愣在那想了一会,卷起衣袖,左臂中了箭伤。 卷起裤腿,小腿骨折,如今已无大碍。 呐,右肩被敌将呼业踹了一脚,好在他人已经被我废了,不算吃亏。 还有呢?云瓷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姜槐长臂一揽将她抱入怀,没有了,你阿兄我哪有那么好欺负,阿兄流的是血,旁人丢的是命,顾大元帅都说我命硬,你看,受了这么多伤我还不照样回来了? 云瓷摇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若无那场梦,她或许能放心,但梦里阿兄送了性命,她等了那么久,等到的不是阿兄的怀抱,而是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的一捧骨灰。 这怎么能一样呢? 失去阿兄的痛到此时都无法平息。 好啦,被人看到会笑话的。多大了还赖在我怀里,我的小阿瓷,你说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呢。姜槐贴着她耳畔碎碎念。 云瓷耳尖慢慢染上一抹红,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她不想嫁人,不想离开阿兄。她想霸占阿兄的怀抱。念头闪过,她惊诧自己的贪婪。 手怎么这么凉?姜槐不由分说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脖颈,一冷一热相激,眉头都不带动的,再开口语气多了分气恼:我怎么教你的,三年不见,你忘干净了吗?不好好顾惜身子,心疼的是谁,受累的又是谁? 这话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落在云瓷心里,想起三年多漫长的等待,她大着胆子学着小时候的样子亲了亲姜槐脸颊,软声哄着:阿兄不气了好不好? 冷不防被妹妹偷亲来安慰的姜小将军,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愁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哑口无言。 云瓷柔软的唇瓣从阿兄脸颊擦过,调笑道:三年零八个月太久了,阿兄以前教的那些我都忘了,不如阿兄重新教一遍,我这次绝对好好学。好不好? 姜槐能说什么,心爱的妹妹和你撒娇哄你开心,你还能硬着心肠打她一顿吗?打坏了算谁的!她自认远不至丧心病狂的地步,板起脸:再亲一下。 云瓷怯怯的软着脚凑近她,吧唧一声,在阿兄右脸落下一吻。 心满意足的姜小将军心里乐呵呵的,含辛茹苦的养娃,终于体会到把娃养大的乐趣,她笑着抱了抱小姑娘,须臾松开,克制着得瑟找回三分冷静:那就原谅你了! 第005章 云瓷喜不自胜,心跳的很快。 以前她也经常亲阿兄,却没有今日这般教人心动。 边关近四年的风吹日晒没能磋磨掉阿兄的傲骨,也没能毁去他如玉的脸庞。 云瓷一直觉得,她的阿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少年郎。 就不知,这样好的阿兄,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妻? 她心蓦地一疼,来的快去的更快。 姜槐体贴地为她抚平衣领,簌簌端着桂花羹进门,看到的便是兄妹互整衣襟的画面。 画面温馨地可怕,使得她心里的担忧又浓了一重。 阿槐,阿瓷,来喝桂花羹。 阿、槐? 云瓷怔了怔:谢谢苏姐姐。 姜槐出于习惯拿了汤勺喂到妹妹嘴边,见阿瓷望着她,不由笑道:尝尝?簌簌手艺很好,一般人吃不到的。 一般人吃不到,那阿兄呢?阿兄是苏姐姐什么人? 姜槐吹了吹汤勺,不烫了,快吃。 云瓷老老实实被投喂,坐在一旁的苏簌簌心里不大舒服:好个兄妹情深啊。 好吃吗?姜槐笑着问。 云瓷道:好吃。 那就再吃点,瞧你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 被阿兄嫌弃了的小姑娘警惕地支楞起耳朵,陷入深刻反省,阿兄是嫌她抱起来硌人吗? 那她今天多吃点好了。 大半碗桂花羹投喂下去,姜槐这才放心的去喝自己那碗。 阿兄,要不要我喂你? 不用。姜槐头也不抬道。 小姑娘托着下巴眼睛不眨的望着她阿兄,好似不用心看着,下一刻姜槐就会飞走似的。 苏簌簌暗自惆怅,阿槐到底怎么养的妹妹? 可别养歪了啊 被埋怨的姜槐生不出半点自觉,快速解决一碗桂花羹。 她天生肠胃好,消化快,见阿瓷碗里还剩小半碗,抬手捞过来接着吃。 簌簌手艺越来越好了,阿瓷,浪费吃食是不对的,你忘了我怎么教你的? 小姑娘语气温柔道:忘了,阿兄再重新教一遍。 苏簌簌: 妹妹,你要记住你是妹妹! 她心里巨浪滔天,面上漫不经心道:阿槐,你还没告诉阿瓷妹妹咱俩的关系呢,总不好这样瞒着她。 关系?阿兄和苏姐姐什么关系? 姜槐放下青花小瓷碗,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忘了告诉阿瓷,苏姐姐是你未来阿嫂,所以以后你们无需客气。 未来阿嫂? 对。再多的不方便说,反正最迟明年我会娶簌簌为妻,阿瓷,多个嫂子照顾你,你不高兴吗? 我自是为阿兄高兴的。 阿瓷从不在她面前说谎,她说高兴,姜槐没有怀疑。 能以女子之身建功立业走到如今境地,早没了退路可言,她也不想退。 如以男儿身份才能将阿瓷护在羽翼之下,她乐见其成。 元帅向她透漏过风声,她这几年风头正盛为禹国立下汗马功劳,少年将军,军功煊赫,莫说那些重臣,就连皇室都有心招她为驸马。 做驸马无异于自求死路,恰是此时,簌簌主动提出假成亲。 如此,她不用迎娶公主,她也不用费心应酬那些王公贵族,只需等到合适时机,待簌簌有了心上人,就可以安排一场假死。 金蝉脱壳,两相得。 不过此事阿瓷不同意的话,姜槐也不想伤她的心。 猛地听闻此事,云瓷心头钝痛,陌生的情绪占据她的心,让她分不清此刻是惊喜多一点还是苦涩多一点。 阿兄有了正妻,就有了人照顾,苏姐姐貌美贤惠,阿兄的命都是她救的,有她在,阿兄断无半点不好。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难受? 见她沉默,姜槐紧张道:有什么不妥吗? 云瓷摇摇头,轻声慢语藏了十二分的小心:阿兄有了苏姐姐,还会疼阿瓷吗? 姜槐轻笑:阿瓷是我养大的,我不疼你又能疼谁? 至此,云瓷再没了言语。 簌簌的心落回原地,庆幸小姑娘没大嚷着不要她这个阿嫂。 婚事是她算计来的,姜槐攻城掠地实乃天才,在情字上总归不开窍。 六年前匆匆一瞥,见到长街背着妹妹看花灯的少年,她的心就再难平静。 错眼的功夫,少年淹没在人潮,任凭她怎么寻都寻不到。她不愿让人知道姜槐的存在,于是悄悄把这份心动藏起来。 及至三年前,她作为花魁娘子受楼里差遣前往边关,为将士赠送衣物,姜槐单薄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进她视线。 而后,一眼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她喜欢姜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把人从战场救回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她要和姜槐在一起,哪怕她是女子,这心意也作数。 一日日的接触,她被姜槐迷了心,夺了魄,一心一意想嫁给她。 天不负人愿,终于被她等到了时机。 她告诉姜槐,她愿意嫁给她,替她做身前盾牌为她遮掩女儿身。她们以友人身份相处,往后以夫妻的名分走在人前,及至双方其中一个有了所爱再分开。 簌簌觉得这样很好。哪怕姜槐不明白她心意,也庆幸姜槐不明白,否则,又如何能骗她娶妻? 直到见到云瓷,她知道,她赌对了姜槐对云瓷的好,好的让她无奈,让她嫉妒,让她遍体生寒。 簌簌笑得温文尔雅:阿瓷,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云瓷极有教养地站起身,礼节挑不出半点错,可见姜槐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功夫没白费,她柔声道:有劳苏姐姐了。 看着她们走出门,姜槐惬意地伸了懒腰,乍然想到:人都走了,谁帮她换药? 念儿守在小姐身边默默摘下一片叶子,小姐,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嘛,总这么闷着怎么行? 云瓷仰起头,看着天边刺眼的光,忍了忍,逼退那些让人脆弱的泪意,淡淡道:没什么。 这像没什么的样子?念儿不信。 不如小姐去找公子玩吧,公子最会哄小姐开心了。 云瓷再次叹口气,白皙的脸庞带着清冷意味,她听到自己以一种平稳如常的语气道:阿兄已经有苏姐姐了,苏姐姐忙着给阿兄换药,我去了,不好。 不能打扰阿兄和未来阿嫂相处,没有哪个兄长喜欢爱坏事的妹妹。 她不想被阿兄讨厌。 窝在房间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最后当意识到睁眼阿兄闭眼阿兄,满脑子想的全是阿兄时,云瓷隐约崩溃! 怎么办,我是不是太依赖阿兄了,我明明知道不该去打扰他,可我就是忍不住。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还是想让阿兄陪,念儿,我这样,是不是有病啊? 没有啊。念儿安慰她:小姐久不见公子,会想念那是人之常情。便是在一起时患得患失那也正常,毕竟害怕失去。 公子不在的时候小姐日夜想着念着,如今公子回来了,身边多了个人,小姐吃醋也是正常。怕苏小姐抢了公子嘛,念儿能理解的。 吃醋?云瓷抓住这关键字眼,清澈的眼睛闪过一抹犹豫:我这是在吃醋吗?那我该怎么办呢? 简单,让公子多哄哄就好了。 云瓷微惊地看着她,想明白后毫不犹豫地整衣出门,走得从容且快。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去? 去找阿兄,让他哄哄我。 念儿目光追随着那道背影,心道:这么直接的吗? 云瓷去的时候,簌簌刚好端着盆水从屋里出来。 两人见礼后,说了几句话。 人走没了影,她方回过神,垂眸看了眼平整秀美的衣裳,放心地迈进门。 姜槐躺在榻上,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见此,云瓷的心微微一疼,掏出锦帕为他擦拭额头细汗,动作温柔细致。 当了十九年的糙汉子,陡然间姜槐生出一种她也是弱女子的幻觉,从没有被这么悉心的捧在手上,乍一感觉,还挺好。 她呲了呲牙:别心疼,无事,好多了,再过几天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阿兄又在贫嘴。云瓷嗔他一眼,白皙的指握着锦帕,柔声问道:阿兄喜欢苏姐姐吗? 喜欢啊。 云瓷心口一堵,刚才在门口遇见苏姐姐,她不爱与我客套,让我提前喊她句阿嫂,我没喊出来阿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傻姑娘。姜槐撑着手臂坐起身,云瓷在他后背放好靠枕,嘱咐道:阿兄,你别乱动,小心伤口。 都说没事了。 姜槐坐稳后顺手摸着她细腻柔软的长发道:你苏姐姐不是小气人,你这会喊不出纯属正常,就连我有时候也不敢相信,簌簌会答应嫁我为妻。 她轻轻活动着手腕,笑:感觉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刚好砸在我头上。簌簌那么好的女子,嫁给我,委屈她了。 云瓷不解:嫁给阿兄怎么会委屈? 一时之间,姜槐没法和她说清那些弯弯道道,感叹道:反正以后会多个人来照顾你,阿瓷,慢慢来,不必勉强。 对了,还没问你呢,你不在小院休息,跑这里做什么? 云瓷垂眸轻咬唇瓣,支支吾吾莫名生出两分羞耻:我我今日吃醋了,想让阿兄哄哄我。 天晓得她何其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说到最后,声细如蚊。 姜槐一身武艺,耳聪目明,饶是如此也费了些功夫才听清她说什么。当时心软地一塌糊涂,她喜欢阿瓷浸在骨子里的依赖,喜欢阿瓷牢牢将她捧在手心的感觉。 年轻的将军扬了扬唇:吃醋?是怕你苏姐姐把我抢去了吗? 她低头取笑,眼里漫着细碎的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阿兄当作宝吗。阿瓷,你没必要吃醋,若你不喜,或者实在无法适应,我不娶妻都行,你说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 第006章 那怎么行?!云瓷迅速从醋劲里挣脱出来,阿兄不必为我委屈至此。 算不得委屈啊。姜槐清澈明亮的眼眸倒映着她的影,阿瓷,我娶妻不是为了让你不开心的。明白吗? 阿兄温柔的声线听得她耳朵一阵酥麻,她软软道:阿兄开心的话,我也会开心。小口饮着清茶,这事便揭过去了。 云瓷脸颊红红,那红晕中仿佛蕴藏着秘密,想当然的让姜槐忆起三年前挂在天边的晚霞,晚霞似火,能灼烧一切黑暗 她十六岁启程前往边关,出落得越发水灵的阿瓷抱着一坛子腌菜跑过来,细长的胳膊带着给她准备好的行李,包袱里面装着彻夜为她赶制的衣裳。 她推说不用,小姑娘不依不饶,哭着求着让她收下,哪怕贴身穿着也好。 那些年她的贴身衣物都是阿瓷在做,她清楚自己的尺码,又或者什么时候该穿多大的衣服,提前估算好将长的身量,做出来的衣物,极好得熨帖了她的心。 往后三年不见的日日夜夜,她坐在营帐翻看着阿瓷为她做的锦衣,舍不得穿,更舍不得别人碰。 阿瓷。 嗯?小姑娘小声回应着。 姜槐觉得好笑,问:你那年送我衣物也就罢了,怎么突发奇想送我一坛子腌菜,你怎么想的? 唔,腌菜啊云瓷小姑娘害羞的几乎要把头低到尘埃的劲儿,在姜槐的注视下慢吞吞道:我听人说,刚进军营的新兵蛋子常常会被欺负。咸菜好保存,不容易坏,我想着阿兄去到军营免不了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大家吃吃喝喝凑在一块儿最能培养感情。且边关物资匮乏,吃食粗糙,我也想不到其他易保存的调味菜了。 姜槐听得心疼,你那时候才多大就这么多鬼心思,谁教你的? 阿兄教我的啊。云瓷理直气壮道:阿兄说过,无论去了何处,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你有一点错了。 嗯?小姑娘没了羞涩,仰头耐心听着。 姜槐不放过任何能教导妹妹的机会,她轻声道:你那法子用在别处好使,在军营不行。军营那地方,靠的是拳头,谁拳头硬谁说话。的确有人不开眼欺负我,不过嘛,被你阿兄我凶巴巴的欺负回去了。 云瓷跟着笑,想着阿兄欺负人的画面忍不住弯了眉眼,她问:那咸菜阿兄吃了吗?没放坏吧? 唔。 阿兄说嘛。小姑娘摇晃她的手臂。 姜槐被她娇柔的嗓音喊得没法继续装傻,头疼道:我就吃了两口。 咦?难道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当然不是。你可知道我那罐子腌菜被谁抢了?姜槐愤愤道:是顾大元帅!你说他三军元帅,也好意思抢新兵蛋子咸菜吃? 云瓷躺在她怀里笑弯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浅浅的湿气浸在眼角,那阿兄肯定很生气,而且因为抢吃食的是顾元帅,所以只能吃哑巴亏。阿兄,你可真可爱! 姜槐赌气似的用手蹂/躏她头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早知道不告诉你。 那年边关战事吃紧,粮草供应不及,军营里缺米少盐,她抱着一罐子腌菜傻乎乎就着干粮吃,正好撞上前来巡查后厨的顾元帅。 不巧,当时她就蹲在后厨外的墙角吃独食。 结果可想而知,顾大元帅盯着她的腌菜坛子眼睛都冒绿光了!毫不留情的抢了她的下饭菜,气的她做梦都想骂人。不过顾元帅还算讲义气,第二天喊了她去主营帐谈话,两人痛痛快快打了一架,而后,姜槐一跃成为元帅亲兵。 忆及往事,总免不了唏嘘。姜槐用指腹抹去小姑娘眼角泪痕,笑吧笑吧,别笑岔气了就好。 不、不笑了。云瓷憋着笑,眼里藏着坏。 还吃醋吗?姜槐问。 我若说不吃醋了,阿兄是不是就不哄我了? 你这鬼灵精,好吧,你让阿兄怎么哄你?姜槐懒洋洋的枕着胳膊,长腿在榻上伸展开,然后翘着二郎腿侧眼看她家的小姑娘,结果小姑娘愣在那犯起傻来。 我我也不知道让阿兄怎么哄,阿兄摸摸我的头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姜槐哭笑不得,灵机一动,问道:你舟车劳顿,肩膀累不累?阿兄我三年来学了不少本事,要不要试试? 云瓷点头:好啊。全然信赖的姿态。 她答应的痛快,姜槐倒不好下手了,她从没给人按摩过,往常都是看别人上手,元帅脊椎时不时犯痛,三年来她学到的只有理论,这第一次实践就拿阿瓷练手,万一手劲控制不住,把她家阿瓷肩膀捏碎了怎么办? 阿瓷等了一会儿,阿兄,你不是说要试试吗? 傻姑娘,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这么上赶着过来,会吃亏的懂吗? 没关系啊,吃阿兄的亏,我觉得能忍。 姜槐躺在那走了会神,心道,这哪里是她在哄阿瓷,分明是阿瓷妹妹在哄她嘛。姜槐啊姜槐,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让妹妹来哄了? 好,那就试试!她突然坐起身,小姑娘倒也不惊慌,依旧稳稳坐在那看着她,眼里充满眷恋。 转过身去。 哦哦。云瓷见她动作,问道:阿兄是要为我按摩肩膀吗? 答对了! 那阿兄尽管试,我不怕疼。 姜槐轻哼,骗谁呢,你是我养大的,你怕不怕疼我能不知? 云瓷笑着闭了嘴,静静感受阿兄手指在她肩膀的力道,那力道太轻了,轻的她微微蹙眉。 阿兄,重点,痒。 哦哦!姜槐闹了个大红脸,捏疼了记得说啊,别忍着,我,我也是第一次给人按摩,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捏坏了不包赔的。 云瓷抿嘴笑,阿兄,你怎么这么可爱? 哪有。 姜槐的手指按在她的肩膀,慢慢的云瓷笑不出来了。阿兄用的力道很好,稍微感受到疼,下一刻,那力道就会减弱两分,隔着那层单薄衣料,她能感觉到阿兄的小心翼翼。 被人这么呵护着,且那人还是阿兄,她心里尝到了甜。 肩膀酸痛处都被揉开,疲惫全消。云瓷惬意得如在太阳底下伸展腿脚睡大觉的懒猫,问:阿兄,你累不累? 不累,这才哪到哪儿,想当初和敌军在荒野大招三天三夜,刀口卷了刃,那才叫累。 阿兄此次回朝,以军功来算,官位还得往前挪一挪。阿兄年轻,且权重,以后边关无战事,阿兄想要保全自身,大抵只有做天子近臣才能让那位放心。阿兄,如果你哪天累了,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姜槐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好啊,你护着我,我护着你,咱们相依为命,照样过的风生水起。 阿兄,我不吃醋了。阿兄哪怕娶了妻,也没人能替代我在阿兄心里的位置。 姜槐眼里绽开笑,对,没人能取代你。 阿兄,我好困 睡着了的阿瓷容颜天真,姜槐将她放平在软榻,细心为她脱了鞋袜,放下卷帘。 八月份,算不得凉爽,空气里含浑着闷热。姜槐想了想,走出门去。回来时,屋子里多了盏冰鉴,冒着凉气的冰块驱散丝丝热意。守在榻前看了会,姜槐含笑着往院子槐树下乘凉。 簌簌捏着一枚棋子坐在棋盘前,见她过来,调笑道:舍得出来了? 姜槐没觉得她语气有哪里不对,点点头:阿瓷睡着了。 你让她睡在你榻上?簌簌指尖一颤,差点没拿稳棋子。 有什么不对吗?我与阿瓷自小便睡在一处。 砰!棋盘被簌簌一掌拍地棋子乱颤,姜槐终于意识到不对,簌簌,你做什么?她看了眼主屋,提醒道:小声点,阿瓷睡着了。 簌簌被她气的心口疼,阿槐,男女有别你到底知不知道? 可我不也是女子嘛,好了,消消气。 姜槐一味赔笑,簌簌也不好揪着不放。但她还是强调道:你把捡来的妹妹当宝,可你别忘了,她一日喊你阿兄,你就一日不能越了礼法。你不在意,那她呢?你女扮男装无所顾忌,阿瓷到底是要嫁人的,让旁人知道她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姑娘睡在长兄榻上,会怎么想?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她思量思量! 那句捡来的妹妹,姜槐听着刺耳。 心知簌簌皆是好意,她沉吟道:簌簌,阿瓷不是捡来的,阿瓷是老天赏赐的珍宝,我与阿瓷自幼如此相处,若礼法连这些都要管,那礼法存在的道理在哪?心清则身正,为何要管旁人怎么想,为何要为了无关紧要的旁人将阿瓷推开?阿瓷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簌簌,你大概不是很懂相依为命四字的重量。 苏簌簌被她大胆发言惊着,又被她眼里的不解刺痛,她道:你要害她被人冠上不顾廉耻勾搭长兄的污名? 姜槐温和褪去,凉薄一笑,薄唇轻启道:若真有那日,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权势不够重。 你我竟不知你这么霸道簌簌被她一身气势逼得倒退两步。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的阿槐,冷漠傲然,不怒自威,那隐在眉梢的锋芒,是她从未见过的锐利轻狂 第007章 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一点一点被吸进那双深邃的眼眸,气氛僵滞。 印象里,这是姜槐第一次以强硬的口吻和簌簌对话。簌簌是没错的,她不知过往发生了什么。想通此节,一下子释然,面色缓和,露出明媚的笑。 冷漠被温暖驱散,那个熟悉的阿槐又回来了。 苏簌簌算是领教了心上人的另一面,不欲让此事横亘在两人心头化作一根利刺。她伸出手握住她修长的指节,温柔道:好阿槐,不恼了好不好? 没恼。姜槐扬起笑脸:是我错怪了簌簌。 那咱们回禹州城就替阿瓷妹妹相看人选吧!婚姻大事轻慢不得,否则选了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受苦的还是阿瓷。 相看人选?不懂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想到阿瓷的确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姜槐点头:好,等我和阿瓷商量商量。簌簌,哪天你有了喜欢的人,千万别为我委屈自己,我不指望你这辈子替我挡在前面,若有合适的,你直言便是,我放你走。 阿槐是在赶我了?还是说,不想为我赎身了? 没有的事。姜槐紧张道:你不要平白冤枉我,你待我恩情并重,我哪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簌簌用力握住她的手,阿槐,我信你。 暮色四合。 云瓷一觉醒来脑子昏沉,意识到身在何处,咬了咬唇,莫名有些羞恼。阿兄就这么任由她睡在他榻上?她没在梦里喊阿兄名字吧? 门吱呀一声响,看着妹妹倒在榻上纠结可爱的小样子,姜槐心软成一片,望了眼冰鉴内化得差不多的冰块,走上前来,指腹从她小脸划过,问道:脸怎么这么烫? 见是他,云瓷低呼一声埋进被子,眨眼把自己裹成粽子。 姜槐哑然。 几年没见,她家阿瓷竟养成了别别扭扭的性子? 她冷着脸,酝酿好说辞,施行长兄的权柄:阿瓷,起来。 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容置疑,云瓷乖巧的从被窝探出头,把自己从胡思乱想里拯救出来。姜槐弯腰为她穿好鞋袜,不解道:躲什么,和我生分了不成? 话卡在喉咙,没敢瞪妹妹,她盯着云瓷发间金钗,笑意轻轻浅浅的流淌开来:虽然你长的好看,可也不能赖在阿兄床上别别扭扭不肯下来啊。女孩子举手投足要大气,莫要扭捏,学那小家子气。 云瓷眨眨眼,很委屈,反问道:阿兄你在说什么,我哪有赖在你床上不肯下来? 那就当我冤枉你了,不过阿瓷,女孩子家 当?不是当啊,阿兄分明冤枉我。 阿瓷。姜槐认真道:先听我说。 哦。 半刻钟后。 云瓷脸上红晕一寸寸淡下去,耐心听姜槐说完,她轻抬下巴,跺了跺脚,越想越恼,忍着委屈道:阿兄根本不明白女孩子的心,不仅冤枉我还教训我,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不想理你。 姜槐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她家妹妹何时胆肥成这样了?敢冲她跺脚,还不想理她?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她说错了吗?她不疼妹妹吗?她欺负阿瓷了吗?阿瓷为何跑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姜槐猛地回过神:阿瓷跑了?完了,她把妹妹气跑了!! 花圃旁,等了一会儿不见阿兄来追,原本只是恼羞成怒的阿瓷这下真的恼了。 她没想过在阿兄榻上睡,女儿家脸皮薄,她不明白,为何阿兄能针对此事一脸严肃的教训她。 决定不理阿兄的云瓷红着脸往房间跑,想起阿兄俯身为她穿鞋的画面,甜蜜涌上心头。一会恼他,一会觉得他好,反反复复就连云瓷都惊讶自己情绪多变。 为什么,为什么一碰到和阿兄有关的事,她反应就变得不正常?这根本不像她啊。 那没有阿兄陪伴的时候,云瓷是什么样的呢? 云瓷认真想了想,眨眼,什么害羞,什么恼怒,统统不见了。顶着张神情寡淡的脸,清清冷冷地走了。 走出两步,暗道:阿兄是瘸了吗?怎么还没追上来! 再走出三步,疑道:阿兄不会真出事了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 想到阿兄可能会出事,云瓷转身朝主院走去。脚步迈开,脑子里突然蹦出捧着书卷的小人儿提醒她:阿兄喜欢女孩子端庄。 于是云瓷优雅娴静的迈进主院,抬眸便看到阿兄不顾形象的抱着脚,呲牙咧嘴喊着痛,阿兄!阿兄你脚受伤了?完了,她不该诅咒阿兄瘸腿。 簌簌无语的白了姜槐一眼,对云瓷道:她啊,不知着得哪门子急,出门把脚崴了。她神色难掩疼惜,颇为无奈:阿槐,你是不是看我整日太闲了,三天两头受伤,让我说什么好?这下好了,不仅要熬参汤,骨头汤也得备上了! 没事没事。姜槐一脸歉意,用不了喝那些,不就是脚崴了嘛,小事一桩。她手下用力,咔嚓一声,错位的骨头正回来了。 云瓷听得心肝颤了颤,悔不当初:是我不好,我不该和阿兄任性,我如果不乱跑阿兄就不会受伤。 见她眼里含泪,姜槐无辜地和簌簌大眼瞪小眼,簌簌见她脚没事,干脆撂挑子不干了:你妹妹,你自己哄。 姜槐嘿嘿笑了两声,放心放心,我妹妹,我自己哄,我自己哄。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柔声道:不准哭。 云瓷默默抹泪,没哭。 苏簌簌朝姜槐投去怀疑的眼神:你到底行不行啊? 行!哄妹妹再不行,八成就要废了。 不好意思被人听见,贴着阿瓷妹妹的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果然,云瓷止了泪,簌大美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姜槐得意挑眉:看! 簌簌:有病!就没见过这么哄妹妹的! 明明没成亲,她却隐隐觉得头顶悬着一顶有颜色的帽子,再看姜槐,就恨得咬牙切齿,大袖一挥,走了! 阿兄,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 云瓷拿了跌打酒细心揉着她脚踝:阿兄以后说什么,我也不任性乱跑了。 姜槐没想到脚扭一下还有这效果,打趣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那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云瓷水润润地眼睛直直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仿佛撩拨到姜槐心坎,她笑:阿兄如此不懂女孩子的心,是怎么哄得苏姐姐答应嫁你? 我没哄她啊。 嗯?那是苏姐姐主动要嫁阿兄的吗?小姑娘笑道:那阿兄真的好厉害。 享受着妹妹的崇拜,姜槐心里乐开了花,谦虚道:是你苏姐姐人好心善。伸手点了点她额头,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跑开吗? 云瓷斟酌一番,决定将心意揉碎了讲给她听,耐心道:我跑开不是因为生阿兄气,是我不想让阿兄以为我是个寡廉鲜耻的坏女孩。醒来发现躺在阿兄榻上,我有些羞恼,阿兄又不管不顾说了那些话,我脸皮薄,不想在这事上被阿兄指责,这让我觉得羞耻。 羞耻?!姜槐傻了眼。 不过,现在我已经原谅阿兄了,阿兄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胡思乱想的,阿兄待我赤诚无瑕,是我误会阿兄了。 姜槐这会不仅脚疼,脑仁也疼了。所以阿瓷妹妹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明白? 阿兄听不懂吗? 姜槐抿唇,你说明白点。 云瓷唇瓣轻启,我长大了,是快要嫁人的女孩子了,不是不是能随随便便和阿兄抱着一起睡的年纪了。女孩子家到了这个时候心思往往会比以往重,阿兄是世所罕见的俊秀儿郎,该该避嫌。 簌簌义正言辞要求姜槐与妹妹避嫌时,遭到姜槐严词拒绝。然而云瓷一番话说完,姜槐只觉得头顶一道天雷狠狠劈下来,劈得她欲哭无泪。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养大的孩子要和她避嫌了! 今天避嫌,明天嫁人,后天成为别人家的小媳妇,长此以往岂不是彻底要和她生分了?这怎么可以?她不允许! 啊?云瓷瑟缩着肩膀,咬着下唇艰难道:不允许什么? 姜槐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讪讪一笑,没什么。 云瓷见他如此,大着胆子道:如果如果阿兄不想避嫌,我、我也可以 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太羞耻了。阿兄怎么还不明白!第一次对兄长生出抱怨,单纯的云瓷小姑娘深深地以为:她学坏了,她竟然嫌弃阿兄笨 可是,还要人把话说得多明白? 就在她扛不住羞耻打算开溜时,姜槐终于大发慈悲的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掌,阿兄明白就好。 姜槐忧愁道:阿瓷思嫁了。所以,才会想着和她避嫌。 云瓷一脸见鬼地茫然,难以置信道:阿兄在说什么? 思嫁?这、这和思嫁八竿子打不着吧!!! 第008章 姜槐不打算在这问题上多说,反正等回了禹州城她就会帮妹妹相看,到时候以她家阿瓷的美貌,再加上她的权势,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着?她家阿瓷,那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姑娘! 阿兄云瓷敛去眸眼里的震惊复杂,她怕阿兄想歪了,事实证明,阿兄的确想歪了。 为了不让阿兄逼着她嫁人,她快速理好头绪果断道:我想留在阿兄身边,阿兄刚从战场归来,舍得把我嫁出去吗?我想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阿兄,阿兄不要不要我,我以后再也不冲阿兄发脾气了。 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姜槐对儿女情长不擅梳理,看似在沉思,其实人已经懵了。阿瓷说不想嫁人,想留在她身边?那敢情好啊!她还没疼够阿瓷呢,要她忍痛割爱便宜哪家臭小子,想想就肉疼。 嗯,是这样,我口是心非,说要和阿兄避嫌,其实心里想和阿兄亲近。我是阿兄养大的,也只阿兄一个亲人,若再为旁人说的几句闲话把阿兄推开,我便不是云瓷了。我之前表现是在害羞,但和让阿兄开心相比,那些都不重要。 姜槐抱着妹妹,耳边传来她细弱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忽然明白,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了,瞧瞧,不仅抱着暖和,光听她说几句话,心都快暖化了! 指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老父亲的泪水,姜槐满怀欣慰,还是阿瓷好。 云瓷揪着她衣领,笑问:是阿瓷好,还是苏姐姐好? 姜槐心情愉悦,揽着她的肩膀哄她:天上地下,没有人比我的阿瓷好了。 望着她的眼,云瓷忍着羞涩道:我在阿兄心里,是最好的那个吗? 当然。没有人比你好。 甜言蜜语从心尖蔓延开,云瓷依赖的靠在她怀里,声音轻轻地如同耳边呢喃,勾着丝甜意说着最动人的话,我喜欢阿兄,也希望阿兄能喜欢我。 我喜欢你啊。姜槐闭着眼,手拂过小姑娘乌黑发亮的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此心归处即吾乡,阿瓷就是我的故乡。 云瓷心跳地很快,阿兄也是我的故乡。话说完,耳根子红得发烫。不由得仰起头,笑着无奈的感叹:阿兄哄起人来,真要命啊。 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更加璀璨,姜槐感受着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记忆深处冒出熟悉的画面: 她背着小小的阿瓷,用脚丈量过禹州城寸寸土地,街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可她不觉得累。她会说笑话逗阿瓷笑,阿瓷趴在她背上笑到没力气时会羞怯怯地亲她的脸颊,一口一个阿兄,尾音里带着绵软永不会被消磨的眷恋。 她希望阿瓷开心,她会拼尽全力给她盛世安稳。让当年遗弃了小姑娘的人有朝一日能怀着悔恨来仰望,让他们打心眼里承认,她的阿瓷,举世无双! 在姜槐心里,云瓷,便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孩子。 薄夜降临,姜槐饮尽桃花酒:阿瓷,生辰快乐。 小院,云瓷手里捧着一盏桃花酒,轻轻摇晃着小酒杯,酒香氤氲,被夜风飘散,阿兄,同乐。 小姑娘仰头看她阿兄,笑了笑,十七岁生辰,阿兄,我能许愿吗?许愿之后你能立即答应我吗? 不用许愿,我现在就答应你。 不,还是要许愿的。和阿兄在一起过生辰,要有仪式感,这样,以后阿兄想起来,才会记忆深刻。 你这哪来的歪理?姜槐揉她脑袋,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这么可爱。 阿兄,别揉了,头发都乱了。 乱了就乱了,我不嫌弃阿瓷。 云瓷笑吟吟看她,倒退两步,虽然不被阿兄嫌弃我很开心,但是!今日是我生辰,我想美美得见阿兄,所以阿兄,你不能再揉我头发了,白日里念儿帮我梳了好多回,不信你问问念儿? 守在一旁的念儿忍着笑意道:是啊公子,放过小姐吧。梳头也很累的。 姜槐哼了声,眼见阿瓷躲着她,傲娇地勾起唇角:大不了我帮你。 唔,还是不要了吧。云瓷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幽幽道:阿兄还记得怎么梳头吗?阿兄梳的头,能让我出门见人吗? 姜槐捂着心口一脸惊讶,竟敢质疑我?阿瓷,你变坏了。 云瓷轻笑,是啊,变坏了的阿瓷就不是阿瓷了吗?小寿星想欺负阿兄,难道不行吗? 行。姜槐幼稚的瞪她一眼。 哈哈哈,阿兄,你总说我可爱,你比我可爱多了。云瓷笑着扑到她怀里,踮起脚尖贴着她耳朵道:阿兄,你这样子可别被那些兵将看到,堂堂忠武将军,和个孩子似的,传出去谁信? 她的气息清浅,扑在姜槐耳畔,带着少女若有若无的体香。姜槐顺手揽着她的腰,阿瓷太瘦了。 才没有!云瓷故作淡定的挪开步子,看向院内的火树银花,那是阿兄为她生辰特意在小院布置的,不仅有满目繁华,还有盛放在夜空璀璨的烟火,烟火在半空绽放了半个时辰,她的生辰,阿兄霸道的竟让风凉镇所有的百姓抬头仰望。 感动如涓涓细流滋润着她心田,云瓷弯了眉眼:明明是我在打趣阿兄,阿兄却故意转移话题。哼,我身材好得很。 女孩子嘛,对身材很在意的。姜槐表示理解。 她也是女孩子,不过已经很久没感受女孩子的心理了。自从上了战场,被一群糙汉子熏陶着,偶尔夜深人静想起那些年养妹妹的时光,恍然如梦。 家里娇养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对于女孩子,姜槐在某些方面迟钝,在另外一些方面,堪称大师。 比如挽发、涂抹胭脂,她不仅知道什么样的胭脂好,还会制作胭脂。知道女孩子怎么打扮好看,知道大家闺秀该如何说话做事,为了教养阿瓷,十几年来光名师她就请了十几个。 最后更是背着刀独闯深山老林,把避世不出的大儒骗出来,几番波折,养出如今刚柔并济心性坚韧的小姑娘。 阿瓷身上,每一寸都凝聚着她的心血。 看到阿瓷,姜槐就会想到自己。 阿瓷举手投足显露的女儿家气韵,都曾是年幼的姜槐奢望以至于梦寐以求的。她把阿瓷养成了她理想中关于女孩子的样子,看上一眼,就禁不住欢喜。 阿兄?小姑娘拉着她的小拇指,羞低下头,阿兄怎么不说话?阿兄看她的眼神,好温暖啊。 姜槐唇边溢出一抹坏笑,阿瓷身材的确很好。来,我们许愿。 云瓷脸上红晕未消,心想,以后的每个生辰她都要和阿兄一起过。余生她想赖着阿兄,就和小时候一样,阿兄去哪儿,她去哪儿。 睁开眼,姜槐问: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云瓷歪头看她,那就是我许的第二个愿望了。 说来听听。 我要阿兄抱我到屋顶赏月。 这也值得许愿?姜槐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阿瓷,我没教过你吗?女孩子说话做事要大气,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云瓷唇瓣微张,满脑子阿兄所说的大气,今晚我想阿兄陪我一起 表面阿兄,实际阿姐,操着老父亲心的姜槐:一起什么? 苏簌簌一身长裙提着贺礼踏进小院,抬眼就看到姜槐近得快要贴上小姑娘身,当时脑子就要炸了。偏偏姜槐好死不死的问小姑娘:一起睡吗? 啊?云瓷整个人呆滞在那,反应过来后急急退开身子,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不不不不不!我说错了!我我我想要,想要今年天仙阁极品限量版全套衣裙。念及阿兄说的大气,她快速补了句:八套! 姜槐哦了一声,原来是她想多了。其实不怪她多想,小时候阿瓷欲言又止,大多时候都是想和她睡在一处又不好意思说。 念儿胆战心惊地选择开溜,苏簌簌抹了把额头被吓出的冷汗,她还没做好和阿瓷妹妹抢夫君的准备,她也不希望看到那一日。 姜槐担心妹妹再羞下去身子就要着火了,想到她刚才的心愿,登时来了精神,满意道:勉勉强强还算大气。走,阿兄这就带你实现心愿! 苏簌簌迈着步子走过来,风凉镇没有天仙阁分店。 那就不要了。云瓷小姑娘丢下这句话,开始思忖怎么把身子缩小然后钻进土里的可能。 阿兄突然冒出的那句话吓得她魂快飞了! 还被人听到了 她顾自担忧:苏姐姐看起来面无异常,不会事了了暗暗给阿兄苦头吃吧?要因此把阿兄看好的媳妇吓跑了,她给哪儿去找第二个?!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 不对!她明明只想让阿兄陪她一起作画啊,阿兄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无碍。姜槐牵了妹妹的手,距离风凉镇最近的凤城是天仙阁总店,此时启程,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阿瓷的生辰心愿,还赶得及。 她都安排好了,簌簌还能说什么?本来她想陪着一起去,但她骑术不佳,这两日身子不甚利索,想了想嘱咐道:那你们早去早回。她看向云瓷,阿瓷,生辰快乐。 收了贺礼,云瓷讨好的朝她笑:谢谢阿阿嫂。 先前的不快泯灭成灰,簌簌大美人心里芥蒂全消:阿瓷妹妹无需客气。 阿瓷,上来!姜槐伸出手,月色下,云瓷望着递来的那只手,努力坦得把自己的手送出去,翻身上马,心里说不出来的幸福。 苏簌簌再次强调:阿槐,早去早回。 哪怕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可小姑娘阿嫂都喊了,她得维持气度。 毕竟在阿槐心里,不管什么时候,云瓷的地位她都无法撼动。不能撼动,只能交好。 这是她爱的方式。成与不成,姜槐此人都强求不得。她做出自己那份努力,盼望那人看到,徐徐图之。 月色清辉,马蹄翻飞。 云瓷靠在阿兄怀里,心里格外踏实,笑容无法遮掩。阿兄,天仙阁的极品限量套装很贵的,咱们买得起吗?她是一时紧张才说了这个,私心里并不想阿兄为此破费。 买得起。姜槐笑声爽朗,你阿兄我这次斩敌军主将于马下,又在阵前为元帅挡刀,救他性命,屡立战功。元帅给了不少好东西,等咱们回了禹州城,皇上也得赏赐金银财帛,运气好的话加官进爵不是问题。阿兄赚钱就是给你花的,你忘了我怎么说的了?要大气。 被兄长盼望行事大气的小姑娘,冷不防想起进镇时和车夫讨要回来的一两银子,默默把嘴闭上。下定决心要把这件小事憋在心里。憋一辈子。 第009章 披星戴月来到以繁华锦绣著称的凤城,云瓷被阿兄抱下马,走进凤城最大店铺天仙阁。 掌柜是个中年人,浓眉大眼,人很精神。见了姜槐,便知来的是贵客。 把你们店今年这个月的极品限量套装拿出来,我家妹妹要买新衣。姜槐从腰间扯出一枚碧色玉佩。 见了那玉佩,掌柜瞳孔一缩,待她十二分热情,嘱咐小二:快,快把咱们店这月以及下月筹备的极品限量套装拿出来!他来凤城主持天仙阁,还是第一次见天字牌,马虎不得。 云瓷跟着阿兄狠狠感受了一把财大气粗,一件件套装试下来,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姜槐看得移不开眼。 天仙阁的衣服简直是为阿瓷量身定做,好看极了。那腰身,那模样,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孩子长得太快,让姜槐蓦然生出自己老了的感觉。 被阿兄目光打量着的云瓷矜持一笑,阿兄以为哪套更好看? 都好看。姜槐凭着天字牌玉佩,占了天仙阁顶级装饰的贵宾间,她坐在桌前慢悠悠饮茶,时不时看两眼从试衣间盛装走出的阿瓷,看久了,微涩的茶水流连在舌尖竟觉出两分甜。 同样是八月份,凤城的天儿比风凉镇热多了。窗外尚能听到蝉鸣,人间烟火味顺着风弥漫进来,姜槐眉眼柔和,心想,阿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儿郎? 阿瓷妹妹出落得越发让人移不开眼,该找个何等门第的才能保她一辈子富贵太平?长得太扎眼,华服披身,本就清冷的气质往上拔了一大截,笑起来妖艳脱俗清冽不媚,好看得不像凡人。 见她发呆,云瓷心疼得皱了皱眉,坐在她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阿兄? 嗯?姜槐回神,举杯便饮,这才发现杯底空了。 云瓷为她斟茶,阿兄累了吗?凤城的夜市正值热闹之际,已经有些人家熄灭灯火入眠。阿兄若累得话,她就不选了。不管她穿什么衣服,反正是穿给阿兄看,阿兄又不会嫌弃。 不累。姜槐盯着她红唇看了好一会儿,阿瓷换口脂了? 没想到阿兄会关心这个。云瓷张口道:阿兄慧眼如炬,这次换的是禹州城清尘坊最新推出的口脂。不好看吗?阿兄不喜欢那我回去就换掉。 好看,阿瓷生得好,涂什么口脂都好看。 阿兄就知道哄我。 这次,没有哄你。姜槐侧着头,趁她不备,指腹贴在她红唇,轻轻一抹,手指染了嫣红。 阿阿兄? 等意识到对阿瓷做了什么,姜槐平心静气地解释道:我想看看这口脂具体配方。 看看?云瓷一脸惊讶:阿兄能看出来吗? 姜槐盯着指腹那抹红,摇摇头,看是看不出来,尝尝应该就知道了。舌尖迅速地在手指扫过,嗯,的确是新配方,在原有基础加了桂花,杏花,唔还有什么? 云瓷呆呆地反应不过来,身子酥酥麻麻地像有电流从身体划过。阿兄,阿兄舔了她涂的口脂还是从她嘴唇抹去的!我我要不要送阿兄一盒口脂?阿兄铮铮儿郎,怎么对口脂这般感兴趣? 一旦开始思考,姜槐严肃得如同伏案钻研兵书,冷峻的脸庞眸子里明明灭灭的光,好似有魔力般,云瓷直接看痴了:阿兄正经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我想到了,是露水和雪花! 阿兄云瓷很沮丧。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害羞成这样?阿兄根本不晓得在做什么。这般想着,又觉得不甘,她道:阿兄偷尝我口脂。 姜小将军不承认刚才犯下的恶行,我是怕你上当受骗帮你检验一下口脂质量。 云瓷才不信她这鬼话,那质量合格了吗? 质量上乘,不仅颜色好,味道也不错。 味道云瓷在心底哼哼两声,真不知苏姐姐和阿兄是如何相处的,阿兄这副样子,苏姐姐怕是要天天泡在醋坛子里吧!不打算给她好脸色,她声色淡下来,那阿兄知错了吗? 孩子,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吗?敢这么和阿兄说话?虽然并不知错在哪里,姜槐依然老实道:知错了。 知错那就有鬼了!阿兄又在哄她!云瓷按下复杂心绪,眉开颜笑,等我回去就送阿兄一盒口脂,阿兄喜欢的话可以随时尝尝。 不、不必了。姜槐头皮隐隐发麻。她又不是没饭吃,做什么尝胭脂? 她勾勾手指,轻启薄唇:阿瓷,靠近点。 干什么?阿兄不会又要云瓷瞪大了眼。 想什么呢!姜槐从袖袋掏出锦盒,锦盒被打开,安安静静躺着一串纯金打造的项链。微凉的细链子划过云瓷精致蜿蜒的锁骨,姜槐多看了两眼,生辰礼,喜欢吗? 喜欢啊,阿兄送什么我都喜欢。这串金项链尤其喜欢。 嗯,嘴真甜。 十七岁生辰礼,我也有礼物送给阿兄。云瓷细白的指节抚上姜槐的下巴。 姜槐不敢出声,任由小姑娘犯上作乱。她喜欢阿瓷偶尔娇纵任性的样子。 阿兄,你怎么长得这么合我心意? 见他一动不动,云瓷胆子大起来,眼神痴迷道:我如果嫁人,一定要嫁阿兄一般俊美的男子,冷峻、清隽、秀雅、柔情,眼角眉梢皆能说话。试问阿兄这番容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艳名满天下的苏姐姐都一心想嫁阿兄。换了我,怕也要栽在阿兄身上。 被妹妹夸上天的姜槐咧开笑,阿瓷也不差啊,阿瓷才是真正的天香国色,是傲立云端的仙子,阿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阿瓷,只会比阿兄说的要好,没人及你半分好。 包括苏姐姐吗? 怎么总和她比?姜槐宠溺一笑,换了顺手的姿势抱她,苏姐姐是苏姐姐,你是你,没有可比性,也没必要相比。 阿兄,你不要说话。 然而,已经晚了。一小节如玉的指节没入温热的口,姜槐神色微怔,云瓷脸色涨红,如受惊的小兔子。阿兄,对不起。 姜槐说不出话,低头认错的小姑娘好像忘记把手指从她口里抽出来了。想了想,她的舌尖轻轻从那截指节扫过,一寸寸碾磨。 云瓷终是受不住将手指抽回来,脸红的像在滴血。她也搞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不起阿兄,是我莽撞了。 姜槐没多想,扯了锦帕为她细细擦拭手指,多大的事,用不着道歉。她问:说好的礼物呢? 礼物云瓷盯着她那两瓣唇,颤抖着道:阿兄还想要礼物吗? 姜槐把玩着小姑娘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想啊。 云瓷别开脸,挣脱他怀抱起身往窗边走去,没有礼物了。夜风吹拂着脸上的燥热,陌生的情愫不断在眼底涌动撕扯,她不敢看阿兄,尤其想到自己做了什么,那一瞬间,被阿兄含住指节的那瞬间,她羞耻之余,竟有一丝甜蜜涌上来。 甜蜜!为何会是甜蜜?她再怎么愿意亲近阿兄,也不该也不该这样啊。难道说,天底下的兄妹,都是这样相处的吗?亲密无间,好像阿兄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介意,那换个人呢?换个人来,她铁定弄死对方的心都有了吧! 她为什么非要把手指贴在阿兄唇上?为什么阿兄的唇那么软,那么让她 她是病了吗?是凤城夜晚太热的缘故吗?她竟然想让阿兄继续尝尝她的口脂,不,不能再想了。云瓷,做个人吧!不准亲薄阿兄! 没有就没有吧。姜槐掩去语气里的失落,不知为何想出去透透气,她问:衣服挑好了吗? 挑好了。春夏秋冬四季衣物各两套,就这些吧! 嗯。姜槐迈开步子,回头见她没跟上,出于习惯递出手,尾音上挑,勾起淡淡的蛊惑:阿瓷? 云瓷抬起头,顺从地握上他骨节分明的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 八套极品限量版套装,甚至里面有两套是未出的新品,姜槐没想到这枚天字牌玉佩这般好用,想到她托元帅送给阿瓷的那枚莹白玉佩,出了门和云瓷嘱咐道:那枚莹白玉佩收好了。 嗯嗯,知道了。哪怕阿兄不说,他送的东西,她向来小心珍藏。 阿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云瓷眼里露出浅浅的笑。 不困的话咱们就逛逛凤城夜景,等回了禹州城,就很难看到如此景象了。姜槐随手从街边小贩那取了火红色的狐狸面具,递给她,戴上试试? 面具遮挡了貌美的容颜,人来人往,繁华夜市,只那双眼照进了姜槐的心。她笑:阿瓷真好看。哪怕戴上面具也是最好看的那个。说着她抖出一串铜板交给小贩,又从货架二层取下猫脸面具,问:我这样子可以吗? 云瓷抿住嘴,清澈的眸子里藏着笑,她弯了唇角,道:好看的。 是么。姜槐不疑有他,戴着面具干脆没放下,牵了她的手往顶楼走去,边走边道:想要俯瞰凤城夜景,就得直上高楼。阿瓷,我带你玩啊。 云瓷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迈向最高处,星辰璀璨,周围那些喧嚣越来越远。 姜槐在她耳边说着话,云瓷闭着眼,虽看不见,感官却敏锐得过分。阿兄身上真好闻啊,嗓音也好听极了 阿瓷?面具被人摘下,栏杆处,姜槐茫然望着容色姣姣的小姑娘。 云瓷将面具塞回他手,意味不明地开了口:阿兄,你拿着。 姜槐愣了愣,笑着接过,一手一个面具,眸光轻抬,便被小姑娘揽住脖颈。 夜幕之下,云瓷认真凝望他,带着不知从哪来的迫切和紧张,手心冒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她嗓子干哑,舌尖舔了舔唇,虔诚开口:阿兄,生辰礼。 柔软的唇瓣贴在姜槐唇上,短暂的讶异后她极为贴心的微微低头,呼吸一瞬间交缠,氤氲着香甜。 第010章 周遭的风仿佛都勾着暧昧,温温软软的触感落在唇上,阵阵暖香从衣领散发出来,呼吸间尽是彼此熟悉的气息,满满的安全感。云瓷有片刻晃神,不知怎的唇瓣舍不得移开。 清澈的眸子望进姜槐那双深邃包容的眼,视线纠缠,两两相望,万事万物皆成了空。 她是在亲薄阿兄吗?可阿兄并没有生气,不是吗? 星空太美,气氛正好,云瓷眼里带笑,两瓣红唇慢吞吞移开,眸子里闪着光亮,亲昵的喊了声:阿兄? 姜槐揽着她腰肢,双手各拿着面具,意识到小姑娘藏在唇齿的依赖,她大大方方将身子贴过去,云瓷被她眼里的温柔体贴看得心虚,干脆背对着,倚靠在她怀里。 姜槐无法,只好用双手环着她,自觉调整好舒服的姿势,背倚栏杆,不去看漫天星辰,反而轻柔地将下颌搭在云瓷肩膀,嗯?要说什么? 明明有满肚子话说,真等人问起来,云瓷紧张的心跳如鼓,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之前画面。 她背脊微僵,意识到被阿兄圈在了怀里,羞涩也跟着蔓延,然阿兄问话,不能不答。 云瓷捏了捏指腹,我刚才那样,阿兄喜欢吗? 等了好久等来这么一句,姜槐哭笑不得,心里却暖得要命。为何会不喜欢?阿瓷喜欢亲近我,不应该吗? 应该吗?云瓷心里生出疑惑茫然,她对阿兄做的这些,很寻常吗?她隐隐觉得不一样,却想不明白哪里不同。 思来想去,这大概是她长成后第一次亲吻阿兄的唇。以往纵着性子亲亲阿兄脸颊表达亲近,和今夜迷了心窍般主动贴上去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 阿瓷,放轻松。 微热的气息打在耳畔,云瓷身子下意识放软,思绪被打乱,她努力挣脱出来,苦恼道:阿兄,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何事?姜槐从氤氲的暖香里挣扎着理出三分清醒,说来听听? 云瓷揪着身前衣领,羞红着脸问:其他人家的妹妹和兄长也是这般相处的吗?会像我这样控制不住想亲阿兄,也会像阿兄这样,揽我入怀吗? 还以为什么事呢。姜槐从背后捉了她纠结无处安放的小手,声音里带着笑意,旁人的事我哪在意呢?大抵是吧。你愿意亲近我,我也喜欢宠着你,咱们自幼不是如此么? 顺手捏了捏云瓷腰间软肉,她道:阿瓷合该多吃点。 阿兄!云瓷忍着心底划过的异样几乎慌乱地捉住姜槐不安分的手腕,别闹,痒。 姜槐笑着挣脱她手上力道,凑近她道:阿瓷这是害羞了吗? 云瓷不理她,嗔怒的瞪她一眼,过了一会又舍不得不理她,眼睛里带了薄薄的一层雾气,阿兄不要再欺负我了。 好好好。姜槐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伸手戴上猫脸面具,半晌望着头顶星辰没说话。 凉风忽来,吹散凤城的燥热,歪头见云瓷仍愣在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姜槐揪着耳朵,弱弱的冲她学猫叫,喵喵喵的,当真如猫爪子踩在人心窝,云瓷噗嗤笑了出来。 这一笑,竟带了些许女儿家的天真风情:阿兄堂堂将军,从哪学得这些小心机?为逗女孩子开心,男儿的威严也不要了? 姜槐心道,见鬼的男儿啊。她唇角微扬:比不得你一笑。 云瓷微怔,片刻反应过来又来打趣她:幸亏阿兄不是帝王,若不然 若不然怎样?姜槐那双眼仿若会勾人一样,清澈里带着无声的蛊惑,云瓷喃喃道: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阿兄若为帝王,八成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脾性 姜槐嗤了一声,哄自家妹妹不是应有之义吗? 云瓷面皮一红,抬手也戴上狐狸面具,一猫一狐狸相视一望,极有默契的不再提前言。云瓷心想,管他江山美人呢,阿兄就是阿兄。阿兄宠着她,难道还不好吗? 嬉笑过后,姜槐忆起旧事,免不了想要提点妹妹两句。她道:阿瓷,你事事听我信我,没自己的想法吗?比如你很渴望做一件事,再比如,少年人都有的叛逆期,孩子到了一定岁数都厌烦听说教,我有时候待你严格,你不觉得烦吗? 怎么会烦呢?如果连阿兄这样的人都要厌烦的话,那人也太不知足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啊,我说好的时候,一般都是赞同阿兄所思所想。至于叛逆期,别人家的孩子叛逆期都会做什么? 姜槐低笑一声,随意招了守在顶楼拐角处的侍者。散了些碎银,须臾便见侍者带着备好的酒菜走来,铺设好席垫,两人依次在小桌前坐下,姜槐摇晃着小酒杯,感慨道:这就多了。 比如呢?云瓷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比如我手下一个兵,他十三岁的时候死活和他爹较劲,他爹一心让他学文,他独爱武,在父辈残酷打压下,离家出走,背着所有人上了战场。这就属于他的叛逆期。 一般叛逆期都和心底的秘密有关,秘密不曾宣泄,一旦说出口,被拒绝被反对,就会自然生出一种被天下人抛弃的感觉,就想证明,渴望让大家看到。狼狈也好,荣光也罢,其实都想得到身边人的认可。 那我好像没有叛逆期,或许来的比较迟吧。云瓷偷偷勾着姜槐的小拇指,问:每个人都有叛逆期吗?我不是很懂别人,至于我,有阿兄在,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和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让阿兄担忧呢? 姜槐继续道:我刚才说的是男孩子,至于女孩子,我手下一个兵,嗯,他家妹妹,他家妹妹十六岁时对人芳心暗许私定终身,婚事遭到家里人反对,便以为爹娘不懂她,以为没有人关心她,她也是偷偷跑出家,和情郎私奔,与人珠胎暗结落得一身情伤。阿瓷,你觉得她可怜吗? 云瓷听得认真,回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阿兄,我为局外人,不好评价那些人的。 你说得对。姜槐满含笑意的看她:人非圣人,孰能无错?我说这些,是不希望阿瓷伤害自己。可以犯错,但不要伤害己身。若有事,和我直言便好,沟通很重要。阿瓷,我其实,挺喜欢你任性的。 云瓷不知想到什么,磕磕巴巴问道:就、就和刚才那样么? 什么? 没什么。云瓷捏着酒杯,郑重道:我答应阿兄,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隐瞒阿兄! 小姑娘一点就透,姜槐颇有成就感,我知你聪明,聪明人也会办糊涂事,你只要记得,遇事不决先问己,问不出答案,再来问我。阿兄别的本事没有,有的是耐心。 嗯嗯!我对阿兄,知无不言。在姜槐温柔目光下,云瓷悄悄红了脸,阿兄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这么温柔吗? 姜槐摇头,没有,她们又不是你。 那阿兄也很乖! 破小孩,没大没小。 不是破小孩,我是阿兄捧在手心的娇娇女。 你说得对,阿兄无话可说。 哈哈,阿兄,你这样子好想让人欺负哦! 那你敢吗?姜槐抬眼看她。 云瓷笑得散漫,眉眼带了俏皮,阿兄给我胆子我就敢。 嗯哼,怂! 哪有嘛,已经很放肆了。 啧,却不知阿瓷放肆起来软绵绵的。 阿兄乱讲,哪有软绵绵的,还有啊阿兄,我是女孩子,你口头上不能欺负我太过,否则我会恼羞成怒哦。 来,怒一个给我看看? 阿兄。云瓷借着酒意抚上她的脸,轻笑:姜槐,你是在调戏我吗? 姜槐平静而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纯粹无辜,一如既往地清明干净,她笑:没有。 小姑娘愣了愣,半晌回了一字:哦。 刹那间,那丁点的酒意也散在风中。 凤城很大,从顶楼下来逛夜市,人烟鼎沸,夜晚的凤城竟比白日的禹州城还要热闹两分。越临近午夜,鼓楼笙歌处喧嚣愈盛。 是回去,还是找家客栈安顿,你说。 云瓷累得不想说话,睁眼呆呆望着她:阿兄说呢? 姜槐笑而不语,牵着她手踏进客栈,小二,两间上房。 迈进门,云瓷眼看着姜槐进了隔壁门,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利索地上好门栓,抬腿进了浴室。陷在温水里,被水汽熏着,云瓷恍恍惚惚想着今夜之事。 阿兄阿兄待她真好啊。 一想到这么温柔的阿兄会娶亲生子,对她的宠爱迟早有一日会被转移,一股酸涩从心口冒出来,云瓷叹了口气,弄不明白究竟怎么了。难道她不想让阿兄娶妻? 可阿兄是男儿,哪有不娶妻的道理?阿兄和苏姐姐郎才女貌,也极登对。她为什么会觉得不甘?不甘心阿兄被人抢走吗? 她自嘲一笑,云瓷啊,你何时这般幼稚了?你莫非想要霸占他一辈子? 云瓷盯着自己渐渐长成的身子,半晌将脸埋进水里,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来:阿兄对苏姐姐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是不是也和她 想到今夜那个不受控制的吻,云瓷脑海蓦地浮现出阿兄亲吻苏姐姐的画面,她烦躁的从水里站起身,门被敲响,姜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瓷? 不知不觉竟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云瓷一惊,快速擦干身子系好衣带,深呼一口气,不放心的整敛好衣领,收拾妥当后这才去开门:来了。 第011章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姜槐端着鸡汤迈进来,忙不迭道:快来喝汤。 他气息清冽,唇红齿白,沐浴后肌肤在灯光下越发细白。云瓷暗道幸亏阿兄是儿郎,若为女子,不知要折煞多少人。 鸡汤香而不腻,云瓷两指捏着瓷白勺子,抬眸时微微一笑:阿兄这般看我作甚?是我哪里不妥吗? 话说完她反倒生出警醒,垂眸看着自己一身装束并未有哪里不妥。 虽然事出匆忙,但也是检查好后才开的门。不是她的问题,那便是阿兄的问题了。 她的眸光透着探寻。 姜槐清咳一声: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阿瓷变得不一样了。 可不是不一样么?清水出芙蓉,比之三年前气息更加温柔,一颦一笑带着女儿家独有的温婉端庄,优雅出尘,眉眼如春。 许是出来地急,单薄的寝衣贴在身子带着依稀可见的水汽,长发披肩,发梢隐约在滴水。 此情此景,姜槐后悔过来了。 云瓷故作不知,轻柔浅笑:哪里不一样了? 姜槐干脆不吱声,静静看着她的眼。 那双眼眸光和软,如缓缓从山涧流淌的细流,心湖之上倒映着一人的影。 借着那双眼,她仿佛在看自己,又像在隔着那双眼,看记忆里的那场风雪。 十几年前,她从街边捡回阿瓷,那时候的阿瓷,那么小,那么弱,十几年后,孩子长成,有了惊人惊艳的风华,也有了让姜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忍着羞涩和她对视,云瓷心下思忖:阿兄这相貌不知会逼退多少心生倾慕的女子,是男是女,阿兄都美得让人心生压力。好在她生的也不差,和阿兄站一处儿也算相配。 又在想什么弯弯绕绕? 不知何时姜槐已经收回视线,起身径直往屏风处取了毛巾,回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坐好,头发都不擦干。 云瓷小脸绽开笑,娇嗔道:阿兄来得太快了嘛。 我再不来,你岂不是要把自己泡皱了?姜槐毫不客气捉了她的手,盯着那细白发皱的指节蹙了眉:看,都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出来? 云瓷一味赔笑,想着为何沐浴误了时辰,一时又不敢看她,阿兄,我问你件事。 说。姜槐细心摆弄她一头青丝,动作轻柔,暗道:阿瓷头发长得真快,都快及腰了。 阿兄喜欢苏姐姐吗? 你说簌簌啊,喜欢呀,簌簌温柔贤淑貌美能干,为什么不喜欢? 那我呢?阿兄喜欢我吗?云瓷仰头看她。 姜槐忍不住莞尔:喜欢,喜欢,你这一天问我十遍八遍的喜不喜欢,别问了,我把明日份的也预支给你。 她认真道: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家阿瓷最得我心,相貌、才华、品性,就连偶尔的小任性,我也喜欢。 唔阿兄一口气说这么多喜欢我有点承受不住,说一句喜欢就好了。 云瓷强调道:细水长流的喜欢更动人。我不指望阿兄某一日爱我入骨,只愿阿兄待我以恒,就再好不过了。 好吧。小女儿家的心思,姜槐叹服。末了忽然俯身亲了亲她额头:阿瓷哪来这么多小心思?嗯?和谁学的? 无、无师自通!猝不及防被阿兄亲了一口的云瓷脑子差点转不过来,羞低着头道:阿兄又偷亲我,我都没做好准备。 嗯嗯,那阿瓷这次是生气,还是害羞?姜槐抬手打了个哈欠。 是生气还是害羞,阿兄明知故问。阿兄困了,且去休息吧,我又不是七岁孩童,会好好打理头发的。 姜槐根本不听,固执道:一会就好了。 云瓷拗不过她,抬头匆匆一瞥:那阿兄为何不好生打理自己的头发?你头发还湿着呢就乱跑出来。知道教训我,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好点? 我身体比你好。 好了,差不多干了。你等等再睡。 她丢开毛巾,凝神看去素颜的阿瓷别有一番美感,冰肌玉骨,吹弹可破,眼睛一如既往的明净,像世间最璀璨的宝石。 你看够了没有? 姜槐笑得灿烂:你捂眼睛作甚? 阿兄看不够的话可以继续看,我捂着眼睛,看不到阿兄,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 紧张什么?那我不看你了。 唔。云瓷松开手:那阿兄还是看吧。 她笑颜明媚,楚楚动人:其实我也想看阿兄,阿兄这么久才回到我身边,我看不够阿兄,总担心阿兄跑了。 我能跑去哪儿?我的小姑娘在这巴巴等着我,我哪忍心跑呢?姜槐以眸光描绘着她的轮廓,她是太久没和阿瓷相处了。 以至于乍然重逢,她不过看阿瓷一会儿,阿瓷就会害羞、紧张。 她自觉亏欠良多。阿瓷比她小三岁,从小到大身边只她一个亲人,自幼被她养得金贵,说阿瓷是蜜罐里泡大的也不为过。 姜槐一时感慨颇深,温声道:想看就看吧,阿兄守着你。 嗯嗯。云瓷放下矜持,认真虔诚的去看阿兄的眼睛有种稚子的纯粹,他的唇很好看,唇角扬起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温暖和被宠溺的感觉。 有他在身边,哪怕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他的呼吸,他身体的温度,都是支撑她无畏前行的动力。 怀着一种感恩的心,双臂从他腰间环过,云瓷问道:阿兄,第一次上战场时,你怕吗? 感受着少女娇躯的柔软,感受着她双臂禁锢在腰部的力道,姜槐想了想,迟疑道:还是有点怕的。怕一旦出事,没人照顾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 阿兄从军后,我担心得睡不着觉,找不到别的办法能让我不去想阿兄。 无数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她很怕夜里有人敲响家里的门,很怕陌生人来家里,怕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 大军凯旋的前晚,她梦见阿兄战死沙场!梦见阿兄变成了骨灰坛子,她倒在榻上痛哭,最后呕出一口心头血 梦太真实,想想就觉得疼。 阿兄,你不会不要我吧? 不会。 阿兄如果我说离了你活不了,你会嫌弃我吗? 什么?姜槐就要推开她,结果小姑娘抱她抱得紧,身子贴着,她才切实感受到这些年阿瓷的变化。 心湖之上,波澜乍生。 云瓷身子轻轻发抖,脸色发白,阿兄,我梦见你死了,我等了三年零八个月,等回了你的遗物和骨灰。我站在人群踮着脚尖等你,我看花了眼也寻不到你的身影,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姜槐抱着少女的手微微用力。 云瓷吃痛,却不打算出声提醒。阿兄,我没开玩笑,阿兄不要丢下我,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下我,哪怕有一天阿兄厌了我让我远远瞅着你也行。 我不想嫁人的时候阿兄不要逼我,我知道阿兄怕我一意孤行做错事,我愿意听阿兄的,不想做叛逆期顶撞兄长的坏孩子,所以阿兄有什么打算也要和我说。 隔壁家的二丫没了爹娘,她家兄长问都没问把她许配给人,夫家是个性情暴虐的屠户,我路过他家门口时偶尔会听到鞭打声和二丫的求饶声 每当那时候我就好害怕,入夜有动静也不敢开门。 我爱胡思乱想,免不得患得患失,阿兄都是知道的。这全是阿兄纵容的结果阿兄对我太好,绿叶没有了光,就无法生长,我就是那绿叶。 若有一天阿兄找到自己的幸福,可千万,千万不要一声不吭离开,好歹让我习惯独处。阿兄,你说好不好? 不好。姜槐愧疚难当。 她自认了解阿瓷,可今夜若非阿瓷敞开心扉和她说这些,她根本不知道小姑娘这些年竟是这么过来的。 日日夜夜的期待和恐慌,浮萍一般失去了根。 无端地喉咙生出哽咽,她道:是我做的不够好。 云瓷破涕而笑,阿兄在说什么嘛,说话好歹要让人听懂啊。 阿瓷,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你想嫁人我给你准备嫁妆给你挣旁人想不到的荣耀。 你不想嫁人,那阿兄就继续养着你。你不是绿叶,你是我眼里的美好。没了你这抹颜色,我看万物,万物都会黯然失色。 阿瓷,你没有你想得那么无关紧要,你是云瓷,是我姜槐一手养大的妹妹,你很重要。 烛光摇曳,一室宁静里云瓷彻底失了言语,怎么办,她好喜欢阿兄啊 阿瓷?姜槐被她热忱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 阿兄说的甜言蜜语都甜到我心里去了。环着他脖颈,云瓷仰头,以依赖的姿态望向他:阿兄以后,不要像哄我一样,哄别的女孩子好不好? 姜槐抚摸着她精致的蝴蝶骨,稳了稳心神,为什么?你又要吃醋? 不行吗?我想霸占阿兄。 最初的胆气消磨后,云瓷道:阿兄这长相,一看便是桃花运极好的,我我有一个阿嫂就够了,多了家里会乱。 我看不惯阿兄去哄别的女人,我不仅会吃醋,还会担心阿兄不要我。唔,阿兄,我这样是不是有毛病啊? 她瓮声瓮气的把脸埋在姜槐锁骨,唇瓣擦着他纤细的颈子,我好像好像也见不得阿兄和别人亲近,就像这样。 她的唇软软地贴着温润的肌肤,一阵轻痒传来,姜槐忍着不适任她胡闹。 她的眼神包容宠爱,别过头:阿瓷,别闹。 云瓷紧张地心快要跳出来,面色已经不能用羞红来形容了。 见状,姜槐生出打趣她的念头,凑过去道:阿瓷? 云瓷嗯了声不敢看她。 姜槐手指点在小姑娘手背,强迫她抬头,半晌唇角微勾,坏笑道:阿瓷的心跳得好快啊。 好了,该睡了,明天还得回风凉镇。 没理会小姑娘刚才说的那些话,吃醋什么的,难道不是美貌可人的小姑娘应有的权利? 阿瓷会吃醋,说明阿瓷在意她。 若阿瓷哪天不在意她了,哭的就该是她了。 如很多年前一样,姜槐搬了凳子过来,坐到床边,眸子闪着明晃晃的笑: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云瓷羞恼地在榻上躺平,暗自生了会闷气,再睁开眼,眼里存着璀璨笑意,阿兄,帮我放下帘帐。 姜槐起身,淡粉色的帐子掩着少女隐约可见的身影。 谢谢阿兄。闭上眼,云瓷不再言语。 没一会儿,听着轻微的呼吸声,姜槐无声笑笑,她家阿瓷一如既往的可爱。歪头又看了眼,转身,轻手轻脚出了门。 本该熟睡的小姑娘此时慢吞吞睁开眼,眼里闪过羞涩和嗔恼,咬着被子自言自语道:阿兄,这分明在调戏我嘛 然而想到她对阿兄做的,云瓷眉眼弯弯,倒也不觉生气。蒙上被子,一夜好眠。 第012章 旭日从东方升起,暗沉被刺透,天地朗朗,一片清明。 客栈人来人往,晨光照进来,气氛越发热闹。 一觉睡醒,姜槐看起来精神充沛,乌发白袍,腰束玉带,从门里走出来的瞬间,风荡起耳边一缕发丝,浊世佳公子,美得不沾俗世味儿。 若非噙在唇边的笑透着温暖美好,远远看着,更像冰雕玉塑的假人,这么副好看的皮相,偏生是个男儿,店小二叹了句可惜,摇摇头,收回视线,端着铜盆径自走开。 其实他挺想上前和人搭讪的。长成这样,即便是男儿,能和他说句话也是莫大的荣幸吧? 到底没胆子上前。 余光里,俊公子足尖一转,往隔壁走去。 联想到隔壁屋住着的客人,店小二啧啧两声,男俊女美,真真天作之合,想到女客挂在嘴边的阿兄二字,心底遗憾更甚,暗道:这么般配的一对妙人,怎么就不是一对儿呢? 他自觉被美色所迷,抬手敲了敲脑袋,顿时生出一分清明唤一句阿兄也不见得必须是亲兄妹啊,万一那阿兄是情哥哥的意思呢! 姜槐自不知一露面就引得人浮想联翩,更不知她心底单纯的兄妹情,被人误会得脑筋稍转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敲门声连响三下,不见人应。 房门内,云瓷慵懒地睁开眸,眼角残留点点湿意,睫毛微眨,望着从窗外漫进来的柔光,小脸泛红,她已经好多年不曾睡懒觉了。要不是睡梦里隐约听到阿兄唤她,她根本舍不得醒。 阿瓷? 又一声清冽不失温柔的呼唤。 云瓷轻叹一声,忍着羞意起身下榻,脑子尚有点懵。想到阿兄就在门外,她揉揉脸,努力将那残存的睡意揉散,穿好衣服便要去开门。 走到中途脚步一顿,忽想起还未梳妆,扬声道:阿兄且等等。 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像小时候东街老人最信手做好的糖人,不用尝,单看那连绵不断的糖丝就知滋味必定美好。不知怎的,姜槐指腹贴在唇瓣,思绪发散,记起那夜小姑娘凑近献上的吻,凉凉的,满了青涩。 任凭夜风自顶楼盘旋,心依旧暖暖的。风吹不散,火焚不尽,阿瓷的好,她能记一辈子。 想着小姑娘睡意朦胧难得赖床的景象,姜槐心情大好,每个音节都浸着笑,声音朗朗:不急,醒了就好。你慢慢收拾,我去备水。 脚步声远去。 云瓷静坐在梳妆台。 铜镜里眉眼长开的小姑娘,勾唇浅笑,眉梢依稀带着从睡梦里染上的慵懒,梳发的手微微一顿。困倦散去,眼睛亮晶晶的,她梦见阿兄了。 不同于前次飘着白幡的冷厉肃杀,这次的梦,回味中泛着香甜。 像成熟好的鲜果,挂在枝头,沉甸甸的,无需品尝,仅看上一眼,又或闭眼想想,甜意就能绕在心田。 阿兄比任何美味成熟的鲜果都甜。 云瓷含笑梳妆,片刻,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失了神。 那些想不明白的心事再次占据她的心,她托着下巴极有耐性的分析:为何阿兄会这么甜?甜美这词儿难道不是形容女孩子的吗?她不过是做梦梦见阿兄,就能甜得找不着北,若阿兄果然是女孩子的话 估计能把她甜懵了吧?! 实在没法想象阿兄带兵打仗是怎样的画面。 阿兄性子阳光爽直,细微处常存温柔,这样的人,秉性纯良,不争不抢,和血染疆场的战将完全是分开的两人,云瓷揉着手腕,忍不住摸了摸脸,沮丧的长叹一声:还是阿兄的脸摸起来感觉更好啊 滑滑的,嫩嫩的,棱角分明,白皙如玉。 云瓷摇摇头,从失神里挣脱出来,她这是怎么了?做了场梦整个人就傻了不成?想什么呢!眸光忽转,笑意收敛,娴静淡然。 走廊处,姜槐提着两只木桶稳稳前行。 店小二肩膀披着雪白毛巾,额头生汗,鼓足勇气跑过去搭讪:客官,这些杂务怎么不喊小的来做? 伸出的手被避开。 姜槐一脸假笑:多谢,我自己来就好。她家阿瓷的洗澡水,臭男人凑什么热闹? 店小二瞧着他那张脸,犹不死心:提两只木桶怪累的,客官,让我帮您吧! 不必。拒人千里的姜小将军迈着大步走开。 店小二看直了眼,胳膊肘捅了捅身边伙伴,长得真俊俏啊,远看近看都好看。你说,我若生成貌若天仙的黄花大闺女,能不能和他一度春宵? 短衫打扮的伙计被他吓得汗毛倒竖,大热天心里森森冷气往外冒,死死咬牙挤出两字:别闹! 没闹啊。面容白净的店小二委屈巴巴道:你不想吗? 呵,想就能实现吗? 可不想一定实现不了啊。世间万物因果自定,不都得从心动开始?谁心动了,谁就先失自由。要能让他喜欢我,失了自由又何妨? 有病。伙计清了清嗓子,递给他一道白眼,别忘了咱们债还没还完呢,滚滚滚,楼下忙去! 红尘滚滚,苍茫人间,诺大的客栈,从上往下看也就那么一点。如一滴水,汇聚百川,剖开众人心肠,凝成世间百态。 姜槐提着水桶堪堪在门前站稳,话音未起,门被打开,露出云瓷瓷白柔美的瓜子脸。 阿兄辛苦了,快请进。 看到妹妹,姜槐眼里的笑便要溢出,精瘦细长的手臂充满力量,纹理明晰,衣袖卷到臂弯,云瓷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 我去帮你把洗澡水倒好。 有劳阿兄。收拾好心情,安静坐在圆凳,她已习惯这般相处。 六岁时阿兄告诉她:女孩子可以长得丑,但一定要精致。这话她听了十几年,美了十几年,也精致了十几年。云瓷乍然抬起头,阿兄,早饭我想吃你从军前陪我吃的那桌菜,阿兄还记得吗? 记得。姜槐放下卷起的衣袖,眸眼柔和,呲着一口小白牙道:我这就去准备。 听她说记得,云瓷心情愈发好了。 姜槐回头嘱咐道:记得把门栓插好。 嗯。送她出门,目光追随着那道笔挺如竹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见。 沐浴过后,重新坐回梳妆台,平素她习惯略施粉黛,今日心血来潮想让阿兄看看她艳丽妆容的样子。 云瓷柔韧的指捏着杆眉笔,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一刻钟后,推门而出,下楼,一眼看到姜槐临窗饮茶。 仿佛知道她来,姜槐眸眼轻抬,眼里不加掩饰地绽放开惊艳,片刻怔神后,笑容阳光明媚。 蝉鸣喧嚣,浮躁的热气顺风飘进来,客栈大堂一瞬乱糟糟,美色惑人,勾起隐晦的垂涎。 云瓷踱着优雅步调款款而来,发间金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清尘馆极品限量衣裙完美勾勒出婀娜身形,衣袂飘飘,暗香浮动。 直至走到姜槐身前,水蓝色衣裙穿在她身上衬得温柔典雅,勾唇笑开:阿兄,我美吗? 美。姜槐待她,从来不吝啬夸奖。 云瓷不指望她看痴了,一句美足够她欢喜。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两圈,语气宠溺而克制,赞道:阿兄今天着实潇洒。 是吗?姜槐微笑。 是啊。她说得无比认真。 姜槐薄唇轻抿,忍了忍,没忍住,心底欢喜到底从那双清澈的眼睛淌出来,修长的指节从容的捏了捏小姑娘下颌,与有荣焉道:阿瓷美艳极了。 云瓷眼睛眯着,笑意吟吟:那你喜欢吗? 喜 砰!好个登徒子,放开那姑娘! 有人拍桌而起,温柔缠绵的气氛被粗暴扯断,云瓷蹙眉,眼里划过些许厌烦的小情绪,隐隐地,还冒出两分气恼,两分遗憾。 一身儒服的书生义愤填膺走来,如呆头鹅般痴痴地看着云瓷,继而毫不客气的转向姜槐,怒喝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爪子?姜槐失笑,手碰了碰小姑娘衣袖,认识? 云瓷眼里温情尽褪,脊背绷直,几近冷漠道:不认识。 折扇啪地一声被合上! 书生对自己此番英雄救美格外满意,姑娘你放心,有我凤城小霸王在,绝不让此人欺辱你半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姜槐似笑非笑看他,书生火气蹭蹭往上冒,态度恶劣:看什么看?离那姑娘远点! 姜槐不动声色,云瓷下意识挡在她身前,一副护犊子的架势,饶是良好的修养闻言也冷下神色:阁下再敢对我阿兄无礼,勿怪我不客气。 咦?阿兄?小霸王被她看得倒退一步。没想到前一刻还笑靥如花的小美人此刻冰冷如斯! 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个大乌龙,他顶着张红脸撇撇嘴道:那你家阿兄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 云瓷面如寒霜,在她心里,阿兄是天底下顶顶有规矩的君子!她唇角扬起,眼里漫起股危险气息,阁下如此,便是有规矩吗? 这这书生被挤兑的一时语塞。 姜槐躲在她身后笑眯眯的哪还有半点驰骋沙场的锐气?笑够了,好整以暇地抱臂在怀她最喜欢看阿瓷护短了。 哎呀!别恼啊,不知者不怪,我跟你赔礼还不行?此话一出,小霸王蔫头耷脑便要行礼。他本是来勾搭小美人的,可小美人一副再无礼就揍他的架势是闹哪样? 云瓷冷笑:被你说登徒子的是我家阿兄,我家阿兄乃清风傲骨的君子,想来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你若真知错,就赶紧退下吧。 别再碍眼了。 滚开! 小霸王看清她眼里的警告,肩膀微缩。小美人脾气怪大的他不免心生萧索,难得一见钟情却闹出这么档事,咽下酸涩,老老实实朝姜槐赔礼。小生无礼,还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姜槐颇为大气,挑眉轻笑:无妨。 云瓷斜眼看他:还有何事? 小霸王听得一阵牙疼,不知,能否问姑娘芳名? 不能。清如玉碎的声音响起,姜槐看够热闹,神色微敛,你不走,是想留下来一起用饭吗? 小霸王一脸欣喜:可以吗? 不可以!云瓷眼里寒光闪烁,看得小霸王一愣一愣的。 他萎靡不振道:好吧,那那在下告退 跟他一同赶来的狐朋狗友不少,见状心生不悦哪能就此走了?大禹国崇尚风流,当街询芳名这事他们这些人都干过,可被这么无情拒绝的,还是独一份。啧!这还是鼎鼎有名的凤城小霸王吗?这他娘的是凤城小猫崽吧! 有心带兄弟找回场子,却被小霸王瞪了眼,扯着衣袖低声道:走走走,别丢人现眼了。再不走,小美人要发火啦!! 人群作鸟兽散。 兄妹两坐回原位,不受影响地相视一笑,接着互夸一波,一个人认为对方最贴心最优秀,一个夸赞对方最美貌最温柔。凤城小霸王那点插曲,不足为提。 云瓷在姜槐投喂下赏脸地多吃半碗米,锦帕压唇,再抬眸,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兄,咱们回吧。 姜槐凡事依她,她说想要清尘馆衣裙,于是连夜纵马而来,她说要回,便二话不说牵了马来。 眼睁睁瞧着兄妹两开开心心离开,先前被嫌弃的凤城小霸王回想方才见到的一幕,委屈得直掉泪,哑着声道:此二人是兄妹,你们信吗? 狐朋狗友异口同声:信! 信个鬼啊!他们哪里像兄妹? 好看啊! 小霸王被打击得不轻,痛心疾首道:拿老子人头作赌,他们绝非单纯的哥哥妹妹关系!不信的话,你们跟我走,若果真被我猜中了,我就死心。若不是,你们得帮我勾搭小媳妇,干不? 众纨绔盯着他那颗脑袋,异口同声:干! 第013章 风凉镇,云平巷二十三号。 簌簌眯眼在院子里晒太阳,心里的醋意压都压不住不是说去去就回吗?怎么还在外面过夜了?!一想到阿槐那貌若天仙的妹妹,簌大美人高兴不起来。 簌簌!姜小将军喊了声簌簌,扭头扶小姑娘下马,那副殷勤劲,看得簌大美人牙根疼。 苏姐姐。云瓷柔柔的喊了声。 簌簌从藤椅施施然起身,举手投足是如今的小姑娘没有的成熟知性,她笑:回来了啊。 姜槐抱着战利品走过去,邀功道:给你买了最喜欢吃的云丝糕还有梨梦阁最新出的彩绘本。 簌簌平静的面容有了分喜色,看着眼前人容光焕发的脸,想气也气不出来:谢谢阿槐了。 苏姐姐,我也有礼物送给你,我们回屋看吧?云瓷笑望她。 好啊。簌簌拉了未来小姑子的手,她也想多了解了解阿瓷,毕竟往后要住在同一屋檐下。讨好了小姑娘,阿槐那儿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时间酝酿。 紫金小香炉里白烟袅袅升起,云瓷捧着香茶和簌簌你来我往说着话,明明眼睛看着对方,心思飘呀飘,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若阿兄娶了苏姐姐,以后,她是不是就再不能和阿兄那般亲密了。哪怕阿兄不介意,但苏姐姐呢?苏姐姐在意的话,左右为难的还会是阿兄,云瓷舍得让阿兄为难吗? 当然不。 阿兄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舍得为难阿兄? 男人都会娶妻生子,何况阿兄是大禹国顶优秀的儿郎,喜欢他的人肯定很多,身为妹妹,她挡得了一时,挡得了一世吗?苏姐姐美貌绝伦,愿意为阿兄从四景楼出来,愿意放下过去和阿兄重新开始。 苏姐姐应当爱极了阿兄吧? 阿兄有苏姐姐这样的人爱,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云瓷睫毛颤了颤,克制着心酸接过簌簌的话:是呀,阿兄小时候就爱笑。 提到姜槐,簌簌笑得格外温暖:没能在幼年遇见阿槐,我深感遗憾。阿瓷和我多讲讲她的事吧,以后成亲过日子,和她也好有更多谈得来的话题。 成亲过日子 云瓷心下一痛,破天荒想着:若能把阿兄装进香囊就好了,挂在腰间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一辈子不分开。 她顾自想着,面上却一副从容,下巴轻点:其实阿兄很好相处,阿兄很能吃苦,脾气温和,轻易不和人红脸,从小到大我都没见他和谁吵架 谈及姜槐,云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苏簌簌眸光辗转,细细将这些记下来,那阿槐的喜好呢?她爱什么,不爱什么,阿瓷妹妹,你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吧。 好。有人对阿兄好,云瓷很开心。为阿兄往后日子过得舒服,她也有必要让苏姐姐知道。 一整个下午,甚至入了夜,两人仍谈的热火朝天。 另一头,姜槐坐在小院台阶吹风,感觉快风干成萝卜干了也没见簌簌出来,更没听到阿瓷喊她。脾气极好的耐心等着,想了想,起身往后厨走去。 淡香味飘进小屋。 云瓷看了眼兴致不减的苏簌簌,苏姐姐,你饿不饿? 簌簌点头:阿瓷也饿了? 看来不是她一人饿,云瓷往窗外看了眼:奇怪,这都到夜晚了,早过了吃饭时间,阿兄怎么不喊我们? 端着羹汤站在门口的姜槐觉得冤枉,哭笑不得:哪里是不喊你们,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理我,我喊了三遍催你们吃饭,结果谁都没反应。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味道没刚出锅时好了,这会儿后厨正重新做呢,呐,先喝点莲子羹垫垫肚子。 阿兄?云瓷欲接她手里的碗,被姜槐毫不客气瞪了眼,烫,别碍事,去和你苏姐姐洗手。 那阿兄不觉得烫吗? 姜槐挑眉:去洗手。 哦。 热腾腾的美味佳肴,碍于已经过了最佳用饭时间,姜槐吩咐的全是一些低热量菜品。一旦上桌,云瓷和苏簌簌谁也不说话,安静的填饱肚子。 姜槐坐在桌前随便翻看棋谱。 岁月静好。 以小见大,只一顿饭,簌簌好似明白了云瓷所说的体贴。 她认识的姜槐,和小姑娘嘴里说的阿兄,判若两人。或许也只有在对着云瓷的时候,姜槐才会是那个温柔细致的兄长,将妹妹当做天底下最娇嫩的花呵护。 姜槐行伍出身,征战沙场,很多时候日常生活哪容得来精细?可她为了云瓷,就能做到面面俱到,百般宠爱。 苏簌簌反复在想,姜槐究竟出于怎样的心理养大妹妹?她实在无法理解有人做兄长能做到这份上?是她见识少,还是姜槐真的就是个天真细致的人? 阿槐对妹妹,和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同,如果没见过兄妹两相处的细节,或许簌簌还会满足于阿槐对她的温柔,可见过以后呢?落差大得让人想死。 该怎么来弥补中间的失落? 簌簌眸光晃动,阿槐,陪我去院子消消食吧。 姜槐应了声好,放下棋谱,嘱咐云瓷:入夜别乱跑。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源于十年前云瓷小姑娘在夜晚差点被人贩子拐跑。 八月份的晚风柔的不像话,簌簌拉着姜槐的手,并肩而行到桂花树下。 阿槐,回到禹州城咱们的婚事就定下来吧。 行啊,听你的。 姜槐感激道:没有簌簌,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有簌簌在,起码我能放大半的心。 谁能想到,名满天下的四景楼花魁,会甘心嫁给一个女子? 簌簌便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阿槐? 姜槐回头。 女子的柔软身躯贴上来。 姜小将军微愣,失笑:簌簌你干什么?怎么突然抱我? 阿槐,抱紧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伤感,姜槐不明所以。两臂环上她柔软的细腰,两种不同的气息氤氲交缠,月色下,金黄的桂花落在姜槐右肩,花香沾衣,她笑:簌簌,你在投怀送抱吗? 苏簌簌大胆得对上她的眼,是。阿槐,抱紧我。 姜槐茫然疑惑地收紧手臂,她的臂膀有力,苏簌簌禁不住气息微沉,咽下喉咙里即将涌上来的闷哼,靠在她怀里,紧贴着她的心脏,每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眷恋,她道:阿槐。 我在。簌簌,什么事咱们非要抱着说?姜槐一头雾水,清澈的眸干净得过分。 苏簌簌眷恋道:阿槐好呆。 是啊,你们就欺负我呆。姜槐尾音无奈,仔细听还能听出淡淡宠溺。 苏簌簌眉心一动,阿瓷吗?她怎么了? 她吃醋啊。姜槐调笑道:你们吃得哪门子醋,还是说簌簌,你这么大人了也需要哄啊? 苏簌簌心思缜密,神思急转,头搭在她肩膀,柔和的声线顺着姜槐耳畔静静流淌:阿瓷吃醋的话,你都怎么哄她?也会像这样身子贴得紧紧的,也会像这样温言软语的宽慰吗?如果是的话,我为何不能吃醋?为何不能让你哄?阿槐,你对她太好,我很心慌。 慌什么?姜槐不解的眨眨眼:阿瓷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也不会对你不好。咱们的婚事当不得真。在我这儿,簌簌随时可以反悔,你说一声,我就在天下人面前还你清白,其实簌簌能主动答应为我解忧,光是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 那我一直让你感动好不好? 簌簌开心就好。 月光皎洁,风吹桂花香。云瓷收回视线,默默关上窗,烦恼便顺着晚风吹进心坎,勾勾缠缠,有甜也有酸。她轻声叹息,温婉的眉眼带着淡淡惆怅,回到禹州城,名分定下,苏姐姐会名正言顺的成为她的阿嫂。而阿兄,会有相伴一生的妻。 云瓷不敢再想,仰头饮下一杯凉茶。凉茶入喉,激得她身子微颤。 念儿以为她冷,眼看着小姐饮了凉茶来不及阻止,便只赶得上换好热茶,小姐在想什么?桂花树下那一幕她也看到了,笑道:公子和苏小姐感情真好。 云瓷心里蓦地刺痛,苏姐姐和阿兄,能有她和阿兄感情好吗?她那么在意阿兄,为什么阿兄娶妻她却觉得满心苦涩? 是她太任性吗?十几年来习惯了阿兄的温柔,所以,看不惯他把温柔给别人?阿兄和阿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有什么资格说不? 云瓷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想看阿兄一生快乐吗? 女儿心事最是悱恻难解。 姜槐似有所觉,慢慢松开禁锢在簌簌腰间的手,好点没有?别醋了,怪不好哄的。 簌簌噗嗤一笑,娇嗔道:哄妹妹就行,哄未婚妻就不行? 未婚妻 姜槐暗道,的确是未婚妻。 看来,她该早点习惯这个名分,省得往后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心思转开她又道:簌簌不愧是簌簌,为了帮她,能提前适应姜少夫人的身份,比她强多了。 她垂眸笑道:簌簌,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和亲近的人搂搂抱抱啊?比如咱们这样子。 簌簌横她一眼:阿槐不是女孩子吗?怎么还来问我? 姜槐倚靠着桂花树,摸了摸下巴,我是女孩子没错,但你可见过像我这样的女孩子?阿瓷和簌簌这样的才是女孩子,我算什么? 别这样说。簌簌暗自心疼,想着她以前吃过的苦,委婉道:女孩子也分好多种,阿瓷是花,你是埋在土里顽强扎根野火烧不尽的草。谁说女孩子,一定要娇艳欲滴弱不禁风? 女孩子可以是带刺的玫瑰花,为什么不能是带刺的荆棘?可以是艳丽雍容的牡丹,为什么不能是柔弱盛开的白莲?阿槐,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心里、眼里最好的女孩子。 没有妄自菲薄啊,我说的是实话。姜槐一笑了之。 观她举止神态甚为洒脱,苏簌簌松了口气,攥着掌心温柔道:阿槐,等咱们安稳下来,我把自己许给你,可好?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第01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风凉山,刚劫了小肥羊的女山贼打心眼里并不开心。羊是肥羊,就是爱胡说八道凤城世家名姓她多少知道些,可要说天降馅饼,一串儿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齐落她手,她是不信的。 女山贼思量着最近入不敷出还平白多了几张嘴的窘境,瞥了眼跟前寡淡得不能入口的饭菜,火从心起,一巴掌拍在桌子:天天萝卜青菜,喂兔子呢! 女大王言之有理,不如咱们干票大的? 凤城小霸王哪怕被搜刮的就剩件里衣,闹事的心仍不死:你不信哥几个是有钱人,你劫了我们,没银子我们也没法儿回凤城。不然你派人往凤城书家走一趟,告诉他们本公子栽你手里了? 女山贼冷眼瞧他,嘴里骂骂咧咧着小白脸,听得小霸王喉头一梗,臭脾气一时没压住,气道:要不是你们不按规矩办事,我们能有家回不得?说好一个人头五两银子,怎么就坐地起价了?这倒好,败家娘们,攥不住劫来的银子全花出去,反成我们错了? 就是就是!败家娘们!快放我们走!我乃凤城墨家子,你放了我,我送你一架机关弩! 对!我乃凤城宣家二少,你放了我,我送你 闭嘴!女山贼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瞪眼:再啰嗦,统统喂狗! 底下的虾兵蟹将心思活泛:老大!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女山贼眼珠子转得贼快,当即想了个馊主意,拍案而起:劫富济贫! 啥玩意儿?虾米们瑟瑟发抖,脸都绿了::咱们都吃成兔子了哪来的钱周济穷人?老大,你别想不开啊,日子再苦都得过下去 呸!我说咱们是贫!女山贼叉腰道: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听说风凉镇近日来了个外来户冤大头,还是什么将军,阔绰地很,咱们不妨管他借点? 众纨绔和众虾米耳朵纷纷支楞起,就听那女山贼得意道:我想到办法了。 借钱嘛,自然要管不差钱的借,那将军有钱没处花,咱们就帮帮他。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咱们风凉山十八好汉,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红彤彤的太阳高高挂,午饭刚过,云平巷外来了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凤城小霸王欲哭无泪,和身边难兄难弟交换着悲催无语的眼神他娘的,早知道跟过来会遇到劫道的,他们该把仆从喊上,没事浪啥?逞什么能呢! 女山贼大咧咧坐地上,靠着墙角捅了他一下,不满道:装什么二愣子?喊啊!咱们是来借钱的,不是让你来装大爷的。 凤城大霸王当即呸了声,梗着脖子道:说得好听,还借钱?咱们纯粹来讨饭的!他一拳不小心砸在破碗,差点被豁口割伤手。 女山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都落魄成这样了还矜贵呢?再啰嗦,信不信把你裤子扒了! 凤城小霸王和身边的难兄难弟齐齐打了个寒颤,说她女大王还抬举她了?这妥妥是个女流氓啊! 小霸王不敢浪了,真要扒了裤子,他还要不要做人?想到来此的初衷,他忍气吞声嗷了一嗓子先开开嗓,怂兮兮道:可怜可怜吧我们三天没吃饭了 行不行啊?声大点! 可怜可怜吧!我们三天内吃饭了! 众纨绔有样学样,不认栽没法子啊,他们并不想被女流氓把扒裤子。 院外哀鸿一片。 云瓷抱着琴往正堂走,听着外面叫苦连天的嚎丧,一只脚踏进门槛,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姜槐正气定神闲的饮茶,看她一身风雅,唇角扬了扬,抬手接过她怀里的七弦琴:阿瓷觉得烦了?要不要我把人打发走? 云瓷想了想:不必了。那些人不想走,赶也没用,阿兄不用为闲杂人等费心。 她眉眼弯弯:我这样说阿兄会不会觉得我铁石心肠啊,明明那些人哭得那么可怜,我却一心想要为阿兄抚琴,会不会不大好? 没什么不好。姜槐语气温柔,招招手,云瓷顺从的在她身旁坐下。 阿瓷这样想无可厚非。需知道,世上每一个人的悲欢都不是能随意插手,一旦插手,便要负责。那些人哭得可怜,可谁知他们心里存了好心还是歹意,女孩子可以心软,但不能处处心软。等他们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再理会不迟。 姜槐扯了扯唇角,眼里存着笑意:那些人哭得太假了。 云瓷见他笑,自个也忍不住笑,要说沿街乞讨装模作样以假乱真,谁比得过他们兄妹二人?阿兄六岁就能靠乞讨养活己身,什么人是装的,什么人是真可怜,一听便知。 院外那些人昨日还没有,今儿个就来了一群,用脚趾想想也该知道事有蹊跷,她甜甜一笑:阿兄,我不会再让十年前的事重新上演。 十年前,她因一时心软将断腿的老伯放进门,哪知老伯不是老伯,而是手段肮脏的人贩子。 要不是阿兄及时将她抢回,要不是那些人放松了警惕,如今的云瓷,大概生不如死。 而她的一时心软,害得阿兄受伤,半死不活在榻上将养半月,那副惨相,这辈子她都不想看到了。 先知锋芒,再学温善。这八个字,从姜槐口里吐出,入了云瓷的耳,年复一年,愈识人心肮脏。 这对搀扶着长大的兄妹,并没有她们表面看起来那般仁善。 院外哀嚎声仍在继续,云瓷抬眼望了望,问:苏姐姐呢? 姜槐摸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你苏姐姐带人抬银子去了。 抬银子?抬银子做什么? 姜槐道:我要给簌簌赎身,没银子四景楼不会放人。 管家小姑娘眉毛一皱,垂眸低语:那是不是要用许多银子?为苏姐姐赎身是一笔开销,阿兄娶妻又是一笔开销 云瓷从衣袖里掏出账本和一柄袖珍金算盘,阿兄且不急,我算算私房钱还有多少。苏姐姐嫁给阿兄,她的银子和阿兄的银子没什么区别,我听说娶妻太美,男人养家难,就不要动苏姐姐或者阿兄的银子了吧,我这里大概 手指翻飞,盲打算珠,噼里啪啦好一顿脆响。 过了一盏茶时间,云瓷喘口气,掀唇浅笑:十几年攒了共有十一万四千八百八十八两,我随身还带着些银票,算成十二万,够不够为苏姐姐赎身? 十二万姜槐微惊,夺过她手里的账本,气得喉咙一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咬着一口银牙问道:你把我这些年送你的东西都卖了? 云瓷好一阵心虚,不敢开口。 看她这样子,姜槐脸色微白,又问:我给你攒的嫁妆你也卖了? 唔 云瓷,你是要气死我?你把我送你的东西卖了,还敢把嫁妆卖了?胆儿肥了啊,是不是哪天你还敢把你自个卖了? 姜小将军肺快气炸了,扔了账本,横眉冷指:跪到外面去,想不明白,别来见我。 啊?云瓷委屈道:想不明白不能见阿兄的话,那我现在就想明白了,成吗? 姜槐不吃她这套,素来温和的眸光染了火气,嗤了一声:忽悠谁呢?跪着去。 云瓷提了裙角老老实实在院中央跪好,上半身跪得笔直,比使臣觐见皇帝还郑重。 光照在她身上落下淡淡的影。 这些年阿兄疼她是一回事,该有的教导丝毫不差,十几年来,这还是她第二次罚跪。 第一次便因她瞎好心害得自身落入贼窝,阿兄急得眼珠子通红,提刀而去,一身煞气抱着她回了家。 昏死前勒令她跪在院落。 云瓷担心的要死,深知阿兄说一不二的脾性,不敢违逆他,更不敢火上浇油擅自出门找大夫。 起初她老实跪在院里,后来放心不下就跪到阿兄床前,眼睁睁看着他伤口淌血,流出的每滴血,都似一把刀从她心头割下,疼得她毕生难忘。 后来她想,阿兄狠起来怪要命的。 不仅要他自个的命,还能要了她的命。 跪着算不得什么,无非皮肉疼点,但眼睁睁看着阿兄受伤而不能做什么,那才是真疼。 有时候她便在想,若阿兄那次没能扛过去该怎么办? 阿兄狠起来比平素温和浅笑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并不想惹阿兄生气。确切的说,卖嫁妆之前她预想过阿兄会恼,却没想过,阿兄会气成这样。 云瓷皱了皱鼻子,她不想要嫁妆,她想给阿兄攒钱娶媳妇。 自她懂男婚女嫁时就存了这主意。哪怕如今想起心里会酸会涩,说到底,云瓷就想对姜槐好。以前姜槐拿她当命护着,这会儿长大了,她想护着姜槐。 若有一日赚了大钱,能养着姜槐那就更好。 可惜阿兄不懂,不懂她这犯上作乱的小心思。 见她还委屈上了,姜槐想着十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兢兢业业的打拼,气得直想呕出一口老血! 余光瞥见金光闪闪的小算盘,想着她家姑娘天天不学好一心往钱眼里钻,气得劈手抓起算盘往地上狠狠一砸! 金算盘质量贼好,每颗算珠都是纯金打造,被她这么一摔,除了声响闹得大,周身完好无损,连道痕都没留下。 姜小将军更气了。 蓦然想起她家姑娘连嫁妆都舍得卖,最后却留下这么个沾染铜臭味的金算盘,气得心窝子疼,想拆房。 接二连三传来的动静,听得云瓷面无血色。 完了完了,她把阿兄惹恼了,阿兄生她气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想着阿兄不喜欢看她哭,拼命把泪收回去,红了眼眶。 花瓶碎裂的声音刺耳热烈,仿佛一瞬间撕裂谁的心,云瓷低着头,唇色发白。 其实她是知道的,阿兄动辄不会恼怒,阿兄气性极温,软绵绵的,笑眯眯的,如今这般失控,大抵被她刺激狠了。 云瓷周身弥漫着一股惶恐,突然间,悲哀窜上心头。 她生性敏感,隐约觉察到阿兄滔天的怒火里藏着教她畏惧不敢面对的真相,她想摸摸阿兄的头,再抱抱他,亲亲他,好生哄他。 但下一刻,云瓷又清楚的知道,待肆虐的怒火在骨子里烧尽,阿兄怕是不想被她摸,被她抱,被她亲。 阿兄生起气来,远没她好哄。 云瓷唇角抿成一条线,柔情痴缠,回首,竟无处可说 第015章 姜槐火气烧得正旺,偏偏院外连绵不绝地哭丧令她烦躁地手痒,大步迈出门,越过跪得笔直的小姑娘,径直来到门外。 门口,一溜儿乞丐睁着泪眼望向她。 官爷,赏几个大子容我们吃顿饭吧!三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女山贼谎话连篇,嘴里一串字眼吐泡泡似的往外冒。 凤城小霸王见了来人,心里一乐:这叫啥,踏破铁鞋无觅处啊!遂紧随其后,嗷的一嗓子开始哭爹喊娘,本就是纨绔里的白面书生,学啥都快。 不要钱的眼泪,满嘴虚谎,姜槐本就不悦的眼慢慢凝了阴郁。 尤其想到被她娇养长大的姑娘成了钻进钱眼的小财迷,心疼得要命也气得要命。 她都惨成这样了,这群装模作样跑来打秋风的假乞丐还敢朝她要银子? 知道死字有几笔吗? 姜槐一声冷笑,冷意入骨,迫得门外那群人噤若寒蝉:你们喜欢跪,那就跪着吧,安静点,哭得我头疼。 她是真的头疼,转身回屋继续生闷气。 云瓷只来得及触碰她衣角,阿兄走得好决绝,连一道眼神都没给她。精气神恍惚被抽走,颓靡地像烈日下被晒蔫的花儿。 日头西移,苏簌簌带人抬着五口铁皮大箱子回来时,先被巷口麻溜跪着的乞丐唬了一跳,进了正门,看到跪姿端正的那道熟悉背影,惊得眼珠子快瞪出来。 云瓷? 怎么跪着?快起来! 云瓷叹息着摇头:我惹恼了阿兄,他气不消,我不敢起来。 天降红雨了吗?老天终于丧心病狂地要对娇养长大的小姑娘下手了吗? 闹哪样啊?她出门抬银子的功夫,怎么里里外外都跪下了! 外面那些乞丐还好,大禹国疆域广阔,林子大了什么杂毛没有,随随便便碰上打秋风卖惨的,纯属正常。 可云瓷怎么也跪下了? 她做了什么? 阿槐温柔宽厚的性子竟然会发脾气?还是对她最爱的小姑娘? 苏簌簌深呼一口气,稳住心神,出门一趟感觉天都变了。她欲言又止,神色着实复杂,一呼一吸间找回往日镇定,问:你怎么她了? 云瓷咬唇:我我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姜槐从房门迈出来,目光沉着淬着冰凉:云瓷,闭嘴! 天啊,是真的,阿槐真得生气了!!!苏簌簌惊得樱唇微张,愣了好一会儿才主动迎上去,捉了她的手,柔柔宽慰道:哪来那么大火气?阿瓷年幼,便是做错了,怎能体罚呢?娇养的姑娘哪受得住这些?快让她起来吧。 姜槐眸光暗涌,怒火渐平,以温柔的口吻道:簌簌,我这有事要忙,你先进屋吧。 苏簌簌被她语气里的温柔迷了心窍,喃喃道:那那我等你。 姜槐含笑:好。 苏簌簌头也不回迈进屋,回想阿兄方才语气里的柔软温存,云瓷酸得心里直冒泡泡。 姜小将军教妹,谁敢插手?更别说有云小姐在的地方,那些住在偏院的亲兵都不敢擅自踏进院门一步。谁不知道将军爱妹成痴,可这世上,估计能把将军气得半死的,也只有跪在院里的云小姐了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2 日光明媚,姜槐视线慢慢聚敛,眸光深处凝出一点暗火。 院落里的风终是停了。 姜槐冷着眉眼搬来凳子,四条腿的梨木椅子稳稳落在小姑娘七步开外。姜槐坐着,小姑娘跪着,两人看谁腰杆挺得直,一个比一个倔。 不愧是她亲手养出来的。 姜槐唇色微白,心底蔓延的郁气整整持续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云瓷额头汗如雨下。 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哪遭过这种罪?平时磕着碰着姜槐都心疼的和谁挖了她心头肉似的,这回能忍着不妥协,可见真恼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任由疼惜和汹涌的怒火纠缠,话到嗓子眼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姜槐眸光低垂,叹息也跟着从喉咙溢出,她的左手抚在右手,双手渐渐交叠,仿佛在找一个依靠,举止透着股怔然:我这辈子,最无法承受的就是委屈你,云瓷,我都不敢委屈你,你怎么能呢? 听清她语气里的复杂冷漠,云瓷身子颤了颤。 你爱喝茶,我连夜快马加鞭往东域寻到茶圣,茶圣陆桩是个坏脾气的老头,我花重金买他一小撮极品茶苗,他不干,愣和我打了架,打输了才肯送我茶苗。 我生怕你过的不好,旁人笑话我心比天高,可心比天高又如何?难道我没做到吗?姜槐眸光晦暗幽深,眼角眉梢透着股子傲然的倔强:我乐意养个神仙妹妹碍别人什么事? 她怅然道:云瓷,我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好,我想看你成为天底下活得最好的女孩子。 我样样待你精细,事事顺你心意,我在边关拼死杀敌给你最优渥的条件,给你最坚实的仰仗,我要让妹妹享受最好的,让她无论在哪儿都能过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可你呢? 你把嫁妆卖了,把我这些年送你的东西都舍了,我三年多没回咱家,你是不是把家里的物什也都换了? 姜槐眼圈微红,眉眼渗出淡淡的锋利,一字一句似乎敲打在云瓷心上:我缺你这点银子吗?我用得着你对我好吗?云瓷,我告诉你,我根本不需要! 她周身情绪越来越浓,干脆起身,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落泪。 泪珠挂在睫毛,不堪重负。云瓷娇躯颤抖,似在隐忍,她咬着浑无血色的唇,轻声问道:阿兄,不需要我对你好吗? 姜槐顾自沉默,陌生地犹如高高在上冷眼俯瞰世间的无情仙尊。 为什么?为什么阿兄不需要我对你好,是我不配吗?从云端跌落的小姑娘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成为这样?早知如此她怎么,怎会 姜槐握拳,神色冷硬如石,语出如刀: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瓷痛心断肠,哭腔再也压不住,我改好不好?我回禹州城想办法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姜槐你不要生我气,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你起来。姜槐气息不稳,到底没忍住朝她伸出手,指腹尚未触及她那温润的下颌,便被滚烫热泪重重地砸在手背。 心好似被热泪灼伤,姜槐身子微颤,眼底幽深猛地被晃动,失声道:阿瓷 阿兄,原谅我了吗?云瓷仰头看她,阿兄不原谅,我宁愿跪死在这儿。 姜槐容色稍缓,重新归来的理智压住心底暴虐的余火,心有余悸的闭上眼,再次睁开,难掩两分恍惚。你改,我就原谅你。 我改,我一定改!我不会再自作主张惹阿兄生气了! 快起来。 云瓷颤颤巍巍搭上她的手,膝盖刺痛脚下一软跌倒在她怀里。阿兄,疼。 她一喊疼,姜槐再绷不住冷脸,拦腰抱她起来,声调软下来,疼你就能长记性了。 云瓷不敢反驳,她其实还想问一问,为什么阿兄不要她的好,为什么阿兄会气成这样?生气时的阿兄看起来好陌生,陌生得随时可以丢下她 阿兄,疼,真得好疼。我心好疼。 她连番喊疼,姜槐不由得生出紧张,小脸骤白:疼?哪里疼?膝盖疼吗?我带你去上药。 如阵风卷进后院,簌簌!簌簌快来帮阿瓷看看! 簌簌正忙着调药,被她吓了一跳,见她怀里抱着云瓷,而云瓷气息孱弱。她指尖颤抖,心里便是一咯噔这又是怎么了? 快,把人放我榻上。 怎么样?姜槐掌心生汗,喉咙干哑。 簌簌皱眉:脉相怎么这么乱? 收回探在云瓷脉搏的手,簌簌瞥她一眼,这会知道急了?你心也太狠了。身上的伤好治,心里的伤让我怎么治?阿槐,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 哎呀,不用你了,我自己治!姜小将军捞起昏睡在榻的云瓷,头也不回跑了。 丢下簌大美人云里雾里,暗叹道:这叫怎么一回事嘛! 云平巷外。 老大,咱们嚎了这么久,嗓子都哑了,人家不理怎么办?那将军好凶,再吵他会不会一刀砍了咱们? 凤城小霸王来了句:不会把咱们饿死吧? 女山贼心里也忐忑,可面上绝不能怂,她一声冷笑:她要不管咱们死活,那肯定是个铁石心肠的狗官,再等等,等到明天再没结果,然后就一把火烧了这鬼地方,趁乱打劫,抢了就跑! 房门内,苏簌簌看得叹为观止:阿槐你还会制药? 既然懂医,且有这么一身出神入化的制药本事,为何以前没见她露一手?还是说这次只因伤的是云瓷,所以才忍不住出手?一身绝妙的制药本事,为何要藏着掖着? 姜槐面无表情点点头,以前学过。 这不像是学过吧?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宗师级别的了。 簌簌不敢多问,只因此时的姜槐,神色冷厉,拧着眉,寒着双幽深的眸子,身上仿佛没多少热乎气。 她有预感,这是阿槐的秘密。 想要接近阿槐,走到她心里,就不能逼她竖起身上的刺。 望着昏睡中眼角残存泪痕的小姑娘,苏簌簌若有所思。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她想:若今日这般的事再来几次,姜槐还能容得下这一手养大的妹妹吗? 她不知云瓷犯了阿槐怎样的忌讳,余光瞥见姜槐担忧紧锁的眉,不自觉松开不知何时便攥紧的掌心,掌心印着清晰的月牙印,她嘲讽地弯了唇角,扪心自问:苏簌簌,你要为了心爱的女子,伤害另一个无辜之人吗? 那这样卑劣的你,如何配得上光明磊落的阿槐?那这样卑劣的你,即便脱离四景楼的泥潭,岂不又将自己灵魂玷污? 苏簌簌,你爱姜槐吗? 那你为何不将自己最干净的一面献上? 爱本就是纯粹美好的,不是么? 她释然地睁开眼,劝道:阿槐,别担心。 第016章 喂云瓷喝过药,姜槐心情看起来很差。那句宽慰的话她听到了,就不知有没有听到心里去,叹口气:我没事。簌簌,你先出去吧,我给阿瓷上药。 要不我来?簌簌提议道。 不了。姜槐头也没抬:阿瓷不喜旁人近身。 听罢,苏簌簌心里不是滋味,我守在门外,你有需要记得喊我。 好。 门吱呀一声被关闭,四周静谧,姜槐坐在榻沿,怜惜的望着那张熟悉苍白的脸,簌簌说得没错,她的确心狠,才对阿瓷的痛无动于衷。 片刻,她小心掀开小姑娘的裙摆,将纯白色的裤腿轻轻挽上去,膝盖处,雪色肌肤有刺目的红肿。 清凉的药膏抹在伤处,刺痛惊醒了躺在榻上的人:疼 姜槐动作一滞,缓缓抬头:阿瓷。 云瓷一怔,眼里痛色一闪而过,摇摇头,甜美笑开:不、不疼了。 她眼神温柔,小心翼翼问道:阿兄在为我抹药吗? 嗯。姜槐忽然不敢面对她,久跪成伤,我动作轻点。 没关系,不疼。云瓷望着自己暴露在空气的小腿,眉眼含着极为乖巧的笑:阿兄,我的腿好看吗? 没等来姜槐那句意料之内的好看,抬头,被卷进一双充满疼惜自责的眼。 从那双眼里,云瓷看到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姜槐。在她看来,此刻的姜槐带着那么点点脆弱,恰是那点脆弱,击溃云瓷所有的坚持和恐慌。 她想,阿兄又在骗人阿兄怎么可能不需要她呢? 她是云瓷,是阿兄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啊。 展颜一笑,忘记了所有的害怕和疼痛,云瓷直起身子,笑意从眼底蔓延,甜甜道:阿兄,我抱抱你好不好? 当然好,姜槐心道。 阿兄不准动。云瓷笑着制止她抬起的手臂,转而不顾腿伤执拗地起身拥抱姜槐。 她的怀抱很温暖,而她以为:阿兄需要这份温暖。 抱着她的时候,这股直觉更加强烈。 果然,分开时云瓷看她眼里的笑柔软不少,她聪明过人,心思敏锐,暗忖今日阿兄生怒,大抵是自己真犯了大错阿兄期望她成为天底下活得最好的女孩子,而她偏偏想当个劳心劳力的管家小财迷。 姜槐分出一道注意力看向小姑娘细白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腿型极漂亮,是内藏力量又不失柔软的美感,犹不忘回答道:好看。 云瓷笑得很开心,她知道阿兄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而知道是一回事,害羞又是另一回事,她想把腿缩回去,奈何伤口还疼,她笑了笑:其实不需要上药,上药会疼,如果阿兄能多陪陪我,我心里踏实,就不觉得疼了。 衣裙遮盖住光滑白皙的小腿,姜槐为她抚平压皱的裙角:你是要我做个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坏阿兄吗?阳光俊俏的脸上笑容越发爽朗,她道:给你个甜枣。 又脆又甜的青枣变戏法似的被喂到嘴里,云瓷眼睛里的喜色如烟花缱绻盛开,惊喜道:阿兄哪来的枣子? 唔姜槐如实道:特意买来哄你的。 也就是说阿兄承认自己是个坏阿兄了?云瓷小姑娘歪头调侃,一双澄净的眼睛,灵气逼人。 姜槐想着自己狠心罚跪小姑娘的事,愧疚地移开视线,嘴上却不肯承认,调笑道:我坏吗? 许是她目光太清澈,云瓷看晃了眼,心跳加速荡开异样波澜,她想说阿兄不坏,话到嘴边又觉得阿兄的确很坏。 至于怎么坏,坏到怎样的程度她却不知。 茫茫然懵懂的纯真少女,心事被一人牵引,后知后觉,待回首,早就药石无医。 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舒适开始在肌肤绵延。云瓷心下讶异,阿兄给哪儿找来神奇的药膏?苏姐姐给的么?她问:阿兄,这药用完还有么? 姜槐愣在那没吱声,又在走神。 见她如此,云瓷大概晓得有些话不能问,因为阿兄没想好怎么回答。 阿兄,我伤没大碍了,药还是阿兄留着吧。 不必。 伤口已经不疼了。 那你也收着。姜槐从那些不大好的情绪里挣扎出来,恢复了阳光明朗的笑,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了,都多大了,还撒娇? 门外,等得心里直发毛,姜槐还没从妹妹房里出来。簌簌沉沉叹了口气。 烦啊! 别人谈感情能和情敌光明正大的争风吃醋,她喜欢一个人,却要和未来小姑子抢人? 簌簌盼着兄妹两能早点把伤养好,等伤好了,立马回禹州城。先定亲!省得她心里夙夜没个安稳。 阿槐对于爱情一窍不通,比木头还木头。是她魅力不够吗?该怎么做,阿槐才会动心? 簌簌,你在做什么?姜槐从房间出来,看到一脸惆怅生无可恋的簌大美人,眼里浮现茫然,有心事吗? 簌簌温温柔柔地叹息,是。 姜小将军笑得促狭,坐在台阶上一甩衣摆,拍了拍自己的腿,来,和我讲讲! 簌簌见她心绪恢复如初,料想云瓷已经无事,心里放松的同时就想再试试。她挪过去轻声道:阿槐,你知道接吻什么感觉吗? 征战沙场战无不胜的姜小将军懵了:啊? 你想试试吗?簌簌攥紧掌心,感觉下一刻,精心修饰地指甲就要折断。 不想。簌簌想吗? 我想,你会介意吗? 姜槐脸上一派云淡风轻,抬头望向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树,树上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她认真考虑一番,随即看了看簌簌那看起来就温软的红唇,登时软绵绵化身温顺小羊羔,摇头:不介意。 为什么不介意? 簌簌生得那么美,我想不到有谁会拒绝你。 这算什么回答?苏簌簌狠狠心,那阿槐,能和我试试吗? 唔簌簌为何想和我试试? 一瞬间,苏簌簌脑海涌过许多凌乱画面,她抓着姜槐衣领,想问,却说不出口。 阿槐不明白做这些事意味什么,她要点醒她吗? 万一阿瓷没那个意思呢?万一阿瓷只是出于对兄长的崇拜呢?她在急什么呢?当真要为自己选择一个强大不可撼动的情敌吗? 云瓷在姜槐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苏簌簌,扪心自问,这是你能比的?你比得过吗? 心绪溃败,一泻千里。 她颓唐地枕在姜槐肩膀,阿槐,我心里好烦。 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纯情如白纸的姜槐耐心安抚她:不必烦,有我陪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3 阿槐,咱们回去就定亲吧? 好。 苏簌簌怅然若失地在心里描摹她的眉眼,心事辗转成悲歌,奏不出一曲如愿以偿。她感受到了危机,她怕抓不住姜槐。 她道:阿槐,我好冷。 冷?姜槐看了眼天地间明媚和暖的光,笑:你可以抱着我,我身上暖和,不介意你借我取暖。 欺你懵懂,容我放肆。 簌簌脑海里蓦然冒出这八字,红唇微抿由衷感叹:阿槐,你怎么这么好? 姜小将军不以为然,笑得天真灿烂,比不上簌簌对我好啊,簌簌救我性命,还愿为我挡灾,簌簌比我好。 我如果有你说得那么好,那你能吻我吗? 姜槐定睛看她,眨眨眼,拧着眉暗自纠结:是嘴唇贴嘴唇那种吗? 不是。簌簌软声道:是和阿槐交换口水那种。 她靠着姜槐肩膀,仰起头,身子软绵绵得带着令人惊艳的魅惑,阿槐,你想吗? 姜槐并不想。但她知道,簌簌想。因为簌簌眼里的光柔软地让她想起三月飘飞的柳絮。 她想,和簌簌交换口水也不是不可以,总归不讨厌却能让簌簌开心。 她愿意让簌簌开心吗? 答案:愿意。 姜槐对上簌簌柔情满溢的眼眸,不合时宜地想着:既然冷,为何不去屋子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呢? 她笑问:簌簌,你不会在坑我吧? 簌簌娇躯一震,口是心非:没有。 她温柔而炙热的发出邀请:阿槐,吻我。 簌簌揽着她脖子,任由她将自己抱到草木茂盛的墙角,抬眼看了看四周景象,猛地生出一种和阿槐偷情的幻觉。 不过仔细想想她们将要做的事,也的确像在偷情。 她在心里笑了笑,反复劝慰自己,她是阿槐亲口承认的未婚妻。 哪怕一开始婚事是在阿槐懵懵懂懂时答应的,哪怕她在骗婚,在苏簌簌心里,亲事一旦成了,她要骗阿槐一辈子。 她贪婪地想要跟阿槐以夫妻的名义过一辈子。直到老死那日,她的碑文上刻着姜门苏氏,那样便极好。 后背靠在缠满藤蔓的红砖墙,苍翠的枝叶新鲜的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希望。苏簌簌以完全交托的姿态揽着姜槐的腰,唇角溢出一声声轻唤。 阿槐,阿槐。她喊她的名字。 与此同时,云瓷推开门信步走到院落,阳光照在她身上,晕出暖色的光。 她问念儿:阿兄呢? 第017章 公子么?刚才还见他来着。念儿左右环顾:小姐,要念儿去寻他吗? 风里飘荡着淡淡花香味儿,云瓷温柔地摇摇头:我自己去寻。 小时候,她最喜欢和阿兄玩捉迷藏的游戏了,不管她藏在哪里,阿兄都能找到她。两人相依为命,她喜欢和阿兄这份独有的默契,这是旁人无法干涉的亲近,是冥冥中纠缠在岁月,哪怕天崩地裂都会存在脑海里的清醒。 她一直相信与阿兄之间存在心灵感应。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怎的,这句话从心湖浮出来。 云瓷眉梢透着宠溺,恍若隔着天地虚无一眼便看到姜槐出现在她视线。 明明眼前没有那个人,却早就将那人一举一动铭刻在心。云瓷随心而行,穿过花圃,散漫地拐出小院。身后念儿亦步亦趋跟着,长长的眼睫毛遮盖眸眼里的疑惑小姐和公子,感情真好啊。 好到,令人禁不住多想。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姐对公子,便是如此。 青藤茂盛,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攀上高墙,四角的天空下,逼仄充满春天气息的角落里,姜槐拥着怀里的人,堵住那些温柔的琐碎,唇瓣相贴的刹那,她又想起了阿瓷。 想到那晚顶楼小姑娘红着脸送她的生辰礼。 或轻或重的亲密,迅速从苏簌簌心里刮过一场暴风,留意到某人的不专心,搭在脊背的手微微用力,姜槐一怔,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 因为簌簌不准她回头。 长风忽寂,青藤、鲜花、古树、高墙,相拥的两人,以蛮横的姿态闯入云瓷的眼,她的手轻轻颤抖,噙在唇角的笑渐渐冷却,没了一丝温度。 她看到了什么? 阿兄和苏姐姐 小姐?怎么不走了?念儿跟上来,顺着她的视线去看,被云瓷侧身挡住。 不准看。 念儿一头雾水,不解道:前方前方有什么吗? 云瓷小脸白而红,五指拢成拳,带着她都没意识到的焦躁和不安,慢慢红了眼眶,没什么。她尽最大努力调整呼吸,笑:念儿,我想吃刚出炉的桂花糕了,你为我寻一碟过来,如何? 念儿乖巧道:小姐怎么忽然这么客气了?那我去后厨吩咐一声,待做好再给小姐端来。 转身,那股担忧的情绪冒上来小姐眼角有泪,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她不知这样的笑,会更让人难受吗? 念儿克制着不去抬头,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道理,小姐是极有分寸之人,矜持理智,而天底下,能让小姐落泪的,除了公子还能有谁? 望着念儿离开的身影,云瓷绷直的背脊倏忽垮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跟着一滞,她背对着那两人,隔着略远的距离,脑海回放着那份悱恻纠缠。 她没想过,阿兄端方君子,竟也会做那样的事? 阿兄心性纯粹淡泊,清澈如一汪泉水,他的眼睛永远是那样干净,带着少年气,朝气蓬勃。 年岁渐长,他们慢慢长大,若非今日撞见的这一幕,云瓷尚无法真正意识到男女之别。又或者,是她与阿兄的区别。 她长大了,而阿兄,也会成家立业。 世间男儿多好颜色,她自认阿兄是那唯一例外,却不想 云瓷沮丧地垂下头,一股酸涩搅得她心绪不平。 那短暂惊心的一眼,反反复复在她脑海浮现,怎么也不肯放过她。云瓷咬着唇,血色的唇瓣渗出苍白,有些许难受挣扎着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愁丝缠绕成茧,恍恍惚惚,如坠云雾。 感受着簌簌越来越烫的身子,姜槐果断收手。 然而对方仍旧没从这场亲吻缓过神。 苏簌簌压抑着呼吸,累倒在她怀。姜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早知道接吻会让簌簌这么累,她就不该答应。 还好吗? 苏簌簌微嗔的看她一眼,魅意从嗓音流淌:阿槐,这是我的初吻。 是吗?姜槐看了眼西南角,眸光掠过一抹疑惑她方才,明明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投来,怎么这会不见了?是她的错觉吗?她竟有种被阿瓷撞破的心虚。 怪不得你会这么累了。姜槐歉疚道:是我唐突了。 苏簌簌哪会在意这些?笑问:那你呢? 姜槐脸不红心不跳,语气淡然:如果你问的是这种程度的吻,我也是第一次。 阿槐,咱们 啊!哪来的这么多蜈蚣?小姐 念儿的惊呼声传来,姜槐当即迈出步子,蓦地回头看向簌簌。 苏簌簌善解人意,眼里也带了一分关切:别是阿瓷出什么事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姜槐开心的扬起笑脸,拉着她手就要夺路狂奔。 等等! 嗯?姜槐回头。 苏簌簌脸色一红:我我腿软。 姜槐无奈,将人拦腰抱起,那这样呢? 这样,腿更软了。 不等她回答,姜槐已经抱人踏着轻功飞了出去。 小院突然冒出来的大片蜈蚣吓得念儿大哭,小姐!怎么怎么这么多蜈蚣?好、好吓人,我怕! 云瓷神色清冷的坐在石桌前,面无表情盯着地上蜿蜒而行看得人头皮发麻的臭虫,有些微恶心,于是容色更冷:念儿,过来。 念儿吓得不敢动,闭着眼小腿肚子直打哆嗦,哭得更凶。 云瓷冷哼,反手往小丫鬟身上泼了包保质保量的药粉,药味呛鼻,她嫌弃的退出几步,拿帕子掩着,你先忍忍,等那些臭虫死绝了你再动。 念儿哪有不听的道理?药味再呛总比被蜈蚣吓死的好! 姜槐踏着轻功降落时,地上已经躺满了死去的蜈蚣。死相凄惨,再看阿瓷,她竟觉得阿瓷冷冷嫌弃的模样有些可爱。 云瓷见了她,破天荒没说一句话,看看她,再看看簌簌,问:苏姐姐怎么了?病了不成? 彼时姜槐拦腰抱着簌簌,举止亲昵。苏簌簌急忙从姜槐怀里挣脱出来,羞得一时无话。 姜槐笑道:没什么,你苏姐姐她腿软,过会就好了。 苏簌簌面上飞过两朵霞云,羞涩的同时并不觉得阿槐说错了。 她和阿槐,光明正大,以后也会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这点,云瓷若能早些看明白。 她想让云瓷知难而退,她不想要这样一个强大貌美,生来在阿槐心中占据极重分量的情敌。 腿软?云瓷闭上眼,复缓缓睁开。一双眸子,不见往日清亮,蒙了层淡淡雾气。 簌簌不愿她多想,看了眼满地蜈蚣,恶心地直犯呕,问:这东西哪来的? 云瓷稳住心神,所料不差的话,该是门口那群乞丐玩的小把戏。可以去听听那些人私下在说什么。最直接的法子是抓起来先打一顿,打怕了,问什么就容易了,不怕那些人扯谎。 簌簌和姜槐交换了眼神,簌簌道:此事我来办,阿瓷,你去房间歇着吧。 有劳苏姐姐。云瓷带着吓傻了的念儿回房,路过姜槐时忍不住问:阿兄刚才做什么去了? 陪簌簌来着。 云瓷点点头,一声不吭转身走开。 姜槐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总觉得阿瓷这态度透着奇怪,她怎么了,心情不好么?末了垂眸看着满院狼藉,眸色涌动出一抹疯狂,冷笑:簌簌,我看起来是不是太好欺负了?没脾气,所以不会有人怕。 知道她在说什么,簌簌宽慰地捏了捏她掌心,阿槐,此事我来办,我来料理,成吗?她犹豫道:我见阿瓷心情看起来不太好,你去陪陪她? 堵在喉咙的话被咽下去,按理说,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放肆,敢拿一堆蜈蚣吓唬她疼爱的小姑娘,这事没完,不打断那些人的腿,她便不是征战四方的忠武将军! 但簌簌一番话可谓点在她心坎,她说阿瓷看起来心情不好。 天大的事,比得过哄妹妹开心重要吗? 比不过。 姜槐歇了心思:那就麻烦簌簌了。 苏簌簌笑得婉转多情:我需要你和我客套?话不多说,腰肢一扭往门外走去。 云瓷就是姜槐的底线。谁敢动一下,试试?她苏簌簌愿意爱屋及乌,只要云瓷能拱手。 簌大美人露出得逞的笑,笑意散去,又环绕着一分挣不断的怅然她让阿槐去安慰人,何尝不是想借阿槐的口让云瓷死心呢?她没有那个心思便好,若有,趁早掐断! 云瓷和姜槐本就不是兄妹,云瓷小姑娘连阿槐是女儿身都不知,她凭什么,说爱呢?苏簌簌重新恢复意气风发,是了,只有她与阿槐最匹配,换了旁人,都不得善终。 将军身份敏感,她会做姜槐永远的盾牌,嫁给她,爱着她。至于云瓷只能是妹妹! 念儿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房门内,云瓷坐在桌前发呆,透明的净水瓶插着娇艳的花,花香混合着哭声,嗅觉和听觉混合在一块儿,她有些烦:好了,别哭了。 念儿止了哭声。 你说,什么情况下,一对男女在一起时,腿会发软?云瓷指节有节奏的敲打在桌面,她有些后悔没多看两眼。在她移开眼后,阿兄和苏姐姐又做了什么? 单纯的小姑娘蹙眉沉思,完美的侧脸,眸眼映着满满的少女心事。 念儿啊了一声,冥思苦想,耳朵微红,小声嘟囔:男女在一起总归那么回事,要说腿软,这里面门道就多了。 都有什么门道,说来听听? 我说了小姐可不能告诉公子,不然奴婢就没法在家里待着了。 你且说来。 念儿对着自家小姐的脸有点说不出口,小姐这么出尘脱俗貌若天仙的人哪能被她污了耳朵? 这个月月钱,再加一两银子。 好!念儿豁出去了,能让铁公鸡拔毛,她做什么都值了! 一炷香后。 被灌了一耳朵酱酱酿酿的云瓷: 门敞开着,有风灌进来,她脸色越发冰冷。恰是此时,姜槐一脚迈进来,面上含笑:阿瓷,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睁着双红彤彤的眼睛。姜槐道:多可爱,阿瓷来养着它好不好? 云瓷面带霜色,还没从念儿说的那些污糟事里缓过来,她心口沉闷,晦涩地看着姜槐,一语不发。 姜槐殷勤地将兔子递过去,这么可爱的兔子,养着它不好吗? 对着他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云瓷一阵头疼,想不明白阿兄就这么急着绵延子嗣么? 阿瓷? 烤了吧。 毛茸茸的兔子一瞬睁大眼!姜槐以为自己幻听,尴尬地笑了两声,顺手摸了把兔脑袋,笑嘻嘻问:什么?我没听清。 云瓷扬唇,抑扬顿挫地感叹道:阿兄,原来也好颜色啊。 温柔的表相刺出一点锋芒,盛开出妖冶霸道的美,如暗夜点亮的花火,飞速窜上高空,就听嘭的一声!姜槐脑海炸开数不清的迷雾,看着气势陡然凌厉的妹妹,一脸茫然:好颜色?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4 呵。云瓷轻嗤:大骗子。 第018章 大骗子? 姜槐哭笑不得,未说的话从那双眼睛里自然流露。 哪怕没有一句辩驳,哪怕云瓷正在吃干醋,在这样虔诚专注的目光下,也止不住小脸微红。端起茶杯,借故饮了小口,心海处那股被挑动的波澜趋于平稳。平静过后,云瓷别过脸,不想理会某人。 姜槐默默将兔子交给念儿。 念儿揪着兔耳朵快速出门,心道:公子完了。 四下寂静,此处只余二人,姜槐揉揉笑得发僵的脸,挨着她坐下:别不开心了,瞧瞧,生得这么好看,作何皱眉呢? 云瓷瞪她一眼:还不是因为阿兄? 她眉目泛着股子冷意,偏偏尾音处不自觉带了三分嗔三分软,完完全全熨帖着人心,温温柔柔的发脾气,教人只想捧在手心细细疼。 因为我?我怎么了? 见她不再冷冰冰拒人千里,姜槐一味赔笑,然而赔笑也换不回阿瓷妹妹的关注。心思辗转,一不做二不休,直将小姑娘手里的茶杯夺过来,睁着眼睛说瞎话: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 云瓷羞恼:大骗子! 茶温正好,怎么就凉了?这人,谎话张嘴就来! 靠着耍赖博取了强烈存在感,姜槐不介意被妹妹凶,趁机凑近她,声音低回婉转:茶没凉,可阿瓷再不理我,我心怕是要凉了。 略带委屈的音调,伴随着清冽香气将人包围。云瓷耳根耐不住一阵燥热,手绞着帕子,暗道阿兄果然学坏了。 可是,学坏了的阿兄,她又能怎样呢? 她舍得让他心凉吗? 恼他、怨他、气他、晾着他,到头来受折磨的还不是自己? 她有心无力的将身子转过来,放胆抬眸,恰好撞上姜槐那双纯粹没有邪念的眸。 若没见过阿兄,她绝不会相信男子的眼睛能生得如此漂亮。阿兄纯如稚子,怎也避不开做急色的事呢?她迂回轻叹,眉心蹙起,想到之前看到那幕,整个人神思恍惚:阿兄,我问你。 问。 云瓷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面色绯红,迟疑开口:你你和苏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嗯?姜槐支楞着耳朵去听。 罢了。云瓷捏着白玉小茶杯,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开始泛白。到底是脸皮薄的女儿家,那些话,终究问不出。 是问不出,还是不敢问? 她气息微沉,如水的眸子荡开波澜,轻声道:你既认准了苏姐姐,便不要辜负她吧。女儿家在世上本就不易,你可不要负她她并不希望阿兄做那薄情寡义的儿郎。 阿瓷要说的便是这些? 姜槐宠溺地伸手摸她的长发:放宽心。 阿瓷不知她与簌簌的关系,她与簌簌,何来辜负?簌簌甘做她身前盾牌,姜槐能给的不多,但只要簌簌想要的,她都会努力去给。 是,我要说的便是这些。 云瓷逼着自己不去心软,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淡然:阿兄且去忙吧,我想静静。 还没哄好吗? 姜槐担忧的看着她:阿瓷,你怎么了? 我无事。云瓷松开咬紧的唇瓣,略显苍白的唇留下浅浅的牙印子,她哀求道:阿兄,你让我静静,成吗? 姜槐心猛地一沉,她从未见过云瓷这般模样。向来都是阿瓷围着她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赶她走。 这是被嫌弃了吗? 成。她心里闷闷的,发出的声音也没了素日清亮。踏过那道门,烦躁涌上心头,惊觉阿瓷长大了。 她竟猜不透小姑娘此刻在想什么。 唉。叹息在风中散开。 本以为看不到阿兄心里会平静些,可阿兄当真走开,云瓷心里又憋屈地厉害。 做那种事好吗?阿兄想要孩子了?那些事不是只有成亲后才能做吗? 阿兄和苏姐姐,他们是忍不住了吗? 她一想到温柔禁欲的阿兄,会因为苏姐姐而破了惯有的矜持,心仿佛要被撕裂。她何止是看不透阿兄的心啊,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若说情分,难道还有人比得过她与阿兄之间的情分? 可一想到阿兄和苏姐姐抱在一起的画面,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夫妻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乃世上所有关系里最亲密的,阿兄和苏姐姐尚未成亲就这样,可见苏姐姐在阿兄心中到底不同。 阿兄厌烦与外人亲近,却能和苏姐姐肌肤相亲,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阿兄爱苏姐姐,爱到能为她克制不住,云瓷意识到的时候,泪已经吧嗒砸在手背,心里珍之重之的彩色琉璃自此碎去一块。 她深切地意识到,阿兄有朝一日会和别的女子成亲生子,做尽一切羞人的事。 阿兄,会和苏姐姐厮守一生,生同时,死同穴。 中间没有云瓷的立足之地。 她会永远永远,永远的,失去她的阿兄 太残忍了。 云瓷将眼泪逼回,喉咙里竟卷起淡淡腥甜,她克制着不再多想,无力挣扎之后,恍然醒悟原来,在她青春或者青涩的年岁,早就将阿兄安排进余生。没了阿兄陪伴,后面的路,她都懒得走。 不能这样啊。 她轻轻扶额,云瓷,你不能这样。 起身,执笔,神情肃穆端庄。 出了小院门,姜槐碰见苏簌簌指挥着亲兵押人进来。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不见惊惶,反有人雀跃地抬起头:嗨!你还认识我吗? 凤城小霸王热情地打着招呼。 姜槐没理他,看向簌簌。 簌簌笑道:这些人我查清楚了,是风凉山上的山贼,来咱们这打秋风,呵,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 竟真有人傻到送死? 女山贼不满地努努嘴,懒洋洋道:喂,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瞧不起人啊,山贼怎么了?我们手上从没沾过人命,就连劫来的银子大半都做了好事。 哦?苏簌簌轻轻抬起眸子,好整以暇的嘲讽她:这就是你占山为王的理由?没出息。 你你才没出息呢!女山贼连同一众兄弟激动起来。 凤城小霸王烦躁的跺跺脚:说什么呢?先听我说!将军大人!我们是途径风凉山被他们劫来的,不是故意跑来打秋风的!你看,本公子腹有诗书,家财万贯,哪能脑子发昏想不开做乞丐呢? 我记得你。姜槐如是说道。 对对对!咱们见过!小霸王刚要迈步发现身子被禁锢住,拿眼睛怒瞪亲兵:自家人,瞎折腾什么?还不把本公子放开? 还有我们!凤城一众世家子梗着脖子道。 亲兵看向姜槐,姜槐轻抬下巴。 人被松开,小霸王活动着被捏疼的手腕,四下环顾,不见那小美人,却见将军身边多了位大美人,他啧啧两声,不怕死的问道:你家妹妹呢? 姜槐眸光轻转,不声不响落在他身上。 女山贼敏锐的感到头皮发麻,这股气势好强! 偏偏那傻小子浑然不觉,挤眉弄眼道:那个妹妹其实是将军养在身边的小娇妻吧?我怎么看你们也不像兄妹你们嘶!疼!你你你你疯了啊! 姜槐一脚踩在他脚面,用力一碾,便见书生疼得脸色煞白喘不过气。 苏簌簌脸色也跟着不好娇妻?她才是阿槐的妻!这人八成瞎了。 书生活像被刀剐了一样,扯着喉咙嘶喊,听得女山贼眼角直颤,人好歹是她带来的,她赶紧道:他再怎么浑,也罪不至死吧! 姜槐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淡淡一笑:你又知道? 女山贼脖子一缩,噤若寒蝉。这哪里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分明是颗煞星啊。瞧这一身气势,绝对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杀猪般的吼叫声直冲云霄,书房内,屏气凝神执笔作画的云瓷敛眉搁笔:去问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念儿大气不敢喘,老老实实退出去。 小霸王疼得眼泪汪汪,豆大的泪珠不客气地往下砸,看得苏簌簌啧啧称奇这什么人啊,看着像女人其实是男人,这年头,男子流出的眼泪也能浇花了? 世家子帮着求情:将军脚下留情,他可是凤城书家的公子,他 嗷!又是一声惨叫。小霸王悔不当初: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呜呜呜,别踩了! 姜槐冰凉的眸光在他身上转了圈,嗤了声,大发慈悲的收回那条要人命的大长腿。 惨叫声呜呜咽咽。 念儿巴巴跑过去:公子,小姐在书房作画被扰了,遣我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姜槐脸色由阴转晴,语调温柔:没事,让她继续画吧。 姜小将军瞥了眼惨兮兮的小霸王,眼神直看得人毛骨悚然。小霸王顿时耷拉着脑袋,眼睫毛轻轻眨动,泪珠子再次滚落:不不嚎了。 他捂着嘴,怂得旁人没眼看。 不等姜槐询问,念儿惊诧道:呀!是你?你不就是那个劫了我家小姐的女山贼吗! 要命了。女山贼怎么也没想到,她都快躲进地缝了这小丫鬟怎么还能把她从人堆里揪出来? 嗯?姜槐问:怎么一回事? 念儿指着女山贼道:就是他们,在我们进镇子前拦路抢劫,一个人头五两银子呢。 一个人头五两?姜槐神色冷漠:他们还对你们做了什么?这些人可有吓到阿瓷? 这倒没有。念儿乖巧道。 风凉山众人极有默契地齐齐舒出一口长气吓死人了。 姜槐轻呵一声,仔仔细细打量瑟瑟发抖的女山贼,看了半晌,掌心摊开,幽幽道:还钱。 女山贼眼泪都吓出来了:没、没钱。银子都给山下的百姓买衣裳了 没钱?姜槐勾唇,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狼崽:忽悠谁呢?快还钱! 唔。女山贼颤颤巍巍从贴身布兜里捏出一张价值二十两的银票。 哇!老大,你藏私啊! 女山贼欲哭无泪,这可是她攒了好久的嫁妆钱啊。 姜槐看得眉开颜笑,爽快接过银票,犹不忘这些人耍过的小把戏,吩咐道:带这些人去三里外的寨子参加集训,练不出一身铜皮铁骨,别回来。 练兵?你还是不是人了! 女山贼目瞪口呆! 风凉山山匪和凤城来的世家子吓得腿直哆嗦,天真地想:练兵,也没什么吧?比没命强。 不知世事艰难,于是天真可爱。 姜槐冷笑:带下去。敢吓唬她的人,没点代价哪行? 姜槐捏着银票直直盯着念儿,直盯得念儿腿软脚软:公公子? 苏簌簌察言观色极有一套,看出她意动,无奈道:阿槐有事忙,便先去吧。 嗯。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姜槐伸手为她拂落左肩两朵花瓣,揣着银票往云瓷住的小院走去阿瓷生闷气不理她,虽然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不是喜欢钱吗?给她钱! 第019章 外面喧嚣总算止了。 一室寂静,有淡淡的香从精致的紫金炉挥发出来,白烟袅袅升起,被窗外飘来的风吹散。书房氤氲着墨香味,两种气息混在一起,无端衬出股清冷。 八月份的天,偶尔能使人感觉到凉。 云瓷望着平摊在书桌的画作,陷入沉思。 她轻咬着唇,眉眼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痴缠眷恋,眷恋过后,眼尾浮出一缕愁索。提笔为静心,可现在画好之后,她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像之上,俊逸明媚的少年,白衣翩飞,胸前绣着一枝桃花。桃花灼灼,比不过那人掀唇浅笑。 发丝飞扬,骨架伶俐,眉目间流淌的风采比女子还要柔美。笑时春暖花开,怒时漫天风雪,谁能想到,纯真无邪的少年是镇守边关教敌军闻风丧胆的忠武将军呢? 生得真好,还有些可爱。云瓷不自觉弯唇。 笔画我心,画来画去,跃然纸上的却是容色羡煞一众女儿家的姜槐。 逃不开了么? 反复看了一阵,云瓷将画像卷起,妥善放进画筒,不予人看。 做好一切,她怔然的盯着虚空,心空荡荡的,自她说出那番话后,心像被谁剜去一块儿,鲜血淋漓,奈何世事不允她开口喊声疼从来不是阿兄的错,阿兄喜欢苏姐姐,苏姐姐恋慕阿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能说错? 她若当真任性而为,不顾旁人死活,那才是错。 云瓷捏着眉心苦恼地将胳膊支在书桌,没留意衣袖从端砚扫过,袖口染了墨痕。 白衣,浓墨,似在嘲笑她自欺欺人。 刹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欲破土而出,她意识到什么,惶恐地闭上眼。 风吹桂花香,片刻,缓缓睁开已是目色纷杂,心乱如麻。 何至于如此? 压下那些混乱叫嚣着的念头,云瓷扯出一个寡淡至极的微笑: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她总不会令阿兄为难便是。 阿兄喜欢的,她也愿意接纳。阿兄若不喜阿兄怎可能不喜? 云瓷摇摇头。 阿瓷!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眸,看清姜槐扬起的唇角,她也跟着笑阿兄这是不放心,又跑来哄她了?那她要不要装作很难哄的样子?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5 姜槐三步两步走过去,来时路上那点小忐忑被小姑娘一笑轻松化解,重新找回胆气,她笑着拉过云瓷的手,神神秘秘道:阿瓷,过来。 云瓷由着她性子,乖乖巧巧坐在她对面,不得不说,此刻能见到阿兄,心底的欢喜是大过黯然的。 最起码,这次不管阿兄说什么,她也不赶人走了她能陪伴阿兄的日子,远没她想象的长久:阿兄要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新奇玩意送给我? 嗯?新奇玩意?姜槐一愣,忽觉怀里的银票有点拿不出手,目光从小姑娘裹着金丝边的袖口掠过,口是心非:就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云瓷看着她良久,倏而嗔笑:骗我有瘾了? 姜槐赞叹道:阿瓷怎么这么聪明? 爽朗一笑,最终还是讨好似的递过去,豪气如云:给。 还以为什么好玩意,没想到是银票,看来她这爱财的小癖好阿兄很懂嘛。 云瓷笑着展开折叠好的银票,待看清面值后,笑意微僵:二十两? 咳咳。姜槐耳根泛红,以拳抵唇,小心翼翼道:嫌少? 云瓷宠溺地看她一眼,无奈又想笑,顺手从袖袋捏了一张银票,轻飘飘放在桌角,阿兄怎拮据至此?凭二十两就想哄女孩子开心,得亏是我,换了旁人,看人家还理不理你? 柔情似水,明媚娴静的笑颜,尾音像猫咪的小尾巴扫在心口,勾的人心里痒痒的,周身女儿家独有的优雅气派,姜槐看得出神。 阿兄? 姜槐慢吞吞拿起银票,睫毛微颤五百两? 用二十两换回五百两她清澈的眸子浮现些许迷茫:你给我银票作甚? 养你啊。云瓷笑得天真烂漫。 话脱口而出,见阿兄脸色微变,她紧接着补救道:以前都是阿兄养我,现在换我来养阿兄好不好?我赚钱给阿兄花。 唇角压不住冒上来的笑意,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满是打趣,云瓷意味深长道:阿兄,二十两银子可讨不了女孩子欢心,你看,我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五百两,现在的我,可比阿兄有钱。 所以呢?阿瓷这是取笑我很穷吗?姜槐一脸懵,她哪里穷了?她明明很富有! 所以云瓷勾住她小拇指,软声央求道:咱们拉勾好不好?你养我十几年,如今我长大了,姜槐,我来养你吧。为了你,我会努力赚钱的! 姜槐暗暗欢喜她隐在唇齿的亲昵,问道:你养我? 对啊。云瓷笑意愈深:至少我要哄阿兄的话,总不至于拿二十两就贸贸然跑过来。 好吧,姜槐好奇道:那阿瓷要哄我,拿多少银票才足够? 全部。云瓷直视她的双眼,郑重道:赌上全部,换阿兄展颜一笑,我觉得值当。 姜槐哑然。 她本是来哄人的,怎么反倒有种被阿瓷哄了的错觉? 阿兄,来拉勾啊。 姜槐能如何?只能笑着和她拉勾啊! 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她们倒玩得乐此不疲。 书房内,喜气洋洋,一片温馨。 阿兄,你答应了的,你答应让我来养你。 嗯,我答应了,我敢不答应吗?小祖宗好容易理她了,可不敢再招惹。 姜槐一早留意到她袖口墨痕,此时才提:作画来着?画呢? 她假装听不懂的样子:阿兄在说什么? 许是她装得太敷衍,姜槐失笑,手指刮过她的鼻子:你呀,窝在书房许久,总不至于告诉我,你一直在发呆吧? 云瓷暗道:还真在发呆,呆着呆着,就把阿兄挪到了画纸。 可这些她会说吗?她会承认吗?当然不。云瓷为自己沏了杯茶,口风很紧,态度坚决:反正不给你看。 啧。阿瓷和我有秘密了啊。 秘密。 云瓷呼吸一滞,不敢看她。 果然有秘密啊姜槐笑容微敛,她的小拇指还勾着云瓷的指,手上轻轻拉扯,云瓷不得不侧头看她。 阿兄,人长大了当然会有秘密啊,难道阿兄没有秘密? 姜槐不敢吱声她有秘密,她秘密可多了。 见她沉默,云瓷微怔。起初只是下意识调笑,至此回过味来阿兄竟也有事瞒着她? 这滋味在心底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两个有秘密的人一时无话,偏偏舍不得干坐着,姜槐问道:阿瓷,你之前为何不开心? 为何?不就是为你么。云瓷扬唇,慵懒至极地靠在椅背,音色软绵:阿兄,今日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和苏姐姐卿卿我我,看到你们亲密无间 她的指不受控制地抚上姜槐的唇,我我大概真的 真的 喜欢你了。 第020章 等了许久没等来一句完整的话,姜槐含笑握着小姑娘芊芊玉指:真的什么? 云瓷怔在那,陌生的情愫在她眸光席卷激荡,将满腹喜欢咽下去,喉咙堵塞着发不出只言片语。 时光沉寂,紧绷的心弦隐隐欲崩碎。 清风从远处送来些许的凉,姜槐起身走出几步,将敞开的两扇窗关好。 回头,云瓷已经稳稳当当地在桌前坐好。 手里捧着清茶,温水流过喉咙,她面色平静,笑得毫无芥蒂:阿兄,来为我作画吧? 作画?姜槐从善如流的应了声,走到桌前,提笔的功夫,云瓷已折身去往闺房,欲换下沾染墨迹的衣服。 书房一瞬变得空荡起来。姜槐坐在那,倚靠着红木雕花椅背,修长的指节夹着一杆画笔,不住把玩。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枝丫交错的古树,倏忽之间心口发胀、发疼阿瓷到底想说什么?又瞒了怎样的秘密? 她和簌簌的事,阿瓷都看到了? 姜槐捂着脸,有那么短暂的刹那,自觉身为兄长的威严散落一地。言传身教,这以后可该怎么理直气壮的教导阿瓷呢? 阿兄。云瓷回来的很快,鹅黄色裙衫穿在她身,洋溢着青春气息。 姜槐精神一振,抚平画纸,从容挥笔。 这场险些溢出口的告白,无疾而终。云瓷不后悔,若说破之后只能令两人关系变得难堪,她宁愿当个只会微笑的哑巴。 她愿意包容阿兄的所有。阿兄当然有爱其他人的权利,云瓷巴不得给予,哪舍得掠夺?注视着姜槐那双柔软的眸,暗道:这样便很好。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 八月十八,顾大元帅来信,催促姜槐回城。 小院,亲兵腰杆挺直: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何时动身? 姜槐看了眼天色,道:再等一个时辰。 是!亲兵踏着大步走开。 她神情沮丧地坐在山石,这些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惊觉哪哪儿都不对。 阿瓷那日明明有话要说,最后却只字不提,姜槐揉揉头发,阿瓷怎么了?怎么三天两头给她炖汤,还总欲言又止用复杂隐晦的眼神看她。 昨儿个见了,甚至郑重的提醒她要注意身子。笑话,她堂堂忠武将军,身子骨看起来不够硬朗吗? 还有念儿,念儿这丫头心里也有鬼,见了她就躲。 如今伤势彻底养好,姜槐从怀里掏出小铜镜仔仔细细瞧了瞧,模样比阿瓷见她的时候精神了不止五六分。她这张脸有什么问题么,念儿躲她情有可原,阿瓷躲什么? 她实在无法相信,她养大的孩子有一天会躲着她。 要了老命了。 姜槐扶额。 阿瓷还在后厨熬汤。汤熬好大概还需半个时辰,阿瓷给她熬的汤她是一定要喝的。阿瓷厨艺极好,天天喝,喝到这会儿都没觉得腻。 就是喝了汤整日精神头旺盛地可怕,有时到了后半夜还睡不着。 但这些她能和阿瓷说吗? 孩子辛辛苦苦熬汤给你喝,当然要笑纳啊! 精神头旺盛无处发泄的姜小将军,想着阿瓷妹妹初入风凉镇就被人打劫,直接率兵扫除方圆十里匪患,顺手赚了些许好名声。 如今想想,所有事都忙完了,姜槐伸着两条长腿在太阳底下晃悠。搞不懂阿瓷在想什么,这让她很失落。 无话不说的妹妹突然有天跟你有了距离,换谁也得愁。簌簌素来知晓女儿家心事,但在此事上竟支支吾吾不肯告诉她。 一个个甚为古怪。 枕着胳膊在山石晒太阳,顺便晒晒最近快要发霉的心情。没一会,睡意沉沉。她连续亢奋了近半月,眼看要熬不住了。 正午时分,日光刺眼。云瓷将青花瓷碗递给念儿,轻手轻脚走过去,凝眸看了会,吩咐人去取油纸伞,柔韧的指节执伞而立,为熟睡的人挡光。 苏姐姐是个美人,念儿说:男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一想到那无数次,她就酸成了话梅,硬生生逼着自己和阿兄避嫌。 在云瓷眼里,阿兄不一样了。 她想弄明白男女之事,想明白阿兄是怎样和苏姐姐亲近的,逼着念儿献出私藏的图册,这一看,便觉眼睛都要瞎了,心也跟着凉了大半截。 男女之间,原来能亲密成那样? 阿兄再不是她以前的阿兄了。 可她还是以前的云瓷。 她用了很多天消化这件事,压下所有酸涩和那些时常冒出来的患得患失,转战后厨,洗手作羹汤。 自从明悟心意后,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和苏姐姐在床上滚过的阿兄到底什么样子,温柔,狂野?冷淡,还是热情? 翻来覆去,她根本想象不到阿兄还会做那样的事。想象不到阿兄和人亲密的样子,一旦图册上的人换成阿兄的脸,她就下意识四肢发冷,有种极大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阿兄高洁,哪会在未成亲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 她顿了顿。 想到苏姐姐用眼神勾搭阿兄时的魅惑风情,心里也在打鼓。身边有着这样一位未婚妻,阿兄可禁得起蛊惑?不喝补汤的话,身子受不住怎么办? 好在阿兄答应被她养着了。 这般一想,云瓷又生出几分希望,至少,只要她赚钱够多够快,阿兄成家后,日子会过得舒服些。 归根到底,卑微,源于不敢妄求。 若阿兄心里没有苏姐姐,若苏姐姐仅仅一厢情愿,她孤注一掷哪怕豁出命也要去争。 如今木已成舟,做什么都晚了。 她再怎么喜欢阿兄,也不可能自甘折节,横刀夺爱。 油纸伞下,美人孑然独立,目光温柔虔诚:姜槐,我喜欢你。我想偷偷喜欢你。 念儿站在不远处,听着散在风里的呢喃,心尖发疼。 姜槐睡得沉。 大雪天,雪花飘飘洒洒,满心冰凉走在长街,寒冬腊月,冷意入骨,那是她被遗弃的第三年。 六岁的姜槐内心失去对世间的希望,独自往街角窝着打算好好睡一觉,哪怕冻死在睡梦里也无妨。 天地寂然,雪越下越大。唯独那奶猫般的哭声闯进她的耳,姜槐从角落里不耐烦睁开眼,积雪很厚,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 她冷眼走到跟前,漠然道:别哭了,再哭揍你。 三岁大的女婴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姜槐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六岁的姜槐打算在大雪天自生自灭,窝在角落梦到一些不好的事,起初被人吵醒时她心情糟糕透了,可这孩子,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她拭泪? 这些年,孑然一身,连哭都找不到人陪。 心底那根弦绷久了,久到姜槐都要以为她已失去作为人的情感,可当下,被个三岁大的女婴轻而易举击溃心防。 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待哭痛快了,姜槐红着眼睛盯着这孩子,盯了好一会儿,问:你也被遗弃了吗? 女婴茫茫然望着她,恐怕还不懂遗弃的意思。 你叫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还是说被冻傻了? 不、不是小哑巴。 那你不说话,莫非没有名字?你家在哪知道吗? 女婴摇头。 姜槐盯着她瓷白的肌肤,被冻红的小脸,温声道:那你跟着我好不好?我养你。 风雪肆虐,她等了又等: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云瓷,从今天开始,你姓云名瓷,是我姜槐的妹妹,知道怎么喊我吗? 女婴眼里藏着世间最纯净的光,迟疑开口:阿阿兄? 甜甜的,稚嫩清脆。 姜槐反观自己瘦弱的身板和一身粗布麻衣,摸摸她的小脑瓜:为何不能是阿姐? 女婴眼里茫然更甚她只会喊阿兄,不会喊阿姐。 好吧,阿瓷,你想怎么喊都行。姜槐抬起瘦弱的胳膊将她抱在怀,长风荡开雪花,冷意刺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女婴痴痴地朝她笑起来,笑声好听,比哭起来好听多了。 漫天风雪,在对世间绝望之前,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就在那刻起,姜槐心想:我一定要将她养大,养成最完美无瑕的模样,让她代替我领略最美好的风光。 积年累月,生命里有了亲人的陪伴,风雪散去,自此人间三月,春暖花开。 梦境戛然而止,姜槐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小姑娘嗓音温柔,轻声唤道:阿兄? 每一个音节都那么好听。 姜槐嗯了声,由衷从心底生出自豪十几年过去,她的小姑娘被养的温婉端庄,低头抬头显露出的风华很难再让人想起被丢弃在冰天雪地,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姜槐知道,阿瓷始终没有变,还是那个心肠柔软十分可爱的小妹妹。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6 日光下,忆及往事,她张开双臂,笑中带泪,嗓音微哑:来,阿瓷,抱抱。 云瓷来不及避开就被她揽在怀,感受到她的挣扎,姜槐委委屈屈将头搁在她肩膀,叹息着:不准躲。 不准嫌弃我。 第021章 她说不准动,云瓷当真不敢动了。 姜槐抱着她,声音闷闷的:生我气了?气还没消?阿瓷,你最近怪怪的。 感受着萦绕在耳畔的温热呼吸,云瓷气息一滞,轻笑:阿兄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使得阿瓷连真心话都不愿讲,那日你想说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姜槐揽着她腰,迫使她贴近自己,她的眼睛专注,温柔里透着罕见的执拗。 念儿端着补汤退得远远的,四周寂静,唯有风声作响。 云瓷抿唇,她向来喜欢和阿兄亲近,可阿兄不是已经有了苏姐姐,还来招惹她作甚?这么一想,她禁不住委屈,情海浮沉,一旦懂了,再不能置身事外。 她慢慢推开姜槐。 感受到她的坚决,姜槐下意识松开手,目光胶着在她身上:怎么,连抱抱都不行了吗? 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养大的孩子被人掉了包,可那张脸,那双眼,分明是她最爱的阿瓷妹妹。 姜槐一颗心晦涩蔓延:好阿瓷,求你了。 云瓷指尖轻颤,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让阿兄喊出一个求字?没有阿兄,就没有今日的云瓷,除却她心底深处滋生的爱意,除却那连奢望都不能的白头偕老,她与阿兄,中间还有扯不断的亲情。 相依为命,共同搀扶走到至今,这份感情,谁比得了? 她无声抬眸,便在下一刻被姜槐狠狠禁锢在怀里! 不准躲,有什么好躲的?我与你,不是惯来如此么?避什么嫌,谁要和你避嫌?你是云瓷,我是姜槐,你若要和我避嫌,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姜槐眼眶微红,卑微道:好阿瓷,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成吗? 云瓷陷在久违的怀抱一味失神。是了,阿兄已经好久没这样抱过她了。若说亲密无间,在遇见苏姐姐之前,她和阿兄才是最亲密的。 你她轻轻挑眉:你不是有苏姐姐了么? 这关簌簌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事?云瓷没想过阿兄会不承认,她心思活泛,问道:阿兄不是已经要了苏姐姐身子?你们不是早就 你在说什么?姜槐如遭雷劈的僵在那,忽而笑了出来,音色清亮,眉眼也多了分快活: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傻阿瓷,我怎么会对簌簌做那样的事?我不可能欺负她的。 可我明明明明看到阿兄吻了苏姐姐 姜槐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低声感慨道:原来,阿瓷介意的是这个啊。 揽着小姑娘的手微微一紧,她蹙眉:既然介意,为何不说?为何要冤枉我?我和簌簌乃知己,即便婚事也是她在为我筹谋 没有男欢女爱? 没有。 云瓷哑然。 姜槐摇头:何来男欢女爱?我本来就我本来就对情情爱爱的无甚兴趣,若非簌簌坚持,我怎么会允她?她愿嫁我,为我挡去皇家赐婚,挡去那些不必要的纷扰,我陪陪她又能怎样? 陪?云瓷眸光微厉:有这样陪人的吗?男女授受不亲,阿兄,你怎能如此?你这样,万一惹得苏姐姐多想怎么办?女儿家清白何等重要,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认错。姜槐低声道:我应该拒绝的。你介意的话,我再也不犯了,好吗? 云瓷被她连哄带抱,哄得脑子晕乎乎的,她扬起小脸,在没彻底沦陷前挣脱出一分清醒,义正辞严道:阿兄,需知男女有别,你不想娶人家,就别对她太好。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既是逢场作戏骗过那些人,为何一定要选苏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喜欢?你说簌簌喜欢我?姜槐甚觉荒唐:怎么可能呢?阿瓷,你看错了吧? 怎么会错?云瓷笃定道:不会错。苏姐姐喜欢阿兄,是那种想和阿兄过一辈子的喜欢。若非如此,哪个女儿家会甘心乐意和男子做那些事? 说到这,那股火气再次窜上来:她让你陪你便陪,阿兄,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姜槐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唔了一声,喃喃自语:我自己并不重要啊,我从没想过这些 云瓷一怔,为何阿兄觉得自己不重要?阿兄对苏姐姐,没有爱吗? 爱?姜槐垂下眼帘,沉默寡言。 她并不懂情爱,她所有的热爱都给了阿瓷,她看万物,都抵不过看小姑娘的一眼。 阿瓷,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 云瓷被她这句话惊得心快从血肉里跳出来,磕磕绊绊道:阿兄对我,是哪种爱? 黯然褪去,姜槐温柔一笑,满腔赤诚,指节描摹着小姑娘的侧脸,热爱啊。阿瓷于我,重逾性命。我愿为阿瓷做任何事,我想看阿瓷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想看阿瓷成为世上最纯粹美好的女孩子。 热爱? 热爱是什么爱? 云瓷心里茫然又带着微甜,阿兄既对苏姐姐无意,以后,切不可再行那种事了。 好。姜槐捏着她的小手,我会和簌簌说清的。现在阿瓷可以抱抱我么? 云瓷笑得灿烂天真,脆声道:可以! 她最喜欢阿兄了!阿兄还是以前的阿兄,阿兄只是不懂,以后阿兄所有不懂的,都由她来教。云瓷不信,阿兄的心是木石做的。 她爱阿兄,总有一天阿兄会看见。哪怕看不见,她依然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喜欢。中间没有苏姐姐,没有任何人,只她和阿兄。 云瓷伸展开双臂,拥抱自己的梦想。 姜槐忐忑的心总算平稳落地,傻姑娘,除了你,我真不知道去爱谁。 云瓷羞红了脸,埋在她脖颈:阿兄张口闭口说爱,不觉得害羞吗?不准、不准说了 哪怕是热爱,那也是爱啊。 她的耳根通红,宛如一只娇羞的小兔子。 敞开心扉后,兄妹二人亲密更甚往昔。外出归来,苏簌簌最先察觉到她二人的亲密,蓦然生出一股千算万算算不准天意的无力感。她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挡不住她们十几年来融入骨子的情分么? 她手上捏着四景楼送来的密信,叹息:阿槐。 姜槐站在桂树下,肩头洒落朵朵精致的小桂花,她笑:簌簌,你要走了么? 苏簌簌点头:是。阿槐你答应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姜槐坐在树下的小石凳,望了眼石桌黑白分明的棋盘,轻声道:我答应要为簌簌赎身,答应为你拿回多年前丢在四景楼的尊严,我也答应了娶你为妻。 她目色微沉,歉疚道:后者,恐怕我要反悔了。 苏簌簌心道果然,忍着酸涩问:出尔反尔,你就不怕我恼吗? 姜槐认真凝视着她,半晌来了句:怕。 她缓缓开口:可是簌簌,我并不懂情,我没法回应你。若你只当我是知交好友,咱们假成亲也无大碍,如今怕是不行了。 苏簌簌呆立无言。 心意被戳破,如泡沫破裂,镜花水月,总有人先说出口。 阿槐从来不是好糊弄的性子。 从前还能借着她木讷不懂情来欺负一二,哄骗一二,骗着她迎自己入府做将军正妻,哄着她在爬满青藤的高墙边细细亲吻,坏她兄妹情意,逼她退无可退。 却忘了,人间繁华终究有落幕的一天,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她算准了云瓷自矜高傲,根本不屑于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可她想错了,她与阿槐,本就不是鸳鸯。 她故意让阿槐去小姑娘那里,日日以这样那样的举动在云瓷心里划上一刀,到最后,功败垂成。错估了阿槐对小姑娘的情,可这情,真的是兄妹之情吗? 苏簌簌闭上眼:阿槐,我在四景楼等你。 候在院外的仆从恭恭敬敬随着花魁娘子离开,姜槐怔在原地,有那么一晃,缓不过神。 她不懂爱情,但她知道,人间的感情,从来都是霸道不讲道理。 二十年来她都是言而有信,没想到在簌簌这里破了例。不管簌簌怎样怪她,怨她,她自行承担便是。 情之一字,不动则安。 庆幸她未曾懂。 姜槐转身,一袭月白长袍衬得她眉眼甚为冷冽:去请小姐,启程,咱们回家! 第22章 八月二十三, 云销雨霁,忠武将军伤好回城。 禹州城,红狐街,卿临巷,从东往西数第七家,便是姜槐和云瓷共同的家。 进了门, 云瓷低着头不吭声。阿兄猜的没错, 她一人守着诺大家业,担心惹贼子觊觎, 干脆把将东西换成银票, 留待阿兄日后娶妻。 家里珍贵物什恍若遭贼似的被掏空, 姜槐愣在那半晌反应不过来,长舒一口气:宋计! 亲兵宋计急急出列:属下在。 姜槐手扶腰间玉带,眉眼不动道:拿我印信去元帅府换钱,让他老人家看着办。 宋计颤巍巍接过方印, 心想:将军不愧是将军, 讹人钱财讹到元帅头上,有气魄。做好被元帅一脚踹出门的准备,宋计骑着马哒哒走了。 禹州城八月天儿,空气泛着潮湿。站在院子, 姜槐极力平稳呼吸, 一忍再忍终于在爆发前弯下腰。她生气不是没道理的,好好的家业被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心疼。 云瓷跟着她一块儿蹲下, 阿兄,苏姐姐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回来? 姜槐叹口气,不欲将那些事说给她听,揉揉她的小脑袋:禹州城朱雀大街,街道两边店铺有一小半是你苏姐姐开的,她不跟咱们回家,她得过去主持大局,料理清了再着手赎身一事。 苏姐姐那么有钱啊。云瓷粲然一笑,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兄,我错了嘛,我不该浪费你的心意。 姜槐好笑的扶她起来,吩咐念儿带亲兵往偏院安顿。 人走后,姜槐牵着她手: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 边说边往房间走,等推开那扇门,又是一愣。里面的摆设,还和她走前一模一样。 看着屋里熟悉的布局,透过这些想到三年前她和阿瓷相依为命的每一天。十四岁的阿瓷,天生美人胚子,总爱抱着她不撒手,醒来便喊阿兄,会在夜里偷偷为她盖被子,会在得知她欲从军时,连夜赶制新衣。 云瓷熟稔地从衣柜取出锦衣,眉眼弯弯:阿兄,你穿给我看好不好?你说过的。 姜槐宽慰的拍拍她的手背,拿了衣服往屏风处走。 云瓷不敢多看,急急背过身,心道:阿兄还真不避嫌。阿兄不想和她避嫌,念头涌上来,脸皮一阵发热。 须臾,姜槐玉树临风地在她面前站定,问:好不好看? 云瓷回眸转身,看呆了。 她就知道阿兄这样穿会更好看,当时她缝制衣服的时候试着幻想过阿兄露出锁骨的样子,几年的时间,阿兄长成了比她想象中更完美的模样清冽,性感,无辜,却致命。 阿兄今天就穿这身吧,看不够。 行。姜槐摸着衣袖柔软的料子,勾唇浅笑:阿瓷再给我做件里衣吧,之前那件染了血,穿不得了。 好啊,我再给阿兄做几套常服。 云瓷笑了笑,其实阿兄不在的那些年,我给阿兄做了很多衣服,都在衣柜放着呢,阿兄睡前可以试试,应该能有几件合适的。我不知阿兄何时归,闲来无事,各种尺寸都试着做了遍。 姜槐无声看她,怔了怔,抬脚走到衣柜前,柜门打开果然见里面堆放着整整齐齐的衣衫外袍、里衣、内衫,甚至还有鞋袜,应有尽有。 盯着那厚厚的几摞衣裳,姜槐仿佛看到阿瓷坐在烛光下细心缝制衣服的孤单身影,她蓦地酸涩:阿瓷,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不晚。 云瓷害羞的笑,阿兄只要平安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不怕等。 她微微一顿,望向姜槐:我只怕等不到你。 姜槐喉咙一哽,把手伸出来。 知道她要做什么,云瓷顺从地摊开掌心:阿兄,没有留下茧子,我手保养的很好。 的确,是双极漂亮的手。 细心查看每根手指,温润的指腹从云瓷掌心纹路划过,云瓷指尖一颤,压下心头悸动,无助道:阿兄,痒。 姜槐松了手:阿瓷的手跟脸一样好看。 云瓷不敢看她,羞低着头:阿兄谬赞了。 温馨的氛围,姜槐笑的比任何时候都暖,然而下一刻,嘶哑的嗓音打破岁月静好,大门被敲响姜小郎,姜小郎在家吗? 云瓷抬起头,阿兄,有人找。 姜槐嗯了声,脚下不动。 阿兄? 姜槐叹口气,以手抚额,颇为惆怅道:想找机会多看看阿瓷都做不到,好烦。 她这么说,云瓷红着小脸也觉得门外那人烦了,当机立断:那我把人打发走,回来继续给阿兄看? 姜槐捏了捏她的掌心,暗道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不必了,随我出去看看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7 来人进门便喊姜小郎,无需多问,想也知道来人为何登门。举凡衣锦还乡者,或多或少都会碰到这种事。 赵五是来借银子的。 他说得很委婉,把陈年交情丢出来,在姜槐跟前哭得没了成年人的尊严:家父近年染了怪病,医资甚重,卿临巷再没人敢借钱与我,姜小郎,你今儿做了高官,帮我一把好不好?赵五感恩戴德,以后就跟着你卖命了! 一纸卖身契被他抖着手送上门,拜托 姜槐迟迟不肯接,薄薄的一张纸在那双手上抖得不成样。 云瓷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在外人前,阿兄是一家之主,她不能干涉阿兄的决定。不过赵五是她在卿临巷难得有印象的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一面见得很尴尬。 大雪天她无意撞见此人在雪地里痛哭,成年人的悲痛淋漓尽致地混在哭哑了的喉咙里,她见人冻得浑身发抖,让念儿予了他一杯热茶。 赵家家境不好,卿临巷好多人见了赵五都绕道走。赵五生得还算白净,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文弱秀气,曾几何时也是有希望中秀才的。但没办法,赵家穷得叮当响,他的求学路只能中断。 赵五在一声声哀求声里崩溃:我实在没路走了,爹还等着我喂药呢,家里没钱买药 他双膝跪地,拿脸去擦姜槐染了微尘的鞋面。什么自尊,什么脸面,他都不要了。 普通人为了生存,在现实磋磨下被打断一根根傲骨,骨头断折的一瞬间,浸出来的卑微是自幼被保护得极好的云瓷想象不到的。 这些年云瓷一心扑在攒钱大业,亦没忘了姜槐的叮嘱。她活得很精致,入口一块糕点寻常人努力一年都买不起,抿过的茶水,泡开前仿佛带着银子化开的细响。 在亲眼见到人为五斗米折腰时的窘境,她恍惚明白一件事阿兄拼死拼活地赚银子、挣军功,就是为了让她在云端好好当个仙子吧! 随着年岁渐长,觊觎她美色的人很多,能一次次撕开缠上来的狗皮膏药,不是云瓷多么智计无双,是有阿兄一次次从边关传来的军功压着。 积年累月,军功赫赫,无人敢动她分毫。动她就是动姜槐,一个前程锦绣光明璀璨的年轻将军,谁会想不开轻易得罪? 姜槐赶在赵五的脸贴过来时,率先挪动脚。成年人的崩溃,她也有过,甚至更悲壮。 她知道赵五,源于赵五是卿临巷有名的孝子。世上真正的孝子已然不多了,她喜欢孝子。 接过卖身契,从头看到尾,姜槐道:字写得差强人意,起来吧。 她打量着赵五,轻轻一笑,从今天起,你卖身我兄妹二人,你家的债我替你还,你爹的病我替你治,赵五这名字俗气,赵修,字纯,你觉得如何? 赵五二话不说匍匐跪地:赵修见过公子,见过小姐! 大男人,哭什么。姜槐微微蹙眉,她不喜欢看男子哭哭啼啼,伸手把人搀扶起来,声色稍缓:阿修,收拾行囊往敬儒书院去吧。我供你读书,你考个进士回来,让给我瞅瞅? 她笑:家里还没出过进士呢。 公子 同意的话即刻启程,你爹的命我给你吊着,保你回来父子团聚。阿修,既遇到我,拜在我门下,你这一生,得换个活法了。 姜槐负手而立,眸光凛然:纯孝固然可嘉,若你发奋图强光宗耀祖好生送白发人含笑而终,岂非最大的孝? 赵修眼神晃动,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我、我可以吗? 姜槐扬唇,神情肆意散漫无端透出股嚣张:事在人为。 片刻,赵修一甩衣摆,朝姜槐磕了三个响头:公子再造之恩,赵修铭记五内!今日一别,望公子小姐,珍重! 姜槐了然,随手将腰间玉佩取下,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见了玉佩,院长自会收你为徒,你去吧。每月月末,我派人给你送银子,赵修,我能为你照亮眼前的路,长路漫漫,还得你自己走。 奴知晓。 去吧。 三言两语收人入门墙,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云瓷看得好笑:阿兄蛊惑人心的本事,都把我看傻了。 姜槐眉眼间的桀骜倏尔消散,敦敦教诲:用人得用在刀刃上,有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看人,先看品性,根坏了,人就毁了,扶起来也是祸害。 云瓷表示受教,等姜槐没话说了,她巴巴凑过去,声音软绵透着依赖,挽着他的胳膊道:阿兄,我好喜欢你刚才那样子。 运筹帷幄计算人心,以小见大,可想阿兄在战场何等风姿,威风凛然,少年将军,当之无愧的大禹国最优秀儿郎。 姜槐瞥她,鼻音发出淡淡嗯声,眉梢泄出两分得意:我什么样子你不喜欢。 小姑娘被说得心虚,笑颜明媚,打趣道:竟不想,阿兄这般爱给人赐名呀。 这说的自是十几年前风雪天的那幕。 忆及往事,姜槐失笑:在我心里,阿瓷与那些人不同,你是最独特那个。 唔,阿兄就知道哄我。 姜槐俯身凑近她,笑吟吟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 话脱口而出,云瓷被自己的直白吓了一跳,羞得直想钻进地缝去。然姜槐并未留意,阿瓷,我饿了。 小姑娘抬起头,阿兄想吃什么? 阿瓷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去赵家走一趟,回来开饭。 拐了人家儿子,得去安排安排,言而有信,方合用人体统。回到禹州城,收服赵修不过是她走的第一步。 姜槐眸光微凛,眼里装着天地苍茫,她辗转笑开,挺直背脊,挥袖远去。 云瓷舍不得移开眼,顾自望着那道背影怔神,不曾想,阿兄忽然回眸朝她挥挥手,笑容明朗,无法描绘的怦然心动。 她想躲,思忖阿兄估计看不到她面上过分的羞红,大着胆子也朝姜槐挥挥手,直到那道影消失在拐角,想到阿兄饿了,云瓷揉揉发烫的脸,转身去了后厨。 亲兵宋计揣着银票踏进小院的时候,云瓷刚做好最后一道菜。 云小姐,这是从元帅那儿要回来的三万两。宋计恭恭敬敬将一沓银票递过去。 云瓷捏着盖有隆盛钱庄印鉴的银票,问:元帅说什么了? 宋计嘿嘿一笑,将军以身挡刀救他性命,元帅说,三万两是他的买命钱,让将军先花着,等朝廷赏赐下来,日子就好过了。 买命钱。 云瓷明眸泛着异样光彩,为元帅挡刀,伤重流血就换回三万两?一时,捏着银票,感觉有股血腥扑面而来。 自古人情难还,阿兄救了元帅是真,险些身死也是真,却轻描淡写让顾秋年拿银子抵债,阿兄在顾忌什么? 得顾大元帅相助,青云直上不在话下。 但阿兄拒绝了。 不依附,是阿兄回城后借此递给顾元帅的态度。 阿兄,要做纯臣吗? 朝堂大致情况云瓷多少听人说过一些:顾大元帅嫡妹乃当今宠妃,宣贵妃膝下有十二皇子。元帅作为武将代表,支持的是谁不言而喻。 皇子党、帝党、东宫,三方争霸,互为桎梏。 阿兄拿人情换银子,立场分明两不牵扯。想明白后,云瓷莞尔,阿兄不为利动坚守本心的样子,真真是可爱极了。 宋副将辛苦了,且去休息吧。 是。宋计脚步轻快地走开。 将军宠爱小姐,平日在军营常把妹妹挂嘴边,如今见了真人,果然貌美如花温柔贤淑,能得云小姐说一句辛苦,跑断腿他也乐意。 金乌西沉,晚饭过后众人自去休息。主屋烛光摇曳,姜槐翻看着妹妹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想了想解开腰带,褪去外袍剥开里衣,映出贴身的云茧蝉衣。 此乃东域异宝,为遮掩女儿身她用半年时间在东域寻获,此宝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舒适透气,比之护甲不知强了多少倍。 姜槐身子单薄,每一寸肌肉却柔韧有力,还有女子很难练出的六块腹肌,身材堪称完美。穿上宝衣,掩去女儿身段,几年来着实省了不少事。 她大可服下一管自制的药剂一绝永患,可在收养阿瓷后,见识过阿瓷一日日越发娇柔的身段,她打消了服药的主意,不想有朝一日阿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况且女儿身段纤柔美好本就是上天馈赠,姜槐在这件事上放过了自己。 前后试了六套衣服,摸着柔软精细的料子,烛光下,姜槐神情愈发温柔。 阿瓷心灵手巧,旁人用手缝衣,她是用心在做。一针一线,穿在身上,柔柔讲述着主人倾注其间的心血。 说不清多少次,姜槐很想感谢十几年前失魂落魄的自己,感谢她没有见死不救,感谢她将阿瓷抱到怀里,养在膝下。 因为阿瓷,她才能在困顿挣扎里望见天光。 夜深而风寂,多年前的噩梦倏忽刺入,刺得她心血煎熬。 遇见阿瓷前,姜槐便活在地狱满目黑暗,厌世,亦自我厌弃。她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虚情假意,厌恶所有能让她发狂的字眼。 她不懂情,她根本不信世间有情。 姜槐遍体生寒,二十年了,她走不出来,她还没走出来 阿兄?阿兄?云瓷站在门外,踌躇不前。 怀里抱着崭新的锦被床单,再次敲响门:阿兄,你不说话我可进来了。阿兄? 无人回应。 房间静悄悄,云瓷迟疑地推开门,心里惴惴。喊了这么多声都没反应,阿兄耳力上佳,听见了不可能不回应。 阿兄! 云瓷骇了一跳,快步走过去,阿兄你怎么了? 姜槐身子蜷缩在地,脸色如冰,眼睛一片血红。身上松松垮垮穿着雪白里衣,汗水径直顺着锁骨淌下,打湿衣领,美色缭乱。 她喊:阿瓷 我在这,我在这!云瓷揽着她双肩,惊觉阿兄身子单薄,极力克制着心慌颤抖阿兄怎么了?阿兄不能出事! 姜槐头疼欲裂,脑海里一道血腥杀气如剑劈开!挣脱她的怀抱,无情地将人推开,血目寒凉,直看得云瓷一哆嗦。 暴虐四起。对上小姑娘受惊担忧的眼,姜槐身子震颤,一口血毫无预兆喷出来! 阿兄! 血染白衣,姜槐眼神复杂,气息弱了一大截。 意识混乱,眼前模糊,小姑娘的泪淌进她心里,烫得她不得不挣扎着清醒过来,不要哭,阿瓷。 阿兄,你、你怎么样了? 许久,姜槐吐出口浊气,气息沉敛,灵台恢复清明,她摸着心口位置,有一晃黯然,叹道:心疾发作而已。 心疾?何时有的心疾?云瓷小脸看不出血色,显然被吓得不轻。 一缕霜色蔓延过姜槐眉间,她若无其事笑了起来:阿瓷,这不没事了嘛,你看我好好的,再说那心疾好多年不犯,我也没想到会 温软的身子扑过来! 小姑娘的泪砸在姜槐细致蜿蜒的锁骨,满肚子安慰的话堵在喉咙说不出口,抬起手,极尽温柔地抚过她的脊背,淌出的音节藏着深深眷恋:不哭了呀。是我不对,以后再不吓你了。 阿兄。云瓷窝在她怀里轻声哽咽,眼圈红着,强行镇定道:阿兄,你别怕,咱们把最好的神医请过来,心疾又如何,也有药可医的。 姜槐宠溺地望着她,眸光深情,言语不可表述一二。她轻轻用指擦拭过小姑娘挂在眼角的泪痕,何需药呢?阿瓷不就是我的良药?阿瓷在,我就在。 真的吗? 真的。 云瓷从她怀里出来,倒退两步,认真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好好保护自己,阿兄也要为我顾全己身。我与阿兄,生死患难,荣辱与共! 不容辩驳,掷地有声。 女孩子也可以坚韧不拔,威武不屈。 姜槐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阿瓷,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嗯?云瓷睫毛轻眨,因着方才慷慨激昂这会儿小脸还余着淡淡红晕:阿兄要说什么? 姜槐拉着她的小手,温言软语。 云瓷红着脸快步从阿兄房间退出去。 念儿战战兢兢候在小姐闺房门口,待看到她从公子屋里出来的刹那,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姐衣服皱巴巴的,面色羞红,念儿脑子里万马奔腾哒哒地踩踏着她发达的神经,磕磕巴巴道:小姐,你和公子,你们 云瓷推开窗子,风吹走脸上的燥热。 我的命,早在遇见你的那刻,就拴在你身上了。 回想阿兄说话时的口吻,一颗心砰砰乱跳。阿兄不懂情,可这样的话,不该是情话吗? 简直要命。 心海搅扰翻腾,面上一派平静,云瓷淡淡道:念儿,你想多了。 自打从念儿那里翻出不少图册,云瓷对贴身婢女的认知不断被刷新,此时见她吞吞吐吐,便知她在胡思乱想,嘱咐道:不准乱传,省得坏了阿兄清名。 咦?小姐就不担心自己的清誉?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念儿惊了:小姐不打算嫁人,要让公子一直养着吗? 云瓷轻笑,迎着晚风,温温婉婉的眉眼桀骜而张扬: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谁要他养着了,就不准我养着阿兄么? 养着公子?公子可不好养啊! 不好养也得养啊。 云瓷顾自笑了起来:我养阿兄,总比阿兄养别人来得好。 还可以这样吗? 挂在眉梢的笑掩也掩不住,云瓷脚步轻快径自去了浴室。 流水划过寸寸肌肤,浴中美人有张清冷出尘的脸,那张脸笑时温柔甜美,不笑时优雅端庄。 曾几何时,她以为阿兄无所不能,今夜,阿兄蜷缩在地的无助惊醒了她的心。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8 阿兄并非无所不能,她只是在扛。把所有都扛在肩上,扛着云瓷一生荣辱,扛着大禹国边关一半太平。 生而为人都会脆弱,都需要成长。 阿兄在成长,想要不被甩下,云瓷只得奋力直追。想要给阿兄依靠的肩膀,更要加倍努力。 在阿兄动情之前,云瓷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忍。 第023章 三日后, 圣旨降临姜家,整座禹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姜小将军军功赫赫得了盛宠。 从四品忠武将军破格晋升二品延西大将军,掌兵十万,兼兵部侍郎一职,御赐将军府,风光无限, 成为朝堂炙手可热的新贵。 朝堂风起云涌, 姜槐以当仁不让的姿态闯进上位者眼帘。 世家迭起的时代,皇权远没世人想象中的稳固, 当今欣赏姜槐, 给兵给权, 给钱给势,借此收拢年轻将军,蓄势待发,欲以她做刃悍勇破局! 朝堂上的事跟云瓷没多大关系, 这会云瓷忙着搬家。兵将们粗手粗脚, 她担心把一应物什弄坏了,只能自个出力,叫上念儿,不嫌费事的来回倒腾。 阿兄屋子里的所有家具摆设都要搬到将军府, 至于她的那些旧物, 搁置不动,卿临巷的小院按她的意思要封锁保存起来。这是她和阿兄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是阿兄为她构建的温馨乐园。 她和阿兄相处, 从始至终都是阿兄在照料她。如今长大了,自要有长大的样子,阿兄主外,她主内,再好不过。 且说姜槐近日忙着应酬,各方递来的橄榄枝照接全收谁的脸面都给,礼节周全,使人猜不准她到底想什么。 偏偏她做的这些事,东宫、皇子党、帝党,三不得罪。太子对她满意,十二皇子觉得她为人靠谱,皇帝看她忠诚。 觥筹交错,阴谋阳谋,一轮走下来,来自各方势力的第一波试探,姜槐接得稳稳的,出色地令人胆寒。 越如此,越能显得她矜贵。 乱世用重典,□□思良臣,姜槐此人能屈能伸,能上马杀敌击退敌军三十里,也能一根笔杆心思巧妙地搅动风云。初入朝堂,见了谁也不露怯,偏人生得风流俊俏,性情开朗,逢人三分笑,打她主意的自然不少。 经由阿瓷点醒,姜槐打消与簌簌假成亲的念头,本就是女子,娶妻也是耽误旁人一生,既已知晓,何必再将双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何拒婚,回城路上她早已想好,过两日往深宫走一趟,最好,令今上打消赐婚念头。拉拢人心的法子有很多,姜槐愿意被皇帝拉拢,做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在她看来,没什么不好。 眼下不动声色看着那些人上窜下跳,丑态百出。是个人都想给她塞美人,塞过来的美人最好能做将军夫人,夫人只一个,算上平妻,满打满算就两个。 争不过姜小将军,就先争后院。 一时之间,三方混斗,看得姜槐暗呼过瘾。看腻了,甩甩袖子找她家阿瓷,兄妹两开开心心搬进恢宏大气的将军府。 九月初八,满朝文武贺大将军乔迁之喜,将军府门槛三度被踏破! 整整三天,升级为大将军的姜小将军,生平快被人查烂。 查来查去,无非两句 姜槐,字无愧,禹州城人,性顽劣,聪敏异于常人。父母亡故,余一妹,甚娇养,待之,重逾性命。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九月初八,众臣来贺乔迁之喜,本以为能见到传说中备受娇养重逾性命的将军妹妹,谁能想到姜槐压根没打算让妹妹示于人前。 于是有人便起了疑惑,将军到底是不是在金屋藏娇。 这是在养妹妹? 难道不是在供奉小祖宗??? 天光明媚,小祖宗云瓷窝在将军府忙得昏天暗地。 将军府规格不错,皇帝有心施恩,诺大府邸送出去,眉头都不皱。大好的房子送出去,接手掌家的云小姐却不满意。 她想让阿兄在家住得更舒坦,亲力亲为才觉踏实。 殊不知外面已经有好几波人在打听她。 姜槐滑不溜手油盐不进,她的婚事各方势力争得头破血流,谁都想挖墙脚,谁也挖不倒。 昨儿东宫准备了异域美人,没送到姜槐跟前,被十二皇子截胡。太子气得在东宫私底下骂娘,骂得可难听了,骂够了,咬牙狠宰了十二皇子一笔。 帝党有皇帝坐镇,行事比较矜持,不过也没少给双方添乱。就后院塞个把子人这事,三方矛盾激化地厉害。不过这也没什么,古往今来,史书上父子相争、手足相残相斗的事还少吗?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将军娶妻他们管,将军妹妹嫁人他们也管你姜槐不是待之重逾性命吗,那就把你妹妹骗过来! 媒人争先恐后往将军府跑,做梦都想做成这笔大买卖。姜槐没拦着,若有合适的人选,阿瓷喜欢,嫁人,也可,左右有她为阿瓷撑腰,翻不了天。 书房内,将军一身云纹白袍,腰束金带,发丝别了根木簪,简洁大气,儒雅风流,肤白貌美,笑起来分外动人:全禹州城相貌家世品性好的都在这,阿瓷,你来看看? 云瓷光看着她,就不想看其他人,她眼睛洋溢着笑:不如阿兄给我挑?阿兄看得上的,我定不嫌弃。 是吗?姜槐朝她招手,过来坐,咱们一起看。她今日休沐,有的是时间陪阿瓷。 书房静悄悄。一张张画像被翻开,姜槐眉头渐渐皱起。 云瓷心道:那些世家子长相不俗,然而阿兄眼光太高了。世家血脉,没几个丑的,可要说长成阿兄这样,世间又有几人? 阿兄慢慢看,不着急。 她相信阿兄的眼光,别看阿兄这会对她的婚事热衷,等真得挑不出来,心思也就歇了。 嫁人有什么好?她还要赚钱养活阿兄呢。 天底下难道还有比阿兄更好的儿郎?跟在阿兄身边,她一辈子都不会受委屈,她尽力不让阿兄嫌弃,不给阿兄添乱。 姜槐看得很仔细,恨不能把人从画像揪出来盯着毛孔打量。看这个觉得眼睛长得不够精神,看那个身材又不够挺拔,看来看去,开始对世家血统产生质疑怎么就没个顺眼的呢! 姜槐不满道:那群老家伙就拿这些来糊弄我?他们哪来的底气求娶阿瓷? 云瓷笑出了声:阿兄,怎么还恼了? 姜槐丢开笔,将画像拍在那,眼里闪过疑惑,阿瓷,那些人长得根本配不上你,我若是个糊涂兄长,只看家世地位,你一辈子就得被别人攥在手里,你不担心吗? 那阿兄是糊涂兄长吗?云瓷捏了捏她脸,恍然大悟:阿兄原来也有小脾气呀,我以为阿兄不食人间烟火,不会如此呢。 姜槐默默的把她手从脸上扯下来,嗔道:没大没小,敢捏本将军的脸,谁给你的胆子? 云瓷扬眉,笑容明媚:我的胆子全是阿兄给的。 姜槐看她两眼,很满意她的答复,不看了,大好光阴看这些还不如陪我家阿瓷。走,阿兄带你去城郊骑马! 禹州城,郊外。 秋高气爽,正是少男少女撒欢的好时节。 来来往往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不远处悠然慢行的年轻男女,郎才女貌,置身花海,人比花娇。 细碎的光落在长发,映照着青春明媚的脸庞。那少女眼生,很多人一时竟想不起,禹州城何处多了如此新鲜妙人。 云瓷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偏在骑马这事上栽了跟头。阿兄,这马儿欺软怕硬,故意的吧? 她骑在马背上撒娇,姜槐哼了一声:到底谁是故意的?教一遍学不会,教两遍学不会,说,是不是存心折腾我? 阿兄很聪明嘛。云瓷眼睛亮晶晶的,欢喜劲儿从眸子里溢出来:不是我存心折腾,许是今天阳光太好,阿兄太美,我一见你就走神,心思放不到马上,马儿在嫌我不够专心吧。 她手指轻挑姜槐下颌:阿兄,笑一个嘛。 你呀!姜槐笑着将人从马背抱下来。 十里花海开辟出四通八达的小径,延伸到云崖桥,从桥上走过去便是洞庭山庄禹州城男男女女都爱去的游玩圣地。 阿兄,咱们也去庄子瞧瞧? 好。姜槐一口答应。 过了云崖桥,将马交给守在庄外的侍从,支付三两定金。侍从负责精心看守马儿,饿了给粮草,渴了给水喝,直等到雇主从庄子出来,再支付另一半尾金。 洞庭山庄有很多规矩,不给钱的话,马根本牵不进去。庄子赚的是有钱人兜里的银子,所以敢来这的,都是豪客。 云瓷尽情享受和阿兄闲庭漫步的感觉,眼里笑意始终没落下。 洞庭湖面波光粼粼,一望无垠。有在岸边结社吟诗作对的,也有闲来赏景垂钓的。 更远处水面停泊着几艘大船,有的船花里胡哨,有的船格调高雅,姜槐看她举目观望,唇角一勾,道:那是花船,阿瓷也有兴趣吗? 花船?云瓷似想到什么,小脸微红,连忙摆手:没兴趣。 我倒有兴趣。 啊?阿兄要去逛花船?云瓷慌了,怒瞪:不准去! 姜槐唇角弯弯:为何不准去? 好一个天仙妹妹,禹州城何时有这般美人?穆三公子先声夺人,挥着折扇一派悠闲的走来。 起初瞧小美人和姜槐举止亲昵,以为两人是未婚夫妻,后听她喊阿兄,心下放松一时没忍住冒出声来。禹州城美人他见得不少,可这小美人生的,那叫一个惊艳,活脱脱从广寒宫下凡的仙子。 见有外人,云瓷敛了笑。 姜槐冷眼看他:你是? 男子俯身一礼:穆家三郎,穆渊。 穆家家主穆兰生有四子,长子博学,次子木讷,三子喜美人、好交友,乃今科探花,禹州城被他欠下情债的姑娘两只手数不过来。 想到这么个狗东西敢抢她的话,姜槐眉梢微冷:喊谁妹妹呢? 穆渊尚不知自己招了人厌,仗着一身好皮相,用同样的手段勾搭了不少名门闺秀,没被人在大街上拍砖头大概是穆家家大业大,正好有个官拜礼部尚书的亲爹。 穆渊闻言倒也不惧,面上维持着谦谦君子作派:孟浪了,在下 走远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穆渊搭讪前想了一万种勾搭小美人的方式,独独没料到会在姜槐这里吃瘪。 看在他是小美人阿兄份上,穆渊忍了忍,假笑道:这位公子,我对令妹一见钟情,您何必 一见钟情? 这么个浪荡子敢觊觎阿瓷,姜槐心里膈应地厉害,寒声讥讽道:放眼禹州城谁人不晓得穆公子是鼎鼎有名的多情种,阁下一见钟情的人估摸着能从城门排到四景楼。 这穆渊攥着玉扇的手紧了紧,公子你怎能不讲理呢?小姑娘都未曾开口,你又何必急着棒打鸳鸯? 姜槐当即冷笑,旋身一脚将人踢进湖里,水花翻腾,就听她冷言冷语:我家妹妹,我还不能管了?聒噪! 一片混乱。随从急着救人,穆渊灌了一肚子水,犹不死心:小美人家住何方,介不介意留下芳名啊?! 云瓷厌烦登徒子行径,牵了姜槐的手,冷着脸头也不回道:阿兄,咱们走。 姜槐巴不得妹妹离这种人越远越好,喧嚣被落在身后,她心气未平:这种人,绣花枕头,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中看不中用。 小姑娘眼观鼻鼻观心,听她喋喋不休,起初还能忍,后面话题越说越歪,云瓷耳朵尖窜上一抹红,阿兄又不避嫌了。 为何要同她说这些? 难不成这阵子夜里挑灯苦读,研究的净是这些? 阿兄真是 云瓷轻咬下唇。 补课补到一半的姜小将军迫不及待想和妹妹传授经验。 这段时间上门求娶的世家子快要踏平将军府门槛,为防止阿瓷上当受骗招了负心汉欺哄,她暗暗给自己加了门课程。 宋计跑断腿替她收罗古籍,姜槐啃书啃得相当费劲,图文并茂,勉勉强强将男女之事看了个完全。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惯爱甜言蜜语胡乱勾搭人,她可不想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在别人那里受委屈。经过一段时间恶补,学习能力极强的姜槐自觉能在这事上教授一二。 云瓷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最后忍无可忍,转身、抬手、捂上了姜槐的嘴,面色绯红:阿兄,别说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和那些臭男人多说一句话,更不会被骗,你放过我好不好? 姜槐眨眨眼,复乖巧点头。 指腹贴在薄唇,云瓷既慌乱又眷恋的收回手。 姜槐成竹在胸:你知道,那我就不说了,以后不懂的事尽管来问我。 知道了。阿兄快闭嘴吧! 抬手整敛衣领,姜槐垂眸暗道:阿瓷这是嫌她烦了?她语重心长:阿瓷啊,为兄看那些可都是为了你,懂吗? 懂什么?她什么都不懂!云瓷按着扑通扑通跳的心口,懊恼的嗔她一眼:什么叫做为了我,阿兄又在胡说了! 怎么了? 没怎么。云瓷幽怨的叹口气。 阿兄不懂情,不懂女孩子什么时候娇羞,什么时候嗔恼,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世事皆通,唯情一字,纯如稚子。 姜槐心虚地摸摸下巴,看来课程得加快了,她刚看到男女如何巧妙不露痕迹地搭讪,活学活用一眼识破穆渊色心。得快点看,不然都搞不懂阿瓷在想什么了。 她问:想不想去船上逛逛? 那不是花船吗?!云瓷杏眼圆瞪。 洞庭湖水光潋滟,还有不是花船的船啊,阿瓷,你怎么这么天真? 云瓷: 阿兄,你学坏了。 你果然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册子学坏了! 第024章 白日来, 无法欣赏洞庭灯火通明、游船倒映的美。 湖上最大一艘巨船足足叠起五层楼,以特定的法子用锁链将船楼稳固。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9 禹州城的男男女女都喜欢趴在窗子前俯瞰洞庭,一眼,能装进所有繁华景色。待到月上柳梢头,星辰沉入湖底,盛开出人间俗世的艳丽娇花。 大禹国最风流浪荡的诗仙说过:洞庭湖的水是有温度的, 白日欢声笑语, 入夜高楼笙歌,水里浸入的, 是盛世安稳、人心太平。 人们来了又走, 一掷千金, 或充满脂粉气的花船十八坊,或洞庭边上屹立不倒的四景楼,人间艳丽,浮华过后, 真心砸进湖底, 细微的听不见响。人间的俗和雅,真与伪,如一口巨碗倒扣湖面,泱泱盛世, 靡靡风景, 诱着世人唏嘘观望,流连忘返。 此时苍穹蒙了层淡淡暗光,湖面升起微薄雾气, 姜槐指着洞庭湖西边直耸入云的高楼道:看到没有?那就是四景楼,是你苏姐姐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云瓷极目远眺,看得非常仔细,四景楼有四座高楼,哪座是苏姐姐的呢? 春之楼。 春夏秋冬,人间四景,四楼之首的春之楼,除了娇俏美人,更多的是绚丽盛开的花。 苏簌簌置身花香着了身薄衫稳坐琴台,举目望着远处繁华落尽的洞庭湖,一抹惆怅浮上心头。 她了解阿槐,阿槐说一不二,性子看似温和无争,实则两人中她是最有主意的那个。真的没法续结良缘了么?苏簌簌不甘心,她不想放手,而今,亦不是放手的好时机。 阿槐答应为她赎身,答应要用真金白银砸在春之楼最高的歌台,砸碎她噩梦的初始。 这是阿槐答应的。 簌簌,我帮你打碎那个噩梦,从今往后,你就是自由的了。 那句话从她口里笑着说出来,苏簌簌看着她眼里波澜流转的光,惊喜的想跳起来!阿槐是她的知己,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放手的美好。 身为四景楼艳名满天下的花魁,想要赎身,以她如今的家产,想走?简直太容易。但她没有,她不想就这样轻易离开。 当年被骗到那高高的歌台,哭着奏完一首流离,屈辱印刻在骨子里,她擦干眼泪告诉自己:簌簌,别哭,总有一天你会亲手毁了这地方!她坚强多年,隐忍多年,生命中突然有人站到她面前,温柔的承诺她:簌簌,我来帮你。 那时候,教她如何不心动?又怎能放手? 想赎身简单,想用银子砸碎高高在上的歌台,难。 稳住歌台的,是权。 在禹州城,有钱也动不了权。好在她遇见阿槐,爱上阿槐。 那人被她欺哄着,甚至感恩戴德满心欢喜的要和她做一对假夫妻,企图骗过天下人,却在紧要关头清醒。 苏簌簌以手抚琴,暗生悔意,她不该将爱意提前显明,更不该去招惹云瓷,覆水难收,她与姜槐,没可能了。 不甘心么? 是,不甘心。喜欢一个人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爱阿槐,所以想让阿槐来楼里见她。让所有人看看,她的心上人,如何为她撑腰。很幼稚,可她就是那样想的。 苏簌簌起身离开琴台,看了眼盛世安稳的洞庭,照例易容从楼里走出去。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戴着一张假面,感受镜花水月的太平安宁。她每晚都会去游船静心赏景。 洞庭,平滑如镜的水面,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大船,大船里不知何时混进一艘精致结实的小船。船虽小,却比多数人租的大船看起来更好。一眼望去,极为亮眼。 隔着很远,看不清船上的人,依稀能猜到是对年轻男女。 入夜偷跑来洞庭幽会赏景,醉时吟一场风花雪月,清醒纵情高歌,已然成为权贵子弟心照不宣的雅事。不得不说,大禹国从皇室再到权贵平民,都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风流气质,这气质挥洒在洞庭,犹甚。 云瓷坐在船板,梨花木桌摆放着天青色茶具,正有一搭没一搭和姜槐说着话。气氛正好,就听嘭的一声炸响,云霄璀璨,开出极大极美的烟花。 阿兄,好绚丽的烟花啊! 云瓷拽着某人衣角,提醒她去看。姜槐眯眼枕着胳膊躺在甲板,长腿伸展开,神情慵懒,扬起得逞又得意的笑:喜欢吗?一会还有。 嗯?云瓷陡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这是阿兄准备的?阿兄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会 笨啊你。姜槐笑容灿烂,露出八颗齐整洁白的牙齿,语气轻快:和阿瓷出来玩,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吧。书上说女孩子喜欢惊喜,我也想哄阿瓷开心呀。 书上说?云瓷红着小脸觑她一眼,往日温柔如水的眸子多了抹探寻,像试探着伸出小爪子的猫咪,看得姜槐又想揉搓她小脸了。 云瓷眸光稍转,轻哼一声,凉森森道:阿兄背着我到底在看什么不正经的杂书? 人之常情,哪里不正经?姜槐不自在的摸摸鼻尖:反正不告诉你。烟花不美吗,你不开心吗?你开心就不要煞风景呀,好歹也是为兄一番心意嘛。 云瓷被她问得一愣,脑袋懵懵的,仅余下一个念头:阿兄果然没从书里学好,都敢顶嘴了?阿兄可从来都是对她百依百顺,这才哪到哪儿,她不过问了一句,阿兄都能驳得她哑口无言了!? 趁着小姑娘想事情,姜槐低声坏笑,撑着单臂坐起身:阿瓷,我问你,洞庭美吗? 美。她又不是瞎子,没法睁眼说瞎话。 阿瓷,你要听吗? 听什么? 姜槐凑近她,小声道:洞庭风光无限,再美也比不过你美。 嘭!头顶的天空被烟花照亮,一盏盏烟花渐次绽开,那些细碎的欢呼声或近或远的响荡洞庭,声音再大,也进不了云瓷的耳。 阿兄不仅送她天上繁花,还让她的心开出了一朵朵小花。烟花总会坠落,但她心里的花永不会倾颓。她抬眸,姜槐含笑不羁的样子就这样刻进了心板。 云瓷心想,阿兄笑起来才最美,美得能随时拨动她心弦。阿兄一笑,她也想笑,什么人间疾苦纷纷退去,只剩下一场梦幻般的人情温暖。 克制不住心底欲炸开的欢喜,她音调软软,带着些许感叹和惬意,问道:阿兄,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姜槐点头:会。 云瓷又问:会永远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吗? 姜槐到底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脸颊,会。我会牵着阿瓷的手,不管到哪儿,洞庭也好,其他地方也罢,只要阿瓷需要我,我就会牢牢抓紧你,做你永远的依靠。 小姑娘轻笑:我需要阿兄,不想和阿兄分开。 都行,都可以,只要我的阿瓷开心就好。姜槐轻柔抚摸她的发。 云瓷眼里淌出丝丝甜蜜来:阿兄,我很开心。 姜槐一阵窃喜,书上教得果然没错!像阿瓷这样温柔美好的女孩子,就该值得最好的对待!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白日搭讪的穆三郎,心生疑惑:以穆三郎那拙劣的手段,到底怎么勾搭世家贵女的?哼,真该让他看看自己怎么做的。 现学现卖的将军眉眼飞扬,迎着从洞庭远处吹来的凉风,她暗想:要让云瓷无忧无虑过一生。想让她笑,哪怕哭,也该是喜极而泣。 阿兄,我好喜欢你。 盯着姜槐两瓣薄唇,她晕晕乎乎的在心底喟叹一声:不仅喜欢你,也好想轻薄你。念头如一朵明亮焰火在脑海炸开,云瓷身子微僵她这是怎么了? 想靠在阿兄怀里,想被她轻柔抚摸脊背,想感受阿兄的心跳,想那夜在顶楼两人呼吸交缠,而她瞳孔里只倒映一人。 阿兄是她的全部,而她也会是阿兄的唯一。 很想占有。 是病了么?怎会起这样不堪的想法?云瓷自我嫌弃的微微蹙眉,起身往甲板处吹风,没料到姜槐拉着她手:阿瓷,你脸好红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瓷羞赧地不敢看她,眼神躲闪,急急将手缩回来:没事,我没事。她现在这样子可不敢和阿兄过密接触,好似拉拉小手,她的心意就会顺着掌心传达出去。 姜槐微怔。这委实不像没事的样子啊。记忆里的云瓷,温婉端庄,她反复看了两眼,不放心道:过来,我为你诊脉。 诊脉?云瓷惊得瞪大眼:那她此刻混乱躁动的心跳岂不是没法掩藏?她深呼一口气,难掩窘迫:不必了,阿兄,我很好。 骗谁呢。姜槐幽怨地望着她,最后没了法子,你不过来那我过去总行吧? 别!别过来! 扑通!水花溅起两三朵,姜槐脸都吓白了,失声喊道:阿瓷!短暂的一瞬间,姜槐脑海空白,想也没想跟着纵身跳进湖水。 附近隐隐约约有人大喊:啊,快看!又有人落水了! 喧嚣声起,船舱内,苏簌簌手里握着琴谱走出去,眸光微瞥,只来得及看清那道俊秀急切的背影,阿槐?阿槐落水了?! 她急忙催促:船家,快!靠近那艘小船! 云瓷被湖水呛得脸色发白,被救上来时,衣服浸满水颇有几分狼狈。哪怕人救回来了,姜槐哆嗦着手怕得厉害,她搞不明白,阿瓷怎么就想不开跳湖呢? 阿瓷?阿瓷?! 咳、咳咳!云瓷咳了几声,眼角浸出泪意,委委屈屈喊了声:阿兄。 听到她开口说话,姜槐一阵恍惚:没事了,没事了阿瓷她嘴里反复念叨这两句,将小姑娘抱得紧紧的,感受到她身子颤抖,云瓷才知自己把人吓狠了,好一阵愧疚,又好生欢喜。 阿兄,好像她预想的更在意她。 只是 云瓷面颊浮现两朵红云,她刚从水里捞出来,阿兄这样抱着她 小姑娘耳朵尖烧得通红,想把人推开,偏心生不舍,打起精神安慰道:阿兄,我没事啊。 姜槐脸色煞白:你还知道我是阿兄,你跳湖,是想要我命吗? 唔。云瓷辩解道:我没想跳湖啊,我是不小心就栽进去了。声音越来越弱,底气不足的她快被自己蠢哭了。阿兄,不要生气嘛~ 庆幸这天不算太冷,否则非得生病不可。饶是如此,一阵夜风吹过来,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云瓷赶紧转移话题:阿兄,冷。 哼!姜槐不客气的瞪她一眼,抱着人往船舱去。 迈入船舱,两只落汤狗大眼瞪小眼,云瓷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揪着衣领,尾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阿兄,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姜槐尴尬的收回视线,她忽然发现,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啊。几年不见,腰肢身段,简直无可挑剔。她猛地想起一事:坏了,忘记买替换的新衣了!阿瓷你等等,我这就去! 哎?等等阿兄! 姜槐回头,水滴从发梢落在衣领:怎么了? 云瓷担心她贸贸然跑出去染了风寒,忍着羞涩道:阿兄这般模样,便不要乱跑了,使了银子差使附近船夫便是。 说着她打量姜槐单薄的小身板,想起那夜揽着她双肩时的瘦弱感,不放心道:阿兄合该注意身体,早去早回吧。 姜槐眼底残存的惊惶因她这句关心烟消云散,她点点头,哪怕心里还生小姑娘的气,也不忍再冲她冷脸:你好好呆着,我很快回来。 洞庭湖面不仅游人众多,来往买卖的商贩也不少。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洞庭三天两头有人想不开跳湖,或为情债,或为其他,这些年,跳来跳去,惊奇的是,竟无一人葬身湖底。 洞庭甚美,谁也不肯以血肉之躯糟蹋了这分纯美。往往有人想不开跳湖,下一刻就会被专门负责巡逻在洞庭的船夫捞上来,船夫不仅负责捞人,还顺带买衣服鞋帽。大活人,总不能衣衫不整走在人前吧? 姜槐招招手,立马有就近的船夫踏上船板,接了银子,来去匆匆。 船舱内,小姑娘咬着唇回想今夜之事,双手默默捂脸,嘴里低声哎呀一声:好烦啊,云瓷你也太蠢了吧! 经受过洞庭湖水的洗礼,满脑子胡思乱想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想起来就羞恼的小情绪。 姜槐站在帘子外听着云瓷暗恼,好气又觉得好笑,她手上拿着两套整洁的衣袍,打趣道:想什么呢? 云瓷别过脸不看她,委屈道:阿兄就知道取笑我。 姜槐笑了两声,笑声爽朗悦耳,把衣服换了吧,不难受么? 船舱就这么大,云瓷咬咬牙,抱着衣服往里间走,隔着道屏风,姜槐很快换好衣服,等了好一会不见云瓷出来,她问:阿瓷? 阿兄你怎么给我买的男装啊?云瓷一身白袍从里面走出来,锦衣发带,有种别开生面的美。 姜槐道:好看。 真的好看么?云瓷打量着自己,笑了笑,也不觉得难为情了:阿兄喜欢就好。 恰是此时,脚步声传来,隔着一道珠帘簌簌的声音急急传来:阿槐! 苏簌簌来的急,珠帘被挑开,船舱内的温馨气氛陡然一滞,她抱着崭新的衣袍怔怔的看着唇角含笑的姜槐,慢吞吞的,又看向一身儿郎打扮的云瓷,蓦然,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巨大的落差她好像不该来。 云瓷上前一步,惊讶道:苏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苏簌簌涩然抬眸,明知故问:你们呢?你们兄妹二人,又在做什么? 她故意将兄妹二字咬得清晰分明,眼睁睁看着云瓷白了脸,畅快的同时,亦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她一次次的提醒,而姜槐,自始至终都不在意。 什么男女有别,什么伦理纲常,在阿槐心里,若此生只记得一人,除了云瓷,别无其他。 姜槐似是没听出那些隐藏在话里的深意,她笑:簌簌,别来无恙啊。 第025章 当下情景, 云瓷想了想,觉得还是避开为好。 她愿意给阿兄无条件的信任。 拢着衣袖掀帘而出,夜风微凉,云瓷捧着竹杯看向天边皎月,月色很美,星辰点缀在浩淼苍穹, 越发令人体会到自己的渺小。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0 不远处, 游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响,戏文里恰好在讲有人一见误终生。 云瓷闭着眼细细听了会, 笑容不自觉多了抹宠溺。 姜槐她喜欢姜槐, 希望有朝一日姜槐也能喜欢她。 不是对妹妹的喜欢, 而是对恋人的体贴爱慕,是转瞬喷薄而发的欢喜,是费尽心力也无法克制的怦然心动,是终此一生都想和她相守的坚定执着。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以至于慌了手脚, 节节败退。 垂眸莞尔,她自言自语道:真得好喜欢阿兄啊。 想到阿兄,便觉整个人被笼罩在明光之下。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春天降临, 拥有了不败的顽强生机。任凭世事如何磋磨,都能坚守初心。 鼓楼笙歌飘散在晚风,混杂着人间烟火气, 洞庭的美顺着水流慢慢荡开。云瓷从容慢饮,在清茶即将见底时,便见姜槐和苏簌簌一前一后从船舱走出。 苏簌簌眼睛微红,云瓷敏锐察觉到裹在她周遭的悲伤郁气,心生叹息:世间之大,有缘无分殊途不同归的,何尝两三人? 这般想着,她看向姜槐。 姜槐道:不早了簌簌,我和阿瓷该回了,答应你的事,我说到做到。 苏簌簌不死心,神情挣扎:真的不行吗? 不行。她深深地看了簌簌一眼:晚风凉,你记得保重身子。 簌簌苦笑:事已至此,你何必再来关心我? 姜槐脸色不太好,长长的睫毛卷起说不出的晦暗:我们,不是朋友吗?做不了恋人,连朋友都做不得吗? 你走吧。苏簌簌背过身不再看她,别忘了我嘱咐你的,阿槐,我是真心为你好。 虽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迷,可看苏姐姐的模样,云瓷大概能猜到一二。 阿兄,定是拒了苏姐姐。 被心上人拒绝的滋味想也知道不好受,不等她多想,一股清冽香气萦绕在鼻尖,姜槐足尖一点,抱着她径直从洞庭飞过,风从耳边疾驰而过,恍惚间,她想起苏姐姐伤情而好看的眸子。 船板上,直等到再也望不见姜槐背影,苏簌簌蹲下身子,崩溃痛哭。 哭声回荡在一片咿咿呀呀的喜庆热闹里,讽刺寒凉,亦如这个爱慕繁华追名逐利的世道。 她多么希望阿槐是个好色之徒啊。 若是,好歹能仗着几分颜色赖在她身边。 可姜槐并不是,说起来荒谬,世上垂涎她美色的那么多,唯她爱的人不为所动。洞庭有多美,四景楼花魁名声就有多响亮。她苦苦挣扎耗尽心血得来的一切,在阿槐眼里,不值一提。 在明白她的心意后,快刀斩乱麻,不肯妥协一步。 真是绝情啊。 回府的路上姜槐心情有些低落,她本就是淡漠之人,这么多年来,朋友不算多,她很珍惜和簌簌的情谊,她怜悯簌簌,更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她的不易。 可要让她昧着良心迎娶簌簌,姜槐做不到。簌簌嫁给她,是准备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姜槐最开始同意的是假成亲,并没想过要和簌簌结下悱恻情缘。 长痛不如短痛,有时候明明白白的拒绝,才是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 她敬重簌簌,也感激簌簌。但不该放任她一门心思吊死在自己这棵树上。姜槐唇角微抿,望着天边的月亮一时无言。 阿兄,还在为此事苦恼么? 云瓷勾着她的小拇指: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说啊。 月光皎洁,照着空荡无人的长街,落叶被风卷起,飘在半空倏忽擦着姜槐肩膀飞过。 禹州城没有宵禁,回来早些还能品尝到路边别具一格的风味小吃,听到这话,姜槐笑了起来:感情的事,阿瓷也懂吗? 云瓷心道:总比你懂得多。 她不好意思明说阿兄木讷,委婉道:即便此时不懂,以后也会懂啊,总有懂的那天。 姜槐想想觉得这话有道理,若哪日阿瓷与人动心,茫茫然不知如何应对该如何是好?心思急转,她点点头:不错,和你说说也无妨。 云瓷支楞着耳朵去听。 阿瓷。 话到嘴边姜槐皱了眉,她不解道:动心断肠,既然爱会让人感到痛苦,为何偏有人舍生忘死固执去追求?情爱伤人,簌簌一次次被我拒绝,她心痛,我也难过。有什么法子能使她开心? 爱使人痛苦,也会给人温馨甜蜜呀。云瓷沉吟道:阿兄要哄苏姐姐开心么?你若肯回心转意,苏姐姐再不会心痛。只是阿兄愿意吗? 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 姜槐拧着眉松开云瓷的手,一手扶着腰间玉带,一手扶额:纵我肯娶簌簌为妻,到头来也会误她此生。我当她知己,动不了旁的念头,也不会对其他人动心。或许,我的心生来便是木石做的吧。 才不是。云瓷辩驳道:阿兄有心,也有情,只是不懂而已。 那怎样才能懂? 这云瓷张张嘴:我来教 姜槐忽然扬起大大的笑容,反问:我为何要懂呢?这样不好吗? 那些未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看清阿兄眼里的坚决,云瓷一瞬了然。阿兄,是真的不想懂。情之一字,伤人伤己,阿兄心思通透,哪会懵懵懂懂不问因由的栽进来? 云瓷笑而不语。 阿兄迟早会有想懂的一天。 两人连夜从洞庭赶回将军府,念儿急急迎出来,乍见小姐穿着男子款式的长袍,神情微惊,慌忙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沐浴过后,云瓷起身去了书房。 念儿跟在她身边,见她忽而浅笑,忽而凝眉,关心道:小姐今天不是和公子去郊外游玩了吗?怎么看起来像有心事? 有吗?云瓷手持书卷,若有所思道:念儿,你说,该怎么使木头开花呢? 木头开花?念儿捂嘴笑:是公子那根木头吗? 被她打趣,云瓷微红着脸:别闹,说正经的呢。 奴婢说的也是正经的啊。许是难得见自家小姐垂首娇羞,念儿胆子大了不少,摸着下巴思忖道:木头开花,方法很多啊,得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 不错。不正经的小丫鬟坏笑着眨眨眼:小姐长的这么美,我就不信你若肯主动,公子不动心。常言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对付公子这样寡淡木讷的,就得下猛药! 云瓷叹息着放下手里的书:对方若不想懂情呢?我还能逼着不成? 不能逼,可以诱啊。 咳咳。念儿清了清喉咙,小声道:总有人要主动嘛,小姐,脸皮薄可嫁出不去的。 谁要嫁人了?别胡说。云瓷嗔怒的瞪她一眼,没留意自个脖子都红了一截。 知道她惯来矜持,念儿识趣道:是是是,奴婢口无遮拦恼了小姐,这就赔罪啦。 云瓷转怒为喜,摇摇头将小丫鬟出的馊主意抛却脑后,心海波澜须臾归于平静。不能急,慢慢来,她反复劝解自己。 翌日,天晴,用过中饭后外面忽然下起大雨。 禹州城气候湿润,雨打芭蕉,云瓷坐着藤椅手里捧了卷书读得津津有味,耳边听着哗啦啦的雨声,一举一动娴静温柔,水墨画般绵延生动。 姜槐一身锦袍,俊雅风流,佩剑而来:阿瓷,我有事出去趟,你好好看家。 好,知道了。云瓷看了眼滂沱大雨,不放心道:雨大路滑,阿兄出门小心。 嗯!姜槐揉揉手腕,视线在妹妹身上绕了一圈,见她气色不错,遂放心的带人抬着几口大箱子出门。 一盏茶后,云瓷看完尾页,抬头看向院外,猜想阿兄大概去春之楼为苏姐姐赎身了。 哎?念儿忽然道:小姐,家里哪来的猫啊?这只猫可真好看!她看得眼睛都亮了,这不如我给小姐抓来? 云瓷听得有趣:少来,你自己想抱猫别拉扯上我。 念儿右眼皮轻跳:小姐!那只猫往主院方向跑了,追不追? 主院?云瓷起身:去把猫儿寻来,别让它祸害了阿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是,小姐。念儿折身就走,云瓷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见到那只狸花猫没有? 见了,往南边去了。念儿姑娘,那只猫看起来像有主儿的,你下手时可轻着点。 念儿撇撇嘴,嘀咕一声:我看起来有那么凶残嘛。 一路追到书房外,念儿倒吸口凉气:小姐,门怎么开了? 书房禁地素来不准外人擅入,阿兄行事谨慎,外出之前书房的门不可能忘记关。 云瓷脸色微变:那只猫呢? 念儿一拍脑门:是了,定是那猫用爪子把门挠开了! 想到书房里尽是一些千金难买的珍藏典籍,云瓷眼前晕眩,镇定道:你守在门外,那只猫要敢乱跑你就将它捉了。 是,小姐。 轻手轻脚地将门缝拉大,云瓷侧身踏进书房。 果不其然,白猫正坐在阿兄惯爱坐的梨花椅子上,小东西睁着双猫眼不怕生地定定瞧着她,通灵似的。 顾不得多想,云瓷蹲下身子,温柔道:猫儿,过来。 白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舔舐着一身雪白的毛发,这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也不知随了谁。 云瓷耐着性子喊它,到最后实在没了办法,缓缓起身,眸光锐利,冷声道:滚下来! 喵!刚才还气定神闲的猫大爷,吓得毛都炸了起来,毫不见外地窜上书桌,想跑,发现门被掩的死死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凭着一口傲气稳稳当当跃到书架上。 胖胖的身子,漂亮的爪子,云瓷眼睁睁看着它在阿兄书房捣乱,跳上书架前还不忘踢翻茶杯,就没见过这么记仇的猫! 她眼疾手快赶在茶水蔓延之际,将平摊书桌的古籍救回来,眼底染了丝火气,看了眼做坏事的肥猫,顾不得其他低头细细检查古籍是否有折损。 这一看,直接傻眼了。 如烫手的山芋,又像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想扔,最后牢牢捏在手里。 泛旧的书封清清楚楚印着四字篆文《寻欢宝典》。 听名字就不正经! 云瓷指尖微颤,气息有一瞬不稳。阿兄宁肯熬夜不睡,看得都是这些东西? 白猫蹲在书架瑟瑟发抖瞧着她,片刻,就见这凶巴巴的女子扬唇一笑,犹豫却好奇的将书页翻开,娇美的小脸登时成了被煮熟的虾子。 怎么回事?阿兄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背地里这么 云瓷惊叹那画册之上精美流畅的线条,鬼使神差动动手指翻开下一页,唇角溢出惊呼,啪地一声合上古籍!怒道:阿兄怎么连这些都看! 男有龙阳之好,女有磨镜之癖,不想阿兄兴趣竟如此广泛?云瓷一颗心跳地飞快,顾自磨牙:好好的端方君子,究竟是谁将这些捧给他看的?可恶! 雨势不绝,姜槐撑着七十二骨节的油纸伞踏进春之楼,倏尔背脊一凉,生出股不妙的预感,想到自己的确将书房的门掩好,于是放宽心。 怎料,家里的小姑娘此刻快气炸了 第026章 好在怒火飙升的状态没持续多久, 云瓷没收了宝典,寒着脸把肥猫从书架赶下来,干脆利索地将顽劣爱记仇的白猫抱在怀里,折身出了书房。 须臾,将军府有贵客至。 景阳公主一身宫装气势凌厉的带人闯进来,倨傲的抬了抬下巴, 问:梨花呢? 梨花是谁? 有人擅闯将军府, 亲兵自是不干,大宫女沉默的抬起手里刻着景阳二字的金令。 场面僵滞, 管事只好去请云瓷。 景阳是带着火气来的。 出身皇家生来尊贵, 大禹国如今谁不知道姜大将军是被人争破头的香饽饽, 姜槐没回城时,父皇就动了为她招驸马的心思。 起初她不愿盲婚哑嫁,后来父皇使人递了姜槐画像,只一眼, 她就觉得, 如果招这样好看的人为驸马,那也不错。 她觉得不错,姜槐并不这样想。 所以今天她来了。 千呼万唤,等来的是个清雅绝尘的端庄女子。 视线从怀里被吓傻了的白猫掠过, 在看清那人长相后, 景阳微惊。女子生的太好,哪怕穿粗布麻衫也能凭相貌压人一筹。若她气质再无可挑剔点,那就糟了。 早在遇见宣贵妃后她就明白:有种美人, 是权势尊贵压不住的。 尤其在她睁着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淡漠看向你时,你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该怎么降伏。 一股凉气从心底冒上来,她想,她见到了。她见到未来比宣贵妃还要可怕的女人!若此人甘以美色为利器,谁能抵挡? 与生俱来的骄傲使她很快清醒,景阳暗道:朝野上下都在传姜大将军不好美色,这哪是不好美色?这是早早把人间绝色握手掌心了吧! 一个照面,甚至一句话来不及说,惹得景阳心生敌意,这是云瓷始料未及的,她屈身行礼:民女见过殿下。 景阳眯着眼,手搭在腰间,那里缠着一根软鞭,敢抢本公主的猫,好大的胆子! 猫?云瓷瞥了眼怂兮兮耷拉耳朵的肥猫,饱含深意地笑道:原来,是殿下养的猫啊。 她指使念儿将猫还回去,猫怂兮兮地用爪子挠了挠主人袖口,景阳看都没看猫一眼,问:你是姜槐的女人? 将军府众人瞪得眼珠子快掉下来,殿下乱说什么呢? 联想到殿下昨日刚用鞭子废了个不争气的世家子,亲兵脚下一动,无形中将小姐保护起来。 将军有多疼爱这个妹妹,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自家院里,公主要动手打了小姐,后果不敢想。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1 然小姐不发话,外人没法上赶着解释。 云瓷之所以没发话,是被那句姜槐的女人掳去了心神。心脏快速跳动两下,淡然如水的眸倏忽含了笑:若是,殿下是不是还要动鞭子? 心思被戳破,景阳倒也不囧。 见她一身胆气泰然自若的杵在那,乍然想起姜槐还有个娇养宠溺的妹妹,气势眨眼弱下来。 她道:云小姐? 云瓷阖首:我是。 从容不迫,柔中有刚,好在不是情敌。 景阳被激起的警惕散开,笑着上前虚扶一把,云瓷妹妹快快请起。 云瓷起身。对着阿兄,态度软成春水她都不曾介意,对外人,她分得很清。 于是落在景阳眼里,小美人神色淬了矜贵自持的冷,举止温文有礼,眉眼浸着疏离,却不会令人心生芥蒂,反以为这就是她应有的态度 景阳感到不可思议。许知道眼前人身份,心口大石放下,再说话,言语带了些许真心:云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云瓷待人接客很有一套,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景阳便对她赞不绝口:云小姐学识渊博,有兴趣加入红妆社么? 大禹国崇尚风流,皇室之中以景阳殿下风流为最。加入红妆社乃禹州城世家女梦寐以求的美事。 这美事和男男女女入夜在洞庭幽会还不大相同,前者清正,能入红妆社的皆为品貌才学样样不输儿郎的存在。 禹国设科考,红妆社也有社考。 景阳作为当今唯一嫡公主,身兼红妆社社长之位,大开方便之门,科举结束三天就把试题拿过来。 皇帝甚觉稀奇,待见了社员交上来的答卷,比对一众士子的成绩,当下做了个惊动禹州城的决定钦点女状元。 女状元没有实权实职,却足够红妆社名扬四海。禹州城有心气的世家女为何都想进社,简而言之,这是个攒名望的好地方。 名望是好东西,云瓷不惧声名贵重,勾唇轻笑:好啊。 这么快就答应了?景阳还以为她需要多想一会,有人恃才傲物,也有人恃美傲物,想来,这两种人,云小姐都不是。 简单给她介绍入社需要走的流程,云瓷接受良好:明白了。那我明日去社里报名。 景阳被她笑容晃了眼,笑道:何不今日去?我带你去啊! 今日?云瓷摇头:今日不行,阿兄不在,我得负责看家。 你家里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吗! 景阳怔在那,满眼你是不是在逗我的神色。她问:看家? 是。这是我和阿兄共同的家。阿兄不在,我得守着,等他回来。 景阳不是很懂,可云瓷说的一本正经,她茫茫然嗯了声,没从讶异里走出来。 云瓷见状不欲和她解释。殿下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大概很难理解她的想法吧家的意味,在她们兄妹二人心里分量极重。 家在,阿兄出去多远都会回来。阿兄不在,她就是家主,家主坐镇家中,不是寻常事吗?人不在家里呆着,家里哪来的人情味? 云瓷眸光清淡:便约好明日吧。 行。景阳还能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场面静下来,她还不想走,问:你家阿兄出去多久了? 阿兄前脚走,一刻钟后殿下就来了。 这般不凑巧吗? 殿下要等阿兄回来吗? 不必了。 她本来要找姜槐算账,可当着云瓷的面,还是不要了吧。寥寥几语就看得出云瓷对兄长感情深厚,她不想刚和云瓷认识,就对人家阿兄动手。 听她说不必,云瓷眼里笑意柔和三分。 景阳殿下冒雨闯将军府,为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看她动不动拿鞭子打人的架势,她若嫁给阿兄,仗着公主之尊,没准还会给阿兄气受。 殿下离阿兄越远越好。阿兄那样好的人,是个女子都会喜欢,她不想多生事端。 那我送送殿下。云瓷站起身。 景阳啊了一声,她能说不想走吗?难得发现这么个美人,谁不喜欢美人?父皇破格晋升姜槐重用姜槐,未尝没有对那张脸的喜爱。 景阳压根没想过,她明明奔姜槐来的,到头来却被姜槐的妹妹迷住了? 这哪来的神仙妹妹啊 她想和厉害貌美前途不可限量的云瓷妹妹交朋友! 云瓷见她不动,皱眉:殿下要等阿兄回来吗? 景阳点头:嗯。 话说出口,眼瞅着阿瓷妹妹眼里的柔和不见了。 景阳:??? 云瓷神色淡淡的陪着景阳公主殿下等人,另一头,姜槐带人大摇大摆踏进四景楼之一的春之楼。 她答应了簌簌,要用银子砸碎那座歌台,将她从旧日噩梦羞辱里救出来。 一身锦袍,说不出的风流肃杀,脸色沉沉进了春之楼,几口红木大箱子哐地砸在地上,上好的白玉砖头生出细细裂纹,看得人心疼肉也疼。 放肆!敢在四景楼的春之楼撒野,不想活了?! 楼里掌事闻风而动,打手跟着窜出来。 有人惊呼,有人在楼上促狭地吹口哨,这年头,竟还有人不要命的敢在春之楼撒野,胆子够大的。 脂粉气熏得姜槐脑仁疼,撩开衣摆,极为派头地往桌边坐下:我要为簌簌赎身,开个价吧。 开价?掌事像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眼泪流出来:你又是什么东西?花魁娘子是你想赎就能赎的? 砰! 茶杯被捏碎,茶水四溅,姜槐没了耐性:找能做主的来。 楼里鸦雀无声。 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来者不善。 那人是谁?长的真好看啊。不知过了多久,最先开口的却是四艳之一的清倌婉幸。 簌簌,那是你心上人吗? 被她这么一打岔,僵滞的气氛有所回转,那被支配的恐惧恍如一场梦倏然散开。 人们这才意识到,坐在桌边冷凝眉眼的少年人有着怎样的天人之姿矜贵高傲,腰间佩剑,锋芒流转。 苏簌簌抱琴应道:是,她是我心上人,她来为我赎身了。 赎身?! 春之楼炸了。 第一绝色的花魁苏簌簌,和人定终身了? 无数道视线交织成网不停穿梭,最后,落在那冷情冷脸的俊儿郎身上。掌事终于意识到失态不对,拔腿就跑不好,出大事了,楼里摇钱树要跟人跑了! 苏簌簌凭栏而立,恰是此时,姜槐抬头,两道视线隔空撞在一起,她朝簌簌扬起笑脸,眼神温暖,从容坚定。 一时之间,楼里的男男女女惊呼连连,竟不知该羡慕谁。 婉幸捂着狂跳的心口:我、我快不行了簌簌,你不要命了!这样的男人也敢要? 苏簌簌但笑不语。 你真是疯了! 婉幸拿胳膊轻轻捅她,低声道:看到没,你心上人打从进门不过冲你笑了笑,那群践蹄子一个个的就都疯了。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不光女的疯了,男人也 苏簌簌神色微冷:无妨,过会他们就该清醒了。 你真得想不开,要给自己树那么多情敌? 阿幸,你说错了,我的情敌从始至终就那一个。 苏簌簌眉眼含春,语气无奈道:可我就是喜欢她啊,能有什么办法?我但凡有一丝犹豫,她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阿幸,你看,我心上人美吗? 美。婉幸不舍的从姜槐身上移开,后知后觉眯起眼睛:簌簌,你在炫耀吗? 是。我想做这件事想了很久了。 你个妖孽! 四景楼花魁苏簌簌赎身的消息如风吹遍禹州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此事,更有甚者,气势汹汹赶往春之楼,声称苏美人是大家的,不允许任何人抢! 春之楼。 对于苏簌簌赎身一事,高层召开临时会议。 大禹国第一花魁他们是留不住了。强留,难免引来反噬。苏簌簌花名在外,想英雄救美的简直不要太多。只是四景楼这地儿,进来容易,出去难。 男人看了眼苏簌簌,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知道楼里的规矩,阴奉阳违和人定下终身,没有这个数你走不出春之楼的大门。 他伸出三根手指。 簌簌了然,然后温温柔柔喊了声:阿槐。 想着对簌簌的承诺,姜槐卷起袖子,露出精瘦白皙的小臂。 趴着栏杆看男色的姑娘们,眼睛恨不得长姜槐身上,对即将出楼的苏簌簌,羡慕嫉妒恨,眼珠子都看红了。 三。不是三千,三万,而是三十万。三十万换一个簌簌,姜槐觉得要价低了。唇边噙着抹冷笑,指使亲兵将红木箱狠狠砸在歌台。 咚的一声巨响,歌台震颤!红木箱应声而碎,白花花银子从里面洒出来,男人的脸霎时青了。 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 阁下是赎人还是来砸场子?! 赎人。姜槐玩味一笑:顺道砸场子。你们当年折辱她,今日,还回来。 第027章 男人幽深的眼睛闪过一抹狠毒:你为何要和楼里过不去? 姜槐盯着鞋尖懒得说话, 她的神情微冷,眉梢透着厌恶和深深地烦躁,手搭在腰间佩剑的剑柄,嘲讽的扬唇,没说一个字,却好似将所有打脸的话说尽了。 春之楼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所有人都晓得, 今日,无法善了。 砰! 又是一具被砸烂在歌台的红木大箱子, 银子如流水淌开, 从歌台滚落在地, 骨碌碌滚到男人腿边。 有吞咽口水的声音隐隐传来,也有人暗暗长吸一口冷气。什么叫做挑衅,今儿个见识了。 苏簌簌在男人暴跳如雷的怒吼里动容地弯了唇角,她忽然想肆意大笑。 想起十三岁第一次踏上象征四景楼荣耀的歌台, 她不肯以歌舞取悦权贵, 被楼里掌事用布满倒刺的软鞭打得皮开肉绽,她咬着牙不肯屈服,被扒得仅剩一层里衣,她有傲气, 也有怨气, 最后奄奄一息倒在歌台,像被驯服的野马,被迫成为世人眼里的玩物。 那时候那些人在做什么呢? 他们在笑, 在感叹从今起,四景楼又有金字招牌了。 她不想当招牌,宁死也不肯受这样的侮辱!可她死得了吗?为保住清白身子,她咬牙蛰伏。 没人能想到她会走到今天,更没人敢相信,她会隐忍不发的吞下血泪,选在此时发难! 男人朝她投来嗜杀的眸光,作为回馈,簌簌轻蔑地冲他笑了笑。 十八岁那年他骗自己走上琴台,当着众目睽睽折断她一根根傲骨。人人只道四景楼花魁一曲流离动天下,谁晓得,她唱的是埋藏多年的苦。 身若浮萍,流离失所。她本有爹娘,本会有幸福美满的家。可这些人毁了它!她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凭着美貌入了世人眼,隔着耀眼的繁华,真真正正看到了何为人面兽心。 长剑出鞘! 清越的剑吟回荡在耳,姜槐不知何时跃上歌台,在男人嘶吼声中一剑斩下!而后身子倒退出去,眼睁睁看着象征四景楼荣耀的歌台在不堪重负中轰然倒塌。 找死!!!男人怒吼,局势失控,四景楼杀机顿起! 苏簌簌笑中带泪的丢了琴从楼上跑下来,她不要了,她什么也不要了,她只要阿槐,她要和阿槐站在一起! 曾经的噩梦被撕碎,黑暗里照进来光。那些压抑痛哭怨愤挣扎的声音在歌台轰隆隆的倾垮下支离破碎。 她主动把手交给自己的心上人,她想跟她走,无论去哪。唇角扬起纯真的笑,却在下一刻凝固冰冷阿槐,会救她,会护她,独独不会想要她。 三十万白银悉数奉上,卖身契呢?给我。姜槐伸出手。 四景楼森然入骨,跑来看热闹的纨绔瞪圆了眼没想到看了这么出大热闹。 歌台说倒就倒了? 堪比帅旗的歌台就这样倒了?四景楼背后靠山会不会气得杀出来啊! 人声混乱,一片嘈杂,姜槐音色平稳:卖身契,给我啊。 卖身契?卖你娘的脑袋!三十万两?做梦!老子要三千万两!她想出楼,好啊,脱了衣服跪行出去! 局势呈一边倒趋势,四景楼人多势众,姜槐身边的随从纷纷亮了刀子。 男人怒不可谒,根本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下一刻,姜槐举剑,眸光肆虐如火:很好。 顷刻间,四景楼轰然大乱! 硝烟直上九重天,房顶快被剑气掀翻,围观这场大戏的人们死死憋着恐慌,不敢大声吼叫,更不敢乱跑。混战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锦绣繁华的春之楼,眨眼毁于一旦,满屋狼籍,血迹斑斑。 簌簌掏出帕子细心的姜槐擦汗,心疼道:不打了,挺解气的。 姜槐冲她呲着一口小白牙:好。 收剑入鞘,身边那些随从也跟着收刀。薄薄的卖身契在她指尖碎散成雪花,姜槐敛眉,牵着簌簌的手就要离开。 潜伏在春之楼的天罗地网眼看就要罩下,苏簌簌倏地回头,浅笑: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男人筋脉被挑断,面如金纸,呕出一口血,目眦欲裂:他是谁?! 苏簌簌与有荣焉:姜槐,我的最爱。 姜槐? 姜槐?! 平地起惊雷,杀机一瞬退去。 男人血衣狼狈,冷汗直流:二品延西大将军、兵部侍郎、朝堂新贵姜槐,姜无愧? 满城风雨,自此时起。 出了春之楼大门,姜槐带着苏簌簌信步来到南山。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蓝天白云下,静谧祥和。姜槐微微蹙眉:簌簌,你不该那样说。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2 说什么?说你是我爱的人吗?簌簌坐在石阶抬眼看云卷云舒,她道:我有说错吗?哪怕你不喜欢我,并不能强迫我不喜欢你啊。阿槐,你何时也不讲道理了? 姜槐将腰间佩剑取下搁在一旁的山石,风吹动她的锦袍,眸光里存的叹息柔软,很难将她与前一刻在春之楼以势压人的少年将军联想在一处。 你可以喜欢我,但是簌簌,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在春之楼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爱我,簌簌,你不要自己的名声了么? 簌簌好笑的看着她:区区花魁,能有多干净的名声?怎么,阿槐,你不愿用你大将军的权势护着我么?我离了四景楼,不再是那个艳名满天下的苏簌簌,无权无势,再多钱财傍身亦无用。你也看到了,我有财,有色,怀璧其罪。 我会护着你。姜槐想要说什么,最后将喉咙里的话咽下。她与簌簌,谁也无法劝说对方,骨子里都是固执之人。 走吧,我为你安置好广屋,你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阿槐,你知道金屋藏娇吗? 姜槐驻足,转身无辜的看着她:簌簌,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别走,我不调戏你便是。 苏簌簌眉眼弯弯:咱们当一辈子知己也很好。她眼里忽然有了泪,问道:阿槐,你负了我,你认吗? 我认,你说什么我都认。 你真好欺负啊,你那么聪明,就听不出我说这些是故意要你心生愧疚? 姜槐眸光微暗:那我也认。因为你是簌簌。 所有的伪装被撕开,苏簌簌不再笑了,她的眼圈迅速变得通红,像陡然变身的兔子精,担忧道:阿槐,你这样子不行的,你不知勾栏女子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么?尤其是我,对我,你若心软,八成要吃亏的。 风里混合着桂花香,山脚下大片的桂树林,偶尔能看到呆头呆脑的梅花鹿快速跑过,置身山野,姜槐心绪放松,在听到这句话后认真的想了想,笑:我不介意吃亏。 可你不该狠心和我一刀两断吗!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苏簌簌脑子里的那根弦猝然崩溃:阿槐,你该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啊 可我舍不得。姜槐低声道:我很珍惜你,簌簌,我生性冷漠,给不了你爱情,我把友情给你好不好?我们当一辈子好朋友,这样,不好过有一天你因我遍体鳞伤吗? 我不怕遍体鳞伤! 这话从她嘴里吼出来,山风为之一静。苏簌簌从背后抱着她:阿槐,我不怕遍体鳞伤,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簌簌,我能给的就这么多。 此刻的姜槐冷漠决然,骨髓里迸发出的冷傲有着彻骨的寒。她像变了一个人,冷得苏簌簌不敢认这还是阳光开朗温柔如水的阿槐吗? 姜槐努力克制着灵魂深处无声的喧嚣咆哮,她睁着一双渐渐被染红的眸,一字一句道:簌簌,你别逼我。 那云瓷呢?你给我友情,你给她什么?她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忍了许久苏簌簌终于问出这句话,阿槐的眼神,好冷 命。姜槐开口道:阿瓷,是我的命。 命啊。苏簌簌苦笑着倒退两步,身子微微踉跄险些就这么倒下去。 姜槐一声不吭坐到溪水旁,望着水面倒映着的那双眼睛,仿佛另一个自己要呼之欲出。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好一会,身后传来声响,苏簌簌走过来:阿槐,我不难为你了。 嗯。姜槐脸色略显苍白,她甚为疲惫的站起身,叹道:走吧。 夕阳映照半边天,禹州城热闹非凡。 听说了没?四景楼艳绝天下的花魁名花有主了! 还敢把四景楼挂嘴边?四景楼都被砸了,吓得都闭门歇业了,知道砸四景楼的是谁吗?是姜槐! 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天,我是男人都受不了,什么叫英雄,这才是真英雄!三十万两白银砸上歌台,一剑逞威魑魅魍魉皆后退,堪称英雄救美的典范啊 茶楼内,书生聚头讨论近日发生的大事,说到劲头上,那人干脆一脚踏在长凳,眉飞色舞的即兴表演 苏簌簌回头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四景楼楼主呕出一口血,喝问:他是谁?! 你们猜怎么着?白脸书生一脸骄傲,娘里娘气的挑眉轻笑:姜槐,我的最爱。 好!说得好!姜槐,也是我们爱的人!众人拍桌子大笑,少年意气风发,最是崇慕强者追求爱情的最好年纪。 禹州城人人皆谈姜槐,人人都爱姜槐,无论男女,都被姜槐二字蛊惑,浸在大禹国骨子里的风流如醇酒冒出来,只需一道细小口子,酒香从坛口溢出,沉醉不知归路。 将簌簌在别院安置好,姜槐独自走在人烟罕至的小路,放着康庄大路不走,她偏选了最难走的路线,走累了,便踏着轻功翻上屋顶,风吹动她的湛蓝发带,良久,才见她闷闷的舒出一口长气。 将军府近在眼前,姜槐揉揉脸,眼角绽开一抹笑,想到回家能见到阿瓷,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 这辈子,她不打算动情,那些痴人嘴上常说有情饮水饱,姜槐不一样,姜槐有云瓷就够了。有她的小姑娘,她才能像个正常人活着。 姜槐脚下渐渐变得轻快,迫不及待的想在下一刻见到想见的人。迈进府门,管家惊喜的迎过来: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嗯?发生了什么事?姜槐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足尖一转拐去内室换下家居常服,管家在门外吞吞吐吐道:小姐等您有一阵子了。 门立时被打开,姜槐眼皮子轻跳:等我? 不等管家回应,她快步往后院走去,踏进敛春院,一眼见到沐浴阳光怀抱白猫的云瓷,她笑:阿瓷,找我有什么事? 云瓷笑吟吟的看着她,竟有淡淡的风情妩媚徐徐流出:阿兄近来身子可好? 姜槐以为她关心自己,想着先前喝补汤的惨痛经历,赶紧点头,音色澄净:好极了! 哦?云瓷尾音上挑,眸光瞥向放在石桌的古籍,浅笑嫣然:阿兄,这四字怎么念啊?不如,你来教教我? 姜槐定睛一看:咦?这不是寻 寻什么?云瓷笑容愈发灿烂。 寻欢宝典 云瓷冷笑:阿兄还真敢说出口? 姜槐懵了:你怎么发现的? 跟着猫溜进去的,本来要捉猫,谁成想捉了只色狼。她顿了顿,阿兄今日在春之楼威风尽显,表面斯文果敢,背地却 云瓷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颌,温声道:背地却看一些不正经的杂书,阿兄,你还瞒了我什么? 小姑娘指腹凉凉的,姜槐冲她咧嘴笑:阿瓷,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她当即将《寻欢宝典》塞到云瓷怀里,大气道:送给你,无需客气! 云瓷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眼见某人得意洋洋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最后磨磨牙,忍无可忍:阿兄!我是妹妹,不是弟弟啊!谁要这些东西? 古籍被她失手丢出去,人跑得飞快。 待瞧不见小姑娘背影,姜槐如释重负地掏出锦帕擦拭额头浸出的冷汗:失策了,险些要受妹妹罚。俯身将厚重泛旧的古籍捡起来,得意勾唇:哎呀,逃过一劫了呢。 第028章 天边刺出一道明光, 清晨起来,白雾微冷,云瓷素来醒得早,洗漱过后照例坐在小院看姜槐舞剑,往往这时候她们不需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的, 气氛就足够融洽, 是淌在血液里的熟稔默契。 破风声传来,姜槐锦衣长袖翩然飞舞, 剑气横行, 搅得四围枝叶乱颤。想了想云瓷轻声嘱咐念儿去拿笔墨, 低头抬头,寥寥几笔,就在画纸勾勒出一道英姿飒爽凌厉非常的背影。 赶在姜槐收剑前,她将画收起来, 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脸上带笑。 姜槐享受地闭上眼,任由阿瓷的锦帕在她额头鼻尖擦过,她眼里带笑,有化不开的温柔缱绻:阿瓷, 早啊。 云瓷莞尔:早, 阿兄。 看着这双纯净的眼,忽又想起昨日之事,云瓷脸皮薄, 匆匆移开眼:阿兄,且去沐浴吧,稍后咱们开饭。 姜槐心里捏了把汗,唯恐小姑娘揪着昨日之事不放,此番见她没问,松口气的同时也在感叹阿瓷脾气好,有这么个温柔乖巧的妹妹,她很满足。 云瓷坐在饭桌前怔怔出神,该怎么劝诫阿兄节制呢? 她有些后悔将那劳什子宝典还回去了。那东西虽然不正经,可笔法精湛,且是上了年份的古籍,流传出去也是价值百金的好物。 年轻气盛的男女合该远离,怎能日夜观摩坏了心志? 她开始考虑该如何从阿兄手里把书要回来。 姜槐沐浴过后换了身绣着青竹的长衫,发丝还带了些许湿气:吃吧。 云瓷心不在焉的小口喝着鸡丝粥,偶尔尝两口小菜,姜槐眉头微挑,将一块鱼肉夹到她额外的小瓷碗里:荤素搭配,哪能光捡着这些吃? 云瓷这才意识到自己想问题想得出神了,之后老老实实用饭,待一顿饭将将用好,云瓷放下碗筷:阿兄 姜槐接过婢女递来的清茶,头也不抬:怎么了?有心事? 倒算不上心事。云瓷身子探过来,凑近她,小声道:你昨夜是不是熬夜看书了? 她细细盯着姜槐微微泛青的眼圈,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心里渐渐有羞意蔓延,趁着那羞意还未彻底占据理智,云瓷坚定道:那本书阿兄可要记得还我,阿兄送给我了,我后悔了,就不该心软还回去。 姜槐一口茶闷在喉咙里,艰难下咽:怎么又反悔了?书那么厚,她都没看完呢! 还不准人反悔?云瓷嗔恼的看着她,拽着她衣袖:阿兄,好不好嘛~ 姜槐放下精致的小茶碗:行。反正她书房还有满箱子书呢。 云瓷轻笑:谢谢阿兄。 姜槐抬手用锦帕轻轻压唇,心道:阿瓷的确到了该懂男女之事的年纪了。 诚然,若非要教导阿瓷,她哪会去看那些书?看着美好,实则无甚用处,她不会动情,心中亦无欲,不过看样子阿瓷有。 她贴心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小姑娘羞低着头:知道了。 目送云瓷出门,姜槐换了官袍准备上朝,踏上官轿时还在暗自窃喜:她这个阿兄,简直当得太称职了,瞧瞧,小姑娘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不止没有怪她看闲书,还主动和她和解,真是天底下顶顶温柔的阿瓷妹妹。 今天是云瓷正式入社的日子。 坐在软轿,听着长街两旁兴高采烈的议论声,大街小巷都在谈论阿兄英雄救美的事迹,云瓷心想:阿兄这事办得的确漂亮。苏姐姐那句话,回得也漂亮。出了四景楼,有这句话说在前头,以后谁还敢不开眼招惹她? 克制着不去多想,想到今日入社就要面临登台开讲,云瓷捏了捏衣角,眼底生出两分期待。 在红妆社,人人都是先生,人人都是学生,听别人授课,自己也要上台讲。互补有无,她觉得新鲜。且今早出门前,阿兄答应她,散了早朝会来听她授课。 云瓷抱紧怀里的教案,开怀的眯了眯眼。 世上之人,几人无野心? 红妆社是赚名望的好地方,名望是个好东西,能使她离阿兄更近一步。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刀尖,云瓷都会眼睛不眨的往前走。 阿兄是大将军,声名显赫,地位尊贵,在明悟己心后,她不甘于只做妹妹,她想要更多。想名正言顺水到渠成,想让天下人在知道她心意后,再也张不开口说一个不字! 她想要阿兄,想和阿兄在一起,想光明正大在人前倾吐爱意。心里的计划慢慢形成,云瓷扬起唇角,低眸浅笑。 红妆社,景阳殿下进门便问:阿瓷妹妹来了没有? 没呢。社长,早啊。 景阳阖首:早。 社里姐妹大多出身权贵世家,有人找她闲聊:景阳,姜槐长什么样,你见过没有?现在全城都在谈姜槐,我们也好想见见啊。 姜槐?不提还好,一提景阳就要炸,艳丽嚣张的眉眼横生不悦,别和我提他,他要敢迎娶苏簌簌,本公主就一刀宰了他! 啧啧,这么大火气啊。青袍女子从不远处怀抱着书走过来,打趣她:那姜槐可有传说中俊美? 景阳不好意思说实话,迄今为止她只见过姜槐画像,根本没见过本人。 如今满城都在传扬姜槐之名,苏簌簌赎身的事闹得很大,四景楼背靠五皇叔,这人公然打了五皇叔脸,五皇叔不应,还是父皇出面将此事压下。父皇要用姜槐,所以姜槐不能倒。 盛气凌人,跋扈点,更合圣心。 可姜槐到底怎么回事?宁要花魁都不要她?欺人太甚! 云瓷从软轿下来,对上景阳殿下愤愤不平的脸,问道:怎么了,殿下,谁惹你不快了? 景阳不好当着她面骂姜槐,说来也巧,不过来往几天她就对云小姐生出浓厚兴趣想和她做朋友,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看到她那张脸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没什么,你总算来了,距开讲还有半个时辰,你去准备吧。 好。云瓷抱着教案往里走。 初来乍到,她借了殿下的光,红妆社的人知道她是景阳领进来的,多数人待她极温和。 从走廊穿过,依稀听到社员提及阿兄,不由的笑了笑,她就知道,阿兄那样好的人,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3 阿瓷妹妹,留步! 身后有人追上来,是王御史家的大小姐。 红妆社近几年越做越大,俨然一座小朝堂,若非景阳身份尊贵,社长早就换人当。哪怕在红妆社这以才学为第一要义的超级社团,亦免不了名利倾轧。 王知礼两面三刀惯爱左右逢源,是典型蠢而毒的墙头草,云瓷想早点结束和她的谈话,语气谦和:王小姐,有事? 王知礼眼里快速闪过暗色,笑嘻嘻走过去欲挽她胳膊,被云瓷不露声色避开。 她和王大小姐,还没到说话需要搂着胳膊的交情。 王大小姐尴尬的收回手,语气埋怨带着娇嗔,我等了你好几天你都没来社团,阿瓷妹妹,我就直说了,我能在你这借个人吗? 谁? 就你家那个画师啊。 画师?云瓷神色淡下来:我家没画师。 不可能啊,那你报名入社的画像是谁画的?能推荐给我吗? 不能。画像是阿兄所作,阿兄是她的阿兄,王大小姐是谁,居然想让阿兄为她执笔? 哎,你至于这么吝啬嘛,云妹妹,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王大小姐苦苦央求,心里快气炸了。这人在禹州城名声不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要不是看在她是殿下领进来的,她何至于低三下四求人?原以为是个识分寸的,没想到给脸不要脸! 云瓷淡声道:我说不能。你能让开吗? 云瓷!你别不识好歹!王知礼火气冒上来,身边的人看她眼色行事。红妆社名义说起来是社团,派系众多,复杂程度不比敬儒书院弱。 书院有霸凌现象,社团也有。 来者不善。 她答应过阿兄,会好好保护自己。 望着笑意森然的王大小姐,云瓷散漫扬唇:王知礼,我劝你与人为善莫要使那些不入流的伎俩。今日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敢废你一只手,不信的话,上前一步,试试? 第029章 话是笑着说的, 可话里的冷意迫使在场诸位齐齐打了个寒颤。 王大小姐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动了你又如何,你动不得吗?别以为得了殿下几句夸奖就敢在本小姐面前逞威,今日,我就教教你,何为礼数! 云瓷一只手摸向腰间, 不等她有进一步动作, 稚嫩惊惶的声音平地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不远处,身着粉色裙衫的女孩子提着裙角跑过来, 看了眼王大小姐, 又看看冷漠淡然的云瓷, 赶紧道:阿瓷姐姐,过会该你讲学了,社钟敲响后再进学堂是要挨罚的,快跟我走! 箭拔弩张的氛围倏地被打散, 女孩子个子小小的, 两条腿生得倒不短,跑起来快得王知礼的人根本没法追。 再者说了,在社里不顾仪表狂奔,哪是世家女应有的体统? 土包子。 王大小姐暗骂一声。 想要教训的人跑了, 顾忌着社规她不想闹得太过分, 社里公开讲学,介时会来很多人旁听,真要迟到, 脸面就丢光了。 王知礼暗道:暂且放过云瓷,反正那画师她一定要弄到手。 家里为她提前看好一门婚事,对方她也看得上眼,想趁他生辰偷偷送幅肖像,画师都找好了,可自打那日见了云瓷报名递来的画,一下子就被吸引妙笔丹青,活灵活现,画得比本人还好看。 云瓷待人疏离冷淡,不及画像明媚娇俏,可见为她作画之人定与她熟稔。王大小姐自问礼贤下士,没想到对方一点情面都不给,如何能忍? 想到讲学日未婚夫也会来,她不敢耽延,加快步伐领着人往大学堂走。 离学堂还有段距离,小女孩捂着领口好一顿喘息,待气息平定后怯生生问道:阿瓷姐姐,你怎么她了? 没怎么她啊。云瓷整敛衣袖,冲她温和的笑了笑: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瓷姐姐喊我西蝉便好。 西蝉。云瓷问道:那些人,你不怕吗? 怕。可我不想见到阿瓷姐姐被欺负,王大小姐手段凶残,得罪了她没好果子吃,阿瓷姐姐,你要小心呀。 小女孩看起来就是个胆小的,她肯出言提醒,云瓷欣慰的拍了拍她肩膀:放心,她奈何不了我,再说了,有殿下主持大局,她一个御史千金,哪来那么大气焰? 可殿下并不常来啊。殿下不常来,社里有时候也会乱的。西蝉神情黯淡下去,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云瓷眸光轻转,声音越发温柔,俯身问道:她们欺负你来着? 西蝉脸色一白,快要哭出来,她们她们拿了蛇放我包里! 这样啊。 云瓷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小女孩吓得哭哭啼啼无助可怜的画面,淡笑:那你以后跟着我,我罩着你怎么样? 我可以吗?西蝉忍着泪意问道。 你救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替你撑腰吗?以后你跟我混,我给你撑腰。云瓷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怎么,你不敢吗?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蝉衣不由自主揪着云瓷衣角,弱弱道:那阿瓷姐姐,你一定要为我撑腰啊 放心。 云瓷轻易不与人许诺,她说要为小女孩撑腰,便打定了主意护她。 两人赶在社钟敲响前踏入大学堂,临近开讲,学堂坐满人。云瓷觉得新奇,来到红妆社,这已然不是她第一次感到稀奇了。 红妆社每三天一次小讲,七天一次大讲,社员轮流制。有人在学堂一战扬名,有人失了颜面越挫越勇。来到红妆社,每人抱着不同目的,四四方方大学堂,俨然浓缩的名利场,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她想强大起来。 她要名,要声名显赫,四海咸闻。 红妆社开讲日,接受天下学子前来旁听,然能踏进这四方学堂的,哪个不是禹州城小有名气的? 景阳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暗暗为云瓷捏把汗。 先生,要开始了。侍女前来回禀,云瓷点头示意。 纯白色绣着花鸟鱼虫的三面屏风缓缓竖起来,遮挡台下所有人的视线。 她一身女子款式的浅色儒衣,从容优雅的踏上讲台,开始脚下征程的第一步。 稍顷,一道清冷女声徐徐从屏风内流出。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素来是大学堂授课的规矩。 新手初登讲台免不了被挑剔,可今日,便是最爱挑刺的老夫子都被她声线吸引,下意识聆听。 隔着三面屏风,云瓷沉浸在书海。以前她习惯了一个人在书房钻研学问,阿兄上战场后,那些年的日日夜夜,她也是一个人慢慢看遍家中藏书,到如今,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禹国不设女子科举,考场向来是男人的天下,未曾经历过检验就连她也不知自己学了多少。只阿兄偶尔赞叹一句,阿瓷,有状元之才。 第一次面对许多人,她其实有些紧张。哪怕台下诸人看不到她的样子,可声音总能听得一清二楚。来之前她做好被挑剔的准备,也想好该如何不失礼的坦然应对。她想了很多,在手掀开教案的那刻,天地忽静。 她想到了阿兄,想到了她们的未来。 以云瓷的身份,要想名正言顺嫁入将军府做阿兄正妻,她就不能一直是妹妹,更不能,一直是那个躲在阿兄背后的小姑娘。她要闯出一片天地,哪怕不为阿兄,为这些年寒窗苦读的自己。 云瓷调整呼吸,瞬间进入忘我状态。台上台下,有学生提出疑问,不需多想,她开口便答,条理分明,学识出众,教人到了惊叹的地步。 景阳坐在台下,缓缓露出笑容。 她就知道,云瓷身上蕴藏着无尽潜能,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凌驾高处的强者。看到云瓷,她下意识想到宫里那位宣贵妃,想到宣贵妃,景阳的心蓦地生出淡淡寒意那真是个可怕到极致的女人啊。 散了早朝,姜槐与同僚分别,回府匆匆换下官袍,着了锦衣往红妆社赶。大学堂授课两个时辰,此时去还能听到小阿瓷讲学。 红妆社内,大学堂课堂氛围极好。 姜槐悄无声息的在座位坐下,她选的位置可能不是最近,却是云瓷抬头一眼就能看到的。 隔着屏风,听着小姑娘字字珠玑,养大的孩子做先生了,姜槐心里自豪的同时颇有几分感慨。 她听得认真,坐姿端正,背脊挺直,看起来就是标准好学生的模样,一边听,还不忘随手做笔记。 阿瓷学识好,不是说说而已。 同样做笔记的不止姜槐一人,她身侧,穿着青袍的削瘦女子、以及听得兴致盎然的景阳殿下,手上都没闲着。 入大学堂后禁止交谈的,更不准左右环顾。试问,有皇帝的嫡公主坐镇,谁敢交头接耳? 一堂大课平稳刺激的度过。 平稳,是坐在讲台的先生声音四平八稳颇有种神仙教诲凡人的庄重。 刺激,在于从今天起,禹州城又多了位才华横溢羡煞男儿的才女。授课水准隐隐与敬儒书院的三大夫子不相上下。一堂大课下来,令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大禹国慕风流,是以社钟敲响三下,结束时底下的人舍不得走,脚下生根地等着。红妆社有如此授课水准的先生,除了前年被钦点女状元的青敖,还没见过第二人。 侍女有条不紊撤下屏风,柔光照进来,云瓷捏了捏指尖,有些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出于不自在,她神情愈发清冷。然后,抬眸,一眼望见了冲她微笑的姜槐,所有的不自在都成了自在。 云瓷不禁莞尔,阿兄? 声音喃喃,轻浅如云烟。 大学堂人多眼杂,多数人没听到她这声轻唤。云瓷迫不及待想和阿兄说说话,走出几步,被人拦了下来。 王知礼与未婚夫并肩而立,笑得不怀好意:阿瓷妹妹答应借我画师一事,这会总该兑现了吧?今你身居三尺高台,教书育人,岂可言而无信? 景阳脸色微沉,王家小姐搞什么名堂? 她许久不来社里,社团盘根错节的势力网一时半会没法一一斩断,便放任自流,由得她们去争。只是不知,王知礼到底哪来的胆子敢动云瓷?景阳心下冷笑。 此事,不外乎王大小姐看不惯某人春风得意一战成名,众目睽睽下,她不信云瓷敢拒她第二次! 世人要脸,她拿信义相迫,不信云瓷不肯就范。 大学堂的人几乎一个没走,待看到先生真颜后,更不想走了! 没顺利接到妹妹,姜槐心情不是太好,按在白玉腰带的指节下意识屈起,有节奏的敲了两下,所有情绪如潮水退却,她看着挡在前方的人群,不知阿瓷那里发生何事,想了想,抬腿上前。 云瓷根本不惧王知礼骤然发难,一声冷笑:王小姐,你是出门没带脑子还是方才课上没睡醒?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现在退开,看在我心情甚好的份上,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言辞可谓犀利。 文人士子最讲究斯文,逼急了,也最不讲究斯文。 骂起人来能逼人去死,想要怼谁,更是简单直接从不拐弯抹角。 此番言论和她之前温婉端庄的形象大相径庭,锐利里透着股子磊落,看起来是真得不怕事。 年轻子弟眼睛都看亮了:禹州城,何时多了个如此妙人? 放肆!你就是这般态度对待同袍吗?!王知礼一脸受伤的退后两步,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云瓷血口喷人的冷漠面孔。 姜槐脚步停稳,便听阿瓷淡声道:何必自取其辱?西蝉,你告诉大家,我究竟有没有应她借画师一事。 画师? 姜槐心思翻转,登时悟了。 第030章 西蝉心知这是交投名状的好时机, 勇敢迈出来。她抬高音量,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学堂高谈阔论: 没有!云先生从未答应过,是王大小姐强人所难,被云先生拒后胡搅蛮缠。 竟是如此么? 人群窃窃私语,看向王知礼的神色有微微变化,王家说起来是半路世家, 若小姑娘没说谎, 那王大小姐知礼二字,便着实讽刺了。 王知礼和未婚夫难堪地涨红脸, 王大小姐气极反笑, 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说没有便没有吗?! 云瓷站出来道:是,我说没有便没有。我行事光明无事不可对人言,至于王大小姐,我倒很好奇, 你信口雌黄不怕天打雷劈吗? 好个云瓷!不过就是算计她, 就敢出口诅咒自己天打雷劈?王知礼气得嘴唇发抖,脑子发昏之际余光瞥见瘦弱的西蝉,恶向胆边生。 你要做什么? 云瓷既说了要替西蝉撑腰,便是说到做到, 狗急跳墙, 此刻见王知礼神色不对劲,侧身护住西蝉。 够了!闹够没有?景阳赶在姜槐动手前一声斥责,怒瞪王知礼:本公主面前你尚且气焰嚣张, 眼里还有没有尊卑社律! 殿下王知礼委屈地快哭了。 身边的未婚夫及时扯她衣袖,王大小姐忍气吞声道:那便是我误会阿瓷妹妹的意思了,阿瓷妹妹,实在抱歉。 云瓷懒得看她,红唇轻启:无碍。 谁教她今天心情好呢。 匆匆与景阳阖首谢过,云瓷越过人群,衣衫飘飞,径直来到姜槐身边,笑容天真,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此刻幸福满溢。 姜槐捏了捏她带了细汗的手,打趣道:紧张了? 云瓷促狭地眨眨眼:第一次给人讲课嘛,紧张不行吗? 娇柔绵软的语调听得景阳微微眯了眼睛。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从三尺高台走下来的云先生,这还是方才言辞锐利的云先生么?怎么忽然化身小绵羊了?这一脸娇羞的模样,真好看。 姜槐漠然地瞥了眼偃旗息鼓的王小姐,问:解决了? 应该是吧。云瓷不想和她讨论无关紧要的人,笑道:你不是来接我的吗?还不带我走?我饿了。 听她说饿,姜槐不再多言,牵着她手从容洒脱地迈出大学堂。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4 两人笑得开心,等其他人追出来时,长街之上,哪还有那道影子? 胆小怕事刚给自己找了靠山的西蝉小姑娘,喃喃自语:那人是谁啊?和阿瓷姐姐举止亲密,该不会是未婚夫吧?! 今日来大学堂旁听的尽是世家年轻有为子弟,若换了他们父辈来,早就识破姜槐身份。不过也有人觉得眼熟,毕竟长成这样的男子,莫说禹州城,整座大禹国都稀少的很。 隐约有了猜测后,不敢认,更不敢说。 王小姐幽怨地盯着长街尽头,想不明白上天为何这般眷爱云瓷,给了她倾城容貌满腹才华,连看中的男人都比她身边的强。 未婚夫无缘无故被瞪了眼,莫名委屈。不过刚才那人到底是谁啊,长得真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一起投壶赛马啊!! 社员们掩不住惊艳与惊讶,女状元青敖立在人群虚无缥缈地叹了口气想不到,阿瓷妹妹这般人物,已经有心上人了。 那少年郎,命可真好。 不认识姜槐的在那低声议论,猜出身份的不敢多说,唯独景阳从方才愣到现在。心里陡然划过一道光原来姜槐长这模样,比画像还好看。 景阳摸着心口克制着激动,茫茫然想着:这对神仙兄妹,她竟然两个都想要??? 从红妆社匆匆露面把妹妹接回家后,姜槐此刻正忙着下厨做菜。 她厨艺极好,甚至,在云瓷看来,阿兄简直就是座挖掘不尽的宝藏,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敛财,会收买人心,会的东西很多,唯独,不懂情情爱爱,不肯擅自踏入情关。 让人欢喜崇拜,又令人暗生感慨。真是怎么看都可爱啊。云瓷望着她顾自出神,姜槐将菜倒进油锅,回头道:你先出去,省得被油烟熏得脑袋疼。 云瓷坐在小板凳乖巧地支着下巴,笑道:没关系啊,阿兄都能为我亲自下厨,我陪着阿兄不是理所当然么? 她专注凝望那道忙碌的身影:我想多看看阿兄。阿兄,我今天在社里表现的怎么样,你怎么也不夸夸我? 姜槐失笑,手上翻炒动作不停:表现很好,阿瓷乃才女,这点小事再做不好,岂不白瞎了为兄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心思? 这倒也是。云瓷笑了笑,我以后登台授课,绝对会比今日表现的更好。 你觉得自在就行。姜槐将出锅的菜细心盛在白瓷盘,菜香四溢。 云瓷道:那以后我每堂客阿兄都会去听吗? 尽量吧。不好答应你太过,省得哪天没去你再失落。姜槐随手盖上锅盖,笑容温暖人心:不过我会每天去社外接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云瓷小姑娘被砸得晕头转向,惊喜道:阿兄,那你一定要记得啊。 不会忘的。 姜槐招呼她:过来,吃饭。 三尺高台一战成名,短短几日,大家都知道红妆社出了个才华不逊于女状元青敖的美貌女子,且青敖对这位同袍多有赞誉,甚至专门写了首词表达高山流水的知己情,一举将云瓷送上文坛。 将军府,书房。 姜槐捧着手里的词怎么看都觉得费解,她站起身,绕着书桌踱步,半晌才停下来,叹口气:去喊小姐过来。 云瓷正准备出门,被小厮告知阿兄有事找,来到书房,一眼见到玉树临风的阿兄,她心情很好,问道:阿兄有什么事? 姜槐将文藻华美的词压进最近正看的书里,不假思索道:阿瓷,你和青敖关系很好? 青敖?陡然听到这名字云瓷愣了愣,暗自思忖,阿兄无缘无故问这作甚?莫不是偷偷喜欢人家了? 青敖文采斐然,人生得秀美,在红妆社,我和她关系不错。怎么?阿兄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姜槐抖着手将词从书里抽出来:你看,这是她为你写的。 这云瓷看过词后眼里闪过一抹讶然:奇怪,我和青敖关系虽好,却也没好到这份上,她怎么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如今的姜槐在经受过各种宝典洗礼后,总算闹明白了男女之事,不仅如此,还顺带了解了女女之事,俨然不是当初被苏簌簌哄骗着亲吻的单纯小傻子。 她摸着下巴,反复思考得出一个结论。 阿瓷。 嗯?云瓷抬头:阿兄要说什么? 话到嘴边姜槐眉头一皱,她问:阿瓷,你说,这青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她顿了顿:我说的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阿兄在胡说什么?云瓷惊得倒退半步:我与青敖清清白白,阿兄千万不要误会!况且青敖也不可能喜欢我啊,哪怕古来便有磨镜一说,青敖与我不过初识,怎会 姜槐觉得云瓷反应有点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一时半会却说不清。她叹了声:阿瓷啊。 嗯?阿兄又要说什么? 姜槐拉着她的手,十分开明:阿瓷可有钟意之人? 钟意之人云瓷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有。 姜槐先惊后喜,惊喜之间又夹杂着说不明的失落,她问:哪家小儿郎啊?阿瓷有了喜欢的人,竟不主动告诉我,这就过分了。 哪有过分?我和他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那你要等到何时?姜槐脸色瞬间沉下来:哪家小子如此不长眼,竟还要你等? 云瓷掩着帕子轻笑,笨阿兄,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她眼里满温温柔柔的凝视姜槐,故作无奈:不等不行啊,他如今还未开窍,等开窍了,我有的是法子折腾回来。 折腾回来?姜槐不知怎的脊背爬上一抹凉意,清了清嗓子嘱咐道:那青敖若果真对你有意,你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 云瓷点点头,哪怕她觉得阿兄在这事上想多了,但阿兄说的话,能听的她都会听。 我心里有喜欢的人,就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阿兄,我先不和你说了,要迟到了。 姜槐伸手为她抚平微乱的衣领:好,等我忙完再去接你。 嗯嗯! 踏出家门,来到红妆社,云瓷没想到,来到社里,第一个碰见的就是青敖。 想到阿兄今晨说的那些话,她眼里染了笑意,并不觉得尴尬,哪怕青敖真的对她存了其他心思,对方没戳破,这也不是她刻意远离一个君子的理由。 青敖称得上君子,打从入社以来她帮自己良多,且作为副社长,在景阳不在时,社里全然仰仗这位女状元。 阿瓷,早啊。 青敖,早。 青敖一身素色青袍,怀里抱着书,露出的雪白手腕处戴着一串檀木珠,她下意识用指腹数着珠子,瞧着云瓷脸上并未有异样神色,放松的同时有种说不出来的黯然。 看来,阿瓷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在知道她有心上人后,青敖曾扼腕叹息,也曾决心放下,但在放下之前,她想拉近和云瓷的距离。 简单的问好后,云瓷在自己的座位坐下,青敖有心多说几句,奈何身为副社长,身扛重任,她每天也不清闲。 青敖走后,云瓷翻开教案,便要提笔,就听身后有人喊她:阿瓷妹妹。 这声音,不是王大小姐又能是谁? 第031章 云瓷很看不惯王知礼见了谁都喊妹妹, 尤其是阿瓷妹妹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没来由令人犯呕。 她维持着好修养,抬眸:有事? 王知礼将手上的锦盒恭恭敬敬递过去:送你。 送我?云瓷轻呵一声:王大小姐不如开门见山的好,我这儿还有事,没那么多闲工夫。 王知礼笑意微僵:阿瓷妹妹,咱们重归于好怎样?殿下已经教训过了, 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么? 云瓷轻揉眉心, 看了她一眼:说吧,你来找我有何事? 能有何事?阿瓷妹妹, 你就告诉我那画师是谁吧, 我亲自去求他还不行? 亲自求他?云瓷没想到王知礼在这件事上固执的可怕,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仍能不折不挠。 她干脆笑了出来:好啊,那我就告诉你,省得你再以为我小气。 嗯?那就太感谢阿瓷妹妹了! 云瓷蹙眉:不介意的话, 你可以喊我云瓷, 或者喊我云小姐,阿瓷妹妹什么的,就免了吧。 好,好。云小姐, 这下你可以告诉我, 那画师是谁了吧? 当然。云瓷勾唇:为我作画的是我家阿兄,你如果不怕被拒的话,就上门找他去吧。 你家阿兄?王知礼急急问道:你家阿兄, 他是谁? 这个嘛云瓷心思一动,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下行字:你按照这个地址去寻,就能找到他了。 藤萝大街从左往右数第七家? 王知礼将地址收好,露出得逞的笑,甜腻腻道:那就多谢云小姐了,我这就去。 无需客气。云瓷眉梢泄出两分捉弄人后的小窃喜。若王知礼懂进退,她才不愿计较。可王大小姐目中无人,区区御史千金就敢张狂至此,也是成年人了,该学会对自己负责了。 云瓷不再多想,继续埋首书写教案。 王知礼从云瓷这拿到画师住址,急着赶紧把人揪出来,以家中有事作为托辞,匆匆忙忙与青敖告假,从红妆社出来,迎着外面清清凉凉的风,王大小姐嚣张的一面这才显露出来。 去藤萝大街,本小姐就不信了,不就是个画师么,我还驱使不得了? 轿夫抬着软轿慢悠悠往藤萝街赶,王知礼坐在轿内,颇有些心浮气躁:没吃饭不成?快点!本小姐赶时间! 凶巴巴的模样,带了分明怒意,轿夫不敢怠慢,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加快行程。好在,藤萝大街距离红妆社算不得太远。 日头抹开两分晴朗,光照在将军府的黑色大门,王知礼顺着婢女手臂从软轿走出,抬头,还以为走错地方,惊道:怎么走这来了? 延西大将军府。 王知礼作为官宦女子,自是知道延西大将军是近些年来朝堂最风光的后起之秀,莫说朝臣笼络,即便是天子,对这位少年将军也是青眼有加。 更别说,最近姜槐名声实在是响亮,四景楼的歌台都被砸垮了,他人依旧安然无恙。英雄豪杰,胆气十足,是禹州城年轻子弟最向往也最崇拜的人物。 乍然来到将军府门前,王知礼眼里茫然退去,心生不悦:带路都不会,做什么吃的? 她一声斥责,声音算不得大,还是被守在将军府门前的护卫听到了。 护卫抬了抬眼皮,一双眼睛,幽深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王知礼吓得噤了声。 轿夫直喊冤枉:小姐,就是这家啊,藤萝大街从左到右数第七家,不就是将军府么? 你还敢顶嘴了?王知礼压着喉咙道:回去再收拾你! 她杵在原地呆愣片刻,最后深呼一口气:繁草。 名唤繁草的婢女应了声:小姐有何吩咐? 你,拿着这张纸去问问门前护卫,就说本小姐想见一见云瓷兄长。问问他们,将军府可有那人? 是。繁草接过薄薄一张纸,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一番交涉,直到见了自家小姐熟悉的字迹,护卫态度立时恭敬起来:稍等。 没有想象中的刁难,王知礼松口气的同时瞥了眼头顶金光闪闪的将军府匾额,末了,又将视线落在刻着王家家徽的软轿上,心道:这将军府下人,还挺有眼力劲嘛。 护卫恭恭敬敬将纸条交给管家,管家举步来到书房:将军,门外有人找。 姜槐正坐在梨花木椅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名为《恋爱体验详解大全》的书。听到管家回话,堪堪将注意力收回:哦?来者何人? 是名女子,软轿印有王家家徽。 王家?是我知道的那个王家? 正是。来人该是王家大小姐,将军可见? 姜槐继续看书,淡淡道:不见。 是小姐让她来的。管家将字条递过去,再次问道:将军可要见一见门外那人? 姜槐指腹从那秀美熟悉的字体划过,勾唇:不见,就说我很忙,旁的不准多说一字。 是。 门外的王大小姐等得不耐烦,看向婢女:去催一催,本小姐哪来那么多时间耗在此处? 婢女不敢做出无奈的神情,刚要抬腿,就见护卫从门里走出来,言简意赅:很忙,不见。 不见?不就是个下贱画师,还敢落本小姐颜面?王知礼气得将心里话说出来。 护卫脸色古怪的望着她,神情像在观摩二傻子,这位王家大小姐,脑子该不会有问题吧?敢说将军是下贱画师,嫌命长吗? 想着将军的吩咐,护卫艰难地闭好嘴。 好在王大小姐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这才克制着没一巴掌扇过去,要换了自家下人,她哪会这般客气。 不见,很忙。不就是个画师么,充什么权贵? 想多问几句,奈何左右护卫根本不理人,王知礼气得扭头就走。 将军府的画师有什么了不起? 她还非要强求了! 怀着一肚子火气回到红妆社,半天光景不到,王大小姐惊悚地发现她被同袍孤立了! 说起来还得归功于青敖那首不吝夸赞的词。 身为钦点女状元,且还是红妆社副社长,与景阳公主殿下私交甚笃,青敖在士林多有才名、雅名,君子的朋友大多也是君子。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5 当日大学堂上王知礼当着众人拦住云瓷去路,被景阳训斥,此事传扬开,再有女状元一首颂词极力吹捧,名流圈子内,谁名声好,谁名声差,一目了然。 云瓷怀里捧着书卷从走廊穿过,王知礼气势汹汹走到她面前:云瓷!你什么意思? 这又是哪里得罪王大小姐了?对于王知礼的胡搅蛮缠,云瓷不堪其扰。 你趁我不在社里,故意败坏我名声,现在好了,你手段得逞了,你和你家阿兄,都是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小人! 云瓷尚算温和的眸光倏地锐利:你说什么? 被她眼里瞬间迸发的寒意骇到,王知礼瞳孔微缩,强撑着不让气势弱下来:呵,不就是背靠将军府的小小画师,敢拒了本小姐盛情,不识好歹! 云瓷微怔,委实被她的愚蠢惊着了。 她没想到,她都提示的那般明显了王大小姐还能会错意。 身为正常人,哪能和傻子计较?她怒火微平:随你怎么想,让开。 作为跟班,西蝉赶在王知礼动作前,反应极快地挡在两人中间,笑道:王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社里禁止私下斗殴的! 这规矩景阳昨日刚颁布,社规在原有的一百条基础上加了二十三条,社规完善后,红妆社太平祥和了不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忽然增添社规,为的是谁殿下近日对云瓷越发好了,好得令人不得不怀疑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西蝉拿社规压人,压了也就压了,偏偏王知礼说不出反驳的话,规矩是殿下定下的,她敢对殿下不满? 王知礼自是不敢的。 于是她冷笑一声:贱皮子!你主子我打不得,打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胆肥了,怎么哪哪都有你! 西蝉避无可避,惊呼出声。 你要还想要这只手,尽管再上前一步!云瓷错开一步擒下她手腕,王知礼疼得倒吸凉气,眼神惊恐:你疯了不成?! 我说过要为她撑腰,你再敢欺负她,我绝不容你。 她手上微微用力,疼得王知礼眼泪淌出来,失声痛呼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女子想要靠才学作为安身立命的本钱,离不开手,手废了,一辈子也就毁了。 你最好记住今天的疼,往后被我知道你欺负阿蝉,这只手你就别要了。王大小姐,你最好不要挑衅我,我能陪你玩一次两次,再来第三次,保不齐真会恼的。 云瓷松开她,头也不回走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西蝉满眼崇拜:阿瓷姐姐,你好厉害啊。 不是我厉害,是教我的人厉害。云瓷眉眼绽开一抹笑,她用的是阿兄手把手教过的小擒拿,她习武天赋远没阿兄好,练了整整十年才练出今日这份快准狠。 日头越来越烈,到了中饭时间,景阳端着饭碗往云瓷身边坐下,手里拿着筷子不动:阿瓷,问你件事。 云瓷放下筷子:殿下请说。 这里没殿下,你喊我景阳就行,或者,叫我社长也好。景阳满脸堆笑,云瓷从善如流地喊了声景阳。 嗯,我问问你,你家阿兄和苏簌簌到底什么关系? 自是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景阳心里直冒酸水。姜槐不愿做驸马,却肯和昔日名满天下的花魁有牵扯,按理说像这样的人她不该执着,可谁让姜槐生得那么动人心魄呢? 她看了眼云瓷,问道:阿瓷,你没订亲吧? 第032章 订亲?殿下问这个做甚? 景阳直接道:你就说有没有? 没有。 那就好。 好什么?订亲与否和殿下有何干系? 疑惑埋在心里, 云瓷没再多想,举凡天潢贵胄,想法大多异于常人,她也没心思去揣测景阳如何想。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她眸子低垂, 好想念阿兄的手艺啊, 进入红妆社哪哪都好,唯独在吃食上, 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她抬头看了眼安静用饭的景阳, 心道:或许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是陪她用饭的人不对。若阿兄在,她食欲也会好。 日光流转,金乌西沉,天边晕染出大片金黄。 姜槐坐在红妆社附近的茶棚, 聚精会神盯着桌上的袖珍沙漏, 细沙流尽时,她站起身,随手丢了三枚铜板朝红妆社走去。 云瓷果然在此时迈出门,一眼看到身穿湛蓝衣袍洋溢青春气息的姜槐。 阿兄。她克制着不往姜槐怀里扑, 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 于是伸手拉着她衣角,语调欢快:阿兄久等了吧? 没多久。姜槐温柔注视她。 温馨的画面恰好被走出门的青敖撞见,心下暗道:这两人果然是极为亲密的男女关系, 掩下淡淡遗憾,她道:阿瓷,我先走了,等明天咱们再一起探讨学问。 好,青敖慢走。 青敖?姜槐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瘦瘦高高的青袍女子,一身书卷气,这就是被今上破格钦点的女状元?那她对阿瓷,到底有没有 阿兄?阿兄? 云瓷无奈道:阿兄,人都走了,你也要跟去吗? 姜槐回过神,一脸茫然:什么? 云瓷眼睛微眯:阿兄和我在一起,竟然想着别人? 姜槐摇头:没有。 为避免社里学员看到,云瓷牵着她的手往软轿走。念儿挑开帘子,等人坐稳后吩咐轿夫起轿。 舒适宽敞的私密空间,云瓷满足地倚靠在姜槐肩膀,声音甜甜地带着无法隐藏的欢喜:阿兄。 姜槐含笑看她:怎么了? 云瓷装作漫不经心的把玩她的手指:阿兄,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有啊。想你有没有挑食,有没有在社团遇到麻烦。 听她说有没有挑食,云瓷心虚地晃动眼神:除了这些呢,就没有别的了? 有。姜槐揽着她肩膀,声音温柔低缓:满脑子都是你。 啊?云瓷小口微张,顾不得害羞:那阿兄还是少想我一点好了,伴君如伴虎,万不能掉以轻心。 傻阿瓷,我早就习惯把你装在心里了,何来想与不想?又何来掉以轻心? 云瓷被她哄得找不着北:阿兄说话真好听,不妨多说两句? 小促狭鬼。姜槐取笑她。 什么嘛~云瓷笑着轻挽她胳膊:阿兄就不能多哄哄我嘛~ 这句话说出来,姜槐只好妥协,被小姑娘哄着说了好多心里话,云瓷听得颇为享受:阿兄,我赚到银子了。 什么?有一恍姜槐不知她在说什么,赚钱?赚钱的事不该她当阿兄的做吗? 云瓷眼里笑意更甚:阿兄,在红妆社授课每堂课是有银子拿的。 她从袖袋掏出一张面额三百两的银票:给你。 银票?姜槐诧异:你的钱,给我做甚? 什么叫做我的钱?云瓷不满道:我的钱就是阿兄的钱,同理,阿兄的钱不也是我的钱么?我说过要养你,以后我赚了钱都给你,好不好阿兄? 姜槐捏着银票哭笑不得:你还当真了? 自然是当真的。 云瓷松开挽着她胳膊的手,神色认真:阿兄,在这件事情上,我想你务必要清楚,我是认真的。我没开玩笑,我说要养你,就一定会做到。哪怕现在人微力薄,又何妨呢?我总会做到的。 她笑意收敛:姜槐,你信我,我会做到的。 突如其来无比郑重的态度,通过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姜槐似乎看到一些以往从未在意的东西,那些杂糅的情绪无声漫出来,如潮水温柔席卷了她。 这一刻,在云瓷的注视下,姜槐感觉自己有种置身云端的梦幻感,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就是被宠着的感觉么? 我自是信你的。她缓缓松出一口气,笑道:若阿瓷都不可信,人间岂不是只剩下绝望? 姜槐用手遮住小姑娘的眼,感受到眼睫毛在她掌心轻轻眨呀眨,心里生出种很奇妙的异样。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地姜槐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回想方才笃定坚决的那番话,她心底喟叹一声:阿瓷,是真得长大了。 一个人肩上有了担当,便无法再被视作孩子。她疼爱阿瓷,如今,也该给予她更多成年人的尊重。 好,阿兄知道了。姜槐笑着将银票收进怀里,克制住揉揉小姑娘脑袋的冲动,夸赞道:阿瓷真厉害。 那是自然。见她肯收,云瓷开怀地扬起唇角,给了姜槐一个大大的笑脸:阿兄,以后我会很厉害的。这样世人提到云瓷,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阿兄最亲近的人。阿兄觉得如何? 那自然好。姜槐满怀欣慰:若哪一天旁人提到我就能想起你,或者提到你能想起我,哪怕在外人嘴里,咱们的名字也能绑在一块儿,的确很好。 她说到在外人嘴里两人名字绑在一块儿,云瓷不争气的羞红脸,心道:阿兄随随便便一句话,都比旁人普普通通的情话动听。 软轿停在将军府门前,云瓷搭着她的手从里面走出来,姜槐问:那王家小姐,这几天可老实? 云瓷想着今日王知礼一瞬苍白的小脸,挑眉:她?我让她两只手,她敢动我吗?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白日王知礼气势汹汹冲到她面前的画面,噗嗤笑了出来: 阿兄怎么那么坏,不见她是想存心捉弄她吗?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原来真有这么蠢笨的人,剩下一层窗户纸了,王家小姐还舍不得戳破,我要是她家人,指不定早就愁白了头。 姜槐眼神宠溺:你呀,就是玩心重。 阿兄不也是吗?否则阿兄亮出身份来,谅王知礼有八个胆子都不敢对我无礼。阿兄你知道吗?王家小姐在你这吃了闭门羹,气得跑到我跟前算账,她突发奇想地以为你是府里聘请的画师,我当时就惊了。这王知礼,又蠢又好笑。 姜槐难得见她笑成这副模样,牵着她的小手:仔细些,别栽了。 倏忽想起一事,她问:给你的东西可贴身带着? 带着呢。云瓷手摸向腰间,眼角残存着笑出来的泪花,落在姜槐眼里,竟是过分可爱。 天边残阳如血,王知礼故意窝在红妆社,有心和同袍联络感情。 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回想云瓷未入社前,她在社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会如此窘迫? 殿下前阵子当着众目睽睽训斥于她,一巴掌直接将她脸打肿,殿下行事,谁敢置喙?嚣张如王大小姐,该认怂时也得认怂。 同袍们聊着聊着说到云瓷,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云瓷出身何等世家。 王知礼耳朵尖,她本就在偷听,此刻见同袍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暗喜,当即朗声道:你们未免过于高抬她了,旁的我不知,云小姐家的阿兄我却知道一些。 社员面面相觑,王知礼得罪了殿下,前几天没少被穿小鞋,本来爱吹捧她的人也不得不远着了。说到底,红妆社是殿下的红妆社,御史千金再贵重,重不过殿下一句话。 更别说,王知礼不仅得罪了殿下,副社长青敖最近也看她不顺眼,平素再温和不过的人,面对王大小姐,偶尔也能露出不满的情绪。同时得罪社团最重要的两位人物,王知礼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只是,同在社团,说句话也算不得什么吧? 穿着红衣服的少女好奇心被点燃,问:知礼,你都知道什么,和我们说说呀。 说话的女孩子以前就和王知礼关系好,这次有意为她搭桥。 王知礼笑道:云小姐她家阿兄是养在延西将军府的画师,她报名入社时递上来的画像,便是她家阿兄亲笔所作。 画师?众人隐晦地交换眼神,也就是说,云瓷并非世家勋贵出身? 说出这番话,王知礼心里痛快极了。 云瓷,不就是仗着有殿下做靠山么?靠山山倒,自身条件不硬,哪怕有殿下罩着,在这座小朝堂,也不好活得太滋润。 红妆社一时静默无声。 王知礼满心快活回到家,见了坐在正堂饮茶的王御史乖巧地行了礼:爹,帮我个忙怎样? 王御史三十四五的年纪,偏偏华发早生,看了眼镇日不肯安分的宝贝女儿,愁上心头:又怎么了? 帮我要个人呗。 什么人? 一个画师而已。 画师?王御史神情警惕地看着她:哪家的? 王大小姐甜甜一笑:养在延西大将军府的。 王御史放下茶杯,一脸冷漠:不去。 养在将军府的人,他一不是皇亲,二不是权臣,哪有脸面登门?即便登门,姜槐也可以嘴皮子一碰干脆利落的拒绝,到时候,岂不是一张老脸扔给对方踩? 爹,你就答应女儿嘛~ 这事没商量。王御史惆怅道:你胆子委实大得没了边,姜槐是何人?你就饶了你亲爹吧! 真不去? 王御史一口咬死:不去。 哼!王大小姐骄矜地甩袖离开,你不去,我自己想办法把人弄过来! 第033章 回到将军府, 用过晚饭,云瓷坠在姜槐身后老老实实充当甩不开的小尾巴。她执拗起来姜槐还真没办法,讨饶道:好啦好啦,书我这就拿给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6 云瓷脸颊微红,轻轻哼了声:阿兄务要谨记洁身自好,这些杂书, 少看为好。 姜槐简直怕了她了:没问题!阿瓷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兄听你的。 小姑娘莞尔,再次被哄得服服帖帖, 摊开掌心:给我吧。 厚厚的《寻欢宝典》被双手奉上, 姜槐一本正经道:云瓷上仙, 请查收。 噗嗤!云瓷笑了起来:阿兄,莫要打趣我了~ 姜槐慢慢直起身子,摸摸鼻尖:仙子说得是。 哎呀!阿兄,你正常点好不好~云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赞叹道:阿兄, 你的脸摸起来手感真好啊。好啦,不就是没收你的书嘛,等以后我再还给你,可好? 姜槐整敛神色, 淡笑道:不必了。阿瓷想看, 那就看吧。 云瓷抱着书倒退半步,警惕道:阿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了吗?姜槐坏笑:明明就是阿瓷想看啊, 阿瓷不想看,为何还非要为兄还回去? 说完根本没给她反驳机会,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云瓷呆呆看她远去,等走廊处再望不见姜槐背影,她登时清醒过来,通红着脸,眼神有些飘忽,不满地哼唧两声:阿兄太坏了! 哪有这样说女孩子的? 手里的宝典想扔扔不得,最后憋屈地快步走向书房。 细水长流的温暖一天天蔓延,日子过得飞快,然姜槐敏锐地发现阿瓷瘦了。 是有心事还是红妆社饭菜不好吃? 她问阿瓷,阿瓷笑着让她宽心。 书房,姜槐揉揉脸,心烦气躁地将书卷合好,从抽屉取出袖珍沙漏,怔怔盯了会,瞥了眼外面升得越来越高的太阳,起身往后厨走去。 今日天晴,红妆社歇了社课,红红火火准备一年一度的社庆。 云瓷面容苍白的趴在桌子,腹部一阵阵绞痛,疼得她额头冒汗。 早知如此,她就请假不来了。 念儿跑去为她倒水,作为尽职尽责的小跟班,西蝉担忧道:阿瓷姐姐,要不要去里面休息?看你疼得厉害,不如回家吧? 不用,熬过去就好。今日阿兄休沐,她贸然回家,且比平时提早半日归来,见了她这副样子,肯定会多问。阿兄刨根问底的架势,她想想就害怕!还是不要了。 忍忍,总会缓解。云瓷惨白着脸笑了笑:阿蝉,无需担心。 小姑娘担心地不得了,皱着眉头扶着她胳膊:阿瓷姐姐,你这样子看起来怪吓人的,先回书舍躺着吧。 云瓷没拒绝,事实上,她也没法逞能,感觉再痛一分整个人就要晕过去。众目睽睽下因这事晕倒,女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知礼百忙之中还不忘关注着她,阴阳怪气道:大家都在为社庆忙活,云小姐怎么跑了呢? 云瓷疼得说不出话,半边身子倚在小姑娘身上。 西蝉自从找了靠山,胆子一日日见长,她算看出来了,阿瓷姐姐靠谱! 说给她撑腰,半点不含糊。殿下不在,阿瓷姐姐身子虚弱,输人不输阵,她道:关你什么事?腿没长你身上,你哪来那么多意见? 王大小姐听得瞠目结舌:你敢对我不敬? 西蝉抿唇:敬人者人恒敬之,大家同为红妆社一份子,王大小姐,你总不能仗着家世横行霸道一辈子吧? 云瓷听着小姑娘不卑不亢,心里想笑,下一刻疼得翻江倒海。 社里大庆,赶在这时节闹起来,大家都没颜面。 青敖抬步走过来,作为红妆社副社长,她看了眼虚弱无力的云瓷,继而冲王知礼轻抬下巴:你,去把窗户尘土掸干净。 青敖在社里积威甚重,且还是当今御赐的首位女状元,王知礼敢怒不敢言,咬着银牙走了。 怎么样?要不要回家休息?青敖眸眼流露出关怀:西蝉,你去忙吧,我来照顾她。 不必劳烦两位,小姐有我伺候,青小姐贵人多事,且去忙吧。念儿端着热水从不远处走来。 刚打发了西蝉,没想到眨眼就被小丫鬟打发,然丫鬟伺候主子,天经地义,这活她不好抢。本想借此机会和阿瓷多相处,计划泡汤,青敖极有风度的点点头:你照顾好她,需要什么,尽管来寻我。 念儿微微一福:奴婢代小姐谢过青小姐了。 后院书舍。 待到中饭时间,云瓷躺在软榻疼得汗湿衣背,牙都咬酸了总算从绞痛里缓过来,沉沉舒出一口气,累得说不出话。 念儿看得心疼:小姐,饿不饿?想吃什么,奴婢去给小姐端来。 不见回应。 半晌,云瓷从软榻起身,面色稍缓。她摇摇头,甚为乏累道:不想吃,帮我递杯水。 正说着,门被敲响。 青敖手上端着热腾腾冒着丝丝热气的饭菜,笑道:阿瓷,别不吃啊,我特意嘱咐大厨做了滋补汤,来尝尝? 西蝉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主动提议把饭菜搬到外屋。 四四方方的梨木桌,三人坐定,安静用餐。 云瓷一脸倦然地捏着汤勺,正欲饮两口热汤,房门再次被敲响。 年轻社员激动道:云小姐,外面有人给你送饭来了! 送饭?云小姑娘指尖一颤,汤勺擦过瓷碗发出轻微的脆响,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蓦地冒出两字:完了。 她问青敖:有胭脂吗? 青敖: 女状元默默从袖袋掏出今早花重金购买的清尘馆胭脂。 而后,在场几人眼睁睁看着性冷寡淡的云小姐,快速为自己化好艳丽大气的妆。 念儿手脚麻利地捧来铜镜,云瓷认认真真端详两眼,扭头朝一脸呆滞的同袍笑道:我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吃,不必等我。 那一笑,青敖仿佛看到冰消雪融、山花烂漫 姜槐提着食盒,久等不见人来,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炽热交杂的视线,下意识捏了捏掌心,来缓解心中的躁意。 阿瓷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 见到提着食盒等在大堂的姜槐,云瓷脑袋都是懵的:你你怎么来了? 红妆社有专门待客的雅室,眼下社员们聚在一起猜测云小姐和俊公子之间的关系: 不是说云小姐家世不太好吗?怎么未婚夫看起来这么优秀? 未婚夫?你哪知眼睛看到了? 咦?不是吗?两人这般亲近,除了未婚夫我真想不到有其他可能了。 雅室,窗明几净,照进几缕光。 云瓷笑得温柔恬静:不怕阿兄取笑,你突然跑来我委实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姜槐觉得好笑:你的意思是在说,为兄还不够宠着你吗? 哪有~阿兄冤枉我。她定睛看了眼碗里的红枣粥,心里一甜,哪怕阿兄不明白那些,误打误撞也能讨她欢心。 姜槐见她吃的慢吞吞的,手软脚软有气无力的模样,终是忍不住抬手:我来喂你。 云瓷面色倏地一红,想起外面赖着不走的那些人,小声道:阿兄,会被人看见的。 这有什么?姜槐接过勺子,仔细观察她脸色:你今个看起来脸色不够好。 是吗?云瓷感叹阿兄目光如炬。 今日社庆,大概是累的吧。从头到尾仅擦了块牌匾的云先生如是应道。 姜槐听得心口直泛疼:怎么那么实诚?干活哪能往死里干? 云瓷眼里止不住笑意流淌,老老实实被投喂,半碗红枣粥喝下去,胃里暖和不少,她道:阿兄,剩下的我自己来。 见她坚持,姜槐不好不顾小姑娘意愿,侧身往门外看了眼:和社里的人相处怎么样?王家小姐还有找你麻烦吗? 云瓷不欲使她担心,平静地接受了兄长的关心,柔声道:还好,大家都很好相处。至于王知礼,她那么蠢,蠢得我都不好意思欺负回去。 那也不能受委屈。 云瓷眉眼弯弯:没受委屈,阿兄看我这样子,像是会受委屈的人吗?旁人给我三分委屈,我还她八分,怎样? 八分?姜槐被她逗笑:睚眦必报也不妥,做人,得有气量。 是是是,阿兄说得都对,阿兄说什么都对。 再说下去,饭菜怕是要凉了,姜槐笑着不再开口,容她细细用餐。 暖色的阳光落在小姑娘发间,细碎里,带着姜槐幻想了一辈子的温馨美好。 许久,云瓷放下碗筷。 许是今日心神不宁的缘故,姜槐就更愿意亲近阿瓷,她从袖口取出锦帕,轻声道:别动,我来。 手指轻轻托起小姑娘下颌,细心擦拭着她的唇角。 清淡的香气飘进云瓷鼻尖,她紧张地两只手无处安放,微仰着头,被迫看着姜槐,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想看,又羞于看。背脊微僵,大气都不敢喘,像被逼到墙角的小可怜,看起来极好欺负。 紧张什么?姜槐笑她。 能不紧张么?云瓷稳住气息,暗道:阿兄离她太近了。近到,指腹从她红唇擦过,就能撩起一阵阵火。 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唯恐再像上次游览洞庭时失态,她问:阿兄,今天社庆,你要留下来看看吗? 可以看吗?可以的话,她挺想留下来的。今日,说不出为何,她想赖在阿瓷身边。 云瓷开心道:可以的。家属有特权,我去和青敖说! 第034章 红妆社连女状元都有, 本身就不是墨守成规的地方。云瓷走出雅室,下一刻被热情的同袍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耳边嗡嗡没个消停。 云小姐,那位公子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阿瓷姐姐,那是你家亲戚么? 云先生那人 云瓷含笑应对, 眉眼洒脱:里面那人, 是我家阿兄。 阿兄? 就是那个画师? 众人小心翼翼地交换神色,云瓷不瞎, 她目力极好, 也足够聪明, 只不过平日里对这些心思波澜不甚在意罢了。 青敖混在中间偷偷注视云瓷,偶然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赞道:令兄芝兰玉树,好气度! 青敖。云瓷温声喊她名字, 商量道:黄昏时分的社庆我家阿兄想参加, 可以吗? 什么?你家阿兄要和我们一起过社庆?当然可以啦!大家说可不可以? 不等青敖开口,社员对姜槐的到来纷纷表示热烈欢迎,哪怕和云瓷看不对眼的王大小姐也没丝毫意见。 美男子,谁不喜欢? 王知礼到这会脑子还是晕的。 云瓷的阿兄怎么能长成那样子?想象着如斯美男执笔作画, 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酥软地可怕。 自古花心浪荡, 从不分男女。 王大小姐咬着唇低头想着:她该怎么才能把这画师弄到手呢?云瓷张狂桀骜不把她放在眼里,若她若她睡了她家阿兄,做了她实际上的阿嫂, 云瓷还敢冲自己横眉冷指吗? 纵观大禹国,上至皇族公主,下至世家贵女,偷偷养两三个面首,算不得新鲜事。 况且 王知礼眸光暗涌,年岁渐长她玩不了几年了,家中亲事已定,最迟后年她就要出嫁。那未婚夫她喜欢归喜欢,可未婚夫生得没那人好呀。 这人既撞到她手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此放过,岂不可惜? 云瓷蓦地蹙眉看向王知礼,直觉她心里在憋坏,换了往常王知礼早就跳出来拆台,今日,安静地出奇。 大家都答应,青敖还能说什么? 好啊,等咱们收拾好,干脆你们回家一趟,想带谁带谁,不过说好了,只准带家属,外人一概不行。 阿敖这提议不错,哪怕阿瓷妹妹不说,我也想说,家姐去年就想参加咱们的社庆,奈何时机没赶对,要不然,大家早就成朋友了。 是了,我家三哥也很想来看看呢。 你一言我一语,红妆社热闹非凡。 还有人缠着云瓷想多打听几句,纵有青敖和西蝉在一旁帮她分散注意力,更多人仍喜欢追着她问东问西。 她摊手苦笑:各位同袍且放过我吧,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去问我阿兄,阿兄很好说话的。 少女们不约而同看向雅室,又不约而同偃旗息鼓。 没法子,这人生得太好看了,别说走过去同他说话,就是多看一眼也觉得唐突。 怂巴巴的众人面面相觑,为首那人大着胆子央求道:阿瓷妹妹,你就帮我们引荐一下,冒昧前去,我们不敢啊。 世家风流从这点就看得出来,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子,哪敢这么说?风流,有时候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底气。 被一道道殷切哀求的目光盯着,云瓷没了办法,朝着雅室无声启唇:阿兄。 姜槐注意力始终放在她身上,单看她口型便懂了,起身,长腿迈开。 啊!过来了过来了! 天啊,远看近看都好看! 云瓷再三嘱咐:你们别吓到我阿兄。 西蝉点头如捣蒜:了解了解! 其他人也是一口答应。 姜槐从容优雅地走到云瓷身边,朝着诸位小姑娘微微一笑:有劳各位照顾我家阿瓷了。 啊啊啊!没想到他笑起来更好看! 不劳烦不劳烦,团结友爱是我们红妆社头号社规! 啊,画师,你就是那个画师吗?我能请你为我作画吗?你平时一幅画价钱几何,我出三倍。 我出十倍!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7 都是权贵,都不差钱,都想请姜槐为之提笔。 云瓷脸色变了变,到底有些不舒服。哪怕阿兄不做将军,也绝非以价论之的等闲之辈。三倍十倍的价钱,哪是要阿兄作画,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了阿兄美色。 当然,这还是含蓄的。 至于不含蓄的 王知礼拦在众人前头,眼里充满势在必得的喜色:画师,本小姐出高价,聘你来御史府当差如何? 好狠!社员们微微侧目咱们姐妹不过要幅画,你竟连人都不放过? 姜槐笑道:这怕是不行。 王知礼不服气道:哪里不行? 王小姐,你请不起我。 依旧是那含笑淡然的模样,言语之间贵气使然。 青敖暗忖:这身气度可不像画师能有的。好歹是御口钦封的女状元,且与景阳殿下交好,识人眼力比一众没踏足官场的女孩子强太多。 她敢料定,这人再不济,也是个位列三品的高官! 被当众驳了脸面,王知礼竟也没恼,似笑非笑打量姜槐,越看越喜欢。 此事就此作罢,王知礼借故离开,出了那道门偷偷吩咐婢女:去,请穆三公子来,就说他提议的事,我应了。 繁草不敢耽延,转身前去报信。 距离社庆还有半个时辰,众人接连回家带了家属来。 红妆社热热闹闹如过新年,姜槐以家属身份坐在离云瓷最近的席位,趁着台上有人表演节目,云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阿兄,累吗? 想到那群女孩子的热情,姜槐轻笑:还好。 真得不累吗?场面失控的一霎那她都感觉阿兄要被吃干抹净了,这些同袍不矜持了,她是傻了才会把阿兄送到女人堆去! 阿兄,张嘴。 云瓷送了枚剥好的龙眼喂到她口,拿了碟子去接她吐出来的圆润果核。 清甜的滋味席卷舌尖,果肉入腹,姜槐笑看她:阿瓷真贴心。 云瓷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周围发出热烈掌声,西蝉和青敖一前一后从台上下来,社庆每个人都要有所表示,云瓷准备的是首曲子,她问姜槐: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姜槐眼睛闪烁着细碎光芒,流转间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好啊。 她说好,云瓷心里暖暖地:有阿兄在台下看着,我会好好表现。 琴棋书画,琴之一字位列四艺之首,自四景楼前花魁一曲流离动天下,举凡贵女,都以弹琴为傲。 会弹琴的很多,弹得极好的屈指可数。云瓷无意隔空和苏姐姐一较长短,之所以选择弹琴,是因为琴心,亦是一颗情心。 她想把心意弹给阿兄听。 哪怕阿兄此刻不懂。 暮色四合,暗色被依次点燃的铜灯照亮,四周渐渐静下来。 云瓷姿态优雅地在琴台坐稳,指尖微挑,顷刻间,音符被赋予了生命。低沉热烈,从生命低谷攀升人生极致的欢喜,温暖、感动,包容与取舍,眨眼爆发。 冰雪消融,温柔如春水漫开,时而平缓,时而激昂,无声诉说着一腔热爱。 而热爱,在指尖开出花,眨眼被隐藏。 青敖痴痴地坐在席位,对云瓷恋慕愈深。从欣赏,再到铭记,她喜欢这个清冷高贵的女子。 一杯酒入喉,带着淡淡的辛辣,她不爱喝酒,可听这样的琴曲,不喝,意难平。 云瓷是有心上人了么? 极致的专注,就在众人心神沉浸心绪翻飞时,一道清正委婉的箫声追上了徐徐流淌的琴音,琴箫和鸣,莫名和谐。 在听到萧音的刹那,云瓷温温柔柔地抬起头,她与阿兄,本就相得映彰、天作之合。 一曲终了,直到她抱琴退下,惊呼赞叹方后知后觉的从人们唇边溢出。甚至,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搭讪,及至看到云瓷在席位坐好,躁动的心重拾冷静。 阿兄,我弹得怎样? 好极。 姜槐抿了口白玉杯里的石榴汁,鲜红的果汁染在唇瓣,水光唇色,云瓷眼神微晃,不敢多看。 她举杯欲饮,被姜槐一句话打断:阿瓷,你热不热? 放下杯子,云瓷摇头,不解道:阿兄觉得热吗? 修长的指节搭在绣着金丝的衣领,姜槐沉吟片刻:还好。 与此同时,光照不到的拐角处。 王大小姐低声道:说好了你我各取所需,那药不会出问题吧? 穆三公子站在阴影里冲她笑:放心,怎么说你我也是志同道合之人,本公子再烦那人多事,也会手下留情。只是,你想好怎么带人走了么?要不要本公子助你一臂之力? 这就不劳穆三公子费心了。王知礼临走时嘱咐道:悠着点,别做得太过分。 再怎么说云瓷也是殿下领进门的人,今儿个运气好,社庆之日,殿下被宫里的人事绊住,她来不了,王知礼才敢冒险行事。 两人分别,错开时间先后回到座位。 等了许久不见姜槐发作,王知礼坐不住了,以眼神示意婢女:你确定把药撒进去了? 繁草瑟缩着肩膀,小声道:确定,奴婢准备了许久呢。 阿瓷,那位穆三公子在看你。 阿兄,那位王大小姐也在看你。 姜槐把玩着白玉杯,冷笑:你说,我今天是打断他腿,还是弄瞎他眼睛? 云瓷浑不在意:阿兄,对付那样的人,何必脏手? 是么?姜槐玩味的收回视线,脸色微变。 怎么了? 没什么。姜槐眸光沉沉地盯着潋滟鲜红的果汁,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忽然发现了件让人不愉快的小事。 果汁有问题?云瓷反应极快,紧张地将白玉杯从姜槐手里接过来,阿兄身体可有不舒服?我去喊大夫! 无碍。 姜槐不欲告诉她这些糟心事,拿过阿瓷手边的杯盏,眼眸深处有股暴怒一闪而过。莫慌,应付得来。 安抚过小姑娘,姜槐转而合眸,气息沉敛,瞬息入定。 想到有人敢在阿兄杯里动手脚,云瓷气得浑身发抖,沉眸隐忍不发。 对面,青敖一直有留意她这边的动静,眼看云瓷隐晦地用指敲敲杯子,刹那,心生不妙她以为有人在阿瓷杯里动了手脚。 距离云瓷较近的西蝉此刻吓都要吓死了,出什么事了?阿瓷姐姐那眼神怎能冷成那样? 好好的社庆,众人心思各异。捱到散席,云瓷敛袖而起,风雅卓绝,一身寒凉,便听她朗声道:劳驾诸位留步,我有话要说。 第035章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云瓷, 直觉她神色冰冷,整个人泛着一股森然杀气:今夜烦请诸位做个见证,我阿兄若能安然无恙,一切好说,若他有半点损伤,我要王大小姐, 全、家、陪、葬! 什么?! 饶是青敖也被吓了一跳。 王知礼骇然惊呼:云瓷!你疯了吧? 云瓷面色霜寒, 一字一句道:我没疯,你对我早就怀有敌意, 我现在只后悔一再纵容你的野心。王大小姐, 我能容你少不更事任性胡为,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在我家阿兄身上。杯里掺了药,那药,是你下的吧? 岂有此理!本小姐好歹也是官宦女子, 哪能任你污蔑?云瓷, 你发疯也要有个限度! 王知礼忍着惊怒看向坐在位子一动不动的姜槐,心思忽起,她笑容真诚两分:虽不知你家阿兄发生何事,可谁让本小姐心地善良, 你将人给我, 我为他延请名医,可好?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慢腾腾转到姜槐那边,却见姜槐眉间凝着一点戾气, 额前发丝隐隐被汗打湿,如岿然不动的玉像砸在人心湖之上,掀起无声禁欲的美。 不少世家男女都看呆了。 云瓷眸色涌动,眼睁睁看着王知礼不由分说指使下人欲动姜槐,她唇边缓缓绽出一抹笑,冷静地教人心寒:你不承认,那我就用我的方式教你低头了。 王知礼挑眉:你意欲何为? 云瓷红唇微抿,淡声吐出八字:御赐金令,如朕亲临。 明光烛火之中,便见她轻轻抬起胳膊,一枚巴掌大的金令猝不及防闯进众人视线,青敖身子微颤,立时掀袍跪地,高呼万岁。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多想王知礼就被一声声万岁震得神魂大冒,她颤抖着手匍匐在地,心里一片冰凉御赐金令,云瓷怎么会有御赐金令?她到底是谁?! 慌张惧怕席卷了她的五脏六腑,起身时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她战战兢兢地去看躲在人群的穆三,却见穆三面无血色,见鬼似的避开她。 王知礼,我再问你一句,解药呢? 解药?王大小姐猝然抬头:我没害人!我怎么会有解药?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云瓷捏着眉心:西蝉,劳烦你执此金令去寻禹州城最好的大夫。 西蝉慌手慌脚地走出两步,却在下一刻撞上云瓷那双水润凛然的眸。那眼神,怎么说呢?平白的一股悲怆从她心里流淌开来,胆小怕事的西蝉忽然就不怕了,接过金令,她深呼一口气:阿瓷姐姐,等我! 红妆社内,寒凉肃杀。 观望至今,此时再不知出何事那就太傻了。 云瓷守在阿兄身前,漫不经心道:你们最好祈祷我家阿兄无事,否则 她轻声一叹,否则,我真不知会做出什么。 一股冷意漫上心头,众人看向合眸入定的姜槐,借着铜灯光亮很容易看清她双颊红晕。不是被人下药,还能有什么解释?做出这事的人真是好大狗胆! 云瓷既然敢借御赐金令强留诸人,谁知道她下一刻会做什么?穆三公子怕了,然而没等他想好怎么应对,云瓷动了。 云瓷快步来到王大小姐身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声震四座!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气难平,你哪来的胆子孤身犯险,说,在场诸位,有几人是你同伙? 一巴掌扇飞王小姐两颗牙,云瓷疼得手掌发颤,她面无表情盯着满嘴是血的王小姐:我数三下,你别逼我。 一。 云瓷,你欺人太甚!王知礼狼狈捂脸,死死瞪着云瓷,恨不能在她脸上捅几个窟窿。 二。 她冷淡挑眉,走上前,手提在王大小姐绣花衣领,青筋毕露,杀意从齿缝泄出,漫声道:三 穆三!是穆三公子!求求云小姐放过我家小姐! 婢女失声痛哭,跪行到云瓷脚下:我家小姐是被胁迫的!是穆三公子有心害人! 云瓷松开手,王知礼瘫软倒地,吓人,太吓人了,那一刻那一刻她清晰地从云瓷眼里感受到杀意,若无繁草打断,她真会杀了自己 穆三?云瓷勾唇浅笑,竟真得有同伙啊。 这一出快得众人没眼看,才华横溢温文尔雅的云先生竟当众屈打成招,最过分的是,还被她成功了! 禹州城姓穆行三的,可就一位。 穆小姐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大怒:王知礼!你莫要血口喷人! 王知礼快气死了,偏她这会她若张嘴那还真是血口喷人,云瓷那贱人,下手可谓狠毒。 婢女繁草颇有两分急智,当即和穆三郎对质,穆三公子,你休想再狡辩了!你贪慕云小姐美色,欲借今夜成事。小姐无辜受你胁迫,对云小姐下药的是你!我家小姐顶多知而不报,你才是罪魁祸首! 穆三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无能到被个婢子反扣罪名,他冷笑:你是什么东西?药明明是你帮着下的,还想护着你家主子? 繁草默默看了云瓷一眼,恭身退下。 穆小姐失望绝顶,颤声道:三哥,真是你做的? 穆三郎猛然醒悟,大吼: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那你承认什么?穆小姐气得顾自抹泪。 眼看姜槐额头热汗越来越多,云瓷掏出锦帕为她细心擦拭。 见识过她之前的冷厉凶悍,再看此刻的温柔体贴,大部分人深感如梦似幻,委实不真实。 穆三郎也觉得不真实,他怎么就傻乎乎钻进对方设下的圈套了呢?最初的惊惶过后,他重整旗鼓,今晚这事打死都不能认。 他缓缓开口:云小姐,你不会听信这丫鬟信口雌黄吧?在下待小姐赤诚,哪会做令人不齿的事?何况,你们社里的矛盾做什么要把在下牵扯进来? 青敖抬了抬眼皮,懒懒看他一眼:穆三公子,知礼犯错,自有社规处置,红妆社再大,也不能保证社员不会犯错。只是三公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亲口承认的事,再来反悔,不觉得可笑? 可笑?我看你分明是包庇社员假公济私! 随三公子怎么说。 青敖!你故意和我过不去对不对?!落在旁人眼里,穆三郎哪怕无辜,更失了文人风度。不仅输了文人风度,连作为男人的风度也一并输了。 穆三公子。云瓷淡声回眸:若你要在此时逼我动手,大可再吼一句。我不介意,让三公子此生再也喊不出来。 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后怕过后,脑子霎时清醒。 今夜被下药的换成云小姐,稍有差池,她这辈子就毁了。瞧她家阿兄此时大汗淋漓的样子,不难推测那药是什么。世家当中,谁没几个兄弟姐妹,若自家人被算计,剁了穆三的心都有了。 一时,群情激愤!直以谴责的目光凌迟穆三! 与此同时,西蝉漏夜而出。 禹州城最好的大夫,禹州城最好的大夫她喃喃自语,长风吹过街头,西蝉眸光定了定,攥紧手里的金令不管不顾往宫门走。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8 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大夫不就在皇宫吗?阿瓷姐姐这是要她闯宫? 西蝉后背冷汗迭出,阿瓷姐姐没明说要她往皇宫寻,其实是在给她自行选择的余地。紧要关头她尚且能顾虑一二,西蝉油然生出一股感动。 从一开始,阿瓷姐姐就没拿她当跟班看待。 被人在意,被人尊重的感觉真好啊。 西蝉喘着粗气来到宫门口,不等侍卫呵斥,当即将手中金令高高举起,清辉月色下,金芒忽闪,动人心魄。 景阳满心怅然地举头望月,宣贵妃这个女人,真会给自己找事。没能亲自到场主持社庆,说来也是遗憾。 然这遗憾没持续多久,深宫之中,隔着一段距离,她眼睛慢慢睁大,失声道:西蝉? 西蝉手持金令,一颗心紧张地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就在她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金丝软靴出现在她眼前。 西蝉,你怎么会在这?出何事了? 殿下?想到今夜混乱,西蝉不争气地流出眼泪,抽抽噎噎将事情始末说清楚。 景阳骤然惊怒:她们好大的胆子! 负责带路的小太监哆哆嗦嗦道:殿下,皇上还在殿前等着呢。 御赐金令统共就三枚,于情于理,都得见上一见。 事有轻重缓急,景阳当下抓着西蝉的手往大殿走,不用你了,本公主亲自带她去! 有人敢对姜槐下手,嫌命长么? 阿兄云瓷担忧地为她擦拭额头浸出的汗,阿兄,你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夜深露重,在场的年轻男女坐不住了。 云小姐,如今真相查明,令兄之事与我等无关,此时总该放人了吧? 云瓷头也不抬:我说过,阿兄醒来之前,这扇门只能进不能出,同样的话,你还要听几遍? 这众人投鼠忌器,得罪红妆社声名鹊起的云小姐还好,可那是在今夜以前。 今夜云瓷手持金令那一幕,吓坏不少人。御赐金令,寻常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见几回,更别说 场面静的可怕。 大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西蝉匆匆而来,身后跟着胡子大把的胖老头。 胖老头登门便问:大将军呢? 众人先被他一身白鹤亮翅的七星官袍震惊到,再听他喊大将军,脑子竟没转过来大将军?他们这里哪有什么大将军? 第036章 一道微冷透着焦急的声音响起:这里。 胖老头想也没想径直走过去, 人群自发为他让开路,直到这位老御医停在云瓷身前,朝她点头示意。 云瓷眼圈微红:劳烦了。 老御医没说话,凝神看向姜槐,这一看,惊得倒退三步, 嘴唇哆嗦着, 五指捏成拳,重重叹息一声后勃然恼怒:究竟是谁?好狠的心肠!灼心散岂是乱用的! 灼心散?云瓷脸色一白, 御医, 我家阿兄 老御医来时奉了皇命, 立下十二分心志要将人救回,此刻神色颓然,眉眼凝聚的精气神散了些许,胸前用云丝绣着的白鹤看起来都黯淡两分。 他摇摇头:自三百年前星沉谷倾覆, 世上便再没了灼心散解药。为今之计, 仅有二法。 其一,烈火灼心,需行人伦交、合之道。其二老御医扼腕:其二,正是将军在尝试的生熬之法。 名医问诊讲究的是望闻问切, 以他的医道造诣根本用不着诊脉, 一望便知。不过他来迟了。 灼心之苦,哪是那么好熬过去的?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 思及此, 老御医眸子忽闪,一声冷笑:何人如此放肆!敢谋害当朝命官? 当朝命官?王知礼颤声道:他他不是小小画师么? 画师?老御医扬声道:此乃二品延西大将军! 声震如雷,震得人心恍惚。 吧嗒! 冷汗直接从王知礼额头砸下来。 延西大将军姜槐?他怎么可能是姜槐?我不信,我不信! 穆三公子面如土灰。 穆小姐一声哀呼,吓晕过去。 红妆社安静如死。 青敖怔然:谁想得到,谁能想到云瓷口里的阿兄会是圣眷正隆的姜槐? 可转念一想,不是姜槐能是谁?就凭这张脸,谁敢说他不是姜槐呢? 姜槐,这就是姜槐啊。 老御医朝云瓷歉疚道:云小姐且放心,今夜之事老夫会如实禀告,今上,定会为大将军作主。 云瓷茫茫然应了声,喃喃道:也就是说阿兄此刻,是在生熬么? 她倏忽睁大眼:御医!古往今来可有人熬过来? 这老御医摇摇头:老夫见识浅薄,还从未见过有人能熬过灼心散。 他晃了晃白玉杯里的石榴汤色:还是如此大剂量的。下药之人,要么无知,要么,是故意让人损耗精元而死。 一个死字激得云瓷双眼通红,她坐在姜槐身边,一声不吭的模样令人冷寒。 长风凛冽,红妆社大门紧闭,无人敢妄动一步。 姜槐不醒,今夜这事,没完。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想过害人性命,药是穆三给的,药是穆三给的!王知礼惊恐地失声大喊,任她大吼大叫,人们看着她,眼底一片叹息。 穆三吓得失魂落魄,张张嘴不知要说什么,想跑又被随行而来的侍卫狠狠压在地上。 局势失控,至于姜槐能不能醒来,没人说得清。 捅大篓子了。 姜槐若有好歹,皇权利剑就会毫不犹豫斩下来,今上对姜槐赋予厚望,若糊里糊涂折在这档子事,穆家、王家,怕是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云瓷面色如常地为姜槐擦拭汗水,一切,重新回到御医未来之前。 她含笑握着姜槐的手,轻声道:阿兄,不要怕,是生是死,我都陪你。 许是中了灼心散的缘故,此刻的姜槐,惑人至极。 男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俊美,妖冶,艳丽,无情。偏他一身白袍正襟危坐,腰杆笔挺,眉间冷淬如冰。无声无息,禁欲般的糜糜蛊惑。 空气传来轻微的吞咽声,一下,两下。 渐渐的,年轻男女眼里不可避免地带了丝丝灼热。姜槐再不醒来,他们这些人都要熬不住了,再熬下去,恐有失态之患。 云瓷细细望着她眉眼,旁若无人的笑起来:阿兄,这些人死性不改,直到此时还垂涎你美色,你说我该如何呢? 一语,风雪满庭! 阿星,看明白了吗?这就是灼心散。 灼心散?灼心散是什么东西,名字听起来好奇怪。 奇怪吗?男人笑了笑,温柔的抚摸她的头:这可不是好物,这是能乱人心智的洪水猛兽。阿星,刚才爹爹如何配药的,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小女孩一身蓝衣,唇边挂着温暖的笑:爹爹不常说我是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嘛,这东西,看一遍就会了。 阿星真聪明。 可是爹,咱们为什么不研制出解药呢? 男人一愣,径直从药庐走出去,大雪覆盖整座山谷,他的掌心摊开,有雪渐次化开:阿星,你要知道,凡能牵引人心欲念的,没有解药。欲藏在心,惟心可解,你可懂? 懂啊。小女孩眉眼天真,爹的意思不就是说,心不动则百念不生,世人做错事,总会给自己找万般借口。所以有没有解药,根本不重要。 男人眼里闪过惊艳,再次感叹道:阿星真聪明。 小女孩皱眉道:爹爹常说欲有百般种,可欲是什么呢? 欲啊男人俊眉飞扬:阿星想做站在苍穹山的强者,那便是欲。世间之欲,百态横生,等你长大便懂了。 你们父女又在聊什么?妇人由远及近而来,调笑道:不吃不喝,整天泡在药庐,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娘!小女孩一蹦三跳跑过去,拽着美妇人衣袖,脆生生道:娘,我爱吃的桃花醋鱼做了没? 妇人貌美端庄,风仪极好,她一身白裳,在漫天飞雪里是最亮眼的一瞥:小馋猫。一日三餐哪能少了我们阿星最爱吃的桃花醋鱼?快来,饭菜都要凉了。 娘你最好了,我最喜欢娘了! 傻孩子,你娘最好,那爹爹呢?爹爹你就不要了? 嘿嘿,若哪天爹的厨艺有娘好,那我最爱爹爹也无妨啊。 好你个促狭鬼。男人佯怒道:今晚就罚你在药庐炼出三枚九品清心丹! 嗷!小女孩径直跳起来,音调上扬:九品?爹你还是要了孩儿小命吧!九品,太难了,我还是个孩子,我才八岁啊! 八岁怎样?你是天才,你见过世上哪个天才能以常理论之? 爹你欺负人! 哈哈哈,阿星,快说,你最爱爹爹了~ 不说不说,娘!爹爹欺负我~小女孩一溜烟跑回妇人身边。 妇人淡淡回头,眼里含了娇嗔:玉衡,莫闹。 阿兄?阿兄你在说什么? 心不动则百念不生心不动心不动 细弱的声音从唇边溢出,云瓷抬眸:御医,我家阿兄这是怎么了? 满室安宁,见识过小姑娘说翻脸就翻脸的声势,看了眼被赶到院落吹凉风的众人,老御医暗道:不愧是大将军捧在手掌心的妹妹。 此刻再也不能拿她当小女孩看待,沉吟片刻,胖老头抚须道:将军英明睿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志煎熬,大抵要分出个胜负了。 心火相争,要么被□□烧得一干二净,要么心志占了上风不被欲念牵着走。挣脱出来,也就熬了出来。 阿瓷阿瓷 我在这,阿兄我在这!云瓷急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阿兄,我就在你身边。 一干人等都被赶出门,星月璀璨,青敖默然注视前方,眼底紧紧缠绕忧色,若姜槐有所损伤,云瓷承受得住吗? 兄妹二人感情如此深厚,隐约令她生出一种未知的恐慌。 穆三和王大小姐被侍卫看管起来,其他人守在院内,心神不属。回想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回想被大将军美色蛊惑的惊险,不怪云瓷强势,换了谁都会恼。 姜槐命在旦夕,而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呢? 他们险些心神沦陷!瞬间便懂了王知礼为何敢在社庆冒险下药,凭姜槐那样的长相,若非手握重兵的将军,怕是难逃凄惨结局。 男生女相,祸矣。 姜槐汗湿后背,整个人浑浑噩噩意识不明。烈火灼心之苦,苦到极致,百念尽消。 阿爹站在风雪里冲她笑:阿星,九品清心丹炼好了吗? 炼好了爹爹,共三枚,每一枚丹药表层都刻着九道丹纹,爹爹,你看我厉害吗? 厉害极了。阿星是不世出的天才,小小成就不可骄傲。 小女孩上前一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挑战爹爹成为天下第一药剂师呢? 不急。男人拉着她在干净的玉阶坐下,从白日坐到夜幕降临,风雪散,星辰出。 男人指着浩淼苍穹道:阿星,天才的路注定要比常人难走,咱们家学渊源,药剂只占一部分,你来看此间星辰,都看到了什么? 要观星么? 是,从今天开始,你除了学五行八卦,学炼丹制药,还要学观星。 小女孩仰望星空,每一颗星星在她眼里看起来都是那么可爱,她笑:爹爹,我看到了国势昌隆,天下太平。 对,也不全对。 男人感慨良多地抚摸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阿星,你这一生,注定要背负那些你不愿背负的,若此生注定凄苦,爹仍然希望你能心向光明。 光明?爹和娘就是我心中的光明啊。 唉。 一声长叹。 男人目色怜悯:可爹娘并不能陪阿星一世啊 梦境戛然而止。 姜槐睁开眼,气息灼热,眼睛微眯,一股骇人的戾气从她眼尾流泄! 将字卡在喉咙,老御医只看了一眼,身子便如被定住,将军这气势,越发凌厉了 阿兄! 声音传来,姜槐眼里的暴虐微微晃动,终于如星辰沉入湖底。 云瓷闯进她的视线,喜极而泣:阿兄?阿兄! 没事了。姜槐正要起身,忽觉双腿一阵发软浑身气力像被抽光。 老御医赶紧道:灼心散药效强劲霸道,将军这半月来都得好好调养身子,否则 姜槐眉间霜色未褪尽,老御医尴尬地清咳一声,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云瓷,知道他不方便说,云瓷红着脸走开几步。 老御医俯身叮嘱几句,姜槐脸色微冷:知道了。 姜槐松开扶在桌角的手。 灯火通明,老御医一眼看到桌角被指力强行按塌的圆坑,惊得瞪圆眼,这可是青石啊。 压下噙在唇边即将溢出的惊呼,老御医又叹:英雄出少年,无怪满朝文武,独独一个姜槐崭露头角,入了今上眼。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29 阿瓷,过来。姜槐温柔开口。 此时云瓷心绪渐平,看到姜槐无事,跌宕了一夜的心终是平稳落地,她走上前细心为她整敛衣领:阿兄,害了你的人我已经抓起来了,皆由阿兄处置。 姜槐浅笑:阿瓷真厉害。 不,我并不想这么厉害。云瓷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阿兄好好的。 我很好。姜槐星眸闪动:阿瓷,扶我起来。今夜之事,该有个了结了。 第037章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小姐被扣在红妆社了! 宝贝女儿入夜不归,此刻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却非好消息。王御史愁上心头,怪乎今晚乌鸦在门前飞过,果不是好兆头! 只是知礼到底做了何事,为何会被扣押在红妆社? 红妆社乃景阳殿下一手建立, 莫不是知礼得罪了殿下?算算时候, 今日红妆社社庆,大好的喜庆日子, 闹什么呢。 顾不得多想, 他披好外袍直接出门。 软轿停在红妆社门口, 恰好与另外一顶轿子碰头,穆家主一身锦衣从轿子里走出来,见了王御史,不禁暗道:难不成三郎和王家小姐有了私情? 知子莫若父, 惦记着心事, 穆家主朝王御史点头示意,两人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并肩登门。 红妆社内,侍卫执刀而立。 在场众人皆屏住呼吸, 不敢冒头。 陡然迈进门槛, 王御史和穆家主一看屋内架势,指尖颤了颤,再看坐在高位面色寒凉的姜槐, 一颗心差点惊得飞出来:大将军怎在此? 姜槐捧茶轻笑:是啊,王御史,穆家主,连累二位入夜赶来。 王御史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高高在上气质冷然的姜槐,第二眼看到的便是自家宝贝女儿那双哭红了的泪眼。他心疼道:敢问大将军,小女犯了何错要受此屈辱? 王知礼嘴里塞了抹布,支支吾吾朝亲爹求救。 姜槐淡笑一声:令千金胆子委实大了些,想嫁给本将军直何必使些不入流的手段?穆三公子也是,既对我家妹妹有意,怎也不见前来求娶,下药什么的,实在有损穆家清正家风。 短短两句话,听得王穆二人冷汗直流。 王御史难以置信道:不可能知礼平时虽然刁蛮任性,可可 穆家主当即跨步来到穆三身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孽子! 老御医眉眼不抬:太轻了。 穆家主嘴角一抽。 老夫很想问一句,令郎从哪得来的灼心散?烈火灼心,害惨了将军啊。 灼心散?!穆家主面上血色尽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请将军息怒,犬子莽撞无知,要打要罚,是生是死,全听将军一句话! 我不想要他命,当然,穆家主若要管教儿子,姜槐不拦着便是。 多谢将军高抬贵手。穆家主转身吩咐小厮拿了木棍,他颤抖着手:三郎,你莫要怪为父心狠。 穆三公子登时吓傻了,爹这是要大义灭亲吗? 他浑身力道都被侍卫卸去,还没想好如何求情,就见一道残影从眼前划过。 大堂之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姜槐漫不经心吹口热茶,茶香四溢。 暗夜,刺耳的惊嚎声震彻屋瓦,惊得门前古树飞鸟逃窜。 骨头断裂的同时,木棍也跟着分成两截。 用一条腿换一条命,这是身为父亲唯一能做的了。 穆家主身子踉跄着,不去听儿子越来越弱的哀呼声,更不敢多想,他恭敬俯身:从今天起,穆渊被驱逐家门,不再是我穆家子。将军意下如何? 姜槐眼皮轻抬:可。 禹州城穆家自此如臂断指,四子仅余其三。穆家给出的交代干脆利落,穆家主以铁血手段免去一场家门风波。 王御史颤颤巍巍立在那:将军将军 御史大人有何话说? 王御史合上眼眸,感受到姜槐话里话外的威势,一股恐惧裹挟心间。他动动嘴唇,眼泪先流下来:从从今天起,知礼幽闭家门,再不与人来往 三年。姜槐道:我要她三年不得迈出家门一步,不得与他人说半个字。 将军!王御史恳求道:这太狠了 姜槐起身,没再看他,甚至没再看堂上任何人:阿瓷,咱们回家。 云瓷乖顺地将手递到她掌心:好,阿兄累了,我也累了。 走出两步云瓷回眸朝西蝉笑了笑,西蝉大着胆子回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青敖有心说话,总找不对时机。 王御史瘫倒在地,痛骂女儿:讨债鬼,你这个讨债鬼啊! 今夜姜槐处事看似宽宏,细细一想,便知其用心狠辣。 大禹崇慕风流俊雅,腿有残疾岂能入仕为官?明着废了一条腿,实则彻底断了穆渊官途。且他被逐出家门,禹州城有姜槐在,为着活命他还得远避此间,背井离乡,想想就不会好过。 男儿在意仕途,女子呢? 王知礼幽闭家门的消息一经传扬开,冯家父子明言退婚,此事是女方失徳在先,于情于理冯家都站得稳。 三年幽闭,生逼着活人当哑巴,钝刀子割肉,一刀更比一刀疼。 年轻的大将军行事老辣,可见一斑。 一没动手,二没要命,甚至今夜之事,出了红妆社大门,谁都不会提起。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令人心惊。 灼心散的威力众人都从老御医那知道了,眼睁睁看着姜槐如何咬牙硬熬,可知他心性手腕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的人,能指望他对旁人仁慈? 不怒不火,诛人诛心。 只要姜槐活一日,穆渊和王小姐就得在恐惧中挣扎一日。 日复一日,永无宁日。 踏进将军府大门,姜槐整个身子软下来,依偎在云瓷怀里,凉风乍起,一口血水吐出来,吓煞旁人。 管家提灯而来:将军?将军受伤了?! 姜槐站起身,摇摇头,神色倦然:我无事。 她捏了捏云瓷掌心,暖暖笑开:阿瓷,真得无事。这口血吐出来,反而对我身体有益。 云瓷只静静看她:阿兄不会有事的,对吗? 对。姜槐抬眸,声色里多了分庄重:都退下吧,夜深,且去歇息。 是,将军。 管家领着人告退,姜槐懒洋洋地窝在云瓷怀里,有那么片刻不想动弹,太累了。 她心神损耗过度,能撑到回府已然要到极限。 云瓷羞红着脸,镇定道:阿兄走不动了么? 姜槐眯着眼睛:是啊,容我靠会。 好。 长夜漫漫,长风吹过,星星害羞地躲进云层,月亮偶尔轻眨眼睛,姜槐气息微沉,这个怀抱太温暖了。 阿兄?云瓷微微抿唇,手拦腰穿过,将人抱在怀里。 姜槐挣扎着动了动眼皮,到底没能醒来,唇边溢出一声轻唤:阿瓷 我在的,阿兄。 不顾身后念儿惊诧的目光,云瓷抱着人直奔主院。 推开门,轻手轻脚的将人平放在软榻,云瓷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松开。今夜,谁又不累呢? 若无阿兄特意从皇上那讨来的金令,若阿兄不是将军,仅仅是个平民小子,今夜如何收场? 云瓷坐在榻前,目光落在姜槐俊美如玉的脸庞,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强大是何等重要。 因为强大,阿兄根本不需多说,坐在那,一道眼神,穆家主就不得不亲手废掉儿子。王御史再心疼女儿,也唯有捏着鼻子认了。 云瓷指腹悄无声息落在她眉间,喃喃自语:阿兄太轻了,也太瘦了,没来由看得人心疼。阿兄放过了那些人,可我不想放过。穆三和王知礼害你如此,阿兄,我忍不了。 清凉柔软的吻落在姜槐额头,云瓷含笑凝视着她:阿兄生得这么美,却是我一个人的。旁人敢对你动心思 她眸色幽深,唇角微勾,掩饰过瞬息而过的杀意,终究叹口气:我虽不能容,偏偏阿兄愿我温和纯粹,我愿为阿兄放下屠刀与人为善,阿兄在我身边,我愿一辈子做个温善无争的小姑娘。 十指交缠,云瓷目光眷恋:我愿为阿兄披荆斩棘,愿为你做很多事。姜槐,我喜欢你。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所以,你要为我顾全己身,再有下次再有下次 云瓷笑意凝滞,眼底染就一抹凉薄:如果注定沾满鲜血才能震慑魍魉,阿兄,我不惧手握屠刀。我见不得你受苦,听不得你喊疼你知道么? 软榻之上,姜槐紧闭双眼,肤白貌美,唇色余一抹水光,云瓷怔怔瞧了很久,转身离去。 一夜,漫长。 薄夜被光驱散开,天地清明。 将军府宁静祥和,下人走路都要垫起脚尖,无他,这座府邸的主人此时仍在沉睡。 昨夜心力交瘁,撑着精神料理完穆王两家的事,姜槐终是累了,回来后,来不及沐浴,沾榻便入梦。 云瓷坐在榻前,一夜未眠。 天亮,她动了动脖子,伸手为阿兄掖好被角,起身倒杯茶。 今日,她不想去社里。 料想社里那些同袍也不愿见她。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云瓷是姜槐妹妹,阿兄昨夜出手料理穆王两家,她从那些人眼里看到了深深忌惮。 可笑。 就昨夜种种,若阿兄不是二品延西大将军,若她手无金令,她们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阿兄这些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护她,而云瓷,实在太无能了。 口口声声喊着不要阿兄费心,却连护好自己的本事都没有。灼心散伤身,万幸阿兄身子骨打熬的好,方没留下隐患。 云瓷望着榻上之人笑了笑,看了眼窗外照进来的日光,满心疼惜往后厨走去。 姜槐是被饿醒的。 醒来,淡香味飘在鼻尖,她眼睛一亮,喊了声:阿瓷。 云瓷衣袖翩飞地走过来:阿兄,好点没? 看她一脸紧张,姜槐失笑:本来就没什么,太累了而已。 她看向云瓷手里端着的滋补汤,耍赖不想动。 云瓷盯着她看了会,犹豫道:我来伺候阿兄洗漱? 姜槐扬唇:好啊。 须臾。 姜槐问道:阿瓷的手,抖什么? 云瓷小脸微烫:哪有,阿兄不要乱讲。 乱讲么?姜槐握着她的小手,秀眉微挑:没抖? 太紧张了嘛~云瓷羞瞪她一眼:阿兄还要不要人伺候了? 好好好,我不说话总行吧? 阿兄最好不要说话。 漱口、刷牙,从头到尾姜槐如稚子般老老实实配合,云瓷道:好了,阿兄可以用饭了。 不想动。 姜槐疲倦地合上眼:阿瓷喂我吧。 好啊。云瓷冲她温温柔柔的笑。 一碗汤喝完,胃里暖融融的,姜槐心满意足地伸伸懒腰,薄被落下,纯白衣带松松垮垮挂在腰间,云瓷慌忙低头。 却在下一刻被人用指勾起下巴。 辛苦了,阿瓷。 云瓷仰头看她,仓皇倒退两步,后背险些硌到桌角:不辛苦阿兄,我我先走了! 哎?阿瓷,阿瓷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听了!阿兄快起床吧! 第038章 姜槐拢了拢微散的衣衫, 顾自去沐浴。 昨夜一剂灼心散,隐约让她感知到欲。烈火灼心,很奇妙的感觉,不反感。可若说喜欢,也没有多喜欢。 沐浴过后,姜槐着了白袍踏入书房, 翘着二郎腿翻看图册。 情爱之事, 看起来有些寡淡,丝毫没有昨夜那般美好。 其实她该感谢穆三, 感谢他不惜花重金买来灼心散, 阴差阳错为她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丢开图册, 姜槐从书架取了近日要补的课程。 她还没忘了要教导云瓷之事。 十月份的天,冷意侵入禹州城,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身子弱的已经裹好棉服, 走出门去, 穿什么的都有。甚至昨儿个雨花巷东门家的小疯子,穿着春衫就往外跑。 当然了,那是疯子,不能和正常人比。 天儿冷是冷, 倒不至冻死人。云瓷吃过早饭带上念儿往红妆社走。 今天又是开讲日。 云先生授课名声打响, 慕名旁听的越来越多,大学堂人满为患。 如今所有人都晓得她与姜槐的关系,奉承者有, 倾慕者有,人间冷暖,百态尽入眼帘,云瓷一笑了之。 红妆社在私底下被人称作小朝堂,不是没道理。而今社里那些人见到云瓷,都会下意识生出一股敬畏,实在是那夜云瓷手持金令横眉冷指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 云瓷站在三尺高台,想着阿兄被皇帝请去参加宫宴,叹口气,捏了捏眉心,隔着三面屏风,继续以冷漠的调子开讲。 授课结束,上前搭讪的士子很多,一众年轻人里,混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 云瓷温声道:劳驾,让让。 男人反应片刻,意识到挡了女先生去路,讪讪退开,待到想起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他怔在那,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小姐,今天旁听的人好多啊,大学堂快装不下了。念儿在旁叽叽喳喳说着话,云瓷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0 咦?小姐,你怎么停下了? 念儿,你看对面那人,是不是阿兄? 念儿抬眸去看,回道:是啊,那的确是公子啊,奇怪,怎么公子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呢? 云瓷眼睛微眯:那女人你认识吗? 念儿摇头,感受到身边不断蔓延地冷气压,暗道:这是醋了?吃醋就吃醋,别管那女人是谁,上啊小姐,打她! 云先生在红妆社教书育人,斯文人不会打人。她迈着优雅步调,赶在女子拉扯姜槐衣袖前,问道:这位小姐,做什么呢? 阿瓷?姜槐见了她宛如见到救星,凑到她身边,低声道:阿瓷,快带我走。 女子不客气地在云瓷脸上逡巡而过,娇笑道:槐槐,这人谁啊,你家娘子? 云瓷冷淡的面色生出些许红润,醋意散去,小媳妇似的扯扯姜槐衣角:阿兄,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姜槐不想介绍两人认识,附耳道:阿瓷不要理她。好了,我原本来接你的,现在你快把我接走吧。 女子谄媚一笑:槐槐啊,你这话说得太伤人心了吧? 姜槐不客气道:别喊我槐槐。还有,你有心吗? 云瓷从没见过她这般,像老鼠见了猫,又忽然竖起一身尖刺。熟稔里带着锐利,锐利中充满亲近。日头西斜,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问:阿兄,那人找你做什么? 姜槐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借钱! 借多少? 十万。 这么多?她借咱家那么多钱做什么? 姜槐一叹:你可知回城这段时日她管我借了多少? 她伸出三根手指,痛心疾首道:三万两!一个大子都没还过!她还有脸狮子大张口借十万?那是借吗?那是抢! 云瓷肆意笑了起来:阿兄,我竟不知你骨子里也会吝啬呀,那位姐姐生得貌美,别是你从哪儿招来的桃花债吧? 桃花债?姜槐悚然一惊:不要乱讲,我和她清清白白的借贷关系。 云瓷勾着她小拇指:那她做什么生意的? 海外生意。遇到海啸,能活着回来算运气好。对了,她在禹州城住的房子还是我送的。 云瓷倏忽浅笑:阿兄对外人可没这么大方。 姜槐带着人往路边酒馆坐下,要了两盏桃花酒,递给云瓷一盏:她是东域人,有件异宝得她相助才弄到手。我欣赏她骨子里的直爽,她想和我做朋友,只她这人太好颜色。 好色?云瓷不知想到什么就想笑:是呀,像阿兄这般不好颜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被她打趣,姜槐只是轻笑:还让我怎么好颜色?家里已经有阿瓷了,阿瓷岂不是最好的颜色? 云瓷羞低了头,慢饮桃花酒,清咳一声:阿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动不动夸女孩子好看。 没有。姜槐抬眸:长得好看也不能说吗? 不能。云瓷唇齿沾了桃花酒香,笑起来眉梢带着两分娇软妩媚,她痴痴道:在阿兄面前,无人敢称颜色好。 知道,反正我在你眼里心里,没有哪处不好。姜槐起身将人扶起,叹道:怎么一盏酒就醉了,平时不都要三盏么? 细雨绵绵,长街被雨水打湿。她拿手指戳了戳小醉鬼脸颊,问:能不能走? 阿兄 什么? 阿兄 姜槐莞尔:小醉鬼。 此情此景,不由地使人想起当年旧事。 那时候的阿瓷,软软小小一只,赶上换牙,那么小就知道好看与不好看,为保持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愣憋了半月不肯大笑,不肯说话。便是说,也只软软喊声阿兄,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后来她问小姑娘:憋了半月不理阿兄,滋味如何? 小姑娘抽抽噎噎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烦死了!难过,要阿兄抱抱才能好 傻姑娘。从往事清醒过来,她眉眼弯弯,人越大,怎么酒量越浅了? 撑开油纸伞,弯下身子招呼云瓷:上来。 云瓷害羞地趴在她背上,笑容无赖:阿兄,你没听过一句话么?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要不要这么迟钝啊~ 迟钝什么? 姜槐背着她穿过微冷的长街,脚踩在湿淋淋的石板,一身锦衣,沾染妹妹身上的氤氲冷香,她道:阿瓷,我最近好像明白了许多事。 什么? 云瓷懒洋洋枕在她肩膀,耳边传来阿兄清朗澄澈的声音:情爱之事。 比如呢? 不告诉你。 什么嘛,阿兄故意吊人胃口。说嘛,说嘛~ 姜槐被她搂着脖颈,被小姑娘唇齿漫开的点点酒香包围,她笑:等我完全懂了再告诉你不迟。 阿兄眼下懂情了么?有没有心上人呢? 糊里糊涂,一知半解而已,至于心上人,我天天陪着你这个小无赖,哪有什么心上人? 云瓷眼里浸着笑,得意道:阿兄,我有心上人哦~ 姜槐暗暗磨牙:好啦好啦,知道,知道,你几乎每天都要和我说三遍,累不累? 阿兄,是在吃醋么?小姑娘轻咬她耳朵,由衷赞道:阿兄真了不起,竟会吃醋了呢。 耳朵尖带了点点湿意,忽略过心底快速飞过的那抹异样,姜槐平心静气道:阿瓷,我可是天才啊。世上之事只有不想懂,真要学的话,阿兄我也是很厉害的。 姜槐,我来教你好不好? 教什么?姜槐胳膊微微上抬,云瓷猝不及防地急急抱紧她,感受到后背绵软,她坏笑道:阿瓷身材还不错嘛。 云瓷面颊微红,怒道:什么叫做还,明明好极了! 哼。姜槐不理她。 小姑娘何等聪明,立时识破她藏在唇齿的小心思,眸光柔软地看向姜槐无可挑剔的侧脸,小声道:阿兄,你怎么变坏了? 有吗?姜槐不承认。 有。云瓷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吻,阿兄,其实有些话不用藏着掖着说的,比如阿兄其实想夸我,怎么夸都可以,不需要脸红。 脸红?谁脸红了?姜槐死不承认。 随阿兄怎么说了,但凡阿兄不是瞎子,早晚会看到我的美。说着,云瓷望了眼飘着小雨的长街:阿兄,如果这条街一直没有尽头,你觉得怎样? 一直没有尽头姜槐眨眨眼:会累吧。 为何? 少年面如冠玉,促狭地弯了唇角:阿瓷虽然身子轻盈,但一直背着,是人都会累啊 云瓷羞恼地用手捏她脸,佯怒: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姜槐笑容明媚,不介意被她欺负。目光顺着长街延伸,有细雨打湿她柔软而长的发尾,清澈的眼睛一瞬漫开璀璨笑意。 直等到云瓷等得不耐烦了,她诚恳道:背着阿瓷,不管走多久都会觉得很幸福。阿瓷,就是我的幸福。 第039章 回到将军府, 已是云销雨霁,碧空如洗。 书房,书翻到一半,云瓷慢慢弯了唇角,阿兄说,她是他的幸福。 这话说来动听, 以至于此时她还没从那份欢喜感动里走出来。 可怜的念儿被迫目睹两人的腻歪, 见小姐眉眼藏都藏不住的欢喜,忍不住道:小姐, 你说公子是不是情深不自知呀。 什么?眨眼从羞涩少女转换成冷静睿智的云小姐, 念儿看得叹为观止。果然, 什么羞涩甜美,都是给公子准备的。 我看公子对小姐并非没有感情,或许错将爱情当做亲情也说不准啊。 将爱情当做亲情?云瓷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要让我试探阿兄一二? 对啊, 小姐不温不火的,万一哪天公子喜欢别人了呢?哪怕没开窍,呵,男人!有几个抵得过美色 云瓷心道, 她和阿兄没有不温不火, 阿兄今天还说她是他的幸福呢。她微微抿唇:你这话说错了,阿兄连灼心散都能扛过来,怎会把持不住?真要把持不住, 那也是旁人。 小姐,男女之事,谁说得准呢? 念儿出谋划策:依我看,不妨和公子挑明吧。挑明了,告诉他,你不想当他妹妹。小姐呀,想让男人喜欢你,首先你在他眼里得是个女人,不能是孩子,谁会喜欢一个孩子呢?公子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癖好。 云瓷将书本合上,下意识拨弄着桌上的袖珍金算盘,她道:不妥。阿兄为人清正,且心底疑惑甚多,不曾为他解惑便不管不顾把心意抛出来,这做法太不负责了,和管杀不管埋有何区别?这事,得慢慢来。阿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慢慢引导便是。 好吧。念儿唔了一声:小姐不是要作画么?我来研磨。 旁人作画是为了陶冶情操,云瓷作画,是为赚钱。 要想养活阿兄,她得赚很多很多的钱。阿兄手掌权与势,而云瓷,要名和利。有朝一日,权势名利尽在她们手中,何愁难事? 一幅空山烟雨图被她妥善收入青竹长筒,走出小院,恰好碰到抱着花瓶的管家。 宁叔,稍后见了阿兄麻烦告诉他一声,中饭我想吃翡翠玉卷和松鼠桂鱼,最好再来道竹笋鲜汤。 好的小姐,老奴会告诉公子。 离开将军府,云瓷最先去的并非红妆社,足尖一转,绕过朱雀大街往白虎路行,半刻钟后,一个戴着银白面具的女子出现在烟柳画堂。 画童热情招呼她进门:姑娘,槐先生又有新作了? 云瓷淡笑:这是先生派我送来的画,先生说了,烟柳画堂久负盛名,两日后的拍卖会有劳画堂费心了。 先生客气。画童领着人去见新任堂主。 新任堂主看起来很年轻,生得斯文俊秀,一身玄衣,腰缠金带,见了云瓷,没问旁的,直接验画。 柳如岸转身从书房取出枚白玉印章:槐先生大作,画堂必会用心对待。拍卖结束,姑娘可凭此印来画堂取钱。 谢过堂主。云瓷收下印章,姿态从容地出了烟柳画堂。 不久,年轻堂主带着空山烟雨图离开。 柳府。 管家一见来人登时抬腿相迎:公子?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柳如岸神色冷漠,不轻不重地喊了声柳叔。 柳管家激动地眼圈凝出泪来:公子,八年了,便是有天大火气也该消了吧?老爷近来感染风寒 柳叔,我知道了。柳如岸捏着画筒的手微微用力:我带来了槐先生新作。 竟有槐先生大作?柳管家开怀大笑:好啊,老爷这两年最喜欢槐先生书画,公子若能借此机会与老爷修好,于柳府而言,是天大喜事啊! 柳如岸扯了扯唇角,轻呵:天大喜事?那也得看他到底认不认错。 世间哪有为人子的硬逼着亲爹认错?管家一声叹息,说不准公子此次登门是好是坏。 房门被推开,药味被风吹散。 柳如岸一脚迈进去,恰好看到锦衣男人凭窗而立。他冷冷笑开:八年不见,爹怎么还没死? 男人双肩微颤,骤然回眸,惊喜道:岸儿?岸儿你回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苛责,没有预料中的冰冷漠然,柳如岸不自在地撇撇嘴:是,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问你。 还是那句话? 对,还是那句话。 柳如岸眸底染了怆然:为人父亲,是不是该拼死护住妻女?娘被气死在雪夜,妹妹下落不明,柳轩植,你宠妾灭妻纵容后院起火,认不认错? 一滴泪凝在眼眶摇摇欲坠,他攥紧掌心:这话我问了你八年,你沉默八年。柳轩植,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谁呢?你被猪油蒙了心,到现在还未清醒么? 不是的。柳老爷唇无血色,病态的脸浮现丝丝不正常的红晕:不是的 爹。柳如岸眼泪掉下来:你毁了这个家,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错了,是吗? 他抬袖擦干眼泪,放下画筒:既是如此,咱们父子缘尽罢。 他起身就走,风从窗外吹进来,柳老爷如梦初醒,颤声道:别走,岸儿别走!爹错了,爹大错特错! 柳如岸红着眼看着院外常青树,半晌笑了出来,笑容比哭还难看:认错,你认错又如何?娘和妹妹,到底回不来了。爹,我一生至亲,先有两个毁在你手,任你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在儿子心里,你昏聩、无能,不配为父!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整整八年,在知道当年真相后,他与最崇拜的父亲决裂,赌气出了家门,却在第二天以柳家嫡子身份接管半份家产。 他不是没骨气的选择妥协,他只想找回失落在大雪天的亲人。 想着想着,柳如岸崩溃大哭:你就是认错又如何呢?你就是死了,她们也不会回来!爹,我好恨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1 岸儿,岸儿柳轩植急急揽过儿子肩膀,岸儿,别哭了,爹知错了,爹很早就知错了 柳如岸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有何用?你告诉我!你认错了,又有何用!!我娘死了,我见过一眼的妹妹也丢了,她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找了她八年,八年杳无音讯,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我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我害怕我在享受锦衣玉食时妹妹在忍饥挨饿,我害怕我在饮酒高歌时妹妹给人为奴为婢!我痛恨,有个连妻女都护不住的糊涂父亲! 一声重过一声的咆哮,他忍了八年,恨了八年,此时像个孩子似的发泄出来,脆弱、无助。 柳轩植喃喃道:我我找到她了,岸儿,我找到你妹妹了 什么?! 柳如岸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你说什么? 他恶狠狠道:这次你要再敢骗我,休想我认你! 岸儿。柳轩植一声苦笑:爹真得找到你妹妹了。 妹妹人呢?你怎么不把她带回家?柳轩植!你敢不敢再婆妈一点!我妹妹呢?你倒是说话啊! 她她过的很好,比我们想象的好。 你在说梦话吗?柳如岸不可思议道:哪怕她现在过得好,你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吗?你了解她的过去吗?你身为父亲,不负责任地弄丢了女儿的过去,连未来也不肯负责了?她是咱们柳家嫡小姐,就该拿回属于她的一切。柳轩植,你想赖账? 多年决裂,柳轩植没想到自己在儿子心里这般形象。他缓缓将顾虑说出,柳如岸再次炸了。 是!妹妹生来被幽禁,可这是谁造成的?她长到三岁连爹娘都不会喊又是谁造成的? 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她失踪时才三岁,大雪天,什么都不懂,丢了连家门都不知往哪个方向找,可上天眷爱,她到底活下来了不是吗?她既然活着,你为什么不认她?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岸儿,你别激动。 柳如岸气极反笑:我是亲哥,我当然要激动! 叱咤风云的柳老板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长长一叹:我在红妆社碰到她了,她的眉眼很像你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岸儿,咱们贸然认亲,她她会答应吗? 这般想着柳堂主也跟着烦躁起来,冷哼一声:她不认你情有可原,总该连我也不认吧?好歹当年误打误撞我还教她喊了声阿兄呢。 想到记忆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柳如岸眉眼带笑,心绪冷静下来:爹,我们把她接回家好不好?把这些年没来得及送出的爱全都给她好不好?我做梦都在想她,却不知她长成何等模样 柳轩植眼泪砸在手背,哽咽道:好,当然好。 那爹告诉我,妹妹她叫什么名字? 云瓷。 云瓷?红妆社声名鹊起的云先生,延西大将军姜槐的妹妹?? 柳轩植默默点头。 柳如岸扶额:原来妹妹就在禹州城,离咱们如此近。那那咱们抢不过大将军怎么办? 与此同时,将军府,演武场。 姜槐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出如虹,却在下一刻,剑势忽顿。 她捂着心口,怔怔看着头顶的蓝天白头。回想昨夜观星看到的画面,哐当一声,年轻的将军丢开剑:不妙。 第040章 行至拐角, 确定无人跟着,云瓷背身除去面具,露出清纯动人的美姿容。 念儿问道:小姐搞定了? 云瓷浅笑,扬了扬手里的白玉印章:搞定了,就等着收钱了。 起初知道自家小姐是禹州城近些年名声响亮的槐先生后,念儿激动地三宿没睡着觉。便是此时, 听到小姐说等着收钱, 她心也跟着波动了下,赞道:小姐敛财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算不得什么。云瓷整敛衣襟, 不早了, 回社里吧。 耗费近四年才弄出如今名堂, 这真算不得什么。同样的时间,阿兄从小兵做到二品大将军,和他相比,云瓷远不如矣。虽不如, 但野心还在。她不想有朝一日被阿兄远远抛在身后。追逐, 或许在更早之前开始。 阿兄苦心竭虑为她聘请名师大儒,琴棋书画她样样拿得出手,云瓷渴望有一天她和阿兄的位置能换过来。换她,护着阿兄。 踏入红妆社, 景阳率先拿着一叠图纸走过来, 阿瓷,来看看,你觉得哪张好? 云瓷目光从那精细的图纸划过, 惊讶:社里要扩建了? 不是扩建,说重建也没问题。青敖笑着在景阳身侧站定,阿瓷,再不重建,来大学堂旁听的人怕要打起来了。 云瓷脸色微红,也跟着笑起来:这是好事啊,红妆社如能改为红妆书院,有殿下和青敖在,不止禹州城,怕是四围的世家女都要迫不及待报名了。 景阳笑意吟吟:阿瓷,你来负责此次招生吧。 我?云瓷语气微缓,从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行,遇到这样的问题,她最先想的是有没有时间。她近日太忙了。 见她思索,景阳和青敖相视一笑,耐心等着。 云瓷问:具体招生定在什么时候?有没有详细章程? 青敖将手里册子递给她:这是我刚拟订出来的规划,你若同意,殿下这边会忙着建立书院。当然,我们想的是你负责此次招生,也要负责为咱们书院扬名。阿瓷,我说的是真正四海咸闻的名声。 这原本就是她们一早定好的,谁负责,就要负全责。 为何会是我?云瓷视线飘忽不定地看向虚空:四海咸闻的名声,换青敖来做,或者殿下来做,不是更好? 不。云瓷,你听我说。景阳温柔道:咱们禹州城,名院四座,红妆社改名红妆书院,争得便是那第五座。所谓扩招,面向的是大禹国所有有识之士。女子能读书,亦能博声名,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眼里洋溢着惊叹:咱们三人,我为殿下,青敖为大禹女状元,而你,代表的是红妆社的现在,从你的身上,我能看到红妆社的未来。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此事,非你不可。 云瓷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写满了详细有序的安排,可见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图谋久矣。她喃喃自语:四海咸闻的名声么?我明白了。 皇室之中,诸皇子各有不服,景阳为殿下,一旦红妆社改为红妆书院,天下女子的心怕都要归于殿下。皇子夺权,殿下夺名,好算计。 而她和景阳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要名。财富、名利,她都要。 改立书院,筹谋招生之事,我必全力以赴。 我就说了,阿瓷绝不会令我失望。此事在三言两语里解决,景阳开心的很,尾音一转,问道:阿瓷,大将军最近在忙什么? 云瓷促狭的朝她眨眼,笑得一脸天真:能忙什么,忙着为今上分忧啊。 关乎阿兄,她不能乱说。朝堂形势不明朗,即便她与景阳交好,那也不行。 景阳一听便明白了,没想到云瓷言行如此谨慎,她勾唇一笑:本来我想亲自去趟将军府约将军吃顿饭,阿瓷,你若方便,不如帮我转达一句,明日我想请将军游览三里外的百花谷,请他务必赏脸相见。 云瓷点头:没有不方便,我会转告阿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景阳痴痴的凝望她:大后日我可以约阿瓷去西郊赛马吗? 殿下这是何意?明日约阿兄,大后日约自己?若殿下是男子,绝对满肚子花花肠子,还是荤素不忌的那种。 青敖看得想笑,她家殿下,小心思别被人看出来了吧? 殿下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长得漂亮的她都喜欢。不像她,她喜欢云瓷,更多是赏识、倾慕。若云瓷肯应她,她绝对会把人捧在手心。 她想,其实看出来也好,恰好看看阿瓷作何反应。 被女子喜欢,哪怕在风流洒脱的大禹,也是桩不易接受的事。尤其阿瓷单纯明净,她很怕阐明心意后会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鄙夷。 然而景阳不是青敖,景阳作为大禹国唯一的嫡公主殿下,她的骄傲、自信与生俱来,她的喜欢,从来都是明目张胆凛然不惧。 云瓷望进景阳那双满含情意从容大方的眼睛,散漫地笑起来:抱歉,大后日我有事要忙。 这样啊。景阳遗憾地轻点下巴,她上前一步,距离云瓷仅仅一步之差,她问:那什么时候不忙,可以一起去西郊赛马吗? 可以。 景阳笑得开怀,没看到云瓷转身后眼底一霎的幽深殿下,该不会偷偷喜欢她吧? 不,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就差宣告世人的喜欢。 很奇怪,察觉此事云瓷第一反应不是难以接受,而是殿下三心二意既对阿兄做不到放手何故反复来招惹她?细想景阳待她的亲近不同,云瓷暗道:皇室中人,行事都如此放荡不羁? 她忽然很想阿兄,很想问问他,他若爱一人,可会这般朝秦暮楚摇摆不定。 余光看向与青敖谈笑风生的景阳,云瓷摇头:殿下这样子,不像朝秦暮楚,殿下看起来是两个都想要啊! 皇族贵胄,莫非都喜欢做春秋大梦? 眨眼又到中饭时间。 每到这时,社里的女孩子就会齐齐望着门口发呆,仿佛下一刻姜槐就会从天而降。 姜槐拎着食盒稳稳当当迈进红妆社,另外一只手提着糖葫芦、糕点、蜜饯、葵瓜子。 将军来给云先生送饭啊?我知道她在哪儿,我送将军去啊。 社员们围在姜槐身边,你一言我一语颇有种要抢人的架势。姜槐身上有种极致美好的气质,笑起来能暖人心坎,不笑的时候斯文冷漠,着实吸引人。 云瓷闻讯赶来,踏入雅室,就见姜槐得意地冲她笑:换个地方如何?想和阿瓷单独相处。 红妆社,风停院。 推开院门,云瓷害羞道:这便是殿下为我安排的独立小院。阿兄,你要进来看看吗? 姜槐怀里塞满零嘴,乍然想起今日跟在她后面鬼鬼祟祟的公子哥,嗯?什么?阿瓷在说什么? 阿兄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 又在骗人!柔顺归柔顺,云瓷这些年被娇养也不是没有脾气。眼看阿兄有事瞒着她,头也不回走开。 好在姜槐腿长,反应过来后三步两步追上去,赔笑道:阿瓷恼了?阿瓷别恼嘛,笑一个? 云瓷驻足,姜槐一不留神差点栽她身上,急急稳住身子就听小姑娘无奈道:阿兄,你方才好像登徒子啊,你知道我遇见登徒子都怎么做么? 姜槐目瞪口呆:你还遇到过登徒子?哪个兔崽子活腻了! 念儿捂嘴笑:公子放心几个人敢在小姐面前放肆,遇见不开眼的,反正小姐不会客气罢了。 云瓷轻哼:所以,阿兄你最好不要像登徒子那样调戏我。她不敢回头,生怕泄露了眼底情思。刚才阿兄离她那般近,她感觉后背衣衫快要灼烧尽了。 小院说大不大,胜在干净整洁。姜槐方才惹恼了人,这会乖巧地不得了,主动剥了橘子喂阿瓷妹妹:尝一个? 云瓷嗔她一眼,心满意足地被投喂。 她倏地想起一事,将茶水推过去:阿兄,喝茶。 眼瞅着姜槐唇挨在杯沿,云瓷恶趣味道:阿兄,我怀疑景阳殿下喜欢我。 噗! 一口茶水喷出去。 顾不得狼狈,姜槐问道:哪种喜欢? 她这会都无法正视喜欢二字了!自打她开始补课后,男的女的怎么都缠上阿瓷了? 说这话前云瓷存心想看阿兄吃点小苦头,此刻见姜槐一脸严肃她又后悔了。阿兄,殿下待我极好,那种好我大概能感觉到,不是姐妹之间的好。 她怕姜槐听不懂,解释道:殿下不仅喜欢我,也喜欢阿兄你。她荤素不忌,口味有点重。 姜槐悲从中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的小棉袄、小心肝、小宝贝要被人丧心病狂地抢走了吗?! 守在红妆社外的柳少堂主揉揉发痒的鼻子,总觉得有人在骂他。扭头,问随从: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随从一脸懵,犹豫道:公子,咱们偷偷摸摸跟着会不会被当做登徒子啊? 登徒子?柳如岸义正辞严道:这是同胞之爱,你懂什么? 小的是不懂,可若被大将军误会咱们觊觎小姐怎么办? 柳如岸心虚地理了理袖口,挑眉:他还能揍我不成? 这个 说不准啊。随从腹诽道。 第041章 文武双全六艺皆通的天才将军被打击地如秋后茄子, 考虑到阿瓷在找她谈心事,姜槐连忙振奋地挺直腰杆,紧张道:那你喜欢她吗? 没办法,云瓷就是喜欢看阿兄紧张她的样子。 她道:阿兄,我如果喜欢,你会怎样? 姜槐长吸一口凉气, 没立时开口, 闭着眼认真思考一番,清清凉凉的眸子再次睁开, 多了抹复杂意味:阿瓷喜欢的话, 也不是 她想说也不是不可以, 话到嘴边想到景阳殿下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还好色的毛病,当即不确定了,她问:就不能换个人喜欢?殿下, 非良配啊。 云瓷眉眼弯弯, 笑容和暖:非她不可呢?阿兄会怎样?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2 长风一路扫过小院,堆在墙角的青竹倒塌一片。姜槐的心似乎也随着这句话坠入无尽头的深渊,非她不可 姜槐艰难地吞咽口水,性感迷人的锁骨仿佛会发光, 带着无声的诱惑和推辞, 云瓷耐心等着、看着,心里痒痒的。 她知道她在挑战阿兄底线,她想看看, 会试探出怎样的回答。 不知不觉茶水已然冷透,姜槐仰头饮了小口,被那冷意刺激得思绪也跟着清醒不少。 她缓缓道:我所求不多,唯你平安喜乐,阿瓷,你要走怎样的路我无法干涉,喜欢谁亦不是我能阻拦,我给你最多的宠爱,最大的尊重,只是,我有句话要说给你听。 云瓷正襟危坐:阿兄请说。 姜槐清了清喉咙:无论什么时候,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非殿下不可的话,我会扶太子登位。一辈子都以我手中权势压着她,有我在,哪怕她是殿下,也不能对你胡来。 云瓷眼里笑意愈深,眼睛弯成小月牙,她大着胆子摸摸姜槐的头,调笑道:阿兄,咱们为什么要讨论如此严肃而滑稽的问题啊。 笑着笑着,手攥紧衣角,尾音不知不觉颤起来:阿兄,我有话对你说。 嗯? 我方才故意逗你,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 啊! 别跑!好呀你个小贼,快给我站住! 念儿的声音响彻小院,打断原有的温馨告白,云瓷微微蹙眉,便见姜槐起身往门外走去。 柳如岸坐在墙头骑虎难下,做梦都想堵住小丫鬟嘴,嚷什么,他就是想看看妹,过分吗? 此刻被人当作贼寇,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戴着面巾,然这股窃喜还未蔓延,一道冰寒掌力二话不说袭来,惊得他纵身一跃,双脚不得不落回小院。 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将军面前行肖小之事,找死! 柳如岸一声惊呼,身子急急退去,十八年勤修武艺,危急关头都用在此刻。 早知延西大将军内力深厚,甫一交手,柳如岸就感受到那股浩渊之力,赶在寻常时候他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可这会阿瓷看着,还没正式认回妹妹就在她面前丢了颜面,以后这兄长还怎么当? 不能输! 柳如岸咬紧牙关,面巾下的神色冷峻非常,出招越来越快! 强弩之末。姜槐一声冷哼,身形快得只剩下道残影。 云瓷看得啧啧称奇,阿兄武功如何她自是清楚,但对面这人竟能支撑百招不败,也算个中好手。且看背影,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可恶!柳如岸闪避不及,生受了姜槐一掌,血气在喉咙翻涌,想都没想运起轻功翻出门墙。 阿兄,留步! 哪怕知道喊的不是自己,柳如岸也忍不住在半空回眸一瞥,寂寂长风,少女天真烂漫,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喊声妹妹。可一想到姜槐霸道的行事作风,连忙溜了。 姜槐停下脚步,折身回到她身前:怎么了? 云瓷上前两步为她整敛衣领,阿兄,穷寇莫追。那人看起来并无恶意。 我知道。姜槐唇角微勾:那人师出凛泉剑庄,剑庄以剑法扬名四海,他刚才招招被我封锁,却能忍住不动腰间佩剑,这人,不是冲我而来。 阿兄的意思,那人是来找我的? 她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往往不需要拐弯抹角。姜槐垂眸:这两日我夜观星象阿瓷,若有一天你被亲人寻回 阿兄不要再说了!云瓷扑到她怀里,闷声道:我不想听。 暖玉温香,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姜槐轻轻抚摸她的蝴蝶骨:阿瓷,你之前想说什么? 我云瓷身子微微发烫:我说我,喜欢阿兄 姜槐欢快地笑起来,眉间惆怅尽消:我也喜欢阿瓷,最喜欢阿瓷。 云瓷搂着她强韧有力的细腰,小声道:这不一样。 风雨大作,顷刻电闪雷鸣。 屋檐下,少年人身影交叠,隔着那层未说破的情意,云瓷拥着姜槐的力道微微收紧,心里默念一声:不一样的。姜槐,我对你的喜欢,是想正大光明嫁给你。 出了风停院,后面没人跟出来,柳如岸揭下面巾吐出一口血。 随从见他这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公子和大将军交手了? 嗯。柳如岸从袖口取出锦帕擦拭唇角血迹,又从怀里掏出白玉瓷瓶,倒出一枚蓝色小药丸。 服过伤药后他呲牙笑了笑:延西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赞叹是一回事,憋屈是另外一回事。柳如岸揉揉俊脸,神采奕奕:我看到妹妹了。 随从眼睛一亮: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姐相认? 这个嘛想到姜槐护犊子的架势,柳如岸蓦地觉得牙疼,啧,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嫡亲兄长啊,怎么弄得倒像他对不起姜槐似的。 仔细想想,柳家的确欠了姜槐。 若无姜槐好心,哪有活生生才貌绝伦的妹妹给他惦记? 柳如岸抬起头,重振旗鼓:三天,最迟三天,本公子一定要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妹妹面前! 那些人还跟在后面吗? 是的,小姐。 马车骨碌碌往禹州城西南方的桃源山行去,宽敞豪华的空间内,云瓷看了眼和苏簌簌下棋的某人:阿兄,那些人还在跟着。 三人一早约好今日去桃源山观景。 姜槐头也不抬,顾自与簌簌对弈,抬手落下一子:他们并无恶意,无需理会便是。 说完这话姜槐心里空落落的,连着几夜观星她看到的都是同样画面。有明亮的星正朝阿瓷聚拢,世间之大,那样的景象,那样的星辉,唯有亲人才能有。 十几年前她遇到阿瓷时,看到的是孤苦早夭之相,因她强行干涉,擅自改了阿瓷命数。如今亲人相聚势不可挡,姜槐能做的,唯有珍惜和她相处的每一天。 苏簌簌坐在对面能清晰的感受到对面那人心不在焉,手上没客气,三两下吃掉她大片棋子。 姜槐面上淡然:簌簌棋艺真好。 苏簌簌笑道:不是阿槐故意谦让,我怎么能赢? 是么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 想着跟在后面的那些人,云瓷心底涌起一股没来由的迫切感,是了,她的确有必要试探一下阿兄的反应了。 她缓缓道:阿兄,我有一个朋友,她作为妹妹,爱上了她家阿兄,你说,这人是不是很糟糕? 苏簌簌:你在说你自己吗? 姜槐轻笑:她爱她阿兄不是很正常么?她阿兄对她好吗? 很好。 所以呀,她没道理不爱啊。 被反问回来,云瓷稳住心神:我说的是男女之情。阿兄,你会不会觉得当妹妹的对阿兄生出男女之情很难以接受啊? 又是男女之情。姜槐凝神细想,片刻笑了起来,这题她会。 她道:你那朋友和你感情好吗? 云瓷一阵心虚:很好。 既是挚友,你不嫌弃那就无妨。至于我,我能接受世间所有匪夷所思的感情,只要那感情热烈美好。每人都有不同的活法,路不同,选择不同,感情更不能一板一眼的去规定固有模式。但有一点姜槐认真道:再炙热的情感,血缘礼法不可越。 云瓷若有所思,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她大概知道阿兄的态度了。 苏簌簌笑意凝在眼尾,漫声道:阿槐,帮我沏杯茶。 马车内有乾坤,所需之物应有尽有。云瓷眼睁睁看着苏姐姐指挥阿兄上了瘾,一脸心疼,遂甜甜一笑:苏姐姐,我来陪你下棋,好歹容阿兄喝口水,你意下如何? 苏簌簌挑眉:好呀。 一来二去,姜槐成了闲人,但她闲不住:阿瓷,累不累?要不要靠我怀里睡会? 不用了阿兄。云瓷笑容甜美:阿兄别来扰我,待我赢了苏姐姐再说。 棋子清脆地落在棋盘,一子落下,呈封锁之势,苏簌簌凝神细看,越看越觉心惊,这一子走得精妙,如何破局呢? 姜槐随意瞥了眼,刚要开口,发觉阿瓷正盯着果盘里黄澄澄的柑橘出神,心下一动,剥了瓣橘子喂到她唇边。 酸酸甜甜的,解了喉咙干渴。云瓷眉眼弯弯:多谢阿兄。 还要吗?再喂你一瓣? 眼看一子掀起棋盘困阵,对面的苏姐姐双眉紧锁沉浸在棋局无法抽身。云瓷满意地笑了:阿兄,还要。 马车抵达桃源山山脚,苏簌簌长叹一口气,眸光隐晦深沉的看着云瓷:阿瓷妹妹深藏不露,我输了。输得,又何止棋局? 云瓷便要谦虚两句,被姜槐抢了话锋。不过抢她话的是阿兄,她只有开心的份儿。 年轻的大将军神色傲然,眉梢带了些许狡黠:簌簌,你输给阿瓷并不吃亏,在棋道上能赢她的人她摊开掌心,得意笑了:顶多这个数。 五指收回两指,也就意味着在阿槐看来,泱泱大禹国能在棋道压云瓷一筹的,仅两人?簌簌眼里赞叹更盛,阿瓷天赋卓绝,不知师承何人? 不瞒苏姐姐,小妹师承棋圣元洗。 棋圣元洗?!苏簌簌愕然,侧头问姜槐:不是说棋圣早在十年前封山,再不收徒了么?棋道山多少人上都上不去,你怎么做到的? 是啊阿兄,我也想知道师父为何会答应收我为徒。 陈年旧事姜槐没想到她们会问,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时间太久,早就记不得了。 阿槐,你不会有什么瞒着我们吧?苏簌簌一脸怀疑。 都说了忘了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十年前的事谁记那么清?再说阿瓷师父众多,我哪能一一记得? 云瓷不欲使她为难,阿兄不说,她自会去问。反正再过一月就是棋道山开山竞道之日。想通此节她温软笑开:苏姐姐别问了,阿兄不想说,还能逼她不成? 姜槐小声嘟囔:真记不得了嘛。 苏簌簌见不得她这样子,喟叹一声:阿槐,你是在撒娇吗? 姜槐一脸茫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兄真可爱,可爱得想抱抱。云瓷莞尔:快看,桃源山好美啊。 看过了桃源落日,又往堤柳岸垂钓,吃过姜槐亲手烤的鲜鱼,并肩在山路行过半个时辰。此次出门,姜槐准备充足,指使仆从搭好帐篷后,已是月上柳梢头。 趁着众人都在忙,云瓷独自往山巅吹风。 柳如岸身披月色,怀着一颗忐忑激昂的心朝她走近。 看到来人,云瓷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柳堂主,可是来认亲的? 啊?惊觉要说的话被人抢了,所有酝酿好的措辞被打乱,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的悲切矫情,更没有娇娇软软的轻柔慢调,眼前的妹妹清冷孤高,拒人千里。 实在没了办法,柳如岸哆哆嗦嗦取出备好的画像:这是咱娘。 云瓷抿唇看着那副有些年头的画像,月光映照下,美人在骨,容色姣姣,和她起码有六分神似。 她姑且信了,前天擅闯风停院的人,是你吧? 柳如岸道:是我,妹妹,我想早点见你。 妹妹?云瓷神色淡了下去:柳家,打算如何安置我?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冷淡,柳如岸微微怔神,妹妹根本没有他想象里的柔弱,云瓷骨子里极有主见,只是看她的样子,像在急于认祖归宗 咦?竟比料想的简单顺利! 柳如岸释怀笑道:你是正儿八经的柳家嫡小姐,当然要回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云瓷反复咀嚼,终于下定决心:好,这门亲,我认了。 既然血缘礼法不可越,那么姜槐,从今天起,我不再做你妹妹! 第042章 这决定仓促吗? 云瓷问自己。 月色朦胧, 她看着对面呆怔恍惚的柳堂主,心道:不仓促。万事万物,姜槐在她心里,都应占首位。 血脉亲情,她选阿兄。 当年大雪天流离失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有姜槐, 予她温暖,给她依靠, 赐她重生。 姜槐待她, 恩情并重, 无一丝不妥,无半分亏欠。 而柳家 富可敌国的柳家,没有确凿证据哪会贸然跑来认亲?更别说,她已经看过画像了。认亲之事, 她信了九成。 云瓷闭上眼, 感受着山风扑面,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她与姜槐,也该有个说法了。 她不介意回到柳家迎接她的是什么,哪怕来的不是柳家, 而是再寻常不过的小门小户, 这门亲事,她也会认。 她受够了阿兄看向她时坦荡清澈的眸,她不甘心只做妹妹。 破而后立。 她想和姜槐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 她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认可。 辞别柳如岸,云瓷回到营地。 篝火在暗夜燃起,姜槐和苏簌簌一左一右围着烤火,见了她,招手笑道:阿瓷,快来。 阿兄。云瓷柔顺地挨着她坐下。 淡淡的馨香气飘荡在姜槐鼻尖,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自从明悟欲是何物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3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生根发芽,压下那些不解,姜槐毫不避嫌地将披风解下来裹在小姑娘身上:山风冷,你手这么凉,还不晓得多穿件衣服? 云瓷浅笑:一时忘了嘛,阿兄勿怪。 苏簌簌看得眼热,她看得出来,小姑娘今晚揣着心事,思来想去,她站起身:你们聊,我先去睡了。 说好了三人同游,若在以前,她定不会容忍两人独处,可现在,到底不一样了。 云瓷身受暗恋之苦,这她看得出来,阿槐在情爱上就是块木头,可就算是木头,她也会下意识用最真诚的心去温暖另一颗心。 苏簌簌是羡慕的,是嫉妒的。为免嫉妒到发狂,她选择避开,她不想让阿槐看到她心思丑陋的一面。 阿兄。 云瓷依赖地靠在她怀里:阿兄,今晚的星星真好看啊。 星星?姜槐充满柔情的眸子有一瞬晃动,那些莫名的情绪骤然如浪潮翻涌不歇。 阿星 阿星 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阿星爹爹不能陪你了,你要坚强,你要好好走下去,答应爹爹,不管前路多难,活下去,活下去 阿兄? 嗯。姜槐怔怔的望着满天星辰,阿瓷,你知道吗?每个人在天空都有与之对应的星。 她指着西南方一颗明亮的星辰道:那就是你的本命星。 本命星? 对。十几年前,我遇见你的那晚,本该黯淡的星一日比一日明亮,阿瓷,你说若有机会,你会不会选择离开我? 云瓷面色微变:阿兄,不管我人在何处,心始终在你这的! 我信。姜槐依旧举目观星。 云瓷有意错开话题,问道:阿兄,既然每人都有与之对应的星,阿兄的星在哪?是不是也在陪伴阿瓷呢? 我的星姜槐捂着心口,隐忍着痛苦道:阿瓷,苍穹之大,这里,没有我的星。 怎会?云瓷满脸不可思议。 她知道阿兄在这样的问题上从不说笑,而阿兄的神情,更是说不出来的悲怆。 她的心狠狠抽疼,再没问为什么,跟着抬头仰望,起身,不够老实地握住某人的手。 温暖从她掌心传递,姜槐瞬间从失态里惊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阿瓷 云瓷沉默地投怀送抱,温柔道:阿兄,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的手自然的环过小姑娘腰肢,甚至为让阿瓷抱得更舒服,刻意放软略显僵硬的身子。 就是想问了啊。阿兄,你到底要不要我教你啊 教什么? 云瓷双手揽着她脖颈,慢慢从她怀里出来,明目张胆的望进她心里:教你情为何物呀。阿兄不想知道吗? 情为何 红唇毫无预兆的覆过来,带着好闻的女儿香。 暗夜流光,偶有虫鸟的声音打破彼时静谧,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姜槐能敏锐地感觉到感知怀里的一切。 她怔在那,一动不动,眼里倒映着小姑娘的影,嘴里满了甘甜。 像尝到最新鲜甜美的蔗糖,又像被强行拉进一场用羽毛织就的美梦,丝滑柔顺,流连忘返。 片刻,云瓷轻喘着与她分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羞涩:这样呢? 什么? 这样,阿兄有感觉么? 姜槐茫茫然的眨动睫毛,指腹擦过微湿的唇瓣,细细回味,恍惚明白过来:阿瓷在以这样的方式教我么? 云瓷知她心思无邪,而心思无邪的人说话往往直白得过分,她慢慢平息呼吸:不好吗? 好吗? 姜槐问自己。 可是为何竟 阿兄不是不懂情与欲么? 云瓷脸色涨红,勇敢抬眸:姜槐,我来教你好不好? 眼前的小姑娘罕见地直白大胆,姜槐的指指腹描摹着云瓷两瓣红唇擦过,轻声道:阿瓷,我想你误会了。 什么云瓷睁大眼,唯恐接下来听到的是拒绝的话,可她依旧站在那,侧耳倾听。 姜槐身子前倾,贴近她的耳:谁说我不懂欲?阿瓷,你忘了灼心散么? 什、什么?小姑娘脑子里陡然炸开一道白光,磕磕绊绊道:阿兄,我我 我什么?她笑得明朗开怀。 我先去睡了!云瓷转身就跑,被姜槐一手拉住。 阿瓷,方向走反了。 姜槐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笑得眼泪快淌出来,哪知云瓷忽然回头,凶巴巴道:不准笑了! 好,好,不笑了。姜槐老实地捂住嘴,云瓷羞恼地瞪她一眼,人迅速躲进帐子。 哎呀,羞死人了! 小姑娘手软脚软的扑倒在榻,抱着软枕发泄一通。阿兄不是什么都不懂吗?那她刚才她刚才和他 哎呀,好烦!阿兄是在取笑她吗? 云瓷越想心跳得越快,待到想累了,梦境里都飘着桃花雨 姜槐一身白袍,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专注地凝望她:阿瓷,原来对我存的,是这般心思啊。 啊,不不不 她矢口否认,却在下一刻,强迫自己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是。 姜槐,你知道的,我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是,其实心里爱极了你,如今你知道了,那你到底怎样想的?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那我对你负责好不好?你到底要不要我负责呀 负责? 梦境里,姜槐玩味一笑,故意和她咬耳朵,带着蚀骨的勾引: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星月当空。 姜槐背对着帐子,眼睛望向穹苍,星光闪烁,她看了许久。 眼角残留的泪渐渐风干,阿瓷要离开她了。 念头从脑海闪过,她艰难地捂住心口,企图压抑住那些泛起来的酸涩。 她舍不得阿瓷。 星象骗不了人,停留在山脚下的那行队伍也骗不了人阿瓷的亲人寻来了。 认祖归宗,这是谁都无法违背的事。 哪怕姜槐离经叛道,在云瓷面前,她依旧教导她遵循血缘礼法,血脉之亲,乃至亲,她不能自私地把人强留在身边。 阿瓷会有自己的未来,而她的未来会不会有姜槐,姜槐看不清。 天空之上,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星。 她的星,很多年前便隐匿了。是破碎,还是被人抹去,姜槐不知。 哪怕她被阿爹称赞为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关乎她与阿瓷,她仍有许多疑惑。起初她仅仅不懂情,如今,她连阿瓷也看不懂了。 就如今夜。 今夜的阿瓷,浑身散发着魅力,令人心惊肉跳,令人辗转难眠。 她忍不住去想:若她和阿瓷不再是兄妹,还能是什么? 第043章 从桃源山回到将军府, 云瓷便开始新的忙碌。 忙着去画堂拿银子,忙着筹备书院招生,忙着准备一个月后的棋道山竞道会。忙着认祖归宗。 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姜槐,哪怕姜槐就在她身边,但相思,从来不讲道理。来得热烈, 汹涌, 几欲将她淹没。 一只脚踏进烟柳画堂,迎接她的, 竟是年轻堂主柳如岸。 整座画堂的人都晓得堂主这两日有喜事, 听说是失踪多年的嫡小姐被寻回了, 不止是画堂,此刻的柳府张灯结彩,以至于全禹州城都知道柳家喜事临门。 可那失踪多年的柳小姐到底是哪位,又是如何的人品相貌, 外人却不知。 柳家, 在这事上,瞒得太厉害了。 柳如岸唇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有人登门,不管是谁, 他都欢欢喜喜的送上一份小礼物。 被送到云瓷手里的是一杆狼毫笔, 可笑的是细长的笔杆上还没忘系着更为细长的红绸。 红艳艳的,大俗,大雅, 一眼望去,喜庆极了。 云瓷照常戴着银白面具,她不相信身份被柳如岸识破,那就只有一个说法:画堂以送礼物的方式来表达近日的欢喜。正如那些新婚的人家,会给街坊四邻发放喜饼,想着想着,云瓷也跟着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好听,柳如岸耳尖的在心底轻咦一声,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啊。 云瓷拿出白玉印章,刻意压低喉咙:堂主,我是来取银子的。 柳如岸没再多想,按章办事,吩咐小厮去拿装好银票的红木小匣子。 槐先生大作深受禹州城权贵喜欢,至于那幅空山烟雨图,在拍卖会上,以五千两的最终成交价格,归入柳轩植手中。 钱拿到手,云瓷轻轻阖首:堂主,告辞。 柳如岸跟着点头,眼见云瓷走出几步就要跨过门槛,他道:明日柳家有大喜事,不知槐先生百忙之中能否前来赴宴? 云瓷捏着掌心,轻声道:抱歉,槐先生早在两日前便离开禹州城,前往山水之地云游了。 竟是如此。柳如岸扼腕叹息,后悔没早点打声招呼。 出了烟柳画堂,云瓷一颗心微生波澜。 很多年前的事她早就记不得了,关乎过去,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风雪天姜槐一步步走进她眼帘,她独独记得姜槐。 小孩子的记忆,本就不大靠谱,但看柳如岸的样子,看柳家对自己归来的事如此上心,她以为自己不曾渴望亲情,可此时手里捏着那杆系着红绸的狼毫笔,她竟觉得温暖。 不说其他,柳如岸这个兄长,是真心喜欢妹妹的。 那种喜欢或许没有阿兄百依百顺,温柔体贴,却也是掏心掏肺,一腔赤诚。 这感觉,还不赖。 她不敢想象明日会发生什么,不敢想象当柳家父子出现在将军府时,阿兄的反应。 那夜她做了半宿梦,梦里全是姜槐一直在调戏她,他靠近自己,他温暖自己,他说着一切动人的情话,直到身体的反应过于羞涩时,云瓷睁开眼。 梦醒,她走出帐篷,没看到风流倜傥爱欺负人的姜槐,抬眸,看到坐在山石沉默寡言举目观星的阿兄。 阿兄侧颜堪称完美,眼睛更是漂亮,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因离别乍起的哀伤。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所有的小心翼翼不肯戳破在对方的绝顶聪明下都瞒不住了。 阿兄知道了,知道她会离开。 他明明知道,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放任自流,彻夜难眠独自望着苍穹发呆。 云瓷的心蓦地刺痛一下。 她不敢想。 纵然她很快就会以崭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那么,在这一段无人陪伴的短暂岁月,姜槐,又该如何度过? 将军府太空旷了。 阿兄的心也太空旷了。 没有云瓷,他会不会感到寂寞? 云瓷轻咬下唇,没有阿兄,她总归会寂寞的。他们兄妹早就习惯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早就习惯将对方融入骨子里,早就习惯伸手就能把对方揽入怀,一朝离散,心呢?可会痛? 会痛。 云瓷长长的睫毛罩下一层晦暗的影。 念儿安静地等在拐角,直到自家小姐迈着从容的步调由远而近走来。 走吧,去红妆社。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清,想要和姜槐在一起,一时忍耐,算不得什么。 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更好,有朝一日,伸手摘星,将更好的自己完完整整送给她最爱的姜槐。 姜槐,哪怕此时不理解,早晚会懂她一片苦心。 她所有的筹谋,所有的隐忍,所求的,不过天长地久。 改立书院之事,事关重大,若非景阳是大禹国身份尊重的嫡公主殿下,此事根本无法在三月内完成。 景阳给出的期限是三个月。 是以,这注定是最为野心勃勃的三月。 好在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被踏平,改建书院的事,早早上达天听,今上疼爱女儿,由得她开疆拓土,由得她招揽人心。 简单看过更为详尽的章程,云瓷放心地笑了笑:很好,无一处不好,青敖若为官,必为能臣。 青敖心思敏锐,早就从她的笑颜里看出她心事重重,关心道:阿瓷不开心么? 云瓷笑意微敛:是。 哪怕明日就要回归柳家,她依旧说不上开心。一想到姜槐会孤独,会难过,她的心像要被撕扯开。 因为大将军么? 云瓷叹息:是。 据我所知,阿瓷和将军并非血亲吧? 青敖打量着她的神色,想到这两日满城都在传的柳家事,试探道:听说柳家找回失散十四年的女儿,阿瓷 是我。云瓷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所以不开心啊,一想到会离开阿兄,心都会痛。 青敖被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震惊到了:你 刚吐出一字,就见景阳款款走来:说什么呢? 青敖摇摇头,不动声色道:在讨论新书院的事。 云瓷讶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磊落如青敖,也会说谎。其实,有什么呢? 她喜欢阿兄,这件事是可以对着千万人说的。可对千万人说,唯独面对姜槐,她会紧张到不敢言。 情情爱爱的事,奇妙之处就在此,它能令最胆怯的人勇敢,也能令勇者却步。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4 云瓷将教案整理好,殿下,青敖,我近日事忙,要请假三天。 三天?景阳摸着下巴道:好啊,记得回来便是。 金乌西沉,守在茶棚的姜槐默不作声的起身来到门口,见到灿烂明媚的少女,郁结了一日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 牵过小姑娘的手,鼻尖充斥着她那淡淡体香,姜槐重新感受到心灵深处平稳和缓的安宁。 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听着耳边带着烟火气的世俗喧嚣,姜槐握着她的掌心:阿瓷,我今天很想你。 我也是。云瓷再次想到那个算不得正经的梦境,梦里飘荡着桃花雨,她大着胆子和姜槐倾诉衷肠,结果被欺负的很惨。 她抬头望了眼斯文俊美的姜槐,心道,或许这人唯有在梦里才会对她动手动脚。白日,端庄地像尊玉像,让人沉沦的同时又觉得羞恼。 她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姜槐完美的侧脸,忽然停下脚步,此时已经走到无人处。她道:姜槐。 姜槐睫毛微颤:嗯? 你会一直像今天这样想我吗?云瓷勾着她的手指,呼吸浅浅:你都是,如何想我的? 这姜槐回眸,猝不及防对上小姑娘炽热的眸,目光错开,无意瞥见她明艳动人的唇,唇瓣满了柔光,是能够想象到的嫩滑柔软。 姜槐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被她带走,恍恍惚惚走到半路,一阵风吹过,那沦陷的心神再次醒了。 她忽然懂了勾引二字。 书上写的千年狐狸精,大概便是如此。 姜槐五指慢慢聚拢,不,狐狸精还不够,应该是半遮半掩妩媚倾城的云端仙子,仙子一笑,眼波流转,生死都被她颠覆。 她握着小姑娘的手微微用力,喉咙干哑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不正常的反应啊。 以她书读百卷的积累,大抵知道,自己方才被美色蛊惑了。可为什么,她会对阿瓷起那样的心思呢?阿瓷问这话,又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阿兄。 小姑娘固执地不肯放过她,红唇微启,嗓音越发甜腻:你刚才,如何想我的? 刚才 姜槐心神一凛,她刚才,是如何想阿瓷的? 她的唇色泛白,清咳一声:回吧。 被美色蛊惑的事当然不能说给阿瓷听,怪乎要避嫌了,原来,情和欲竟有如此魔力?是最近不正经的图册看太多的缘故吗?还是阿瓷生得太美。 姜槐侧头看着笑意吟吟的小姑娘,惊觉她今日比昨日更美。 这一刻,握着阿瓷的手,她觉得掌心一片灼热。 她不可控制的想到昨夜,仿佛阿瓷的味道还残留在唇舌。 那些娇柔美好,那些溶在风里怎么也散不开的纠缠,一声声破碎的低语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姜槐身子微僵,揉揉脸,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姑娘仔细观察某人的神色,雀跃地勾起唇,有一种诱鱼入钩的欢喜。 她马上要离开阿兄了,她成功在阿兄心里撒下鱼饵了。且看阿兄那时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里的冷淡木讷。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云瓷羞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是她还是成功了。阿兄并非没有感觉,阿兄终于有作为人正常的反应了! 不然,她都快以为阿兄是不沾七情六欲的神仙了。 欺负阿兄的感觉真好啊。 看阿兄心慌意乱的感觉也好好 当窃喜大过羞涩,云瓷轻声呢喃:阿兄? 姜槐抬眸:嗯? 小姑娘依旧喊:阿兄~ 阿兄阿兄阿兄。 仿佛被灌了满耳朵的甜言蜜语,姜槐失笑,宠溺道:你又要如何啊? 云瓷甜甜一笑,径直跳上她后背,姜槐吓得脸色一白,担心把人摔了,急忙抱紧她。感受到贴在后背的柔软,耳朵不争气的红了。 小姑娘故意坏笑:阿兄,你的耳朵好红啊,很热吗? 不热。姜槐老老实实背着她,斥了句:胡闹,万一我反应不及你人摔了怎么办? 阿兄是大将军啊,大将军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语调软软道:阿兄,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幸福么?你连自己的幸福都护不好,如何护天下苍生啊? 苍生与我何干?姜槐心渐渐平稳下来,耳朵尖的红润褪去:在苍生和阿瓷之间,我当然要选阿瓷。我会护着你,阿瓷,直到永远。 姜槐,我不想离开你,怎么办? 可不离开你,我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答应以后会更爱你,好不好?姜槐。 姜槐背着她,穿过一条条小路,她刻意走得很慢,如儿时那般,她背着阿瓷,背着自己的一生热爱。 感受到小姑娘砸进衣领的热泪,那热泪灼伤着她的心。姜槐抿唇:别哭,阿瓷。你若离开,我答应你,每天都会比今天更想你,好不好? 那阿兄不准骗我。她声音里带了微微哽咽。 姜槐笑中带泪:不骗你。 翌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将军府门口,禹州城百姓亲眼看到,俊美如玉的大将军亲手让出爱逾性命的妹妹,自此,世人方知,云瓷,为柳家女。 第044章 事实证明, 无论将军之妹,还是柳家嫡女,都是旁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从将军府离开,坐在柳家特意准备好的八人大轿,一路吹吹打打,热闹地从东到西, 从南到北, 都能感受到柳家寻回女儿的喜悦。 望门柳家,在禹州城, 乃真真正正连世家权贵都得退避三舍的顶级财阀。 在这个世道, 钱压不过权, 但若是最有钱的那个呢? 那又另当别论。 金银豆子连同雕刻精致的金花银花落了满地,在无尽的欢呼声中,云瓷掀开帘子,看到姜槐身骑白马坠在后面的情景。 阿兄在送她。 她多么希望这条路能再长点, 碍于规矩, 念儿不得不清咳一声,提醒道:小姐 帘子被遗憾落下,云瓷不动声色的端坐在那,想到那已经成型的计划, 想到最迟一月, 她就能重新回到姜槐身边,冷凝的眸底有了片刻温暖。 冰消雪融,美人一笑, 倾城色。 声势浩大,及至到了柳家府门外,姜槐眼睁睁看着小姑娘从软轿走出,眼睁睁看着她被恭迎进府,她愣在那看了许久,久到再也望不见身影,苍穹之下,一股汹涌而来的孤独席卷了她。 年轻冷峻的将军捂着心口艰难的喘息着,至于柳家父子言辞恳切地说了什么,姜槐听不到。 云瓷在她的世界猛地抽离,哪怕在此之前已经做了千万次准备,真到伸手握不住她时,姜槐眉眼生出烦躁,马鞭扬起,马蹄声哒哒远去。 柳轩植和柳如岸面面相觑,一抹古怪从心底闪过,父子俩心照不宣的没再提起姜槐,欢欣鼓舞地入府。 这个家里,多了一人,好似多了许多人情味。 柳轩植献宝似的领着云瓷参观过庭院,园子所有的布局几乎照搬了将军府,云瓷一脚踏进门,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以前的家。 阿瓷,喜欢吗?爹给你准备了很多惊喜。 柳轩植紧张地搓搓手,叱咤风云的柳老板在女儿面前既忐忑又激动,那些眼泪早在几日前就流干,望着寡淡清冷的小姑娘,悔不当初。 若无当年那些乱子,他何至于想亲近女儿都要束手束脚? 他错过了阿瓷最天真稚嫩的年纪,错过了她最单纯烂漫的笑容,岸儿说得对,他不负责任的弄丢了女儿的过去,阿瓷的未来他要负全责。他要把所有迟来的爱一股脑补偿给她! 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 云瓷淡淡的看过小院一应摆设,在最初的惊喜后,她眼里找不到一丝温柔。 柳如岸跟在身边急得额头出了汗:妹妹不满意吗? 满意?云瓷勾勾唇:何来的满意? 她往搭好的秋千架坐下,笑起来像不谙世事的无辜少女:说说吧,当年发生了什么?我的好爹爹,我的好兄长,何故今日才寻回我? 柳轩植痛苦地垂下头,不怪云瓷问,她能坦然地问出来,便意味着这段半路父女亲情有重新延续的可能。他甚至在之前害怕过阿瓷漠不关心,如今她问了,要怎么回答呢? 柳如岸看了眼父亲,明白他的苦衷和说不出口的难堪。毕竟,这段往事,说来实在艰难,仿佛亲手撕下脸皮,淋漓的血与泪撒在时光角落里,再也凑不齐最初的体面。 这一刻的云瓷,安静,沉默,乖巧地像不知愤怒为何物。 柳轩植缓缓舒出一口气,第一次,原原本本不再逃避的勇敢面对当年。 当年肆意任性,伤了人心。 说来说去,无非热血男儿见异思迁为色所迷,辜负了身为发妻的青梅,辜负了那些共同许下的誓约,妾室嚣张,而他看不到那些被掩藏的苦,看不到午夜梦回泪沾衣襟的委屈。 甚至,连何时有了女儿,都被蒙在鼓里,昏聩地令人发指,糊涂地教人寒心。 云瓷噙在唇边的笑越来越冷:也就是说,我被妾室幽禁三年,而爹一无所知? 柳轩植缄默不言,他没有资格开口为自己辩解。错了就是错了,这笔陈年旧帐,他若不认,那么失去的不止一个儿子,还有刚认回来的女儿。听岸儿说,阿瓷骨子里更为倔强,远没外表看起来柔弱。 隐有风雪弥漫在眉间,冷意浸入骨髓,云瓷索性笑了出来:真是荒唐。 柳轩植惭愧地想钻到土里去。 我娘,怎么没的?良久,云瓷问出这句话。 真相太过残忍,正应了那句荒唐,柳轩植撑着一口气道:那年你被人掳走,她找不到你,疯了一场,闹了一场,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不想听那些来龙去脉,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被被气死的 一滴浊泪顺着眼眶流下,闭上眼好似还能听到那人在风雪夜痛骂自己负心薄幸,言辞犀利,颠覆了一辈子的温柔娴静,撕碎了所有的文雅端庄,最后她气绝倒地前,犹不忿地用鲜血喷在他用金丝织就的衣衫,斑斑血迹,滚烫灼热。 以死,换回他清醒。 柳轩植,这辈子,我用命来爱你,不惧为你所伤。可是轩植,若有下辈子,我为男来你为女,好教你相思不得,尝尽负心之苦 这话缠绕在耳畔跟了他十四年。 十四年,闭上眼就能想起阿璇倒在他怀里的决绝,年少情薄,不得善终。 云瓷怔在那里,心口堵得厉害,她见过画像上的女子,透过眉眼她能想象到她嗔笑时的好风采,再看柳轩植,时到中年,他依旧英俊威武,除去染在眸底的黯然神伤,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气质,相貌,才情,这都是个令人赞誉有加的好男人。 他若不说,谁晓得他也曾狠心辜负,有过一段瞎眼心盲的经历呢? 男人,是靠不住的。 这句话不知何时忽然从云瓷脑海响起,而后,她想到了姜槐。 少年夫妻老来伴,退回二十年,才女倾璇和富家子柳轩植的爱情故事不知沉醉多少人,可仍没落得善终。再是轰轰烈烈,没逃过杜鹃啼血,没走到白头偕老,好好的一对眷侣成为怨侣,云瓷眸光微黯,不知是为娘亲,还是为自己。 回家不过片刻,她便想姜槐了。 她全部的痴心都给了姜槐,惟愿姜槐不负她赤诚,惟愿姜槐能早一些回馈她的情。 阿瓷,你怪我吧!柳轩植半晌吐出这句话。 云瓷茫然的摇摇头:我怪你,娘能回来吗?你负了她,自有她怨你、怨你,你想从我这里解脱,身为娘的女儿,我怎能应呢? 柳轩植神色呆滞地望着她,恍惚的一瞬间他从阿瓷的身上看到了倾璇的影,尤其是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无奈,凉薄,带着淡淡不曾刻骨的恼,又云淡风轻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心无芥蒂的笑出来。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上天为何要让他寻回女儿,十四年的挣扎反省还不够,往后的岁月,他要亲自在一对儿女面前赎罪。 这大概是倾璇想看到的。 既然负了她,就要承受负心的苦果。 他果断取下挂在腰间的三把金钥匙:其中一把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另外两把,是柳家半份资产,三把钥匙对应三座金库,阿瓷,收下吧,这本来就是你的。 云瓷瞥了眼金光闪闪的钥匙,她当然明白一旦伸出手,莫说这辈子,就算再来几辈子她都不需要再努力,养一个姜槐也好,养十个姜槐也罢,她都养得起。 可她不愿。 是呀,这本来就是我的,所以,等我功成名就那日,爹再给我吧。 你你喊我什么?柳轩植动容道。 爹。云瓷笑了笑:你难道不是我爹么?怎么,你不应? 应,应!好阿瓷,好女儿他手足无措地想上前抱抱女儿,最后碍于云瓷眉间依旧未散开的清冷,踌躇不敢上前。不过,能听到女儿喊他一声爹,这辈子也值了。 柳如岸急忙凑上前来:我呢?阿瓷,喊我阿兄啊!当年还是我教你怎么喊阿兄的呢! 这样啊。太久了,云瓷记不真切,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笑意加深两分:大哥。 咦?怎么不喊阿兄了? 云瓷但笑不语。 这辈子,她只有一个阿兄。 回到闺房,谢绝任何人打扰,云瓷坐在窗前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风景。 她想姜槐,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爹娘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令她找不到安全感,若此刻姜槐在她身边,她想抱抱他,想问问他:有一天色衰爱弛,你呢,会不会负我?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脸,闭上眼几乎能想到姜槐听到这话后的反应。 为了验证一番,她提笔写信,交给念儿火速送到将军府。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5 而此时,姜槐坐在庭院台阶,心,好像被谁剜去一块儿。 她想阿瓷,好想好想。 年轻的将军失魂落魄的回到小姑娘旧日书房,一幅画像被她缓缓展开。 明媚少女,一嗔一笑,如鲜花,盛开在她心坎。 她望着画像里的小姑娘,笑道:阿瓷,你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不知不觉中,她提笔蘸墨,思来想去,只写下两字:可好? 姜槐盯着白纸黑字,破天荒的想着,若柳家对阿瓷不好,她立马把人抢过来! 念头闪过,她一声嗤笑:柳家,怎么可能会对阿瓷不好?柳家父子今日登门时紧张地就差把小命递到阿瓷手心,百般疼爱,血浓于水。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云瓷离开将军府的第一天,姜槐,学会了吃醋。 第045章 醋意笼罩整座府邸, 剑啸西风,年轻的将军冷峻着眉眼在演武场尽情挥洒汗水,直到送信的小厮前脚出门,后脚柳府下人就出现在将军府门外,通报过后被领进来。 姜槐丢开剑转身问道:何事?可是阿瓷受了委屈? 下人哆哆嗦嗦道:不不不,是小姐有信送给将军。 信? 姜槐劈手将信夺过来, 一个人快步往花圃走去。 阳光下, 她珍而重之地展开小姑娘写给她的信,喜气从眉梢泄出, 整个人灵动鲜活不少。任谁都看得出, 她很开心, 若有翅膀的话怕是要开心地飞起来。 阿兄。今日心绪繁杂总觉不安,思来想去有句话要问阿兄。 年少时分,阿娘与阿爹情意连绵约好不相负,然世事捉弄人心思变, 阿爹毁诺, 妾室居于后院,祸起萧墙,连累稚子。阿娘气死在雪夜,昔日恩爱夫妻终走不到白头, 是眷侣?怨侣? 初听当年事, 初闻男儿薄幸,阿兄为男儿,可会相负?云瓷不信旁人, 只信阿兄,求阿兄释疑解惑安我心。 姜槐看过信后想了很久,可会相负? 阿瓷在担心什么?担心她变成那等狼心狗肺的畜生? 怎么可能!且不说她对阿瓷情真意切,阿瓷因为爹娘当年事对世间男儿产生怀疑,姜槐摸着下巴暗道:她是假儿郎啊。那她的答案会不会是阿瓷想听的? 转念又道:是男是女又何妨?总归阿瓷想在她这找寻安全感。 姜槐命人拿来文房四宝,笔走龙蛇写下回信,看了眼柳府下人,目光在他那一双不算修长的腿掠过。 阿木被看得双腿发颤,这是怎么了?将军有何不满? 姜槐收回视线,转而将信交给府兵:快马加鞭送到柳府,不得延误! 直到送信的人上马跑远,阿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吧,将军这是嫌他腿短,脚程慢! 怪有意思的,将军府和柳府统共三条街距离,不就是送信,干嘛要闹出如此阵仗?他忽然想到坊间有关这对兄妹的传闻,今日一幕,初初感受到爱逾性命四字的含义。 柳府,距离信送出不过一盏茶功夫,念儿握着一封信激动地走过来:小姐!公子公子来信了! 这么快? 云瓷一怔,忽而莞尔,不可能这么快。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和阿兄心有灵犀,都没忍住给对方传信。 想着这些,她心里暖融融的,拆开信,故意支开念儿,独自往窗前阅览。 信被展开,与她洋洋洒洒满行字不同,阿兄信上写了两字可好? 这是在担心她吗?云瓷笑了笑,或者是在想她? 阿兄真可爱啊。竟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想她为何不直言? 可好? 该怎么回呢? 说好的话,万一阿兄就此放心不再挂念她怎么办?说不好的话,父兄待她实在挑不出一丝不妥。 阿兄极为护短,知她过得不好,保不齐会直接带兵来。虽说她很想见阿兄,却并非在这样的情景下。 她离府一日阿兄就按捺不住写信来,那么,她若多坚持几天,阿兄会不会主动来寻?再怎么说,在外面眼里,她与阿兄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乍然分别,会想念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到底要不要阿兄登门呢? 云瓷坐在书桌前,提笔回信。 信照常被送出去,一前一后,将军府的回信也被府兵送上门。 鸿雁传书自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莫非又是什么兄妹之间了不得的情趣? 柳轩植坐在梅树下看着这迎来送往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阿瓷性子冷淡,看似温柔,实则心防深重。拜祭祖宗都没见她有此时欢欣,柳轩植捂着被酸倒的牙,顾自想着:这对兄妹,感情是不是太好了? 柳如岸手里捧着杯热茶,径直从门内走出来,见了一脸牙疼的柳轩植,不禁笑道:爹,还看呢? 柳轩植瞥他一眼:还当人家兄长呢,有心思品鉴名画,没时间陪妹妹?阿瓷初初进府,好多事情你要多上心啊,看看,你再不努力,就被别人抢先了! 至于这别人是谁,柳如岸心知肚明,他叹息一声,颇为苦恼道:哪用得着别人抢先,爹啊,咱俩加一块儿,都不见得能抵半个姜槐,您还没看出来么?咱们家阿瓷,这心里 话说到一半出于谨慎他闭了嘴,柳如岸轻抚眉心:哪是我不愿陪她,此时我过去,爹,你信不信下一刻我就会被轰出来? 没见小姑娘正开心呢,这时候上赶着扫兴触霉头,谁去谁傻。 柳如岸扭头道:爹,您可别害我,我就这一个妹妹,刚认回来,还没稀罕够呢。 出息! 柳如岸嘿嘿笑了两声:是啊,儿子就这点出息。咱们晚了十几年出现,自有人来填补妹妹十几年来的空缺,如今您也见到了大将军是如何宠妹妹的,再不警醒点,爹,我怕妹妹留不住啊。 刚接回来的小棉袄,哪能被狼崽子叼走呢? 柳轩植心口憋闷:滚滚滚,少来烦我! 啧,重女轻男。你以为这样妹妹就会喜欢爹爹吗?做梦。在阿瓷心里,我好歹是亲大哥,至于爹你哼,负心薄幸男! 柳如岸扬长而去,留下柳轩植扼腕叹息。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他得想个办法,让阿瓷感受到父爱! 书房,云瓷快速拆开信,就见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分明: 不说旁的,我不负阿瓷,此心昭日月。 云瓷下意识望向窗外明媚日光,一抹笑意浮上眼底,喃喃自语:此心昭日月么?日月亦有黯淡时,阿兄的心呢,可会一直念着阿瓷? 她将信扣下,没打算回。 想到前来送信的府兵,云瓷笑意横生,语气里多了调侃:竟不知,阿兄也是个心急的人啊 日头高升,姜槐心神不定地等在演武场,等小姑娘回信。 信送到她手上,那颗飘忽的心终于得到安稳,指尖纷飞,字如其人,温柔俊秀:自是极好,唯一不好大抵是阿兄不在身前。阿兄,我留在书房的木槿花开了吗? 花?姜槐抽出别在腰间的纯金笔杆,回道:开了,花很美,要不要我派人送去? 写到这她眉头一皱,将信揉成团。 不能这样说,真将花送过去,阿瓷没了牵挂,哪会主动登门? 她重新写道:开了 而后用满腹才情来描绘这朵花究竟如何美,写到最后姜槐再看回信,都快不认识她写的是朵花了。也太能扯了,这是她写出来的? 府兵等着送信,姜槐硬着头皮递过信,嘱咐道:阿瓷若要回信,你径直等在柳家拿了信再回。 府兵应是,翻身上马,直奔蝉花街柳府。 云瓷看过信后笑得在床榻打滚,眼角渗出泪意,不过是一朵木槿花,阿兄这是作何? 笑过之后她赞叹两声阿兄文采出众,再次将信收进小木匣子。 她依旧不打算回信。 她倒要看看,阿兄敢把一朵人间繁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那他敢不敢登门相见? 敢不敢相思呢 想着相思二字,云瓷慢慢红了脸颊。 府兵等在柳府有一阵子,迟迟不见小姐有信递出来,念儿推门而出,笑道:这位大哥且回吧。 没回信? 姜槐惊讶地看了看府兵空荡荡的手心,的确没回信。 她眨眨眼,扭头踏进书房,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幅画像。 府兵任劳任怨背着画筒跑了趟柳府,一来二去,柳家上下都晓得大将军放心不下妹妹了这才是第一天啊,分别不过半日,闹哪样? 云瓷怔然地望着画像上眉眼弯弯的少年郎,指腹从他的眉眼划过,暗道:阿兄啊阿兄,你可知赠人画像有何寓意?你是打算,将自己送给我么? 第046章 入夜, 烛光下,云瓷抱着画像舍不得松手。 不知反复看了多少遍,这才狠心将画像收起来,她不能再看了,越看,越想。想得多了, 正事都不愿做。 她没忘记这场分别的目的, 离别是为更好的相见。 为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将阿兄揽入怀,她得站到高处去, 得做到万人敬仰, 方能去追逐埋藏许久的美梦。 她觊觎阿兄已久。 区区一月, 弹指挥间,她忍得起。 她自认忍得起。 烛光映照下,云瓷拾起棋谱,神情专注的看起来, 手边放着白玉棋盘, 棋盘之上列着三百年前困煞世人的残局。 残局不可破,不知逼疯多少一辈子钻营棋道的棋痴。 初窥棋道,领进门的师傅都会拿出这副残局来作为最大激励。早在八年前,棋圣站在棋道山指着残局缓缓开口:破此局者, 可与老夫一战。 大禹重棋, 重到什么地步呢? 每一届棋道山举办竞道会,皇室便会表示出最大善意,大禹上至君王下至平民, 对棋道天生怀着一腔热爱。 竞道会当日,九州四海所有的棋道高手都会跋山涉水而来,共争棋圣之名。 举凡成为棋圣,棋道山便会易主。众所皆知,大禹疆域辽阔,每一寸国土都被皇室牢牢掌握,唯独棋道山。 棋道山早在三百年前与皇室达成约定,这座占地三百里的山峦,不认帝王,惟以棋圣马首是瞻。 成为棋圣,就会成为棋道山名副其实的山主。 这也是云瓷图谋之一。 而她当务之急要做的,便是破解残局,拿下进入棋道山竞道的资格。 在红妆社教书育人,光有名声还不够,她要的是盛名,是四海咸闻的美名。 云瓷拈棋的手极稳,啪嗒,清脆的声音在寂夜响起,悦耳动听。 烛光燃了一夜。 这一夜,不眠的何止她一人? 将军府,月色从窗外照进来,沐浴过后,姜槐披了外袍独自往小院走去。 今日之前,她还能与阿瓷把酒言欢,如今人去楼空,姜槐怅然的坐在台阶吹风。 风吹动她柔软飘逸的发丝,连同叹息也混在风声。 今夜星光璀璨,姜槐只望了一眼,便不想再看。不用看她也知道,阿瓷过的很好,阿瓷的星辉比常人更为明亮,且明亮之中,时而温柔,时而清冷。 每个人都有与之对应的星,观星如观人。命数更改之后,阿瓷注定前途不可限量,只要她愿意,她能走出很远,将同代人远远抛在身后。 天才向来自负,姜槐也是如此。 阿瓷是她一手养大,阿瓷的成就也是她的成就。 姜槐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阿瓷此刻在做什么。抬起手指,在虚空描摹小姑娘好看的眉眼,画来画去,心里的失落仍无法缓解。 不如,明天约她出来玩吧?姜槐自言自语,要约她出来玩吗?去哪里好呢?鸾山?还是北珏山? 将军府没有阿瓷,不止府里空荡荡的,她心里也空荡荡的。折身走出几步,推开门,踏入阿瓷旧日闺房。 一股熟悉的淡香气扑鼻而来,姜槐眉眼缓缓绽开笑,来到雕花大床,心满意足裹着锦被睡下。 她开始庆幸阿瓷走时这里的一切都被保留下来,鼻息间满了小姑娘身上的体香,姜槐这一觉睡得极好。 翌日,天光大亮。 将军府下人眼睁睁看着将军从小姐闺房走出,惊得瞪大眼睛是他们想的那样吗?将军果然对小姐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姜槐精神焕发地在后院舞剑,与此同时,云瓷盯着棋谱眸光渐亮,唇边溢出一抹笑,抬手,棋子落,残局破。 她吩咐下人将破解之法送到棋道山外的长亭,耐心等候竞道帖被送来。 做好这些,她倦倦地伸展手脚,起身往床榻走去。 柳府一片宁静。 直等到中饭时间,云瓷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软糯糯地喊了声阿兄,守在外屋的念儿支楞着耳朵,心道:小姐莫非还没醒? 那声喊出口的阿兄无人应,云瓷意识醒转,懊恼的揉揉小脸她又梦见阿兄了。 梦境里不是如今俊秀斯文的阿兄,而是当年风雪天抱她入怀的六岁小少年。 如今再看,那时的阿兄,浑身散发着阴郁颓然之气,云瓷眉心微皱,暗道:阿兄幼时到底经历了什么呢?什么人会想不开在风雪天窝墙角大睡呢? 阿兄那时是有意寻死吗? 云瓷被这个荒唐的念头惊得彻底清醒! 怎么会?阿兄那般阳光明朗的人她的心咯噔一下: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足够了解他吗? 不知为何云瓷心里涌起一股慌乱,她起身来到书房,提笔蘸墨就要写信,笔尖微颤,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不了解阿兄的,她了解的都是阿兄愿意她知道的。 姜槐今日特意赋闲在家,信从柳府送到将军府时,她不过刚用完早饭。 阿兄今天,有想我吗? 有想吗? 姜槐温温柔柔的笑了起来:当然有啊,梦里都是我的阿瓷呢。 阿瓷是想她了吗? 那她要不要今日登门约阿瓷赏景呢? 姜槐没写回信,她特意回房换了身月白长袍,腰间系着辗转流光的白玉带,一个人溜溜哒哒的走出门。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6 她想阿瓷了,所以要去见她。 藤萝街和蝉花街相隔不算太远,走在半路,正值眼里洋溢春风时,身穿红袍的禁宫侍卫从后面策马追来:大将军请留步! 姜槐转身,侍卫恭行拜礼:皇上遇刺,召大将军入宫护驾! 看到那身亮眼的红袍时,姜槐就知,今日她没法去见阿瓷了。宫里出了事,她不得不去。 早知如此,便直接送封信好了,也省得阿瓷等她。 她目色微沉,想着入宫时恰好会经过蝉花街,姜槐道:稍等。 话音未落,人已经运起轻功飘向远处。 侍卫抬头,只消望见一抹残影,不由心生敬佩怪乎皇上要召大将军入宫了,这样的身手,光是看着就有安全感。 姜槐一口气未歇地停在柳家屋顶,依着昨日派人调查得来的细节,倾身跃起往循花院飞去。 房门内,云瓷闭眼泡在木桶沐浴,满室花香。 念儿不敢多看,躬身退去。推门而出,恰好看到公子从天而降,惊得险些低呼出声! 公子怎么来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姜槐多说,她道:本来想探望阿瓷,结果半途遇到事,你告诉她,过两日我再来约她去鸾山看日出。 哎?公子?? 眨眼,人已远去。 念儿呆呆地看着天际,心道:公子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啊,倒真像神仙行事的派头。 隔着一扇门,云瓷恍惚听到阿兄的声音,急急起身:念儿? 小姐莫慌,奴婢在门外守着呢。 云瓷轻咬红唇,犹疑道:可是阿兄来了? 是,不过公子现下已经走了。公子说今日没法来探望小姐了,约小姐两日后去鸾山观看日出。 知道姜槐的确来过,与她仅有一门之隔,云瓷反应慢半拍地捂住心口,片刻,羞恼地将身子潜回水里,轻嗔道:阿兄真是的好在有念儿在门外守着,若不然 她摇摇头没再想下去。 姜槐从柳府飞出,没过一会,被她远远甩在后面的禁宫侍卫这才策马赶来,一路穿过宫门来到帝王寝宫,恰巧与景阳殿下碰面。 微臣见过殿下。 顾不得其他,景阳匆匆朝她阖首,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修徳殿。 时到中年的禹皇容色苍白地躺在龙榻,身边伴着一身素裹的美艳女子。 臣姜槐,见过吾皇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宣贵妃音色婉转。 禹皇慈爱地看了景阳一眼:景阳,你先出去。 景阳不放心道:父皇,您龙体 无碍。他笑了笑,安抚道:无非受了些惊吓,多亏贵妃机警,这才没闹出乱子。景阳,你先出去吧,朕与姜槐有话要说。 是,儿臣告退。 姜槐,坐。禹皇慈眉善目的模样委实不像一代帝王,他打量着姜槐略显严肃的眉眼,不由笑道:爱卿何故连个笑容都不给朕?是朕哪里惹爱卿不喜了么? 姜槐身子微震:微臣不敢。 你呀你,年纪轻轻,回回进宫都如丧考批,姜爱卿,朕这年纪当你父辈都有余了,就当给朕个面子,你笑一笑?你笑一笑,朕能舒坦许多。 姜槐眼里闪过一抹不自在,乖顺道:是。 禹皇被她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逗笑了:好了,不难为你便是。朕今日请你入宫,有事交给你办。 姜槐安静听着。 皇上要她彻查今日御花园行刺事件,顺手也将禁宫影卫交在她手。 禹皇语重心长道:朕的身家性命,尽托付给爱卿了。 臣必不负重托! 好,很好。禹皇慢慢闭上眼。 他本就不是强壮的体格,如今受了惊吓,自然要好生休息,对了姜槐,爱妃极为赏识你,有机会你不妨教她几招防身术,这深宫高墙,真是教人不放心啊。 说完这话,他不再开口。 姜槐尾随宣贵妃出了寝宫,信步来到后花园。 在景阳心里,宣贵妃是个妖娆厉害的女人,无论心机手段都已然到了可怕地步。在姜槐眼里,再可怕,这不过就是个无情的女人。 出了修徳殿,她的神色冷下来,不带掩饰地漠然,以及无声拒绝、嘲讽。 宣贵妃今年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单看相貌像极了十九二十岁的俏姑娘,她的眉梢一点风情,身无装饰,仅一身寡淡素袍便衬得眸眼不似人间客。一颦一笑,一嗔一喜,胜却无数风景。 她举止轻佻地望着眼前人,手指不自觉挑在姜槐光滑细腻的下巴,悠然叹道:真是美得不像男儿啊。姜槐,你是不敢看本宫吗?抬起头来。 第047章 御花园木槿花开得正盛。 姜槐嘲讽地掀唇一笑:贵妃娘娘美貌绝伦, 怎也学了那浪荡子弟的张狂作派? 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打断宣贵妃的动作,指尖触碰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心底涌来。厌恶的皱了皱眉,倒退两步:还请贵妃娘娘自重。 自重?宣贵妃不以为忤地弯了眉眼,摇曳着腰肢,莲步款款地朝姜槐走近, 唇齿间带着阵阵馨香:姜槐, 你不会是女儿身吧? 姜槐笑意愈深,眼里的冷厉愈浓, 忍着厌恶她直视这女人的眼睛, 出言不逊:怎么, 贵妃想和微臣试试? 宣贵妃噙在唇边的笑一瞬冰冷: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一掌从姜槐俊脸扇过,五指印清晰的浮在脸颊,姜槐嘴唇微动,压下血液里沸腾叫嚣的恨意, 她笑了笑, 不甚在意地扭头就走。 身后,宣贵妃掌心微颤,艳丽的容颜闪过一抹复杂意味。 姜槐她垂眸低语,所有的疑惑不解尽散风中。 出了东直门, 姜槐疾步来到人烟稀少的偏僻小路, 双手撑着膝盖,一阵作呕,直呕的眼泪凝在眼角, 最终化作泪滴滚落在灌木丛。 好一会儿,她站起身,背脊绷直,眼里躁意狂涌。 越是这时候,她越想见阿瓷。 姜槐孑然地走在那条凄冷的小路,一如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默默咬牙承受。她想去见阿瓷,但现实并不允许。 调动影卫的令牌此刻就躺在她怀里,想着禹皇眼神里真挚不似作伪的信任,她的身形融于清风,快如一道闪电,眨眼消失在天地间。 柳府,云瓷忙着从数十只小奶猫里挑选出最漂亮最合眼缘的那只。 挑来捡去,她伸手指了指额头带着一点橘黄的白猫:就它了。 柳如岸一脸兴奋地将奶猫从笼子里捞出来,献殷勤地递给云瓷:妹妹,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啊? 名字?云瓷扬唇:就叫做猫不好吗?况且选猫是为了送人,猫好看就好了嘛,有没有名字不重要。 况且,阿兄不会介意一只猫有没有名字,名字好听与否。 送人?柳如岸眼里喜色登时垮下来。 他费尽千辛万苦来哄妹妹欢心,却不想妹妹一颗心全扑在别人身上,语气里带了淡淡委屈,问道:又是为大将军准备的? 不然呢。云瓷漫不经心的反问。 小奶猫弱弱的叫声听起来甚为惹人怜爱,云瓷细心检查它的爪子和眼睛,待看过后,没有一丝不妥,她吩咐道:把猫送到将军府,其他的无需多言。 柳如岸看得啧啧称奇:妹妹为何要给将军送猫?大将军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养猫? 送就送了,哪还要什么理由?云瓷顺手从花圃摘了一朵鲜花。 柳如岸看得格外眼馋,暗道:妹妹是要送他花吗? 等等。云瓷喊住下人:这朵花也一道带去,就说我请阿兄赏花。 日常吃醋的柳堂主眼里仅有的那点期待也散了,他无奈道:阿瓷,我才是哥哥啊。 云瓷冲他笑:是啊,可有了亲哥哥,阿兄还是阿兄啊。 柳如岸一脸痛惜:你对大将军,比对我好太多。 有吗?小姑娘促狭地眨眨眼。 有啊!柳如岸嫉妒道:妹妹心到底在谁身上,瞎子都看出来了。 云瓷笑得灿烂,神色里带了三分害羞,她不好意思道:大哥看出来了啊? 下人自觉退开,柳如岸哼哼两声,皱眉:妹妹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难道真要 真要什么? 你难道真要去当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不好么?云瓷勾唇:我喜欢他啊,他当将军,我当然要当将军夫人。大哥,你认为不妥吗? 妥吗?柳如岸不确定道。 云瓷点点头:妥啊。 兄妹两人说着悄悄话,一番交涉,柳如岸彻底惊了。 他竟然低估了妹妹对姜槐的情意,情已入骨,非他不可。他叹息一声:你既坚持,我自然是帮你的。只是妹妹,你想过没有,大将军对你 这无需担心。 云瓷捏着衣角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姜槐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他还没意识到,左右就隔着层窗户纸,捅破了,他想逃就难了。 她扭头对柳如岸道:大哥,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阿兄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就有劳大哥费心留神了。 陡然被安排了如此重任,心口被压上一座巨石时,柳如岸凭空被激出一身胆气,妹妹有需要,哥哥当然当仁不让。 他拍着胸口道:好,交给我,哪怕是公主,我也保证不让她离姜槐近了! 有劳大哥了。 眨眼两日已过,想着今日要与姜槐共游鸾山,她不得不提前派了念儿往红妆社走一趟,将归期延后。 天刚蒙蒙亮,姜槐顶着张俊脸出现在柳府门外,碍于一声声通禀较为麻烦,她提身而起直接往循花院飞去。 云瓷起得格外早,梳妆后揽镜自观,眼里露出满意的笑。 今日她特意着了一身白裳,发间别着根木制发簪,清水芙蓉,略施粉黛,完完全全是按照姜槐的喜好打扮。心里想着姜槐,下一刻姜槐破窗而入,云瓷惊得低呼一声,嘴迅速被人掩住。 别喊。 在嗅到那股熟悉的香气后,云瓷便知来人是谁。 她嗔恼的用眼神暗暗谴责某人,姜槐笑着松开手,口吻亲昵:阿瓷。 她喊阿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化不开的温柔,纵有天大的火气,云瓷也恼不起来。 阿兄怎么此时来了?云瓷瞥了眼被弄坏的窗子,打趣道:阿兄想我想得竟连正门都不愿走了? 她小声啐了声登徒子,姜槐耳朵尖,明知故问:什么?阿瓷在说什么? 在说你登徒子啊! 云瓷眼神难掩嗔怪:几日不见,阿兄怎变得这般孟浪?哪有强闯女孩子闺房的? 连同上次,若她衣衫不整被姜槐撞破,那她简直不要活了。 登徒子?姜槐被训得一脸懵,阿瓷这是怪她了?她喉咙一梗,阿瓷以前从不怪她的! 小心翼翼地勾着小姑娘手指,赔礼道:别恼啊,大不了以后我敲门好不好?这次纯粹是急于见你才失了沉稳。 阿兄这般想我啊~云瓷捏着姜槐掌心:我送你的小猫喜欢吗? 喜欢。姜槐冲她笑。 一见到阿瓷,她的心就有说不出来的安宁:阿瓷,抱抱。 嗯? 不容云瓷言语,姜槐径直揽了小姑娘细腰,温香在怀,她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还是这样好。久不见阿瓷,太折磨了。 云瓷被她抱得紧,慢慢调整略显急促的呼吸,想推开,又舍不得这个眷恋已久的怀抱。 刹那,她想起那些年与姜槐亲密无间的过往,念头纷乱,心里升腾出一分灼热。 她的手试探地一点点抚在姜槐脊背,摸到她伶仃漂亮的蝴蝶骨,竟觉万般诱惑。 阿兄 姜槐抱着她舍不得撒手,这是她养大的孩子,一朝分别,她好不习惯,她怀念和阿瓷朝夕相处的时光,如今人抱在怀里,惊觉小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心蓦地一痛。 她低声道:怎么了? 阿兄抱得我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云瓷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娇柔绵软,如腻了蜜糖的水,甜甜的,带着轻微的魅。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可姜槐不知道。 姜槐缓缓松开力道,搭在腰间的手始终没放开,她难得任性,一本正经道:不放,没抱够。 云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索性趴在她肩膀,手不老实的从脊背划过姜槐细嫩柔滑的脖颈:阿兄,痒吗? 姜槐惯来宠溺她,由着小姑娘胡闹:还好。 其实,有些痒的。 尤其阿瓷的指尖从她后颈轻盈划过,带着些许说不出来的意味,姜槐心里痒。 对,心里痒痒的。 单纯的将军纵使博览群书,此刻也浑然不觉自己正被挑逗。 云瓷仗着某人不开窍,极尽所能占尽便宜,她想让姜槐松手,否则连她也说不清自己还会做什么坏事。 可姜槐茫然无知的状态,委实看得人牙疼。 呼吸里带了掩饰不住的轻喘,云瓷的手不知不觉抚上姜槐的唇:阿兄,你生得真好看。 这话从小到大姜槐不知听了多少遍,她揽着小姑娘,干脆将人拦腰抱起,坐到一旁的圆凳。 云瓷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紧张地心要从喉咙跳出来,明知姜槐不会对她做什么,可这般亲昵的姿势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7 她小声嘟囔:阿兄,登徒子。 从相逢到现在,这已经是阿瓷第二次喊她登徒子了。 姜槐失笑:就知道冤枉我。 云瓷挑眉:难道不是吗?阿兄还不是登徒子么?不是的话,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细心观察姜槐反应,却见姜槐洒脱一笑,丝毫不避嫌的将她重新抱紧,眉峰一皱,甚为霸道:还不准人抱了? 好过分啊! 气过之后,云瓷笑着环过她脖颈,脆生生道:准。 就只准你一人这样抱。 姜槐的心完完全全被她熨帖。 这一刻,她忘了御花园刺杀案,忘了明艳无情的宣贵妃,忘了种种令人烦恼生厌的事,她的嗓音微哑:阿瓷。 嗯? 话到嘴边,姜槐却不知到底说什么好。说什么才能表达她这几日来的思念,说什么才能让小姑娘继续贴心的安慰她。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刻的阿瓷与往日不同,肆意风流,风情万种。 她喜欢这样的阿瓷,喜欢这样软软靠在她怀里的阿瓷。 等了许久却见姜槐没了言语,云瓷觉得好笑:阿兄,你是在紧张吗? 紧张? 紧张这种情绪于姜槐而言太陌生了。 云瓷可不想就此放过,她偷偷贴近姜槐的耳:阿兄,窗子开着呢。 嗯?姜槐不解地眨眨眼。 窗子开着,你我这般若被人看到,阿兄你会被爹爹乱棍打出去的 云瓷唇边笑意不断扩大,娇嗔道:阿兄,你还要抱到几时呀,再不走,咱们就错过看日出了! 第048章 闺房寂静, 人去无踪。 等到念儿发现自家小姐不见后,姜槐已经抱着云瓷到了鸾山山顶。 此时天色还早,天边渗出一抹艳丽的红,云瓷躺在姜槐怀里,指着最东方笑道:阿兄,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么? 记得。姜槐望着那轮红日道:咱们那时候最喜欢做的是把万事万物幻想成美食, 然后各自形容一番, 谁先饿得受不了了,就得往街角乞讨, 用乞讨得来的钱去吃顿好吃的。 每次都是阿兄受不了哦。云瓷笑吟吟攥着她月白衣角:阿兄, 咱们以前的事, 你还记得多少? 都记得。 山风吹过小姑娘的长发,姜槐温柔地为她抚平被吹乱的发丝:关于阿瓷的,我都记得。 骗人。云瓷揪着她耳朵:阿兄,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啊? 陡然见她变脸, 姜槐便有些招架不住:哎呀, 哪有骗你。乖,快松开我,疼。 疼吗?云瓷不信:我明明都没有用力,阿兄, 怎么越大你越狡猾了呢?以前你可老实了。 哼。姜槐握着她使乱的小手, 唇角扬起,勾起一丝坏笑:不行吗? 当然行。云瓷将疑惑压在心里,没去问当年棋圣元洗为何会答应收自己为徒。她可记得, 当时师父收她为徒时,还顾自感叹了一句明珠蒙尘。 她问师父:何为明珠蒙尘? 刚刚成为她师父的棋圣抚须叹道:好好的天才苗子不入棋道山修习棋道,偏去学那些打打杀杀的本事,这便是明珠蒙尘,平白糟蹋了好天赋。 鸾山的日出极美,万籁俱寂,唯风从两人间拂过,发丝缠绕着发丝,姜槐侧头问道:冷不冷? 不冷。云瓷抱着她手臂:有阿兄在,多冷都不冷。 她这话说得委实有点绕,姜槐手指点在她鼻尖:傻。 那就傻吧。云瓷仰头:反正我不介意,你也不准嫌弃。 我哪敢嫌弃阿瓷?姜槐双臂环抱着她:阿瓷,你想不想飞啊? 飞? 是啊,我记得鸾山谷底有座温泉,周围常年盛开着各色小花,有野鹿还有獐子从林子穿过,美极了,你要不要去? 云瓷呆呆地睁大眼:怎么去? 飞下去啊。姜槐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我轻功好,带你下去没问题的。 云瓷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万丈深渊,没等她开口,姜槐已经拿过她的手搭在自己腰间:阿瓷,抱紧我,别怕。 而后便是一场奇妙的体验,云瓷这辈子都忘不了被阿兄带着纵身跃下山崖的感受,山风凛冽,身子不断下沉,而她能做的只有将自己交给姜槐。 她听着姜槐的心跳,听着她喉咙里发出的散漫笑声,她本来怕得要死,可当姜槐揽紧她腰肢,低声安慰她时,天地万物,心里眼里,不再有万丈深渊,不再有晨风刮过,她只看得见姜槐。 看她完美无瑕的侧脸,看她带着恶趣味的调戏眼神,看着看着,云瓷抱着他,赌气似的在她肩膀咬了口,轻一下重一下,在这失重的状况下,她竟然再次忍不住用舌尖扫过她精致的锁骨。 一瞬间,云瓷登徒子附身,她喊着姜槐的名字,一声声的爱意碎散在风中。 及至姜槐带着她降落在温泉旁的天然玉石,姜槐笑道:怎么突然说爱我?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云瓷瞬间没了胆气,软着腿坐在玉石边,抬头,反问:我不能爱你吗? 当然能。 小姑娘璀璨笑开:姜槐,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姜槐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她对阿瓷的爱,怎能用多少来形容?她给阿瓷的,从来都是全部。 真是块木头!云瓷羞恼地不去看她,却被眼前壮丽美景迷了眼,她声音欢快道:这里果然很美,简直人间仙境! 姜槐还在想着之前那问题,没防备被小姑娘突然扯了衣角,脚下打滑直接跌进她怀里。 嗯?还舍不得起来吗?云瓷双臂抱着她:阿兄,你这样子真得好呆啊。 呆吗?姜槐感受着小姑娘玲珑有致的身材,笑道:好啦,这就起来。 秋高气爽,此地却温暖如春。没过一会,云瓷果然从不远处林子里见到了飞速跑开的麋鹿。 阿兄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玩累了,云瓷坐在玉石,眼睛望着升腾起热气的温泉,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从古卷看到过,后来偶然的机会来到这儿,阴差阳错吧。 阿兄,你背过身去。 嗯?姜槐讶异挑眉:怎么?你要做什么? 不要问那么多嘛,背过身去,没我应允不准回头。 阿瓷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云瓷撇撇嘴,有什么是你不能看得?多了去了。她催促道:阿兄,你要听话啊。 姜槐嘴里嘟囔着,乖巧转过身去,心道:小姑娘大了就是麻烦。 云瓷雀跃着脱了鞋袜,从见到这汪温泉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裤腿挽至膝盖,露出白皙光洁的小腿,她舒服地长吟一声:阿兄,你可不要回头哦~ 有粼粼水声传来,猜到她在做什么,姜槐笑意愈深:阿瓷,不若我走开,你来泡温泉吧? 可以吗? 可以,我就在不远处为你把风。 云瓷想了想,到底贪恋这份享受:那阿兄一定要好好为我把风,不准偷看! 偷看两字她咬得极重,似是早就料到姜槐心里没有男女大防,她强调道:阿兄是君子,哪怕你我亲密无间,也要守礼。 姜槐哭笑不得,没吱声,径自远去。 云瓷羞红着脸,踮着脚果然望不见姜槐身影,环顾四周,放心地解了衣衫。 她常年有宫寒的毛病,哪怕已经在调养,却收效甚微。不敢让阿兄知道,再者女儿家的私密,便是再亲密,哪有说给男儿听的。 且不说姜槐还未说要娶她,哪怕两人结为夫妻,好多事上,她依旧羞于启齿。 温软的水流过四肢百骸,云瓷闭上眼,心底有种隐秘的小欢喜冒出头哪怕阿兄一无所知,依然能够以他自己的方式,给她带来心灵深处的慰藉安宁。 姜槐守在不远处,和暖的风从她身边吹过,偏偏她耳力极好,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仍然能听到淙淙流水声,以及隐在流水里的低吟浅叹。 她暗自想着,既然阿瓷喜欢,以后可以常带她来。左右知道这地方的唯她一人,根本无需防备有不速之客擅闯。阿瓷在这里能自由自在的放松身心,阿瓷好,她也觉得好。 不知过了多久,云瓷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阿兄,可以回头了。 姜槐转身回眸。 长风、鲜花、美人。 青丝、红唇、白裳。 人间幻境,瑶池仙子,一颦一笑,美不胜收。 云瓷笑容明媚天真:阿兄,我喜欢这地方。 是吗?姜槐看直了眼,轻声呢喃:我也喜欢。 云瓷脚步轻盈的走过去,手从姜槐眼前掠过,小姑娘温柔里藏着调侃:阿兄,回神了哦~ 姜槐深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尽是那氤氲淡香,她下意识抚在心口位置,艰难地别开脸:阿瓷,我们回吧? 现在就回吗?云瓷还没玩够。 天边太阳已经升起,再用不了多久府里发现她失踪,念儿反应若有半点不妥,保不齐会闹出乱子,她叹惋地搂上姜槐的腰,不情不愿道:好吧~阿兄带我走吧~ 姜槐嗯了一声,脚下却没动。 阿兄? 下一刻,撞进姜槐那双透着探寻的清亮眼眸,云瓷心虚地吞咽着口水:阿兄,你怎么这样看我? 哪样看你? 姜槐的心乍起波澜,想到回府后又要和阿瓷分别,她根本挪不开脚步,尘世喧嚣,名利烦扰,不过繁华烟云比不得小姑娘随意一瞥。 她捏了捏掌心,踌躇道:阿瓷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听到的话,云瓷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尾音颤抖道:阿兄,要和我说什么? 你姜槐不再迟疑: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吗? 会啊。 当然会啊。 你若喜欢,莫说陪你一辈子,陪你生生世世都可以。 云瓷笑望着她,眼里情意昭然:可是姜槐,你不娶我,要我如何陪你一辈子?说啊,说你爱我啊你若肯言爱,我纵粉身碎骨亦无惧啊! 山花烂漫,偶有蝴蝶从两人肩膀飞过。 姜槐能够感受到,阿瓷望向她时眼睛里涌动着的期待。 通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此刻的姜槐,茫然,慌乱,无措,又着实在意,心里一阵阵巨浪翻腾。 从十几年前遇到阿瓷的风雪天起,阿瓷就成为她活在世间的理由。 阿瓷身上,凝聚着姜槐一辈子的奢望梦想,她把生而为人最美好的情感一股脑给了她。 热爱给她,孤勇给她,温柔给她,连命都能给她。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地亲近、亲密,陪伴至今,恍若一夜花开,香气再也无法遮掩。 此时小姑娘不避不退勇敢决然地站在她面前,姜槐忽然醒悟:阿瓷,或许想要更多。 姜槐,我想陪你一辈子,你要吗? 姜槐点头:我要。 云瓷宠溺一笑,害羞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那你知道怎么要吗?姜槐,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我想要什么? 第049章 等阿兄想明白, 再来见我吧。 走在回府的路上,姜槐脑海不断冒出这句话。阿瓷共问了两个问题:知道怎么要吗?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将小姑娘送回柳府,晨光熹微,年轻的将军走在飘落细雨的长街,雨滴打湿了她额前碎发。 姜槐反复回味着离开鸾山谷底时的画面,离别前阿瓷做了什么呢?她伸出手细心的为她整敛衣领, 浸在眉眼的温柔, 含蓄而体贴。 月白长袍在风雨里鼓动,越发衬得姜槐身子骨单薄, 犹如闲庭漫步, 不急不缓, 再抬头,已经回到家门口。 门口停着鸾驾,姜槐淬在眉梢的柔情凝成冰,管家急急忙忙迎出来:将军!贵妃娘娘来了! 那个女人 姜槐吐出一口郁气, 面无表情迈进门。 正堂, 人间风雅的四字烫金牌匾下,宣贵妃一身织锦裙衫,发间碧色簪子发出温润碎光,她的手边放着一杯沏好的热茶, 袅袅茶香升腾而起, 唇角微扬,岁月静好。 姜槐视而不见。 她强忍着恶心俯身道:臣,见过贵妃娘娘。 宣贵妃笑容生动, 手指屈起散漫开口:大将军贵人事忙,今日眉梢隐有春意,莫非,和哪家小娘子幽会来着? 这话旁人听不得,管家领着众人不露声色地退出去,左右侍候的宫女也跟着退到门外,姜槐隐忍的嘲讽再也压不住,低声道:轻浮。 将军也知轻浮二字如何写?宣贵妃不怒不恼地盯着掌心纹路,姜槐,你与本宫,一定要如此说话么?本宫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或许贵妃不知,有种人,生来便惹人厌恶吧。姜槐无意与她周旋,一股烦躁不断地从心头攀升:贵妃若无其他事,便回宫吧,恕臣 当然有要事。宣贵妃从袖口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姜槐,如今你可是奉旨教授本宫武艺,怎的,你还想抗旨不遵? 圣旨被丢到茶桌,茶水从杯盖溅出来,姜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 那就是了。瞥了眼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袍,宣陵皱眉:速去更衣,本宫在此处等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8 姜槐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转身便走。 这冷傲的态度再次惊得宣陵秀眉挑起,她的五指缓缓聚起,广袖一挥,直将茶杯扫落在地。 宣贵妃脾气大是出了名的,而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姜槐无礼,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今上却不知怎么想的,后妃与权臣来往过密,他竟不觉忌惮,隐隐地,更有股暗中成全的意味。 姜槐一身玄衣,腰束纯白绸带,眼神冷厉,远远看着,不像要授人武艺,反而有种千里奔丧的漠然。 宣贵妃气得喉咙一梗,也不管外面细雨霏霏,抬腿出门。 将军府建造之初是按照一品侯府的规格打造,不等姜槐带路她径直推开一扇门,宽敞明亮的风雨堂,十八般兵器齐齐列在兵器架,想也没想选了一把未开锋的长剑,看向姜槐:来,你我切磋一二。 姜槐眼帘微动,身形忽动,空手夺白刃。 有那么几次她甚至想直接了断这女人性命,却在每次冲动狂躁时,理智压上心头迫她收手。 宣贵妃风仪极好,哪怕朝中已有重臣斥她为妖妃,但再是骂得不可开交,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有恃宠而骄的资格。 优雅,从容,妖冶,艳丽,嚣张,薄情。 人世间所有溢美、所有极端的词汇堆在她身上,犹不觉过分。 世人看到了美,隔着那层美貌皮相,姜槐恶心地血气翻涌,她干脆闭上眼,也因此错过宣陵一瞬宠溺的眼神。 真是个小孩子。宣贵妃莲步轻移,手指抚上她的假喉结:姜槐,你还想杀了本宫不成?莫非就因着本宫知晓了你的秘密?堂堂二品延西大将军竟是女儿身,说出去谁肯信? 贵妃娘娘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么? 我只恨知道的太少了。宣贵妃唇边噙着一抹冷傲:姜槐,你到底是谁! 姜槐睁开眼,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捏断这女人的腕骨,细滑的触感在她指腹传来,她厌恶地闪动着眸子:问我是谁,你想死么? 你敢杀我吗?宣陵嗤笑道:从进门到现在,你共有十二次灭口良机,可你都做了什么?姜槐啊姜槐,你不会是,不敢动我吧? 咔嚓!一声脆响! 宣陵唇边溢出淡淡闷哼,她的手无力垂落,眼神复杂的看着姜槐,咬牙切齿道:你竟真敢?! 贵妃若再对微臣动手动脚,便不是断一只手那么简单了。姜槐眉目生倦:我讨厌你,你以后要想活命,不要刻意出现在我面前了。她缓缓转身:宣贵妃,人,还是惜命为好。 所以,你承认你是女儿身了? 不承认。姜槐冷淡的捉了她骨节完好的手:贵妃无需百般试探,你若不信,剥了微臣衣裳便是。 呵。宣陵冷笑:你以为本宫不敢?她的手微微用力,拉扯开姜槐系在腰间的纯白色绸带! 姜槐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挑衅勾唇:烦请继续。 你!宣陵狠狠剜她一眼,负气出门。 一只脚踏出门槛,她身形一顿:姜槐,男子生成你这般相貌,本宫是万万不信的,你最好不要露出破绽,否则我教你后悔今日举动! 微臣,恕不远送。 衣衫半解,姜槐盯着自己的雪色里衣,有片刻怔神,她快速系好衣带,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孽缘。 怀里空荡荡的,以往这时候她还能抱抱阿瓷缓解郁闷,想了想,她走出门道:去把小姐送来的猫抱过来。 日上三竿,云瓷望着窗外已经有些时辰了。 她的唇边噙着笑,少女怀春,酸得柳如岸都想提剑往将军府和姜槐打一架了。 瞧瞧,就猜到妹妹清晨不见人影八成是被人拐跑了。可恶的姜槐,不仅拐他妹妹的人,还把心一并偷走了! 他纠结着眉头,抬腿走过去,用食指小心地戳了戳某位傻姑娘:喂,收敛着点吧,被爹爹看到可就藏不住了。 云瓷含笑:我本来就没想过藏啊。 柳如岸彻底无语,不顾形象地翻了翻白眼,末了又舍不得走,巴巴地挨着妹妹坐下:阿瓷。 嗯? 阿瓷,哥问你个事啊,你不准藏私哦。柳如岸鬼鬼祟祟压低着声音生怕被人听到:阿瓷,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啊?你和姜槐,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云瓷微愣,怎么也没想到再正经不过的大哥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瞧了眼柳如岸挂在眉梢的意动神色,暗道:大哥这是想娶妻了? 问别的她或许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说,但问姜槐,云瓷这会巴不得有人来和她提姜槐。少女怀春,哪能一个人欢喜?于是她果断的拉着嫡亲兄长,一起分享这段甜蜜的感情。 左右大哥是亲大哥,一不会笑话她,二嘛,男人应该比较了解男人吧? 她暗自期待柳如岸能够为她出谋划策。 柳如岸支楞着耳朵,越听心里越酸,好嘛,这该死的甜美! 和妹妹比起来,他怎么活得这么苦?不仅要操持家业,身边连个体贴细致的女孩子都没有。 前八年他忙着找妹妹,如今妹妹找到了,不仅找到了,心里还藏了人,反观他除了变得更富有,其他的想想还真没有! 大哥,你说姜槐有没有听懂我的言外之意啊?云瓷羞红着脸:听懂的话,那他会不会来提亲啊? 柳如岸心里一阵憋闷,苦着脸道:应该能听懂吧,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暧.昧!阿瓷,不好这样的~ 可不这样,他怎能开窍?云瓷小声道:况且阿兄如今好多了,你是不知,他以前根本不懂这些,纯粹媚眼抛给瞎子看 什么?柳如岸震惊道:那你岂不是暗恋得很苦? 一句话,说得小姑娘羞恼别开脸:也没有啊,阿兄已经对我很好了~是我贪求,想要更好。 柳如岸目瞪口呆:妹妹,你到底喜欢了什么人啊?男人,哪有见了你这等美色不动心的?他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云瓷委屈道:他哪会对我做什么?向来是我欺负他 什么?! 哎呀大哥,你反应不要这么大嘛~ 柳如岸结结巴巴道:我反应、我反应能不大吗?阿瓷,姜槐他他 他什么? 他不会不行吧?! 噌地一下,小姑娘脸色涨红,整个人快要烧起来:大哥你在胡乱说什么?再这样我可要赶你走了! 别 柳如岸挠头道:我实在无法理解啊,我家妹妹生得貌美如仙,他若心里有你,哪能忍住不对你动手动脚?即便他心里没你,总该有身为男人的本能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 他压低喉咙,云瓷耳朵红得滴血,小幅度地点点头。 这下换成纯情少男柳如岸不好意思了,他也红着脸,小声道:我能问下什么感觉吗? 大哥!云瓷嗔恼地瞪他眼:说正经的呢! 哦哦!见她再逗就真得恼了,柳如岸摸着下巴道:不应该啊 兄妹两人不知不觉都以一种鬼鬼祟祟的姿态聚头商量着:世上的确有种人天生对这等事冷淡无感,保不齐姜槐就是这种人呢。 柳如岸同情的看着妹妹:若真如此,妹妹就要受累了。 不仅要教人动情,还要诱人动欲,这都什么事嘛! 云瓷红着脸道:阿兄说过,他懂得。 懂什么?对上妹妹略带威胁的眼神,柳如岸一拍脑门,哦哦,知道了。他既然懂的话,那就更不正常了。 这有什么不正常?云瓷白他一眼:难道如狼似虎才叫正常?那分明是鲁莽好嘛,阿兄斯文儒雅,大哥你不好把他想成那样子的。 好好好。柳如岸愁秃了头:可他一直正人君子下去,哪会明白对妹妹的心意?你说过他心里有你,可万一他意识不到那是男女之情,反以为是兄妹之情,又该怎么办? 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他骨子里离经叛道根本不在意男女大防越说他越郁闷,继续挠头:这相当棘手呀!他根本不是正常男人嘛! 云瓷眸子凉凉地瞧着他,柳如岸手一哆嗦,赶紧赔笑:没有没有,我没有诋毁他的意思。我是为你发愁嘛~ 大哥,能做的我都做了,我还能怎么办啊?云瓷烦恼地托腮叹气:他若想不明白,不来提亲怎么办? 不来?柳如岸长眉一挑:他都和你那样了怎好意思不来?我柳家嫡小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大哥想做什么? 柳如岸嘿嘿一笑:想要姜槐彻底开窍,这就需要妹妹配合了。 第050章 什么?半月内不准理阿兄?云瓷眸光轻转, 心疼道:阿兄只我一个亲人,若我故意不理他,岂非太残忍? 柳如岸揶揄道:妹妹,你不会舍不得吧? 我当然云瓷捏着掌心:我当然舍不得啊。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没有其他办法么? 我的好妹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不下一剂猛药, 姜槐哪能开窍?你和他要不清不楚纠缠到什么时候?这才哪到哪儿, 你不会做不到吧? 云瓷手背贴着微烫的小脸,慢慢放平呼吸, 眨眼面色恢复泰然:没什么做不到的。只是大哥这法子, 确定管用? 这变脸的本事看得柳如岸啧啧称奇, 他悠然开口:妹妹啊,这就叫做欲擒故纵。他心里有你的话,等你真不理他,他就该急了。男人嘛, 成家前急一急也是应有之礼。况且, 区区半个月,用半月换一生幸福,稳赚。 稳赚么? 云瓷一口应道:那,此事就拜托大哥多多费心了。 柳如岸拍拍胸膛, 露出八颗牙齿:好说! 一连半月, 姜槐都在忙碌御花园刺杀案,好容易带着影卫彻查幕后主使,查来查去, 线索断停在东宫太子那边。禹皇闻讯后,冷着脸终止调查,姜槐总算能喘口气。 这半月,她忙得不可开交,宣贵妃不知发得哪门子疯,仗着圣旨在手,频繁登门学艺,若不然便是一道口谕召姜槐入宫。 姜槐疲于应对,越发想念阿瓷。 夜幕降临,坐在书房窗前,望着天边繁星,她抱着猫苦恼地叹口气阿瓷已经许久没给她回信了。 哪怕再忙,半月里她依然坚持一日三封信送往柳府,然书信如泥牛入海,根本没翻出半点浪花,也听不见半点回响。 没有回信,没有一声问候,像突然和她断了往来。 姜槐凝神思索,天边属于阿瓷的那颗星明亮闪烁,熠熠生辉,没任何不妥。那么是故意不理她吗? 还是说,阿瓷等急了,开始恼了。 晚风吹拂着发丝,姜槐继续思索那两个问题。 她是想和阿瓷在一辈子的,事实上,十几年前风雪天,将阿瓷抱进怀里的刹那,她就不想再放手。哪怕阿瓷嫁人生子,她手里有权有势,照样能护她一生安稳。 姜槐的心一阵钝疼。 嫁人生子,为何一定要嫁人生子呢? 那日在鸾山谷底,看阿瓷的意思也想和她相伴一生,姜槐眉峰蹙起,耳边再次回荡起小姑娘温温柔柔的低语: 你知道怎么要吗?姜槐,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我想要什么? 怎么要?该怎么做才能和阿瓷一辈子在一起? 她嘴里嘀咕着,蓦地一道亮光从脑海炸开!对了,嫁人生子!若她娶了阿瓷,阿瓷不就一辈子能陪在她身边?谁也抢不走,哪怕到死,她们也能葬在一起。 自觉想通了第一个问题,姜槐眉梢染了三分喜色。越想越觉得欢喜,她怎么以前没想过呢? 阿瓷认祖归宗,是柳家名正言顺的嫡小姐,而姜槐在世人眼里是正儿八经的男儿身,她娶了阿瓷,不仅能和阿瓷白头偕老,还能借此打消宣贵妃的试探。 娶了阿瓷这念头一旦冒上来,再也无法从脑子里撤走。 她得找机会问问阿瓷愿不愿意嫁过来,她是女儿身,若要迎娶阿瓷,势必要和她说清楚,阿瓷若愿意,那就太好了。 姜槐唇角上扬,眼里藏着点点星光。那么第二个问题呢?阿瓷想要什么? 这问题她想了一夜,待天边暗色被光芒驱散,姜槐站起身,精神满满的踏进浴室。 精心梳洗后换了一身淡雅的青竹长衫,她本就生得腰细腿长,容色极好,此番特意打扮后,俊秀的眉眼更显风流。 她想明白了,她知道该怎么回答阿瓷了。大清早,破天荒地没去练剑,吃过早饭,掐算着时辰往蝉花街走去。 柳府门口,下人一脸歉疚道:回禀将军,我家小姐有事忙,不便见客。 姜槐怀疑自己听错了,阿瓷明明在为何不见她?再要紧的事比得她重要么? 她愣在那,满腔欢喜被泼灭。 念儿探着头从门里走出来,下人退到一边,打量着姜槐略显黯淡的神色,她小心翼翼道:公子怎么此时才来? 姜槐吸了吸鼻子:阿瓷在忙什么?不见我是因为怪我来得迟么? 念儿眼里闪过一抹讶异,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公子还真开窍了? 她压着窃喜,一脸悲痛道:小姐等公子等得好苦,短短半月,人消瘦许多,整日食不知味 这般严重么?姜槐紧张道:那我更要见她了! 小姐说了,不愿见公子,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39 改日?姜槐沉吟片刻,失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念儿没想到她真得转头就走,当下要嘱咐的话噎在喉咙,不上不下地,堵得她难受极了。 怪不得小姐要生闷气,小姐下定决心却唱了半月的独角戏,公子不露面也就罢了,此番人都到府门外,竟真被三言两语打发回去? 她这会都能想象到小姐听到此事后是如何憋屈恼火了。公子呀公子,不是念儿不帮你,是你这次太过分了! 柳府,循花院。 云瓷守在门口翘首以待,气归气,但阿兄能来她还是止不住欢喜。 如今就等着看半月努力来的成果,大哥说的有道理,一个人若当真在意另一个人,突然的冷淡,怎可能习惯? 至少,这半个月,她度日如年。 念儿嘴里嘟囔着踏进小院,待见到云瓷那双充满期待的眼,又忍不住腹诽:公子这样子,活该单身一辈子! 人呢? 走了。 走了?云瓷茫然的眨眨眼:你怎么说的? 按照小姐原原本本嘱咐的话说的,结果公子听到您不愿见,扭头就走了。她眼睁睁看着小姐满腔欢喜落了空,心生不忍:公子还是太木讷了,小姐莫要放在心上,他 好了念儿,你先退下吧。 是 云瓷捂着心口痴痴望着院门口:阿兄还是不明白吗?是不明白,还是心里没有她? 不应该啊。 她的感觉不会错。 浑浑噩噩地回到闺房,望着书桌满纸相思,竟觉格外刺目! 你怎可如此呢? 她怅然地吐出一口气,眼睛微湿,嗔怪道:你不知道我想你吗?姜槐,你还要我等多久? 正所谓,多情总被无情恼。 云瓷睫毛微颤,一滴泪凝在眼眶,终究被逼回。抵不过心头思念,终是取出画像,见不到真人,好歹能睹物思人。 看着看着,她的眼角再次湿润,喃喃道:还是觉得好气啊怎么能走了呢?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笨的!你做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呢?区区一座柳府,你若想进,谁敢拦你?谁拦得住你?榆木脑袋! 云瓷捂脸:我怎么喜欢你这个榆木脑袋啊~姜槐,你未免太欺负人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透着些微沙哑,头埋在雪臂之间,稍顷,眼圈泛红。我再绝情些,就不该理你~姜槐,我再等半日,半日之内你不来找我,新年之前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小姑娘自说自话,或羞或恼,或嗔或怨,少女心事,复杂又简单。 彼时被放在心里惦记的姜槐正往长街买花,买花的小女孩乍然见到如此俊美的少年郎,喜得眉开眼笑:公子是要送给心上人么? 心上人? 姜槐含笑摇头:不,送给我家妹妹。 妹妹?小女孩一怔:公子这样子,可不像为妹妹买花啊。 什么? 没、没什么。 卖花女急忙低头,她卖花有些日子了,前来买花的多是年轻男女,个中神情她自认看得极准,寻常为人兄长的,即便送花给妹妹,也不该如此欢喜。 眼角眉梢尽是情,怎么可能是给妹妹买花? 她贴心的以为公子脸皮薄,笑道:公子要买多少? 捧着大束鲜花,姜槐心满意足往回走。 阿瓷既然恼了,那她赔罪便是,总要哄得小姑娘嫁给她的。她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娶她,还能有什么办法理直气壮地霸占阿瓷一辈子。 闺房内,云瓷倦然地倒在软榻,眼角依稀挂着泪痕。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无人应。 她以为进来的是念儿,疲惫道:我无事,念儿,你容我静静。 姜槐捧着鲜花挑开帘子:怎么?还在生我气? 阿兄? 云瓷没想到她竟敢明目张胆敲门进来,一时震惊大过恼火:你怎么就这样来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姜槐伸手拉着她自软榻起身,带着朝露的鲜花被她放在一旁,细心打量着云瓷眉眼,心疼道:怎么哭了? 许你绝情,就不许我哭么?阿兄好生霸道! 绝情?我哪里绝情了?阿瓷,我该早点来见你的。可我刚想明白如何回答你。 云瓷嗔她一眼:那花给谁的? 给你的。姜槐笑着送花给她:别恼了,笑一个可好? 云瓷冷笑:在阿兄心里,我就这么好哄? 她一手拍开姜槐放在她左肩的手,我倒要听听,阿兄想了半月的答案是什么。 姜槐不以为忤,反而越发乖巧,第一,我想娶阿瓷为妻。第二,阿瓷与我素来亲厚,料想也不愿和我分开。 花瓣落在云瓷掌心,她唇瓣微张:阿兄说什么? 我左思右想,想要和阿瓷一辈子不分开,只有将阿瓷娶回家,这样,咱俩生同寝死同.穴,好不好? 云瓷被她直白的话说得面色羞红:谁要和你生同寝死同.穴了? 不是么?你我兄妹二人自小在一处,我离不开阿瓷,阿瓷也念着我,若你不嫌弃,我娶了你又何妨?咱们早就习惯相依为命,我深思熟虑后也不想阿瓷嫁给旁人,总归是过日子,和我过不好吗? 姜槐,你这是情话吗? 啊? 云瓷再也受不了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住羞涩道:阿兄,过来。 姜槐听话地走过去,哪知云瓷又道:再近些。 她干脆挨着小姑娘坐在床榻,手指刚碰到她垂落在腰间的长发,就被云瓷揽了腰,阿兄,你想不想哄我开心啊? 姜槐再次闻到这股淡淡的香味,神情放松道:想。 云瓷轻轻咬上她侧颈,牙齿寸寸嵌入,姜槐不敢动弹,直到小姑娘发泄够了,笑颜天真道:阿兄,疼吗? 姜槐摇头。 阿兄今日出门前特意打扮了? 对。 云瓷唇角勾起一丝坏笑:阿兄,我想罚你,你不准动好不好? 第051章 晨光毫不吝啬的倾洒在庭院, 柳如岸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院门路过,隔着重重枝叶,无意一瞥,却瞥见抹亮眼的青袍匆匆飞过。 瞧那身法,竟是武学高手? 再看那人去的方向,柳如岸眉头一皱, 心底冒出大胆猜想, 顿时瞌睡全醒了。 彻夜没合眼,挖空心思筹谋接下来的计划, 他在妹妹那里打了包票, 自然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可姜槐是怎么回事?大咧咧地跑来擅闯女儿家闺房? 还真是不讲究男女大防啊! 他担心出事,赶紧跟上。便见姜槐怀里抱着大束鲜花,无所顾忌地去敲阿瓷房门,柳如岸摸着下巴道, 他是这会出面逮人呢, 还是再等等? 没等他想明白,姜槐顾自推开房门,半点不客气地进去了。 柳如岸心里警铃大作,他见到活的登徒子了! 要不是想着不是姜槐对手, 他早就冲上前把人暴揍一顿!不光明正大的提亲, 净学那不正经的,就这样,偏偏他家妹妹还爱得不得了。 柳如岸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跟不上小女孩心思。转念一想, 他才二十三岁,一点不老啊! 同为男人,他怎么也看不透姜槐呢,姜槐到底几个意思? 人进都进去了,他丝毫不敢大意,还得惦记着为他们守房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房门内,姜槐眼里浸满温柔的光,纯粹无邪,她点点头,乖巧的令人不忍欺负。 云瓷揪着她的衣领:怎么罚都可以? 可以。姜槐纯然不知自己已成砧板鱼肉,她望着云瓷,只觉小姑娘笑起来真好看,下一刻,侧颈传来阵痛。 同样的地方,更重的力道,想着阿瓷不准她动,她当真老老实实不敢动,慢慢僵直背脊,阿瓷的呼吸缭绕着她寸寸肌肤,姜槐忍着轻颤,默默承受。 寂静的闺房唯有轻微的喘息蔓延开,云瓷起初想小惩大诫,渐渐的,竟也失了章法。 阿兄这般任人采撷的模样实在太动人心魄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在云瓷心里燃起一把火,火苗窜得老高,一时无解。 姜槐神思放空,趁着小姑娘罚她的空当,她想了很多阿瓷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没想明白。 比如此时阿瓷正用舌尖扫过她侧颈,既小心又大胆,无处安放的手搭在她脊背,一点点轻抚她的蝴蝶骨。 很小的时候,姜槐就喜欢这样抱着阿瓷。 阿瓷很乖,从不任性哭闹,唯有生病的时候常爱往她怀里钻,小时如此,大了更甚。她很满意阿瓷这份亲近,满意的不得了。 云瓷快被她折腾疯了。 合该是她来惩罚阿兄,怎么如今这形势倒像是她先抵受不住了?阿兄身子一动不动,可放在她腰间的手却不老实,在他掌下,云瓷慢慢消了力道,身娇体软,心头那股火烧得更厉害了。 她的眼睛微红,带了点点情热。说出口的话泛着喑哑:阿兄,不准动。 姜槐冲她笑,却发现如今这姿势阿瓷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雀跃地扬了扬眉毛:好,不动。 说好了,不准动哦~ 嗯嗯,不动。 云瓷放心的抱着她,惊觉手脚竟有些发软,不禁在心里嗔恼,阿兄好烦人,没事乱摸什么。她可不会承认是自己先动了心思,重整旗鼓,想着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轻薄阿兄,她笑了笑:阿兄,你心里痒吗? 她的手抚在姜槐心口,姜槐身子微颤,庆幸自己贴身穿着云茧蝉衣:痒。 是吗?云瓷揽着她身子慢慢贴近:那这样呢? 这样 姜槐想了想,忍不住将她抱紧:我喜欢。 阿兄,你还记得刚才答应过我的事吗?云瓷眼里柔情满溢,尾音上挑,带了轻轻地颤和绵。 记得。不准动。 阿兄记得就好。云瓷顺手解了姜槐腰间的绸带,用此蒙上她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无论我做什么,阿兄都不准动。可记得? 姜槐眨眨眼,而后天地陷入一片昏暗,唯有鼻尖萦绕的体香越发浓郁。 唇瓣相贴的刹那,她想到春日里盛开在半山腰的野花,她拉着阿瓷的手在漫山遍野嬉笑玩闹,玩累了阿瓷会赖在她身上,就如此刻。 但又隐约不同。 她再次尝到了阿瓷的味道。 清甜可口,氤氲着暖香,软绵绵的,比白玉豆腐还嫩滑。 一声轻吟长长泄出,云瓷羞得想捂上姜槐耳朵,偏晚了一步,被她听到了。这下,本就发烫的身子更烫了。 姜槐本想问她怎么了,下一刻波澜微生,阿瓷刚才的声音真好听啊。 这般想着她唇角带了笑,云瓷眼尖,登时凑过去问道:阿兄在取笑我么? 姜槐想着不准动的规矩,忍住摇头的动作,她道:没有,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取笑的。阿瓷嗓音柔媚婉转,是上天馈赠的礼物,我很喜欢。 是吗?云瓷盯着她张张合合、略显红肿的唇,心虚浮上心头,羞得说不出话,就这样抱着姜槐,平缓呼吸。 阿兄喜欢我刚才那样吗? 喜欢。 云瓷心里甜甜的:阿兄说要娶我,当真? 姜槐回抱她:当真。 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柳如岸急了,姜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赖在他妹妹房里了?! 他等不下去了,抬腿往那扇门走去。 未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他刻意踏重步子,距离房门还有段距离时便开口:阿瓷,你在里面吗?哥有事找你。 阿瓷,柳公子在门外。 我听到了啊。可我现在不想动。 那我能动吗? 当然。 姜槐哭笑不得:你不动,我也不好动啊。 我很沉吗?云瓷左右欺负她眼睛看不见,极尽调戏:阿兄大可以抱我起来啊,以前又不是 顷刻,天地翻转,姜槐撑着手臂在她上方:不沉,阿瓷骨架精细,体态轻盈,美极了。 阿兄又在夸我。云瓷再次庆幸姜槐看不到她,她平躺着去看姜槐,怎么看怎么喜欢,阿兄亲亲我。 姜槐俯身,蜻蜓点水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想了想直接将人抱下榻,摘了白绸带,重新束好衣衫。 透过铜镜云瓷去看自己此时的模样鬓发微乱,面若桃花,眼眸含春,眉梢流出两分魅意,登时羞得不能自已。 敲门声还在继续。 阿瓷?阿瓷你听到了吗? 云瓷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反复深呼吸,刚要迈步,姜槐看她一眼:我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柳如岸面带喜色:阿瓷 喜色一瞬凝固,他盯着姜槐,轻呵一声:青天白日,大将军在我妹妹房里做什么? 不等姜槐回答,他当场跳脚:你脖子那是什么?!你们你们 纯情少男痛苦捂脸,不知该指责姜槐不知礼,还是该埋怨自家妹妹太欺负人了。看这齿印,咬得够重啊。 大哥看够了没有?云瓷浑身冒着冷气,和方才娇羞的小姑娘气质截然相反。 柳如岸瞬间从她眼神里看到了警告,顿时冤得想哀嚎一声,姜槐又不是女人,他盯着多看两眼怎么了?况且看得不是姜槐,分明是牙印好吗! 他悚然一惊,不会连牙印都不能看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0 哼。果然,沉迷男色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可爱!娇软甜美都是给旁人的,轮到亲哥,就是霸道作风! 柳如岸心里憋屈得慌,抬眼却见云瓷伸手为姜槐竖起衣领,巧妙遮挡了那令人浮想联翩的印痕。 无碍的。姜槐冲她展颜一笑。 云瓷拉着她的手,眼波流转:不准被人看到。 好。 柳如岸捂着快被酸倒的牙,狠狠瞪了姜槐一眼:将军,关于阿瓷的事,作为兄长,我有必要和你谈谈。 姜槐看向云瓷,云瓷矜持淡笑:我在这里等阿兄。 她点点头:柳公子,请。 浣花亭,清风阵阵。 柳如岸坐在姜槐对面,起手倒了杯茶,一派风雅:将军与我家妹妹感情甚笃,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会娶阿瓷为妻。 柳如岸笑意愈深:是么?不知将军为何突然娶妻?不久前阿瓷还是将军捧在手心的妹妹,怎么?发生了何事,将军非她不可呢? 想到阿瓷,姜槐目光温柔:我们彼此都不想分开,我已经习惯了生命里有她。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柳如岸颤声问道:没有男女之情? 姜槐抿唇,若这话早几个月听到,她可以坦然的回答没有,此刻眼里却存了犹疑:男女之情,她对阿瓷有男女之情吗? 情爱两字不安分地跳进心湖,转瞬,细浪翻涌,勾起种种陌生感受。 见她不语,柳如岸拍桌而起,当场翻脸:好个延西大将军!既无男女之情,那你和阿瓷在房里做的又是什么?你别告诉我寻常兄妹能滚到床上去! 他嘲讽地看向姜槐领口被遮掩的地方,痛心道:阿瓷万事依你,你却心中无情,姜槐,你还是人吗? 冷意漫上姜槐指尖,她缓缓道:没有男女之情便不能和阿瓷在一起吗? 呵!柳如岸眸光乍冷:将军当我柳家是何门第?柳家嫡女入宫为妃都绰绰有余,何以如此屈就?阿瓷这辈子只嫁对她钟情之人,事已至此我不妨将话说死了,将军趁早死心,家父早为阿瓷寻了门好婚事,待明年三月正式成婚! 他气得脸色发白,重重挥袖:来人,送客! 第052章 没等到好欺负的姜槐, 却等到怒气冲冲回浣花亭赶来的亲哥。 见了他,云瓷问:人呢? 柳如岸冷哼一声:走了。被我赶走了。 被赶走了? 观她神色不对,柳如岸收敛着火气,小心道:阿瓷,你不会生气吧?不是哥得理不饶人,是他太气人了。 云瓷没再问因由, 唇边噙了一抹笑:在大哥心里, 我就是那般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糊涂女子么?哪怕姜槐是我一生所爱,可大哥仍旧是大哥啊。大哥疼爱我, 将人赶走自有其道理, 此事我全权交托大哥操持, 只要不伤到阿兄,做什么都可以。 柳如岸猝不及防的被妹妹软化心坎,眉眼多了分柔和,怒意消散的很快, 平心静气道:不是大哥无礼, 是姜槐太气人了。这就是块木头,不好好敲打敲打,以后没法过日子。 他说到过日子,云瓷忍不住偷偷红了脸。想着之前在房里做的那些, 她的指尖一颤, 如蝴蝶振翅,垂首抬眸,带着少女惹人心动的娇羞。 柳如岸不敢多看, 低头将浣花亭的一问一答详细说了,却不见云瓷恼怒。 他免不了惊诧一问:妹妹,早就料到了? 是啊。云瓷浅笑: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姜槐。姜槐于情爱一窍不通,不怕大哥笑话,他没在第一时间拒绝,我已经很开心了。 陷在情爱里的人竟如此卑微吗?柳如岸红了眼眶,心疼道:你和他你到底是女儿家,过于主动难免吃亏,阿瓷,你要把握好尺度,不好太便宜他。 为何大哥就不肯转换一下想法,我与他这般,其实是便宜我呢? 云瓷别开脸望着窗外风景:是我别有用心,亦是我心甘情愿,大哥,我从不后悔。姜槐此人,迟早是我的,他迟早会对我死心塌地,你信吗? 我当然信。只要姜槐不是瞎子,或早或晚都会落入阿瓷掌心。 被妹妹看上,他突然有些同情姜槐了。 云瓷无奈地笑了出来:可是大哥,咱们往哪去寻未婚夫婿啊?要生得好看的,举止斯文,谈吐文雅的,阿兄在其他事上聪明着呢,要想骗过他,绝非易事。 这个简单。柳如岸沉吟道:咱家与木家乃通家之好,他家儿郎,风骨俱佳,待我知会一声便可行事。至于爹那里 他看了云瓷一眼:还得妹妹去说。 好。有劳大哥了。 柳轩植没想到女儿来见自己是为此事,初闻她对姜槐生有情意,一时情急差点打翻手边茶盏。 云瓷不动声色候在那,轻轻勾唇:还请爹爹成全。 柳轩植心里一阵阵难过,女儿刚回府,就要被狼崽子叼走了?他们父女缘薄,柳轩植在她面前根本提不起为父的威严,他犹豫道: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 爹爹知道了。柳轩植承诺她:将军若肯一心待你,若肯亲自登门提亲,此事,天王老子都无法阻。 云瓷身子微福:女儿谢过爹爹。 被赶出门,姜槐守在柳府门口等了好久,抬头望着刻着柳府两字的匾额,恍然如梦。柳如岸为何会怒不可谒,其实连她自己也感觉到了。 柳如岸说她不是人,姜槐捂着心口,心道:这话说得也没错。 正常人偶有感情浓烈时,可她不同,她的七情六欲仿佛生来被抽尽,若无云瓷的出现,她甚至活成行尸走肉,又或者,早冻死在十四年前的风雪天。 姜槐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不知怎的就想到小姑娘倚靠在她怀里时,心脏砰砰跳动的频率。鲜活、勇敢、炽热。 心事重重的走在长街,银杏树的叶子打着旋落在她发顶,姜槐没去理会,她的情感天生淡漠,许多事情往往发生许久后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一定要有男女之情才能迎娶阿瓷吗? 普天之下,有谁比得上她对阿瓷好?有谁比得上她更爱阿瓷? 姜槐拧眉沉思,唇齿里再次卷起那股清甜余味,耳边犹自荡起轻微的低喘,她的阿瓷,真是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瑕。 娇软的身子,嗔笑时的风采,就连她恼火后咬人,姜槐也觉得心里舒坦。 指腹攀上侧颈,齿痕被掩在立领,那里,曾缠绕了阿瓷的呼吸。 心底的那股痒再次袭来,姜槐叹口气:她这是怎么了啊 十月份的禹州城,一天比一天冷,行至拐角她忽然听到一阵琐碎的呜咽,换在寻常时她早就面不改色的走了,可今日,那些低吟浅唱就这样抓住了她的耳,姜槐挪动腿走出几步。 寂静偏僻的小巷,一对男女陷在热烈拥吻,姜槐甚至能看到男人的手不安分地探进女子衣领,慢慢的,她的视线落在女人发红的眼尾,落在她不停起伏的柔软。 姜槐怔怔的看着,她懂得男欢女爱,那男女之情呢? 她细心观察女子种种细微变化,忽然就懂了,原来,这便是动情。 他们看起来极为享受,沉溺忘我,姜槐一动不动的看着,眸光清浅,眼神清正。 她的五感在这一刻被放到极致,天地间所有细腻呢喃在她耳畔绽开花。 直到细微的嘤咛声点亮那份火热,姜槐觉得耳熟。 她想到了阿瓷。 那声泄在耳边的长吟她如何也忘不了,既忘不了,百般寻味,姜槐的耳朵尖慢慢染上一抹红。 柔腻似水,娇媚天成,婉转如歌阿瓷在她眼里就是仙子,仙乐连绵,这是任何人比不了的。 她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叹息随风飘远,姜槐不再多看,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她恶趣味地勾勾唇,一枚小石子巧妙地落在男人脚下,惊起阵阵低呼。 她愉悦的笑了起来,声音清朗,清泉石上流。 穿过青石街,姜槐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一对搀扶行路的老人身上。 胡子发白的老头,嘴里喋喋不休着:都说了让你等等我,这下好了,走太快摔了吧?吵架就吵架,哪怕你打我一巴掌也好过把自己摔了啊,笨得你! 哎呀哎呀,老了老了你怎么还这么烦?不就是跌一跤,你早点追上来还有这回事? 老人腿脚不好,妇人扶着他胳膊,嘴上不留情:说谁笨呢?不笨的话会看上你? 是是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怪我,怪我,我不该惹你生气~ 知错了?妇人眉眼笑开,长相算不得好看,却自有一番柔情荡漾开来:知错的话,那我喜欢的棋盘 买,买买买,别说棋盘,就是你最眼热的棋谱我也送你可好? 这敢情好,看来没白摔跤。 哎呦,你实在想要,便是不摔一跤,我还能拦着你不成?四十几年了,哪回不是我让步? 妇人眼里带笑,颤颤巍巍地走路,年纪大了,腿脚没少女时期灵活,她柳眉轻挑:你还委屈了? 姜槐看得分明,这一刻的老人眼里闪过一抹追忆与惊艳,大咧咧笑:哪能呢?你不知我最喜你这份独断霸道么? 少年夫妻老来伴,妇人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呢?也不怕被人听到 姜槐摸了摸鼻子,抬腿走过去,朝老夫妻俯身一礼,客气道:二位,我能问个问题吗? 老人似是好久没见过如此俊美的后生,眼睛一亮,小声和妇人打趣:呐,有你最喜欢的美少年哦~ 妇人红着脸瞪他,面上一派岁月沉淀后的沉稳:后生客气,直说无妨。 姜槐沉眸:我心中有一人,想她时便欢喜,分开后彻夜难眠,她开心我也跟着开心,她难过我生不如死,我与她自幼长大,命数相连,情分甚笃。之后她做了富家小姐,我独居广室寂寞失落,想娶她进门相伴一生。今她家兄长问我心中可有男女之情,我答不上来被赶出来,之后,我该如何行? 饶是两位老者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被这般询问也禁不住愣住,老妇人道:你想问男女之情? 是。 你不懂男女之情? 以前一窍不通,现在一知半解。 可曾心动? 心动? 老者叹了一声:你和她在一起时,可曾紧张心跳如鼓?可曾满心欢喜?你是单纯想让她陪你解闷,还是舍不得她嫁给旁人?不放在身边心不安,睁眼是她,闭眼是她,入梦是她,清醒后想的还是她? 他问:有吗? 姜槐点头:有。 那你还啰嗦什么?赶紧提亲去吧!老者大笑着与妇人相互搀扶迈过前面的水洼。 姜槐凝神望着那道并肩依偎的身影,一晃的功夫,好似看到她与阿瓷共白头。 若她和阿瓷到了这个年纪,应该也很幸福吧? 回到将军府,姜槐直接踏入书房。 她是一定要娶阿瓷为妻的。 眸光轻瞥,她看到书桌许久未翻页的精美图册,往常觉得寡淡无味,此时却动了心思。 她拿起图册细细思量,今日所经历的一切走马观花在脑海不断上演。 闺房亲密,巷口所见,路边解惑。心随意动,抬指掀动一页,在茶水凉透前,她终于从交叠相缠的画面里,品味到一丝正常人应有的激情。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笼罩一层淡淡的影,姜槐闭着眼,转瞬入梦。 春意浮动,杨柳发新芽。 小姑娘素白衣裳,身段婀娜,于清风中翩翩起舞,舞毕,懒洋洋的双手勾着少年人脖颈:阿兄,你喜欢吗? 第053章 书房内, 一阵迷离的低吼从姜槐唇边溢出,半晌,她睁开眼,茫然无措的愣在那,眸光隐有桃花色,在这张禁欲的俏脸, 缓缓地绽放出一抹人间情暖。 身体里陌生的情愫席卷如潮, 姜槐叹息着解了绸带,却又想起阿瓷用绸带蒙住她眼睛的感觉, 想到阿瓷, 她便想到方才梦境。 年少不懂情, 初懂情已深。 她将画册掩好,抛却脑海纷乱叫嚣的念头,褪去外袍,仅着了雪色里衣往浴室行去。 流水拂过肌肤, 姜槐闭上眼, 再次感受到烈焰灼心的美妙,之所以称之为美妙,大概是她这副身子二十年来除却身受灼心散,第一次有了正常人的反应。 这都是阿瓷带给她的。 阿瓷亲手教她打开了那扇封闭已久的门, 姜槐不知这种感受能持续多久, 若非时机不对,她甚至想去求教小姑娘,想问问阿瓷, 这种感觉,你也有吗? 她并不觉羞耻。 姜槐白皙的身子在温水洗礼下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世间情与欲,她无知懵懂的就此一脚踏进去,想要抽身时,已经晚了。 今日之前不懂的那些,被一场梦境唤醒,她隐隐约约懂了。 阿瓷喜欢她。 不仅人喜欢她,身体也喜欢她。 就如此刻的自己,想着阿瓷,就想拥她入怀。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姜槐欢喜地扬起唇角,看过的那些图册在她脑海渐渐活了过来,有了灵动,有了撩人心弦的魔力。 她突然体会到这种事的妙处了,原来她和阿瓷可以更亲密,而这种亲密,唯有娶了她才能有。 娶了她 姜槐站起身,水滴沿着发梢滴落。柳家给阿瓷定下婚事了?唇角慢慢抿起,擦干身子,取了白袍穿好,金带束腰,她想了想,她有必要再去一趟柳家。 最起码,身份一事,她不该再瞒下去。 发丝未干,姜槐甩袖出门,少年意气,鲜衣怒马,羡煞旁人。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1 这次来,她规规矩矩递了拜帖,求见柳家小姐。 从下人嘴里得知姜槐去而复返,柳轩植揉着眉心只觉心头被狠狠扎了一刀,他刚应了阿瓷请求,将军就登门,他都要怀疑两人故意作戏给他看了! 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回来老夫就得把女儿让给你?想都不要想! 柳轩植不耐烦道:就说小姐睡了,让他明日再来。 睡了? 天色放晴,姜槐望了眼头顶太阳,沉吟道:我可以等她醒来。 下人默不作声退去。 正堂,柳如岸提着竹笼踏进门来,眉梢忽动,笑了出来:爹,你猜这大将军会不会想通了? 柳轩植没好气的哼了声:那就是块木头! 知道阿瓷芳心暗许,做爹的舍不得是一回事,可知道对方对他家阿瓷并没有爱得死去活来,他又开始心疼。 阿瓷多好一孩子啊,品貌一流,禹州城多少世家子想娶都娶不到,姜槐却不动心,到底是不是男人? 爹,不如就许他进门,咱们也好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柳如岸旁敲侧击道:咱们阿瓷暗恋够苦了,就不许她尝尝甜头? 欺负大将军什么的,妹妹可最喜欢了。以姜槐那身材相貌,还真别说,他与阿瓷站在一起,说是阿瓷占了他便宜也不为过。 不过嘛,他家阿瓷是世间最好的姑娘了,姜槐也是个有福的。 柳轩植烦躁地挥挥手:罢了,让阿瓷看着办吧。只一点,不准做出格之事! 他瞪圆了眼,柳如岸暗道:就你家闺女,她想做什么,谁拦得住? 他坏笑挑眉:爹,你还不知道吧?今儿个将军在阿瓷房里 什么?!柳轩植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你说清楚,谁欺负谁! 他家乖女最为矜持守礼,姜槐是男儿,你这兔崽子说反了吧! 柳如岸浑不在意地摇动折扇:女儿家气度风流,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哎呀,爹,你老了,快别管这些事了。儿女情长的事你掺和什么?你自己心里都是笔烂账,我怕你越管事越多,来,东域买来的小斑鸠,快拿去玩吧 三言两语把老父亲挤兑地脸一阵青一阵白,柳轩植扼腕叹息:儿女都是债啊!说着提着竹笼一步三叹的走了。 儿女之中,他犹为亏欠嫡女,阿瓷长大了,想做什么随她去吧。他管不了,更不能管。 要还想维持父女情分,他就得一点一点的挤进女儿的心,不能快,不能慢,当年他如何负了正妻,今朝就得细水长流的还回来。 云瓷的确在午睡。 近来相思苦,她许久没睡过一次好觉,见了姜槐,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放松的同时疲乏袭来,一时不是她能阻挡的。 用过午饭,接连睡了一个半时辰,云瓷缓缓睁开眼。 她至今不能适应一觉醒来不在将军府,微微怔神,念儿端着清水走进来服侍她梳洗:小姐,公子来府上了。 云瓷坐在那仍在醒神。 念儿继续道:小姐刚睡下,公子便来了,来了也不走,就等在那,听下人说,他一人守在堂前,既不喝茶,也不动点心,整个人倒像尊玉像,奴婢远远瞥了眼,惊觉公子今日格外好看。 阿兄来了?云瓷眼里迷茫减退,挣脱出一分清明:他果然来了? 是啊小姐,您哎?小姐?小姐! 云瓷提着裙角如一只小蝴蝶欢快地飞出闺房,穿过走廊,一路来到正堂:阿兄! 姜槐回眸,眼里浮现两分喜色,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还没开口就被小姑娘牵了掌心:容我猜猜,阿兄来此是为何。 嗯?阿瓷猜得到?她赞叹小姑娘聪明,许多事情她也是刚弄明白,阿瓷却能未卜先知料准她心意,玲珑心思,千回百转,实在教人不得不服。 我自然猜得到。云瓷领着她往后花园散步:阿兄去而又返,可是想明白了? 她忽然顿住脚步,认真道:姜槐,你是来提亲的么? 是。姜槐捏了捏她掌心:我带了官印和一颗真心来。 嗯?莫非阿兄还想强取豪夺啊? 小姑娘缠在尾音的甜腻听得姜槐舒服地眯了眯眼,她摇头,解释道:带官印来,证明我能用权势护住阿瓷,带真心来,是我想和阿瓷过一辈子,我会永远对你好。 云瓷只觉一脚踩进云端,晕晕乎乎快要看不清姜槐的脸,她颤声问道:这是情话吗? 姜槐勾着她的小拇指:这当然是情话。 阿兄承认了?阿兄竟然承认了?云瓷心底一阵翻涌,她伸手捏了捏姜槐的脸,问:疼吗? 不疼。 云瓷踮着脚尖往她唇瓣亲了亲,问:甜吗? 甜。 她痴然地望着姜槐:阿兄,我没做梦吧? 姜槐笑起来风流倜傥:没做梦,阿瓷,这是真的,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嫁给我吗? 云瓷慌乱地捉住她的手:姜槐,你爱我吗?那些情情爱爱的,你懂了吗?十分里,你懂了几分?可有一分? 我一直都爱阿瓷。姜槐与她十指紧扣:初窥情道,如今更爱阿瓷。 感受到小姑娘身子在轻颤,她轻声道:我梦到了阿瓷。 嗯?云瓷水润的眸子流光溢彩,忐忑道:什么意思? 姜槐玩弄着她如玉的指节,嗓音微哑:就是梦见了阿瓷。 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睁大,云瓷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涨红,她忍着羞涩凑近姜槐:是我是我想得那样吗? 姜槐莞尔:哪样? 阿兄!云瓷嗔恼的抬起粉拳砸在她肩膀,软绵绵的力道,这份娇嗔,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她不敢看姜槐,头埋在她颈窝:你怎么突然变坏了?姜槐,你对我,对我 什么?姜槐侧耳去听。 小姑娘鼓足勇气在她耳畔低语,姜槐眉眼弯弯:尽管放心便是,我岂是那等浅薄之人?情与欲,忠与贞,我只给阿瓷。这回答你可满意? 云瓷听得心口发烫,到了此时她仍然有种强烈地梦幻感,她做梦都想帮阿兄开窍,可阿兄已然一只脚踩在情爱门槛,她却愣在那不敢再上前推一把,唯恐动了,这梦便醒了。 她问:姜槐,这也是情话吗? 姜槐目色温柔地与她对视:不,这是真心话。 你的真心,可能剖出来予我看? 能。 姜槐捉了她的手,阿瓷,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什么?见她单手欲解腰带,云瓷慌地急忙按住她的手!神色羞恼:你你怎可如此轻浮? 姜槐思索片刻:那去你房里可好? 一下子小姑娘像炸毛的猫,严词拒绝:不可以! 她羞赧欲死:阿兄,你想什么呢?不准想! 给你看看我的心啊,阿瓷不想看吗? 云瓷余光瞥见她领口处的风景,一阵心猿意马,她艰难摇头:阿兄莫要使美人计,纵我心里有你,这也万万不行。况且,你刚做了那样的梦,就来就来寻我 她退开两步,迎着清风强揪出两分理智:常言道色迷心窍,你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我怎能 嗯?姜槐从身后揽住她的腰:阿瓷真不想看吗? 云瓷浑身重重一颤,呼吸开始不稳,她仰头靠在姜槐怀里,全身卸了力道: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不想继续瞒着阿瓷。 瞒?云瓷一愣:阿兄瞒了我什么? 思索再三,她果断道:好,那阿兄不准欺我,此时你若不予我敬重,婚后咱们难逃争执,阿兄,你想清楚了吗?进了那道门,你但凡没有恪守君子之礼,这婚事,就没必要谈了。 想清楚了。姜槐松开手,释然道:阿瓷,带我去吧,你也该认识真正的我了。 第054章 回房的路上云瓷想了很多, 何为真正的阿兄?难道现在的阿兄不是阿兄吗? 循花院。 踏进院门,云瓷率先道:念儿,带所有人下去。 念儿掩下藏在眼底的惊讶,乖顺地带着仆从离开,转身之际犹在想:小姐胆子真大,竟光明正大带公子入门这, 刺激啊! 她好想留下来守门, 却在抬眸间对上小姐那双微凛的眸,顿时不敢久留。 女儿名节大于天, 云瓷自认能做的都做了, 推开房门, 她轻声道:阿兄,进来吧。 这不是姜槐初次进阿瓷的闺房,却是第一回 紧张得不知该迈哪只脚。 注意到她的无措,云瓷紧绷的心也跟着放缓, 嗔笑道:轻狂是你, 胆怯也是你,阿兄,你要人如何是好啊。 她伸出手:来。 姜槐笑着将手递到她掌心,小姑娘指节纤细有力, 如她这人一般, 看似柔弱,实则比谁都坚韧。 闺房散发着淡淡幽香,云瓷欲盖弥彰地将门插.好, 姜槐坐在圆凳不安地为自己倒杯茶,空气里只闻一阵阵暧.昧的吞咽声。 这等境况,于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而言,相当棘手。 云瓷垂眸不语,脸颊、脖颈、耳根,红如焰火,烧得她直想逃。 可念及阿兄说的那些话,心底的疑惑紧紧揪着她,云瓷不敢看姜槐,脑子里却不知明目张胆地看了多少遍。 人间美色,不分男女,皆能惑人心神。 她踌躇地坐在那,腿脚好似不是自己的,她不好颜色,却因心底抑制不住的情爱,独独好了阿兄的色。 你想好没有?她问。 若没想好,她就可以趁早逃离这股燥热的空间。 哪知姜槐回道:想好了。你要亲自来吗? 来什么? 片刻,云瓷手指颤抖哆哆嗦嗦道:你、你又在胡说什么啊!阿兄,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 我没忘。她就是觉得小姑娘忐忑慌张的模样甚为可爱。 姜槐手搭在腰间:阿瓷,你可要看清楚。 云瓷心道:当然要看清楚,不看白不看。 她羞羞答答支吾一声:快点~ 话说完干脆捂了脸,她为什么要说如此羞耻的话?阿兄好烦人哦! 金腰带被塞进她手里,姜槐轻声道:拿着。 早年里云瓷也曾侍候过阿兄更衣,可哪像今天这般。 她颤抖着手接过阿兄递来的外袍,直觉怀里揣着烫手山芋,想扔不敢扔,脑子乱糟糟的,除了姜槐,就只剩下姜槐,就连空气都充满姜槐干净清冽的气息。 她艰难地喘息两口,羞意煎熬,而那纷乱的念头催促她抬头雪白里衣渐次被剥开。 阿兄的手指修长而美,想着想着,她登徒子附身,一手握住姜槐欲动的指节,悄悄吞咽津液:我来。 姜槐笑得风情散漫:好。 一切仿佛不受控制,单薄柔软的里衣被褪下,云瓷手抚上那丝绸一般的羽衣,微怔:这是什么? 云茧蝉衣。 做什么用的? 遮掩形体。 遮掩形体?一道白光劈在脑海,劈得云瓷不敢再问,真实的阿兄真实的阿兄就笼罩在这后面吗?可为何为何要遮遮掩掩? 衣衫落满地。 云瓷惊叹阿兄完美的身材时,手忍不住摸上那漂亮的六块腹肌,她的指腹微凉,每动一下,姜槐的呼吸便沉一分。 她初初动情,情动,欲起,垂眸却见小姑娘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只沉迷她腰腹,看得移不开眼。 阿瓷,抬起头来。 云瓷羞得乱了呼吸,眼里情潮涌动泛起迷离神色,她不敢看姜槐,她怕做错事。姜槐从始至终君子守礼,不守礼的是她,这一刻她好想欺负阿兄。 尤其,阿兄还以这般温柔的语调喊她,要命了。 姜槐见她迟迟不动,眸光微定,牵了她的手放在心口:阿瓷,你来感受一下。 云瓷掌心火热,腿脚不争气地异常绵软,她不去看姜槐,五指缓缓收拢,喉咙里发出一道近乎叹息的轻吟:阿兄,果然是女儿身么? 是。 云瓷收了手,垂头盯着尚存暖意的掌心:阿兄说要娶我 是女子是真,要娶你也是真。 姜槐披好外袍,勉强遮掩胸前风光。听到动静,云瓷缓缓抬眸,一眼望见那分诱人的白皙,她撇开眼,低声道:大骗子。 说着泪意浸湿眼眶,声色哀伤: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对吗姜槐?你就仗着我没你活不了,所以毫无负担地骗我,阿兄从来就不是阿兄,你说爱我,是不是也在骗我? 不是。姜槐愧疚地去牵她的手,被云瓷用力甩开。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知道多解释几句吗?你知不知道我一气之下可能杀了你,姜槐,你分明是在恃宠而骄啊! 姜槐缄默不言,被逼急了这才闷声道:你刚才还对我的身体爱不释手 你在胡说什么!云瓷羞恼着咬牙切齿:你有的我也有,你不要冤枉人! 是吗?姜槐执拗地拉过她的手:你不如再摸摸?不比男儿身差的。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2 云瓷被她拽进怀里,再次抚摸到那漂亮的六块腹肌,又是不同的感受。 她哭得头晕脑胀:可你骗了我,伤了我的心,我不想理你 向来爱美的小姑娘此刻不顾形象的抱头痛哭:你骗得我好惨啊,你把我的心还回来,姜槐,你怎能如此呢? 唔,我把我的心还给你,好不好? 谁要你的心! 姜槐抿唇:那你要怎么办?要我自刎谢罪吗? 云瓷被她气得陡然抬头:你闭嘴! 你在担心没法生孩子吗? 姜槐语出惊人地红着耳朵抱着她,辗转低语,须臾,被云瓷恼羞成怒推开:你怎么这样!谁要和你生 姜槐的手指贴在她唇畔,目光清亮温柔:我想和你生。 寻常夫妻过日子,不都得有儿有女吗?男儿能做的我也能做,我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我除了隐瞒你身份,情意并未掺假,我还是姜槐,姜槐本来就是这样子,你爱的,不就是眼前的我吗? 你云瓷心神被她眸光吸引:你这次没骗我?姜槐,你是在哄我吗? 是。姜槐严肃道:我不想和你上演一场虐恋情深。 云瓷被她逗笑:谁要和你虐恋?哎呀姜槐,你脸皮可真厚,这档子事还没解释清楚就想哄我嫁给你,我建议你不要做白日梦。 见她笑了,姜槐揶揄道:那做什么? 云瓷小脸一红,气恼地瞪她: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你说得对。 姜槐禁锢着她的腰肢: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就是恼,我也不会撒手了。阿瓷,我初窥情道许多地方没弄懂,你不打算继续教我吗?你把我领进门,总要登堂入室方算功德圆满。好阿瓷,饶了我好不好? 哼。想要我饶你? 当然。 云瓷眼里既嗔又恼:你哪来的底气认为我一定会原谅你? 因为你是阿瓷啊。不管我做错什么,阿瓷从来都是笑着接纳,等你气消了,还是会嫁给我,对吗? 对。 云瓷无力的软着身子瘫在她怀里。 姜槐说的都对。 在得知阿兄实为阿姐后,她确实有种天崩地裂的荒唐感。 可姜槐没放任她崩溃,给了她安稳,温存细语,心细如发,连子嗣问题都没忘记给她一个交代。 她的世界眨眼面临崩塌,姜槐巧妙地为她搭建好平衡的支点。 姜槐了解她,一击必中的了解。 不得不承认,她爱极了姜槐。爱她的无赖,她的霸道,她的睿智,她的温柔,甚至于她的木讷。 她最怕的不是好端端的俊秀儿郎成为女子。她怕的是不能和姜槐在一起,她惧的是姜槐玩弄她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她痴情错付! 姜槐说不想和她上演一场虐恋情深,她何尝想呢? 爱和恨都需要倾尽一生,她不愿恨姜槐。 她爱姜槐,爱到浸入骨髓,想要割舍,除非抽筋剥骨敲碎所有的温情脉脉。 可她舍得吗? 漫漫年岁,深情早就成为本能。 她爱姜槐,想为她生儿育女,想和她做尽一切亲密的事,矜持、淡漠,碰到姜槐,如同冰遇到火,她只有溶化,她甘愿溶化。但就这么原谅姜槐,怎么可以? 阿兄~主意既定,云瓷媚态尽显,音调软得一塌糊涂:阿兄,我想看看你~ 姜槐糊里糊涂被她解了外衫,闭上眼,阿瓷的手不断从她腰腹抚过,感受到她呼吸微沉,云瓷笑得春意盎然:喜欢吗? 喜欢~ 阿兄,你在梦里如何想我的? 梦里 姜槐顾自神魂颠倒,她不敢制止阿瓷,可这带着惩罚意味的轻抚直接挑动她心弦,阿瓷在她耳边的娇媚轻喘,带着七分刻意,三分无辜,勾得她心火直窜。 天晓得今日之前她尚未推开这道门,如今门推开了,还一只脚踩在悬崖边,太危险了。 姜槐隐忍道:我能动吗? 云瓷微笑:不能哦~阿兄忘了么,你答应过我的,若敢对我有一丝不敬重,婚事便作罢。 她手指点在姜槐脊背:阿兄,我想听,梦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定要说吗? 是的,一定要说。 你你且附耳过来 一盏茶后。 云瓷佯装镇定道:想不到阿兄竟如此纯情 姜槐小心翼翼打量她神色: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云瓷淡淡收手:穿好你的衣服,走吧,新年之前,阿兄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哎?阿瓷? 年轻的将军被轰出去,门砰地一声关闭,云瓷倚门长长呼出一口热气。 她面色绯红,用了十二分气力压制的欲念迅速流过四肢百骸,想着姜槐说得那些话,她放心了,放心的同时,羞意迟迟不肯退去。 捂脸,喟叹。 今日真是疯了。 第055章 她终于确定了阿兄爱她, 也终于确定了阿兄是女子。 女子 云瓷倚门捂脸,泪从指缝滑落,隐忍地情绪一点点显出苗头,痛哭过后,长腿缓慢迈开,支撑着身子挪进浴室。 衣衫解开, 流水轻抚过每寸肌肤, 她还在想姜槐。姜槐方才就躺在这间闺房,予取予夺任她施为, 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她身子碾过, 女儿体态表露无遗。 阿兄的确是女子。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异样波动, 云瓷自嘲一笑:女子又何妨?阿兄是女子,不照样能弄得她满身狼狈? 她肖想阿兄十几年,借着今日混乱剥开那层单衣,她看到了想看的, 她做了想做的, 她的指尖划过那寸寸肌肤,哪怕是女子,心仍止不住为姜槐跳动。 那一刻,心跳如鼓, 隐秘而炽热的欢喜升腾而来, 如坠云端。 欢喜退却,耳畔回荡起姜槐阵阵低语,情话种种, 字字拆开,在劫难逃。 云瓷身子潜进水里,眼泪也一同砸进去是女子她就能不爱了吗?可为何要瞒她十几年?! 小姐?小姐?大公子邀您去后花园赏花。 念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云瓷睁开眼,望着地面被溅出的水花,指腹抹去眼角泪痕,淡声道:知道了。 后花园,柳如岸心急如焚地等在桂树下,石桌摆放淡青色茶具,茶杯里沏好热茶,右手边放着云瓷最爱吃的糕点,然人迟迟不来。 去请小姐了么?他问。 婢女躬身道:请了,念儿说小姐在忙,劳烦公子耐心等待。 在忙?柳如岸心里一咯噔,他亲眼看到姜槐软着腿脚面色潮红地出了循花院,难道说 他摇摇头,平添心烦。 年少情深,竟真有如此魔力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眼看收不住时,云瓷一身月白长裙款款而来,见了柳如岸,微微阖首:劳大哥久等了。 声音略微嘶哑,眼圈泛红。柳如岸暗自心惊,屏退众人,这才问道:哭过了? 云瓷坐在他对面,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妹妹。他神色掩不住担忧:你究竟如何想的?你可知今日大张旗鼓领姜槐进门,传出去外面那些人会如何议论?女儿家名节比性命贵重,你和姜槐你们 他压低喉咙:你们到底有没有 没有。云瓷面上浮现两朵红云,很快消退,她声色沉稳:我与她,不是大哥想的那样。 不是么?柳如岸瘫坐在红木椅:可是已经说不清了啊。 说不清便说不清。云瓷轻揉眉心,语气懊恼:大哥,我从不在意礼法教条,可我的心,现在好乱啊。 柳如岸长叹一声,耷拉着头:我的心也好乱。 兄妹两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云瓷委屈,是因为姜槐骗了她,不仅骗了,还骗得她死心塌地。 真相被揭开,嗔极怒极,爱极怨极,几番心绪缠绕成结,岂是一时半会能理清的? 至于柳如岸 柳大公子之所以委屈,是他分不清两人到底怎么个情况。 以他对妹妹的了解,今日大抵是温柔端庄的妹妹对姜槐下了手,可若真没忍住,怎会是当下情景?姜槐为何会被赶出来,莫非是个绣花枕头没伺候地阿瓷尽兴? 一巴掌拍在脸上,不能想下去了,被阿瓷看出端倪,死法都不能自己选。 然而云瓷这会哪还顾得上他?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无暇想旁的。 柳如岸最先从那股情绪里走出来:还要不要依计行事?木家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依计行事。云瓷眸光转瞬清冷:大哥,新年之前我不愿见她。 这话听得柳如岸疑惑顿生,问道:你们吵架了? 我像是会和她吵架的人么?云瓷无奈的轻揉手腕:我恼她怪她,总要让她晓得不能把人欺负太狠,否则,这顿气不就白生了? 被、被欺负了?柳如岸磕磕巴巴道。 云瓷泛红的眼尾此时方绽开点点笑:嗯,又欺负回来了。 恋人之间,生气都这么甜么?纯情少男柳如岸越发体会到自己的孤独。 他眨眨眼,很想问问妹妹是如何被欺负又是如何欺负回来的,顾及身份,只能按捺住好奇心。他道:不打算理姜槐了? 嗯,至少近几个月,不打算理了。云瓷望着清风中盛开的红花,眉眼罕见地多了抹颓然:大哥,我看起来是不是过于温柔可欺了? 柳如岸笑吟吟看着她,不知道妹妹哪来的错觉。 彼时,姜槐软着腿脚被请进信义堂,正与坐在主位的柳轩植面面相觑。 两人眼里先后闪过一抹难堪,心思纷纭。 柳轩植的视线落在姜槐隐隐发颤的长腿,似预料到什么,端起茶杯冲淡喉咙里的干哑。 阿瓷不顾名节的将外男领进院门,闺房内整整呆了半个时辰,出来时姜槐就成这样,怎能不让人多想? 端茶的手没稳住,茶碗差点砸地,还是姜槐反应极快地将靛青色茶碗捞回来。 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一阵尴尬后,柳轩植率先开口:你和阿瓷 想着儿子说过的那些话,他同情道:阿瓷,没欺负将军吧? 欺负?姜槐想着阿瓷不准她动,却用手摸过了她全身,指腹柔软,每掠过一处都能挑起火来。她眸子轻转:这样算不算欺负? 她耳尖微红:没有。 没有? 那你软什么! 柳轩植眼睛微眯:那就是将军欺负我家阿瓷了? 姜槐暗道:阿瓷先是我家的,后来才成了你家。 她面不改色:也没有。 柳轩植再次端起茶碗,茶盖掀开,慢慢拨动氤氲的白气:实不相瞒,家里早为阿瓷说好亲事 亲事不可以,阿瓷只能是我的妻。 将军未免太过霸道。 说是说不通了,姜槐索性从怀里掏出大将军金印,眉峰凛然:我没和柳老爷扯皮,阿瓷,只能是我的人。 柳轩植大半辈子商海浮沉,上至皇族下至贩夫走卒,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以权势压人,而姜槐是从尸山血海闯出来的悍将,想不被她声势压垮,柳轩植只能绷紧脊背,冷声道:将军是要强娶? 我说了,她,是我的人。 哦?这便是大将军求娶的态度? 姜槐深深地看他一眼,半晌掀袍跪地:岳父。 柳轩植一口茶噎在喉咙险些背过气去! 身侧婢女急忙为他顺气,好一会,柳轩植怒目圆睁:谁准你乱喊?胡闹! 姜槐上半身跪得笔直:我不能没有阿瓷,我愿以十里红妆求娶。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枚红玉:此乃开启隆盛钱庄姜家金柜的玉钥,是我全部家当,还请岳父成全。 柳轩植梗着脖子心里不住痛骂:一个个的都来请他成全,谁来成全他?他刚认回女儿就要拱手让人,谁又来体会老父亲的辛酸心情? 将军还是起来吧,婚事成与不成,全看阿瓷心意,你与她 将嘴边的话咽回去,顿了顿,他道:阿瓷传话来不愿见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来人,送客。 信义堂再没那烦人的影,柳轩植从沉默中站起身:柳家家事不入外人耳,听懂了吗? 下人敛眉垂目,轻声应是。 接下来的几天,姜槐有时间便守在红妆社或者柳府门口,阿瓷不愿见她,那她偷偷见阿瓷总行吧? 红妆社,大学堂。 隔着屏风,云瓷在讲台不徐不缓授课,音色流淌,比往日更为冷淡。 姜槐坐在座位宛如最乖巧的学生,听课,做笔记,偶尔沉浸于阿瓷清冷的音色,回过神来顾自一笑,阿瓷脾气上来,还真不好哄。这事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她认错。 课时结束,云瓷从讲台走下来,环顾四周却望不见姜槐的影。 待到出了大学堂,她问念儿:阿兄可来过?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3 念儿一脸兴奋:来过,特别认真的听小姐授课呢!只是不知为何,屏风尚未撤去,公子人就走了。 当日云瓷领姜槐进门,循花院所有仆从撤得干干净净,隔着一扇门具体发生何事念儿也无从知晓。遑论近来小姐对公子态度奇怪,念儿问道:小姐,公子为什么要走啊? 因为她做了亏心事。 说到亏心事,云瓷的心重重一跳,比起阿兄对她做的,她对阿兄做的好像更过分? 她凝神细想,眼底飞快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意动。 木家长子等在红妆社已经有段时间,接到阿岸的密信,他不敢耽延。 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直等到云瓷踏出门槛,他才想起要扮演的角色,含笑迎过去,俯身一礼:木长珣,见过柳家小姐。 云瓷,有劳柳家哥哥亲自来接了。 躲在茶棚的姜槐摸着下巴暗自沉吟:木长珣他便是柳家指定的未来女婿么? 瞧着小姑娘和外人有说有笑,她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总觉得眼前这一幕过于刺眼,她甚至想一巴掌拍飞木家长子,换自己和阿瓷说说笑笑。 要冷静啊。她按住自己发痒的手。 回想几天前阿瓷还同她亲密无间,她们拥抱、亲吻,说尽一切悄悄话,渐渐的,心漫起苦涩。 她并不后悔告知阿瓷真相,她只恨自己脸皮不够厚。 早知今日,那天该赖在阿瓷房门不出来,她也是老实,阿瓷赶她,她就不能不走吗?实在不行,三十六计里不还有苦肉计么? 她昨夜刚恶补了一出虐恋情深大戏,借此揣摩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她不知这些经验对阿瓷有没有用,但学了,总要试试吧? 她自认学习能力极强,虽不能脱胎换骨,但已非吴下阿蒙。 看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倩影,她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了。 第056章 天晴, 阳光明媚。 朱雀大街,木长珣小心地瞥了眼身侧女子:柳小姐。 云瓷轻笑:木哥哥喊我阿瓷便好,来之前家兄特意嘱咐过,木柳两家乃通家之好,木哥哥和家兄自小一起长大,情分甚笃, 我乃柳家女, 喊木公子一声哥哥也不为过,既是世交, 无需拘谨。 这样啊木长珣精神微振, 桃花眼多了几分风采, 他笑道:阿岸他他都是如何说我的? 木家众子,风骨俱佳,其中以长子长珣,风骨犹甚。 木长珣听得眉开颜笑, 看着云瓷的眼神不禁火热起来:阿岸果真这般说的? 云瓷唇角轻扬:自然, 木哥哥和家兄相识多年,竟不知么? 木长珣激动地轻捻指腹,声音飘忽:阿岸与我在一起时,从不说这些。 嗯, 大哥有时候的确脸皮薄。 两人有说有笑, 跟在后面的姜槐心里酸酸的。她懂唇语,自然晓得阿瓷说了什么。木哥哥?怎的,回了柳府有了自己的家, 便开始随便认哥哥了? 她心里难受,不敢贸然出现在阿瓷面前,暗中观察着小姑娘一颦一笑,那滋味,别提了。她以前怎么不知,自己竟也有这般纠结的时候,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阿瓷说新年之前不肯见她,姜槐数算着日子,越数心越慌,这怎么行?距离新年至少还有几个月,她一个人怎么过?没有阿瓷,活着还有什么劲呢。 云瓷漫不经心地往身后投去视线,她看不见阿兄,可她就是有种直觉,阿兄在暗地看着她。 她更知道阿兄懂唇语,她说的所有话最后都会入了她的耳,至于能不能搅得她心海翻腾,云瓷犹豫着要不要再添把火。 整整七日不见阿兄,说来她也想,纵然想念,也要阿兄主动露面才甘心,暗恋解出果子,她想看看,阿兄能为她做多少,做到何种地步。 她很早以前就想看阿兄为她吃醋了。举凡恋人会有的感受,她都想教阿兄领受一番。 她真是怕了,怕初初开窍的阿兄飞回仙界继续做那不知人间情爱清心寡欲冷淡木讷的神仙,不一鼓作气拿下阿兄,她觉得亏的慌。 木哥哥,不如咱们往酒馆喝杯果子酒吧? 阿瓷妹妹也喜欢喝果子酒么?阿岸也喜欢。 木长珣三句不离柳如岸,云瓷笑意愈深,故意道:我却忘了大哥最喜欢哪种果子酒了。 梅子酒!木长珣快速道,说完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瞥了云瓷一眼。 哦,梅子酒啊。云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迈进小酒馆,自行往长凳坐下,对面的木长珣热情招呼店小二上酒。 姜槐看得心里发酸,嘴里发苦。从小到大,阿瓷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放心饮酒。这次,怎么能对木家长子如此不设防? 她想了想,仍觉不妥,足尖一转往不远处成衣铺行去。 再出来时,她一身店小二打扮,眉目干净,十分俊美被掩去七分,阳光下,她红唇扬起,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福贵作为红梅酒馆尽职尽责的店小二,眼睁睁看着有人抢了他的差事,去问掌柜,掌柜却摆摆手教他不要多管闲事有冤大头上赶着送银子,莫扰。 姜槐左肩搭着雪白毛巾,托盘里放着酒馆味道最好的梅子酒,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客官,酒来了。 云瓷起初没在意,待那人离近了,她忽而笑了出来:小二哥别急着走,劳烦将这斟酒的差事也揽了吧。 姜槐正有此意,点头哈腰道:好的。 她没去理会木长珣,径自抬手为云瓷斟了小半杯梅子酒,阿瓷酒量浅,不能贪杯,上次喝酒仅一杯便醉得说胡话了。 上次 姜槐斟酒的手微微一顿,上次阿瓷醉酒说了什么? 阿瓷夸她颜色好,得意的说她已有了心上人。姜槐心底的酸涩褪去一些,品味出两分甜。所以说,那时候的阿瓷就在借醉酒向她表白吗?那她要不要也和阿瓷表白? 木长珣眉头轻皱,这新来的店小二怎么怎盯着阿瓷妹妹瞧? 阿岸的妹妹便是他妹妹,阿岸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护好小姑娘,还说出了意外少不得要找他算账。木长珣心头微凛,脸色微沉,握拳抵唇清咳一声:此等小事,还是我来吧。 他作势要夺酒壶,姜槐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手握着酒壶不动,意识到有人来抢,这才抬起头。 木长珣的手搭在酒壶手柄,堪堪与姜槐修长的指隔了细小间隙。 本以为举手之劳的事,没成想这一握一抬,酒壶在他手里愣是纹丝不动。 他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怀疑,再试,还是不动。 木长珣挺直腰杆,眼睛微眯,不是他有问题,不是酒壶问题,那便是长相白净的店小二有问题了。他心生不悦,命令道:放手。 姜槐冲他挑衅一笑,看似要交出酒壶,手收回来时指尖却漫不经心划过小姑娘如玉的指节。 云瓷下意识手指微缩,被阿兄碰到的地方,痒痒的。她面上泰然,似笑非笑:小二哥,你做什么呢? 咦?被发现了?姜槐做这些事半点经验都没有,她讪笑道:抱歉,唐突客人了。 木长珣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阿岸说了,要他保护好阿瓷妹妹,妹妹生得好,难保不会有人生出歹意。碍于君子之风,他不好在小姑娘面前动怒,强忍道:小二哥退下吧,这用不着你。 姜槐依依不舍的看了云瓷一眼,退回到几步开外。 木长珣神色微缓,歉疚道:阿瓷妹妹,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那人看着奇奇怪怪的,我怀疑他不安好心。 若真打起来,他手无缚鸡之力,护不好阿瓷,阿岸能拆了他! 云瓷不甚在意地笑道:我觉得这地方很好,清静,优雅,还有俗世烟火气。 是么?她这样说,木长珣不好再开口,只从头到尾哪怕在和云瓷说话,都不忘分出三分注意落到姜槐身上。 姜槐没空理他,此刻她盯着右手中指暗自出神。 就是这只手指,刚才偷摸了阿瓷。 以前没开窍前她对阿瓷做什么都不觉心动,如今不过轻轻碰一下小手,她就觉得心如鹿撞,满脑子全是阿瓷。 阿瓷的手真白真滑啊 摸了还想摸。 云瓷看似在和木长珣说话,心早不知飞到哪去。 这样子偷偷揩油的阿兄,她以前从没见过。 阿兄素来君子端方,是站在云端清心寡欲的神仙,当日就连中了灼心散她都能靠着异于常人的毅力胜过去,刚才刚才她竟偷摸了自己? 阿兄在想什么? 云瓷垂眸:她好想敲开阿兄的脑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就是不理她带来的惊人成效么? 那她如果新年之前一直不理阿兄,阿兄会怎样?阿兄会为她忍不住吗? 梅子酒入喉,伴着少女心事她开始饮第二杯。 清澄艳丽的酒水缓缓流淌,姜槐看直了眼,她好想把自己酿成一杯梅子酒送给阿瓷喝啊。她的喉咙微动,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云瓷放下酒杯,笑着回眸:小二哥,过来,给我斟酒。 姜槐三步两步走过去,有阿瓷发话,木长珣不好再霸占着酒壶,姜槐提着酒壶,轻声劝道:客官喝得够多了,再喝,会醉。 嗯?云瓷不满道:让你倒酒你就倒酒,怎么?来酒馆喝酒也要被人管束么? 唯恐惹她生气,姜槐慢吞吞地斟了半杯。 云瓷脾气上来瞪了她一眼: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满上! 木长珣看得目瞪口呆,刚刚还好好的,阿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霸道?醉了么?考虑到小姑娘酒量,他赶紧劝道:阿瓷妹妹,不好再喝了。 姜槐心里哼哼:我说的话阿瓷都不听,她会听你的? 云瓷执杯的手很快放下来:好,就听木哥哥的。 姜槐轻咬着唇,阿瓷,你变了!你怎可如此?! 木哥哥可有事要忙? 木长珣摇头:无事,我的任务是送阿瓷平安回府,省得再被姜大将军缠上,世伯也曾嘱咐了,要我护好阿瓷妹妹。今日婢女没跟在身边,我理应陪你的。 那真是可惜了。云瓷把玩着小酒杯:我突然想起一事,今日是沉落书庄开业的好日子,据说里面有无数珍藏典籍,大哥最喜收罗孤本,我本有意为他寻来作为生辰礼,可我酒还未饮够,木哥哥为我跑一趟如何? 这木长珣为难道:阿岸说过 木哥哥。云瓷认真道:去晚了孤本被人买走,大哥又要难过的吃不下饭了。 啊?天真的木长珣思忖片刻终于站起身:那我去去就回。 无碍,木哥哥不用担心我,为大哥搜寻孤本为重。 姜槐就这么看着木家长子被阿瓷三言两语打发走,心底又气又欢喜,气木长珣为了孤本就敢丢下醉酒的阿瓷,欢喜于她和阿瓷之间总算没碍事之人了。 云瓷轻轻勾唇:小二哥,他走了,你要不要陪我饮两杯? 姜槐求之不得,她刚要应下,瞥见阿瓷酒意浮上眼尾,她摇摇头:客官还是不要喝了,醉酒伤身,不好。 可我偏要喝,你给不给?云瓷不理她,手勾过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香四溢,她一声赞叹:好酒! 小二哥,你总盯着我作甚? 姜槐慌乱摆手:没,没有。 她撇开脸,云瓷笑意不减,执起酒杯喂到她唇边:小二哥,你也要喝吗? 第057章 咦?可以喝吗? 姜槐眼睛一亮, 看得云瓷心也跟着亮了。 她坏笑着收回小酒杯,当然不可以。酒水入喉,不自觉勾着姜槐衣袖,她低声道:小二哥,你想什么呢? 啊?没,没有, 我什么都没想。 云瓷嗔笑:继续, 为我斟酒。 还要喝吗? 不能喝吗? 姜槐拧眉不吱声。 云瓷红唇轻掀到底没说出话来,慢慢的她眸子染了笑意, 柔软的手掌拂过姜槐手背, 撩起阵阵轻颤。 趁着姜槐五指松动, 她顺势将酒壶捞回来,转瞬露出得逞的笑:小二哥,你连酒壶都提不稳,还要说什么? 没料到她会来这招, 回想小姑娘抚摸她手背的触感, 一阵心猿意马,姜槐想也没想,赞叹道:你手真好看。 是吗?云瓷神色微冷:那你要不要多看看? 不要。 哦?为何不要? 姜槐被她勾的心里痒痒的,小脸微红, 一本正经道:非礼勿视。 没留意的功夫, 云瓷接连三杯下肚,醉意微醺,她的手指不轻不重的碰了碰姜槐小拇指, 懒洋洋道:小二哥,又在想什么呢? 想想你。 小二哥,我记性不好,方才是哪个正人君子说着非礼勿视? 姜槐嘿嘿两声:不是我。 云瓷被她气笑了:不是你,那是我幻听了么? 说非礼勿视的不是这一刻的我,这一刻想你,是用整个灵魂想你,孔孟之道无法拘束。 听着她满口胡言,云瓷庆幸自己饮了酒面颊本就红润,她醉色迷离道:这世上,唯有一人有资格想我,你是么? 我是啊。姜槐观她支撑不住,手扶上她胳膊:客官,你醉了。 我没醉。云瓷惯会装醉逗她,心思稍转,挣脱姜槐束缚,嗔道:不准碰我,快,拿酒来! 醉鬼一般都不承认自己醉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4 姜槐越想越不是滋味,嘟囔道:酒量浅还约人喝酒 待阿瓷支楞耳朵去听,只听到这么一句,她忍住笑意:小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酒量浅就不能约人喝酒么?那木家哥哥文采风流,相貌堂堂,哪里不可托了? 文采风流?相貌堂堂?那我呢?姜槐小声道:我不比他好么? 好个轻狂的小二哥,是你醉了还是我醉了,木家长子岂是你能比的? 姜槐抿唇,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是你醉了。 云瓷眼波流转没忍住笑了出来:小二哥,我请喝酒,你喝了我就勉强承认你说得对,好不好? 喝酒? 烈酒。小二哥,你敢不敢喝? 姜槐视线痴缠在她水润的红唇,眸光微深,俯身道:你喂我的话,我就喝。 这是什么道理? 不行吗? 云瓷被她看得心弦微颤,鬼使神差道:行。 而后她便看到姜槐笑得纵情洒脱,哪怕仅剩下三分秀气,落在她眼底,仍是世上最干净的少年。 这是个女子,她心道。 最风流浪荡,最正经木讷,最教人心折的女子。 喜欢吗? 很喜欢。 云瓷笑着拧开酒木塞,浓郁热烈的酒气熏得她倒有一瞬真正的迷醉。 她眨眨眼,去拿崭新的酒杯,怎料被姜槐一句话打断:我我要用你用过的那只小竹杯。 羞意爬上脖颈,云瓷强忍道:小二哥,你附耳过来。 嗯?姜槐老实的探过头,就听小姑娘嗓音微哑:你们酒馆的店小二,都这般喜欢轻薄姑娘家么? 姜槐眉目绽开笑得灿烂:不,像我这样的店小二,只喜欢轻薄像客官这样的漂亮姑娘。 哦?那不漂亮的呢? 不漂亮的便不是你了,与我何干?鼻尖充斥着小姑娘熟悉的体香,姜槐蠢蠢欲动,歪头,隐晦小心的擦过小姑娘唇瓣:在我眼里,世间漂亮姑娘,只一个你。 她忐忑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云瓷微惊的眼。 假装不在意,假装意外偷亲小姑娘的感觉,也太也太刺激了! 云瓷一瞬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阿兄,方才是故意的么? 她胸前剧烈起伏,醉意上涌,几杯梅子酒醉不了人,可情意绵绵,不醉如何欺负回去呢? 真真假假,或醉或醒,云瓷亲自为她斟酒:小二哥,请。 你不喂我么?姜槐将斟满酒的小竹杯塞回她手里,指尖没忘往她掌心轻划。 饶是云瓷做好准备,也险些握不住那一盏酒,她暗道阿兄生了坏心思,那眼神,勾魂夺魄,哪是要她以手喂? 她偏不教她如愿。 小二哥,饮酒吧。 手臂轻抬,酒水毫无预兆的倾斜下来。 姜槐哪舍得浪费一滴? 饮酒的同时,不忘捉了阿瓷小手裹在掌心细细抚摸,酒意弥漫,羞极热极,云瓷没料到她胆子如此大,起初挣扎无效,嗔恼地任她轻薄。 阿兄这只手,当真不老实啊。 她一声轻叹,十指交缠,竟也缠出微妙的旖.旎火热。 烈酒入喉,姜槐舒服的眯起眼:好酒。 除了酒好呢? 人也好。 云瓷轻笑:小二哥还不放手?是要跟我回家做上门女婿不成? 我没问题啊。姜槐揉捏着她柔腻的指节:不过我有更好的去处,你要不要听? 什么? 姜槐散漫一笑,霸道的将人拦腰抱起:客官,你醉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云瓷拽着她衣角哼唧两声,醉意浮上眼眶,我只跟阿兄回家,你是阿兄么? 我是啊,阿瓷,被我摸过小手就是我的人了。姜槐纵身跃上房顶,好好的路不走,非要选择回府最直的一条线。 云瓷心里快要笑翻了,阿兄是猫吗?还是说,阿兄迫不及待地想和她独处? 想到这个可能,她羞得将头埋进姜槐怀里:阿兄刚才那个小二哥呢?他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给我斟酒 姜槐脚下不稳差点踩碎屋顶瓦片,她讪讪道:那个小二哥啊,她她娘喊她回家吃饭了! 云瓷憋笑憋得辛苦:是吗?那小二哥举止轻浮,阿兄切莫学她的样子。 当然了,我,姜槐,再正经不过的君子,好阿瓷,快忘记那个不正经的小二哥。 忘不了啊,那小二哥仗着力气大轻薄于我,阿兄你看,我的指节是不是红了? 小姑娘睁着眼睛说瞎话,姜槐赶紧去看:没红啊。 她很小心的好吗! 没红吗?阿兄,你看这只手是不是脏了啊? 姜槐脸色微僵,委屈道:哪里脏了,明明很干净的好嘛~ 这里~云瓷伸出一截玉指贴在她唇边。 那那怎么办?姜槐血气翻涌,湿热的唇舌不由分说的裹住那柔韧的指节,百般碾磨:这样这样干净了吗? 干、干净了。云瓷眼角带了点点湿意,尾音轻颤:阿兄,我晚饭陪你吃好不好? 好啊,那我来喂阿瓷,我好久没和阿瓷一起用饭了。 姜槐~你想不想我? 想。姜槐音色清朗,不由得把人抱得更紧:睡前,醒来,梦里,现在,想的都是你。 云瓷再次领教到她的直白,心里既害羞又甜蜜,仗着醉酒,她胆子可以更大些,反正在阿兄心里,她酒醒一般记不得先前事。 她搂着姜槐脖颈:我也想阿兄,做梦都想~ 姜槐一颗心被她捂得暖暖的:阿瓷还生我气么? 生气啊~云瓷打量着她暴露空气中的锁骨,神色迷离道:阿兄锁骨真好看~ 姜槐眸光幽深,如一阵风遁远,片刻,身子落回将军府。 门被推开,云瓷惊奇的发现阿兄带她进了自己闺房,且看房间布置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她想到一个可能阿兄,是不是每晚都歇在她房里? 念头浮起,她心里的火又开始烧了。 第058章 此时天色微沉, 隔着窗子房间调和出细浅的晕黄。 从踏进这扇门后,姜槐喉咙里滋生着说不出来的痒。 她看茶杯里莹莹环绕的白气,心里想的是阿瓷白皙明艳的脸。 她移开视线,去看雕花的大床,心里却又在感叹,阿瓷怎么能这么美? 喝醉酒的阿瓷更美, 美得呼吸都勾着氤氲的香。 而那香奇异地缠在她心口, 一下,两下, 心脏处传来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暖香, 姜槐忍不住暗暗喘息,不多时,鼻尖竟有了微薄的汗。 云瓷看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满意。 看来, 不是她一人自作多情。她的心抚在姜槐锁骨, 指腹不安分的轻一下重一下画着圆圈:阿兄很热么? 姜槐就着她的手为自己解了松开衣领,细腻的肌肤更多地显露在人前,云瓷不争气的红了脸,口腔里津液微生。 该如何完美的扮演一个喝醉酒的矜持小姑娘呢? 矜持的小姑娘, 被美色惑了心神做出一些不矜持的事, 也没什么吧?云瓷暗道:反正我喝醉了,阿兄也知道我喝醉了。 自我沉醉的小姑娘眼里漫开细碎的光,而那光引得姜槐舍不得眨眼, 被阿瓷用这样的眼神看上一眼,她觉得心都被欢喜装满了。 那股舒服的长叹还未从喉咙发出,云瓷的手抚在她的喉结,生出十二分好奇:这做的真精细啊,简直能以假乱真。这也是阿兄的杰作么? 唔,假喉结啊。 姜槐见她有兴趣,笑道:小道而已,不值得阿瓷一句称赞。 说着她将那物取下来:你喜欢的话赶明我给你做一个? 云瓷露出嫌弃的表情,揪着她的衣角,指腹仍没从她喉咙挪开,娇羞道:不要,我要当最美的那个女孩子。 是啊,阿瓷本来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孩子。姜槐被她抚摸的生出躁意,眼底浸出一丝热意:阿瓷 嗯?云瓷头也不抬,尾音挑着,好似挑拨着姜槐意动的心弦。 阿瓷别摸了。 云瓷笑得天真,双手抱过姜槐脖颈,耍赖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摸啊? 她爱死了阿兄用这种微哑的嗓音喊她,每一个音节拆开都是隐忍的深情,这是以前她做梦都想听到的,她想多听几句。 和阿兄恋爱的感觉真好啊。她唇边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满足叹息。 下颌搭在姜槐肩头,感受到她身子的颤动,小姑娘眼底笑意加深,呼吸漫过姜槐的耳:阿兄,你受不了么? 姜槐红着脸想说受得了,可她脊背绷直,身子像被人施了魔法,想了想,她贴近小姑娘耳畔,低声道:阿瓷,再这样我可要欺负你了。 阿兄想如何欺负我? 云瓷醉眼盛开着桃花色,身子挂在她身上,语调绵软至极:阿兄也会欺负人么?阿兄不是清心寡欲的神仙嘛,怎么,今晚要仙入凡尘,被美色倾倒了? 姜槐重重的喘出一口气:要命!二话不说的将人狠狠揽入怀里。 云瓷一声闷哼自唇边破碎开来,身子软绵绵的被她掌握,此刻她已然分不清是真醉还是装醉,她的手探进姜槐衣领,寸寸燎火:阿兄,你心乱了吗? 感受着阿瓷娇弱的身躯,感受着她每一分柔软,姜槐哑声道:我的心不都给你了么,你还要问我乱不乱?阿瓷,我倒要问你,我的心在你那儿,过的还好吗? 小姑娘顿时羞得想逃,衣衫内的那只手却一反常态的微微收紧,仗着醉酒,她贴近姜槐,声若细蚊:很好~我喜欢~ 她犹自觉得不够,尾音颤的不像话:阿兄的心在我手里跳的很快,我对它做什么都行吗? 姜槐闭眼感受着身体如潮般的汹涌,感受着阿瓷掌心的火热,素来清澈的眸染上世间情热,她喟叹一声:我是阿瓷的。 云瓷的身子便在这一刻彻底烧起来。 腿腿软,站不住了她声音里带了些微哭腔,搞不懂明明是她在欺负阿兄,却能被阿兄一句话撩到失态。 哪怕到了此刻,她还是舍不得抽出那只手,欺负阿兄的感觉,和被阿兄欺负的感觉,一样好。 姜槐只道她醉酒醉得厉害,将人拦腰抱起,刚要抬腿,惊觉自己的腿也有些软。她望了眼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团阿瓷的手又在乱动了。 忍着那些异样情绪,姜槐抱她入了内室。 云瓷舍不得撒手:阿兄~再容我玩会嘛~ 姜槐脸色涨红,踢了靴子被小姑娘拉到软榻,初初躺平再次被人一手握住,咬着牙才没发出古怪的声音。 不舒服吗?云瓷忐忑道,手上力道慢慢放轻:这样呢? 姜槐眉间浸出一抹宠溺:阿瓷怎样我都舒服。 是吗?云瓷不信,坏笑地捉了她的手,红着脸趴在她耳畔道:先前阿兄那样我很舒服,槐槐,你要不要也尝尝? 槐槐? 姜槐耳根迅速染红直欲滴血:乱说什么呢! 那好吧。姜槐,你要不要试试嘛~姜槐,姜槐,你听话好不好? 小姑娘开始撒酒疯,姜槐直接被气笑了,转念也被她勾得心痒难耐,小声道:那就试试? 好嘛~这么勉强嘛~云瓷气得手上没了分寸,指尖微捻,赶在姜槐闷哼前用红唇裹住她的手指,修长的指节被津液浸湿,感觉很奇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姜槐背脊出了一层汗。 细长的白丝涎在小姑娘唇边,那双红唇艳极软极,眸子水润的发亮,眼尾竟真有一滴泪落下来。 云瓷只觉浑身的力道要被抽光,她的手擒着姜槐雪白的腕子,目光落在那截泡得发白的指,羞低着头没忍住又用舌尖轻扫:舒服吗? 姜槐舒服地说不出话来,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放开。 云瓷力气耗尽,身子软绵绵的,今夜她胆子委实太大了。 那些席卷在血液里的羞耻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她疲惫的趴在姜槐身上,半晌竟睡了过去。 姜槐哭笑不得,抬眼望进小姑娘微散的衣领,一时看痴了。 阿兄在看什么? 云瓷睁着迷蒙的眼笑她:不准乱看哦~ 阿瓷 嗯? 你、你困了么? 云瓷闷哼一声:困了~ 那那我们姜槐艰难的吞咽口水:那我们还要不要一起用晚饭啊? 云瓷从将她淹没的羞意里抬起头:你饿吗? 不、不饿。 秀色可餐。我也不饿。 她继续埋进姜槐怀里,努力平息正在发烫的身子。 片刻,姜槐又道:阿瓷 云瓷哭笑不得的嗔恼一声:干嘛,还要不要人睡了? 姜槐一阵愧疚,手抚过她的脊背:睡睡睡,阿瓷,你不脱衣服睡么? 转瞬,醉酒的小姑娘往她嘴唇咬去,凶巴巴道:你想干嘛? 唔,阿瓷你要不要再咬一下?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5 云瓷羞恼的用手捂上她的眼睛:阿兄,你不能这样对我哦,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嗯,是很大~ 蹭的一下云瓷脸色爆红:闭嘴!不要乱说话! 她嘤咛一声,顿时软了态度:阿兄,你饶了我好不好嘛,我困,我想睡觉嘛~ 姜槐听着耳边那一声声的娇嗔,还能说什么?欺负醉酒的小姑娘什么的,这心思被她压下:那你再像刚才那般喊我,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云瓷红唇扬起:好啊,姜槐~姜槐~ 夜深人静,姜槐艰难入梦去寻那娇嗔的小姑娘,她气息悠长平稳,在经历过一段难熬的时间后,总算累了。 与此同时,睡够三个时辰的小姑娘缓缓睁开眼,借着月光,痴痴的望着那人侧脸,她喊:姜槐?姜槐? 无人应。 她放心地衔了她的唇,细细抵磨。 寂静深夜,一声轻似呢喃的长吟缓缓流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羞得直捂脸。 身体那股异样的潮涌被她刻意忽略,云瓷看了眼窗外皎洁的月色,重新寻了舒服的姿势钻进阿兄怀里:姜槐,我最爱你了~ 天欲破晓,姜槐被小姑娘一脚踹下床,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怎、怎么了阿瓷?做噩梦了? 小姑娘羞愤地揪着衣领:阿兄!你怎可和我睡在一处? 姜槐揉揉眼,确定没做梦,再揉揉眼,一道霹雳从头顶劈下完了,她的阿瓷酒醒了?! 这个这个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是看你喝醉酒才带你回家 哼!云瓷气得不轻: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没原谅你之前,你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姜槐急得团团转:哎呀,好阿瓷,我错了嘛~别恼,别恼~ 我醉酒之时,你当真没对我做什么?云瓷一脸严肃,正气凛然! 没有,绝没有!我和阿瓷清清白白,我绝没有做对不起阿瓷的事! 云瓷听得耳尖微红,昨夜她和衣而睡,此时裙衫微皱,天色不早了,她得赶在柳府下人醒之前回去。 她似笑非笑道:就当你说的是实话,还不快把我送回去,被人看到我夜宿将军府,阿兄,我还怎么做人? 姜槐急着穿外袍,末了一愣,昨夜睡前她不是穿得整整齐齐么? 云瓷见她眸光微转,心口重重一跳:想什么呢?还不送我回去? 姜槐一拍后脑勺,暗道自己八成睡糊涂了,以防再将人气到,她慌手慌脚地系好腰带,再抬头,小姑娘已经收拾的妥妥当当。 一路踏着轻功来到柳府,天光昏暗,柳府上下陷入诡异的寂静。 阿兄还不走?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和你 走走走,我这就走。姜槐依依不舍的看了小姑娘一眼,纵身而起,身姿漂亮的过分,引起云瓷一声惊叹。 人再也望不见身影,她噙在唇边的笑这才止不住弥漫开来。 收敛容色,云瓷回房换好衣衫,径直叩开主院房门。 柳轩植一夜未睡,正坐在大堂耐心等待。 云瓷见了他,恭恭敬敬的俯身一礼:多谢爹爹成全。 柳轩植神色复杂,眉眼掩不住的倦然,又是一声长叹:男儿薄幸,若他哪日负你,你可会后悔? 云瓷纵情淡笑:女儿一生一世,只认她姜槐,纵死,不悔。 第059章 暴雨临城, 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禹州城大街小巷积水漫到两寸,且还有上涨的趋势,城防官忙得焦头烂额,卷起裤腿指挥士兵疏通渠道。 天阴沉沉的,骤雨狂风, 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长街, 空荡冷清。 小姐,慢点, 迟不了的, 今日这恶劣天气, 大学堂估计没多少人。 唉,为何要拒了大公子好心呢?家里轿夫闲着也是闲着,有轿子坐为何要走路?小姐金尊玉贵,哪受得了这委屈? 伞被吹得东倒西歪, 她撑得艰难, 云瓷淡笑着将画着青竹的油纸伞接过来:怎就受不得这委屈了?却不知念儿也是个小话唠,好了,我来吧。 哪能教小姐撑伞? 云瓷摇头:我心疼那些轿夫不肯教他们雨天出门,照样我也心疼念儿, 雨天路滑, 莫要光顾我了。 她眸光一瞥,叹道:你裙摆尽被雨水打湿,省点力气吧。也教我耳根子清净清净, 可好? 念儿被她说得面色羞赧:我答应过公子要照顾好小姐的 听她提起姜槐,云瓷蓦地耳根泛红,忍不住再次想起那晚情景,她清咳一声,佯装不在意道:你已经照顾得很好了,阿兄不会怪你的。 念儿撑着另外一把伞,小心翼翼瞧着自家小姐眉眼间流淌的柔情,雨声哗哗作响,她动了动嘴唇:小姐那晚没回府,是跟公子在一起么? 云瓷面不改色地驻足,回眸:你听谁说的? 猜的啊。念儿局促地用手扯了扯衣角:公子可说过何时迎娶小姐进门? 云瓷眸光幽深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边扬起肆意无畏的笑:念儿,你可觉得我不知廉耻? 啊?奴婢万万不敢!念儿哆嗦着唇死命摇头:奴婢绝无那等心思! 呵。淡淡的热气很快散在空中,云瓷收拢衣袖觉出两分冷,她握着白玉伞柄,浑不在意地弯了唇角:我却也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说。 不等念儿多言,她径自抬步,婀娜身段融入雨幕,直挺的背影无端渗出三分桀骜。 念儿脸色煞白的僵在原地,任由雨水淋湿了一侧肩膀这才缓缓回神小姐近日的气势,越发重了。 一笑,一挑眉,天生贵气,不怒自威。骨子里晕出风流意味,比之先前多了分耀眼的成熟,提及公子时,眉梢总存了淡淡妩媚。 置身三尺高台,气质却更为清冷,她是见过小姐坐在讲台翻动书页的模样,那模样,美得根本没眼看。不知不觉引得人移不开眼,即便她是女子,也常常被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教书育人,如今整座禹州城有谁还不知红妆社云先生的大名?她一直不明白,小姐贵为柳家嫡女,连宫里贵妃都见得,如何还要去追求这声名煊赫? 要命了。她顾自跟上去,不在乎雨水有没有打湿裙边,快步回到云瓷身前。 红妆社今日来得人的确不多。 天气恶劣,没想到景阳贵为公主竟也风雨无阻的赶来,两人衣衫多多少少沾了雨,各自往书舍收拾妥当,走出门,这才捧了热茶面对面谈天。 关于红妆社改建书院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云瓷笑道:我倒很期待书院正式建立的那天,不过,就苦了青敖日夜督办了。 无碍,左右等她忙完我有的是赏赐予她。 景阳多日未与云瓷见面,此番见了隐约觉得她眉间裹了一抹说不清的温柔。 她喜欢美人,却一直没得偿所愿。 宫里最近发生的事多,父皇不知怎的忽然转了心意,起初乐见其成的撮合她和姜槐成事,如今提到驸马,父皇竟不肯再言姜槐了。 姜槐是一把利刃,是刺透黑暗的光,朝局混乱,父皇的心思到如今她竟也琢磨不透。 至于云瓷,云瓷乃柳家嫡女,柳家掌管大禹国半数经济命脉,皇室如今还欠着柳轩植天大的人情,强夺无望,思来想去就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以期许能动美人芳心。 景阳揉了揉眉心,问:阿瓷有心上人了吗? 云瓷合好书卷,文雅秀气,语气轻快道:有啊。 可是木家长子? 她笑而不语。 不是木家长子?景阳沉吟道:木柳两家通家之好,木长珣隔三差五往柳府跑,此事早就人尽皆知,阿瓷,你若能看上木长珣,那你不妨也看看我? 自从晓得阿兄是女儿身后,云瓷对景阳或多或少有了几分理解,可每当看到景阳眼里因为美色闪烁出亮光时,她总会有种预感景阳会在美色上跌大跟头。 不撞得头破血流,这人大概不会懂情。 她叹惋道:殿下若以色相看人,哪有穷尽满足之时呢?美人迟暮,再过五六十年,我老得不成样子,你还会喜欢吗? 这景阳望着那张明艳娇媚的脸,实在很难想象这样得天独厚的美人也会老。 她迟疑道:我也会陪你一起变老。 不一样的。 云瓷认真为她解惑:世间色相不过一副皮囊,我心里想什么殿下懂吗?我爱什么恨什么,殿下知吗?殿下爱的是这张脸,可这爱未免太轻佻了。生而为人,灵魂可贵,你看不到我有趣的灵魂,如何与我搀扶到老? 殿下习惯站在高处,我也向往站在高处,殿下终究不是我想并肩之人,迟早有一日,两虎相争,连朋友都做不成。 有那么严重吗?景阳爱极了她的温柔:以阿瓷的性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也会与人争吵? 云瓷倏忽笑了起来:殿下,我很强势的。只有我愿与不愿,我愿,万事皆可,我不愿,宁为玉碎。爱与不爱,其中的区别,太大了。 景阳眸光辗转,反复思量。 皇室情爱难成,景阳,你心里没有梦吗?如果哪天你碰到那为你圆梦之人,到时你就懂了。 梦?景阳嗤笑,眉峰忽挑:我可没时间做梦。 姜槐呢?她话题转得很快。 她?云瓷怀抱教案,举目望向漏雨的苍穹:她应该在忙吧。 大学堂今日来的人仅有往日七成,隔着屏风云瓷轻声慢语的传道授业,偶尔垂眸时想起姜槐,她会心一笑。 课时结束,不少人聚在大学堂清谈,谈时政,谈这连日不曾停歇的大雨禹州城很多年没经历这般声势骇人的暴雨了。 走在街上,深一脚浅一脚,深夜赶路的行人稍微不慎栽进泥坑,运气差些就此丧命的也有。 大雨冲刷过檐角,姜槐迈着大步走在深宫之中。 十二皇子病了,病得厉害,短短七天瘦得脱相,皇上急得在御书房大发雷霆,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糊里糊涂落在她头上,姜槐硬着头皮领着四肢发颤的御医往广弘宫走。 说实话,她不想看到宣贵妃。 可阿瓷一日不原谅她,她一日没法将婚事定下来。 宣陵对她的身份始终存疑。 姜槐官袍被雨水打湿,拧着眉踏进广弘宫,一眼看到冷心冷情的贵妃娘娘,俯身道:臣 起身吧。 御医忙着为十二皇子诊病,宣陵眉眼不见焦急,她泰然的坐在主座,手里甚至捧着一卷野史:说说你的看法。 姜槐离她远远的,眼观鼻鼻观心,声音淡凉如水:十二皇子病来如山倒,天降暴雨,得小心有人混水摸鱼。 宣陵轻轻挑眉,眼里不掩饰的流出一抹赞叹:你倒是想得和本宫不谋而合。 姜槐眉头紧皱,烦躁地碾了碾靴尖,沉眸不再言语。 正是用人之际,宣陵不打算与她交恶,手作势搭在她肩膀,被姜槐一道狠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那眼神,有着狼的凶狠,和虎的残暴,带着深深厌恶:别碰我。 宣陵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念头转开,她冷笑道:你喜欢柳家小姐?那你想不想娶她? 姜槐即将控制不住的暴戾在下一刻按捺住,待清醒过来她看到宣陵唇边溢出的血。 内力外泄,杀意入骨,她惊惶的倒退两步:我、我不想伤你,你离我远点! 宣贵妃指尖擦过血渍,眸子冰冷的绕过左右侍女,侍女骇然退去,四下无人,她心底的火气涌上来,一字一句道:姜无愧,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姜槐隐忍不发,倔强地像根长满尖刺的木头。 你到底是谁?本宫又哪里得罪了你?宣陵气极,一口血呕出来,面色迅速颓败下去。 你闻到空气弥漫的血腥味,姜槐缓缓抬头,眸光隐晦复杂:你别妄动心火,你心肺被我内力震伤 宣陵气的一巴掌挥过去,被姜槐快速躲开。她从腰间荷包取出粒白色药丸:吃不吃随你,要杀要剐也随你。 她漠然俯身跪下,竟是行了唯有庄重场合才行的大礼。 宣陵这辈子强势霸道,论心手段绝情狠辣,从没被旁人抢先,可对着姜槐她时常心软,倒像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她幽幽道:姜槐,你是不是暗恋本宫啊? 一句话,憋得姜槐脸色忽青忽白,她眼神古怪地直视宣陵,淡淡道:你太老了,我喜欢娇媚端庄的小姑娘。 哦?柳家小姐那样的么?宣陵负气地咽下药丸,活到这岁数还从没人敢说她老。 腕间冷不防传来一抹凉,感受到体内流动的温和真气,她看向姜槐,怒意退却,唇边染了笑:没想到你也不是那么想本宫死啊。说,你是真想娶柳家小姐,还是为了骗过本宫?你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姜槐收回手,厌恶疲倦地盯着指腹,不耐烦道:娘娘莫要再问了,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包括杀了我? 良久的沉默。 姜槐闭上眼,脑海浮现过血腥混乱,她气息不稳,双眸睁开泛着凉薄血色,斩钉截铁:是! 第060章 雨势不绝, 飞泻而下,姜槐神情郁郁地踏出广弘宫,立在宫门古树旁平缓心绪。 闭眼,想起宣陵那双疑惑失望的眸子,指甲嵌进掌心渗出淡淡的红。 古树被暴雨砸得枝叶乱颤,颇有一种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危机感。姜槐回头望了眼隐在风雨的广弘宫, 想到此间宫殿病得奄奄一息的主人, 她的眉眼卷起一分无情。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6 行医救人,天底下有谁的本事强过她?可她空有一身妙手回春术, 并不想救人。 十二皇子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摊开掌心, 血迹似乎慢慢凝固, 她再次想到宣陵。 十二皇子若就此病死,宣陵会伤心流泪吗? 她根本没办法想象流泪的宣陵,宣陵心狠决绝,哪会流泪?姜槐吐出一口闷气, 今日她控制不住伤了宣陵,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深呼吸将心底的罪恶感以及愧疚感一并压下,大雨瓢泼,姜槐冷眼在檐下驻足,良久, 只身走向近至疯狂肆虐的雨幕。 彼时的广弘宫, 宣陵怔然望向姜槐离开的方向,半晌,眸光坚定的笑了出来, 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弄清楚! 出了宫门往御书房走,走出一段路,宣陵甚为心烦意乱,手抚眉心觉得委实荒唐。姜槐伤了她,她还要尽心尽力为他说情,世间道理怎么一股脑都给了姜槐? 合着她做什么都不对? 试探他不对,关心他不对,明里暗里护着他也不对? 娘娘大宫女出声提醒道。 宣陵气得咬紧银牙,想说不去了,话到嘴边到底顾忌皇上乱想。 姜槐待她无礼,但这仅仅是姜槐和她的事,稍有不慎皇上若掺和进来,那局势,想想就够头疼。 她继续迈开腿,容色姣姣,狂风骤雨里行走的祸国妖姬,唇色妖冶,眼神冰凉,一身素裹裙衫,极尽风雅,也极尽艳丽嚣张。 广弘宫发生的事不过半盏茶就传入皇帝耳。 御书房,不再年轻的禹皇凝神观棋,挥手之间,影卫退得一干二净。 棋盘之上,他竟是在左右互搏,半晌,叹了口气。 身边的大太监贴心道:主子可是在忧心十二殿下? 禹皇拈棋的手微顿:这样说也不错。天下有几个狠心的父亲呢? 更别说,那孩子是宣妃十月怀胎诞下的龙子。十二体内流淌着天家血统,单单想到这点,他的眉梢就禁不住有了得意。 然这得意未持续多久,他的唇角抿起:爱妃伤得如何? 受了内伤,具体如何,奴便不知了。 内伤禹皇眸光晦暗不明,丢开棋子:这姜槐,委实不知轻重了! 他知不知轻重,皇上又知道了?宣贵妃摇曳着腰肢平稳轻缓的走来,看似在笑,笑意不达眼底。 多年来,她待眼前这男人无情,对他们的儿子也无情,因了这份无情,她三千宠爱于一身,有了如今权势恩宠,想来着实讽刺。 见到她,禹皇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分明不是少年人,笑起来却保留一分独属于少年人的天真。 一代帝王,天真? 天真给谁看? 宣陵勾起不甚端庄的笑:都退下吧。 大太监躬着身子带领宫人鱼贯而出。 禹皇起身迎过去,轻捏她的掌心,好脾气道:怎么了?往姜槐那里受了气就来朕这儿撒气? 宣陵不露声色抽回手,笑容凉薄刺眼:在我没想清楚之前,你不准动他。 禹皇懒洋洋带着她坐回位子:都听你的。 他缓了缓:十二如何了? 死不了。 禹皇被她噎得厉害,无奈扶额:阿陵,那到底是咱们的孩子,你怎可 错了。宣陵笑道:他首先是陛下的皇子,其次才是我的儿子。 说到我的儿子,她眉梢露出一抹厌恶: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你 叹息回荡在御书房,那缕幽香再也闻不见。 御书房凄凄冷冷,龙涎香从兽角紫金炉盘旋而出。病弱微颓的皇帝死死盯着纯金棋盘,蓦地大袖一挥,棋子噼里啪啦落满地! 朕半辈子都在与自己厮杀相博,朕的深情你不屑一顾,宣陵,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暴怒过后,他重重喘口气,凄然一笑,身子无力地向后仰去:是了,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你越薄情,我越深情,可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啊 门庭深深,九曲回廊。 娘娘,广弘宫那里传来消息 噤声!宣陵眉眼烦躁地呵斥,一时,天地仅闻风雨嘈杂。 大雨瓢泼,心事几人知? 雨越下越大,与红妆社诸位同袍辞别,云瓷笑着转身。 目光穿过汹涌热烈的雨幕,有生之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声势的暴雨,暗叹今年百姓日子不会好过。 她收敛心神,接过念儿递来的油纸伞,鼓足勇气迈出去,大雨噼里啪啦的在头顶发出响亮的声音,握住伞柄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云瓷抿唇不语,身子笔挺沉稳的往蝉花街走去。 长街零零散散的行人匆忙从她身边跑过,溅起的水花泥泞落在裙摆,她眉头不皱,抬眸望见忙得热火朝天的城防官,心里陡然跳出两个字水患。 大雨倾盆,若一直停不下来,保不齐还真会水漫禹州城。 希望是杞人忧天。 她的神色愈发冷清,融入在这混乱喧嚣的雨幕,人间过客,好歹也怀了一颗悲悯心肠。若当真引起水患,又该如何? 心禁不住沉下去,其实答案早就浮上来。 禹州城发生百年不遇的水患,但凡天灾,首当其冲的便是天子和黎民。 天子不修德行,天降暴雨,使万民受难。此等字眼纷纷从心湖踊跃而上,云瓷担忧地往皇城投去视线。 小姐想什么呢? 清朗好听的嗓音隔着雨声钻了进来,云瓷头也不抬,举步迈开。 念儿急急拦住那人,怒道:这位书生留步,再缠着我家小姐,可没好果子吃! 女子生得貌美总会引来许多觊觎,尤其是这段时间。 暴雨临城,城防官兵忙着疏通河道,无暇顾及城内治安,那些生了坏心的浪荡子,趁人之危,当街拐了清白姑娘行私欲之事,之所以被揭发,还是因为那受了欺辱的姑娘是城防官家的庶女。 此事闹得很大,一时之间,杀鸡儆猴震慑宵小,饶是如此,敢在街上独行的姑娘也越来越少了。 念儿凶巴巴地瞪着书生:你还不走?要我喊人来吗? 白衣书生斯文儒雅,袖口镶着金边,鹿皮长靴踩在脚下也不惧被雨水打湿,看起来人模狗样,笑起来却不大正经,她清了清嗓子:雨天路滑,小姐真不让人陪吗?我功夫好,能护你回家哦~ 云瓷脚步倏尔顿住,回首眸光缱绻:好啊。那你来吧。 书生笑嘻嘻走过去,撑开七十二骨节的大铁伞,殷勤地直将小姑娘当成小祖宗对待。 头顶多了把遮风挡雨的铁伞,如铮铮铁骨的铁血将军,便更衬得云瓷手里的油纸伞娇羞柔弱如经不起风雨的小可怜。 念儿看得瞠目结舌。 直到两人并肩行过一段路,她这才一拍脑门疾步追上去。 了不得了,小姐被人当街搭讪了,这书生怎么看都不觉得有好心眼,小姐这风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丫鬟顾自跟在后头发愁,大铁伞下,云瓷笑得温柔娴静:书生这一身白衣,矜贵雅致,怎么,要去见心上人? 俊书生笑了笑:是啊,怕我心里的小姑娘雨天找不到回家的路,特别赶来送她一程。 送到了吗? 正在送。 哦?云瓷眸子泛着点点清光,叹息:我倒听不明白了。 书生握伞的手很稳,肩膀不经意挨着小姑娘侧肩,时不时轻轻擦过,惹得人芳心乱颤。 小姐想什么时候听明白,都可以的,我等得起。 云瓷莞尔:阿兄又在调皮了。 起初她忧国忧民想着心事,是真没认出阿兄。可等她从心事里走出来,只消看上一眼,便识破此人真身。 上次伪装成店小二,这次易容成俊秀书生,阿兄这法子百变离奇,扮什么像什么,实在令她惊叹。惊叹的同时却也贪恋这份情趣。 小姐在笑什么,有什么开心事吗? 云瓷不敢抬头看她,轻声道:在笑一个傻子。 傻子?书生扬唇:因情而傻,那是痴啊。 云瓷红着脸捏着锦帕,心思活泛,她是说过新年之前不准阿兄出现在她面前,谁成想阿兄倒玩上瘾了,随随便便换张脸就敢随随便便出现在她面前。 眸光掠过那精致秀美的缠金袖口,她默默收回方才那句话没有随随便便,阿兄是特意打扮好才来的。 看了眼外面雨水泥泞的街道,云瓷又想笑了:阿兄还真不怕麻烦。为了美,竟什么都顾不得。 雨天两人走得极慢,慢到念儿一不留神就会越到前面去。 然路总有尽头,柳府大门外,书生怅然的呼出一口气:到家了。 云瓷轻轻嗯了声:多谢公子一路相送。 那我走了? 嗯~ 姜槐委屈的看着她:我真走了? 云瓷噗嗤笑了出来,眉眼柔情流转,从怀里取出一方绣了字的锦帕,快速塞到她手里,转身,步履急匆。 等姜槐反应过来,人已经踏进家门。 垂眸看着锦帕精心绣着的白首不离字样,郁结了大半日的心情忽然晴朗。小心将锦帕贴身收好,撑着大铁伞,她不由想到:阿瓷,是怎么识破她的? 思来想去总没头绪,她易容术极好,自认没有露出半分破绽,这次出门连衣服的熏香都换成兰花香,唯一的说法,大抵是阿瓷越来越聪明了。 她笑着折身而行,大铁伞在她手里稳稳的。走的并非回藤萝街的方向,姜槐眼里喜色微凝,抬腿迈入拐角。 今日,她想见一个人。 第061章 红砖绿瓦, 逼仄的小巷弥漫泥土味,姜槐目不斜视走在其间,雨水打湿鹿皮长靴,修长笔直的腿迈开,灵活巧妙地避过一道道坑洼,像只慵懒看起来不大好招惹的白猫。 一身白衣, 哪怕行走在阴雨肆虐的苍穹下, 依旧白到发光,宛如谪仙降临。 墙角顽强生长着这时节如何也灭不尽的野草, 路走到尽头, 姜槐深呼一口气, 抬手,轻轻推开那扇古旧破败的木门。 门发出嘶哑难听的声响,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喉咙里发出的拉风箱声。 姜槐鼻尖微酸,后悔今日才来。 妇人坐在屋檐下时不时和小童搭话, 慈眉善目, 一身布衣,简单朴素。哪怕容颜苍老,仍然给人一种岁月温柔的错觉。 小童忙得团团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鬼晓得大冷的天他为何还会出汗? 院子里满了积水, 小童一人忙不过来,气急败坏道:哎呀,奶奶!您就不能闭嘴吗!好烦啊! 老妇人含笑闭了嘴, 她的双目无神,二十年前瞎了眼,到如今早就习惯没有光的日子,阴沉沉的天儿她也没觉得哪不好,孙儿不爱听她讲故事,那她闭嘴就是。 话不经脑子的说出来,小童别扭地用手指戳戳腮帮子,赔笑道:哎呀,奶奶就这点不好,脾气太好了,我刚才那样不耐烦,奶奶应该训我一顿嘛~ 委婉的表达了一时冲动的懊悔。老妇人浑不在意的摇摇头,也不再开口。 小童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更加卖力的干活。 院里的水再不疏通疏通,晚上睡觉都得防着雨水漫进屋子。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满院湿滑,一不留神栽倒如何是好? 手里挥动着扫帚,小童咬牙继续。没防备一只手忽然搭在他肩膀,他吓得一哆嗦,抬头,转惊为喜:大哥哥? 姜槐笑着应承一声:我来,阿瞳去歇息吧。 阿瞳三年前被送到小院,和妇人相依为命,一生最感激的人里面,除了奶奶,便是姜槐。他不知谁是姜槐,他只知眼前这人是救他性命给他温饱的好心大哥哥。 姜槐手握扫帚打扫积水,坐在屋檐下的妇人温温和和的脸色有一瞬惊变,她仓皇起身,尾音颤抖:是你吗?是你吗? 太过激动的缘故,差点一头栽倒。小童急急忙忙搀扶她:奶奶,小心点嘛~ 老妇人哆嗦着唇:是你吗?是你吗? 她反复问这话,姜槐一言不发,顾自干活。 得不到回复的妇人瘫软地坐回四条腿的凳子:是你,肯定是你,你终于来了 大雨瓢泼,姜槐一手撑伞,一手干活,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 她在小院挖了条不大不小的水渠,积水一旦过多,就会自动顺着这条沟渠流入外面街道。干完这些,她抬步搀扶过老妇人的手臂,一身俊雅白衣,气息温善:来,快请里面坐吧。 言语之间倒像她才是这小院的主人。 妇人一声不吭的任她搀扶,中途好几次想要婉拒,姜槐笑道:别拘束,多年不来了,此番暴雨肆虐,我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 望着那一身洗至发白的旧衣,她眸光微黯:那些银子为何舍不得用呢?您还当自己是下人么? 老妇人指尖颤抖着:一日为奴,一生为奴,老朽本就是个背叛主人家的恶奴,哪值当公子厚待? 姜槐不以为意:这话说的不对,在我心里,您不是奴。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我不爱听。 是。 姜槐沏茶,客客气气的递到妇人手心,提醒道:小心烫。 妇人欲言又止:公子来这是发生什么变故了么?还是说被人识破了? 没有,还好。姜槐指节有节奏的敲在小茶桌:出了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心情不好,就想来看看您老人家。 她问:这地方住得还习惯吗?不如换个好地方? 不值一提的小事又怎会惹得心情不好?老妇人心思通透,待听到她提起换地方,顿悟:是禹州城住不下去了吗?公子无需烦心,老奴这就搬走。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7 她说着就要收拾行李,其实哪有什么行李呢?落叶归根,只是忽然想到临死也不能死在故土,心生悲戚,不愿被人看到罢了。 姜槐轻叹,眉眼染了说不明的意味:故土难离,您无需搬出禹州城,就是换个地方,这地方过于简陋,不适合您住。 她缓缓道:给您的银子要用,不用的话,岂不浪费了心意? 不敢浪费公子心意。 姜槐笑了,斯文秀雅,一笑倾城:这就对了。我为您养老,可不是要您活受罪的。 身体好些了吗?她问。 好多了,公子医术通天,没公子出手,老朽怕也活不到今日。 这话又不对了。姜槐指搭在她脉搏,温声道:没您当年大发善心,指望三岁孩子活到至今才是荒谬。 近日天寒,潮湿,邻居我都给您找好了,是个再细致不过的姑娘,洞庭湖边四景楼前花魁您听说过吗?苏簌簌,她很好,乃我挚友,有她在,您的日子会舒心许多。 老朽一条贱命,哪敢劳烦公子挚友陪伴照顾? 真是见外。姜槐收回手。 小童按着多年前的旧例为她奉上笔墨纸砚。 匆匆写下几笔,药方既成,她眉间笑意越发柔和:再吃两副药身子就彻底养好了。 多谢公子。 姜槐面上的笑慢慢落下去:您知道的,我不喜欢那个身份。所以以后,莫要再提醒我了。 是。她改口道:是,将军。 将军就要走了么? 姜槐嗯了一声:明日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到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管享受过富贵安生日子,您待我有恩,那些规矩教条礼数尊卑,便忘了吧。忘了,对我好。 是 妇人听到脚步声,急急问道:贵人贵人还好吗? 还好。 脚步声渐渐传远,老妇人面容生出三分暖:那就好。 小童听不明白她们到底说了什么,仰头问道:奶奶,明日咱们就要过富贵日子么? 妇人一愣,想到将军嘱咐的那些话,她茫然道:是啊,以后,咱们只消享受便是了。 房间传来小童欢呼雀跃声,老妇人坐回位子,喝了口粗茶,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十几年匆匆从指缝流去,贵人在宫里,过得真好吗? 遥想当年烂漫如花的年纪,贵人最喜欢春时踏青,夏时捉鱼,秋时捕猎,冬时踏雪寻梅。 贵人说:这才叫做活着。 被关在金丝笼日复一日的活着,那不叫活着,那叫做生不如死。 天生追求自由的洒脱性子,入宫为妃,涉身泥潭,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公子的心啊 她喟叹无言。 十几年前的旧账,真要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姜槐揉着眉心倦然地走在长街,世间纷扰,还是她的阿瓷好。香香软软的阿瓷,从来不会逼得她退无可退。 此时天色还早,往东市买了几件珍奇物件,顺道去看望簌簌。她与簌簌,好久没把酒言欢了。 和阿瓷恋爱后,她才懂得,原来爱情和友情诚然不一样,她笑了笑,脚步飞快 柳府,云瓷执笔作画。 接连一个时辰的绘画耗费她不少心神,落笔之际,她接过念儿送来的茶,稍微润喉,便又忙着写了副笔法精妙的好字。 字画齐全,她累得手腕发酸,取出刻有槐先生三字的红泥小印章,稳稳盖下,心似乎也跟着安稳不少。 去拿给大哥,三日后拍卖所得的所有银两,捐给流民,不管是开设粥铺还是修缮房屋,每一个子都要花在刀刃上,让他看着办。 身为烟柳画堂的堂主,柳如岸最近忙得有家不能回,好在有木长珣帮他分忧,他懒洋洋坐在梨花靠椅,手里端着茶。 阿珣啊,你天天跑来帮我,世叔没意见么?你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寻思着给自己找个媳妇?我和你说,这感情啊 想到春风洋溢的妹妹,说不羡慕那是在说谎,他快要羡慕死了好嘛!谈恋爱就谈恋爱,非谈得那么挠心挠肺,甜得他吃饭都不用放糖。 也因此,单身二十三年的柳大公子终于晓得娶媳妇的妙处。 作为好兄弟,他尽心尽力为木长珣传授追求姑娘的妙招,虽则这法子都是旁敲侧击从姜槐那里学来的,但管用不是吗? 瞧瞧姜槐,都快把他家妹妹迷得找不着北了! 那滋味,啧,羡慕,嫉妒,恨啊! 木长珣脸色微僵,放下账册淡淡道:阿岸想娶妻生子了? 他态度忽然冷淡,柳如岸犹不觉:是啊,你不想吗? 我不想。 木家长子一身风骨气质卓绝,他凭窗而立,感慨道:就这样不好吗? 嗯?阿珣在说什么? 没什么。 柳如岸觑他一眼:有心事就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大姑娘,阿珣,我可最讨厌有人瞒我了。当年我家那事,我要能早点知道不被蒙在鼓里,妹妹也许就不会丢,妹妹若在,阿娘或许就不会没了,你 我 掌事兴高采烈叩开门,大声道:堂主,槐先生要义卖了! 嗯?槐先生又有大作了?柳如岸开心地迎过去:送画的还是那小姑娘?人呢? 大公子,就是我啊。念儿神采飞扬地抱着画筒站到他跟前。 柳如岸懵了:念儿?怎么是你?! 木长珣眉眼掠过一抹黯然,他起身走过来,看了眼小丫鬟怀里的画筒,释然赞道:阿岸,有个惊才绝艳的好妹妹啊。 窗外风雨大作,柳如岸半晌缓过神来:我我妹妹,是名震书画界的槐先生? 雷光忽闪,一道霹雳直直将苍穹劈开,大雨哗啦啦 三日后,烟柳画堂举办拍卖会,其中槐先生一字一画卖出惊天价位! 顶级拍卖席上,柳轩植砸钱毫不手软,万两白银从指缝淌下,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志得意满的将槐先生力作珍之重之的捧在怀里,他装作不经意的与各界巨擘闲谈:诸位可知,这槐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众人摇头。 柳轩植但笑不语。 于是有人问:柳老板晓得? 作为手掌大禹国半数经济命脉的商界巨擘,柳轩植矜持的笑了笑:晓得啊。 话谈到这,有心人都觉出端倪,又问:槐先生仁心仁德书画双绝,究竟何方神圣? 柳轩植正气凛然,面色红润道:正是小女。 四座皆惊! 望着故友们或诧或喜的表情,柳轩植心里无端生出股傲气,他总算知道阿瓷要什么了声振寰宇,四海咸闻。 不巧,柳家别的没有,只白花花的银子素来不缺,既然钱能买来名声,那么乖女,拿去! 风雨满城,一夕之间,水涨船高,柳云瓷声名大振! 第062章 士子楼, 清谈雅士头戴纶巾,嘴里满了溢美之词。 此番风雨大作,诸人聚在一起,所说的正是这两日风头正盛的柳家小姐。 十月二十,禹州城暴雨连绵,百姓深受水患之扰, 难民流离失所, 长街之上怨声载道,骂天骂地, 独独到了嘴边, 谈及柳家嫡女便止不住热泪盈眶。 柳小姐好人啊! 诺大的禹州城, 医馆、粥铺、广屋,银钱衣物,只要人站到烟柳画堂开设的慈善庄,就能凭脸获取一份资助。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可得一斗米, 面黄肌瘦瘦骨如柴能得三斗, 有效减少了城中伤亡。 活下来的那些人无不感念柳家功德,直将柳小姐夸上了天。 文坛掀起盛赞柳小姐的清正之风,士子楼文人雅士赞不绝口。 平民百姓一不会写诗,二不会撰文, 却将这份感激深深地埋藏在心。柳云瓷名望之盛, 大街小巷,就连三岁小孩都晓得柳家仁义,出了位慈悲心肠的天仙姐姐。 柳家财大气粗, 柳轩植顺水推舟趁着这次水患推波助澜将爱女名声打响。 柳家嫡女,红妆社才高八斗的云先生,延西大将军昔日捧在掌心的妹妹,且还是书画双绝年轻气盛仁心仁德的槐先生! 不同的身份,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令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而今,四重身份成全在一人身上,随着柳家小姐名气越来越大,关乎她的传说也越来越玄乎。 传什么的都有,有说九天玄女下凡渡劫,有说柳小姐血脉里凝聚着望门柳家累世积累的大气运,乃福泽深厚之人。 失踪多年,不仅没夭折在大雪天,还能与姜槐兄妹相称。更有人说,姜槐能有如今成就,皆仰赖柳小姐身上的天生福运。 众说纷纭,各有各的传奇,各有各的滑稽。 云瓷仰卧在软榻,耳边听着念儿绘声绘色讲述着说书先生写就的话本,眉眼含笑:那些人说反了啊,我能有如今,不全仰仗阿兄吗?没有阿兄,哪有今日的柳家小姐? 念儿也跟着笑:可是即便有公子,那也是小姐努力得来的成果啊,读书三千卷,这可是实打实的本事,肚子里的学识,谁也抢不走。况且琴棋书画,哪样不是小姐苦熬出来的?当然了,小姐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 云瓷淡笑着摇摇头,论起天赋异禀,阿兄比她强太多。 她曾见识过阿兄过目成颂,见识过阿兄一剑斩断风雪。文武双全,阿兄才是最厉害的。 人人都道她书画双绝,可就连书画,她最初也是学了阿兄的影。人生中写下的第一个字,是阿兄手把手教她写的槐,更是阿兄耐心地执了她的手,教她抚琴,教会她一身风雅。 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阿兄就是那阵风,且那风,温柔裹挟着她,将她安然无恙体体面面的送上云端。 阿兄期许她做世间最美好的女孩子,云瓷爱她的方式,就是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再次翻出姜槐昨日送来的信,梅香冷艳,就连信纸都满了某人的小心思。 云瓷掀唇:阿兄想要讨好谁,必是十二分用心,满腔赤诚,几欲将人融化。 她贪恋地不肯将目光收回,信纸之上,笔走龙蛇,清俊洒脱,一笔一划,直划进人心坎,笔锋轻转不费吹灰的就勾得人心痒难耐。 明明写得是再正经不过的日常琐碎,透过那风流大气的字迹,好似姜槐就站在她眼前。 字如其人,见字如面。 而这相思,如何平呢? 念儿察言观色道:小姐还不肯见公子,公子想小姐想得厉害,每日风雨无阻三封信,小姐舍得不理人么? 云瓷看她一眼,笑吟吟道:总之新年之前,我不会见她,她要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面前,看我还会不会理她? 这又是为何?公子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小姐心气难平? 云瓷勾唇,起身往梳妆台挑选今日要用的口脂,各色各样精致昂贵的口脂被她拿起又放下:念儿啊,她没做错事我就必须要理她吗?世间薄幸人,你可知道,太容易得到就懒得去珍惜。 男儿薄幸,女子就没薄幸的么? 她信阿兄不会负她,可她就是爱极了姜槐想她的模样,知道姜槐白日想她,入夜想她,走路吃饭也想她,一颗心就暖融融的。 恋人之间的情趣,哪怕一个眼神,都趣味无穷。 云瓷乐此不疲。 她享受思念阿兄的感觉。 阿兄如何想她,她也如何想阿兄,如此,她们之间的爱,兜兜转转终于站到同等位置。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加深这份情,好教姜槐一辈子离不开她。 越是勾魂摄魄,越要她辗转难眠。相思不入骨,岂能甘心呢? 云瓷笑得天真烂漫,少女动情,最是青涩,也最为风情万种。 她脑海蓦地冒出个坏主意,淡声道:念儿,你先出去。 念儿躬身退下。 云瓷细心选了清尘馆最为妖冶艳丽的口脂,细细涂抹,揽镜自观,满意的去写回信。 对,今日,她要给姜槐回信了。 吊足了胃口,她又想到了新花招。 信纸被抚平,云瓷执笔:阿兄文采斐然,笔墨可传情,久不见阿兄,允阿兄以字传情,如何? 短短两行字,红唇扬起,轻轻在信纸末尾压上唇印,做好这些,她羞得不忍多看,慌忙将信装进信封,倚在窗前,任由凉风吹过脸颊,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又在撩拨阿兄了。 一如那晚。 云瓷眸光微动,那夜她对阿兄做的事,如今回想起还是禁不住面热。 阿兄生得太好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禁欲和清澈,就如含在舌尖的樱桃,轻轻咬开,汁水四溅,是甜的。 甜得人灵魂都要为她放声尖叫。 这么甜的阿兄,好想再尝尝。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瓷呼吸一滞,耳根泛红。 她闭上眼,脑海浮现出那夜姜槐天真美好的睡颜,想到她精致蜿蜒的锁骨,想到她那修长柔韧美得不像话的手指。 她曾尝过那指的滋味,混着津液,也曾惹得阿兄乱了呼吸。 所谓恋人,种种情动,委实教人难以抵抗。 云瓷扶额,折身作画。 看不到姜槐,总可以画姜槐吧。所谓心上人,不正是住在心尖的人吗? 她想看看,她心里的阿兄有着怎样动人的眉眼,云瓷莞尔,迫不及待地捏了笔杆,运笔如飞。 信被火速送往将军府。 书房,姜槐正忙着写奏折。 禹州城水患,朝堂不稳,为官者不思安民兴国,一个个如乡间泼妇拉扯,斯文扫地,教她看了好几日的荒唐大戏。 阿瓷居于闺房尚且忧国忧民,这些人和她的阿瓷比起来,根本不配为官! 天降水患,不忙着抚民赈灾,反急于权势碾压。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8 她想到前段时间御花园刺杀案,影卫追查到东宫就被皇上叫停。这次又是如此,朝堂起风云,天家父子之争,太子的心未免过于狠了,眼界也过于浅了。 若安生不动,太子仍旧是太子,一国储君,国之基石,谁敢动? 然太子急着将皇帝老子拉下马,愣要借此事给他老子安一个上使天罚的罪名,脑子是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姜槐笔锋一顿,扯开嘲讽的笑,笑过之后,继续写赈灾平患良策。 她辛苦一些,阿瓷就能少操心一些。 稍顷,赈灾十二策写好,姜槐从头到尾看了遍,无一丝不妥,收好奏折,准备用过中饭后往宫里走一趟。 管家站在书房门口:将军,有小姐的信。 信?阿瓷来信了?! 姜槐箭步冲过去:给我。 管家老脸一红,那天他亲眼看到将军抱着小姐入了小姐以前的闺房,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再看将军眉梢流露的柔情,啧,保不齐过不久将军府就有女主子了,没准再过不了多久,就有小公子了。 乖乖将信交出去,管家倍加贴心地领着小厮踏出书房,走之前还不忘把门掩好。 姜槐根本没留意他的小动作,拆开信,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抹极为诱人的红唇印。 印得格外清晰,唇形好看得使人心里发烫。 这唇印,是阿瓷送给她的吗? 姜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盯着那红唇,从记忆里揪出零散画面。 她也曾吻过这红唇。 柔软,清甜,入口女儿香。 浮想联翩,她的耳根微热,眸光也带了丝丝缕缕的情意连绵。 阿瓷 这是在勾引她吗? 姜槐眼里漫开笑:她好喜欢阿瓷勾引她啊。 克制着心动,方想起要看回信。垂眸,反复咀嚼字里行间的意味,姜槐舔了舔唇角:阿瓷,这是要她写情书么? 情书。她的指节微动。 是了,阿瓷虽不愿见她,但她可以把情意说给她听啊。说些阿瓷爱听的,小姑娘被哄高兴了,指不定就理她了呢! 姜槐兴奋地准备将信收好,指腹划过唇印时,一句话忽然从心海翻腾上来。由不得她多想,执笔的手极为诚实的划开笔墨 慕名而来的文士守在柳府门口排起长队。 大家都想见见久负盛名的槐先生,更想见一见才华横溢貌若天仙的柳小姐。 这些人里面,有单纯来讨教书画一道的,有来请云先生答疑解惑的,更有仰慕柳家小姐相貌才情的单身青年。 乌泱泱的人堵着门口,送信的亲兵纵身从马背跃下:劳驾,让让。 见他一身戎装,文人纷纷让路。 信被递过几道门,飞快的回到云瓷手里。 她近乎忐忑紧张地拆开信,微怔过后,登时脸颊羞红,她的头迈进软枕,过了好一会担心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提起勇气又看了一遍。 姜槐的情书很简单,简单到直白,直白而火热。 娇羞过后,云瓷被她极好的取悦,心跳如鼓。从未想过,阿兄也会说这样的话,是那唇印起效果了吗? 她将信捂在心口:阿兄也想吗? 白纸黑字,重新展开,姜槐温柔澄澈的嗓音在她耳畔卷起阵阵热浪:想吻你。 第063章 云瓷羞得不能自已, 呼吸勾起连绵的灼热,她捂着脸缓了好一会,脑子里想的全是姜槐。姜槐的好,以及姜槐的坏。 好与坏,她都爱惨了。 那人肯主动了么?她终于也对自己起了这羞人的心思了? 云瓷舒服的发出一声长叹:将阿兄拉下云端圈在怀里的感觉真好啊。 试想清心寡欲外热内冷的翩翩君子,清澈明亮的眸子凝了情热, 是何等蛊惑? 云瓷抵受不住欢喜, 噙着笑温柔研磨,她的目光定格在简简单单却撩动心弦的三字。无论哪个字, 拆开来看都美得不像话。 阿兄此刻在做什么? 在想她吗? 那她要不要快点将回信写好给她送过去? 小姑娘羞低着头, 平稳呼吸, 待执笔的手不再抖时,她沉吟写道:君子待人以诚,阿兄便是如此想我? 写完她觉得不妥,万一阿兄不明白她的深意呢。 遂重新写道:人间情.事, 皆逃不开赤诚风流, 风流我见识了,至于赤诚,望兄思忖一二,盼回信。 反反复复将回信看了三遍, 云瓷搁笔, 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信妥善装好差人送出去。 她举步来到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看到一张娇艳妩媚的脸, 如婉转盛开的花,含了朝露,凝了春日芬芳。 她看得出神,像看到灵魂深处最为真实最为动情的自己。 她爱姜槐,爱到因她一句话,羞得灵魂颤栗。 不敢再看铜镜内那双溺了深情的眸,她甚至有些惶恐,任凭爱意席卷,她与姜槐会走到怎样的地步? 陷在情爱的娇羞少女,自言自语吐露着心事:阿兄啊阿兄,你舍不得我难过,对吗?那你千万不要负我,我情深不改,你也莫要始乱终弃,可好? 从书桌取了画好的画像,俊眼修眉,云瓷被画中人看得一阵羞恼:不准那样看我!不准笑!哎呀姜槐,你为嘛要生得这般合我心意嘛~ 最软女儿心。动情忍性,相思晕开笔墨,散发出矜持柔软的清雅之气。 守在柳家门外的文人士子尚且不知,被称为书画双绝的槐先生,竟会被自己笔下流淌的心尖人看得情意难控。 传出去,谁敢信呢? 姜槐怔怔地望着那抹红唇,数不清多少次感叹道:真美。 她提笔描摹小姑娘眉眼,从心尖将搅得她灵魂发烫的小姑娘抱出来,顺着笔墨,一点点晕染开痴情画意。 她画得很快,提笔落笔,小茶碗里热气尚未散尽。 画卷之上,小姑娘眸眼含春,看着她,耳边恍惚荡起那一声声细弱惑人的娇喘。 她看得挪不开眼,要命了。 喉咙干渴,姜槐抬手端起茶碗慢饮一口,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在鸾山谷底唇舌交缠的滋味。 那时候的阿瓷,娇软无力,偏生大胆的让人难以招架。 如今回味,竟觉销魂蚀骨,欲罢不能。 早知如此,当日,她该好好陪一陪小姑娘,最起码,要热情,不要冷淡。 茶水越喝越渴,自知心火难降,姜槐索性放纵着自己去想。 她极少想这样的事,今日却被小姑娘勾得心痒难耐。 岂止是心痒呢? 姜槐望着窗外清风与花草,望来望去,忽懂何为美色。 阿瓷说过,她早晚会懂得她的美,姜槐无声笑了起来。 她懂了,阿瓷用一抹红唇简单精准地击碎了她的木讷与不解风情,那她的回信,阿瓷会喜欢吗? 想到回信,姜槐心弦微颤,期待阿瓷能再来勾引她。 等来等去仍不见有信送来,她轻轻拧眉,流出两分不满柳府下人脚程怎么可以这么慢! 其实她也知道,不是旁人慢,是她心急了。 心急的将军无可奈何解了腰间长带,褪去外袍,深秋寒凉之际,仅着了单薄里衣,雪衣乌发,凝神入定。 当下情景,唯清心可解。 端方君子,六欲皆舍,慢慢的,眉梢竟渗出两分寡情。 一刻钟后。 姜槐缓缓睁眼,目色清正,看了眼放在书桌的奏折,径自去了浴室。 待出来时,满了秀丽风华,一身金线滚边的广袖红袍,雪色里衣做衬,清隽风流,腰细腿长,拢指束好发带,揣了奏折踏出门。 官轿沿途路过柳府,姜槐按捺着想去见她的心,垂眸叹口气,人命关天,还是先解决水患一事吧。 从东直门穿过云华殿,绕过云华殿径直入御书房,彼时禹皇病色颓然地捏着棋子不肯松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太监吓得两股战战:太子太子在东宫大发怨言 说了什么? 大太监扑通跪地:太子暗指十二殿下身染恶疾乃天罚预警,吾皇不修德政宠溺妖妃,致使黎民蒙祸大水淹城! 皇帝憔悴的面容透着黯然,叹道:父子相残,何至于此? 太子曾经也是他倍加喜爱的孩子,可先皇后千不该万不该对他的女人下手。阿陵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软肋。 母债子偿,如今也是时候了。 他念在骨肉之情纵容太子到今日,任由他羽翼丰满到了自以为权势可遮天的地步,他轻呵一声:起来,多大点事儿。 大太监被他言辞里轻松淡漠的语气惊着,乖顺起身。 姜槐在外面? 大太监殷勤道:主子前几日吩咐过,姜大将军可任意宫中行走,入殿有不报特权,然将军守礼,没主子应允不肯擅入御书房,这不 快请他进来。 禹皇稍稍振作精神:朕面色看起来如何? 主子容光焕发生龙活虎,自是极好。 禹皇笑骂一声:你这奴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见长。 正说着,姜槐随着内侍踏进:臣,姜槐 免了吧。禹皇无奈笑道:爱卿有时候固执地真教朕心烦。 臣不敢。 赐座。 待姜槐坐稳,他和颜悦色道:爱卿此时入宫,可是要为朕分忧? 分忧不敢当,近日禹州城水患,臣拟订赈灾十二策,献给陛下。 哦?禹皇笑意更深:还是爱卿心向社稷,不像那些人 大太监恭敬接过奏折,禹皇没急着看,话音一转,语气多了抹忧愁:深宫诡谲,十二身染恶疾,不知爱卿可还有良策? 他细心打量姜槐神色,又道:贵妃近日食不下咽心情甚差,那些大臣惯会做逼迫朕之事,水患临城,十二染病,贵妃安居后宫,这都能和天罚勾起牵连,岂不荒唐? 姜槐道:自是荒唐。水患乃天象,即便天灾,又怎能说是人祸? 是极,朕也是这般想。十二无辜,爱妃更无辜,他们一口一个妖妃喊着,朕恼怒,却也不愿见朝纲失衡,不过嘛他倏忽冷笑:真被逼急了,看朕还容不容他们。 这些话 姜槐敛容俯首:臣不敢听。 皇帝被她逗笑,笑着笑着重咳起来,大太监急急端茶递水,留意到皇帝眼角咳出的残泪,姜槐没忍住迈过去,以手轻轻替其抚背。 臣送的药丸,陛下还在用吗? 被她这么轻飘飘抚弄两下,皇帝咳嗽渐止,他累得难掩疲惫,精神气似乎都被震散,小心地觑了姜槐一眼,虚弱道:盛药的玉瓶被猫一脚踩翻了。 哪来的猫? 还不是景阳养的,都说物似主人形,瞧瞧,就连她养的猫都顽劣地要上天了! 姜槐轻笑:那臣下次换木瓶装。陛下身子孱弱,总要注意一些,修身养性,切勿急躁暴怒。 这话也只她敢说,大太监眼神晃动。 禹皇笑了笑:行,听你的。 他轻轻叹息:姜槐,去看看十二吧,到底是朕的孩子,朕心疼啊。 姜槐眸色微沉,不发一言。 罢了,贵妃那里你去一趟吧。前段时日你莽撞无礼致她受伤,姜槐他眼神复杂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臣谨记。 出了御书房,姜槐神思不属地路过御花园,正巧与宣贵妃狭路相逢。 宣陵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姜槐行礼后不闻她喊起,末了自行起身,看到宣陵她下意识想嘲讽两句,待看清她眉梢红痕,忍不住软了心肠。 她知道自己不该心软。 十二皇子是死是活,以宣陵的冷情估计也不会在意。 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凭什么十二皇子就不能死呢? 大将军的医术是从哪儿学的? 宣陵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她轻扯姜槐衣袖,死死不松手:那药丸甚好,一日,内伤便痊愈,此等鬼神惊的制药术,大将军怎会? 姜槐听她提到药丸,心里迅速刮过一场血雨腥风,她难受的闭上眼,咽下喉咙涌来的腥甜:这与娘娘无关吧? 宣陵认真看着她,眉眼肆意决然,声势顿起:姜槐!本宫在问你话,你敢不答? 这是她第一次用权柄来对姜槐说话。 姜槐被她逼得心生厌倦,轻扯唇角,气息奄奄:你不就是想迫臣出手救回十二殿下么?贵妃娘娘,今日便如你所愿!以后,莫要再扰臣了 第064章 长风荡过御花园, 掀起阵阵森凉。隔着漫天雨声,宣陵眼尾的凌厉一寸寸消磨殆尽,她忍着怒火,平白生出股伤感: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本宫在你心里,就是霸道专权的无礼妇人? 呵。姜槐揉了揉发冷的指尖:娘娘,我累了。 她退后两步, 躬身三拜:想要十二殿下活命, 娘娘,带路吧。救人而已, 臣, 应了。 闷气堵在胸口, 宣陵没再看她,冷艳绝情的转身,衣袖里飘出股好闻的桂花香,姜槐垂眸不语, 眼圈竟渐渐红了。 踏入广弘宫, 宫人亲自来迎,御医们跪在地上额头生汗,料想对十二皇子的病情已彻底没了法子,唯恐被追究, 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姜槐一声不吭看向宣陵。 宣贵妃漠然道:都退下。没本宫命令, 不准来扰。 宫人鱼贯而出。 御医如蒙大赦,暗自惊奇:他们都走了,谁来给殿下治病?转念又道:哪怕留在这十二殿下也不可能醒来啊, 恶疾缠身,来得古怪汹涌,谁晓得究竟是不是天罚预警?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49 人走后,金碧辉煌的广弘宫顿时冷冷清清,姜槐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我炼药时所有人不准进来,也包括贵妃娘娘。 宣陵对她一身制药术表现出浓厚兴趣,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她稍微振作精神,勉强勾起笑:放心。 这口吻,像极了慈祥妇人安慰任性胡闹的孩子,姜槐听得眉头直皱:不准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怎么?宣陵笑意多了分真诚:四下无人,不和本宫讲究君臣之礼了? 姜槐淡淡一瞥,没再理她,挑开珍珠帘,踏入内室。没一会,就见她拿着张新写就的药方从里面走出来。 宣陵从容赞道:好字。 字好不好姜槐并不想受她称赞,今日御花园她一不留神血气逆行,此刻筋脉传来的阵痛让她失去了耐性。 殊不知,此番她冷漠懒散矜贵嚣张的模样,宣陵是越看越喜欢。 这么个精致如玉的孩子,逗弄起来的感觉着实不错。就是性子爆了点,急了点,仔细琢磨,也十分可爱。 御药局很快送来七十二味药性不同的药材,姜槐取了药,无精打采道:哪里有炼药炉? 须臾,紫金药炉被宫人恭恭敬敬捧来,。 万事俱备,姜槐气息冷得可怕,如果可以,这辈子她都不想再炼药。 越抗拒,心情越烦躁,对着宣陵彻底没了好脸色:你还不走? 宣陵敏锐的感觉到此时的姜槐与先前大不相同,周身弥漫着一股颓然死气,生无可恋,仿佛万事万物再无任何能入她的眼,无心之人,冷酷而强大。 她竟不敢多言,转身之际想到姜槐曾说过的话,解释道:其实,我并不在意十二死活,你救不救都可。我在乎的是你的身份,是你的本事,旁的,与我何关? 她不再拿权妃的姿态相迫,哪知姜槐一声冷笑,眉眼甚是薄情: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在乎。 是么? 宣陵素来聪明,一声轻嗤:那你气什么?你不就在气我关心十二?我哪是在关心十二,我明明在关心你 她恍然大悟,笑得极尽张狂:姜槐,你不会在吃醋吧?真是个小孩子,你承认你是女孩子,以后我对你好还不行吗? 有病!姜槐咬牙切齿。 喂,还说没有喜欢我?她故意拿话挤兑,想看看姜槐作何反应。 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可姜槐隐忍痛苦的神色她看着到底心疼。究竟是与不是,其实也没那么急吧? 姜槐体内气劲乱窜,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 直到宣陵身影消失在她视线,就听噗的一声,血腥味漫开,散在空中。 气急攻心,五脏受损。 姜槐盯着那滩血水,想到宣陵说了何等混账话,她嘲讽地勾起唇角:真是恬不知耻! 从怀里掏出锦帕便要擦拭唇边血渍,姜槐微愣,默默将绣着白首不离的帕子妥善收回去,又从另一边的袖口重新取出一方丝帕。 细心抹去血痕,她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手抚在炼药炉壁,久违的熟悉感从心头泛起。 如一粒石子砸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湖水涟漪蔓延,姜槐痛苦地咽下喉咙再次翻涌而来的腥甜世间强者,武功练到极致,最易自伤,亦最忌自伤。 阿瓷送她的锦帕就贴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想到明媚端庄的小姑娘,她大口呼吸着混合泥土味的空气,努力平稳心神,睁眼,抬手炼药! 她的速度极快,除了最开始略显滞涩,之后炼药,几乎凭着与生俱来的本能。指尖翻飞,快得只能看到接连不断的残影 男人手里捧着书卷,即兴考核:阿星,回春草药效什么时候最强? 清晨朝露未散之时。 七叶莲呢,不能与何药共生? 当然是婵青草,七叶莲本身无毒,与婵青草生在一起,就会变成致命毒引,爹爹,这问题你都问过多少遍啦~ 那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啊,七叶莲不能与婵青草共生,七叶莲不能与婵青草共生,你想听的话我多往你耳边念叨几遍,可好? 你呀,想当天下第一药剂师,就这点耐心? 女孩子轻抚眉心,喟叹道:爹爹啊,你忘了我是天才么?既然是天才阿星,你好歹出些像样的题难为难为我吧? 哦?何人如此轻狂?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娘最疼爱的小阿星?美妇人素衣白裳,今日难得在发间别了支雕花金钗。 娘!小女孩搂着她脖颈,撒娇道:娘,你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为我庆生么? 妇人温柔的轻抚她脊背:阿星也知道何为漂亮了? 小女孩吧唧一口在妇人脸上亲了亲,笑颜灿烂:何为漂亮?漂亮就是我看见娘就忍不住流口水。娘,我说的对不对? 促狭。妇人笑着用指轻点她额头,打趣道:竟看不出来我们家阿星还是个色胚子? 哪有嘛,又在冤枉我~小女孩清澈的眸子转得飞快,不服气道:我那天明明看到爹在亲娘,难道爹爹也是色胚不成? 一句话,惹出两个大红脸。 阿星。 嗯? 男人握拳抵唇:今夜观星,再加一个时辰。 小女孩一蹦三尺高:嗷!不要嘛~我说错了还不行嘛~ 记忆戛然而止。 宫殿飘出阵阵药香,叮地一声,丹药滚落玉盘,色泽鲜亮,九道丹纹清晰可见。 姜槐看也没看,挥袖离开。 她脚步凌乱,路过宣陵时头也没抬,苍白的脸,睁眼看万物,万物皆黯然。 火气还没从嗓子眼窜出来,宣陵克制着闭了嘴姜槐状态很不好,往日清亮温柔的眸,萦绕着可怕的死气。 便是离她近了,宣陵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人脊梁压垮的绝望。 是的,绝望。 她起身走进广弘宫,一眼便被玉盘之上色泽极好的丹药吸引,奇异药香,九道丹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姜槐费时耗力炼药,这药她竟舍不得予人吃了。 想到内室病恹恹的十二,宣陵不悦道:伺候殿下用药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踏出广弘宫。 宫人暗忖:母子天性,可从来没见过像贵妃这般冷情的母妃。殿下仁孝,一片赤子心,为何贵妃偏偏看不进眼里?便是对大将军,看起来也比殿下好。 血缘至亲,怎奈生来成仇呢。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姜槐自我厌弃地行走在大雨之中。 雨水打湿她的精贵衣袍,回到将军府,苍白的脸色看得管家差点惊叫出来:将军这是怎么了? 管家急忙吩咐人备水,姜槐挥挥手:不用了。 看她神情萎靡,管家道:小姐回信了,信就在书房放着,将军要这样子看信么? 信? 阿瓷?姜槐充满死气的双眼慢慢浮出一道微光,迫不及待往浴室走去。 管家紧绷的心弦倏忽松下来:出了什么事,将军看样子很不开心啊 从浴室里走出来,姜槐一身白袍,含笑拆开回信。 人间情.事,皆逃不开赤诚风流,风流我见识了,至于赤诚,望兄思忖一二,盼回信。 赤诚?姜槐喃喃自语:阿瓷在说我没诚意,敷衍她吗? 想到那短短三字,她忽然就懂了阿瓷这是不满意,要她重写啊! 疲惫的灵魂一下子来了动力,折身坐回桌前,提笔蘸墨,那她该如何写?洋洋洒洒千字文么? 第065章 一夜之间, 十二皇子奇迹病愈。 势力角逐,朝堂之上东宫率先发难,以水患为由,明里暗里逼迫皇上下达罪己诏。此举,引来其余两派势力反扑,皇子党与帝党联合, 压得太子哑口无言。 禹皇高坐龙椅, 病色难掩,冷眼看戏。 最后金口一开, 半月之后, 帝驾前往凤倾山为万民祈福。 而当下, 姜槐所拟订的赈灾十二策被有效贯行,禹州城水患趋于安稳。 云瓷人在家中,名声已传得人尽皆知。三十万两白银,砸出民心所向, 砸得如今谁人提起柳家不得夸一句柳小姐高义? 用过早饭, 云瓷带着念儿前往红妆社,被慕名而来的文人士子堵在半道儿。 小生小生傅酒,见见过柳小姐!高高瘦瘦弱不禁风的书生,忐忑的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守在柳家门口三天三夜, 他终于见到柳小姐了!柳小姐真人比传说中还美! 云瓷微笑阖首。 傅酒开心地快昏厥过去, 柳小姐冲他笑了,天啊!柳小姐笑起来更好看! 面对温温柔柔的风雅仙子,他紧张地说不出话, 云瓷耐心等了会,见他神色痴然地望着自己,心底生出一抹不悦,碍于修养,她道:阁下无事便让开吧。我忙着去社里授课。 这柳、柳小姐稍等!傅酒慌里慌张从袖口取出情书,羞红了脸,腼腆道:送、送予小姐。 云瓷淡笑:不必。 等等!傅酒提起胆子走到她面前,恳切道:柳小姐不打开看看吗? 不了,谢过阁下好意。 竟是如此冷淡? 傅酒难过垂头,待他从伤神里惊醒时,面前哪还有云瓷的影? 哎呀,小姐,那人好生莽撞。念儿嘴里嘟囔着。 云瓷目色微沉,望向前路,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今日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果然。 好容易走出一段路,再次被人堵在半路。 这次来的不是一人,而是一群人。 青衫儒士,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好看的,不好看的,眼里精光乍泄。身处正中心的云瓷看起来更像被人盯上的小绵羊。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微微蹙眉:诸位,可否让开? 仙子发话谁还敢反驳不成? 念儿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在她神经紧绷地厉害时,铺天盖地的信如雪花飘落那些士子丢下信便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看得念儿瞠目结舌。 小姐念儿吞咽一下口水,脸色憋屈古怪:小姐信么?刚才砸过来的要不是信封,奴婢这会已经倒地不起了。这太疯狂了吧!哪有二话不说就往人身上砸的!! 云瓷被她逗笑:又在乱说话。 念儿双臂低垂,眼神呆滞道:没有乱说话啊。 几十封信被丢在脚下,那些人不敢冲小姐放肆,信都往她怀里撒去,地上散落一堆,出于下意识反应,她还接住了几封。 小姐,这些人什么意思啊? 无需理会。 那这些信呢? 云瓷戏谑道:你若喜欢,就收了吧。 咦?给小姐的东西奴婢哪敢要?说着念儿将怀里的信抖落在地。 云瓷无奈揉着眉心:你不要,我也不要,那就继续走吧。 念儿哦了一声,走出两步蓦地反应过来:小姐!那些是情书? 大禹国风流入骨,少男少女谁没有纯情浪漫的时候?情书这东西,最深重,也最廉价。 单看对方心里有没有你。 云瓷心里唯有一个姜槐,芳心全被她填满,哪还装得下旁人? 想到情书,她脚步微缓:阿兄到底有没有重写啊,仅仅三个字的情书虽然她也不会嫌弃,可她就是喜欢阿兄挖空心思讲明爱意呀。 直到踏进红妆社,和青敖说话时,她脑子里还在想这事。 不过一封情书,阿兄写了一夜都没写完么? 那她今日要不要早点回府收信啊? 心里惦记着这事,授课结束,云瓷匆匆与诸位同袍含笑挥别,竟不想,又被拦在半路。 先前道路被堵,云瓷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她急着回府看信,这般一想,便觉眼前之人尽是拦在她和阿兄谈情说爱路上的绊脚石,美人眸光深邃,淌出丝丝冷意,红唇微启:让开! 姜槐写下最后一字,心满意足地露出笑。 一夜未睡她也未曾生出疲惫,沉浸在思念阿瓷这件小事上,她忘了今夕何夕。 等从那种甜蜜温暖的心境中清醒,五脏六腑传来滞涩痛感,教她额头登时渗出薄汗。 为写回信,她竟忘记自己受伤了。 想到这伤怎么来的,姜槐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小心将情书装好,走到门口去喊亲兵,话到嘴边她还是舍不得就这样送出去,好歹是她写了一夜的情书啊。 将军?亲兵神采奕奕地守在那:要不要送信?属下都准备好了! 姜槐不满地轻扯唇角:送信而已,你开心什么劲? 亲兵嘿嘿笑道:当然要开心啊,万一能看到小姐呢,将军,你是不知道现在小姐名气有多大,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窥见真颜,我也想 你想什么?姜槐寒声打断他:不准想! 亲兵腿肚子禁不住发颤,委屈地想哭。将军好凶啊,将军以前从没凶过他 姜槐握着信,心念初定,阿瓷名气再大不还是她的小姑娘么?哼,这些臭男人,一个个垂涎美色罢了。她的小姑娘,她写的情书,她要亲自送! 思忖片刻,她快速洗浴,换好衣衫,丰神秀雅,君子如玉,唯独脸色看起来有丝苍白。 姜槐修长的指节搭在腰间玉带,漫不经心屈指轻扣:阿瓷每次都能一眼识破她的伪装,那她要不要再玩个花样?教她看不出来? 怀着玩闹的心思,她重新坐回小姑娘旧日里常用的梳妆台前,手指翻飞,其中玄妙不处,若外人见了,定当万分惊诧。 做好这些,为了能早些见小姑娘,她连饭都顾不得吃,快步出门。 临出门前府里下人看着她一副见鬼的表情,将军疯了么?!没事作何要折腾自己这张脸?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0 下人当中,唯独管家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暗暗感叹,将军真是出人意表的天才。 这热血激情的少年气魄,管家甚觉欣慰。 就将军和小姐这热乎劲,真成了婚,保不齐得三年抱两。 他嘿嘿一笑,背着手往回走。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云瓷一朝扬名,才名、美名、仁善之名,名气加身,一重重的身份敲得人心头巨震。是以,身为名人的苦恼她半点不少。 三言两语震慑住那些士子,眼看柳小姐要发火,那些人哪敢招惹? 不说这本身就是个色绝天下的美人,就说她身份 红妆社才名远播的云先生,柳家金尊玉贵的嫡小姐,书画双绝震惊文坛的槐先生,前有景阳殿下当金字招牌护着,中有柳家参天古树供她乘凉,后者更有文坛大儒小心翼翼捧着,这样得天独厚的金苗子,脑子被驴踢了才想不开得罪她。 蜂拥而至的士子愣在当场,紧接着对面又来了一拨人。 念儿看傻了眼:这些人算准了时机来堵人吗? 前有乌泱泱盛意拳拳的文人书生,后有热情洋溢笑容质朴的平民百姓,云瓷脸色微僵:她就想回府看信,怎就这么难了? 两方人马初聚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为首的章大娘拿甘蔗捅了捅对面书生:喂,看够了吗? 书生嫌弃挥袖:劳烦大娘斯文些。 斯文?章大娘撸起袖子,惊得书生倒退两步。 她气道:你们围着柳小姐许久,怎的,还不准旁人凑上前来了?磨磨唧唧的,到底在做什么?行了,快让开,我们也要话和柳小姐说,柳小姐是仁心仁德的才女、善人,不要看人脾气好就没完没了了! 这话正是念儿想说的,此刻听了章大娘的话她格外解气。 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文人们被一群大娘赶跑,云瓷温温柔柔接过章大娘递来的白菜:多谢大娘了,回去我就尝尝,无碍,我喜吃素,嗯,您费心了。 哪能光吃白菜?肉,有肉吃!宁大叔提着三两五花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姐还要长身体,家里别的没有,俺是屠夫,做的就是杀猪卖猪的生意,小姐不嫌弃的话,也尝尝?心意而已。 既是心意,云瓷笑着点头:好,多谢大叔。 正说着,小男孩从人群探出头:萝卜,要不要再来两根萝卜?柳姐姐,我特意从山上挖来的,你救了我家姐姐的命,我没别的好报答的,柳姐姐,你你吃萝卜不? 云瓷眸光如水:吃,那姐姐就谢谢你送的萝卜了。 男孩子眉开颜笑。 大家伙也跟着笑:柳家这位千金小姐,性子是真温柔啊。 一刻钟后 主仆二人怀里抱着萝卜白菜五花肉,两两对望,念儿想笑不能笑,云瓷淡声道:想笑就笑吧,你也好不到哪去。 念儿再也绷不住,笑得眼泪流出来。 云瓷左手抱着白菜,右手带着两根白萝卜,却无寻常人的狼狈,一身气度风华,文雅端庄,她柔声道:到底是大叔大娘的心意,怎好推辞? 看到小姐这样子,奴婢忽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 念儿笑道:有些人哪怕是骑在猪背上,那也是骑猪而来的仙子,不是凡人。 云瓷温柔抬眸,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碎光:念儿,你是在拐着弯儿取笑我么? 没有没有!念儿继续大笑。 云瓷好脾气地由她笑,笑过之后,念儿问道:小姐,咱们为何不雇人将东西送回府?作何要自己拿着啊。 云瓷莞尔:我吝啬,舍不得浪费钱。 一瞬间,念儿被她雷得外焦里嫩:小姐,你忘了你是谁了吗?柳家小姐竟舍不得花钱,说出去没人信的! 没人信就没人信啊,我不是舍不得花钱,念儿,我是舍不得浪费钱。 有区别吗? 当然。 念儿一脸懵,云瓷兴致来了忍不住逗她:觉得我满身铜臭味? 哪有,小姐明明一身仙气,浑身散发着金光! 又在贫嘴。 主仆二人慢悠悠走着,瞬间成为长街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其间有不少人上赶着帮忙,被云瓷婉拒:多谢,我拿得了。 她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到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地步。 来来往往长街不少人,不乏世家子上赶着搭讪,言语之间竟有抢着抱白菜的意思。 云瓷实在不知说何是好,可就是萝卜白菜,她也不愿交与外人。 这些人存着什么心思,她根本懒得想,可不用想也知道,一为美色,二为名利,红尘滚滚,左右不过这两样。 世家子无功而返,皆叹柳小姐强势固执。 转身,云瓷与人擦肩而过,心弦倏忽一颤,莫名生出股熟悉感。 麻衣少年轻咦一声,倒退两步,笑问道:貌美绝伦的小姐,可需要帮助啊? 第066章 未走远的世家子纷纷回头, 心底嗤笑:哪来的穷酸小子,胆子倒不小,柳小姐拒了无数人,难不成还非得给他好脸色? 这般想着,他们索性不走了。自己被打脸,扭头再看别人被打脸, 心里好歹能找回些平衡。 想获得心理平衡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作壁上观。 麻衣少年眼神不避不闪,懒洋洋侧身望着美貌的小姑娘, 她模样生得平平无奇, 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气质却说不出的俊雅轻佻, 狭长的眉眼轻轻勾起,像修炼千年刚从深山里走出的狐狸精。 这到底在勾引谁呢? 众人看得直打突。 云瓷心里闪过一抹茫然:这会是阿兄吗?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找不到一丝儿阿兄的影,奈何闭上眼,总觉得是阿兄在看她。 阿兄会有这样勾人放浪的眼神么? 念头轻轻转开, 云瓷的心生出两分火热。阿兄如果真能以这样的眼神看她, 那简直要命啊。 麻衣少年坏笑着凑近她:小姐,想好没有? 她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那股从衣领散发出的幽香,云瓷凝神看她, 皱眉:这气息也不对。 一个人易容术再高超, 气息也能随心所欲变化吗?若真如此,得是何等心细如发,又是何等骇人的自控力? 姜槐刻意将气息压沉, 死死压着那颗因见到小姑娘雀跃欢喜的心,她倏忽勾唇,尾音四回八转:哦,不用我帮忙啊 她作势要走,被云瓷扯了衣袖:别走。 一幕,惊得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端庄明秀的柳小姐,喜欢这款的?早知道就不端着架子了! 世家子气得不轻,来之前他们谁不是打扮的文文雅雅,面对柳小姐时,斯文守礼,说话客客气气的,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举手投足彰显君子之风可他们被拒了。 那眼前又是怎么回事?柳小姐拉着这不正经少年郎又是怎么回事? 是这世道变了,还是他们眼瞎了? 轻喊出那声,云瓷稳住心神,轻声细语道:别走,需要帮忙。 她看了眼少年郎粗砺生着薄茧的手掌,音色婉转:手疼,拿不动。看起来惨兮兮的,瞬间化身小可怜。 世家子快要疯了! 手疼刚才怎么不说?需要帮助怎么还把他们一个个拒了? 拒绝的话犹在耳边回荡,柳小姐,你失忆了吗? 世家子欲哭无泪,其中有人想上前赶走碍事的麻衣少年,被云瓷轻描淡写瞥了眼,也是这一眼,凉的人心都快冻成冰碴子。 这世道真梦幻啊这美人心思真善变啊 简直瞬息万变,防不胜防! 听她喊别走,姜槐火热的心跟着快速跳了下。 听她说需要帮助,姜槐恨不能把人捧手心好好疼爱。 此时再听她软软的哭诉手疼,姜槐鼻尖忍不住发酸她该早来的,瞧把她的小姑娘累得。 拿不动么? 她接过云瓷怀里的萝卜白菜大冬瓜,指腹不小心从小姑娘指尖擦过,笑得越发轻佻,叹息道:小姐身子真香啊~ 云瓷迅速收回手,眼里闪过挣扎,这真是阿兄吗?怎如此轻浮? 若是旁人她觉得恶心,可若是阿兄呢? 只要一想到阿兄戴着假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轻薄她,她就羞得想逃。 是阿兄的话,她非但不觉恶心,整个灵魂都能为她倾倒。 气息不对,声音不对,就连身量也不对,那张脸她抬头看了眼,那张脸与往日相比,一没店小二秀气,二没白衣书生矜贵俊美,那她到底是不是阿兄? 该如何识破呢?睁眼陌生,闭眼熟悉,总不能闭着眼感受眼前这人吧?云瓷垂眸沉思。 姜槐心里生出窃喜,看样子阿瓷还没认出她,那她继续调戏下去会挨打吗? 余光瞥见念儿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到底顾及女儿家名声,她退开两步。 不远处,世家子三步两步冲上前来,斥道:哪来的浪荡子,柳小姐也是你能搭讪的? 姜槐眉眼流出三分邪气,笑嘻嘻道:哪里在搭讪,我明明在助人为乐啊。 助人为乐!! 世家子就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 更过分的是,少年郎歪头便问: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在助人为乐啊? 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云瓷点头:当然是。 是阿兄的话,她的确很开心。 可若是旁人 她眸光忽闪,捻了捻指腹:不可能是旁人吧,能撩动她心弦的这世上唯阿兄一人。她笑,她不笑,她抬头,她低头,这些,都是姜槐才能给她的感觉啊。 尤其刚才,她离得那么近,肆意轻佻,云瓷紧张地呼吸都要停止。 她不信眼前之人不是阿兄,阿兄天纵之才,肯定又想了什么鬼主意蒙混过关。 这个大骗子!哼! 世家子无话可说。 看看云瓷,再看看麻衣少年,如何也想不到两人会轻易合了眼缘。柳小姐这品味啧!柳小姐正经君子不喜欢,喜欢雅痞浪荡的? 唉。早知如此,他们作何故作斯文? 大禹国慕风流,走在大街上一眼定终生的也不少。口味这东西,素来没有缘由。世家子叹息远去。 姜槐回眸,问云瓷:小姐手还疼吗? 云瓷轻笑,眸光流转间生动迷人:疼如何,不疼,又如何? 疼的话姜槐与她并肩而行,应至拐角,忽将云瓷扯进窄巷! 念儿一声惊呼,想要喊人,被自家小姐一道制止的眼神钉在原地娘嘞,青天白日的,这么刺激的吗! 她做贼似的守在巷口,小心脏砰砰跳。满脑子都是小姐如此,公子知道吗?公子知道后会不会怒起砍人啊! 云瓷暗暗轻喘,起初她也被惊着,可一想到此人极有可能是阿兄假扮,心就禁不住柔软,她也想看看,这麻衣少年到底要做什么,偷将她扯进无人窄巷,意欲何为。 不知何时,姜槐怀里的白菜冬瓜被整整齐齐码放一旁,她将小姑娘堵在墙角,极尽的距离,呼吸缠绕着呼吸,她笑得不怀好意:小姐竟也不反抗么? 云瓷不动声色推开她,秀眉轻挑,卷起一分姜槐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锋芒气势:怎的?你还想对我做什么不成? 那倒不至于。 姜槐作势捞起她的手,指尖刚碰到指尖,那纤细指节快速收拢:别碰我。 云瓷冷眼看她:你这浪荡子将我拐至此处动手动脚,不怕我恼吗? 姜槐问:那你为何不恼? 我手疼。 这是什么理由? 小姑娘没认出她来,按理说姜槐应该得意,可这会委实得意不起来,认出来还能摸摸小手,这认不出来,她连指尖都碰不得。 手疼,要我给你揉揉么? 云瓷嗔恼地瞪她一眼:轻佻! 这会她却能认定眼前麻衣少年的确是阿兄了,容貌声音皆可骗人,唯独那一晃流露的真心骗不了人。 她不准阿兄碰,阿兄好像很失落? 云瓷轻轻勾唇:还不带我出去,莫非,你真想在这对我意图不轨? 哼,姜槐气她认不出自己,抱起冬瓜就走。 还有白菜呢? 自己拿。 云瓷杵在原地被她气笑,软绵绵道:可我手疼啊~ 姜槐脚步停下,转身,掀起更为不正经的笑。 她单手勾起云瓷的下颌,埋头在她脖颈轻嗅。云瓷被她弄得一阵羞燥,暗道:阿兄还玩上瘾了? 再问一遍,要不要我揉揉小手? 要~ 姜槐喜不自胜,重新将小姑娘压在墙角,偷偷和她咬耳朵:阿瓷这回认出来了? 她喊阿瓷,云瓷身子就不由地软下来,眼眸含情,嗔道:阿兄真爱玩。 姜槐开心地揉搓她小手,身子自然的贴着她的娇躯:阿瓷久不理我,不准我想你么? 她的呼吸打在云瓷耳畔,痒痒的,四目对视,一时情热。 所以说,阿兄还是想对我做些什么。 云瓷忍着羞意打趣她,亮晶晶的眼睛晃满笑意,尾音上扬:不准哦~ 想到那些世家子围堵的场景,姜槐无端生出股醋意,压着小姑娘,轻咬她唇瓣,哑声道:不准什么? 云瓷身子僵在那,直觉一道白光从脑海劈下,阿兄这是忍不住了? 她的身子发烫,从来都是她欺负阿兄,阿兄木讷且向来对她言听计从,没想到今日,竟肯主动了? 唇瓣相贴的刹那,无形中姜槐似乎再次推开一道门,她的牙齿轻咬着阿瓷柔软的唇,一股热意自心中流淌,慢慢的,含着那红唇,极尽厮磨。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1 云瓷被迫仰头,眼里情意昭昭,阿兄是在惩罚她吗? 她的腿肚子发软,从没想过,仅仅被阿兄咬唇就能弄得方寸大失,咬牙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响,直到姜槐笑吟吟放过她的唇,赞道:阿瓷真美。 云瓷羞得不敢看她,小声道:登徒子~ 是么姜槐缠着她的小拇指:那登徒子你喜欢吗? 哎呀阿兄~你好烦!云瓷控制不住投怀送抱,双手紧揽着她的腰:我喜不喜欢,阿兄不知么?问什么?不准问! 姜槐轻哼一声,在她耳畔坏笑:阿瓷的唇真好吃。 阿兄!云瓷满面羞红埋在她怀里,想了想,踮起脚尖,环过姜槐的脖颈,舌尖扫过她软软的耳垂,魅声道:姜槐~你要害我当街失态么? 耳垂被裹在那一团湿热,姜槐脸色涨红直接破功,重新恢复成那个目光温暖气息干净的年轻将军,和先前扮演的轻佻子弟截然相反。 她感受着阿瓷的灼热呼吸,手没忍住轻抚在小姑娘脊背,她一动,云瓷直接软地失了力道,低喘着,媚眼如丝:不准乱摸 第067章 窄巷, 美人。 姜槐委屈道:摸一摸脊背也不行吗? 云瓷被她说得羞恼欲死,抬手捂住她的嘴:不准说话! 空气里泛着丝丝香甜,哪怕没再听到姜槐开口,云瓷心里的痒依旧在继续。 她无力地靠在姜槐肩膀:不准说话,容我缓缓。 姜槐沉默地任她抱着,微凉的风吹进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瓷腿脚重新恢复力气,眉眼柔情悄悄收敛, 她捏着姜槐柔韧的指节, 哄道:忘了刚才的事好不好? 云瓷轻笑: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姜槐一脸困惑:为何要忘? 那你到底听不听我的?云瓷与她十指相扣, 换了副娇嗔语气:听不听嘛~ 这软软的调子,莫说听话了,为她去死都行。 姜槐心软的一塌糊涂,宠溺道:好, 好, 都听你的。 反正心里有没有想只她自己知道,她看了眼羞涩娇柔的小姑娘,心道:阿瓷脸皮薄还敢对她做这样那样的事,想到方才那番感受,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云瓷抚着她心口:你在想什么? 姜槐不敢再说想你:没什么。 一时无话。 云瓷从她怀里退出来, 背过身整理微皱的衣领,风吹得小脸躁意褪尽,她柔声道:还不跟我出去? 姜槐老老实实抱好白菜冬瓜, 云瓷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兄,你怎么这么可爱? 嗯?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 云瓷笑着抬腿,将她抛在身后。 两人皆有一双细长的腿,姜槐身量较小姑娘略微高些,长腿迈开,风雅从容的跟在后头,几步之后,与心上人并肩而行。 念儿苦兮兮守门,听到动静,扭头见小姐出来了,险些喜极而泣! 小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前有白袍书生,后有麻衣少年,小姐这口味,怎么一夕之间变化这么大?她快被小姐吓死了! 等待的空当里,她支楞着耳朵愣是什么琐碎声响都没听到,可越安静,不越证明有问题么? 天晓得她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仔细看了眼两人纹丝不乱的衣袍,念儿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姜槐扬唇,露出灿烂的笑。笑意还未完全放开,被云瓷淡淡扫了眼,姜槐福至心灵,慢慢敛容收笑,阿瓷这样子,似乎不喜她对别人笑? 唔,有些霸道? 姜槐眉眼弯弯,柔情如蜜丝丝绵绵,她爱极了这种霸道。 三人一前一后走着。 穿过两条街,远远望着柳府门前围了大批人,想到如今小姑娘声名俱起格外受人吹捧,姜槐暗道:这些人全是来和她抢阿瓷的。 为首的儒士,念儿看着眼熟,想了想,这不是今日率先拦路递情书的莽撞人吗? 傅酒此次带着书院同窗前往柳家拜会,打着与云先生探讨学问的旗号,说到底不外乎还想见一见这位柳小姐。自从见了真人,哪怕送情书被拒绝了,心仍不死。 敬儒书院学子来了二三十人,姜槐粗略看去,从人群里看到了熟人卿临巷孝子赵五,得她赐名受她驱使的赵修。 如今的赵修,一身书院学子袍,称不上玉树临风,精神气却比以前好太多。 在书院勤勤恳恳读书上进,早就听说延西大将军甚为疼爱的妹妹,如今已经认祖归宗,成了名副其实的柳小姐。 禹州城水患,拍卖会上,槐先生一字一画卖出天价,柳老爷无意说漏嘴,于是世人皆知,扬名书画界的槐先生,正是柳家嫡女,柳云瓷。 天价字画卖出的银两尽数花在赈灾安民的善事上,风雨飘摇,柳家小姐却扶摇直上成为禹州城最亮眼的新秀。 赵修顾自感慨,从人群躬身走出来:赵修见过柳小姐。 他行的是大礼,看得众人有片刻愣怔。哪怕再垂涎美人,这礼数未免过于重了 赵修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云瓷也不在意,她温声道:公子客气了。 姜槐看向云瓷,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赞同。 今时不同往日,赵修不忘再造之恩,大庭广众之下本可含糊而过,偏要站出来行这一礼,意味着什么她们都清楚。 赵修,是个有德行的,她没看错人。 柳小姐又对旁人笑了,那人是谁? 傅酒没在意赵修在此时抢他风头,那是因为赵修是书院大儒最为青睐的弟子,可这少年哪来的,凭什么能和柳小姐并肩而立? 云瓷见他目光不善,心里着实生出几分厌烦,想好生与阿兄告别都不行,这些人,真没眼力劲。 被小姑娘嫌弃没眼力劲的傅酒,面上带笑:我等在此,候云先生良久,不知云先生能否在文辞指点一二?说着他从袖口取出之前精心写好的文章。 举凡有名望的文人,一般不会拒绝旁人真诚的恳求,尤其是在教化一道,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傲气。这股傲气云瓷也有,可在当下,有比文人傲骨更重要的事。 她看向姜槐:你来找我,没其他事了? 姜槐慢悠悠的将视线从傅酒身上收回,她笑:有。 一封情书被递到云瓷面前。 书院学子看得一头雾水。 大禹国惯来在这些风流事上有独特的标记,就拿情书来说:男子与女子写情书,按照规矩,信封之上一定要画一支极为漂亮的花簪。若女子与男子写情书,那么信封就得画一柄锋芒毕露的出鞘剑。 花簪寓意着男子承诺一生不悔,倾心相待。 至于那出鞘剑,暗含女子情深,剑斩不断。 麻衣少年这封情书说来古怪,既没有花簪,又没有出鞘剑,却在右上角画着一颗星。 云瓷明知故问:这是? 情书,我写给小姐的。星即心,把我的心给你。 情书?云瓷缓缓笑开。 到了家门口,自有仆人忙着来迎,怀中之物被交出去,她双手郑重接过那封期待已久的情书,惊得年轻学子们想不顾斯文地仰天呐喊凭什么? 凭什么柳小姐会接受这人的情书? 一日之内她不知拒了多少人真心,怎就偏偏看上穷酸少年了?有钱人家的小姐,脑子都不好使吗? 傅酒眯着眼,感觉到一股明晃晃的羞辱。 柳小姐拒了他的情书,却收下其貌不扬少年的心意,他攥着拳头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柳小姐不打算给在下一个交代吗? 他这话说得奇怪,不知底细的兴许因此误会柳小姐和他有何不可说的来往。 姜槐眸光微沉,一言不发。 云瓷在外向来知书达礼,她轻轻扬眉:公子与我何关系? 这傅酒答不出来。 今日之前,柳小姐甚至没见过他,她与他的确毫无瓜葛。 一句话堵得傅酒偃旗息鼓,云瓷扭头看着姜槐,旁若无人道:我到家了。 姜槐不是很开心,却也扬起笑脸:嗯,我看着你进去。 一群学子傻呆呆的成了呆头鹅,这是怎么个情况?名花有主了? 云瓷被她温柔的眸光看得生出羞意,不好在外人跟前表露出来,没再多言,遂匆匆入府。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轻学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好像不该来。 柳小姐心里眼里根本容不下旁人,围观有情人谈恋爱什么的,太受打击了。 傅酒脚步踉跄地走开。 姜槐看了赵修一眼,挥袖离去。 出门一趟,妹妹带回来不少菜蔬,柳如岸看得咋舌,来不及说两句话,就见云瓷疾步往浴室行去。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下去,柳如岸郁闷地想:姜槐命真好,好得作为男人的他都嫉妒了。 焚香沐浴,换好干净衣衫,云瓷关好书房的门,紧张而期待的拆开信。 一笔好字跃然纸上,耳边仿佛传来姜槐清泉般澄澈明净的嗓音 阿瓷于我,是光,是大雪纷飞燃在心头的火,是梦,也是希望。 只一句话,她立时羞红了脸,心口发烫。 六岁那年,落雪长街偶遇阿瓷,阿瓷孱弱,而我孤冷,我抱阿瓷入怀,阿瓷暖我岁月无忧,无柳云瓷柔善痴守,亦无今日姜槐满心光明。 初通情意,阿瓷不嫌我木讷无趣,不怪我十几年相欺,阿瓷怜我爱我,疼我护我,我心知。我亦愿以真心待阿瓷,守阿瓷终老,白首不离。你心我心,永结同心。 我离不开阿瓷,阿瓷亦离不开我,十几年相伴,定此终生,不悔,姜槐谢苍天垂怜,谢柳云瓷叩我心门。其中深意,万言不可表,纸短情长。 我恋慕阿瓷,心动如流水,心有桃花开,长剑斩不断,有你,四季皆春,执子之手,再不惧世态炎凉。 姜槐,亲笔。 第068章 阿兄云瓷掩面而泣。 她一直以为阿兄用情没自己深, 而今一纸情书,没说一个爱字,却字字总关情。 泪珠子连成线,她哭得情难自抑,声音传出书房,正巧被前来送瓜果的柳如岸听到。 隔着一道门他紧张道:妹妹?阿瓷? 哭声隐忍, 柳如岸担心出事:妹妹, 出什么事了? 之后房门被打开,云瓷红着眼睛, 眼角残存泪痕, 柳如岸一见便慌了, 放下果盘怒道:是不是姜槐欺负你了?还是说,你们 没有。 云瓷稍稍平缓心绪,不欲使他担心,笑中带泪道:我们很好, 我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柳如岸眼神复杂, 搞不懂谈恋爱怎么也能使人疯魔,他家妹妹再正常不过的名门闺秀,怎的碰到姜槐,整个人也变得魔怔了。 他又道, 喜极而泣?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本以为是时候表现来自亲哥的殷切关怀, 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他想太多,反被妹妹这段甜甜的感情虐得体无完肤。 和妹妹相比,他好惨。真是惨得没话说。 柳如岸想要低调地退出去, 哪知云瓷并不想就此放过他。 大哥。 嗯?他扭头。 大哥和木家哥哥感情如何?最近都在忙什么? 云瓷陷入情网,体会到情爱的美妙,也不忍看亲哥形单影只。 说来也是她耽误了大哥。 大哥花费八年时间寻她,根本没心思娶亲。如今她人回来了,有了姜槐陪伴,大哥仍是一人,想到木长珣谈及他时的欣喜快活,云瓷有此一问。 柳如岸笑道:怎么突然提起阿珣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云瓷心细,抬手为他斟杯茶:大哥请坐。 见她如此,柳如岸便知自己走不了了。 他选了一把梨花木椅,接着之前的话道:我与阿珣是从小养成的情分,感情深厚,又与外人不同。 阿珣十二岁时误跌寒潭,是我将他救起。我十五岁怒离家门,伤心断肠时是阿珣陪我解闷,为了照顾我的情绪,阿珣愣误了当年科考,为此被世叔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整整半月。 话匣子打开,柳如岸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好多话说。 家里有个陷在热恋中的妹妹,他多多少少也知怎么分辨有情人。这段时间他隐约觉得阿珣看他的眼神多了分火热,有时他甚至不敢与阿珣对视,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未有过。 他长叹道:我与阿珣之间恩情并重,早就不分你我,近日画堂事忙,阿珣常来帮我,只是 只是什么? 阿瓷。柳如岸纠结道:哥不知该如何说。 云瓷红着眼圈笑了起来:大哥是看不懂自己的心吗?还是说 阿瓷。柳如岸轻扶额头:我怀疑阿珣他 他喜欢大哥。 连你也感觉到了吗? 柳如岸痛苦得饮了口茶水,借此压下心头涌上来的烦躁:我不知阿珣何时生得此等心思,可等我发现后已经晚了。阿珣用情已深。 大哥未曾动心吗? 柳如岸神情微僵:妹妹,我并无龙阳之好。阿珣不论何时都是我好兄弟,我怎能对好兄弟生出那些想法? 云瓷眸光落进冒着热气的茶水里,暗道:大哥,如今可不是你对好兄弟生出想法,是你的好兄弟对你有想法啊。 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伤阿珣的心,我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兄弟。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2 如此的话云瓷平静看他:大哥既不喜,便寻个机会与他直说吧。你与木家哥哥都是聪明人,大哥可知,聪明人有哪点不好? 哪点? 茶盖拨弄着热气,云瓷轻声叹道:聪明人,心思沉,想的多,也固执,除非你不留余地地站定立场,否则,他不会死心。 苏姐姐不就是如此么? 苏姐姐至今都在等阿兄回头,但情爱之路,一旦背道而驰,岂可轻易回首? 阿兄不会走来时路,她也不会允许阿兄对其他人动心。 柳如岸明白她的话,怅然地揉了揉脸,心里乱糟糟的。 他一个大龄青年,怎么走着走着就要踏上和好兄弟相亲相爱的歧路。按照他的预期,哪怕心烦,也该为姑娘家心烦啊。 龙阳之好,他真没龙阳之好,他看起来像是会喜欢男人的人吗?阿珣到底怎么回事? 一定要狠心拒绝吗? 单看大哥舍不舍得了。 柳如岸被妹妹那一脸打趣的神色看得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解释道:阿瓷,我喜欢女人,长得漂亮的女人。 云瓷散漫轻笑:大哥,这话你和我说不顶用啊。你得和该说的人说,木柳两家乃通家之好,木家哥哥一颗心尽在大哥身上,若他终生不娶,大哥你想过后果吗? 若被世叔知道长子倾慕世交之子,此事该如何收场?到时候,木柳两家闹掰,大哥与木家哥哥这二十几年的好兄弟也做不成了。 大哥如果喜欢就不要犹豫,劳他苦等。若不喜,也不要犹豫,省得多生事端。 那这么说,我还得为阿珣娶亲负责任了?柳如岸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大哥,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尽其所能的替你分析,这些话,哪怕我不说,大哥迟早会想明白,做决定的是你,承受代价的也是你。大哥,说话,做事,的确要负责任的。 唉。柳如岸烦闷地闷了口茶:我这会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阿珣了。兄弟多年,此事此事容我慎重考虑考虑。 是要慎重。云瓷赞同道。 柳如岸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书房。 情之一事,悲欢离合,任凭你才智惊人手眼通天,有几人不在情海挣扎?又有几人,花好月圆人团圆? 想着此事,再看姜槐送来的情书,云瓷心里一片感动。 她要好好珍惜阿兄,珍惜她们好容易盛开的情。 接连几日,柳家门槛快要被踏破,十一月初乃大禹国一年一度的文会,文坛大儒念及柳家小姐声势正隆,特意登门送来请柬,邀请柳云瓷参加文会,主掌书画两道考核。 基于文坛盛会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年轻的考核官,为堵悠悠之口,三位大儒面见柳云瓷,在士子楼进行为期三个时辰的以文会友。 三个时辰结束,大儒大笑出门,对柳小姐一身才气赞誉有加。 至此,文会书画两道考核官最先定下,风声传开,传出禹州城。 也因此,云瓷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忙着应酬那些登门而来真心求学的士子,忙着参与到红妆社改社立院的大业,念儿光看着她忙都觉得脑子不够用。 一杯参茶被递过去,念儿心疼道:小姐歇息会吧。 云瓷头也没抬,不轻不重嗯了声,全部心神都放在白玉棋盘。 碍于水患,棋道山竞道会的日子被推迟,但她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彼时竞争棋圣之名绝不会那么顺利,她得赶在前往棋道山前,沉下心来继续刻苦钻研,不能有丝毫松懈。 想要四海咸闻,那就必须要成为棋圣! 她要名,要利,要千古传诵的美名,她不甘心屈居于后院,她想和阿兄并肩。 阿兄是保国护民的大英雄,那么她,也要尽其所能的发光发热,要让后世提到她与姜槐,哪怕因着女子之身略有微词,也不得不从心里面赞叹一声般配。 世间之事多不能强求,云瓷心道:为何不能强求?她和姜槐,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她今时所做的,无非要用名利压着世人承认而已。 女子又如何?她爱姜槐,既然爱了,就容不得任何人反对。 这是属于柳云瓷的霸道。 霸道背后,满了深情。 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半个时辰后,云瓷想起喝茶,然茶已凉透。 念儿重新端了参茶,茶水入喉,云瓷发出一声轻叹。 师父收她为徒,授她棋道,如今为争棋圣之名,师徒之间少不得要厮杀一场。 棋圣元洗,被誉为百年难遇的棋道天才,想要光明正大漂漂亮亮的胜过去,她得拼上全部方行。 门外,仆人躬身道:小姐,棋道山寄帖使到了。 云瓷抬眸,眼底隐有战意勃发,该来的还是来了,四海棋圣之争势在必行! 贪吗? 她问自己。 如今的柳云瓷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她是柳家嫡女,是书画界名声响亮的槐先生。她教书育人,站在红妆社三尺高台,慕名而来的学子望向她时眼里充满崇敬。 在外人看来,她什么都有了。 可还不够。 她贪名贪利,说到底贪得无非一个姜槐。 她的爱向来光明正大,禁得起史书批判,熬得过世人闲言,只要她再努力些,再争气些,阿兄就不会那么累。 她不愿姜槐一生都做个假儿郎。 她爱的人,本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她要还她自由,还她本真。 她还要养着姜槐,这是姜槐答应过的,云瓷从来都没忘。 姜槐用男儿的身份护了她十几年,而今,够了。 她们已经相恋。 那么从今往后柳云瓷护着姜槐,也称得上名正言顺。 想要有护住阿兄的本事,她还得走出很远,不过她不怕。她心里装着姜槐,这畏惧便临不到她。 姜槐以一纸情书剖开心肠讲明爱意,看到了,她就不能什么都不做。要成长,且要倔强生长。 棋道山寄帖使眼观鼻鼻观心地将金帖奉上:柳小姐,山主十一月十五,在棋道山恭候您的大驾。 云瓷接过竞道金帖,淡声道:还请二位转告师父,竞道之战,我必全力以赴! 第069章 柳家高门府邸, 这两日先后来了不少贵客,为文会而来的三位当世大儒,为竞道会而来的两位棋道山寄帖使。 大禹国重棋,直到寄帖使离开柳家前往他地,禹州城百姓才后知后觉接受了柳小姐要参加竞道会的事实。 这件事说来的确令人难以消化。 每当她们以为柳小姐已经站在顶端不能再往前进一步时,柳小姐总会以世人想不到的法子踏出那一步。 三岁流落大雪天的孤女, 活下去都艰难, 落雪长街被六岁的姜槐捡到,两人相依为命度过十几年, 姜槐在战场奋勇杀敌屡立战功, 连带着云瓷一朝崛起成为大将军之妹。 这足够令人艳羡了。 却在此时, 云小姐进入红妆社,三尺高台振聋发聩,遂成才名远播的云先生。 这足够令人敬佩了。 忽然有一天,豪门柳家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来到将军府门前, 柳家父子殷切激动地迎回失落十几年的至亲, 于是世人恍然,哦,云小姐原来不是云小姐,而是柳小姐。 这足够令人惊叹了。 水患临城, 流民深陷其中, 拍卖会上柳老爷一掷万金,一字一画,捧得本就素有名声的槐先生声震文坛! 而后, 柳小姐成为书画双绝的槐先生,成为被百姓敬仰爱戴的大善人。 这足够令人疯狂了。 短短两日,拿下文会书画两道考核官名分的柳小姐,再次拿下棋道山四海竞道资格 至此,全城陷入诡异的沉默。 柳小姐 疯狂的柳小姐她不会再将棋圣的盛名捧到掌心吧? 无话可说,无言以对。人比人,根本没活路了。 士子楼万籁俱寂,当世男儿多自傲,即便如此,柳云瓷横空出世,接二连三打得男儿不敢轻易开口,一重重声名压下来,如今的柳小姐,不是传奇,胜似传奇,而且有一点最为可怕。 柳小姐年轻。 年轻意味着有更多选择,更多机会。 不说大禹国一年一度的文会是何等盛会,士子楼三层楼内,有多少人寒窗苦读就等着在文会上扬名,而柳小姐呢?她早就跨过那一步,直接从赴会的学子一步登天成为人人敬重的先生。 书画两道的考核官,身兼重担,往后从文会崭露头角的文人,得槐先生点播指点,以后,少不得要以学生自居。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可有不服? 有。 可那些傲气还没涌出口,就被三位当世大儒的交口称赞打回来,那些不服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就被柳小姐要参加四海竞道的消息震慑住。 连消带打,已是不得不服。 士子楼在座文人脸上皆火辣辣的,他们自矜,自傲,也曾瞧不起女子,哪怕柳小姐此等身份,在棋道山寄帖使未来之前,提起柳小姐,他们谈论更多的,是她的才与貌。 而在男人眼里,貌总要放在才面前。 可如今不同了。 哪怕柳小姐竞道失败,一封竞道金帖,也足够证明她的惊才绝艳。这样的人,谁敢起了亵渎之意?怕是要招众怒的。 大禹重棋,这种重视,是流淌在血液,代代相传得以滋生出的郑重。 棋道山竞道会,海外诸国有名气的棋手都会乘船而来,四海相搏,搏的是棋道山归属,争的是四海棋圣的举世盛名。 棋道山已经有棋圣元洗坐镇,而下一代的棋圣是出在禹国,还是旁落海外诸国?身为大禹国的子民,他们当然希望元洗前辈能够继续霸占棋圣之名。 那柳小姐呢?竞道之战她会拿下怎样的名次? 文人士子心神震荡,敛了嬉笑,再提起柳云瓷时,眉眼间俨然有了对强者的敬畏。 傅酒盯着杯中物,释然笑道:柳家千金,人中龙凤,实非我等可肖想的,只是你们不好奇吗?几日前出现在柳府门口的麻衣少年,你们不好奇他是何人吗?别忘了,那情书,柳小姐收下了。 众目睽睽之下收了男子递来的情书,这意味着什么在场之人都清楚。一时,感叹者有,艳羡者有,好奇者有。 那股压抑在众人心头的紧迫感、愧疚感,因着这话题渐渐散开,他们不由得开始佩服起那麻衣少年,能被柳小姐喜欢是多么的幸运,而恋慕柳小姐,甚至幻想和她过一生,这又是怎样大的压力 没有相当的胆魄,与那样的人站在一起,都觉得无地自容吧? 盛名如山,还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山,没有才能傲骨,凛然无畏的大能耐,以后,谁还敢喜欢柳小姐呢? 禹州城瞬息安静不少。 人们心头疑惑顿生:那敢喜欢柳小姐并且成功送出情书的麻衣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柳云瓷一声不吭破解棋道山流传百年的残局,拿下竞道金帖,不出手则已,出手直比得同辈人不思进取放浪形骸。 年轻子弟都被大家长们领回去挨训,没人来扰她,云瓷偷得浮生半日闲。 念儿震撼过后也难免好奇:小姐不喜欢公子了么? 阳光明媚,水患过后,这还是禹州城头回有如此晴朗的天儿,如今声名显赫,云瓷特意请了假在家赋闲。 古树下,斑驳的光点顺着尚算翠色的枝叶洒下来,云瓷慵懒的坐着摇椅,眼睛眯着,听到这问题不假思索道:喜欢啊。 她对阿兄的喜欢从来不需要遮遮掩掩。 听她说得坦荡,念儿一声惊咦:那前几日在巷角的少年呢?小姐不是收了他的情书,不是还和他 也喜欢啊。云瓷扬唇。想到那日窄巷发生的种种,她的心快速地跳了下,指腹擦过红唇,心神摇曳:阿兄坏起来,实令人难以招架。 她径自想着姜槐,念儿震惊道:那雨天送小姐回家的书生呢? 云瓷回过神来故意逗弄她:喜欢,都喜欢。 小姐!念儿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颤声道:不好这样吧?公子待小姐赤诚,小姐怎能见一个爱一个? 有吗? 没有吗?念儿快要崩溃了,被公子晓得自家小姐的风流性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愁上眉头,云瓷轻笑:念儿以为我多情滥情? 并并没有。看起来深情不移,可小姐你做的事儿,教人如何说呢? 放宽心。云瓷闭上眼,她爱阿兄,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书生是她,少年也是她。她爱的那人,一直是她。 清晨,贵客登门。 青敖带着亲手打捞来的鲜鱼踏入柳家,云瓷礼数周全热情地接待了她。两人谈天说地,笑声不断。 将军府,书房窗边放着两盆木槿花,姜槐翻看着亲兵递来的折子,上面清清楚楚写了阿瓷何时何地接待了何人,对方年龄长相学识家世都被记录在册。 她越看越气闷。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这段时间柳府登门的几乎没断过。阿瓷那么辛苦,这些人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将军,柳府有客至。 姜槐眉目肃然:又是哪位青年才俊?或者哪位名宿? 管家道:是女状元青敖,青小姐。 青敖? 姜槐眉头一皱,如今她已懂情爱,料定青敖看上了她家阿瓷。 不是有那句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照这样下去,她在将军府一天到晚惦念着总不是事。最好能离阿瓷近些,近到一觉醒来能看到她。 姜槐沉吟道:去问问,蝉花街柳府隔壁的房子卖吗? 管家嘿嘿一笑,麻溜去了。 一个时辰后,管家极有效率的将房契双手递上,兴奋道:将军,现在就要搬家吗? 姜槐瞥他,凉凉道:你兴奋什么? 管家朝她挤眉弄眼:为了早日将军府有女主子坐镇,为了将军府能有小公子小小姐,将军,你要努力啊! 她耳尖快速窜上一抹红,懒洋洋道:知道了,会努力的。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3 那搬家吗? 不。姜槐正气凛然:我一人去,人太多,吓到阿瓷就不好了。 管家笑着应了声,转身离开时蓦然想到:将军不准府里人跟去,是嫌他们碍事吗?啧,将军的小心机呀。想和小姐独处直说嘛,以为他看不出来? 翌日,云瓷一觉起来,梳洗时听念儿念叨隔壁邻居搬走了,她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随口道:新来的邻居性情如何? 念儿道:新邻居还没露面呢,小姐,要准备喜饼给隔壁送去吗? 喜有好多种,新婚之喜,乔迁之喜,生儿百日之喜,高中之喜,于是这喜饼也各有不同。 大禹国风土习俗里带着浓厚的人情味,新邻居住进来,四邻都会送五谷制作的米饼作为庆贺。 云瓷与人为善,自然点头应下。 大门被推开,姜槐一身白衣踏进二进的小院,视线满意地掠过此处的一砖一瓦,勾唇笑开,这种感觉真好啊,呼吸的空气都带了清甜。 她距离阿瓷,又近了呢。也不知阿瓷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姜槐暗暗想着:暂且还是不要被阿瓷知晓为好。 听着墙对面传来的悠然琴音,她开心地哼着小曲,末了取剑,伴着熟悉的曲调,翩然舞剑! 第070章 柳府后花园, 坐在石桌前的青敖手拈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点心喂到云瓷唇边,她眼里笑意璀璨,带着十二分的热情和真诚,与往日的谨慎小心形成鲜明对比:阿瓷,尝尝? 声音藏着忐忑不安,青敖眼神忽动, 再次鼓励道:阿瓷, 尝尝? 飘着桂花香的糕点眼看要碰到云瓷的唇,云瓷含笑避过, 侧头看向不远处的秋千架。 风吹动着花花草草, 空气里夹杂着这时节独有的凉。 青敖期待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将桂花糕放回瓷盘,想了想不知因着何故又重新拈起喂到嘴里。 芙蓉坊是禹州城百年的老字号,糕点一绝。 今日特意提前半个时辰出门,往芙蓉坊排队, 来柳府之前她想了很多。想来想去, 最想做的事,除了和阿瓷一起吃鱼,还想亲手喂她糕点。 她喜欢这种亲昵。 清香可口甜而不腻的糕点进了肚子,青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 仔细擦拭每根指节, 瞥了眼对面那人娴静温柔的眸,喉咙里慢慢涌上一股苦。 桂花糕是甜的,她心是苦的。 试探终究被拒绝。 叹息散在长风, 青敖问道:我能问一问那人是谁吗?是哪个幸运儿得了阿瓷芳心? 云瓷淡笑:阿敖何必反复试探?我喜欢谁,你当真看不出来?青敖与我,可是知己啊。高山流水觅知音,阿敖应知我心的。 知己?大禹国唯一的女状元苦涩地扯了扯唇角:你知道吗?若有选择,我宁愿不懂你。 因为懂你,更知你此刻决然冷酷,不留余地。 他对你好吗?青敖问。 很好。她怎样对我,我都觉得好。云瓷眉眼弯弯:阿敖,我爱极了她。我想和她永永远远在一起,到死不分开。 青敖一颗心沉到底:那送你情书的麻衣少年也是他吗? 云瓷回眸,赞叹道:我就知道,阿敖比其他人都要聪明。 这也是他送你的浪漫情趣吗? 对,我很喜欢。 那我呢?青敖饮了口茶水:没有他,你会愿意尝试和我和我那些话她终究说不出口。 等了片刻,云瓷认真道:怎么会没有她?没有她,哪来得我呢?即便没有她,阿敖,我也不会喜欢你。 她温柔解释:我喜欢果敢之人,你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如何与我并肩?旁人不行,她却可以。 她身上所有品质都是我恋慕的,我爱她,爱那一副好气囊,更爱她散发馨香气的灵魂。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都喜欢。阿敖,你对我生出的不是爱,是赏识,更甚者 她一字一句道:阿敖,不是我有多好,多动你心,是你太孤独了。 温温柔柔敲打着谁的心。微怔过后,青敖敛眉叹道:或许吧。 如今看来,她与云瓷的确是知己。 她看到了云瓷心底的情,云瓷看清了她掩藏起来的脆弱。 她一早就知余生很难爱上男子,遇见云瓷之后,如在暗夜行走的旅人遇见了光。可惜这光,终究不愿伴她前行。 阿瓷青敖担忧道:你就不怕痴心错付吗?他再好,到底是男儿,男儿三妻四妾,你受得了吗? 她不会负我,也不会有三妻四妾。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信她便是信我自己,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还能信谁呢? 你们之间的情分已经如此深了么?青敖手里捧着茶盏,茶温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她喃喃道:容不下其他人吗? 容不下。 我知道了。 青敖去得很快,姜槐坐在屋顶,风吹动她的衣袍,她顾自看着青敖黯然神伤的背影,慢慢的,视线转回她的小姑娘身上。 阿瓷今天穿着一身浅黄色裙衫,更衬得腰肢纤细,肤白貌美,锁骨处落着一串纯金打造的细链子,那是她送给阿瓷的十七岁生辰礼,看着看着,心里缓缓流淌开一股温暖。 她懂唇语,无意听看到阿瓷与人的谈话。姜槐枕着胳膊躺在屋顶,唇角扬起,喜不自胜。 一想到阿瓷在外人面前承认喜欢她,并且果断拒绝了其他人捧到跟前的心意,她就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想为她做些什么。 门口处,柳府下人提着喜饼敲响门: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吗? 姜槐纵身跃下,以最快速度从怀里取出面具。 大门被打开,丫鬟提篮子的手忍不住哆嗦:隔、隔壁柳家送来的 竹篮被塞到她怀里,小丫鬟跑得飞快,像身后有恶犬在追。 姜槐站在风中讶异了一会儿,摸了摸质感光滑的面具,心道:有这么吓人么?不就是猫脸面具么? 她的手往面具摸了摸,刹那,身子微僵。 将面具取下,顿时哭笑不得,好嘛,拿错了,拿的是前两日一时兴起制作的罗刹面具。 唔没吓坏那小丫鬟吧? 与此同时,丫鬟芳枝一溜烟跑回府,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看得念儿轻咦一声:不是去给隔壁送喜饼嘛,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小丫鬟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会吓得眼泪从眼眶流出来,念儿惊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芳枝越哭越凶,抽抽噎噎道:呜呜呜,好吓人,隔壁那位是个实打实的怪人,青天白日戴着罗刹面具,吓得我吓得我没敢多说就跑回来了 如今整座柳府,云瓷负责掌家,家里大小事宜都由她操持。她也没想到,送喜饼这样喜庆的事,小丫鬟会被吓哭回来。 不过大白天戴面具是有些奇怪,再出其不意戴着罗刹面具,打开门时的确容易被吓到。她温声道:莫哭了,兴许对方不是有意的。 小姐发话了,芳枝不敢再哭,她红着眼圈道:小姐,要不要要不要查查那人底细啊?两家仅有一墙之隔,若是歹人怎么办? 放心。若是歹人,自有人出面解决。云瓷翻开棋谱,继续钻研破局。 隔壁,姜槐望着小竹篮里的喜饼,突发奇想:礼尚往来,她要不要也给阿瓷做些日常消遣的小食? 说做就做,出门买了一应物什,净过手后,姜槐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一个时辰后,两炉不同口味的糕点做好,姜槐满意地眯了眼睛。她极少做糕点,阿瓷一定尝不出这是她做的。 那么,该用什么理由送过去呢? 姜槐戴着猫脸面具叩开柳府大门,门子惊讶地看着她:敢问何事? 我是隔壁新来的邻居,先前贵府送了喜饼,我亲手做了糕点送给贵府主人家,聊表心意,还请小哥送过去? 邻居啊。 好奇怪的邻居。 门子接过竹篮,笑道:多谢公子了。 念儿拎着竹篮守在书房门口,云瓷手里捧着姜槐的画像,淡声道: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我吗? 小姐,隔壁邻居送来了亲手做的糕点。 邻居?云瓷笑道:那人很奇怪吗? 是呀,听门子说,大白天那人还戴着面具,举止怪异,看起来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云瓷指腹落在画中人的锁骨,轻声道:哪能以貌取人,好人坏人可不是看脸能看出来的。行了,糕点你们分着吃,出去吧。 是。念儿撇撇嘴:明明小姐才是最以貌取人的,要不然,做什么这会捧着公子的画像不松手?公子颜色生得好,小姐八成就是看上那张脸了。 姜槐守在屋顶看着念儿端着竹篮从书房退出来,糕点没动,是不合口味吗? 念儿随手将竹篮放进后厨,招呼众人:小姐给的,忙完自己来取。 姜槐不满道:这是她给阿瓷做的,外人哪能吃? 趁着后厨的人进进出出忙着手里的活,姜槐从袖袋掏出丝薄的人.皮面具,眨眼,伪装成府里下人,悄无声息的将竹篮重新取回来。 是了,光想着讨阿瓷欢心,却忘了她根本不会接受陌生男子送来的吃食。 姜槐摸着下巴,回到自家后厨继续忙着研究吃食。 等念儿再次去往后厨,见不到竹篮,还以为被厨娘们拿走了,也没在意。 厨娘忙完后想着尝尝小姐送的糕点,扭头,别说糕点了,篮子都没了! 一刻钟后,事情传到云瓷耳里:小姐,咱们府里遭贼了! 云瓷屡次三番被打扰,卷起画像,蹙眉道:这等事去和护院说,去说管家说。说完执笔作画,不闻窗外事。 念儿蔫头耷脑走出来,芳枝捅了捅她胳膊:念儿姐姐,你说,糕点是不是被隔壁那人偷回去了? 不可能吧,那人送糕点来,为何又要偷回去? 谁知道啊,都说那是个怪人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隔壁那人该不会真是坏人吧? 后厨糕点失窃一事引起管家高度重视,当夜,柳府戒备森严,护院提灯往各处巡查。 姜槐提着一下午倒腾出来的改良版小食,足尖轻点,整个人融在风中,身形鬼魅,径直与护院擦肩而过。 一阵凉风掀起,护院提灯猛地往身后看去,半晌松了口气。 后院,房间灯火通明,云瓷慵懒地从浴室缓步迈出,寝衣单薄,腰间系着雪色带子。美人倾城,不外如是。 一声猫叫声从窗外响起,意识到窗子未关,她抬步走过去,便见一道人影飞窜进来 第071章 偶有虫鸟声划破夜的寂静, 闺房内,那声惊呼抵在唇边尚未溢出,感受到鼻尖传来的淡香,云瓷心里一喜,任由那道影子揽了她的细腰。 一粒石子快速精准地击在窗棂,反震的力道致使窗子平缓落下, 烛火燃着明光, 一室静谧。 云瓷凝望着她深情温柔的眸子,轻声道:还不放开? 姜槐摇摇头, 揽着细腰的手慢慢收紧, 她的眼睛闪烁着雀跃与明媚, 俯身贴在小姑娘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引来云瓷一阵娇嗔。 舍不得?云瓷眉间隐了调戏意味,红唇微张:阿兄漏夜而来, 擅闯女儿家闺房还抱着人不放, 是要当采花贼么?要不要我喊人来将你捉住,如此,你直接入赘柳家,做我小夫郎可好? 舍不得。面对她, 姜槐骨子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笑道:我不也是女孩子么?我进阿瓷闺房,便如进我自己的房,莫说擅闯闺房了, 阿瓷寝榻我都睡得,这有 柔软的指腹贴在唇瓣,云瓷克制着羞意,眸色几经翻转:不准再说了~ 姜槐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如漂亮的小蝴蝶掠过云瓷心湖,收回手之前不忘在姜槐唇瓣擦过,娇声问道:阿兄,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看到阿瓷,这些话便从心里流出来,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你还要抱到何时?你要这样和我说话么? 不行吗? 不行~ 她嘴里说着不行,双手却诚实地揽紧姜槐瘦腰,顺道捏了捏,叹了声:阿兄何不多吃些?这单薄瘦削的身子骨,哪像个将军? 心疼了? 云瓷讶异抬眸,今晚的阿兄好像与平时不太一样 顺着姜槐的视线看去,她猝然低呼一声,急急将人推开,嗔恼道:不准乱看! 说着转身取了外袍,裹得严严实实,一脸警惕地瞪着姜槐:看到了多少? 姜槐耿直道:不多~ 哦?云瓷倒也不惧她当真看到什么,她拢了拢衣领,连锁骨也一并遮去,勾唇浅笑:好看吗? 好看。 不给你看~ 姜槐上前两步捉了她的小手,调笑道:那以后给不给看? 以后嘛云瓷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姜槐,你想娶我吗? 想。 可我现在还不想嫁给你。 姜槐心思一动:为何? 因为我想把最好的自己送给你。 她看见姜槐,就忍不住和她亲近,云瓷想了想仍是窝进她怀里,手不安分地挑开将军衣领,望着那精致好似会发光的锁骨道:姜槐,你真好看~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4 姜槐喉咙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再轻微也入了云瓷的耳。小姑娘露出得逞的笑:你很热吗? 姜槐点头:我想 想什么? 我想阿瓷是在诱惑我。 有吗?云瓷笑得开怀。 有。 那你想做什么? 姜槐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憋屈道:什么也想做。 云瓷被她逗笑,笑颜绽开如盛开在午夜最美最纯洁的昙花,姜槐被她轻而易举勾了心神,神色辗转迷离。 看清她眼里的波涛暗涌,小姑娘笑吟吟道:不准想哦~你入夜而来,若与我在闺房做些不该做的,我倒要以为你专程来占我便宜,用意不纯。 姜槐心思通透,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然,我为阿瓷美色所迷,却也能为阿瓷持守做君子。 云瓷心里暖融融的,与她咬耳朵。 恋人间的私密情话,听得姜槐小脸微红。 云瓷爱极了她此时的女儿态,忍不住道:在想什么? 姜槐稍微沉吟,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耳畔低语,听得云瓷脸色涨红,情潮翻涌没忍住在她脸颊亲了亲。 姜槐喜得心花怒放:这是奖励吗? 喜欢吗? 爱极了。 云瓷想了想,伸手解了她的衣带,姜槐微惊:阿瓷作何要解我衣服? 小姑娘坏笑道:阿兄心跳越来越快了,需要降降热。 姜槐大囧。 雪色里衣在灯光下映照地越发温柔,云瓷感慨道:这是我亲手给阿兄做的。 姜槐平稳着呼吸:嗯,我贴身穿的,哪件不是阿瓷做的? 云瓷被她这句话熨帖地芳心更暖,看着姜槐那张天生寡欲的脸,遂起了撩拨心思,软绵绵道:阿兄,其实我很喜欢你之前那样看我~ 之前?姜槐没反应过来。 就是之前啊~云瓷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柔声道:你忘了么? 外袍衣领因着动作微微敞开,姜槐顿悟后便觉喉咙一阵干哑:我我要去沐浴 云瓷爱她那些不正经,也爱她此时的正经,从阿兄眼神举止里,她能感受到阿兄给予她的满腔赤诚。 情爱惑人,于是便显得尊重更可贵。 她不再魅惑姜槐,反而认认真真从她怀里起身。 褪去外袍,姜槐着了里衣往浴室行去。 云瓷喟叹一声,暗暗攥紧掌心,她要早点功成名就,如此,就能不带遗憾的嫁进将军府。听着浴室传来的粼粼水声,心思浮动,脸色越来越红。 岂不知此刻的姜槐衣衫尽褪,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姑娘玲珑身段,她克制着咬牙,仍没挡住唇边碎开的一声低吟今夜的阿瓷,美得乱人心魂。 那些曾经看过的图册渐次在她心里翻腾,姜槐双眼紧闭,沉心入定。 三刻钟过去。 姜槐含笑从浴室走出,长发微湿,云瓷羞得不敢多看,她当然晓得阿兄为何在浴室拖延至此,眸光看向桌上放的食盒,问道:阿兄怎想起连夜送吃食了? 姜槐当然不能承认她已经住在小姑娘隔壁,她一身清爽挨着云瓷坐下:我亲手做的,想着阿瓷未曾尝过,就送来了。 食盒被打开,云瓷惊叹她心思巧妙:这都是给我的吗? 雕刻精细的糕点,各种在外见不到的吃食,三层食盒,每一层都充满了惊喜。 阿兄真是天才,我却不知还有什么是阿兄不会的。 姜槐不以为意:小道而已。 云瓷不赞同:就是小道,能讨我欢心,难道不值得阿兄自豪吗? 姜槐点头:当然值得。 云瓷被她眼里的柔情看痴了,轻扯她衣袖,小声道:阿兄不要那样看我~ 哪样看你?说完姜槐耳尖窜上一抹红,低声道:知道了。 云瓷默不作声品尝小食,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她看着沉默寡言的姜槐,大发慈悲道:呐,准你喂我,好不好? 好啊!姜槐顿时来了精神。 眼里那抹陡然被点亮的光芒,看得云瓷心尖直颤。她强忍着没对姜槐做什么,细心感受,不禁感叹:今夜月光真温柔。 每样小食她都认真地尝了尝,担心吃多了不克化,在得到小姑娘连番夸奖后,姜槐收起食盒。 云瓷坐在桌前茫茫然仍觉得饿,她看着姜槐,看着她笔挺俊雅的身姿,越看越饿。 秀色可餐,可秀色能看不能尝,生勾得人心里生出烦闷。 姜槐执了她的手带她去梳洗:怎么了?没吃好? 云瓷摇摇头:阿兄今夜还走吗? 不走了。姜槐揉捏着她的手指:我陪你好不好? 好~ 一瞬,那些烦闷烟消云散,云瓷眼里重新有了明亮的笑意。及至到了内室,她竟有些紧张,看着姜槐,鬼使神差地绕到她身后:我为阿兄更衣如何? 姜槐清正的目光有一晃摇动:阿瓷 她转过身来手搭在小姑娘腰间,哑声道:我喜欢阿瓷。 云瓷没理她,径自服侍她上榻,指尖尚未碰到姜槐衣角,就被人拦腰抱着滚到榻上,这一刻,她的心竟出奇地安定。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姜槐: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姜槐解了衣衫,为两人盖好锦被,就在云瓷等得心生困惑时,她凑过去与她耳鬓厮磨:阿瓷,今夜我没穿云茧蝉衣。 云瓷心底的火蹭得被她点燃,颤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姜槐的头埋在她侧颈:我不能对阿瓷做什么,但阿瓷可以 话没说完,小姑娘的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探进来 这样吗? 对。 月光温柔地倾洒进来,直到姜槐呼吸渐沉,云瓷辗转难眠:阿兄? 姜槐双眼紧闭,没再吱声。 我对阿兄做什么都可以吗? 四周静悄悄,她倾身而上,衔了那瓣唇,呼吸交缠里,姜槐任她施为,细心品味着美妙销魂的滋味。 云瓷动作一滞,敏锐地察觉到:阿兄是醒了吗? 就在她愣神的空当,腰肢忽被禁锢,姜槐慢腾腾睁开眼,音色婉转流淌:阿瓷,继续啊~ 第072章 继续? 继续什么? 云瓷羞得浑身发烫, 下意识用衣袖遮住姜槐的眼睛:你在装睡吗? 声音从唇边流泄开来,其中的魅意轻颤听得她耳根通红。小姑娘羞愤咬牙,不等人回答,又问:很享受吗? 淡香盈袖,姜槐笑着捉了她的手,阿瓷掌心烫得厉害, 那烫蔓延过去, 她的心也烫得厉害。 她笑起来颇有几分风流倜傥,又因了动情忍性, 眉梢带着女儿家独有的柔软克制:我不能对阿瓷做什么, 阿瓷想对我做什么, 我不介意的。 她的手轻轻抚在小姑娘脊背,在那连绵的羞意上再次添了把火:阿瓷的味道美极了,我喜欢~ 原本她不说这句话,云瓷还能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睡下, 可她说了, 她就免不了嗔恼,秀眉挑起,反问:味道好极了? 没防备她忽然变脸,姜槐木讷地眨眨眼:清甜, 至今留有余味~ 云瓷眸光幽深, 贴近她耳畔道:那想不想再尝尝? 她身子俯下来,女儿香勾魂夺魄,姜槐直觉小姑娘态度透着古怪, 喉咙里那字想还未出口,就被一脚毫不留情地踢下榻。 翻脸不认人的小姑娘眉眼清冷,目光蒙了层秋日寒霜,她居高临下的重复道:还想尝吗? 姜槐想笑不敢笑,阿瓷恼羞成怒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她强忍着摇摇头,心里念叨着想,嘴上却道:不敢~ 小姑娘惯来矜持,情动难耐偷吻自己,姜槐装睡装得好好的,奈何阿瓷唇舌滋味太美,一时不慎被引得泄了心意,教她察觉。 她此刻的想法便是后悔,十分后悔。 早知如此,装也要装得像些,阿瓷喜欢亲近她,这是好事啊,她不该打扰阿瓷的。 云瓷羞极恼极,一脚将人踢下床,见她还在傻乎乎笑,免不了又心疼起来,担心自己方才那一脚没控制好力道,拢了拢衣衫,板着脸道:柜子里有备用枕被,阿兄便在房中将就一宿吧。 强撑着说完这话,她蒙了锦被合衣躺下,背对着姜槐,两只手却止不住发抖。 今晚已不是她第一次轻薄阿兄,可每一次将手探进她衣衫,那感觉又不同。 第一次是她得知阿兄为女儿身,她纵着性子在她身子摸过,所到之处,哪怕是女儿身,正因为是女儿身,更令她情难自抑。 第二次是在将军府她的闺房。她仗着醉酒好生揉捏那雪团,轻一下重一下,每次姜槐都任她胡为,一点点养着她的胆子。宠着她,纵着她,惯得她无法无天。 云瓷轻捏着掌心,心道:脱去云茧蝉衣的阿兄身段其实极好,每寸肌肤都裹了女儿家的柔软,却又不失充满力量的柔韧,看上一眼就能引得人想要不顾矜持地尖叫。 她亲吻了阿兄,被阿兄看到了。 阿兄竟也会装睡啊。 云瓷心里甜甜的,胀胀的,她这样,姜槐很喜欢吗?可再喜欢,为何要睁开眼呢?继续装下去不好吗? 脸皮薄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将自己裹在锦被,呼吸轻轻的,软软的,那些情动甜蜜属于少女的心事被她掩饰地极好。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又忍不住乱想,仅仅摸一摸亲一亲就能令她灵魂发颤,若再做其他事呢? 不管是她对阿兄做什么,还是阿兄对她 云瓷下意识咬唇:不能再想下去了。 理智仅仅坚持了几个呼吸,她再次想到窄巷被阿兄压着咬唇的一幕,心如鹿撞。 两人暗许终身后,那是阿兄唯一一次主动亲近她,带了惩罚的意味,极尽挑拨。 也是那一次,她恍然意识到,她的身心很难去抗拒姜槐。她长叹一声,转身看向姜槐:阿兄~ 姜槐从柜子取了枕被,很惊讶阿瓷会在这时喊她,长腿迈开,挨着她的榻打好地铺,温柔道:怎么了,还在恼吗? 云瓷轻轻嗯了声。 姜槐笑着宽慰她:阿瓷这样我很喜欢呀。 她又在说喜欢了。 云瓷拢着锦被手放在胸前:姜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这么欺负你,你也不会恼吗? 不会。我为什么要恼?姜槐长腿委委屈屈地伸开,枕着手臂道:我愿意被阿瓷欺负。 姜槐 什么? 我们真能有自己的子嗣么? 姜槐一愣,眼底卷起细细的波涛,她沉默半晌才想起回答小姑娘的问题:能,只要你愿意,只要我愿意,我们会有子嗣的。 云瓷羞得不敢再言,她没去问为何两个女子能有血脉延续,她只知道,她愿意。她愿意为阿兄诞下骨血,她们未来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阿兄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而她的情意一日比一日深重,越靠近,越不能自持。那种融在血肉骨髓的情一点点烧起来,烧得她灵魂发出舒服的轻吟。 阿瓷。 嗯? 姜槐目光空洞地望向半空: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敢和阿瓷说。 为何不敢? 怕阿瓷知道真相后,远离我,畏惧我。 不会的。云瓷拢着被子侧身同她道:我既能接受阿兄所有的好,就能接受阿兄所有的不好,人无完人,我晓得的。 不,你不晓得,阿瓷,你不知黑暗席卷时灵魂战兢时的绝望,你不懂生不如死时自我厌弃的苦恼姜槐闭上眼,滚烫的泪被她一点点逼回: 能遇见阿瓷,能与阿瓷在一起,我心是欢喜的,是雀跃的,我曾自暴自弃,也曾了无生意,阿瓷是我的救星,是光,是火,是引我脱离苦海的仙子。我爱阿瓷,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的灵魂都刻着阿瓷的印记。 云瓷既羞且喜,一瞬忘记呼吸,阿兄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啊。满室安静,她的心砰砰乱跳,侧耳倾听,那些羞意忽然散去,她紧张道:阿兄你在哭吗? 我难道就不能哭吗?姜槐轻笑:再强大的人都会哭啊。 不要哭。 短暂的无言后,云瓷温柔道:姜槐,我爱你~ 那些如潮水涌来的黑暗,那些闭眼就能看到的血腥,那些人性背后的险恶,那些埋葬在陈年的腐朽,顷刻间,被小姑娘温声细语驱散。 姜槐从噩梦里挣脱出来,后背浸了层冷汗,她惶恐又感恩地抚上心口,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慢慢弯了唇角:阿瓷,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爱到不敢让你知道我真正的坏。 你很难过吗?云瓷说出的每个字都倾尽了她所有的细腻温柔:阿兄,要不要我抱着你睡? 那些矜持羞恼,与心上人突如其来的难过相比,不值一提。 她坐起身,涨红着脸耗尽浑身勇气问道:要我陪你吗? 月色里,姜槐笑得格外温暖:不用。我也想给阿瓷最好的。 聪明人说话从来直接而隐晦,云瓷感动她给予的珍重,心弦颤动的同时仍不放心道:姜槐,我看不得你难过,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5 所以,为了我,忘记那些不开心好不好?不管曾经发生什么,不管那秘密是如何引人堕入黑暗,权当为了我,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姜槐眨眨眼,泪被睫毛扯碎,她仰头笑开:好啊。 不骗我? 不骗你。 云瓷放心地舒出一口气:姜槐,晚安,明天见~ 两人互道晚安,却谁都舍不得睡。 月光从窗外斜斜挥洒,隔着一道淡色帷帐,云瓷歪头看着紧挨着软榻睡下的姜槐,心道:这个人我好喜欢。 感受到她的注视,姜槐轻轻动了动手指,心道:这个人我也好喜欢。 不管这个人,还是那个人,长夜寂静,直到星光看不下去被乌云遮蔽,云瓷抵不住困意,渐渐入梦。 姜槐就赶在这时坐起身,修长的指轻轻挑开帷帐,俯身,虔诚地在小姑娘额头落下一吻,动容道:阿瓷,谢谢~ 谢谢你不顾一切倾尽温柔地爱我。 睡梦里的姑娘唇边噙着笑,美好地不似凡人。 姜槐轻手轻脚卷起床铺,压着声响将被子放进柜子,她理了理微皱的衣衫,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她们还未成婚,贸然宿在阿瓷这里,被人看见于名声有毁。阿瓷为她能不在乎所有,她却不能。 她爱阿瓷,必护她纤尘不染,做世间最明媚的光。 一夜,天明。 云瓷睁开眼,果然见床榻一侧没了姜槐的影,不仅人没了,枕被也被妥善收起来。 她眉眼绽放开,露出这个清晨最柔软的笑:傻子~ 爱你,千千万万遍。 第073章 阿瓷今天心情很好啊, 有什么喜事么?红妆社,景阳放下手里的书院规划图,端起茶杯随口问道。 云瓷笑着搁笔:人间美好,天色正晴,国泰民安,难道不值得开心吗?备好下一堂大课的教案, 她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念儿上前为她轻轻捶背, 云瓷扭头道:不必了,昨夜我睡得很好, 并不觉累。 景阳料定她开心不止于此, 想到青敖曾说过的阿瓷心里有人, 她的脸色沉下来,漫不经心道:何时能见见阿瓷的心上人,阿瓷为他接连拒了不知多少人,怎么, 那少年郎还不肯露面吗? 柳府门前云瓷亲手接过少年递来的情书, 此事早就传得路人皆知。身为公主殿下,这消息景阳知道的只能更快,在知道此事后,她在寝宫发了顿不大不小的脾气。 父皇明令禁止她对姜槐动心, 如今连貌若天仙的云瓷心里都有了人, 想她身为殿下,日子过得凄惨,寻常人追求的幸福美好, 于她而言,简直奢侈。 她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云瓷淡淡抬眸:还不是时候,到了那时,殿下不想知道也难了。 景阳看着她那张明媚温柔的脸庞,心口一阵发闷,没再说话,埋首继续忙改建书院的事。 有些事,旁人帮不了,唯有独自消化。 她喜欢长相漂亮气质独特的美人,她喜欢姜槐的禁欲寡情,喜欢云瓷的温柔如水,景阳这辈子喜欢的东西很多,讽刺的是她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从来没有真正地握到手心。 天家亲情如此,挠心挠肺的恋慕也是。 父皇不止她一个女儿,而在众多儿女之中,他最爱的不是太子,更不是她这个嫡公主,而是前段时间身染恶疾的十二皇弟。 在父皇心里,十二是他爱的结晶,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父子情深。 她握不住姜槐,也握不住云瓷,仔细想想,她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垂眸望着成堆的册子,她费尽心思要将红妆社改立书院,不就是为了搏一搏吗? 搏那声名,搏父皇的宠爱,搏今后至高无上的权势,搏一个自由。 情情爱爱,于皇族中人而言,更像拖累。 想通此节,她竟不再觉得云瓷不喜欢她是件多难过的事。或许不够心动吧?或许这殿下做久了,她都要忘记如何去爱。 云瓷起身准备去大学堂授课,路过她时,贴心地为她添了盏热茶,柔声道:景阳,诸事繁杂,别忘记先对自己好,一切,慢慢来。 望着茶盏里渐渐升腾起来的热气,望着云瓷直挺妙曼的背影,她的眼眶微热,有种心弦被触动的微酸。 青敖说得对,于她们而言,阿瓷或许不是最完美的恋人,却是最好的友人。做不成恋人不要紧,能当一辈子朋友也是彼此的一桩幸事。 景阳的手慢慢抚上杯壁,温热顺着指腹传到心坎,那股溃败阴郁的心有一瞬间得到缓解,她仰起头对着虚空笑了笑,寂寞与孤独从来不同,也许阿瓷说得对,她缺少一个为她圆梦之人。 会有吗?会有那个人出现吗?她苦笑一声,想到宫里那些糟心事,容色收敛,凝眉沉思。 大学堂授课结束后,在红妆社用过午饭,忙碌到太阳将要落山,云瓷方从案牍中抬起头。 念儿心疼道:小姐再忙也要顾惜身子,幸亏公子不晓得,若被公子知道了,少不得要埋怨奴婢伺候地不够精细。 云瓷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着和西蝉打过招呼,扭头道:我自有分寸,阿兄不会怪你。 却见西蝉走到门口突然折回来:阿瓷姐姐,等你有时间来我家用饭可好?我家姐姐想要见你。 见我? 西蝉笑容灿烂:是啊,姐姐知道你在红妆社颇为照顾我,已经几次三番催我邀请你来家做客了。阿瓷姐姐,好不好嘛? 好啊。云瓷喜欢和这个小姑娘说话,她笑道:三日后吧,到时就劳烦西蝉费心招待了。 西蝉开心地咧开嘴:不劳烦,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风起长街,踏着晕黄的暮光,云瓷紧了紧衣衫,出了红妆社便往烟柳画堂走,近日画堂事忙,大哥久不回家,她担心出事。 待到了画堂,画童热情地接待了她:小姐,请喝茶。 云瓷淡声道:大哥呢? 画童一脸为难:堂主和木公子在里面商讨要事,不准人打扰。 要事?莫不是 拉扯凳子的沉钝声从房间传来,一道压抑怒吼紧接着蹦出来:荒唐! 柳如岸深吸一口气:阿珣,我就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和我做兄弟? 兄弟? 厢房,木长珣向来温厚纯善的性子此刻也禁不住失控,他眉梢锋利,眼里埋有刻骨的怨与痴:阿岸,谁要和你做兄弟啊?你醒醒吧。 到底是谁不够清醒?是我,还是你? 柳如岸重重地将木凳砸在原地,他克制着不气,努力平心静气地坐好,声音难掩疲惫:该说的我都说了,阿珣,咱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你就要这样丢开吗?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做兄弟,我从来都不想和阿岸做兄弟。你到底听明白没有?我在逼你,你到底要不要接受? 木长珣哽咽道:阿岸,不说破的话我可以糊里糊涂陪你一辈子,可情意已经藏不住了,既然说破,就要有个结局,你是要皆大欢喜,还是逼我与你割袍断义,你自己选。 我有得选吗?柳如岸面白如纸,气到指尖发颤:木长珣,你欺人太甚! 是。木长珣忍着泪意问他: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咱们并肩度过风雨,就像以前那些年一样,不离不弃。阿岸,你说好不好? 不好。柳如岸唇色发白,狠心道:阿珣,就当我没遇见你,就当那些年所谓的兄弟情深只是泡影,你要走,我绝不会挽留。 不会挽留吗?木长珣溃败地倒退两步,深深地看他一眼:阿岸,珍重。 房门被打开,人去无踪。 柳如岸急急回头,只来得及看到那片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他抬手倒了杯酒,酒入愁肠,二十余年的兄弟情在这一杯烈酒里被慢慢饮尽。 木长珣红着眼眶走出去,意外见到了云瓷,阖首道:阿瓷妹妹怎么来了? 见他状态极其糟糕,云瓷担忧道:木哥哥和大哥吵架了? 嗯。木长珣点点头。 木家长子性情温顺,很难想象他会与人争吵。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情深,情浅,缘深,缘浅,向来不讲究道理。 大哥无心与之携手,做妹妹的亦不能强求,推己及人,她理解木长珣的感受,若阿兄拒了她的情意,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刻的心痛。 后悔吗?她问。 什么?木长珣抬眸看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强颜欢笑:哪能呢?心不可控,再来一次,我还会栽得万劫不复。不怪阿岸,怪我太执着罢了。 云瓷不知如何宽慰他,直到木长珣离开画堂,她愣在那仍然没回过神。 柳如岸一身酒气朝她走来:阿瓷,我心里难受。 二十几年的兄弟一朝没了,如自断一臂,不仅疼,心里还发苦。 云瓷轻拍他的后背:大哥,你们都没错。 阿珣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怪你,要怪,就怪他太执着。 柳如岸眼睛一阵酸涩,他别过脸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 金乌西沉,暮光悄声藏匿起来,等待下一个轮回。天地蒙了一层晦暗,如人心,如何也做不到拨云见日般明朗。 柳如岸的眼泪蓦地砸在地面:阿瓷,我没兄弟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云瓷捏着掌心,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哀伤,想到木长珣离开时隐忍怅然的笑,她终于切身感受到,单恋一人,得不到回应,是怎样的如鲠在喉。 她眸光低垂,声音缥缈,无力安慰道:大哥,别哭了,所幸岁月还长 一日之内,既喜且悲。 从画堂离开后,云瓷漫无目的走出去很远,不知不觉来到藤萝街将军府门前,看着熟悉的牌匾,看着熟悉的大门,她很想见见阿兄,哪怕,看不到人,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管家听说她来了,带着仆从快速迎出门,一脸歉意,言语之间暗示道:将军早在几天前就搬家了,小姐不知吗? 搬家?云瓷微惊:搬去了哪里? 第074章 搬去哪里管家没有说, 他笑着将人送走,转身,欣慰地点点头:将军自从开始与小姐恋爱,竟也懂得情趣了。 懂得情趣的姜槐此刻正慢悠悠坐在小院洗衣服,她的唇角勾着雀跃的弧度,满心想的全是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真美啊, 一身寝衣, 发丝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肌肤如瓷, 细腻白皙, 在灯光下更撩人心弦。 她嘴里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调, 起身将衣服搭在竹架子,夕阳映照着二进的小院,有风拂过,她满意地擦干手, 继续去后厨忙碌。 琴声隔着一堵墙传来, 做好吃食后,姜槐坐在后院台阶吹风,就在她惬意眯眼静心聆听那曲悠扬时,琴声忽止, 敲门声响起。 姜槐摸了摸脸, 今儿个她特意没戴面具,而是易容改了相貌,想着门外之人, 长腿迈开便去开门。 来的竟不是上次那个胆小的小丫鬟,而是念儿。 念儿手里提着食盒,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在柳府下人嘴里甚为古怪的新邻居,她道:家里做了些饭菜,与公子尝尝。 饭菜?姜槐从容笑道:多谢。 街坊四邻这几日没少往她这里送东西,吃的用的,在深切感受到四邻的热情后,姜槐慢慢的有些享受这样的生活,不需要锦衣玉食,满满的人间温暖,就足够她编织出一场美梦。 送走念儿,正巧已经到了饭点,姜槐提着食盒坐在饭桌前,三菜一汤一碗白米饭,净是她喜爱的菜品,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原来和阿瓷做邻居还有这样的待遇啊。 年轻的将军天真的没去多想,饭菜入口,她的眼睛跟着一亮:好吃!就不知这柳府大厨还有此等厨艺?出乎意料的好吃。 柳府,后花园。 念儿恭敬道:小姐,那人奴婢见了,他今天没戴什么奇奇怪怪的面具,长相很普通,笑起来牙齿很白,高高瘦瘦的,眼睛生得极为明亮。 云瓷轻轻嗯了声:晚饭也要提前送去。她抬手往菜谱点了几道菜,嘱咐道:我吃什么,给她送什么。 咦?为为何要如此?念儿心里一咯噔:隔壁那人小姐见都没见过,为何要对他那么好?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一眼便瞧出她在想什么,云瓷失笑道:我哪是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性子,你这人啊,快放过我吧。 哪是奴婢不放过小姐,是小姐做的事情一点道理都没有。她小声道:小姐当真以为,公子不会吃醋么? 吃醋?她吃得哪门子醋?云瓷合好书卷,慢悠悠闭上眼:去忙吧,没其他事不要来扰我。 对了。她睁开眼:入夜也莫要扰我,竞道会在即,我需要绝对的清静。 念儿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对,俯身应是。 古树下,云瓷悄悄笑了起来,管家虽不肯直言阿兄搬去哪里,可这问题禁不住细想。 阿兄堂堂二品延西大将军,一不会轻易离开禹州城,二不会轻易离开她。近水楼台,近在咫尺,她看了眼隔壁方向,想到昨夜突然送来的吃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兄顽皮起来,真是教人更爱她了。 入夜,姜槐掐算着时间踏着轻功来到循花院,想到能马上见到阿瓷,她身法越来越快,如一道幻影从闺房的门飘入。 门是开着的,云瓷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忍着笑道:来了? 说阿兄是猫,当真没冤枉她,若不是她向来警觉,估计都没意识到有人飘了进来。阿兄功夫越发好了,如此好功夫被用来做偷香窃玉的事,云瓷眼里笑意更深。 姜槐放下食盒,径自来到她身后:来了,我好想阿瓷。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6 云瓷淡笑,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她,嗔道:愣着做什么?来帮我。 姜槐修长的指温柔地捞过那头青丝长发,赞叹道:阿瓷头发保养的极好,我很喜欢。 哦?云瓷望着铜镜里的某人,笑:阿兄,我哪里是你不喜欢的? 姜槐认真想了想,耿直道:没有。 你竟还要想想? 对。赶在小姑娘生恼之前,姜槐俯身在她耳畔吹了口气,激得云瓷娇躯微颤,声音也跟着颤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姜槐笑容明媚:怕你生气啊。再者说了,阿瓷浑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我都爱极了,于你,我哪会生出不喜? 这话云瓷爱听,却也抵不住她如此直白。 费了很大努力压下心底那些涟漪,头发被擦干,她顺着姜槐的手站起来,转身牢牢地将姜槐抱了满怀,眼底情丝缠绕:阿兄,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子太危险了么? 什么?姜槐微愣,眨眼明白过来,呼吸也跟着乱了。 不要再像方才那样撩拨我好不好?云瓷轻轻在她耳畔解释,片刻,她问:明白了吗? 姜槐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怀里的人抱也不是,不抱又舍不得,她沮丧道:好吧。 见她答应的勉强,云瓷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她有意哄姜槐高兴,在她唇角轻轻一吻:等我拿下棋圣之名,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听她说到棋道山竞道会,姜槐所有的委屈都忘了,问道:竞争四海棋圣,有把握吗? 六成。饶是云瓷性子傲,也不敢在此时说大话,尤其是面对姜槐。 她从姜槐怀里退出来,拉着她的手坐在红木小桌前:师尊号称百年难遇的棋道天才,我学棋十年,若要赢,必倾尽全力方可。 姜槐把玩着她的手指,沉吟道:要我帮忙吗? 不要。云瓷笑得越发温柔:我知道阿兄天赋异禀是真正的天才,可这次竞道会,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拿下四海棋圣的盛名。我说过,要把最好的自己送给你,姜槐,你希望我赢吗? 我舍不得阿瓷输。姜槐与她十指交缠,轻声道:阿瓷学棋十年,一朝竞道,我没法想象阿瓷输了会有多难过。我舍不得阿瓷难过,真不要我帮你吗?棋道我也会的。 云瓷被她眼里闪烁的心疼和充满自信的光芒倾倒,她情不自禁道:姜槐,你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把棋道山拿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姜槐将她抱在怀里:亲哪里? 你说呢?小姑娘眸光微晃,直晃进姜槐心里,她嘱咐道:要热情,不要冷淡。 姜槐揽紧了她,轻轻嗯了声,俯身,竭尽心力的慰藉她的小姑娘。 唇舌相抵的瞬间她听到浅浅低吟从阿瓷唇边溢出,旖.旎美妙的要将人送入云端,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因了那人间极致的温柔快感,染了说不尽的火热激荡。 要热情,不要冷淡。这话从姜槐心里冒出来,于是她虔诚地用整个灵魂与她的阿瓷契合。 云瓷眼里渐渐蒙了层水雾,或轻或重的交缠使得她身子发出一阵阵颤栗,她不敢放开手,却发现浑身软得可怕,生死,都由姜槐掌控。 直到她承受不住眼里浸出泪,姜槐的唇缓缓移开,眼里情热翻涌,烧得云瓷就想不顾理智的随她荒唐。 喜欢吗?姜槐问道。 云瓷胸前剧烈起伏,喘息不停,她说不出话,害羞地小幅度地点点头,心里发出一声喟叹:被阿兄亲吻的感觉真好。这样的热情,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是恋人独有的。 过了好一会,她呼吸渐渐平缓,痴痴凝望着姜槐:那你喜欢吗? 姜槐耳边回荡起一声声的娇吟低喘,她的面色微红,望着小姑娘水润发亮的红唇,回味着方才带她一同在情潮翻卷的体验,喉咙不可控制地咽下滋生出的津液,那里面,有她自己的,有阿瓷的,甘甜蚀骨。 她道: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两字喜欢,云瓷被她哄得眉开颜笑,说不出其他的话,一颦一笑极尽了她对姜槐的款款深情。 姜槐,我答应你了,我把棋道山拿下来送给你,等我穿上星辰袍的那天,你再像再像刚才那样吻我,好不好? 为何要等到穿上星辰袍,现在不就可以吗? 云瓷抬指堵住她的唇,笑容妩媚风情自有一股坚定:不行哦~ 姜槐爱极了她先前的模样,委屈道:为什么不行?阿瓷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不错。云瓷怔怔望着她:姜槐,世上极致的喜欢是不能贪多的。 她环着她的脖颈,软软地躺在她怀里:我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和我热吻时的美好,让你离不开我,哪怕我去了棋道山参加竞道之战,午夜梦回,我也要搅得你为我神魂颠倒,姜槐 她极尽亲昵地在她耳畔撒下点点灼热:我不想让你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姜槐眼眶微热:我懂。阿瓷想和我做一辈子恩爱眷侣,我会拿命来珍惜阿瓷。 姜槐。爱我,不需要拼命,我只要你爱我而已。 云瓷眷恋地抱紧她:哪个痴情人不怕碰到负心薄幸的情郎?纵阿兄是女郎,却也能乱我心魂,我与阿兄多年厮守,竟觉不够。我爱你,必定要与你纠缠生生世世才甘心。 所以啊姜槐,你要盼我成为棋圣才行,到了那时,你再来娶我,可以吗? 可以。姜槐抱着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来疼惜。她温柔俯身,细细对着小姑娘低语,惹来小姑娘娇嗔不断。 恋人间的浪漫情趣,她们丝毫不会少,甚至更多。 开窍后的姜槐,云瓷能清楚感受到她的体贴,以及她浸入骨髓的宠爱。动情的姜槐,寡欲的姜槐,热情的姜槐,克制的姜槐,于她而言,都带着致命蛊惑。 小姑娘心里满了甜蜜:我能赖在你怀里,你来喂我用饭么? 姜槐细致地抱着她调整好更为舒服的坐姿:这样? 云瓷笑道:这样就很舒服了。 见她笑,姜槐也忍不住笑,两个小傻子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眼里,都倒映着对方的影。 我饿了,你来喂我~ 晚饭没用吗? 用了。云瓷小声道:用了一半。 为何? 小姑娘嗔她一眼:因为惦记着你会来啊。 姜槐不再多问,取了精致的小食投喂她的姑娘:阿瓷,你想生男孩还是女孩? 云瓷没防备她突然问这个,羞得嗓子眼差点冒火,不好表现太过,稳住心神道:女孩啊。你我都是女子,做什么要养男儿? 嗯,我也是那样想的。姜槐问:好吃吗? 酸酸甜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可以尝吗?姜槐坏笑地望着她。 云瓷仔细斟酌一番:不要太过就可以。 话音刚落,舌尖蜻蜓点水地扫过她下唇,姜槐只尝到了甜,并不觉酸,她笑:甜的。 登徒子~云瓷笑着指了指另一种小食,全然的小祖宗作派:呐,喂我。 吃过小食,饮过姜槐亲手酿的桂花酒,云瓷突然想起某人偷偷搬进她隔壁的事儿,打趣道:阿兄,我家隔壁最近来了位新邻居,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姜槐憋笑:怎么可能是坏人。 哦?阿兄怎知那不是坏人?那人刚来就吓哭我家丫鬟,你说,青天白日的哪有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阿兄,你说那人是不是心怀鬼胎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有吗?姜槐一阵茫然。 有啊。云瓷勾唇笑得明艳而端庄:比如,那个坏人此刻正暖玉温香抱着柳家小姐不放,再比如,那人入夜而来,偷香窃玉,白天却惯会装斯文~ 她一开口,姜槐就知自己露馅了,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云瓷在她怀里笑得愈加欢畅,直笑得姜槐无语窘迫:好啦阿瓷,莫要笑了~ 不,我就要笑。 云瓷抱着她:你想我想得厉害,还不准我反过来取笑你了?阿兄,你是在吃醋吗?柳家小姐声名大振,登门而来的尽是名士俊秀,你偷跑过来是不是常暗中窥探?姜槐,你到底承不承认你吃醋嘛~ 姜槐胳膊被她摇晃着,心里蓦然生出一股怀念,阿瓷已经好久没像今晚这样同她撒娇了。 她柔声道:是,我是吃醋了,我凭什么不能吃醋?这世上若只有一人能为你吃醋,那就是姜槐。阿瓷本就是我的人,我的姑娘被各方觊觎,还不准我吃醋了? 云瓷眼里柔情满溢,她问:你刚才说,我是谁的人? 我的人。 那你是谁? 姜槐将头埋在她脖颈:我是你的心上人。 云瓷被她这番举动弄得心里酥酥麻麻,软声道:那我爱的人是谁? 是我,姜槐。 那姜槐爱的人呢? 姜槐抬起头,指腹从小姑娘红唇擦过:是你,姜槐爱的人,是柳云瓷,是我怀里的小姑娘,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小姑娘。 阿兄云瓷抱着她腰懒洋洋道。 怎么了? 阿兄云瓷眼睛亮晶晶的,红唇微启,带着几分俏皮:会说话就多说几遍。 姜槐满心柔软,故意道:你不是不准我撩拨你么? 云瓷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她反将一军,手勾着她的腰带,嗔道:阿兄,你竟不知陷在热恋中的小姑娘惯来喜欢说反话吗? 反话?姜槐怀抱着她:那阿瓷今晚,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 爱你是真,其余都是假~ 趁着她失神空当,云瓷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阿兄,明天早饭我去隔壁寻你,与你一起吃好吗? 好~姜槐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喃喃道:你说什么都好~ 小姑娘笑魇如花,忍着羞意开始赶人:洗洗睡吧我的将军,莫要胡思乱想~ 将军轻咦一声,语气无辜:阿瓷不是说,要我入梦都为你神魂颠倒吗?这也是假? 云瓷羞意浮上脸,心口烫得她不敢直视姜槐的眼,背过身去:那你会为我神魂颠倒吗? 姜槐哑声道:已经已经神魂颠倒过了~ 知她话里深意,云瓷颤声道:梦里,感觉感觉好吗? 好极了~ 见她羞得头也不敢抬,姜槐浑身也燥热难耐:我我先回了,明天明天见~ 凉风吹过,过了许久,云瓷顾自失神地去洗漱。 直等到收拾妥当,想到姜槐那句已经神魂颠倒过了,那些被掩藏积蓄的娇羞一瞬爆发! 小姑娘懊恼地扑在软榻:疯了,我到底说了什么啊 第075章 爱你是真, 其余都是假。 纵身飞出循花院,姜槐心里反反复复回荡这句话。脑子里满了小姑娘身影,想到阿瓷羞低着头问她那话的样子,她腿脚发软,险些闹出不必要的响动。 柳府护院提着灯笼尽职尽责守夜巡逻,疑神疑鬼的再次扭头:谁, 谁在那里? 长风寂静, 哪还有人? 姜槐身影变幻从阴影处遁走,直到回到自己那座小院,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揉揉微红的脸, 洗漱过后慵懒地躺在软榻, 她的小姑娘啊,无论与她做什么,说什么,夜深人静时都值得百般回味。 姜槐眯起眼望着天青色纱帐, 辗转入梦, 去寻她最爱的小姑娘。 直到一觉醒来,皎洁的月色从窗外照进来,她叹息一声:为何还未天亮? 天亮,阿瓷就能来她这儿共进早餐了。 姜槐睡不着, 以往亲近都是阿瓷主动而她默默享受, 如今倒置过来她却也从中得到更极致的体验。 她自幼学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万般聪明, 唯独在情爱之事磕磕绊绊浑如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 如今木头在小姑娘悉心浇灌下开出花来,她终从冷漠孤清的云端体会到人间情爱的温暖。 有些事容不得细想,食髓知味,竟想再来一次。 她懊恼地用衣袖遮住脸,片刻,起身仅着里衣便往外走。 时值十月末,天微寒,姜槐手腕轻抖,长剑出鞘,在月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因为你,爱上这个人间。 一墙之隔的柳府,云瓷轻叹着从梦境醒来。 秀丽的眉毛拧着少女涌上心头的愁索,但知情滋味,免不得回味再三。既回味,难逃被情爱笼罩。 她羞恼地坐起身,手捏着被角,喃喃道:都怪你啊姜槐,乱说什么呢?搅得我心湖难平,入梦是你,睁眼也想见你。 热恋的滋味欢喜而难熬,相思入骨,生生熬得人只能咬牙承受。 柔情女儿家,那个柔字缠在心尖千回百转,温柔给你,爱恨贪嗔痴,除却恨,其余的都给你。越沉浸,越细腻,越难抽身。 爱你生世不悔,贪你柔情缱绻,嗔你轻易撩拨,痴你迷你,放不下你。 她开始庆幸姜槐是女子,若是男儿,怎会给她如此美妙的感受? 这就是和女孩子谈情说爱的感觉啊。 她满意地不得了,起身执了棋谱,再无困意。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7 棋道山竞道之战,为她自己,为了姜槐,为了她们能笑傲苍穹携手并肩,她不能退,也退无可退。棋圣之位,她势在必得! 直到天边暗色被驱散,直到云瓷凭着一股心力连破十二道棋局,天光渐亮,旭日缓升,她欢快地放下手里棋子,沐浴过后,破天荒的在挑选衣服这件小事上犯了难。 念儿将铜盆端出去,回来时见小姐仍盯着衣裙发呆,她道:小姐是不知道该穿哪件吗? 云瓷点头。 左边那件雪色裙衫极衬小姐肤色,淡雅出尘,很漂亮啊。 是吗?云瓷看了念儿一眼。 阿兄品味极高,念儿喜欢的,她定然看不到眼里,于是她放心地拾起月白色长裙往屏风走去,仔细想想,恋爱中的少女哪有素日一身白裳的道理?当然是怎样明媚怎样打扮啊。 她并无魅惑阿兄之意,可她喜欢看阿兄眼里一瞬迸发的惊艳与惊喜。 那稍纵即逝的小情绪,极其舒适的熨帖了她的虚荣心。 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得到心上人无声而抑制不住的夸赞?云瓷也是女孩子,且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有情人的互动往来,许是一道眼神,或者指尖轻触一下指尖,都能在彼此心海泛起涟漪。 这大概就是情爱的纯洁与美好之处,矜持而真情流露的本能反应。 念儿被她这番操作看呆了,倒吸一口气,暗道:小姐这是几个意思?她挠挠头,临出门时看着小姐一身明艳气派的打扮,心里哼了哼,顿时悟了:好嘛,拿她当排除项!小姐这招也太损了吧! 柳如岸拒了木家公子表白后,一心扑在振兴家业上,他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后往外走,竟不想与盛装而来的云瓷碰头。 他极少见妹妹起这般早,讶异道:阿瓷怎的这么早就要出门? 他看念儿,念儿也不知怎么回事。 云瓷笑道:去见我阿兄。 柳如岸当场震惊:这么早? 此时柳府下人睡眼惺忪地刚从床上爬起来,谁能想到他们的小主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往外跑。 云瓷气定神闲道:是啊,想见她了。 柳如岸被妹妹酸得牙疼,他下意识捂着腮帮子,唯恐再问下去妹妹直接塞他一罐子糖,摆摆手,无奈道:藤萝街不算太近,正好,我送你去。 说完这话他差点咬了舌头,直想扇自己一巴掌哪有把妹妹亲手送给外人的?且不说姜槐与妹妹情谊甚笃私定终生,就两人还未成婚,他上赶着给将军府送人,也太作贱柳家这座世家豪门了。 他摆起作为兄长的威严:藤萝街距离咱家这么远,一定要去吗? 不用大哥送,阿兄就在隔壁,出门拐个弯就到。 出门拐个弯儿? 柳如岸懵了:你说大将军住在咱家隔壁?他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云瓷急着见姜槐,长话短说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搬过来的。 柳如岸小心地觑了妹妹一眼:他刚才是被嫌弃了吗? 他的心好痛,这讨人厌的姜槐,觊觎他家妹妹都不带商量的,说做邻居就做邻居啊!有权有势了不起吗? 大清早他被打击地体无完肤,没再吱声挥袖出门,他决定了,他要赚好多好多钱,等哪天看姜槐不顺眼,用钱砸懵他! 人走后,念儿惊声道:小姐没开玩笑吧?公子就在隔壁?他就是那个怪人? 云瓷温温柔柔掀唇:骗你作甚?抬腿,继续欢快地踏出门。 走了没几步来到那扇门前,至此,她才领会到和阿兄做邻居的妙处。 就这样极近的距离,想来,拐个弯就到了。 她此刻心里洋溢着欢喜,真得很难去想象有朝一日嫁给阿兄,醒来就能看到她睡到身侧时,会是何等的感动狂喜。 这越发坚定了她嫁给姜槐的念头。 念儿作势敲门,手没碰到门,门便开了。 门被打开,看着满身锦绣俊逸潇洒的少年郎,她险些被那张脸迷得头晕目眩公子打扮地如此风骚,是铁了心要把小姐迷得找不着北么? 见到心心念念的某人,云瓷当真有些目眩神离。 她看着姜槐,红唇微动,话到了唇边却说不出来。一瞬间她想到无数赞美之词,惊觉与眼前人比起来,都不够好。 姜槐自动忽视过念儿,执了云瓷的手,温声道:好看吗? 好看极了。 喜欢吗? 喜欢极了。 念儿总算明白为何大公子见到小姐就忍不住牙酸的毛病了,这会她也酸,大清早,还没用饭呢就先塞把糖,真得好吗? 姜槐觉得很好,云瓷觉得也很好,云瓷勾着她的小拇指,与她慢悠悠并肩走着:那我呢?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姜槐凑近她:好看极了,也喜欢极了。 云瓷矜持一笑,迷得姜槐再看不到其他秀丽山水,朗朗长风,天地万物,在她眼里,唯有这鲜活貌美的小姑娘。 她喉咙微动,问道:饿了吗? 饿了。 走得动吗? 两人心灵相通,云瓷眨眼便明白她的意图,看向念儿。 念儿麻溜地躲远,悔不当初:今儿个她就不该跟来! 姜槐眉眼弯弯,笑意根本遮不住:你故意支走念儿是要我抱你走吗? 云瓷在她掌心轻划,秀眉轻挑:你故意问我走得动吗,难道不是想趁机抱我? 那你要不要我抱? 要啊~只要你一人抱~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被姜槐拦腰抱起。 热恋中的两人,变着花样玩着心知肚明的小情趣,守礼,却也不守礼,一嗔一笑,眼中所见即心中唯一。 我重不重? 不重。姜槐笑道:再来两个你都不重。 一个你都招架不住了,再来两个云瓷漫声道:我怕你消受不起。 她的嗓音不经意地染了魅意,姜槐心里痒痒的,脱口而出:心里一个你,眼里一个你,怀里再抱着一个你,正好,三个你,消受得起。 贫嘴。云瓷羞得埋在她怀里:抱够了没有? 姜槐步子一顿,反问道:心上之人,怎么能说抱够呢? 那我换个说法。云瓷眼里闪烁着细碎明光:我想尝尝阿兄的厨艺,你要不要放我下来? 不让抱了吗? 对~ 姜槐遗憾的将人放下来:为何突然不让抱了? 因为饿了啊~云瓷整敛衣领,眸光璀璨,她指了指天边一轮红日,问道:懂了吗? 姜槐点头:懂了。 云瓷爱极了和她之间的默契:那你说说我方才什么意思? 姜槐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阿瓷生性矜持却为我反复破例,我应节制守礼不可欺负你太过,致你羞恼失态,坏了品性高洁。 她侧头道:自尊、自爱、自重,阿瓷,我晓得。 你当然晓得。 云瓷被她那番话暖得心坎直冒热气,她轻轻扬唇:这些道理都是你教我的,你怎会不知?两只手慢慢的十指紧扣,她温声道:姜槐,吃过这顿饭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我懂。阿瓷并非耽于情爱之人,我 错了。 小姑娘笑得天真烂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你更好厮守,我要名,要利,其实都是为了完完整整得到你。在你心里,在世人口里,你姜槐的一生一世,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 我不是不想见你,姜槐,我是耽于情爱的人,所以不管前路有多少座高山,我都会一一攀登过去,你等我好不好? 吃过这顿饭,你便离我远远的,在我赢下棋道山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样,为了见你,为了爱你,我会拼尽全力披荆斩棘! 我会带着对你的爱,成为四海之内最年轻的棋圣。姜槐可以吗? 可以。还未分别,便已相思。姜槐忍下那些泪意,扬起灿烂的笑:阿瓷为我无怨无悔,我为阿瓷珍重己身。待你成为棋圣,声震四海九州,我就来柳府提亲好不好? 云瓷莞尔:一言为定。 第076章 十一月初一, 大禹国一年一度的文会盛事,柳家小姐主掌书画两道,文会之上,考核尚未开始,四大书院集结百位素有才名的学子纷纷下场挑战。 三位大儒厉声呵斥,柳云瓷淡然一笑, 高朋满座中广袖轻挥, 一声笔来,划出当代最惊才绝艳的手笔。 半柱香后, 照样是一字一画, 压得当世男儿再无傲气。 昔日水患临城, 柳家斥巨资捧槐先生坐上文坛宝座,但真正坐稳,皆仰赖今日柳小姐凛眉不惧,倾尽才华交给世人的圆满答卷。 一字一画, 一杆狼毫, 已是笔重如山。 文会过后,谁还敢说她虚有其名? 字画被高高挂在云霄楼,抬眼可见,引八方鉴赏。 消息传进隔壁小院, 姜槐破天荒长饮一口烈酒, 剑锋出鞘,仅以剑舞贺小姑娘声震如雷。 十一月初五,柳府门前, 拜师者众,柳云瓷闭门问道,诸事不闻。 十一月初八,相思难熬,姜槐飞身跃上屋顶,举目观星。星辰满天,竞道举步维艰。 她心急如焚,连夜布好十二道棋局欲送给她的阿瓷,半晌终是一叹,十二页棋谱尚未震惊天下,已然碎在指尖。 姜槐长舒一口气,选择相信她的小姑娘。观星不语,彻夜未眠。 十一月初九,柳云瓷出城赴会竞道,姜槐暗中护送三余里。 落叶飘零,霜降雾冷,没有阿瓷的禹州城,格外无趣。 回来的路上,苏簌簌含笑问道: 舍不得她吗? 姜槐眉心微凝,叹:如何舍得? 阿槐。 苏簌簌停下脚步,眸光幽深,感慨道:你变了。 是,我变了。那在簌簌心里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坏? 多年相知,苏簌簌在看清她眉梢裹挟的温柔肆意时,一颗心沉到谷底,语气微冷带着些许不耐烦:你又要劝我放下? 簌簌。冷风寒,吹动姜槐衣摆。她斟酌道:我这一生就爱一人。以前不懂尚敢胡为,我承你错爱,先前不懂如何回应,今后是再不能回应。我心里已经住了阿瓷,必要爱她一生一世。簌簌,我非良人,你还未看清吗? 我看不清。苏簌簌径直越过她:来我家喝酒吧。 姜槐僵立不动。 怎么?有了心上人,咱们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做朋友的话,自然可以。姜槐跟上她的脚步,来到一处小院。 得知姜槐来了,老妇人带着八岁小童献上一壶家酿的好酒:簌簌啊,这位贵客是? 苏簌簌轻轻笑了起来:挚友,也是心上人。 姜槐执杯的手微微泛白,老妇人噤声不肯再言。 这顿酒,吃得委实不尽兴。 姜槐离开之后,苏簌簌一个人坐在院外的台阶很久,小姑娘离开了,那是不是她的机会就来了? 就此认输吗? 不,她还想再试试。 却没想过,姜槐连允她试试的机会都不给。 十一月十五,延西大将军自请护卫帝妃前往凤倾山祈福,大军出城时,好脾气的苏簌簌气得砸碎心爱的横琴:阿槐,你心怎能这么狠? 老妇人自从搬到她隔壁,看在姜槐的份上,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如今见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劝道:姑娘,何必呢? 苏簌簌眉眼倦然,低声道:我也想知道,何必呢 何必爱一个人这么辛苦?何必不甘,何必怨愤?她饮了五盏桃花酒,直至醉了,执拗出门。 夕阳拉长了人的影,她醉意沉沉地走在长街,脚步踉跄,倾城美色惹来不少觊觎目光。 红妆社,景阳烦闷地合上折子:阿敖,等阿瓷回来,咱们有得忙了。 青敖坐在她身边,连日来的忙碌她气色算不得好,但与尊贵的殿下相比,她的脸色还算正常。 她担忧道:景阳,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愁眉不展? 算不得什么大事。景阳细指揉着眉心:太子监国,出城前父皇将十二皇弟交与我,要我护他周全。 她叹了口气:太子与十二针锋相对,我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虽为长姐,可谁又真心视我为家人? 这些话原本她不想说,但青敖不是外人,她既问了,她就不好再遮掩。 她问: 阿敖,我会有成功的那天吗? 青敖指尖一顿,这话问得隐晦,而她心如明镜,轻快地笑起来: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青敖都会陪在殿下身边。况且,景阳不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吗?与其等太子登位,不如自己拼力一搏。 论才华、心性、手段,殿下只输在是女儿身。但又有何妨呢?殿下看我,不也是女儿身吗? 当朝唯一女状元,在此之前,谁也没想过考场之上会被女子压地抬不起头。 青敖又道:阿瓷不也是女儿身吗?可她已经在竞争棋圣了。 竞道金帖被送进柳府的那天,全城是怎样的轰动。四海棋圣,这路并不比殿下走的那条路难。跨过去就是跨过去了,若被吓到,为何要苦心孤诣地选择开始呢? 景阳笑容里多了分真心:阿敖知我。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8 我愿一生追随殿下。 两人相视一笑,既有君臣之礼,又有知交之情。想到竞争四海棋圣的云瓷,景阳释怀地执了茶杯:阿瓷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青敖垂眸感叹:是啊,身为她的朋友,我们也不能懈怠。在她回来之前,将书院的事办好,阿瓷若能在竞道中拿下好名次,主掌书院招生一事,再合适不过。 青敖没想过她会竞道成功吗? 女状元仰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她不比殿下,她太年轻。 年轻难道不是好事? 青敖道: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我只盼她平安归来。竞道而已,再是四海盛名,也没必要竞生死。 景阳沉默半晌,忽然道:姜槐去凤倾山了。 她又道:凤倾山距离棋道山相隔百里,阿敖,这些日子我冥思苦想,思来想去,能让阿瓷倾心不悔的人,除了姜槐,还有谁呢?她二人冷清,却将全部热情无怨无悔给了对方,阿敖,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也好嫉妒。 人间孤冷,谁不想有人暖我一生? 得之,何其幸? 出了红妆社,天边残阳如血,景阳孤身走在长街,却在最黯然神伤时,跌入最柔软的怀抱。 苏簌簌醉眼看她,笑:你又是谁啊?来我怀里作甚? 那句抱歉卡在喉咙,在看清那人眉目时,连同惊叹被完全咽了下去。景阳天生喜欢美人,而眼前的美人,醉色三分,艳色三分,她下意识搀扶,免得她跌倒。 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那些灰暗的心情被她的容颜照亮,景阳贴心道:你醉了。 你想死吗? 什么? 苏簌簌挣脱她的禁锢,醉意上涌,她重复道:你敢那样看着我,想好怎么死了吗? 想好了。景阳一手扣下她藏在袖间的匕首:美人藏锋,不知我可有幸死在你怀里? 苏簌簌痴痴笑了起来:我心有所爱求之不得,凭什么要成全你?你要我杀你,我偏要放过你,走开! 小心。景阳急着将她捞进怀,不放心道:像你这样的美人,喝醉酒往街上行,不怕被歹人欺负吗? 我为什么要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她会护着我啊不管我受了什么欺负,她都会护着我 景阳眉心忽动,问:她是谁? 她啊苏簌簌眼前满了姜槐的影,满了她们那些充斥欢笑的过往,她意乱神迷,笑着揽紧那人,倾心献吻。 淡香钻入鼻尖,及至牙关被撬开,景阳呆愣着任她将自己席卷。 没等她从那股奇妙的感受里回过神,大美人抱着她二话不说痛哭起来:可她走了,她一声不吭走了 滚烫的热泪砸进景阳衣领,砸在她柔软的肌肤,她怔怔地抱着怀里的绝色美人,不知为何,明明痛是不同的,她却能在这热泪中感同身受。 她道:她走了,不是还有别人吗? 苏簌簌猛地推开她,嘶声怒喊:可我不要别人!你到底懂不懂?我不要别人,我不爱别人!我就要她! 那一刻,看着决绝冷艳痛哭流涕的女子,景阳摸着心口,忘记了如何呼吸。 她艰难地喘口气:要我要我帮你吗? 第077章 殿下?您怎么来了? 景阳抱着怀里的美人一脚踏进别院, 婢女惊诧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小声点,她睡着了。 婢女压低声音道:殿下今晚要在这里住下吗? 不了。景阳不舍地将目光从苏簌簌脸上收回:照顾好她。 她犹不放心地嘱咐道:待她,如待我。 婢女顿时肃容:是,殿下。 景阳拦腰将人抱进主院,呆呆在榻前看了好一会,直到回宫时脑海里仍在想着唇瓣相贴时温软的触感, 很微妙, 很喜欢。 苏簌簌在别院睡得沉,回到深宫, 还未走到殿门口, 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太子。 太子一身明黄, 胸前绣有五爪金龙,白珠九旒,威风的很。 见了他,景阳心底嗤笑一声, 监国而已, 父皇不坐镇深宫,皇弟这一身嚣张气焰真是藏都藏不住。眼看要入夜还大摇大摆穿着朝服,生恐旁人不晓得他位高权重? 压下那些轻蔑,她开口道:太子作何来此? 太子轻笑:皇姐大半日都在红妆社操劳, 孤想皇姐了, 不知可否与皇姐共进晚餐? 自然可以,皇家骨肉,合该多亲近亲近。 景阳请他入门, 吩咐一声摆下宴席,姐弟两说了不过三句话,宫人回禀:十二殿下来了。 十二皇子还未登门,笑声就先随风飘进来:皇姐这儿当真热闹的很啊。 他嗓音悦耳,因着前段时间身染恶疾伤了精神气,如今好生将养,那些少年意气慢慢养回来。 他乃贵妃之子,宣贵妃乃人间倾城艳色,哪怕他继承其母三分相貌,也足够在一众男儿里显得出挑。 诸多子女里,十二皇子最得圣心。而诸多骨肉同胞里,和太子比起来,景阳更愿意亲近文文弱弱的十二弟。 就不知,他今晚赶来为何故。 珍馐佳肴依次被摆满,十二皇子以翠玉长筷指着鼎内正冒热乎气的鹿肉道:腿肉先给皇姐,太子哥哥没意见吧? 太子与他素来不合,两人生在皇家,一人占长,一人居宠,天生死对头。寻常时候,十二皇子若说柑橘是甜的,太子必会指着那柑橘说是苦的。 很早之前太子为笼络姜槐特意备好异域美人,中途被十二截胡,为此气得在东宫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两人针尖对麦芒,不合久矣。 此时十二皇子提议鹿肉先分给景阳,依着景阳对太子的了解,太子怕是要当场掀桌子。 哪知太子恨虽恨,却未理会十二,直接教人用刀割下十二方才所指的鼎内腿肉。鹿肉鲜美,他笑着用筷子在鹿肉戳了戳,不好意思道:皇姐不介意吧? 景阳被他恶心的饭都不想用,面上笑意愈深:自然。同胞骨肉,合该亲近才是。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太子酒足饭饱满意地从长极殿离开,景阳暗松一口气的同时眉眼温情渐渐冷却:十二弟可试探出什么了? 文文弱弱的十二皇子斯斯文文地坐好,清声道:太子不在深宫,那人是假的。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需知道传扬出去会惹来多大风雨。 他看了景阳一眼,解释道:太子瞧不起女子,若真是他,知我将鹿肉先给皇姐,少不得要闹上一闹,他气量狭窄,今晚却换了种迂回的方式恶心人,真正的太子不会如此行事,他会第一时间踢翻这桌子,然后痛骂臣弟目无尊卑。 这道理,景阳何尝不明白? 深宫之中,有个重男轻女的储君,也无怪她未雨绸缪。景阳重重吐出一口气:父皇教我护你,此事,十二弟大可安枕无忧,翻不出多大风浪。 十二皇子笑得无辜纯良:我信皇姐,只是还得劳烦皇姐在此事上多加费心。 十二弟放心。 夜深人静,景阳在寝宫窗前吹了半个时辰的凉风,她反复沉吟,终是一声令下:三日之内,我要知道太子下落。 影卫来无影去无踪。 景阳愁上眉头,有那么一瞬不知该喜还是悲。 父皇爱重十二,舍不得他手掌兵刃坏了单纯。影卫交给她暂管,看似重视,不外乎是放心不下与宣贵妃唯一的儿子。 父皇连为万民祈福都要带着宣贵妃,可知其情深意重,但宣贵妃那样冷情的女人,又怎会对父皇死心塌地?父皇一世英名不会看不破,这情之一字难。 关上窗子,景阳蓦然想起黄昏时碰见的那女子。 她会是谁呢? 翌日,她早早离宫前往别院,婢女急急迎出来,躬身道:殿下,那姑娘酒醒后已经走了。 走了?景阳心里一阵失落:可告知她我的名姓? 婢女摇头:殿下未曾吩咐,那姑娘也未曾相问。 问都不问吗? 那股失落感更重了。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两日很快过去。 长极殿,深夜,景阳自噩梦惊醒,冷汗浸湿后背,想到梦里的血与火,她颤着手起身。 影卫首领应声而来,俯身道:太子去了凤倾山。 凤倾山?景阳倒吸一口凉气:几日了? 五日。 五日之前,禹州城兵防营可有异动? 有。五日之前周将军领八千兵马前往西南剿匪 剿匪?景阳怒道:速速传信延西大将军不行,容不得万一她话音一转:速调五千兵马与本宫连夜出城! 天寒,时近十二月,凤倾山已经有些天寒地冻的意味。 苍穹零零散散挂着为数不多的星子,姜槐入夜难眠,想到远在棋道山竞道的小姑娘,一颗心怎么也放心不下。 今夜星辰未满,她观不出所以然,心尖浮着一缕忧虑,如何也无法驱散。 宣陵一身素衣从不远处走来,暗夜里打量她再三,讶异道:你还真对那柳家小姐动情了? 姜槐不想理她,事实上,那日开炉炼丹后,她与宣陵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十二皇子的命被救了回来,而她的心,也彻底沉入湖底一片冰凉。 你到底在气什么?宣陵无奈的在她身旁坐下:姜槐,你这脾气未免太大了。 微臣不敢。姜槐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眉眼淬了冰冷:臣与贵妃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还请娘娘允臣离去。 宣陵再次被她气得没了言语,脚步声响起,她扭头看去,昏沉的月色下,姜槐孑然融入暗夜,莫名的令人心疼。 于是这气到了嗓子眼,再次被她镇压下去。这些时日,关于姜槐,她已经查出些眉目。可姜槐的态度,让她根本不敢有进一步举动。 别想了。不知何时禹皇出现在她身后:阿陵,诸事都急不得。 宣陵冷淡地瞥开视线,一声不吭抛下他走了。 禹皇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眉间痛苦一闪而过。 姜槐换了个地方观星。 起初星稀她看不出头绪,及至到了后半夜,天幕星辰点缀,她凝神举目,在漫天星辰中轻而易举寻觅到属于阿瓷的那颗星。 那星闪亮,熠熠生辉,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阿瓷无事。 得到这结论,她满腹相思在心底酝酿开来。 目光偏移,漫无目的地从苍穹划过,姜槐身子一震,猛地踏出两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喃喃自语:怎会? 与此同时,云瓷站在棋道山望着漫天繁星失神。 她不懂观星,却知星辰满天阿兄肯定忍不住往她的星上多看两眼。想到白日那七场竞道,她唇边噙了笑,一切,似乎比她想得要容易。 然而,东瀛浪人、西海剑客,行云岛天才少女,九州各大棋道高手齐聚棋道山,真正的较量还未开始,战火未燃,她战意早起。 沉心闭目,脑海闪现过白日见过的精妙棋局,种种破解之法从心湖跃出。山风很冷,她浑然不觉,就此站了一夜。待意识从棋道里清醒,始觉肩头蒙了层层冷霜。 云瓷振袖而行,从山脚一步步踏上星罗道,一粒圆润的棋子从她指间掷出,落在竞道金钟,发出清越的声响。 而后,左右道童默契地敲响金钟,钟声广闻,夜色未散,四海棋手敛衣而至,都想看看是哪方高手赶在此时掀起战局。 云瓷拂袖,音色朗朗:不知在座群雄,何人与我竞道? 所谓竞道,共分四重关。 一重大浪淘沙,早在昨日宣告结束,二重为破局之道,己方摆出棋局,被旁人所破,则失去竞道资格,止步星罗道。 以一道棋局连胜十人,便有资格进入第三重对博之道。她的精力有限,与其费心去破对方棋局,不如引他人来破。 战局掀起,竞道钟声声震云霄,来往棋手见她年轻气盛,免不得下场破局,最后失败而返。更甚者,有人被困棋局,心神损耗至昏厥。 竞道之争,战至酣畅淋漓,棋逢对手,一如剑客相遇必定要分出高下,一旦分出高下,难免会有误伤,棋圣之位,谁不想坐上去? 想坐上去的人很多,能坐上去的人极少。 棋圣元洗身披星辰袍,淡然坐在棋道山巅,听着身边小童回禀,音色缥缈:从星罗道一路战至山巅,今年与老夫竞道之人,会有几人呢? 童子俯首:依小童所见,四海棋客无一人是山主对手。 狂妄。元洗轻抚长须:老夫倒希望江山代有才人出,大禹国棋道后继有人独领风骚数百年,岂不快哉? 到了他如今这地步,高处不胜寒,独孤而求败。 若真有人能不辞辛苦一路从山脚绵延而上,过星罗道,战四海群雄,一步步踏着血印来到他面前,就凭这股韧性,这股智冠天下的桀骜,便足够当他对手。 元洗搓了搓微烫的掌心,目光灼灼,望眼欲穿。 一日之内胜十人,云瓷精神抖擞地往星罗道迈出十道台阶。 径直走到行云岛天才少女面前,一粒棋子自指间掷出,她音色清冷,柔弱优美的身姿自有股所向披靡的傲人气势:大禹国柳云瓷,邀行云岛孟璃对战! 第078章 行云岛孟璃, 年仅十三,素有棋道天才少女之称。 四岁学棋,六岁入观棋院,八岁挑战观棋院院士,九岁从行云岛扬帆远赴至大禹,曾战至山巅与棋圣对弈, 坚持不过半柱香, 惨败。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59 今朝四海竞道卷土重来,其中孟璃呼声极高, 对博之战, 一旦开始, 除非行到山巅,不可结束。 柳云瓷一道棋局连胜十人,上来就邀战孟璃,这是所有人没有想象到的。 就连天才少女孟璃, 都在这一刻露出惊讶神情。 孟璃的马尾辫看起来很可爱, 她的眼睛也很可爱,圆圆的,润润的,带着少女的稚嫩和这个年纪无穷无尽的朝气。 她的眉毛上挑, 嘴角扬起贱贱的笑容, 分明是十三岁的少女,此时看向人的神态,着实像在看不懂事的后辈:大禹国柳云瓷, 你想好了,与我对战,我不会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就让着你的。 何需你相让?云瓷傲然一笑,视线掠扫过众人遗憾惋惜甚至不赞同的目光,她轻启红唇:棋圣元洗关门弟子这身份,还不够资格挑战你吗? 孟璃嘶了一声,最先反应过来:你就是元洗老头暗中收的弟子? 她神情变幻的极快:好,我倒要看看,当年他拒了我却收你为徒,你到底有哪里值得他破例! 棋圣元洗至今为人所知的仅有一名弟子,但棋道山对外与人说起来,却言称有两位少主。 首徒元璧如今就在山巅侍候在棋圣左右,竟不想那神神秘秘的关门弟子已经站在了星罗道,不仅如此,还率先掀起厮杀对战。 若是棋圣的关门弟子,当然有资格挑战行云岛少女。 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 孟璃收敛那一副轻狂神色,给了对手充分的尊重,拱手道:行云岛孟璃,接战! 星罗道上棋盘开,两人敛袖面对面坐下。 山风吹过,战火彻底燃起,东渡南渡跋山涉水而来的四海棋手,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眼缓缓从东方升起的红日,眼里战意惊天,分别依着自己的节奏开始竞道。 冗长的星罗道,一眼望不到头,四围寂静,唯有吧嗒吧嗒清脆落棋声。 天地在此刻失去所有颜色,万物藏匿起身影,云瓷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局势被缓慢推进。 和她相比,孟璃出手不假思索,快得过分。 按照竞道规则,双方对战,落子间隙最长在一炷香,一炷香后棋子仍未落下,自动判定出局。 云瓷每一粒棋子都赶在一炷香燃尽前落下,孟璃目色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若非碍于已经开盘竞道,少不得要跳起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竞道,竞的从来不止棋道。 心性、耐力最后方为棋道造诣。 孟璃咬牙,下手狠厉决绝,常常如一把利刃狠狠砍在腹地,云瓷眉头不皱,慢悠悠落子,慢悠悠破局,慢悠悠地甚至还不忘喝茶润喉,极尽悠闲之态,看得人不知如何反应。 棋圣元洗破例收的关门弟子,竟是如此无赖吗? 棋局进行到一半,孟璃怒而起身,将道童喊来:她耍手段! 到底是十三岁少女,心性浮躁禁不起人反复撩拨。道童为难地看了云瓷一眼,云瓷慢悠悠开口:我所行,皆在规矩之内。 道童老老实实看向眼看要暴走的少女,耿直道:柳小姐所行并未违反规矩,况且他顿了顿:况且行云岛岛主几年前也是如此行的。 你说柳小姐耍赖,那你身为女儿,能说自己老父亲也耍赖吗? 当年行云岛岛主开局就以这样的方式闯上星罗道半山腰,那时候并未有人觉得不妥。 输了就是输了,四海竞道,心性不稳,如何担得起棋圣之名? 那未尽之意都在道童眼神里被表达地淋漓尽致,孟璃气得想打人。 闹出的动静引来不少人侧目,众人并不觉得柳云瓷做错了。 竞道竞道,你单纯想和人较量棋道,可对方不仅要和你较量棋道,还要拼一拼心性,遇到这样的对手,除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变得更强,能有什么办法? 孟璃被其他棋手略带谴责的目光看得脸皮微红,一声不吭坐回位子:抱歉,是我唐突了,烦请继续。 云瓷淡笑,抬手,棋风忽变。 慢慢的,从那慢悠悠的棋招里,孟璃感受到威胁。 一个时辰后,她的后背渐渐生出冷汗,如被猛虎觊觎,看得她心惊胆战,坐立不安。 为何要落子在这个地方呢? 为何不趁机一口吞并呢? 她有太多疑惑,疑惑之后,很快惊悚地发现,她看不懂柳云瓷布下的棋招! 黑白对弈,敌暗我明,这太可怕了。 柳云瓷诡谲莫测地打法逼得她自乱阵脚,不得不承认,她被对方气场压制了。 战意受挫,孟璃闭上眼干脆不去想那许多,她慢慢调整心态,山风吹过她的发梢,云瓷安安静静等着,眸光落在棋盘一角,唇畔露出抹快意的笑。 待孟璃赶在一炷香燃尽前落子,云瓷棋风再变,愣是在棋盘搅起凄迷风雨,迷得孟璃想拿锤子敲开她脑袋,想看看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你这样下棋的吗?你是不是在耍我? 云瓷冲她温和一笑,并不说话,温温柔柔的模样堵得孟璃嗓子要冒烟。这回,倒是她被逼得不得不凝神苦思,每粒棋子往往都要斟酌半晌才能赶在香燃尽前落下。 学棋多年,与人下棋从没这般疲惫。 孟璃衣衫被汗水打湿,少女单薄的身子被山风吹得摇摇欲坠,她的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棋盘一角,拈棋的指因用力变得发白褪去血色。 吧嗒一声。 棋子落下。 云瓷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起手劫杀大龙! 孟璃愣了好一会儿,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痛哭道:你太欺负人了! 少女哭地惨兮兮,就这样赢了她,云瓷也觉得有些欺负人,她安慰道:没事的,等你再去赢了别人,不服的话咱们再行来过。 不了。少女掩面啜泣:这辈子我都不想和你对战了 别哭了。 我输了棋局,还不能哭吗? 孟璃越说越委屈:这是本姑娘在棋盘被人玩弄最惨的一回,你竟然是元洗老头的关门弟子!我算知道了,当年他为何收你为徒,而拒了我。 云瓷觉得这姑娘蛮可爱的,轻声问道:为何? 孟璃收了泪,幽幽道:因为我没有你无耻。 云瓷一脸肃然:错了,那叫做兵不厌诈。棋盘之上,哪有无耻一说呢? 孟璃气得心头一梗,输了棋局,要想不被淘汰就得在一个时辰内与人对战连胜十局,她没功夫搭理对手,那女子看起来貌若天仙,心比谁都黑,到这会她都忘不了自己被斩大龙的郁闷,咬了咬牙,气恼地从座位离开。 云瓷淡然抚袖,去寻觅下一个对手。 随着日头推进,竞道之争越发残酷。星罗道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又有人吐血被带下山了。 云瓷掏出锦帕擦拭指间细汗,抬眼看向对面的东瀛浪人:大禹国柳云瓷,邀东瀛浪人春田铉束对战! 霎时,春田铉束明净的脸庞盛放出灿烂的笑容:春田铉束,接战! 他等了太久才等到面前的女子向他发出邀请,他乃浪人,主修的却是痴情道,棋道是他即兴所起的兴趣,可见到柳云瓷,他发现,他对这女人的兴趣,竟大过了所有。 开局前他问:赢了你,我能向你求婚吗? 一瞬间,云瓷眼里迸发出冰冷战意:等你输了,便不敢再说这混账话了。 是吗?春田不信。 棋盘之上,你来我往,他投入十二分热情在这棋局。 孟璃打败对手起身迈向星罗道阶梯时,无意往这边瞥了眼,然后惊奇地张大嘴:这女人疯了吗?这又是什么断情绝爱的打法? 她搓了搓胳膊不知何时生出的细皮疙瘩,忍不住想:元洗那个再正经不过的老头,知道自己收了个疯弟子吗? 啧啧。她同情地看了春田一眼,想不明白不过瞬息之间这浪人到底哪里把人得罪了。还是得罪的狠狠地,她幸灾乐祸地冲春田笑了笑太好了,总算不是她一人被虐了。 两盏茶后,春田噙在唇边的笑慢慢变得僵硬,这是他学棋多年输的最快的一次,且还是在四海棋道高手聚集的星罗道。 云瓷冷漠起身,一身气势震得春田膝盖发软,棋盘之上,两子博弈最能观人心性、手腕,想到棋场被血腥屠杀的一幕,他牙齿打颤,恭恭敬敬俯身一礼:是在下唐突了。 云瓷淡淡看他一眼:无碍。 直到人走远,一滴汗从春田铉束鼻尖滴落。 这便是大禹国女子的强势与魅力吗?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回国,脑子里陡然生出想在大禹成亲生子的念头。见识了柳云瓷的骇然声势,他想找个性子娇软一些的姑娘,来慰藉他惊惧颤栗的灵魂。 竞道之路艰难,云瓷再次起身时,咽下喉咙涌上的腥甜,她笑着抬头看向苍穹,想着姜槐,心登时变得柔软。 吐血倒地的西凉王子被人搀扶着挣扎起身:小王小王可否有幸拜师阁下? 云瓷轻轻摇头。 西凉棋痴小王子面上血色全无:小王能问一句为何吗? 能。 云瓷举目望向远处山峦,音色清冷:因为你是男儿,因为有人会吃醋。 她心底默念着姜槐的名字,没再理会,抬腿走向更高处。 要休息一下吗?对面的棋手问道。 不必了。云瓷起手干脆落子。 天寒地冻,相思难熬,棋道山的风很冷,我想早点见到她。 第079章 凤倾山, 姜槐面带霜色地往主帐行去。 此时禹皇刚从昏睡中醒来,侍女伺候他更衣,腰间金黄带子束好,姜槐冷清澄净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臣姜槐,有要事启奏! 睡意被这好听的嗓音驱散几分,禹皇淡笑着整敛袖口:这孩子, 真不教朕清闲啊。 他吩咐道:快请进来。 大太监毕恭毕敬地去请姜槐。 姜槐踏入主帐后, 禹皇一身清爽地屏退众人,语气亲切:怎么了?爱卿有何事奏禀? 姜槐敛眉不语。 大太监耳根子微动, 识趣地退到帐门口。 禹皇起身亲手为她拉开虎皮椅子:怎么了?一脸严肃, 看都把人吓跑了。 她作势要跪, 被禹皇稳稳扶住胳膊:有话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姜槐身姿秀美,落在禹皇眼里是十二分满意,他道:说啊, 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 陛下可信臣? 禹皇神色肃然:信。 刹那, 看清他眼里的认真,姜槐心绪复杂,轻声道:臣夜观天象,帝星下沉, 星辉微黯 禹皇眉梢裹起三分凛然, 姜槐不再迟疑,双手抱拳:恳求帝妃移驾,凤倾山已非安稳之地! 是吗?早就不再年轻的禹皇此刻笑得春风洋溢, 他一字一句道:姜槐,你真得很好。 臣 好了。禹皇挥挥手,移开视线:朕不想再听到那些话。 须臾,他从容笑道:纵是有危险,爱卿也会以死护朕吧? 他似乎不需要姜槐的回答,亲切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皱眉:多吃点,朕的大将军,哪能像个娇女子似的? 姜槐垂眸,陛下的反应早在她意料之中。为万民祈福,哪有中途离场的道理?星象骗不了人,凤倾山实乃是非之地。 她沉声道:臣告退。 人走后,禹皇叹惋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道响指凭空而起,影卫应声现出身形。 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待君入瓮。 好!禹皇大笑三声,脸色比先前红润不少。笑过之后,他特意嘱咐道:把人护好,不准出半点差池。 谨遵陛下之命。 出了主帐,姜槐寻了处风景秀美的地方吹风。 陛下身边有人相护,这是她一早知道的,方才那人也在。祸起凤倾山,看陛下的反应,称得上有恃无恐 她轻揉眉心,心底那股危机感越发重了。 两日后,深夜,八千兵马空降凤倾山,彻底验证了星象预警。 夜色里,为首那人一身银白铠甲,手握长剑,凛声道:诛皇者,赏黄金万两!赐王侯身! 兵荒马乱中,禹皇从大帐走出,待看清马上那人,眉间迅速染上怒火:逆子!朕早料你图谋不轨,今夜再容你不得! 年轻的太子一脸轻狂,他嗤了声:父皇,众子之中,唯那妖妃生的儿子才是你眼里最好的血脉,孤算什么?孤做了十年太子,父皇不死,难道儿还要一直等下去?父死子继,今夜,就让孩儿送您入黄泉! 他猛地一声喝道:姜槐!你当真不降? 姜槐冷眉冷眼地缓缓抽出长剑,脚步迈开坚定地挡在禹皇身前,月色下,她一字一句道:弑父者,天地不容。 天地不容?好个天地不容! 太子笑得眼泪淌了下来,怒指禹皇:他心里眼里唯有那祸国妖妃,他算哪门子父!好,既你不降,孤也懒得同你废话,今夜,就让你们明君良将一同命丧黄泉! 杀! 森凉嗜杀的字眼从齿缝蹦出来,寒风起,血腥充斥整座凤倾山,兵戈相交的声音混乱嘈杂,天边残月不知何时凝成一弯血月。 禹皇振臂一呼,埋伏在暗地的三千精兵齐齐出动,三千精兵,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他冷眼望着在血海厮杀的太子,怒斥一声:当真有其母必有其子!你母后暗害朕的阿陵,如今你竟要弑父! 太子腾空而起一剑斩断兵将手臂,面目狰狞道:有你这样的父皇,谁稀罕当太子?!孤继位实为名正言顺,你娇纵十二,信赖景阳,孤在你心里一文不值,为何不能反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0 好,好!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禹皇扬声道:拿弓箭来!朕要亲手了结这逆子! 一句话,气得太子火冒三丈,他反手夺刀一刀收割人头,神情近乎疯狂:来啊!你敢杀我,我就敢杀你爱妃,你不是爱那个女人爱得发狂吗?我就逼你发疯,逼你发狂!看你该如何当这皇帝! 箭在弦上,禹皇抬手弃掉弓箭:逆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父皇,你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太子一身是血,左手执刀,右手以剑撑地,他笑如鬼魅:你爱什么,儿就毁什么,儿得不到父皇的爱,那就毁了父皇!曾几何时儿也是父皇掌心最疼爱的儿子,可自从有了十二,一切就变了一切就变了!孤要那女人死,孤就是死也要拉上她垫背! 八千兵马呈溃败之势,苦心孤诣设下今日圈套,眼看要到收割胜利之时,禹皇怒声道:停手,都给朕停手! 他一步步往战局行去,目色疯狂汹涌,他轻声道:儿,告诉父皇,你把朕的爱妃怎么了? 哈哈哈哈太子猖狂大笑,伤口处鲜血肆流他竟浑然不觉:父皇,您也会怕吗?当年母后死的时候,当年十二降生的时候,儿也在怕,怕这一辈子都会失去父皇宠爱,可今日,失去就失去,儿不再怕了,儿要那女人死! 姜槐眸光迸射出一缕冷寒,她身形变幻,脚下轻功运到极致,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血海之中,一柄长剑毫无预兆地抵在太子喉咙,她问:贵妃在哪? 太子被她眼里浓重的杀气震得蓦地吐出一口血,舌尖舔舐过唇边血渍,他忽然大笑起来:姜槐,你看到西边升起的火光没有?你看到孤手里的玉佩没有? 白鱼玉佩,宣贵妃贴身之物! 姜槐抬眸,西边火光肆虐,她心口重颤,长剑顿时在她手里碎成三截! 血雨腥风遮人眼,等禹皇再去看时,哪还找得到她的影? 没了姜槐,没了心爱的女人,禹皇气极反笑,他撑着病弱的身子,字字泣血:给朕杀!一个不留! 血海翻腾,人间仙境凤倾山,眨眼成为夺魂死地。 彼时,被掳西山的宣贵妃奋力挣断麻绳,一声冷笑:凭你们还想算计本宫?本宫剑游四方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给哪儿吃盐巴呢! 她手中执剑,与她对阵的八名黑衣人蓦然抬头,眼里生出骇然:起火了,起火了! 机不可失,宣陵身形忽动,一剑从黑衣人脖子抹去! 待其他人彻底消化太子要他们葬身火海的事实后,为首那黑衣人苦笑一声,叹道:吾等为太子驱使,既是太子所愿,死便死了,不能让这女人逃出去! 火海连绵,姜槐不顾身后人拦阻,义无反顾冲进去。 禹皇怒意惊天,景阳连夜带兵赶来时被他那一双血眸看得毛骨悚然:父父皇? 禹皇无情地看她一眼,没问景阳为何会来。他的脸色发白,嘴唇不住颤抖:铲平西山,把人给朕救出来,记住!一个都不能少,都把人给朕救出来! 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眶滴落,泪湿衣襟。景阳骤然踏出一步,惊声道:父皇!! 宣陵? 宣陵! 宣陵你在哪儿? 火势蔓延,整座西山都被烟火笼罩,姜槐咬紧牙关往前闯,大声喊道:宣陵!宣陵! 呼声回荡山谷,无人应。火光映照中,她脸色惊变:不,宣陵,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她稍微振作,五识外放到极限,一缕血腥随风从远处飘来,正是火海最为热烈之地!想也没想,再次冲了过去。 宣陵从血水里爬起来,重重咳嗽两声,喉咙里再次呕出血来,周身火浪灼热,她弃了手里断剑,默然坐在那无力动弹。 火海难逃,四围之中,已无生路。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艳丽泛着水光的眸子勾起迷人的笑。 可惜了。她道。 还有许多没有做完的事,还有好多心里话没有说,就这样死了,当真荒唐。她低喘几声,撑起断剑就要再觅生机,却在此时听到熟悉的呼喊。 宣陵?宣陵你在哪里?! 被火势包围着的宣陵下意识张了张嘴,克制着没将声音发出来。她看了眼即将漫过来的火光,心道:何必再将无辜之人扯进来呢? 且那人是姜槐,她就更不能将人带入险地。 思及此,她安静地闭上眼,从容赴死。 一刹,冰寒剑气裹起凛然之意霸道地中断火势,姜槐飞速冲进去:跟我走! 宣陵无力地被她带起,唇边染笑,泪从眼角而出:你这孩子 她缓缓地合上眼,腹部涌出来的血水浸湿姜槐衣袍,血与火不停在蔓延。 姜槐唇色发白,哀求道:别睡 你不该来 别睡求你了 三息过后,宣陵双手终是垂落下去,姜槐双臂发颤,崩溃道:别睡别睡!求你了,求你了母妃别睡! 火海漫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悲极痛极之际,数十道冰寒剑气凝成实质顷刻爆发! 第080章 西山火海连绵, 星罗道飘起了雪,云瓷倦然起身:承让。 漫漫长道,已过半山腰。她捏了捏微倦的眉心,只觉心湖难平,忐忑地厉害。 从白日战至深夜,夜色浓重, 棋道山点亮了火把, 云瓷被最近的那道火光闪了眼,心口便是一跳。 对面那人见她脸色不大好, 以为她累极, 轻声道:你可要认输? 认输?云瓷秀眉轻挑, 那股精神气又回来了,她淡声道:继续。 一连三日,星罗道上对战的人越来越少,上空飘荡着淡淡血腥味, 竞道之争难如登天, 想要从漫长的星罗道一路绵延至山巅,不仅要有傲人的智谋,还得有相当不错的身体素养。 心神损耗,常有人吐血晕厥, 甚至心力交瘁而亡。 战到如今, 已然距离分出生死不远矣。 天边星辰点缀,棋道山蒙了层薄薄飞雪,天地素裹, 那股寒飘进人心坎,云瓷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搓了搓指尖,直到对手倒地不起被道童送入山脚下的医馆,她怅然地吐出一口气。 那股难受劲再次冒上来,她担忧地看向头顶的苍穹,对姜槐的思念攀至巅峰。 也不知,阿兄此时在做什么? 竞道之争,这条路她会一直走下去,想到今后的光景,她接过道童递来的补汤,哪怕汤的滋味不好,她依旧一滴未剩。 她答应过姜槐,要拿下这棋道山送给她。 她可以做到。 云瓷休息片刻,一粒棋子再次从她指间掷出:大禹国柳云瓷,邀南国无杏公子对战! 如此,又是三天。 大火烧了六天六夜,西山成了一片废墟。 禹皇自醒后,不顾众人反对跑来西山痛哭哀嚎,直哭得身后的景阳也跟着哭。 太子伏诛,八千兵马尽斩刀下,即便如此,宣贵妃依旧没能从火海里逃生,不光是她,身为大将军的姜槐也消失无踪。 没人敢劝,上一个劝说陛下回宫的大臣已经被皇帝砍了。 禹皇哭得喉咙嘶哑,他的眼里隐着旁人看不懂的癫狂:回宫?回哪门子宫?朕的爱妃还没回来,朕哪也不去!派人,再派人,哪怕人一只脚到了阴曹地府,你们也得给朕把人抢回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本就羸弱的身子这次彻底伤了本元,想起姜槐提前禀明的那些话,顿时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他就该听姜槐的,为何要冒险行事?影卫都是一群废物!是他害了阿陵,是他害了阿陵! 暴虐疯狂的情绪从心底涌出来,景阳一声惊呼:父皇! 仅有的理智被她唤回来,他颓唐地倒在地上:去把朕的女人和爱将带回来,景阳,去啊 温声细语里满了细碎的崩溃,景阳眼泪径直砸在地上,望着被烧成灰烬的西山,不知从何寻起。 哪怕寻到了,还能辨认出尸骨吗? 凤倾山出了此等大事,大冷的天,将领们彻夜不休地带兵寻人,能做的都做了,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 最后,无果。 禹皇再度昏死过去。 景阳临危受命,为了父皇龙体考虑,擅自做主将人连夜送回禹州城,由她来镇守此地继续寻人。 其中所冒的风险,不言而喻。若寻不到人,若禹皇从深宫醒来得知爱女擅作主张,雷霆之怒自然免不了。 可她仍然这样做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天家父女之情,她也不能看父皇悲痛至死。 随着禹皇昏迷不醒被送回城,凤倾山形势一下子严峻起来。 景阳身为殿下,天家正统,以身作则带兵寻人,下达的命令很明确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回来!不论生死! 凤倾山形势严峻,棋道山亦如此。 云瓷撑着手里的竹杖通向山巅,山巅处,已有人等候多时。 对博之战的最后一场,她赢得艰难,心思浮动,身为棋手甚至屡次犯了行棋大忌,赢得惊险可谓九死一生。 到了此时,站在山巅有资格与棋圣对弈的共有三人。 除了云瓷,还有行云岛天才少女,以及从未与云瓷正面交锋的西海剑客。 棋圣元洗一身星辰袍饶有趣味的打量三人,赞叹道:不错。 他问:你们谁先来? 到了此时,已是最后之争。 与元洗竞道风险之大,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保存体力养精蓄锐方为上道。 云瓷从袖口抖出一粒骰子:比大小来定次序,大者为后,小者当先,如何? 孟璃点头:我没意见。 左右她连元洗的关门弟子都斗不赢,此次竞道输给元洗的可能更大。好在她年轻,并不觉得输了有多沮丧。 西海剑客是个身材极其削瘦,脸色极其苍白的少年。若非他好端端站在太阳底下,八成会被人当做暗夜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 少年剑客病歪歪地咳嗽两声,前一场竞道他伤了心脉,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不假思索道:可。 竞道有先后,谁也想当那个后来者。 做工精致的骰子被交给道童检查,检查无误后由云瓷先掷。 想到那些年阿兄教过的技巧,她闭上眼,随手一抛六点。 行云岛少女脸色一时变得相当古怪,问:你没出老千吧? 云瓷见她目露疑惑,当即重抛,依旧是六点。 孟璃不信邪:我来! 她也学着云瓷方才的样子,随手一抛:三点。 云瓷道:你可以再试一次。 孟璃咬牙,再试:一点。 还不如之前呢!她暗恼地瞪了云瓷一眼:就知道碰上你没好事! 骰子被递到少年剑客掌心,剑客手指轻动:六点。 不等人开口,紧接着他再试,却是五点。一点之差,极有可能影响的是胜负之差。 云瓷疲惫地坐回观棋位,喉咙里血气激荡,她端起一杯冷透了的茶水,轻轻咽下,面色着实不好。 不过到了此时,谁的脸色好呢? 是那行云岛少女吗? 还是西海来的少年剑客? 大家脸色都不好。 云瓷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她都已经走到山巅了,距离她想要的仅有一步之遥,而要迈出这一步,她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行云岛少女恭恭敬敬来到棋圣面前,俯身一礼:前辈,请指教。 元洗慈爱地望着她:小友,请。 山风冷,等云瓷从入定中醒来时,身上被披了厚实的雪白大氅,再去看孟璃和剑客,同样如此。感受到棋道山难得的温暖,她唇边露出点点笑,眨眼又落了下去。 她方才做噩梦了。 那梦,很不好。 她的指尖冰凉,还未抬头,就听到山风裹挟着少女的声音传来:我认输。 孟璃颤颤巍巍从座位起身,脚步轻抬,倏忽便倒了下去,累得人事不知。 首徒元璧奉命将人带下去,少年剑客睁开眼,恭敬地朝元洗行礼:前辈,请指教。 元洗依旧慈爱地望着他:小友,请。 三炷香后。 剑客唇边溢血,心力已到极限。他头重脚轻地站起身,走出三步,也跟着昏厥倒地。 元璧熟门熟路地将人抱下去,路过云瓷时,温温和和地喊了声:小师妹。 云瓷含笑阖首:师兄为何不来参与竞道? 元璧人如其名,温润如玉,他笑:自知不是师尊对手,竞道无望,小师妹努力啊,最好挫一挫那老头锐气! 他促狭地朝着云瓷挤眉弄眼,元洗冷哼:还不过来?竞道呢,别扯没用的。 元璧朝师尊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地没影。 云瓷在他对面坐下,山风呼啸,她看了眼仙风道骨的师父,师徒对坐无言。 半晌,元洗长叹一声:为师没想过,会是你站到了最后。 师父是没想过,但徒儿想今天,已经很久了。 是吗?阿瓷,你这般辛苦跟着为师学棋,为了什么? 云瓷笑意微敛,纯白色衣袍随风拂起,她道:为了追上一人。她成长的太快,没有盛名,没有与之相当的能耐,我根本不配与她并肩而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不想当燕雀,我想和她站在一起,想让所有人提到我,仅仅是因为我。 元洗微笑:还有呢? 云瓷深吸一口气,坚定道:为了用四海盛名护住她,为了有朝一日哪怕我做了错事,也没人敢说错。 痴儿。你怎可如此霸道?元洗摇头:你知今日这一局,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1 意味着我能一朝登顶。 错了。元洗道:此局一开,非死即伤,你确定? 我不会死。云瓷笃定道:我会好好活着,有些伤迟早会好,有些事不能不做。师父,请吧。 巅峰之战,伴着风雪,一瞬拉开序幕。 高手交锋,容不得半点差池。云瓷全部心神全部的生命融入到这场棋局,她看到了师父展露出的锋芒,看到了锋芒背后那些凛冽的杀意,杀意越重,她战意越强。 落子不停。 棋盘之上,仅余两道残影。 吧嗒吧嗒清脆的落子声,负责记录的道童看花了眼,到最后,骇然地呆立原地。 元璧回来时,师父和师妹已经交锋数十次。 高手过招,最震撼,其实也最无趣。他无聊地支起下巴,看着师妹挺直的背脊和苍白如纸的侧脸,心里叹了声何必。 四海盛名,哪有那么容易取呢? 他们一身本事皆学自师父,他为首徒,却也不敢贸然挑战师父。 师父曾笑着说他为人缺乏锐气,软和的像一团面,在战意上,远不如小他五岁的师妹。 以前他不太懂战意为何,而今这战意已经从云瓷绷直的脊背渗透出来,元璧没去看棋局,顾自盯着自家师妹,越看越心惊。 黎明破晓,一夜就此过去。 今日天晴,山巅的风不复昨夜凄冷。云瓷披着雪白大氅,眉锋凝了霜雪,她抬手落子,杀伐果断,整个人凌厉的如一把可斩日月的青锋长剑! 体内血气翻涌,被她一而再再而三镇压。 而此时,棋圣元洗终于从小徒的攻势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棋道山寂静无声,从下快棋再到下慢棋,从最初的攻城掠地再到此时的左右试探,他抬头看了云瓷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 事已至此,你已有决断,棋盘之上,为师不会再拿你当弟子。 云瓷阖首,声音仿佛淬了冰:合该如此。 师徒对决,忙坏了观棋的元璧。 两人一副不吃不喝战到死的架势,看得他拔腿就往藏书阁跑。 好容易从藏书阁里翻出历代棋圣规定的竞道法则,他将古旧发黄的册子放在元洗眼皮子底下,颤声道:师父别斗了,再斗下去您胡子都白了! 元璧扭头又看向云瓷:师妹!大好年华作何要想不开呢? 没人理他。 落子声吧嗒吧嗒如魔音贯耳,他一声怒道:历代棋圣可没规定竞道途中不准吃饭!求你们了,先停手吧,再斗下去会没命的! 元洗看向云瓷,云瓷点头,两人异口同声道:封盘。 元璧忙着将饭菜递过去,参茶补汤也一股脑送过去,云瓷轻声道:师兄,我带来的丫鬟呢? 念儿很快被送过来,见到一脸颓色的小姐,吓得差点昏过去。 别哭。云瓷有气无力道:喂我用饭没力气了。 念儿眼里包着泪珠,拿了汤勺小心地一口口喂她,不敢扰她清静,隐忍着没敢哭出声。 两个时辰后,师徒继续竞道。 棋盘之上,总要竞出一个输赢。 如此往复,又是三日。 姜槐和宣贵妃恍如人间蒸发,尸骨无存。景阳用了很长时间劝说自己接受这个结果。想到远在棋道山竞道的云瓷,说不出为何,她总觉得,若换个人来,许能找到姜槐。 找到姜槐,意味着极有可能找到宣贵妃。 到了此时,她只能天真的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心灵感应上,姜槐与云瓷相依为命,他若出事,总要知会阿瓷一声。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连日来的寻找,一无所获,她需要有个人重新给她动力。 而这人,她选择了云瓷。 兵马到达山脚,景阳被负责看守棋道山的守山人拦下来:竞道尚未结束,任何人不得擅自上山。 景阳手持金令:本宫也不行吗? 守山人眉目低垂:皇室与棋道山早有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殿下若要硬闯坏了规矩,此事怕是不妥。 我管你妥不妥!景阳长剑出鞘:我要上山,谁敢阻我! 守山人眉锋一凛,淡声道:列阵! 山下乱成一团糟,山巅之上,战况正酣。 风雪再临,云瓷后背被冷汗浸湿,苍白的脸看不见一丝血色。 她如此,对面的元洗也不好过。拼杀到最后,师徒对看一眼,元洗道:你还不认输吗? 云瓷眉眼不动:绝不。 淡淡的两字夹杂血腥气,她抬手,棋盘之上疾风骤雪,战局再次被推上另一个巅峰! 一子落下,元洗瞳孔微缩! 师徒二人僵坐原地,及至元洗苦思冥想至发梢一寸寸变白,云瓷唇边溢血,这局终是破了。 你赢了。发丝雪白的元洗心神损耗过度,起身之际险些跌倒。 云瓷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锦帕,轻轻擦过唇边血迹,她笑:赢了半子。 半子之差,棋道山易主,史上最年轻的棋圣悄然诞生。 还动得了吗? 容我缓缓,师父。 她再次喊师父,元洗心里感慨万千,赞道:天纵之才。 不是的。云瓷接过元璧小心递来的参茶,小口小口咽下去,始觉活了过来。 她忽然想起一事,虚弱道:师父见过真正的天才吗? 见过。 想到十年前在山脚下见到的小少年,他会心一笑。 我能问一问,师父当年为何肯破例收我为徒么? 元洗陪她坐在对面,温声道:当然可以,如今你已是棋圣,无论智谋狠辣皆在为师之上。强者能拥有很多,你想知道什么,为师都可以告诉你。 徒儿洗耳恭听。 忆当年,元洗眼前浮现出稚嫩少年的身影。 冬天,大雪纷飞,刚好是他拿下棋圣,封山悟道的第一个年头。 少年身姿挺拔地站在风雪里,风吹不动,雪落满头。 坚持了大概一个时辰后,见无人理睬,少年抖去身上积雪,活动着腿脚,嘴角带着桀骜不驯的笑,然后一脚踩在棋道山道碑,碑文裂开一道细小的缝。 也是那道缝,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道碑受损,哪怕做下这事的是个孩子,他也不能容忍,便要狠狠教训他,结果少年提议与他手谈一局,并用激将法,扬言若能在他手上支撑十子不败,就得答应他一个要求。 相对的,元洗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少年一脚踏裂道碑,别管是刻意为之,还是不懂此举意味,他都不能轻拿轻放。 好,不论输赢,棋局结束后,我要你跪在道碑前跪够两个时辰! 少年扬眉一笑,爽快地答应了。 这是元洗生命中下过最荒谬的棋他输了。 对方十子不败,他惊叹少年天赋,欲破例收其为弟子,不曾想被拒绝。 少年一身粗布麻衫,笑容明媚:我家中有一妹妹,喜棋道,不如棋圣收她为徒吧。我敢保证,她不会令你失望。 因了这句话,元洗在成为棋圣的第一个年头多了个关门弟子。 如今小徒长大成人拿下新一代棋圣,不得不说,冥冥之中缘法自定。 他远道而来一脚踏裂道碑,逼我出山与我斗棋十子不败,而后跪在道碑前整整两个时辰,风雪灌满衣,起身,老夫便答应收你为徒。 两个时辰?云瓷喉咙血气翻涌差点喷出来。她脸色异常难看,望向元洗的眼神莫名复杂,隐隐带着一股兵戈之意。 元洗解释道:道碑于棋道山而言,至关重要。 云瓷沉默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漫天风雪跪在道碑前一动不动的阿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低声道:知道了。 元璧疾步而来:师父,景阳殿下带兵闯山,该当如何? 景阳?云瓷勉力起身:请她入山。 元璧看向元洗,元洗淡然道:如今,她已是棋道新任山主了。 元璧俯身:是。扭头:传山主令,请殿下入山! 云瓷轻抚心口,蹙眉,凛声道:取我星辰袍来。 既为山主,代表的便是棋道山威严,侍女躬身侍候在她左右,日月星辰披身,说不出的端庄大气,一眼就教人心折。 景阳一身风雪被请上山,入了温暖如春的棋室,见了身着星辰袍的云瓷,一时怔住。 云瓷身姿秀丽,回眸漫笑,问道:景阳因何而来? 这大概是友人此生最荣光闪耀的时候了,棋圣,四海棋圣!竟真被她争到手了 想到即将要说的话,景阳哑口无言。 岂料云瓷脸色微变,惊声道:可是阿兄出事了?! 第081章 景阳震惊她的聪敏睿智, 堵在喉咙的话根本不知如何说出口。 云瓷上前一步捉了她衣袖:景阳,告诉我! 在那一刻,她身上迸发出的气势惹得景阳下意识倒退半步。她不敢直视那双漂亮而锐利的眸,哑着喉咙道:凤倾山兵变,姜槐为救宣贵妃被困西山火海下落不明 鲜血从云瓷唇边溢出,她唇瓣微张哪料大口鲜血直接涌出来! 棋圣! 阿瓷! 小姐! 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喊, 念儿哆嗦着手从锦囊取出一物, 两指将其捏碎,露出圆滚滚的药丸, 便要投喂, 且慢!这是什么药你也敢给棋圣乱吃? 我家公子炼制的药, 难道还能有问题? 念儿狠瞪了那人一眼,揽过云瓷身子,声音含着哭腔:小姐!这是临出城时公子偷偷送来的药,你倒是吃啊!小姐? 云瓷心神崩溃, 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她苦熬心志支撑至今, 所有的坚持隐忍尽碎在那句被困火海,她聪敏异于常人,仅一句被困火海就足够她想清楚景阳来意。 挣扎着睁开眼,她喉咙刺痛:阿兄如何了? 见她如此, 景阳哪还有不明白? 竞道之争, 阿瓷赢得惊险几乎拼却性命,如今再闻姜槐蒙难,身子怕是受不住了 她后悔先前莽撞乱了章法, 沉声道:阿瓷,我需要你,姜槐更需要你,你得先好起来才行。 药丸被送到嘴边,云瓷心里顾念姜槐,生挣出三分清醒,强迫自己含着血水将药咽下。 她陡然吐血,吓坏不少人。 棋道山新任山主受伤,世代养在山上的医者匆忙而来。半晌,对上元洗担忧的目光,女医缓缓松了口气:无性命之忧。 元洗问:日后可还能执棋而战? 不影响。她犹豫一番,问:是何方高人救了山主? 众人被她这话问得一头雾水,女医惊咦一声从地上捡起碎落的药囊,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霎时眼睛放光:世间竟还有人能炼制回心丹? 念儿道:我家公子送的! 你家公子?女医问道:你家公子是谁?人在哪里,可否领我一见? 念儿脸色瞬间苍白,殿下方才说公子被困火海,火海 西山如何了?许是那药开始奏效,云瓷心神稍稍稳住,惊觉脑海一片清明。 顾不得惊诧,她看向景阳:你说,我承受得住。 见过她奄奄一息倒地吐血时的衰微,再见她此时面色略显红润的模样,众人难掩惊奇那药,竟如此神奇? 女医连声惊叹:是了,回心丹专治心脉崩溃之伤,到底是何人炼制的此药?神奇,太神奇了! 景阳没理会疯疯癫癫的医者,眼见云瓷有了振奋之意,她道:火烧西山,如今西山已成废墟,姜槐和宣贵妃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瓷心神一晃紧咬牙关到底撑了下来,当机立断:我与你同去。 不可! 放肆!在我面前也容你说不可?云瓷一声厉喝,神色竟比外面肆虐的风雪还冷。 世代效忠棋道山的护道长老脸色微白,解释道:称圣大典还未举行,四海论道会还未举办,棋圣怎可一走了之? 一切,等我把人救回来再说。 可 再说半字你就滚下山去! 年轻棋圣发起火来,教人不寒而栗。 景阳搓了搓胳膊倒立起来的汗毛,心里道了声果然。 她初见云瓷,便被震撼,惊觉此人有成为王者的潜能,四海竞道,一朝称圣,阿瓷这身气势,真是遮都遮不住了。 也无需再遮。 四海棋手眼睁睁看着柳云瓷身着星辰袍,头也不回离山,冷风吹过,东瀛浪人茫然问道:棋棋圣? 元洗含笑:对,那便是新一代的四海棋圣。 称圣大典呢? 元洗脸色一僵:延后。 论道会呢? 照样延后。 众人大惊:棋圣这是跑了? 赢了盛名拍拍衣袖就跑了?那谁来和他们坐而论道? 就在众人惊诧棋圣被个年轻小姑娘夺得时,抬头瞥见元洗前辈一头刺眼的银丝,那些不服顿时化作叹服一朝竞道,能逼得前代棋圣一夕白头,谁还敢不服? 前辈,那我们怎么办? 元洗一脸慈爱地看着后生晚辈们:等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2 为今之计,除了等,难道还有其他法子? 四海棋手等着棋圣归来坐而论道,世代效忠棋道山的众人等着新棋圣接管圣山。 一朝竞道,功成,身退。柳云瓷想一出是一出,逼得许多人没了主张。 护道长老恭敬地看向发丝雪白的元洗:要发闻道帖吗? 先有竞道,竞道功成,始有闻道,介时九州之人都可来棋道山一观棋圣风采,闻道帖上详细列明今朝竞道名次,帖出,便是新一代棋圣四海咸闻名列史书之时。 元洗没再犹豫:广发闻道帖,最迟一月,棋圣必归。 寻人而已,一个月,不论是生是死,足够了。 云瓷跟着景阳一路策马驰骋来到西山,下马之时,一口血喷出来面色再次衰颓三分。 景阳看着念儿,念儿慌张道:公子说了,那药他只来得及炼制一颗,多得没有了,若吃药后仍有呕血之兆就要就要 就要如何?云瓷轻声问道。 念儿扑通跪倒在地:公子说,若再有呕血之兆,小姐断不能劳心伤神,否则必有后患! 而这后患具体是什么,景阳没问,她也不敢问。 如今她还得仰仗云瓷替她寻人,将新任四海棋圣从棋道山抢来,若棋圣在她这里有个好歹,棋道山必与皇室交恶,甚至四海棋道联盟都得和大禹国闹翻。 可她还有其他法子吗? 如今局势,已是退无可退! 云瓷冷眼看着早成废墟的西山:无碍。 西山雾薄,此处极冷,她闭眼站在那,想象着漫天火光汹涌而起时的壮烈,想象着姜槐被困其中的煎熬,腥甜梗在喉咙,她不动声色地咽下,道:把人都喊过来,我有话要问。 景阳巴不得有人来作主,急急忙忙召将领汇聚于此。 云瓷问了许多,事无巨细,问了将近半个时辰,她脑海闪过一道亮光:阿兄救人前可持兵刃? 副将当即道:有!大将军兵刃断折,冲进西山前夺了属下的七星剑。 可找到剑痕? 剑痕?副将以为这姑娘在开玩笑,西山都被烧成废墟了,哪还找得到剑痕? 连日寻人他们火气都很大,便想讽刺两句,却在看清她一身星辰袍时白了脸。 四海九州,唯一有资格穿星辰袍的 他心口一颤,话到嘴边温声解释道:剑痕难寻,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云瓷眸光锐利,自然没放过他眼睛一闪而过的轻蔑,前倨后恭,她没心思理会。 阿兄内功强悍能于万丈深渊来去自如,我不信她闯不出火海,她所习武功精妙繁杂,我记得其中有套冰寒剑法,引到极致可驱烈火。剑痕难寻,用心找便是。剑气呼啸,纵有火海焚毁,不至于一道痕迹都难留下。 她淡然抬眸,寒声道:找。 景阳应声道:听到没有?速寻剑痕! 大批人马被放出去,苦等三日,终于在黎明破晓前副将兴冲冲跑过来:大人!殿下!找到了!我们顺着剑痕去寻,在西山找到一处隐秘寒潭! 那人呢? 人副将落寞道:只找到纵横交错的冰寒剑痕,并未并未找到人 似是早有预料,趁着景阳与诸将问话之际,云瓷轻轻喘息:念儿,阿兄还留有其他药吗? 念儿眼泪止不住流出来,哽咽道:有 给我。她摊开掌心,眼里掀起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是公子说了这药 给我! 是 红色小药丸被喂进嘴里,云瓷闭目凝神,过了半晌,血气被压制,她扬声道:烦请带我去寒潭之地,我有办法找到人! 西山寒潭,至为隐蔽,若非掘地三尺,根本无从窥见。 阴寒之气从水面冒上来,此处荒芜寒凉,竟是一处死地。 云瓷视线紧盯着石壁,直到她从石壁寻到用剑刃划出的星星,她的眼里终于有了笑。 星星右边有一道垂直朝下的箭头,不用心看很容易错过。 云瓷笃定道:寒潭之下必有生门,阿兄在下面。 她这话来得太快,也太匪夷所思。众人漫山遍野寻不到人影,她只看了几眼就能断定,委实教人欣喜又挫败。 景阳不辞辛苦不畏艰难地把人从棋道山带到这,不就是为了等她这句话吗?如今等到了,她登时狂喜:来人!去寒潭下面找! 云瓷含笑垂眸,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不论何时阿兄都不会教她绝望。阿兄不会抛下她,但遇生死危机,总会给她留一处希望。 她们自幼便是如此,融入骨子的了解和情分。一滴泪迅速从眼角流下,没等人发现就被她悄然抹去。 深入寒潭的士兵冒出头,惊喜道:大人说得对!下面确有生路! 第082章 雪谷, 篝火燃得正旺。 姜槐从睡梦惊醒,急忙去看躺在狼皮的女人。 宣陵两日前醒过一次,而后合上眼昏睡至今,此时她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浑身发抖,甚为怜人地蜷缩在石床, 嘴里嘟囔着姜槐听不懂的话。 怎么又烧起来了?姜槐解了衣衫搭在她腹部, 绕着山洞反复踱步,片刻, 终于下定决心取了长剑往外走。 雪谷的风凛冽刺骨, 踏出山洞, 姜槐没防备重咳一声,她一身单薄里衣,身姿笔挺,足尖轻点, 瞬息之间人已飞到极远处。 斩泽草、长芦根茎、三色雪莲雪谷深处, 姜槐拄剑而立,拧眉道:还差一味药。 她再次遁出很远,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她再次重咳,唇边隐隐漫过一道血痕, 顾不得调息, 她提起一口气纵身运剑削去长在陡峭山崖的一截冬笋,及至笋芽到手,她开心地露出笑:有救了。 踏出两步, 丹田忽的刺痛,姜槐眉眼霎时显出一抹不耐烦,握剑的手越发用力:忍着! 雪谷空荡,亦不知她这话是在对谁说。 内力不停运转,等她身如鬼魅地飞回去,雪地之上骇然遍布群狼爪印。 雪狼成群,洞内篝火眼看要燃尽,头狼呲牙朝山洞唯一的活物靠近。 下一刻,剑光纵横而来,姜槐神情阴郁,剑花轻挽将战火引至洞外,开启另一场血屠。 狼嚎不断,宣陵艰难地睁开眼少年狠厉,斩狼头于剑下,朝她大步走来。 血腥味飘入鼻尖,她猛地呕出胆汁,只觉眼前的姜槐杀气狂涌到了骇人地步。 醒了?姜槐音色冷淡。 醒了。宣陵不放心道:怎么穿这么少? 她的指尖眼看要碰到姜槐衣领,被无情避开。姜槐倒退两步,神情肃然:别碰我。 那些冷寒齐齐从她齿缝迸出,宣陵微怔,脑子一片混乱。 石桌上有烧好的水,自己去拿。我要制药,不准扰我。 姜槐头也不回寻了偏僻角落,不过半刻钟,四种药材在她手里神奇地化为一管药剂,她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宣陵身边:喝了它。 宣陵撑着发烫的身子,依言而行。喝过药后,再次陷入昏睡。 西山大火,姜槐拼了性命才带她逃离生天,此刻对着宣陵,态度竟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盘腿坐下,横剑在膝,内力运行三个周天后,快速起身往洞口筹谋。 雪色薄衣,锐利轻狂,与此间天地尽显格格不入。 西山寒潭,听到士兵回禀,众人颇有种峰回路转的轻松感有生路就好。 兵将们看着云瓷的目光充满敬畏,副将主动请缨:属下愿往寒潭救人! 不必了。云瓷折身看向念儿。 念儿被她看得倒退两步:这次真没药了! 云瓷不言不语望着她。 念儿抵不住压力再次败下阵来,咬咬牙将药递过去:最后一粒了,公子料定棋道山风冷,此药可缓寒气侵体,小姐这真的是最后一粒了!再这样下去,神仙都难救! 云瓷取出药丸,漫声笑道:阿兄当真心细如发,未雨绸缪。 吞下药,她拒了众人好意,看了眼景阳,歉疚道:非我胡闹,不亲眼见一见阿兄,我心难安。 景阳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殿下!副将郑重道:潭水冰寒,哪能让殿下涉险? 景阳轻忽笑了起来:寻不回宣贵妃,你与我都难逃圣怒,还有什么好说的?救人要紧。 一行人潜入寒潭。 一刻钟后,景阳率先从水里冒出头,望着眼前的冰天雪地,讶然道:雪谷? 念儿搀扶着云瓷从水里出来,寒风一吹,众人皆打了个寒颤。 大人,殿下,前方有一处雪林,料想大将军和贵妃娘娘就在雪林后了! 跟来的太医和兵将在这一刻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笑,总算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哪知这笑意并没持续多久,恍然发现他们被困在此处。这哪里是普普通通的雪林,分明是一座手笔极大的迷林! 殿下,咱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这里还有属下用剑标记的记号! 殿下,大人,该如何是好? 景阳蹙眉问道:阿瓷可懂五行八卦? 云瓷目色微沉,半晌摇摇头:造诣远不如阿兄。 众人神情黯然,走不出迷林,别说救人了,时间久了他们迟早冻死在这!见识过年轻棋圣先前的能耐,很大一部分人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如今听她自叹弗如,不免失望。 云瓷环顾雪林,深呼一口气,凛然道:虽不如,却也可以一试! 立时,那些黯然的眼睛再次发出亮光! 不知何时林子生出雾气,大雾弥漫,待云瓷寻到生门时,身后早没了景阳等人的影,就连一直紧跟她的念儿也寻不到踪迹。 景阳?景阳你们在吗?她接连喊出几声,无人应。 她不敢妄动,阿兄天纵之才,她既然在此地设置阵法,必是不愿有人来扰。 云瓷等在原地半晌,眼看生门又要被转移,心一沉,只身踏了进去! 雪谷冰冷,好在她提前服药,心尖三寸始终有道暖意环绕着她,就如阿兄温暖的陪伴。见识过阿兄神奇的炼药术,再真正领略她对五行八卦精深的研究,云瓷心底的好奇越来越重。 雪林之后,走出一段路,举目遥望能看到一座气势拔起的雪.峰,她紧了紧衣衫,顺应直觉往南边走去。 姜槐凝眉守在洞口,半晌叹了口气,抬腿回到床边。 石床之上铺了厚厚的雪狼皮,宣陵身上亦遮了厚实的貂皮,篝火燃起,在明亮的火光中,姜槐容色悲伤地看向那个无情的女人:母妃 她坐在床沿,想了想伸手解开宣陵衣衫,腹部刀伤深可见骨,若非救治及时,难逃命陨。 母妃的心,当真狠啊 她痛苦地抱住宣陵,那些被压抑的陈年过往涌上心头,姜槐眸光变幻不停,终是取了药液淋在刀口处,瞧见宣陵睡梦里皱起的眉头,她动作下意识放轻,柔声道:母妃,一会就好。 许是听到她温柔呼喊,宣陵眉头渐松。姜槐细心为她束好衣带,坐在那顾自失神。 阿兄 声音从洞外传来,姜槐疾步而出,赶在陷阱罩下时揽了少女腰肢,身形忽退,待云瓷从最初惊惧里回过神,人已被她带进宽敞整洁的山洞。 洞内昏暗,寂静之中,两颗心剧烈跳动。 阿兄。感受着那人熟悉的气息,云瓷抱着她的手用力收紧:是阿兄吗? 是我,阿瓷。姜槐后背贴在冰凉的石壁,抱着她的小姑娘舍不得松手:阿瓷,我等你很久了。 我来了姜槐,你别怕,我来了她被姜槐禁锢着身子,无奈问道:伤在哪里了?我带了药! 无需药。 昏暗中姜槐抱着她,轻声喟叹:你来就好了。 在云瓷看不到的暗影处,她眉间霜色缓缓褪去,眼里杀伐之气渐渐隐没,漂亮的眸子重新恢复往日清澈明亮,她笑得开怀:阿瓷,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我很想你!那些被压制的悲伤惶恐一股脑随着眼泪冲出来,云瓷后怕道:姜槐,你这次差点要我命了。 她声音里满了委屈,姜槐伸手抚在她脊背:我的错。 云瓷慢慢松开抱住她的手,从她怀里退出来,认真道:姜槐,这就是你劫后逢生见到我的态度? 小姑娘开始兴师问罪,姜槐茫然无辜地随她从角落走出来,外面的光照过来,她清晰地看到云瓷挂在睫毛的泪,心登时柔软,哄劝道:别哭了。 姜槐,你的态度好冷淡~ 姜槐偷偷与她十指紧扣:有吗?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云瓷嗔她一眼,半晌问道:你的衣服呢? 她摸着姜槐单薄的袖口,再问:我做给你的袍子呢? 她急急捉了她的手,姜槐眉目温柔:热的,不冷。 也是此时,云瓷终于看到躺在石床昏睡的贵妃娘娘,她的眸光轻转:不是说好要为我顾全己身吗?为何又要舍生忘死? 姜槐拉着她的手坐在石凳,担心石凳凉,她轻拍大腿:过来,坐这里。 云瓷脸色微红,乖乖坐过去,身子轻靠在她怀里:你的解释呢? 解释姜槐神色闪过挣扎。 不能说吗?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3 她眉间聚起的温柔渐次散开,音色微冷:姜槐,这就是你见到我的态度? 姜槐沉吟再三,小心地看了眼睡在石床的宣贵妃,歪头亲昵地冲她的小姑娘咬耳朵。 那股扑面而来的温柔气息,弄得云瓷耳根痒痒的,待那些话入了她的心,她作势要从姜槐怀里退出来,被姜槐紧紧抱住:别动,别恼,不准心疼。 云瓷怨恨地朝宣陵投去一道目光,她的牙齿打颤:我不会原谅她。 别恼~姜槐拦腰将她抱起,坐到篝火旁:知道我为何要在雪林设下迷阵么? 火光映照着小姑娘貌美泛红的脸,云瓷道:因为你不想见他们。 姜槐坏笑:那阿瓷知道,我为何不想见他们吗? 云瓷白她一眼,大着胆子在她耳畔落下一语,姜槐笑声婉转动听:对,我只想和阿瓷在一处。 感受到她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云瓷心如鹿撞,不由自主地环过她脖颈,尾音轻颤:我我允了。 允了什么?姜槐故意逗她。 云瓷羞恼地轻咬她下颌,声音细弱:我允你吻我了,姜槐,你若再问下去,我可要改主意了~ 别~姜槐俯身,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阿瓷,我好想你~ 第083章 姜槐, 我也想你。 那些温柔细腻以及未说出口的话都被融化在舌尖,云瓷感受着姜槐的热情占有,心里微酸,却也很甜。 她多么怕就此失去眼前这人,多么怕此生荒凉再寻不见她的身影,这样就很好, 姜槐的怀抱才是她最想要的归宿。 轻微的喘息声流入彼此的耳, 那些清甜卷在唇齿掀起极致的体验,姜槐目色幽深, 呼吸扑在小姑娘温热的唇, 她问:还受得了吗? 云瓷眼圈泛红, 想说受得了,谁成想一滴泪从睫毛垂落,她红着脸揪着姜槐袖口,红唇泛着水光, 眼里也泛着水光。 姜槐贪婪地在她脖颈深吸一口气:受得了吗? 小姑娘身子轻颤:停下, 受不了了~ 姜槐贴近她耳畔,看起来颇为苦恼,声音里带了委屈:没亲够怎么办? 云瓷被她这句话羞得浑身燥热,想将人推开, 却又舍不得推开。 回想两人之前疯狂热吻的画面, 她心里眼里,都被姜槐看向她时的情热填满。想要拒绝姜槐,简直要耗费她全部心力, 唯恐失态,她讨饶地亲了亲姜槐唇角:就这么想我? 嗯。姜槐认真道:我想不想你,阿瓷没感受到吗? 又在不正经~ 姜槐轻笑,手指轻轻捏着小姑娘下颌:真不给亲了? 云瓷被她这番动作弄得羞极,被迫仰头望她,小声道:换我来吻你好不好? 这是为何?姜槐揽着她腰肢的手不甚老实,云瓷轻咬红唇,小脸涨红:姜槐 嗯?她的手仍没停下的意思。 云瓷软着手搭在腰间:别摸了~ 那你还没告诉我为何? 云瓷眼里闪过一抹恼意,她趴在姜槐肩膀快速往她耳边丢下一句话,姜槐愣在那,倏尔笑了起来:我总不会笑话你。况且 况且什么? 那股悲伤的情绪被吹散,姜槐满心柔软:况且你本就是我的,情之所至,我怎会取笑你轻看你? 云瓷羞涩地吻了吻她锁骨:可我的确受不了了,那怎么办? 她拉过姜槐的手指反复揉捏着:你现在碰我一下我都受不了,姜槐我可能太喜欢你了~ 要说的话难以启齿,她继续和恋人咬耳朵。 姜槐笑得快意,理所当然道:喜欢我难道不是好事吗? 哎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云瓷嗔恼地瞪她:不准笑了!求你了,不要笑了好不好~ 姜槐笑意收不住,云瓷骨子里的媚态不经意流淌出来,看得她想也没想继续俯身吻下去。 那些浅浅碎在唇边的长吟,那些克制不住的婉转妩媚,姜槐爱极了。 这是她第一次不顾小姑娘意愿,将人折腾地毫无招架之力。吻到最后,小姑娘瘫软在她怀里,唇边依稀勾着绵长的细丝,说不出的旖.旎诱惑。 过了很久,云瓷依旧没能从姜槐给她的情动里走出来,她低喘着:阿兄,你怎能这样欺负我? 我不能欺负你吗? 姜槐揽着她腰肢:阿瓷,我们是要携手过一生的人,我爱你所有的样子。 她压低声音:尤其是方才。 小姑娘胸前起伏不断,红着脸无奈叹口气:你好烦啊~ 她稍微缓过来些,勾着姜槐的小拇指,轻嗔道:姜槐,你怎么也变坏了? 姜槐一字一句道:阿瓷想想,我们多久没见了? 二十六天,我已经二十六天没见阿兄了。 云瓷温温柔柔地冲她笑,眼角依稀残存泪痕:姜槐,我已经是棋圣了。 我看到了。 回城你便来我家提亲吗? 自然。阿瓷只能是我的妻。 云瓷真是爱惨了她,窝在她怀里极尽娇嗔道:外面那些人怎么办?你要和我一直待在雪谷吗? 姜槐眉间浮出一缕霜色:我现在不想见外人,除了阿瓷,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为何? 云瓷指腹抚过她微皱的眉: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姜槐,你还瞒了我什么? 她心思缜密,遂问:是那个秘密吗? 我姜槐郁结在心,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 别想了。云瓷紧紧抱着她:既然令你感到痛苦,我不问了,你不准再想了。 好。姜槐再次睁开眼,眼里柔情满溢:过会我将迷阵解了,阿瓷,你要不要跟我走? 去哪里? 鸾山谷底好不好? 姜槐的指搭在她腕间,闷声道:你身子亏损太过,若不及时调养,恐伤寿数。 那我是为了谁?云瓷眼下力气重新聚起,轻轻地往姜槐耳畔吹了口气,柔声道:你说我是为了谁? 为了我。姜槐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悸动:我知道,阿瓷爱我。 错了。 哪里错了? 云瓷笑着从她怀里出来:姜槐,你要在前面加一个最字,我最爱你。 对,阿瓷最爱我。姜槐笑着将她抱起来,惊得小姑娘揽紧了她脖颈:现在就要走吗? 现在走不好吗? 那她呢?她看了眼石床上昏睡的贵妃。 她无事,稍后我将迷阵解除,等外面的人赶来咱们再走。姜槐忍着酸涩道:贵妃醒后,咱们已经踏上回城的路。这段时间,我不想看到她。 听你的。云瓷没忍住亲了亲她侧脸:我又能和你在一起了,姜槐,你开心吗? 开心疯了。 那你喜欢吗? 最喜欢了。 云瓷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姜槐,我喜欢听你说话,你再多说几句好不好?你把那二十六日没说过的话都补给我好不好? 姜槐被她的小姑娘暖的心里直冒泡泡,坏笑道:多说几句好话就能亲你了吗? 云瓷红着脸委屈道:都说了受不住了,你还乱讲? 那我轻点? 也不行~ 以后也不准亲了吗? 不准哦~谁让你之前欺负我~ 姜槐抱着她傻了眼,云瓷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呀阿兄,你怎么这么呆?急什么,等你娶了我不就可以了? 不错。姜槐深以为然:那我早点娶你进门。 聘礼备好了吗?我乃柳家嫡女、四海棋圣,想娶我进门,阿兄,你得多努力啊,不然我家父兄可瞧不进眼里~ 姜槐傲然一笑:我手里有权,还怕娶不到阿瓷? 啧,师父说我霸道,我看你比我还霸道~ 那阿瓷喜欢吗? 云瓷柔声道:喜欢。姜槐,你还要我说多少声喜欢? 说到牙齿掉光了好不好? 小姑娘红唇扬起:才不,我要美一辈子,哪怕老了,也要让你看得移不开眼~ 好啊,我知道驻颜丹怎么炼制,我每年给你炼一颗好不好? 最喜欢你了~ 迷阵解除,景阳惶惶然带人寻到山洞时,一眼望见躺在石床面色红润陷入昏睡的贵妃。 太医惊喜道:贵妃无碍,贵妃无碍!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落回肚子,念儿轻咦一声:我家小姐呢? 副将也跟着道:大将军呢?怎么只见贵妃不见大将军?他去哪了? 景阳垂眸望向燃尽的篝火,笑了笑:回吧。 及至宣陵被小心翼翼带离山洞,姜槐与她的小姑娘相视一笑:阿瓷,我们也走吧。 云瓷勾着她的手指:姜槐,称圣大典那日你来向我求婚好不好?当着万人的面,你说你爱我,可以吗? 可以,只要阿瓷喜欢。 难道你不喜欢? 姜槐歪头道:我也喜欢。 可是最多一月姜槐,未嫁你前我只能跟你在鸾山谷底厮守一月。棋道山的事不能不管,四海棋圣这位子坐上去了我也要揽权,一月时间,我的身子能彻底调养好吗? 姜槐摸着小姑娘手腕:能。我会用我毕生所学换你健康长寿,一月时间,足矣。 云瓷揽着她腰,犹豫再三终是问道:阿兄回心丹是什么? 她又问:丹药、阵法、观星、武学、棋道、书画,这些阿兄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第084章 这问题其实不算唐突, 却也听得姜槐心里一震。早就想过有朝一日阿瓷会问,但她真得问了,姜槐在这一刻又生出许多说不出的茫然。 她该如何将往事说清呢?若要解释,必然避不开那段过往,而那段过往,浸满疯狂。 天地之大, 两人手指交缠, 再亲昵不过的姿势。她咽下那些苦果,涩声道:我不敢告诉阿瓷。 人有畏惧, 不能肆无忌惮。心有牵挂, 于是患得患失。 一缕轻叹散在长风, 云瓷温柔地凝视她眉眼:不说就不说吧,说与不说,姜槐你都在我心里。 那我能摸一摸吗? 这话来得太快,云瓷一怔, 待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她, 嗔道:不准!又在乱说! 此时的小姑娘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姜槐站在几步开外笑吟吟地吹着风。 先前严肃压抑的话题被她轻而易举地驱散,她不是真得想欺负小姑娘,她只是需要阿瓷多陪她说几句话。 娇嗔也好, 羞恼也好, 她需要阿瓷。 姜槐唇角勾起,趁着小姑娘脸色涨红之际,调笑道:哦?那某人对我做过的那些事, 又如何说? 云瓷上前两步用手捂住她的嘴,明眸里闪过恼意:不准说话,快带我走! 霸道。 姜槐心里轻哼一声,揽紧她的腰肢,轻功踏起,随风远去。 星夜兼程,鸾山已近在眼前。 骏马之上,姜槐一身白袍,长发扬起,俊逸洒脱,双臂自腰间圈着她的小姑娘,问道:冷不冷? 此时的云瓷,褪去星辰袍装着干干净净的雪色裙衫,外面围着猩红色斗篷,一白一红,在暗夜消散黎明来临前显得格外亮眼。 感受到她话里的体贴关怀,云瓷懒洋洋地靠进她怀里:有你在,怎么会冷? 想着一路上的听闻,姜槐信马由缰,赞叹一声:四海最年轻的棋圣,闻道帖一出,阿瓷名声越发大了。 姜槐。 怎么了? 云瓷莞尔,眼里蒙了层浅淡的睡意:我是四海棋圣不错,可我只是你一人的小姑娘,姜槐,你可曾见我在你面前强势过一分? 那倒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她神情慵懒:姜槐,我困了,我能在你怀里睡会吗?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我当然愿意~话音刚落,小姑娘闭上眼,倦倦睡去。 姜槐怜惜地望着她天真美好的侧颜,一朝竞道,拼却性命赢来的棋圣,再大的盛名,她的阿瓷都担得起。 待阿瓷睡了,她才敢心疼地落泪。 有句话她没敢说,阿瓷身子亏空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若无那粒回心丹,她的小姑娘极有可能会在棋道山香消玉殒。 姜槐颤抖着手后怕地揽紧她,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阿瓷,我不会让你有事。 连日来的心神损耗,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云瓷气息孱弱,一滴泪落进她衣领,出于本能她勾着姜槐的小拇指,像是无声的安慰。 姜槐被她下意识的动作熨帖地一颗心暖暖的,她语气虔诚道:阿瓷,我愿用整个生命来爱你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4 云瓷是被饿醒的。 一觉醒来,人已经在鸾山谷底。 谷底温暖如春,身上的斗篷早被除去,起身整敛微松的衣领,抚平袖口,一个哈欠打出来,眼角再次被泪意浸湿,意识尚未清醒,她道:阿兄~ 声音绵软,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姜槐端着饭菜含笑朝她走来:去洗漱,稍后用饭。 云瓷站在那不动:你不陪我吗? 姜槐眼里笑意未减:我已经陪了阿瓷一夜,还要我怎么陪? 这话说得隐晦而直白,云瓷抬眼见她衣袍微皱,料想她合衣抱着自己入睡,羞意浮上耳尖,她大着胆子道:不够,我要你伺候我梳洗。 阿瓷是在撒娇吗? 小姑娘羞得不敢看她:是又如何? 我喜欢。姜槐重复道:我最喜欢了。 说着她执了云瓷的手:那还用不用我为你画眉? 云瓷雀跃地扬了扬眉:可以吗?你愿意吗? 可以,我愿意~姜槐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为你,没有不愿意的。 山谷静谧祥和,偶有麋鹿从溪水旁经过,姜槐温柔地托着小姑娘下巴,细心为她擦拭过额头渗出的薄汗,皱眉:是不是穿的太多了? 云瓷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问:换洗衣物备好了吗? 备好了,以前你在府里如何,在这里也如何。 小姑娘笑道:阿兄贴心起来,没有哪个姑娘受得住的。 作为奖励,云瓷轻轻地在她脸颊亲了亲,蜻蜓点水,快速地从姜槐心湖撩过。 姜槐眉眼弯弯,笑得越发动人:我只对阿瓷贴心。 真会说话! 两人相视一笑,情意连绵,情分愈深。 梳洗过后,云瓷折身往草庐换下衣衫,她很感激姜槐没有趁她入睡擅自做出一些羞人举动。 她爱姜槐,不仅因为姜槐值得她爱,更因为姜槐是真正的君子。 她爱她,仰慕她,敬重她,崇拜她,她是强势的,唯独对姜槐柔软。 姜槐安安静静守在草庐外,长身玉立,有竹的俊雅高洁,亦有梅花的傲骨清香,她的面容白净五官精致,心里想着她的小姑娘,扬起的唇角如何也压不下去。 阿兄! 云瓷笑着从里屋走出来,赶在姜槐回眸前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阿兄,你为我准备的,我很喜欢~ 天仙阁当季极品限量套装,她曾动过心思买,却因了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出手。私心里,她还是想姜槐能够再细心点,把她所有喜欢的自觉捧到她眼前。 如今果然接收到心上人最细致的爱意,云瓷开心的像个极易满足的孩子,那些满腔爱意被她偷偷藏起来:姜槐,你现在可以回头看我了。 她克制着羞涩,落落大方的抬起头,尽情的欣赏来自姜槐眼里的惊艳:好看吗? 姜槐喉咙微动:好看~ 只属于你~ 不等她多想,云瓷牵了她的手,娇声道:饿了,去吃饭好不好? 她说的话姜槐哪有说不好的?两人牵着手坐到玉石,端着青花小瓷碗,看流水淙淙,看山花烂漫,姜槐道:阿瓷,以后我们就在这里隐居共度余生,你觉得怎样? 好啊。云瓷小口饮汤,眼睛亮晶晶的满了笑意: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在哪里都是人间仙境。 姜槐一怔。 小姑娘坏笑地挑起她下颌:姜槐,刚才我说的那句话,你有没有心动? 吃饱了吗? 你又起了什么坏心思?云瓷急急缩回手,老老实实用饭。 姜槐看着她,慢慢的那股情动被压下去,两人安安静静用饭,直到夜深,她指着天边繁星道:阿瓷,你的星好亮。 是吗?云瓷抬头,果然见那苍穹之上有一颗星耀眼夺目。 忽然想起姜槐说过的,天空之上,没有属于她的那颗星。 云瓷心里微沉:阿兄,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姜槐容她枕在自己大腿:我不会离开阿瓷,除非阿瓷不要我。 怎会?云瓷光想想就觉得荒谬:我还不够爱你吗?怎会不要你? 姜槐不语。 有琴吗?云瓷问。 有。我从将军府带来了你最爱的那把琴。 姜槐,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弹一曲凤求凰给你听好不好? 姜槐被她逗笑:好,我去拿琴。 琴声悠扬,月下美人柔情似水,每一个音符都撩拨在姜槐心弦,看着看着,她的眼眶微热此生得阿瓷痴心不悔,死而无憾。 星月交相辉映,不知何时,云瓷衣袖翩然地走到她身边:姜槐,我一想起能和你在谷底厮守,我的心就止不住欢喜,你也是如此吗? 当然。姜槐温声道:等再过几天休息够了,我带你出谷去玩。你不再是柳家嫡女四海棋圣,我也不再是大将军,阿瓷,这一月之内,你只是我的,好吗? 要提前适应将军夫人的生活吗? 你不想吗? 我可以想。云瓷霸道而娇嗔道:你不准想。 想什么? 啧,姜槐,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我话里深意? 姜槐笑意吟吟地看着她:阿瓷又要对我不规矩了吗? 什么叫做不规矩?我与你亲近,这才是最大的规矩。 云瓷一只手搭在她腰间玉带,眼里卷起点点魅惑:阿兄,可不可以嘛~ 第085章 可以, 可以,命给你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耳畔回荡着小姑娘娇嗔魅惑的音色,姜槐抱着她躺在平滑如镜的玉石,月色温柔,星光璀璨, 云瓷轻轻挑开她腰间玉带:阿兄不准乱动, 否则 否则什么? 小姑娘呵气如兰,舌尖扫过她耳廓:否则我会对你做更坏的事~ 姜槐红着脸躺平, 想笑又不敢笑, 她想说阿瓷身娇体软, 纵是做了什么又能将她弄得如何,这些话被她抵在舌尖不敢轻言,唯恐惹恼了小姑娘,遂乖巧地任她解开外袍。 鸾山谷底温暖如春, 不消片刻姜槐额头已经染了细汗, 垂眸望着冲她挑眉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在她怀里不安分地乱来:阿兄感觉可还好? 姜槐一颗心被她揉得胀胀的,喉咙微哑:阿瓷的手不愧是执棋圣手,如此灵巧。 云瓷被她说得好一阵羞赧:你又在调戏我了! 哪有。姜槐委屈道:你看这当下,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是你欺负我。 没有~ 就有~ 姜槐刚要开口, 唇边碎开一道闷哼,云瓷俯身在她耳畔不断点火:阿兄,我能看看你吗? 在这里? 不在这里在哪里?云瓷小声道:此地秀美, 温暖如春,我喜欢这地方。好不好嘛阿兄~月下赏美人,此乃雅事! 一句雅事堵得姜槐没好气地闭上眼:我难道还能拒绝?我若拒了你,你敢保证不冲我使性子? 云瓷笑得天真烂漫:不会,我顶多三天不理阿兄便是。 三天! 姜槐气道:不准! 嗯? 小姑娘尾音轻挑,姜槐赶紧道:不准不理我~ 那阿兄就是默许了?纤细的指节挑开里衣,雪色轻薄,一瞬迷了云瓷的眼。 真好看~ 姜槐枕着胳膊打量她:阿瓷的更好看~ 云瓷莞尔:你看过吗? 没有。姜槐郁闷道:不过可以想象啊~ 啧。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阿兄~ 柔风吹过衣衫,两人发丝纠缠,姜槐勾着她衣角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阿瓷~ 这样的我不好吗? 云瓷谨慎地停了手:姜槐,这样的我你可觉得轻浮?未成婚我却贪你美色,你可觉得我 我觉得阿瓷这样很好,阿瓷怎样我都觉得好。 姜槐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你听它在为你跳动。 柔软细腻的触感顷刻让人抛开那些顾虑,云瓷眸色渐深:你不准打乱我好不好?不准乱摸,不准 她声如细蚊,贴着姜槐道:不准将舌头伸进来,你你就装作睡着了好不好? 她犹觉不够,解了腰间束带蒙上姜槐的眼睛:我怕我会失态,等成亲后我再许你看我情动的样子好不好? 她一连问出三个好不好,姜槐叹道:好,阿瓷开心就好~ 我自是开心的。云瓷在她眼前竖起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眼睛蒙了雪色束带,姜槐失笑:这哪能看清? 云瓷心放回肚子,亲昵的和她咬耳朵:我就想亲亲你,别的什么都不做,可以吗? 姜槐心里的痒被她反复挑拨,闭合的眼睛里不知怎的闪过梦境里的那幕,梦里她为阿瓷神魂颠倒 阿瓷的声音,阿瓷的呼吸,在这一刻尽被她放大,听觉从没有哪刻像今夜这般灵敏。 云瓷俯身,一点一点的倾尽温柔。 夜色撩人,姜槐忍不住吞咽口水,她不敢出声打乱她的小姑娘,却被小姑娘偶尔发出的声音搅得灵魂止不住颤栗。 她开始庆幸阿瓷只蒙了她的眼睛,并未堵了她的耳。 阿瓷的声音,真好听啊 然这庆幸仅仅持续了一刻钟。 小姑娘瘫软在她身上低声喘息,娇纵道:我倒是忘了,习武之人五感之强异于常人,阿兄,你暂且封闭听觉,好嘛~好嘛~ 她软着手捏了捏姜槐腰间嫩肉,姜槐欲哭无泪:好~ 和风,皎月,星辰漫天。 云瓷羞恼地咬了咬红唇,暗恨自己这身子不争气。她连多日竞道都忍得下来,却忍不住为姜槐痴狂。 她的手搭在姜槐腰腹,一声长吟从喉咙泄出来,情动如潮涌,她双眸泛红显然哭过一场,此时身子软绵绵的已再难动弹。 她就这样贴着姜槐睡下,梦里飘荡着桃花瓣,有她,也有姜槐。 一夜就此过去,姜槐醒时只觉胸口沉闷,她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昨夜那番遭遇,她衣衫半开,阿瓷正慵懒地睡在她怀里,睡颜美好,睡得香甜。 天边零星挂着星子,夜色将退,姜槐望着小姑娘极艳的红唇,指腹从那唇轻轻擦过,软的过分。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她心里想着,却在下一刻惊醒了瞌睡她得赶紧起来,若不然,等小姑娘醒来少不得要恼羞成怒。 姜槐失笑道:你呀,坏脾气。 她小心翼翼地揽过云瓷肩膀,轻手轻脚的从她身边移开,穿好里衣,取了外袍束好玉带,姜槐想了想,扭头看睡得昏沉的小姑娘,心思一动复解了衣衫,长腿迈开往温泉行去。 醒来时身边不见姜槐,云瓷心底失落的同时又觉得极为舒坦。昨夜委实荒唐,美色惑人,险些乱了她心志。 她深呼一口气,欲往温泉沐浴,行不过几步,却见姜槐一身白袍如谪仙忽降。 醒了?姜槐笑容温暖,走过去便要抱一抱她的小姑娘,被云瓷避开,她一瞬惊愕。 云瓷柔声道:待我待我沐浴后再抱~ 姜槐蹙眉,吧唧一声在小姑娘脸颊响亮地亲了口,而后扬长远去。 云瓷呆愣半晌,红着脸迈开步子,脑子里反复盘桓着一个念头沐浴后的姜槐,真得会发光啊 她揉揉脸,暗道自己病得不轻,待入了温泉,心又禁不住砰砰乱跳,四周满了姜槐的气息,就连她身上都满了姜槐的气息,少女苦恼地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 收拾妥当用过饭后,姜槐开始着手炼药。 阿瓷躲着不肯见她,昨夜亲近料想小姑娘还没缓过来,她笑了笑,捡起药材漫不经心地排好顺序,脑海再次冒出那些妩媚勾魂的声音。 她的心一颤,抬头望了眼正在溪水旁抚琴的少女,琴音悦耳,少女背影出尘脱俗,姜槐按压下那些悸动,再次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抬手,炼药! 一曲毕,不知不觉中,云瓷望着姜槐再次失了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姜槐炼药。 手碰到药炉的姜槐,眉间冷冽,带着舍我其谁的傲气和自信,看得她根本移不开眼。 柔软的姜槐,冰冷的姜槐,一夜之间强烈的反差震得她心魂激荡离开云瓷后的姜槐,气质竟如此冷傲么? 每个人都有过去,六岁之前的姜槐,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只长耳兔子跳到云瓷脚边,惊得她急急回头。 于是等姜槐炼药结束,抬眼就看到抱着兔子的少女:阿兄,这兔子你是要红烧着吃,还是清炖了吃? 看了眼雪白雪白的胖兔子,姜槐仔细想想:红烧吧。 云瓷忍着羞意逗她:阿兄你好凶残,兔子那么可爱,我们怎可红烧了它? 姜槐被她笑弯了腰,长臂伸开将人揽到怀里,低声道:阿瓷,你又在玩什么? 逗你开心不可以吗? 姜槐笑吟吟道:阿瓷,张嘴。 一颗小药丸被喂进去。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5 她打开盛清水的竹筒盖子,小心喂到小姑娘唇边,目光落在那两瓣红唇,想起昨夜柔软微湿的感觉,一瞬恍惚。 云瓷服过药见她愣神,神思急转便知她肯定没想什么好事,娇嗔道:阿兄,你不要胡思乱想哦~ 阿瓷好生霸道。 那你也得让着我啊~ 姜槐看她,无奈道:我若不让着你,哪容你胡来? 哎呀,不准说那些事了! 真是个霸道的小姑娘。姜槐宠溺地为她整敛衣领,牵着她的手:走,带你去玩! 自古鸾山便为山清水秀之地,鸾山方圆百里四通八达,来往客商不绝,民生富足,年年有余。 山脚下,凤来镇,一红一白两位少年并肩踏入客栈。 阿兄,我现在这样子潇洒吗? 潇洒极了。姜槐勾着她手往靠窗位子坐下:阿瓷男装自带风流,连我也被你比下去了。 又在骗人。云瓷嗔她一眼,眸光轻转倏忽笑道:阿兄,你看那些人看咱们的眼神,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误会你我有龙阳之好么?姜槐抬眸,淡然间气势外泄,惊得众人不敢多看。 醋罐子~ 姜槐轻轻扫她一眼,小姑娘立时道:我喜欢~ 喜欢谁? 喜欢你这只醋罐子啊。 客栈喧嚣,姜槐眼里倒映着小姑娘的影:阿瓷,你要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啊。 第086章 近日大禹国弥漫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 凤倾山太子兵变,被当今下令斩杀,祸乱平定,西山起火,熊熊烈火烧了六天六夜,大火中被困的不仅有当朝宠妃, 还有战功赫赫为百姓敬仰的延西大将军。 消息一经传开, 边关自发来了不少百姓,待人赶到西山, 却被告知大将军被棋圣带走了。 宣贵妃被景阳殿下浩浩荡荡地送回禹州城, 以前朝堂的三股势力如今拧成两股, 没了太子横在中间,皇子党和帝党相处竟越发和谐。 众所周知,当今爱重十二皇子,甚至已经有人猜测, 十二皇子不日将被册封太子。 然而凤倾山天家父子之争, 到底算不得光鲜事,朝廷不愿听到那些惹人耳根子厌烦的话,于是更多的人将注意力放在棋道山这边。 历时近半月的竞道会已经圆满结束,棋道山传来消息四海棋圣仍归大禹。 当日, 在深宫养病的禹皇大笔一挥, 圣旨下达,大赦天下,贺年轻棋圣荣披四方。 所有人都在为此事欢腾, 棋道山广发闻道帖,名次出来,柳云瓷三字赫然醒目! 禹州城,红妆社。 青敖手捧闻道帖和西蝉面面相觑:棋棋圣?阿瓷真捧回了棋圣之名? 西蝉嘴唇哆嗦着,她的脸色红润,眼里有着往日看不到的亮光:真的,四海棋圣,大禹国柳云瓷,一点错都没有,是真的!阿瓷姐姐阿瓷姐姐也太厉害了! 竞道功成,云先生不出手则已,出手一鸣惊人啊! 所有人都在感叹,贵女们各个面露惊诧,诧异退去,满了叹服。叹服过后,又是自惭形秽。 同为红妆社社员,柳云瓷孤身竞道,一朝闻名,同代人中,论声名显赫,谁比得过她? 闻道帖广传四海,论尊贵,甚至景阳都要在她之下。 天家血脉可以有很多,但四海棋圣只有一个。 柳云瓷坐镇棋道山成为新一代山主,星辰袍加身,待称圣大典举行,即便陛下见了都得礼遇三分。 什么叫做强势? 这就是强势。 有人问道:那云先生不对,那棋圣大人何时归来?她会离开红妆社吗? 震惊过后,青敖慢慢回过神来,闻道帖被她夹在两指之间,透过那烫金的长帖,她似乎看到星罗道上孑然独行上下求索自强不息的貌美少女。 少女有着坚毅的眼神,有着一根傲骨,风雪迷人眼,她却淡笑着,落子无悔,拼尽全力,该是何等气魄? 和她相比,自己这女状元算得了什么? 身为她的知己,青敖,你怎能继续懈怠?若不奋然直追,心性很快就会被甩出一大截 青敖缓慢地舒出一口长气,眉间隐有振奋之色,她道:放心,哪怕成为棋圣,阿瓷还是以前的阿瓷。 其他人呆呆地望着副社长,心道:但终究是不一样了啊。那是棋圣,四海棋圣,不仅大禹国承认她的尊荣,哪怕到了海外,这盛名同样如雷贯耳! 我们我们需要做什么吗?西蝉磕磕巴巴道。 做什么?青敖扭头看她。 社里其他人也在此时齐齐望向西蝉,脑海陡然闪过一道光亮厉害了,随便找个靠山就能押中史上最年轻的四海棋圣,西蝉这眼光这运道够可以啊! 西蝉被诸位同袍炽热的眼神看得脖子微缩,她勉强道:棋圣归来之前,咱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红妆社改建书院的事不是快筹备好了,趁这个机会 赶紧打响名声啊!! 青敖一拍脑门: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一瞬间,社里气氛被推上巅峰,每个人眼里都洋溢着遮都遮不住的喜色。 是了,柳云瓷竞道功成一朝问鼎,这对在座所有人而言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只要抓住这机会,以后她们就是棋圣同袍。只要抓住了机会,红妆书院声名必当滚滚来!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云瓷堪比福星! 烟柳画堂,柳如岸昏昏欲睡中被小厮吵醒。 小厮神情激动,手里拿着闻道金帖,作癫狂状:堂主!堂主别睡了,别睡了!出大事了,出大喜事了!!! 太激动根本控制不住,手抖之下,闻道帖糊了柳如岸一脸,他恼怒起身:放肆!反了天了! 小厮激动地跪在地上:闻道帖,棋道山传来的闻道帖,您倒是看看啊! 柳如岸撇撇嘴:看什么?难道我妹妹还能给我送个天大惊喜不成?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瞪大眼睛望着四海棋圣大禹国柳云瓷的字样,喃喃道:我不会没睡醒吧? 睡醒了,睡醒了!小厮喜不自胜:小姐小姐也太争气了! 娘嘞,我柳家祖坟冒青烟了啊柳如岸蓦然想到坊间传言过的柳家小姐一人身上聚集了柳家望门百世积累的大气运。 以前听到那些他淡然一笑,如今阿瓷果真成为四海棋圣,他不得不信了那个传闻:这岂止是争气啊 柳如岸瞌睡顿醒:回府!速速回府! 四海棋圣,这位子可不好坐稳,他得和爹商量商量如何相助阿瓷,柳家出了位棋圣,这这太他娘的刺激了! 爹!爹!! 柳如岸大步流星跨进门,话没说出口,就被眼前一身龙袍震慑地停在原地。 禹皇养病期间特意来柳府面见柳轩植,除了棋圣一事,还能有什么? 他笑:柳家公子无需拘束,赐座。 柳如岸呆怔一瞬,收起莽撞,斯斯文文地朝禹皇行了跪拜之礼,起身,往座位坐稳。他背挺得直,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给阿瓷丢人。 禹皇满意地收回视线,接着后面的话说:朕有意为姜槐说媒,待那孩子归来,朕钦封他为一品镇国大将军,柳兄以为如何? 活到能和一国天子称兄道弟的份上,可见柳轩植能耐。他垂眸沉吟:四海棋圣,声名贵重,男婚女嫁,还得她自己点头才行。 禹皇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思,朝老朋友眨眨眼:据朕所知,棋圣如今正与阿槐在一处,他二人郎情妾意早就互托生死,柳兄怎好再与朕虚与委蛇? 柳轩植老脸一红:还是听阿瓷的。 他咬紧了不松口,禹皇这赐婚的圣旨就不能降下,考虑到棋圣到底与旁人不同,联姻不可操之过急。禹皇笑道:好,左右这门婚事,朕包揽了。 柳轩植眼底掠过一抹讶异,陛下对此事未免过于热情 鸾山脚下,凤来镇,青云客栈。 彼时被外界传扬极广的棋圣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人:阿兄,你怎么什么都会?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姜槐广袖白袍,优雅地为她斟茶:当然有我不会的。 是什么? 姜槐放下茶壶,郑重道:我不会教阿瓷伤心难过,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满意极了。云瓷悄悄去捉她掩在广袖的手:阿兄,现在外面都在传咱俩私奔,你怎么想的? 私奔?有吗?姜槐揉捏着她柔韧的指节:在我心里,阿瓷永远是妻。 小姑娘笑颜如花:嘴真甜。 客栈内人来人往,对面桌子的客人忽然放声道:你们说,那新任棋圣和延西大将军到底去哪了?各方都寻不见他们身影,不会真得私奔了吧? 私奔?邻桌书生拍案而起:放你娘的狗屁! 凤城小霸王撸起袖子,姜槐抬眸瞥他一眼,与初次相见这人黑了不少,瘦了不少,精神奕奕,看来宋计练兵还算有成效。 她勾着小姑娘手指,感叹道:世事如浮云,唯阿瓷得我心。 云瓷被她忽然的感叹逗笑:你又在哄我? 是啊,我喜欢哄你笑。 临窗角落,两人含情脉脉,对面,小霸王已经和方才那人对骂三个回合。 最后四海棋道联盟的学徒看不过眼,把人扯到一旁,若非这书生言称见过棋圣,他们何必将人抢过来? 学徒虽为学徒,却是一身锦衣,手持折扇,折扇展开,便听他道:当四海联盟的人死了吗?胆敢污蔑棋圣,真是不知所谓!要我说,即便是私奔,那也是棋圣把那延西将军拐了。 他嘿嘿一笑:棋圣一路从星罗道战至山巅,一朝竞道逼得前代棋圣白头,此等魄力,便是抢个把子人又算得了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巴不得被棋圣抢呢,再敢乱嚼舌根,出门一人一把棋子能砸死你! 第087章 四海联盟的学徒大显威风将人赶了出去, 却不知真正的棋圣正坐在窗前笑吟吟的与心上人打情骂俏。 阿兄,那人被赶出去了。 赶出去就赶出去了,阿瓷盛名在外,哪能容闲杂人等置喙? 小姑娘眉目温婉,说出口的话自有一股傲气:阿兄,这就是盛名的好处。哪怕我拐了你, 那些流言恶意也不能将我打垮。甚至在我未知晓时, 就已经有人愿为我而战。竞道艰难,至今我却不悔, 反而庆幸坚持下来。 姜槐心思通透, 连她那些未尽之意也琢磨清楚, 她眼底隐着心疼: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辛苦。那些事,我一人也能做到。 那怎么行?云瓷执了她的手:相恋的两人,哪能只要其中一人付出?阿兄,我做了我想做的, 我感觉很幸福。 客栈人声嘈杂, 姜槐见她眼睛闪着亮光,不由笑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云瓷站起身,拉着她的衣袖娇声道:阿兄,我们去当游侠吧?仗剑走四方, 想想就快活! 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干脆利落地夺了她佩剑:这剑先借我, 走啦,咱们去行侠仗义! 闻道帖一出,眼下四海棋道联盟的人们纷纷远渡而来拜见新任棋圣, 声势浩荡。 大禹国忽然涌入四方来客,大街小巷的棋道馆热闹的不像话,哪怕走到路边都有人搭了临时帐篷,不管刮风下雨,摆一盘棋,沏一壶茶,候有缘人来破。 各方人马在棋道山安营扎寨,奈何棋道山态度冷淡,前代棋圣一句棋圣出门游历,就想将所有人打发。 四方而来的棋手当然不干,四海棋道联盟的人也不干,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一睹棋圣风采,怎么他们来了,棋圣却跑了? 后来没了法子,元洗挥袖在星罗道摆了一盘棋破此局者,可闻棋圣踪迹! 凑热闹的人不少,摩拳擦掌的人也不少,最终都偃旗息鼓。 前代棋圣那也是棋圣,他们连前代棋圣的棋局都破不了,遑论与新任棋圣切磋棋道。 也因此,大禹国柳云瓷之名,未见其人,其盛名威势先在人们心里扎了根。这将会是四海棋道史上最年轻最惊才绝艳的棋圣。 举凡天才,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所以年轻的棋圣,想玩那就容她玩吧,左右他们等得起。 扬帆远渡自万里而来,哪能随随便便回去? 于是万人追寻棋圣芳踪。 谁又能想到,文文弱弱貌美天仙的棋圣大人,此刻正手持长剑横眉冷指,就听咔嚓一声,一脚踩断采花贼腕骨:说!以后还敢不敢犯了? 采花贼流年不利,出门碰到这么个煞星,他惊恐地看了眼一身白袍的少年人,趴在地上苟延残喘道:不敢了,不敢了,小祖宗,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云瓷红袍在冷风中鼓荡,神色肃然:再犯当如何? 再犯小祖宗就一剑砍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放过我吧 阿兄?云瓷看向姜槐。 姜槐淡声道:再犯就一剑砍了你,这是你自己说的。 是,是绝不敢欺骗二人! 可被你祸害的良家女子委实无辜 驿站内,姜槐冷眼执笔,顷刻画就一幅画像,递给差驿:交给官府处置,若他刑满释放,再犯,就将画像送去延西将军府,自有人执剑割下他人头。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6 差驿被她一身气势惊得不敢言语,待望见画像右下角的红泥小印章后,惊得张大嘴:这这是 两人携手离开梨源镇后,延西大将军现身驿站惩治采花贼一事传得人尽皆知,思及伴他左右的红袍少年,人们猜测,那少年正是棋圣乔装改扮! 四海棋道联盟的人闻讯而来,堪堪与新任棋圣失之交臂,不免扼腕叹息。 棋道山上,慢慢地在领教过柳云瓷称圣之战的棋局后,四方棋手竟乐此不疲地投入这场追逐之中。 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错过,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位年轻棋圣性子真是可爱的没话说曾仗剑杀过马贼,也曾一脚踏碎采花贼腕骨,曾在醉芳楼吃酒听曲,也曾救助过路边无人理会的孤儿寡母。 寻欢作乐样样不缺,玩世不恭背后亦有颗济世为怀的慈悲心。 这大概是棋道史上最爱玩也最会玩的棋圣。 几百年了,哪一代的棋圣不是称圣大典后封山悟道不理尘俗? 乍然碰到这么一位鲜活的过分的小姑娘,人们在惊叹她天纵之才的同时,更乐意看到四海有一位活得精彩肆意的棋圣。 棋圣行走人间,所带来的影响不比封山悟道小。 封山悟道,世人看到的更多是棋道山的冰冷神秘,而有这么一位棋圣,棋道山为顺应棋圣处世态度,面对世人,竟也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温和之气。 越多越多的人在棋道山脚下开设棋道馆,元洗听闻此事后,淡然摆手棋圣都去游历四方行侠仗义了,棋道山也不好再端着架子,于是默许。 白驹过隙,二十天后。 云瓷懒洋洋靠在姜槐怀里,眼里存着化不开的眷恋:不想回去怎么办? 马背上,姜槐低垂着眼,头轻轻搭在小姑娘肩膀,闷声道:我也不想离开阿瓷,可是阿瓷终归是棋圣,很多人在等你,我霸占你太久,四海棋道联盟的人都有意见了。 关他们何事?我辛辛苦苦坐到棋圣位子,是为了让他们管束我吗? 瞧着小姑娘眉梢乍现的凛冽,姜槐失笑:群龙不可无首,四海棋手以阿瓷马首是瞻,你不回去,那些人如何举办称圣大典?不举办称圣大典,我又如何求娶你? 听到这,云瓷凛冽褪去,眼里浸满温柔,语气和软下来:好吧,那我回去。 这就对了。姜槐长叹着将她抱紧:记得想我~ 那你呢? 我也会想你。 姜槐下马,转身将她的小姑娘从马背抱下来,回到鸾山谷底,她又开始炼药。 云瓷坐在一旁静静注视她。 这段时间,姜槐带她做了许多她以前没做过的事,她们游戏人间,快活的像两只自由自在的小蝴蝶。 她抱着怀里的兔子,手下意识抚过兔头,那些与姜槐在谷底的种种回忆浮现脑海,惊觉时光飞逝不等人。 与姜槐在一起,时间总是流逝地飞快。还有好多话没同姜槐说,还有很多事没能与她做,回首,又要面临分别。 她的情绪陡然低沉下来,竟有些难过。 尝过厮守的滋味,越发觉得分别极尽残忍,哪怕分开一天,都觉度日如年。 阿瓷。 姜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前,手里拿着小瓷瓶小心翼翼装进她袖袋,嘱咐道:每日一粒,不可忘记。 姜槐云瓷红着眼抱着她:我回了棋道山,你快点来求娶我好不好?我想嫁给你。 好。姜槐回抱着她:阿瓷,为何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摸着小姑娘一头柔软的长发:称圣大典那日我一定会去,你等我。 云瓷点头,抱着她不撒手:我会早点坐稳这位子,姜槐,以后就换我护着你。轻轻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你也等我。 信号弹自高空炸开,驻扎在鸾山十里外的四海棋手以及棋道山众人纷纷上马亲迎棋圣回山。 流云亭。 棋道山前代棋圣、护道长老,连同四海棋道联盟的八位副盟主,殷切地注视着不远处相拥告别的两人。 及至两人分开,元洗上前一步:山主,该回了。 云瓷难过的将目光从姜槐身上撕开,转身,眉目霎时清冷,她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逼退眼眶热泪,字字生寒:回山! 被恭迎上马后,她不敢回头再望,却在拐角处忍不住急急回首凄风冷雪,那人站在风雪轻轻朝她招手。 云瓷眼泪砸在衣襟碎成几瓣,她讨厌分别,她讨厌教姜槐望着她的背影。 深呼一口气,压下那些即将涌上来的酸涩,压下想要不管不顾回到她身边的冲动,云瓷纵马驰骋,片刻,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姜槐愣愣地站在那,只觉心也跟着小姑娘飞走了。 她茫然转身,脑子一片空白。 她与阿瓷自幼相依为命,仔细算来却只有两次松开她的手,无助地望着她的背影。 一次是柳家父子来接至亲回家,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棋道山管她要人。 每一次,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走出一段路,风雪落肩头,她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几步之外,宣陵手持油纸伞一身素衣静静凝望她:她回去了,你也该回家了。 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冲着姜槐歉疚一礼:公子,贵人贵人来接您回家了。 回家?姜槐泪意隐去,目色里涌动着厌恶:棋道山才是臣的家,贵妃娘娘说得哪个?臣怎么听不懂? 宣陵怅然迈出两步:孩子,你不肯认我吗? 姜槐冷笑,眼里满了嘲讽:你教我如何认?贵妃娘娘,人这一辈子唯有血亲挚爱不可负,你既已负了,何来又要做慈母呢? 我只想补偿你。 不用了。 姜槐一身白袍行走在风雪:余生莫要来扰我,我便谢贵妃大恩了。 姜槐! 宣陵猛地喊住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竟真不能原谅吗? 姜槐侧身漠然地看着她,悲凉道:母妃做过的事难不成都忘了吗?我出生起便以男儿身立世,活到三岁,十二降生。母妃不再需要女扮男装的皇子,便动杀心。若非嬷嬷违逆旨意将我偷偷抱走,焉有姜槐命在?世上已无十一皇子,我也早已没有母妃了 大雪纷飞,天地寒凉,暖我的人不在,诸事莫扰。 第088章 漆嬷嬷。 老妇人恭敬俯首:老奴在。 宣陵执伞的手缓缓松开, 飞雪落素衣,油纸伞被吹出很远。她望着远处孑然行走风雪的影子,任由那雪化在脖颈,融在发梢。 她一生行事从不知错,直到此刻,看着那孩子背脊渗透出的孤冷, 回想先前两人的交锋试探, 回想大火中姜槐是如何不畏死的将她救回来,宣陵终于觉到了心痛。 她喃喃自语:人这一辈子, 做错了事, 便容不得反悔吗? 漆嬷嬷匍匐跪地, 过往在她脑海依次闪现,她想了又想终是大着胆子道:贵人可要听实话? 你说。 公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贵人久居深宫远离人间疾苦,老奴忝为奴婢, 这些年能活下来竟全仰赖公子仁慈, 贵人可知公子六岁那年三次寻死未遂 一滴泪从她略显浑浊的眼睛流下,想着记忆里那道单薄的身影,漆嬷嬷幽幽道:公子心里很苦。 宣陵颤抖着手不发一言,寻死为何要寻死! 漆嬷嬷颤声道:公子六岁已懂许多, 她记得贵人做过的一切, 也知道生来为母妃不喜,公子活得艰难,几次坚持不下去。她的心被封闭, 她的眼被遮住,人间冷暖,于她而言,只有冷,没有暖。 她咽下那些酸涩:及至那年大雪她从外面带回三岁大的孩子,老奴第一次看到她笑。没有柳云瓷 她喉咙哽咽:或许,贵人再也见不到她了。 宣陵脸色唰白,身子摇摇欲坠:她她知道生来为我不喜吗? 知道。漆嬷嬷叹息着点点头:公子看得太清楚,活得太明白,反而慧极必伤。 她抬头道:贵人,就当奴求您了,待她好些吧! 我 宣陵颓然落泪:我还有资格当她母妃吗? 贵人不妨将当年的事和公子解释清楚,解释清楚,总好过没缘由的恨。 漆嬷嬷诚恳道:恨一个人和怨一个人都需要倾尽全力,贵人曾经对骨肉无爱,而今悔了,为何为何不尝试着把亏欠的那些还回来呢? 她俯身叩首:老奴僭越。 无碍,你起来吧。宣陵神色染了悲凉:那些难堪,真得要告诉她吗? 贵人,如今已是难堪了。 母女结怨,对面不识,还不够难堪吗? 知晓她未尽之意,宣陵抚着心口重重咳嗽两声,显出两分病色。 她身子未养好就急着出宫调查姜槐身世,动用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人力,将藏匿隐蔽的漆嬷嬷揪出来。 她一早怀疑姜槐身份,如今水落石出,那些怀疑落地生根堂堂二品延西大将军是女儿身,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孽种! 孽种 宣陵咀嚼着这两字,竟觉心快要被谁剜了去。 她从风雪里转身,问了一句教人惊骇的话:十几年了,桃源山的墓碑还在吗? 漆嬷嬷面色骤变:贵人三思! 三思? 宣陵自嘲一笑,眉锋陡然锐利:我隐忍多年,还要思什么?!我连至亲挚爱都失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漆嬷嬷,你告诉我,空有一身尊荣,我还剩下什么?去桃源山,我要见她!十几年了,你们还要阻我到何时! 漫天风雪,冰冷凄绝。 一身白袍的少年人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眉眼阴郁,少了原本的纯粹无邪。 她捂着渐渐发凉的心口,半晌唇边噙了笑,眸光辗转,竟在风雪里涌现出一股暴烈的疯狂。 蓦地腿软跌进积雪,雪粒子没进长发,姜槐索性窝在那不再动弹。 她眼神空洞,呆呆地仰望阴沉沉的天空,她的心也阴沉沉的,隐有一股肆虐的暴戾欲从心尖破土而出! 姜槐撑着身子从积雪爬起,有些事不说破还能保持天真,既说破,心底的难堪与怨恨就免不了汹涌澎湃,她苦笑一声,放任狂躁的气息一点点将她席卷。 雪路难行,跌跌撞撞。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坏脾气的山民骂骂咧咧从雪地里爬起来,待看清对面那人身着锦绣后顿时起了坏心思:喂!你把人撞伤了,赔钱! 没钱。 没钱?那你不准走! 山民作势要拉扯她衣袖,姜槐冷漠回眸,眸色幽深:滚远点。 嘶!山民被她眼里沸腾的杀意吓得拔腿就跑,跑到半路因为腿软再次跌倒,跌倒后爬起来继续跑。 姜槐一步步走着,神色越来越冷,清亮的眸子此刻竟成一双血眸,一口血猝然从她口里喷出! 红梅染雪,眨眼人已直直倒下。 天寒地冻,风雪临身,她蜷缩着身子,意识混乱,唯她嘴里那一口一个阿瓷,清晰悦耳,用尽毕生温柔。 浩浩荡荡的队伍,纵马走出很远的云瓷心中忽觉刺痛,元洗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怎么了?可是身子还未大好? 随行来的女医作势要为她诊脉,云瓷摇头,胸口那股郁结沉闷如何也无法消解。 莫要再想了。元洗慈爱地看着她:雪越来越大,早点回山方为正途,论道会结束,便是称圣大典,此乃棋道山盛事,山主不可再任性。 云瓷淡声道:师父也觉得我很任性吗? 元洗自知失言,想了想郑重道:如今你已是四海棋圣,往后无需再喊我师父。至于任性,身为棋圣当然可以任性,前提是你要做一个教人无话可说的棋圣。如此,哪怕你任性万次,世人独记你的英明,这才是本事。 云瓷蹙眉沉吟,半晌,阖首,轻声道:受教了。 按下返程的念头,她紧了紧身上的遮风斗篷:快马加鞭赶路,务必要在明日之前回山! 雪势越来越大,天地越来越冷。 阿瓷 阿瓷 一声轻叹入了姜槐的耳。 苏簌簌将她从积雪里搀扶起,解了大氅将她裹进来,眉头紧皱,待触及到那只冰冷的手时,不由得生了怒火:阿槐,没有她,你就不想活了吗? 姜槐意识沉沉,喃喃自语:阿瓷 阿瓷阿瓷阿瓷!你除了柳云瓷,什么时候才能睁眼看看别人! 苏簌簌既怒且心疼地抱她入了马车,吩咐车夫:去风凉镇,等她身子养好了咱们再回! 马车骨碌碌地在雪地碾开一道道车辙印,最终又被飞雪覆盖。 茫茫天地,风凉镇在南,棋道山在北,天南地北,有情人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马车内,苏簌簌指尖搭在她手腕,神色沉沉,终是痛骂一声: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糟践身子的!你真是 她叹了口气,指腹抚上那两道好看的眉,声音放轻放柔:你真是教人舍不得放手啊。阿槐,跟我走好不好? 姜槐浑浑噩噩地枕在她膝盖,五脏六腑刺痛翻腾,久被尘封的记忆终被破开一道口 泱泱宫门,缓缓被人推开,容色艳丽的女子一身华服踏了进来,她的气息很冷,情绪不稳,眼角余着泪,寒声屏退众人。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7 梦境里三岁的十一皇子被裹成雪团子,那句母妃尚未说出口就被人用力的扼住咽喉: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娘娘!娘娘不可!! 漆嬷嬷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血脉至亲,娘娘忘了么?那是十一皇子,那是娘娘的骨肉啊! 我的骨肉?女人笑中带泪,厉喝一声:那是孽种! 孽种 梦境里,姜槐身子颤抖:不,我不是我不是 阿槐?苏簌簌揽紧了她肩膀:阿槐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有我在,我一直在 娘娘!虎毒不食子,稚子无辜,您会后悔的娘娘!那是十一皇子,那是您的孩子啊! 漆嬷嬷额头叩出血痕,含泪哀求道:您会后悔的,这孩子长大后,母子成仇,此乃祸事啊。 祸事? 女人捂着腹部倏忽阴森森地笑起来:那她也没必要活着了。漆嬷嬷,此事交给你,你,懂本宫的意思吧? 时光荏苒,风雪散去,大雨忽至。 六岁的男孩子神情阴郁地走在长街,雨水淋湿她的头发,泛旧的衣袍紧紧贴着瘦弱身板,风一吹,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沉着脸来到一口井前,想也没想跳进去,哪知井里无水,是一口枯井。 她淡然的在枯井坐了三天,看着星辰漫天,充满死气的眼睛忽然有了细微的波动。 男孩子纵身从枯井飞出,来到一处破旧小院。 瞎眼的妇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板床,见了男孩子,勉强挤出笑容:小公子回来了? 男孩子漠然地看她一眼,起身往屋外走,半个时辰后,她端着一碗药进来,也不说话,药碗被递到妇人唇边。 妇人无奈道:小公子是要奴喝药吗?好好,奴这就喝。 一个只看了一眼便端来一碗药,一个问都不问药是什么就敢喝。 三日后,妇人病愈,男孩子再次出门。 这一次,她来到一棵歪脖子树前,特意选了结实而粗的麻绳,刚要闭眼,就听到山上传来哀嚎声,猎户身后跟着一头狼:救命,救命!! 她烦躁地丢开绳子,皱眉朝恶狼走去 几番寻死不得,风雪天,她干脆懒洋洋地窝进角落,而后,再次被细弱如小猫叫的哭声吵醒。 长街落雪,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 她冷眼走到跟前,漠然道:别哭了,再哭揍你。 三岁大的女婴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冻得发紫,唯独眼睛清澈明亮地看着她。肌肤细白如瓷,漂亮的一瞬让人看到了天地间的另一种颜色。 女婴轻轻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也是那时,姜槐才意识到,原来她哭了。 慢慢的,她破天荒的有了与人倾诉的冲动,俯身问道:你也被遗弃了吗? 你叫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还是说冻傻了? 那你不说话,莫非没有名字?你家在哪知道吗? 半晌,姜槐盯着她瓷白的肌肤以及被冻红的小脸,温声道:那你跟着我好不好?我养你。 风雪肆虐,她等了又等: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云瓷,从今天开始,你姓云名瓷,是我姜槐的妹妹,知道怎么喊我吗? 女婴眼里藏着世间最纯净的光,迟疑道:阿阿兄? 甜甜的,稚嫩清脆。 大雪纷飞,姜槐抱着她,露出久违的笑。 风雪散去,春暖花开,自此,她寻到了生命里最明亮的光。那光照亮了她,一步步将她从孤冷的云端拉到怀里,给她俗世温暖,教会她如何去爱。 而今,挚爱不在,绝望袭来。 自梦魇里姜槐推开怀抱着她的女子,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一脸受伤的苏簌簌 第089章 两人对视许久, 姜槐没问她为何在这里,更没说话。 她安安静静地坐到另一侧,与苏簌簌间隔一臂之距,眸色涌动,神情恍惚,看样子还没从梦魇里清醒过来。 阿槐。苏簌簌身子靠近去捉她的手, 愣神之际, 姜槐的手已经被她捞进了掌心:阿槐,是我。 簌簌?凝在眉梢的霜色渐渐消融, 姜槐话音未落, 来不及多言人便再次晕过去。 苏簌簌叹息一声, 取了银针来,为她医治。 伤入心脉,五脏六腑都被波及。她竟不知,短短几月阿槐能将自己伤到如此地步。她一身炼药术出神入化, 知道为云瓷调养身子, 为何就不能顾惜己身呢? 马车骨碌碌朝前行驶,风雪中慢慢看不到影子。 大雪覆盖的桃源山,宣陵悲怆地踏足此地,心里酸涩蔓延, 她道:漆嬷嬷, 你退下吧,我想和她安静说会话。 瞎眼的老妇人被童子搀扶着离开。 孤零零的一处墓碑,宣陵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锦帕, 甚为爱惜地擦拭碑上落雪,待手指抚过碑文上爱妻宣黎氏字样,眼泪不可控制地滴落。 阿黎,你可曾怪我擅作主张?你再等等,等我亡了那人的国,再去陪你十几年了,我已经十几年没同你说话了,你在地下可好? 她抱着墓碑罕见的温柔细语:阿黎,怪我太懦弱,当年没有护住你。不过你放心,该讨回的我会一点点讨回。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个孩子。阿黎,你再温善不过的性子,会不会也觉得我心肠狠毒?我连亲生骨肉都能杀,你会不会嫌弃我? 如今她不认我作母妃,这终究是报应吧 她咳嗽两声,风雪掩去那些细碎的呢喃,过了很久,宣陵从容起身,她的眼睛红肿,指尖擦去泪痕,迈着步子坚定离开。 两刻钟后,深宫,寝殿。 禹皇服过药后淡淡瞥了影卫一眼:她去桃源山了? 影卫颤声道:贵妃贵妃在桃源山逗留半个时辰,看样子,在在墓前哭过一场 如死一般的寂静,禹皇撑着病弱的身子从榻上起身:知道了,退下吧。 他细心整敛龙袍,待仪容理好,两条腿竟没勇气迈出一步。 年轻的时候不择手段,及至寿数将近,他的勇气消失殆尽,连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去见。 他害怕看到冷漠相对的阿陵。 恍惚记起,曾经的阿陵是最爱笑的。 她意气风发仗剑将他从马贼窝里抢回来,那时候他的心就给了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晓得阿陵心里早就有了人。 黎祯。 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腐书网的黎家早在十几年前覆灭,而黎家长女尸骨早葬在桃源山。 即便如此,仍旧有人念着她、想着她、爱着她 禹皇痛苦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阿陵,你忍了十几年,怎么就不肯一直忍下去呢?你终于忍不住要对朕出手了吗?你想为她报仇,朕接着就是。可你不该一再地伤害那个孩子,那是朕的骨血! 朕的骨血他苦笑道:就这么令你感到恶心吗? 记忆袭来,如刀割在心尖,痛不欲生 阳春三月,春风十里,少男少女策马扬鞭,遍赏繁花。 少年不满地皱起眉:阿陵,为什么你要与她共乘一骑? 他挑眉不客气道:喂,黎家长女,你怎么那么笨,连骑马都不会,出来玩也太扫兴了! 黎姓少女温温柔柔地冲他笑,也不觉恼:可是阿陵并不觉我是累赘啊。是吗阿陵? 明艳娇俏的宣家嫡女春衫轻薄,发间别着一根竹簪,腰间束着白色绸带,明明是再貌美不过的少女,却做了潇洒儿郎打扮。 她拉着黎祯的手,得意道:阿鱼,你是嫉妒我软玉温香在怀?还有,若你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就冲你刚才敢嫌弃阿黎,信不信我一鞭子抽飞你? 阿陵,不带你这么偏心的啊!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你和她才认识几天? 嘿,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道理没听过吗?我与阿黎,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哎呀阿鱼,你怎么这么啰嗦?还要不要玩了? 玩! 少年信手编了草环,兴冲冲给她递过去:阿陵,送你! 哈哈,谁要你的草环?你编的一点都不好,还是阿黎的草兔子最好看。 哼!我看你还是偏心!我有哪点比不过黎家长女?阿陵,你到底要不要喜欢我啊? 一句话,惹得气氛一滞。 黎家长女素来温柔的眼眸有了寒意:你为何要喜欢她?你换个人喜欢不可以吗? 少年登时炸毛: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喜欢阿陵难道还要经你同意? 可阿陵喜欢我啊。 少女挽了宣陵的手:阿陵,我说得对吗? 对!对极了! 宣陵和她十指相扣,笑容肆意:阿鱼,不要棒打鸳鸯嘛,你这样子,咱们以后还怎么做朋友?莫要说那些话了,我不爱听。 真得不爱听吗? 宣陵认真道:真得不爱听。 好吧。少年黯然地垂下头,苦口婆心道:阿陵,你纵是喜欢她,能和她过一辈子吗?黎家长女总要嫁人生子 我不会嫁人生子。 黎祯正色道:我会陪阿陵一生一世,我不会嫁人,只要她还想牵着我的手,我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你们疯了不成?少年纵马跃下,扯着宣陵快步到了柳树下,还没开口眼圈就已经红了。 阿陵,你告诉我,你对她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我怎么看着你俩奇奇怪怪的! 奇怪吗?宣陵挣脱他的手,盘腿坐在草地,嘴里叼了根狗尾草,笑得天真烂漫:我爱阿黎,想和她厮守一辈子,如此而已。 爱?少年惊得瞪大眼:你俩同为女子,你怎么可以爱她? 少女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狗尾草,明艳动人的小脸尽显嚣张:阿鱼,若我是男儿,若你不是皇子,若你我没有多年情分,说句难听的,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你也太狂傲了吧?!我好歹文武双全,阿陵,你怎么如此埋汰人? 少女扬了扬眉:谁让你说刚才那番话?都说了不爱听你还要讲,我并不比你差,你能喜欢女人,我为什么不能?你的爱是爱,我的爱就是草芥吗?阿鱼,你再这样下去是要挨揍的。 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 那可说不准。 阿陵。 少年沉默半晌,终是神情复杂道:你别忘了,我是皇子。我出身高贵,天生就比大部分人站得高看得远。 行了!你又要拿你那皇子身份压我! 少女恼火道:阿鱼,你也太没出息了!世上女子千千万,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我已经有阿黎了,你还想拆散我们不成?你要我恨你一辈子吗? 年少情深,谁也不肯让一步。少年苦涩道:你舍得恨我一辈子吗? 少女重重往地上跺了一脚,草屑沾在靴尖,她厉声道:你要敢害我爱而不得,莫说恨你一辈子,我必取你狗命你信不信?! 你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那黎家长女到底有哪点好教你迷了心智?我是皇子,你取我狗命?再借你三个胆子,你是不是还要惑乱朝纲? 荆玄鱼!你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少女挥袖便走,背影决绝,不留余地。 十几年的友情在温柔的春光里裂开一道缝,一旦开始,便注定着余生再难修补。 阿陵? 黎祯迎上来与她十指相握,柔声道:你和他吵架了? 哼!这个臭小子,咱们不要理他了,走,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吗?我这就带你去,三年五载都不回来了! 寒来暑往,少年每年春天都要往柳树下等人。 他的眼睛从最初的天真纯净,慢慢染了权势带来的深沉:阿陵,你非要逼孤请你回来吗? 青梅竹马分别的第五个年头,太子荣登大宝。 新皇继位的第十七天,黎家被判秋后待斩,消息散布九州。 暮春,黄昏时分,宣家嫡女策马回禹州城,当夜闯宫,被天子扣在寝殿。 第二日,黎家一百二十三口人被判流放,也是从那时起,宣家嫡女入宫为妃。 入夜,新房里的女子冷眼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年轻人:阿鱼,你可后悔? 新皇执酒笑着朝她走来:悔?我为什么要悔?阿陵,我已经是九五至尊了,难道连心爱的女人都娶不得? 呵。这就是你的出息? 是,我是没出息,在阿陵心里,这世上最有出息的是黎家长女,我比不过她,可我能光明正大娶你。你不想要后位,那我从今天开始,后宫佳丽三千独宠你一人。我喜欢儿子,我要你诞下我的骨肉,否则这一辈子你别想离开! 阿黎呢?你把她怎样了? 阿陵,你真得变了很多,我刚才那番话你听了竟然能忍住不动手? 新皇自嘲一笑:她很好,她是你的心上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待她不好。 你就想要个儿子? 对,我留得住你人留不住你心,我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皇位,我会加倍疼爱那个孩子,阿陵,你成全我好不好?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8 荆玄鱼,你可真卑鄙。 新皇虔诚地跪在她脚下,热泪砸在喜服,他道:你的爱是爱,我的爱就是草芥吗?我想和你有血缘牵绊,三年,就三年好不好?你陪我三年,我还你一生自由。阿陵,你大发慈悲成全我,行吗? 可我还是觉得恶心。 宣陵漠然地一脚将他踢开,难以置信道:阿鱼,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可你已经没退路了,不是吗?阿陵,朕就想要一个儿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春去秋来,如此反复。 七月,大雨瓢泼,宣贵妃产子,史为十一皇子:荆秀。 第090章 荆秀。 病弱的禹皇执笔写下这两字, 暗道:如今那孩子,总也没辜负这秀字。 想到姜槐,想到那些陈年的爱与怨,他轻声道:来人。 大太监垂手而立:主子有何吩咐? 赐,二品延西大将军姜槐,晋升一品镇国大将军。赐, 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扶国除奸。 冷风灌进喉咙,锦帕上咳出淡淡血丝, 禹皇打起精神继续道:赐, 黄金万两, 绫罗绸缎百匹,珍奇古玩三十件。赐 大太监眼神惊恐,腿脚不住发颤,这这是要闹哪样? 禹皇颓然问道:你说, 朕还能赐什么? 皇皇上!这这这, 这不合规矩啊!大将军已是位高权重,再赐下去,十二皇子那边 赐汗血宝马。 他从袖口取出一枚极为可爱的印章:记得把它偷偷放进去。 猫脸形状的红泥小印章被塞到大太监手里,大太监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禹皇急声道:拿稳了! 出了寝殿, 站在宫门口, 冷风无情地拍打着脸,大太监只觉满心荒唐。 他郑重地捧着掌心的红泥小印章,谁能相信, 谁又敢相信? 陛下接连赐下一品镇国大将军位、尚方宝剑、黄金万两,绫罗绸缎百匹、珍奇古玩、汗血宝马!赐下这种种滔天权贵,为的仅仅是偷偷送出一枚用来哄小孩子的猫脸印章? 这太匪夷所思了。 大太监怔怔望着那枚小巧精致的印章,脸色骤然苍白! 他大口喘息着,任凭冷风被吸进肺腑,这枚印章 这枚印章怪不得看着熟悉这不是陛下当年为十一皇子精心雕刻的生辰礼吗?! 为刻好这枚印章,陛下三天三夜没睡,为了使那猫脸更形象,九五至尊愣是抱着猫不撒手,从十几只猫里面选了最漂亮的一只观摩,最后用来雕刻在印章之上。 可惜 可惜宣贵妃一句话,便不准陛下为十一皇子过生辰。这生辰礼陛下贴身放着,等到十一皇子夭折,再没送出去。 那为何今日又要偷偷赐给大将军? 想到那个可能,大太监心跳加速,苍白的脸慢慢红润起来。 若真是那样 他眼里闪烁着精光,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十二皇子居住的明奉宫,若真是那样,这储君之位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准呢。 陛下爱重十二皇子,可伺候在身边的老人都晓得,陛下子嗣众多,可最爱的,却是三岁时便夭折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没死。 念头如流星划过,大太监不敢耽延,快速领旨往将军府走去。 这天,说不准哪天就要变了! 圣旨降临将军府,他笑得和朵花似的,将军府众人茫茫然跪了一地,大太监左等右等不见人,问道:大将军呢? 管家不卑不亢道:将军出门未归。 大太监一头雾水:将军没回府吗?那他去哪了?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圣旨被送进将军府,不到半日就在禹州城掀起滔天巨浪! 今上疯了不成? 古往今来还没见过哪个皇帝如此厚封手掌兵权的武将! 士子楼人声鼎沸 哪怕大将军救了贵妃娘娘,这赏赐也太重了! 谁说不是呢?可要说此等重赏,大将军倒也不是承受不起,就是今上这态度 士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将到嘴边的那句话轻易吐出来。 事有反常必有妖,至于这妖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看今上恨不得连江山都送出去的热乎劲,委实教人琢磨不透。 你们说 傅酒摸着下巴:你们说今上此举,会不会为了联姻啊? 联姻?谁和谁联姻? 还能有谁? 傅酒与有荣焉道:柳小姐一朝竞道夺得四海棋圣盛名,不是坊间都在传棋圣大人和大将军 他将私情二字咽下,换了个说法:若今上重赏大将军是为了与棋圣门当户对,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大将军若仅仅是二品将位,的确不足以将四海棋圣娶进家门。 经他这么解释,众人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皇室有意促成这门婚事? 傅酒笑道:当然!大将军忠心可鉴日月,西山大火不顾生死地救回贵妃娘娘,这样靠谱的忠臣良将,谁不喜欢?如今大将军乃今上左膀右臂,若与棋圣联姻,皇室与棋道山的关系也能亲近两分,连带着咱们大禹国与四海棋道联盟也算沾亲带故,稳赚不赔的买卖,今上高瞻远瞩,实属英明! 可大将军到底去哪了呢? 众人再次沉默,他们又没有千里眼,哪里晓得大将军跑去了何地? 就在皇室派出影卫暗地里搜寻姜槐下落时,腊月初一,四海棋手齐聚棋道山与棋圣坐而论道。 论道会正式开始,新任棋圣身着星辰袍亮相在世人面前,一瞬,四海慕名而来的棋手,心中掀起层层巨浪早知道棋圣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却不想气度风华竟如此出众? 高山之上,云瓷手指棋盘,凛声道:诸位,还有哪里不懂,尽管提出来。 坐而论道,既是四海棋圣,论道会当日,便要解释在场所有人于棋道上的困惑。 扬名立威,传道解惑,没有一定能耐,纵侥幸赢得棋圣之名,也无法使人心所向。 四海棋道联盟地位非比寻常,想要成为握有实权的棋圣,要有绝对的魄力和教人无话可说的实力才行。 众人听着年轻貌美的棋圣侃侃而谈,心神渐渐沉浸其中。待他们从精妙的棋道中回过神来,月上柳梢头,抬眼再看棋圣,月色朦胧,那人依旧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四海棋圣由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担当,不服者当日有千人,云瓷含笑不理,继续论道。 论道第二日,不服者锐减,剩六百人,棋圣谈吐优雅,秀雅风华,深入人心。 论道第三日,不服者仅余三百人,更多人却被棋圣旺盛的精力和仿佛永没有穷尽的真知灼见所震撼。 人有倦怠时,慢慢的,熬了三天三夜,已经有人撑不住开始打瞌睡。 云瓷迎风坐在蒲团,发丝飞扬,她没有停顿,继续论道。 如此,论道第五日,棋道山上睡倒大批人,鼾声如雷,坚持下来的,竞无一人敢再提问,唯恐棋圣说个没完没了。 事实证明,能从星罗道一路绵延而上战至山巅坐上棋圣位子的,绝非常人。 就凭这耐力,凭这才思泉涌,凭这教人叹服的口才,四海棋手打心眼里被说服。 不敢再问了,也不敢不服。 唯恐棋圣拉着他们笑吟吟论道至天明,到了此时,铁打的人也快扛不住了。 云瓷唇边噙着温柔浅笑,从蒲团起身时,面色苍白,汗湿内衫,强稳住身形,既没踉跄,亦没半分不妥。 念儿小心翼翼搀扶着她,惊觉小姐大部分力道倚在她肩膀,心知论道不易,忍着心疼,主仆二人体体面面地回了棋道殿。 到了棋道殿,踏入内室,云瓷连解衣都顾不得,被喂了些蜜水,陷在软榻昏昏睡了一天一夜。 待醒后,四海棋手见了她,态度和软了不止一丁半点,眼里存着敬畏。 柳云瓷坐镇棋道山,仅用一月时间便以雷霆手段接管四海棋道联盟,其中除了她个人令人惊叹的心性手腕,还有柳家倾尽全力的支持。 柳家嫡女,四海棋圣,如今哪怕住在深山老林的隐士都晓得柳云瓷之名。 论道会结束,紧接着便是称圣大典。 此乃四海盛事,堪比新皇登基。 棋道殿内,护道长老与四海联盟的八位副盟主洽谈。 云瓷手里把玩着玉质棋子,心思飘摇,仅余了一分心神放在称圣大典流程,剩下九分,全在想一人。 整整一个月过去,她没有收到姜槐一封亲笔信。 父兄与她传信不少,就连景阳、青敖、西蝉都送信前来。 唯独没有她心底最思念的那个人。 景阳在信里寥寥几笔提及阿兄做了一品镇国大将军,权势煊赫引得朝野震惊。 青敖也在信里简单说了皇室有意促成她与姜槐联姻,以此来拉近与棋道山的关系。 西蝉嘱咐她日常顾惜身子,莫要逞强。 种种关怀,缺了姜槐那一份,总觉得不够圆满。 距离称圣大典还有二十天,新年到来那日,她会真正成为青史留名的四海棋圣,她希望姜槐能来,姜槐也答应过,会在那天前来求娶。 会议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她烦闷地将棋子扔回棋盘,棋子滚落在棋盘的清脆声,引得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元洗问道:棋圣有何高见? 云瓷漫声道:先不说这些,三个时辰内,我要得到姜槐所有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一声,伺候这么一位任性极有主见的棋圣,这感觉还挺新鲜? 这已经不是棋圣第一次想一出是一出了。 命令下达,云瓷安安静静坐在大殿宝座,见所有人不说话齐齐望向自己,她道:你们继续,谈好了列份章程要点给我。 三个时辰,说长不算长,但对于困在等待里的人而言,也不算短。 好在云瓷有得是耐心,她拿出与万人在高山坐而论道的耐心,稳稳当当坐在位子。 三个时辰,不早不晚,传令使者应声入殿。 与此同时,信鸽从皇城飞到棋道山,护道长老恭敬地将一指宽的小纸条递过去,坐在上位的云瓷一身星辰袍,正襟危坐,威势极重。 山主,皇室管咱们要人呢。 要人?云瓷没去理会,问传令使者:教你调查的事呢? 使者恭身道:回山主,大将军早于一月前失踪了。 第091章 风凉镇云平巷二十三号。 苏簌簌端着药碗踏进门, 一眼看到坐在窗前的少年人。 从前她总觉阿槐一身白袍眼角眉梢都充满了少年朝气,眼睛清亮,唇畔微扬,就能弯出极漂亮的弧度。 她笑,或者她不笑,都温温柔柔的像天边柔软的云朵。 可今时不同。 今时的阿槐哪怕也是一身雪白长袍, 但她的灵魂不在这副躯壳。 心病总要心药医, 她虽能治好阿槐五脏六腑积累的伤,却解不开萦绕她心脉的结。 郁结在心, 长此下去, 她不知道那个阳光明媚的阿槐还会不会回来。 姜槐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很久了。 哪怕苏簌簌端着药碗进门。 她的眼睛望着遥远的穹苍, 白日,无星,可她心里有颗星。 那星忽闪忽闪地发着光,在沉郁难解的黑暗里照亮她身前三尺之地。 心神摇曳, 药香扑鼻, 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簌簌来了。 那双空洞的眼睛再次映照出人的影,簌簌不敢表现出悲伤,她克制着,隐忍着, 冲姜槐露出最得体也最无法让她拒绝的笑:阿槐, 该喝药了。 姜槐茫然地接过药碗,簌簌指尖小心地从她指尖快速掠过,而后她古井无波的眼睛终于有了细微涟漪:别这样, 她会不高兴。 这她说的是谁,苏簌簌再清楚不过。 心头那股酸涩肆虐蔓延,簌簌忍着泪意笑了起来:阿槐这心里竟还装着人间情爱吗?我以为你此番断情绝爱,再不肯沾染凡夫俗子割舍不下的七情六欲了。 她故意将话说得弯弯绕绕,借此来抵挡那片刻被无情拒绝的难堪。 姜槐的睫毛很长,那双眼睛也非常好看。 此刻她垂着眸,睫毛在眼底罩下一层淡淡的影。 那药她不觉苦,如饮茶一般小口小口品着,口腔里化开的苦涩,和心里难以释怀的苦涩混在一块儿,绵长,久远。 她白皙的指搭在青花瓷碗的碗沿,无悲无喜:我也是凡夫俗子。亲情、爱情、友情,我被至亲所伤,被挚爱温暖,被友人包容,簌簌,我很感激你。但我是阿瓷的,从上到下,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阿瓷的。 簌簌的手指轻颤着:我两次三番救你性命,你就不能报答我吗? 姜槐闻言看也不看她,慢悠悠放下药碗:不喝了。 她起身,长腿迈开,茫茫世间,孑然而来,孑然而去。 直到她离开小院,苏簌簌始惊觉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她急忙追出去,再也寻不见那道背影。 阿槐?阿槐?阿槐你回来啊! 正堂,药碗孤零零地摆在茶桌,风一吹,药汤冷透。 从清晨再到黄昏,及至天地蒙了层暗光,苏簌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院,进门看到那碗她精心熬制的救命药,无形中便觉有人一巴掌狠狠从她脸上扇过! 她有心挟恩图报,她仅仅试探的将意图说出口,阿槐便毫不犹豫地斩断她的妄念,决然到连命都可以轻看。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想着姜槐一身内伤地走出门,心疾若再发作,保不齐会死在外面。 她的指尖一寸寸变得冰冷。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69 空有治病救人的手段,她的病人宁死也不肯回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死心 苏簌簌挥袖打翻药碗,药香弥漫,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被打碎 腊月初八,依着大禹国习俗,家家户户在今天都会喝一碗腊八粥。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人在屋里捧碗围在桌前过节,气氛融洽,带着欢声笑语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姜槐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飘飘欲仙。走在长街,路过一户人家时,端着腊八粥的小孩子惊喜地指着她大喊:娘!娘!外面那个大哥哥好像神仙啊! 大禹国崇尚风流,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长相漂亮的人。 等到妇人急冲冲拿着菜勺从后厨跑出来,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哑然,扭头问道:又在骗娘!哪有什么神仙? 小女孩撇撇嘴,嘟囔道:明明就有嘛,娘无缘见仙人罢了~ 她扬起笑脸:可我见到了,娘,今后一年我会有好运的对不对? 妇人本想笑骂她两句,见她如此也不禁软了心肠,慈爱地抚摸她的小脑袋:是,是,我家幺儿是有福气的,以后好运气会天天伴随你~ 俗世温暖,很近,也很远。 稚子无辜,而她做错了什么呢? 姜槐步子不停,于风雪中穿梭,她的身姿秀美,容颜冷清,如一尊行走的玉像,在新年将至的热闹气氛里,孤独得要死。 直到她走累了,窝在角落开始睡大觉,这一觉睡得极长,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黎明破晓,路边的流浪汉抓着不知从哪偷来的烧鸡啃得正香,行到拐角处,猛地被吓得鸡骨头卡在喉咙,费时费力地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消停。 他气得一脚踹在那人身上:作死!吓唬谁呢! 嘿,不吱声?敢在爷面前装死? 流浪汉试探着蹲下身子,指腹捻了捻那人身上做工精致的袖口。 姜槐就在此时睁开眼,眼里一片冰冷:你在做什么? 流浪汉被吓得瘫软在地: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 姜槐抖落身上的积雪,眉间凝着郁气,淡淡道:想死就跟过来。 她举步走向更热烈的风雪,人间苍茫,心里空荡荡。 她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但她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事。阿瓷不在她身边,她早就无力抵抗那些年结出的苦果。 她更不知道,这种如死般的平静会在什么时候被打破。只能避开世间繁华,一步步朝着棋道山的方向迈进。 她做梦了。 梦到许多暖人心窝的小事,梦到许多教人不寒而栗的场景。 梦终会醒。 好在她还有阿瓷。 她得赶在另外一个自己觉醒前回到阿瓷身边,她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姜槐加快步子,沉如死水的眼眸掀起一晃亮光。 而那亮光尚未来得及蔓延,就再次被黑暗吞没。 流浪汉提了棍子跟在身后,一棍子重重敲在她背脊,棍子应声而断,血从他嘴里喷出来,待姜槐回眸,那人已经倒在雪地里咽了气。 鲜血刺激着她的眼,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一丝杀气钻了出来,姜槐合眼,半晌睁开,叹了声:何必。 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棋道山上,护道长老愁得白了头,扼腕叹息:称圣大典在即,山主岂可离山啊? 棋道殿内,元洗抚着长须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还有办法拦着她不成? 前辈此言不妥,纵是要寻人,四海联盟那么多人,山主最多再等两日肯定有消息传来,怎可因儿女情长坏了四海功业? 这话,你和她说去,棋道山以棋圣马首是瞻,四海棋道联盟更奉棋圣旨意为圭臬,要老夫说,儿女情长未尝不是坏事。 诸位不必再议了。 云瓷裹着雪白大氅从门外踏进来,神色凛冽:给我半月时间,半月过后我必回山。称圣大典那日她答应了会来,我信她。 众人躬身行礼,齐声道:万望棋圣顾念大局。 云瓷转身:会的。 冷风刺骨,下山之后念儿望着白茫茫的天地,无措道:小姐,咱们要去哪里寻公子啊? 云瓷低声喃喃:我也不知道。 啊?那咱们为何一定要下山? 你信直觉吗? 云瓷捧着手里的暖炉,意味不明道:直觉告诉我,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我会看到心里想的那人。 念儿一脸困惑,这话她又听不明白了。 走吧,别耽搁了,我总觉得阿兄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去接她。 漫漫风雪路,姜槐唇色泛白,走了半日继续窝在角落昏睡。 宣陵曾说她有病,其实这话一点都没错,她的确有病,心里有病。 郁结难解达到她不能承受时,灵魂深处另外的自己就会冒出来,世间药石无医,唯有阿瓷能解。 阿瓷,就是她的心药。 可她 快坚持不住了。 风雪忽停,凤城,芸香馆。 门外,老鸨笑着将一包银子递给长相憨厚的农夫。 再次醒来,看着装饰繁美的房间,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脂粉气,姜槐随意挣断腕间的绳子,眨眨眼:她这是被卖了吗? 真有趣啊。她放肆地勾起唇角,满意地从软榻起身。 老鸨得了大便宜,扭着腰肢拐进屋,见了姜槐,脸上绽开谄媚的笑:呦,醒了啊,公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芸香馆最有前途的清倌了! 清倌?姜槐抚平微皱的袖口,唇畔微扬,迷得老鸨被她一脚踹出门时还没反应过来。 靴尖踩着浓妆妇人的脸,姜槐厌恶地皱了眉头,芸香馆打手闻声而动,她淡然挥袖,拂手点穴的本事用得出神入化。 过来。 她指了指衣衫不整的歌姬,笑道:不杀你,过来。 歌姬看着面前漂亮的过分,也邪气的过分的少年,故意将衣领拉低,露出大片雪白,她福身一礼:公子有何吩咐? 姜槐觉得她那小动作颇有些意思,眉毛挑起,问道:你刚才举动,是要做什么? 歌姬被她那一笑,迷得目眩神离半晌说不出话。 好吧,那我问你,如今是何人坐拥天下? 啊?歌姬讶异地看着她。 姜槐不满地皱眉:这问题很奇怪吗?是要回答我,还是从三层楼跳下去,选一个? 大大禹国荆家天下! 荆家?姜槐摸着下巴从她身边离开,末了折身回来,指着歌姬那处浑圆道:你是觉得你那里很好看吗? 歌姬又惊又惧,又羞又怯,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姜槐早已纵身飞出芸香馆。 凤城的夜繁华锦绣,美不胜收。 念儿小心搀扶着自家小姐,搞不明白为何寻人竟寻到此处。她道:小姐,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咱们真能找到公子? 云瓷驻足望了眼芸香馆的招牌,拧眉思索,喟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市行人如织,正巧今夜赶上凤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姜槐戴着猫脸面具提着花灯走在长街,擦肩而过时被人死死拽住了衣袖。 她歪头看着眼前貌若天仙的小姑娘,眼尾染了七分邪气:小姑娘,放手哦~ 第092章 凤城花灯节常有少男少女结伴而行, 是以两人拉拉扯扯并不显突兀,甚至在繁华夜色下,更添两分别样的暧.昧情愫。 少年勾着唇角,眼里存着明明灭灭的光,瞳孔倒映着小姑娘的影,心里不知怎的, 微妙地颤动一下。 云瓷拽着她的衣袖, 眼圈泛红,心绪激荡: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不知我担心你吗? 担心我? 姜槐笑嘻嘻地用力扳过她的手指, 一根一根如玉的指节被她挑开: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漂亮的小姑娘, 可你这小姑娘也太无赖了吧, 怎么?想缠着我啊~ 熟悉的淡香味充斥在鼻尖,云瓷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她强行松开的手: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啊?姜槐凑近她,戏谑道:小姑娘,你这般缠着我, 会被人误会的。 云瓷这次没再拽她衣袖, 反而扣紧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掀开面具! 姜槐啧了一声:真热情啊。 阿兄,别玩了。 云瓷与她十指紧扣:你这样子,我害怕 阿兄?姜槐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小姑娘, 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你家阿兄。 姜槐,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姜槐? 少年人有心说几句调戏的话,抬眸望见那一双泪眼, 蓦地心里一痛,脱口而出,竟是再温柔不过的哄劝道:别哭啊。 姜槐,跟我回去好不好? 云瓷扑到她怀里,紧紧抱着她腰,眼泪落下来:你刚才怎能不认我? 我没有不认你。眼泪砸进衣领,白袍少年有片刻怔神,小姑娘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她挣出两分清明,笑得邪气:我从未认识你,何来的不认你?我不是姜槐,姑娘,你认错人了。 泪挂在睫毛,倏忽轻颤,云瓷认真地凝视她眉眼,须臾将人拽进巷子,待到了无人处,干脆利落地将手伸进她怀里! 少年人被吓了一跳,最初的惊吓过后她揽着小姑娘的腰,笑得着实不正经:小姑娘,没有人告诉过你,随便将手伸到别人衣服里,是要受惩罚的吗? 惩罚?云瓷冷笑:你和我,到底谁罚谁? 她径直将一方锦帕摔在她怀里:你不是姜槐,为何长着和姜槐相同的脸?你不是姜槐,为何要贴身放着我亲手绣给姜槐的锦帕? 少年将锦帕拿到手里细细观摩,心疼道:为何要用力摔它?它做错了什么?指腹从那白首不离的字样划过,再看小姑娘,竟不忍再欺负。 邪气收敛,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一本正经道:姑娘,我不是姜槐,你如果要和我做朋友的话,可以喊我阿星,天才阿星。 阿星?云瓷睫毛轻眨,倒退两步:你你为何要叫做阿星? 因为我本来就叫做阿星啊。 云瓷被她弄得混乱:我管你叫什么,你要不要跟我走? 啧啧啧。 姜槐坏笑着凑近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忘了我们的关系了?云瓷迅速整理好慌乱的心绪,用最清醒的头脑应对,她一字一句道:我们是恋人,我们正在热恋,虽聚少离多,但你承诺要娶我。 娶你? 对,娶我。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但我迟早会弄清楚,当务之急,你得陪在我身边,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好个霸道的小姑娘。 姜槐小心将锦帕折好放进怀里:你虽然很可爱,但我不想跟你走。 她顿了顿: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拉着小姑娘的手,笑道:我一见你就打心眼里喜欢,你跟我走,我每年都给你炼一颗驻颜丹好不好?我还送你我最喜欢的小猫,给你每天变着花样做吃食,好不好? 云瓷忐忑的心在她温暖的笑容里慢慢被安抚,她听着阿兄得意洋洋又掏心掏肺地说出这番话,压下心底那些感伤,她道:你说的这些姜槐都为我做过,已经不新鲜了。你不承认你是姜槐,我不会跟你走。 咦?如今这世间,除了我,还有人会炼驻颜丹吗? 姜槐下意识捏了捏小姑娘掌心:我是天才阿星,没什么是我不会的,你跟我走绝不会吃亏。 云瓷将手抽出来,轻敛衣袖:我爱的人会观星,会炼药,会五行八卦,琴棋书画,这些,你都会吗? 会啊。 真会? 姜槐轻呵一声:要我现在为你观一观天下大势吗? 云瓷心思一动,小心翼翼问道:阿兄,那我能问你,这些你都从哪里学来的吗? 姜槐眼珠子轻轻转动,泛出别样神采: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不准告诉其他人,怎样? 好啊。云瓷循循善诱:我不告诉别人,只埋在心里。 那我能握你的手吗? 不能。 为何不能? 云瓷看着她:因为这世上能光明正大握我手的,只有姜槐。 姜槐沮丧地看她一眼:我家学渊源,你听过星沉谷吗? 星沉谷? 你竟连星沉谷都没听过。姜槐不满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云瓷温柔的笑了笑:是,我是孤陋寡闻,阿兄,你再和我多讲一讲好吗? 姜槐唇边噙着邪气的笑:除非你许我光明正大地握着你的小手,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虽不知阿兄为何忽然变成这样,但当她坏笑着看过来时,云瓷仍忍不住羞恼这就是阿兄所说的秘密吗?另外一个她? 我实在是越看你越觉得喜欢。她匪夷所思道:你说的姜槐是什么人?我要和他决斗。 她就是你啊。阿兄,你怎么连你自己都能忘记呢? 你又喊我阿兄。 少年人强势而迅速地拉过她的手:你刚才摸也摸了,我牵你的手,不算过分吧?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0 她笑得肆意,眉眼自有一股霸道流淌:你若反抗,我会对你做更不客气的事!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小姑娘玲珑体态打量过,赞道:真好看。 云瓷哪见过她这样,手被她攥在掌心,挣也挣不过,唯恐惹恼了她当真不客气。暂时忍下这口气,她笑: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先陪我逛街。姜槐带着她走出巷子。 凤城的夜满了人间应有的热闹喧嚣,云瓷忽然道:阿兄,你还记得当初与我夜游凤城的场景吗? 喊我阿星。 好吧,阿星,你还记得在那座顶楼我送你的生辰礼吗? 生辰礼?少年举目望向高楼,晚风吹过她鬓间碎发,发梢轻盈地扫过云瓷侧颈。 生辰礼姜槐喃喃地闭上眼。 星辰点缀,记忆里仿佛的确有人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了她。 她问:是你吗? 是我。云瓷柔声道:我在顶楼将初吻给了你,你还记得多少? 姜槐茫茫然地勾着她的手上了顶楼。 霎时,脑海里的画面如流水涌来,她的眸色几经翻转,终染了一分温柔:记得,关于你的都记得。 云瓷眼角微湿,问:那你记得姜槐吗?你记得自己的过去吗? 少年人坚定道:我是阿星。 她又道:我记得你,你是阿瓷,是我一生挚爱。 你不记得你是姜槐,那你记得女儿身揭开后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记得。她腼腆道:你用手摸遍了我全身。 云瓷面上一阵羞意,强稳住心神:你记得在桃源山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记得,你在桃源山吻了我。 那你记得在将军府闺房时我 记得。姜槐笑得一脸天真,轻声道:你将手伸进了 指腹贴在她唇瓣,云瓷忍着羞意问道:你记得在窄巷对我做了什么吗? 少年人星眸璀璨,笑得开怀,她的舌尖扫过小姑娘指尖:记得。目光落在云瓷柔软的红唇,她又道:感觉很好~ 那你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第一次热吻 记得。是在竞道之前,在你闺房。 雪谷的事你记得多少? 她喉咙微动:我记得我欺负了你。 云瓷不敢看她,不管不顾地最后问道:鸾山谷底的事呢?我对你做了什么? 啧,阿瓷啊。 一句阿瓷听得云瓷恍恍惚惚。 姜槐眼里闪烁着明媚的光,坏笑道:你欺负了我,不准我动,还要用绸带蒙上我的眼睛,第二天醒来更不准我抱,以前我不懂,嗯哼,这会懂了,你不让我抱是因为 少女的娇躯贴过来,柔软的唇瓣堵住了那些羞人的话。 姜槐愣在那,在尝到那分久违的甘甜后,隐在眼底的邪气慢慢消失无踪,她的眼睛重归清澈,无辜而明亮。自醒来后空荡荡的心倏忽被填满,她觉得很踏实,前所未有的踏实。 一吻过后,云瓷终于敢确定:过往阿兄都铭记在心上,阿兄还是阿兄,可阿兄记得云瓷,却忘了她是姜槐。 阿星,天才阿星,星沉谷阿星,这便是阿兄的过去吗? 第093章 夜色微沉, 姜槐勾着她的小拇指,笑道:真甜~ 不准乱说~ 云瓷总觉得阿兄变坏了,她小心打量着她的眉眼,越看越喜欢,阿兄不管成为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喜欢她的现在, 也能敞开心怀地接纳她的过去。 或许, 趁着这机会,她能更细致的了解阿兄心底的秘密。 她看着姜槐的时候, 姜槐也在看她, 她笑起来眉梢流露出两分轻狂, 强大的自信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强势的魅力。 晚风吹过两人的发丝,姜槐指腹从小姑娘唇瓣擦过:阿瓷。 嗯?怎么了? 姜槐眼睛弯成了一座桥:我记得我们的过往,记得如何养大你,记得那些细节, 记得我们做过的种种亲密事。 她眸色微暖: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记得你指腹从我身上划过时是怎样的柔软,记得你唇齿的滋味,记得你的唇吻过我时的战栗悸动 她的指轻轻挑起小姑娘的下颌:我记得你的全部。 云瓷被她炽热的眼神看得羞红了脸: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喜欢你。 姜槐将头搭在她肩膀:天地之大,我只愿相信你。 阿兄 喊我阿星。 云瓷忽然笑了出来, 她回抱着身子单薄的少年:喊你阿兄, 还是阿星,有区别吗?我爱的人就那一个,你是不想被我爱吗? 姜槐皱眉闷声道:想被你爱, 可是喊阿星不好吗? 不好。 云瓷打起精神,故意逗她:你是要我喊你阿兄,喊你姜槐,还是喊你小可爱,你自己选一个。 小可爱是什么东西?姜槐讶异地眨眨眼,惊掉了两根睫毛。 云瓷看得心疼,揪着她衣袖耍赖道:阿兄,你就说行不行嘛~ 行吧。 云瓷开心地牵着她手:阿兄? 姜槐茫然地点点头:嗯。 阿兄? 她再次点头。 小姑娘忽然道:姜槐。 姜槐身子一颤,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灵魂飘出来,她忍着方才的悸动,竟舍不得再拒绝眼前这人:你要喊我姜槐? 对,因为你本来就是姜槐。云瓷讨好道:可以吗? 可以。姜槐摸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阿瓷,你再喊我一声。 云瓷贴着她耳畔道:姜槐~ 温热的呼吸缭绕而上,姜槐克制不住地耳尖微红,她的喉咙微痒,想要咳嗽两声,没成想竟咳出血。 她脑子一阵混乱,怔怔地望着掌心残留的血迹,怔怔地看着小姑娘温柔而担忧的为她擦拭,她道:我受伤了? 她的指搭在腕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荒唐!谁敢伤我? 不要想了。云瓷轻柔地抱着她:慢慢来,阿兄,不要再想了。 最初的惊诧过后,姜槐唇角轻轻扬起,重新恢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阿瓷不要怕,这伤虽然棘手,却并非治不好。给我十天时间,我会完全好起来。 云瓷怜惜地望着她:不管站在我面前的是哪个你,我只求你好好的。 会的。姜槐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唇角:阿瓷,跟我走好不好? 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想回星沉谷。 姜槐的手抚过小姑娘的脊背:你不想见我爹娘吗? 爹娘? 是啊,我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你跟我回星沉谷,去见我爹娘好不好? 好云瓷压下心底涌上来的百般疑惑:阿兄,你还记得今夕何年吗? 何年?姜槐摸着下巴道:我醒来时是在芸香馆,我问过那里的歌姬,她告诉我,如今是大禹国荆家天下。 她不解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天下归荆家了?阿瓷,你知道吗? 我我也不知道。 算了,不去想那些了。阿瓷,你饿了吗? 阿兄饿了吗?云瓷眼底悲伤散去两分:也好,我们先用饭。 姜槐笑嘻嘻地在她唇角亲了亲:阿瓷,你抱紧我,我带你飞。 飞? 云瓷倚在她怀里。 片刻,姜槐带她径直从顶楼飘摇落下。 半空中风吹起她耳边长发,云瓷自然而然地想起当初阿兄也是这样抱她从鸾山飞到谷底,那时借着风声,她大着胆子和姜槐说爱。 阿兄性子阳光开朗,她抬眸看向气质略显邪气的少年人。 你在难过吗?姜槐眼里也弥漫着难过:要我给你做个糖人吗?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阿兄。你还记得苏姐姐吗? 苏姐姐?姜槐茫然道:那是谁? 是你挚友,几次三番救你性命,你忘记了吗? 姜槐抱着她从半空飞过,引来不少人惊呼。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她冷静道:阿瓷,一个人的心其实很小,一辈子就能装得下一人,我心里已经有了你,就不想再去装别人了。你说的苏姐姐,我不认识。 一瞬间云瓷很想哭。 微凉的吻就在此时轻轻落在她眼眸:阿瓷,我看不得你难过,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云瓷抱紧她,你说得我都知道,可我也看不得你难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姜槐呢? 百年老字号的赴雪楼今日迎来了两位贵客。 少年笑眯眯地从嘴里吐出几道花哨的菜名,不止店小二听得一头雾水,掌柜也听懵了:客官,您说得这菜名,我们我们听都没听过,这 没听过? 姜槐折身往门外走去,怔怔望着牌匾上的赴雪二字,又大步迈进来,语气不善:赴雪楼的招牌菜,你们竟没听过? 大冷的天,掌柜急得额头生汗:赴雪赴雪楼几经易主,或许客官说得菜谱已经已经失传了。 阿兄。云瓷轻扯她衣袖。 姜槐困惑地坐在窗前,无精打采道:换你们当下的招牌菜来。 哎!好!客官稍等。 掌柜带着店小二急急走开,待走出一段距离,脸色登时变得古怪是了,他想起来了,方才贵客说得几道菜名的确失传了。 他眼里闪过怪异,又如何也想不明白。 姜槐百无聊赖地用指尖点了茶水在桌子写写画画,她郁闷道:阿瓷,我最喜欢吃的菜没有了。 云瓷忍不住轻揉她的头,问道:阿兄,星沉谷是什么地方? 是道法圣地啊。医道、武道、丹道、棋道,天下道法皆出星沉谷 她懊恼地握着小姑娘的手:阿瓷,我心里堵得慌,不知为何。 云瓷被她一番言论惊得心里卷起滔天巨浪,按下种种惊骇,她安慰地将人揽进怀。 一顿饭吃过,出门已是星辰漫天。 姜槐带她飞上高高的屋顶,指着头顶的苍穹道:阿瓷,我来为你推演天下大势好不好? 天下大势?云瓷道:你要观星吗? 是呀,每到这个时辰爹爹就会陪我坐在门口台阶观星,对了,爹爹的星坐守西南,我指给你看。 见她兴致盎然,云瓷也跟着笑:好。 这是姜槐醒来第一次观星。 时间一点点流逝,冷风吹过,她唇边的笑慢慢凝滞,眼里的喜色逐渐遍满荒凉,那双极其漂亮的手此刻在云瓷掌心止不住颤抖。 她惶恐惊惧道:阿瓷,我找不到爹爹的星了。 她再去看向东南,眼泪夺眶而出:为何连娘的星也没有了?阿瓷,我我不认识这片星空了,我 她缓缓合上眼,陡然陷入昏睡。 云瓷抬头望向苍穹,繁星满天,她道了句:果然如此。 守在附近的护道使者于夜空下现出身影,云瓷抱着怀里的人,凛声道:去查,星沉谷。 第094章 棋道山, 风雪再临。 藏经阁内,元璧翻看着历代先贤留下来的古籍,不解道:师父,小师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命咱们彻查星沉谷?星沉谷,这地方听都没听过, 师父, 你听过吗? 白须白发的元洗一身道袍,端的是仙风道骨。听到这话, 翻动书页的手指有了短暂停顿, 他仔细想了想, 翻遍脑海所有记忆,都没能寻到与星沉谷相关的任何东西。 他道:山主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璧儿,如今她已是棋圣, 你不可再称呼她师妹, 棋道山尊卑有序,切莫乱了章法。 元璧放下古籍躬身受教:是,师父。 至于星沉谷 元洗望着诺大的藏经阁,傲然道:只要它曾存在过, 总会有迹可循, 棋道山历史悠久,若此处寻不到星沉谷的线索,其他地方更没有了。继续找吧。 元璧振作起精神, 片刻,他揉揉发痒的鼻子,忽然问道:师父,你说山主既然找到了大将军,为何不把他带回山?她二人不是已经 莫要胡言。 哦 师徒二人带领山上十八位护道长老,在漫漫书海搜寻关于星沉谷的只言片语。 女医悠闲地提着鸟笼从藏经阁门口路过,元璧隔着重重书架瞥见她藏青色的衣角,赶紧道:莫姑姑,今儿中饭我想吃糖醋丸子!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1 莫女医摆摆手,头也没回,心里暗骂了声臭小子,回道:知道了。 日头渐渐升高,褪去夜晚的喧嚣,白日的凤城安静地像柔弱美人。 客栈内,云瓷坐在榻前温柔凝视着心上人,帕子轻轻擦过她额头生出的细汗,深情款款道:阿兄,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旁,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离开你,你不要怕。 姜槐睡得很沉,经历过漫长深夜的思考,云瓷早将来龙去脉理顺,而真相,越来越靠近那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异时空灵魂。 云瓷唇角微弯:不管你从哪来,你都是我阿兄。 她的手拂过姜槐好看的眉,俯身轻轻吻过她的唇,那唇很软,带着点点微凉。 姜槐就是在此时睁开眼。 她的眼睛比星辰还要璀璨,笑起来带着少年天真和教人难以抗拒的魅力:阿瓷,我睡了多久? 七个时辰。 云瓷贴心地将她扶起,目光扫过她微微敞开的衣领。 姜槐唇边勾着一点坏:阿瓷要伺候我更衣吗? 能一觉醒来见到想见的人,姜槐很开心,她伸手揽过小姑娘腰肢。 云瓷支撑不住倚在她怀里,嗔道:又想做坏事? 姜槐点点头:是啊,看到阿瓷就忍不住欺负。 那你想如何欺负我? 姜槐指尖划过她的喉咙,引得云瓷身子一阵战栗,她笑得肆意,满身风流:想好好欺负你,我做了噩梦,你要不要安慰我? 安慰? 对,安慰。 姜槐忍不住吞咽口水,湿热的吻落在她侧颈:阿瓷,我梦到爹娘的星坠了。 声音里的哽咽眼看要压不住,她用力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小姑娘的身躯一点点变软,她的心也跟着柔软,吻地越发温柔。 云瓷被迫仰起头,默默承受她或轻或重的亲吻,呼吸微乱,带着不可抑制的喘。 她抓着姜槐金丝镶边的袖口,五指慢慢收紧姜槐带给她的这种感觉简直太熟悉了。 若说过去的阿兄和她认识的阿兄有何区别,或许可以用一个坏字来形容。 更坏,更邪气,更任性,也更张狂。 她的腿脚发软,终于在承受不住时闷哼出声。 姜槐爱极了她的声音,却也知道不能继续了。她不能欺负小姑娘太过,否则阿瓷会恼。 可就此把人推开,她也舍不得。于是她秀眉轻挑,埋头在她锁骨落下一吻:好了,放过你~ 小姑娘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醒来就知道欺负我,阿兄,你明知道我心疼你,竟然抓紧机会变本加厉。 她被折腾得实在没了力气,明眸轻转,揽着姜槐脖颈,娇声道:抱我到梳妆台前。 姜槐向来听她话,顾不得穿外袍,着着里衣就将人抱过去。 透过铜镜,待看到侧颈极为显眼的吻痕,云瓷羞得瞪她一眼:阿兄,你故意使坏对不对? 姜槐嘿嘿笑了两声,下巴轻抬,颇为傲气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我欺负你不行吗? 云瓷被她既霸道又显孩子气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余光瞥见她衣衫不整,淡淡的火气堵在心口很快平复,她道:过来。 姜槐老老实实靠过去,云瓷无奈道:凑近些。 你是要揍我吗? 谁要揍你了!云瓷扶额。 眼前的姜槐仔细看其实更像十六七岁的少年,远没有那份成熟稳重。她轻叹一声,嗓音流淌,说不出的温柔:阿兄,过来,你衣带开了,我给你系上。 这样啊。姜槐笑着走过去。 两人挨得极近,云瓷克制着羞意为她轻挽衣带,蓦然觉得,这会的阿兄就是个孩子。宠溺地看她一眼,指节翻飞细心的为她整敛好衣领:去拿外袍。 姜槐挨着她舍不得动,长臂伸出,随意瞥了眼挂在衣架的长袍,一股内力荡出,素手轻招,眨眼将袍子取了过来。 她开心地将衣服递给云瓷。 云瓷笑道:阿兄很得意? 难道不值得得意吗?和武功盖世比起来,阿瓷为我更衣岂不是世间最值得快意的事? 倒是嘴甜。 云瓷认真地为她穿好衣袍,指腹一点点抚过她胸前,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阿兄,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啊。 云瓷在心底喟然长叹。 姜槐看见她心里就喜欢,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今日我要开炉炼丹,阿瓷会陪我吗? 会,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姜槐笑得灿烂:等我炼好伤药和给你的驻颜丹,咱们就回星沉谷,昨夜 她顿了顿:昨夜极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要亲自回去看看。爹娘常年不出谷,或者他们在修炼哪种怪异的功法,以至于星位黯淡被遮掩。 她握紧了云瓷的手,从中汲取到力量:爹娘一定在谷里等我回家,我性子贪玩,喜游戏人间,几乎每年都要跑出来两三回,他们肯定想我了。你说对不对,阿瓷? 云瓷眼角微湿,笑道:对。我陪阿兄回家。 阿瓷,我真喜欢你。姜槐定定地看着她,握着她手踏出门:走,我带你去炼丹。 印象里,这是云瓷第二次见她抬手炼制丹药,震撼丝毫不比第一次少。 少年站在药炉前,仿佛会发光。 她的自信,她明媚的笑,都是云瓷爱到骨子里的。 姜槐熟稔地将草药揉碎,为让身边的小姑娘清楚地看到她每个步骤,她特意放缓速度,每当要有进一步动作,她都会耐心讲解一番。 云瓷对丹道是实打实的门外汉,饶是如此,一炉丹药炼下来她也懂了很多。 阿瓷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姜槐将装药的小瓷瓶递给她,神采飞扬:我是星沉谷阿星,是爹爹口里所说的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梦想是站在苍穹山成为天下第一药剂师。阿瓷,你说我的梦想会实现吗? 会。云瓷笃定道。 是的,一定会实现!姜槐将她抱在怀里:走,我们回星沉谷! 星沉谷 云瓷心弦一紧,紧接着一颤。 她目色悲悯地垂下头,不教姜槐看到她眼里的难过。 若她猜得不错,这辈子她怕是再也回不了阿兄的家了。岁月有多漫长,而家没了,她没法去揣测阿兄会不会崩溃。 她与她十指紧扣,步子迈开,暗道:或许阿兄早就崩溃过了 清醒,有时候意味着残忍。 前往星沉谷的路需要一直向南,她们策马驰骋整整耗费三天来到一处陌生且极广的水泽。 姜槐怔在那很久,直到眼睛看得酸痛,她下马时膝盖发软,走出两步猛地跪倒在地:家呢?我的家呢? 云瓷紧紧抱着她的腰,眼泪也跟着落下来:阿兄,我还在我还在! 百里水泽,人烟罕至。 姜槐挣脱她,凄声道:不可能,我不信,我的家呢?这就是星沉谷,我不会记错! 她的指尖冰凉,不管不顾地往水泽走:爹?爹我回来了!娘?娘你在哪里? 云瓷任由她往水泽行,身子弯下,终于抱膝痛哭:阿兄 姜槐眼睛通红,一掌拍下激起无数水花,她的衣衫被打湿:家呢?爹娘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家没了,那我我为什么还活着? 她继续往深处行,对于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嘴里嘟囔着:阿星,我是天才阿星啊,我怎么连星位都会辨错?家没了,爹娘也没了我呢?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陌生的星空下?我是谁?姜槐又是谁? 阿兄阿兄你回来! 撕心裂肺地呼喊声听得她心脏抽疼,姜槐茫然无助地回眸:阿瓷我没有家了我的家没有了 云瓷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起身随着她往水泽行:阿兄,别怕,我来陪你! 大悲过后,姜槐一脸木然,她嘴里快速道:我是星沉谷阿星,星沉谷乃道法圣地,我乃道子,如今天地道法还在,为何星沉谷会化作百里水泽?爹娘那么厉害,为何天空之上找不到他们的星?不我不信我不信!! 她发疯似地往前走,神情似癫若狂:我一定是记错了,这里不是星沉谷,我的家不在这里,对,我的家不在这! 她举目望向百里水泽,掩面哀哭: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呢? 满心的孤独汹涌而起,眼泪蒙住视线,她仰头笑了起来:我到底是谁啊 阿兄?阿兄!云瓷一脚跌进水里。 姜槐动作迟缓地回头,在死意彻底席卷前,她看到水里挣扎的少女。 阿兄回、回来! 姜槐摇摇头:不不 她依旧往深处行。水没过她的腰身,身子慢慢下沉,这里是星沉谷,她敢拿性命发誓,这里就是星沉谷! 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家没了,她为何还要活着?她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阿阿兄! 悲痛欲绝地喊声震得她胸口发胀、发麻,浑浑噩噩中,姜槐被她吵醒谁?谁在喊我? 她从水底潜上来,少女倒在水里再也没露头。 心口处那疼越来越强烈,姜槐眨眨眼,泪滑落脸颊:阿瓷 那痛搅得她霎时清醒:阿瓷! 一瞬间,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慌张道:阿瓷,我去救你,别怕,我来救你! 晨光倾洒大地,水面波光粼粼。 费尽辛苦抱着怀里的人走出水泽,姜槐的眼泪不住地往地上砸:阿瓷,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没有你 从白日,再到深夜,云瓷被她的哭声吵醒。 篝火旁,她爱的人哭得肝肠寸断,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疼:阿兄 阿瓷? 姜槐蹭得站起身,快步走过来:阿瓷,阿瓷你还好吗? 她的指颤抖着搭在小姑娘腕间。 阿兄,别哭。云瓷温柔地揽过她的身子:我会心疼。别哭。 不哭,我不哭。姜槐忙不迭擦干眼泪:我听阿瓷的,我不哭! 眼泪止也止不住,云瓷无奈抬袖,呼吸透着虚弱:都说了会心疼,为什么还要哭? 姜槐双手紧紧抱着她,悲痛大哭:阿瓷!阿瓷我没有家了,我找不到家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你还有我,姜槐,我是你的。 不,不!我不是姜槐,我是阿星,我是星沉谷的天才阿星!一口血骤然从她口里喷出来! 云瓷眼泪滚落在她唇角,看着怀里再次陷入昏睡的姜槐,她道:睡吧,阿兄。 从衣袖里取出药瓶,想了想,云瓷服下绿色小药丸,抵在舌尖温柔地撬开她的口,一点点将药送进去。 篝火燃了一夜,姜槐始终未醒。 如此,三日已逝。 今夜无星无月,棋道山护道使者于暗夜现身:山主,查到了。 云瓷坐那不动,事到如今,她竟不敢去动那隐约的真相。 使者默然退去,隐在暗地继续护卫。 风从窗子吹进来,不知过去多久,云瓷看了眼昏睡在榻的人,起身走到桌前。 锦盒被打开,她长吸一口气,抖着手鼓起勇气展开那段过往。 棋道山送来的消息很简短,短到能令人一目了然: 星沉谷,至尊无极,道法圣地,五百年前,全谷覆灭! 第095章 五百年, 归来已是沧海桑田。 云瓷握着那一指宽的纸条,泪从眼眶滑落。五百年她与阿兄之间竟隔了五百年! 天才阿星,星沉谷阿星,见识了她的邪气和傲气,见识了她站在百里水泽前的崩溃赴死,云瓷终于得以窥见姜槐内心的伤疤, 仅仅是这冰山一角, 就足够她呼吸难继。 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姜槐是如何坚持下来,没有办法去想象经历过世间极致的悲痛后, 再面临生母抛弃时的绝望。 阿兄没有家了, 隔着五百年她投胎转世而来, 再次被亲人抛弃 云瓷的心有那么一霎痛得想死。 秘密果然都是用血泪浸泡成的,也无怪当年初遇时,阿兄眉间笼罩着散不开的阴郁。 她死死捏着那一纸真相,守在榻前压抑悲哭。不知哭了多久, 她竟越想越难受。 她认识的阿兄, 阳光爽朗有着世间最明媚的笑,可明媚背后,却教人如此心疼。 她心疼姜槐,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心疼姜槐。 心疼她的过去, 更心疼她的现在。 躺在榻上的人手指微动, 缠绕在耳畔的细碎哀哭急得她不得不从噩梦里挣扎醒来。 姜槐缓缓睁开眼,嗓音微哑:阿瓷 云瓷身子一震,快速将纸条塞进袖口, 她转过身来急急走过去:阿兄?阿兄你醒了? 姜槐茫然地眨眨眼:醒了。 看到小姑娘哭红的眼,她心疼得眉毛皱在一块儿:怎么哭了?不要哭。 她牵过小姑娘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她的指尖:心好疼,不准哭。 云瓷崩溃地抱着她。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2 暖玉温香在怀,姜槐很快从茫然里清醒过来,她爱怜地抚摸心上人的脊背,笑起来斯文儒雅,一举一动都带着教人沉迷的气度:阿瓷,你怎么来了?你是特意来接我吗? 阿兄 云瓷怔怔看向她的眼睛,纯粹,无辜,清澈地能一眼看清她的倒影。心里的悲在此时被完全地释放出来,她失声痛哭:姜槐,姜槐!你总算醒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姜槐被她哭得心都碎了。 阿瓷向来稳重,遇到天大的事都不会哭成这样子。 她仔细想却想不出发生何事,心疼地长嘶一口气。 从小院离开,在风雪中行走,她走走停停,只记得自己要去棋道山,醒来已经回到小姑娘身边。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一直昏迷不醒吗? 阿瓷阿瓷,不要哭。 阿兄,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云瓷哭得梨花带雨,选准了时机从她怀里抬起头:你受伤了为何要瞒着我?你倒在风雪知不知道很可能会被冻死? 姜槐心思一动,阿瓷没有遇见另一个她吗? 紧绷的心弦忽然放松,她笑得温柔灿烂,唇角扬起,是云瓷再熟悉不过的从容,而这份从容灿笑,以前她爱极了,如今心疼极了。 她宁愿姜槐像先前那样抱着她一点点崩溃,也不愿见她将所有悲伤藏起来暗自品尝。 姜槐继续道:哪会那么容易死,我还没娶阿瓷,才舍不得死。 姜槐。云瓷柔情似水地看向她。 怎么了阿瓷? 你想不想吻我? 姜槐微愣,她下意识碾磨着指腹,轻声道:我能吻你吗? 能,当然能! 云瓷热情地环住她的脖颈:想怎么吻都可以,吻哪里都可以,我只求你好好的。 她见识了阿兄的过去,也看到了阿兄藏在心里的坏与欲,有了对比,有了那冰山一角的真相,她才知阿兄活得太压抑了。 她能因为爱自己,屡次克制做那最端庄的君子,她能因为爱自己,忍下所有来自外界的伤害。 云瓷心疼得直落泪:你到底要不要吻我? 要~ 姜槐喉咙上下耸动,眼里掀起蠢蠢欲动的情热。 灼热的目光看得云瓷抵不住羞意瘫软在她身上:你你想吻多久都可以,我我受得住。 姜槐抱着她在软榻翻滚,低声道:受得住? 云瓷小幅度地点点头:姜槐,我想和你亲热,你吻我好不好? 那些郁结刺痛尽被她眼里的明光驱散,美色惑人,姜槐心里痒痒的,倾身而上:那我轻点~ 不。云瓷紧紧抱着她的腰,身子贴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按下那些哽咽,她眼里情浪翻涌,声音不自觉染了魅意:姜槐,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允你欺负我,重重一点也没关系~ 没关系吗? 姜槐俯身舌尖轻扫过她的唇角:那我那我真要欺负你了? 容不得她多说,云瓷环在她后颈的手轻轻下压,主动将红唇献过去。 起初姜槐还算克制,及至后来云瓷承受不住她的热情,眼里淌着热泪。 她说不清流泪是因为受不住,还是因为她真得心疼,但说来说去,这泪都是为姜槐而流。 她没再压抑着身体最纯粹的本能,姜槐喜欢听她的声音,她只给她听。 那些低吟轻喘尽情淌进姜槐的耳,勾得人想在她身上发疯。克制而快活地品尝小姑娘的滋味,唇齿里卷起的津液甜得她心尖直颤。 她的手从阿瓷的腰肢缓缓而上,却不敢多做什么。 云瓷手脚发软发颤,碎在唇边的闷哼一点点叩开了姜槐的心门。 感受到她犹豫透着渴望的小动作,云瓷从那销魂蚀骨的滋味里睁开眼,泪挂在睫毛,她颤抖着去捉姜槐的手,两人掌心都在发烫。 那烫不断传递着,云瓷柔声道:可以摸~ 伴着轻喘近乎崩碎的音节,一下子击溃了姜槐所有的理智,隔着锦缎衣裳,她的手试探着从那处划过,激得小姑娘身子颤栗。 那声长吟勾缠在心尖,勾得姜槐忘乎所以地轻轻捏了捏。 云瓷鬓发微湿,红唇微肿,眼里泪花闪烁,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声音里存了哭腔,她暗恨自己身子过于敏感,一声声喊着:姜槐~姜槐~ 姜槐被她喊得灵魂都在为她尖叫,待看清她眼里那分动人的讨饶,她迷恋地亲吻她侧颈:受不了了吗? 云瓷激得身子再次轻颤。 姜槐遗憾道:没摸够~ 好阿兄~云瓷身子紧缠着她:再摸下去会出事的~她忍着羞意在她耳畔低语,魅意盛放在她眉梢,只消看一眼就能在心底吹起阵阵春风。 听了小姑娘的私密话,姜槐笑得风流肆意:我竟不知,原来隔着衣服还能欺负地阿瓷忍不住~ 哎呀~饶了我好不好~这便宜你要占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 见她眼角眉梢浸着实打实的喜悦,云瓷的心也跟着柔软,她勾着她的长发,羞赧道:姜槐,这样对我,你开心吗? 岂止是开心~ 姜槐撑起手臂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末了哑声道:阿瓷最能慰我心。 云瓷害羞地与她四目对视,情意昭昭,哪怕没再做什么,心湖涟漪依旧久久不能平息,她道:姜槐,世间之大,我最爱你~ 阿瓷最爱我,我也最爱阿瓷~ 手重新落回腰肢,姜槐意犹未尽地望了眼小姑娘婀娜身段,羞得云瓷伸手捂住她的眼:别看了~再说了,隔着衣服又能看到什么? 姜槐任由她的手蒙着眼睛,笑道:哪怕隔着衣服来看,阿瓷也是我见过最美的小姑娘。 阿兄,你见过几个小姑娘? 姜槐笑道:太多了,不过她们所有人加一块,都没我的阿瓷讨喜。 她忽然想逗逗娇羞的小姑娘,俯身贴在她耳畔调戏道:阿瓷,摸两下你都受不了,那新婚夜 云瓷被她说得身子发烫,颤声道:你你还要如何欺负我? 姜槐想起曾经看过的精美图册,唇角勾起:欺负阿瓷的方式,实在太多了,你选哪种? 你还要折腾得我死去活来吗?云瓷嗔她一眼,奈何手脚半点力气都没有,想到方才姜槐的手如何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揉过,小姑娘羞极恼极。 实在抵不住心里的好奇,云瓷凑在她耳边娇声道:新婚之夜,你若那般,我八成是受不住的~那如何是好? 姜槐舍不得起身,侧身抱着她:阿瓷受不住,我便停下,一回生二回熟,多练习几次总会好的。 没料到她会说如此羞人的话,云瓷恼地在她肩头轻咬一口,悬在睫毛的泪浸在那缠了金丝的料子,咬过之后她又忍不住欢喜,为姜槐能如此温柔待她欢喜。 她道:你准备何时娶我? 快了。等我回禹州城。 说到禹州城,云瓷不可避免地想到宣贵妃,她心疼道:不要太多聘礼,你来就行。你来,我就嫁。 姜槐爱极了她软绵绵的声调:阿瓷,无论何时,我总不会委屈你。 可我也不想你委屈自己。 知她话里深意,姜槐眸色微黯:为了阿瓷,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委屈。她是贵妃,若要对你好,我拦也拦不住。 姜槐。 嗯? 云瓷羞红了脸,及至姜槐等得眸光生出讶然,她才怯怯地抬起头:我我会在新婚夜多、多坚持一阵的 姜槐迷茫地眨眨眼,半晌笑得眼泪淌了出来,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我的好阿瓷,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哪怕你坚持不住,我还能强行对你 她的话音一顿,定定地看着她的小姑娘,认真道:阿瓷,我对你,爱在前,欲在后。你明白吗? 云瓷眼泪滴落在姜槐的锁骨:我知道,可我想哄你开心~ 已经很开心了。 姜槐温柔道:你在我身边,这已经是最大幸福了。我看到你就觉得欢喜,何况能娶你。阿瓷,你在这里。 她指着砰砰跳动的心脏,重复道:在我心尖上。 第096章 云瓷被她的情话暖得双眸泛泪, 她一笑,睫毛轻眨,那泪就浸湿眼尾,看得姜槐情难自抑:阿瓷,你真好看~ 你是第一天知道我长得好看吗? 云瓷软着手勉强勾着她后颈,问:我有多好看? 姜槐亲吻过她的额头:十几年前我遇见阿瓷的那天, 看过的第一眼就知道阿瓷会是我此生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至于有多好看 她哑声道:睁眼是你,闭眼是你, 梦里也还是你。阿瓷的美色勾得我心痒, 也令我灵魂都愿为你痴狂。美人在骨不在皮, 阿瓷的美,是 是只属于你的美,姜槐,我再美, 都是你一个人的~ 极近的距离, 云瓷胸前随着剧烈的心跳上下起伏,她爱极了姜槐所说的情话,爱极了她哑着喉咙,眼里漫着情热, 专注地凝视她。 被她看上一眼, 都忍不住与她一同赴死。 细微地吞咽声不分先后响起,云瓷看着她,脑海浮现过鸾山谷底的那一幕。她的目光顺延, 定格在姜槐锁骨之下。 她的舌尖曾细细从那柔软碾磨,她与姜槐,本就是再亲密不过的恋人。她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姜槐的呼吸落在她脖颈:在想你~ 云瓷被她这依赖的小动作取悦,红唇微扬:开心了吗? 开心啊。 姜槐规规矩矩抱着她,趁着小姑娘赶她下去时,倾尽温柔地堵住她的唇,耳鬓厮磨极尽纠缠。直到小姑娘无力地用手抵在她胸前,迭声求饶,姜槐这才依依不舍放过她。 目光一寸寸从她泛红发烫的肌肤掠过,她咽下那些卷着香甜的津液,慢慢闭上眼,在阿瓷接连不断的低喘声里,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云瓷被她欺负的没了脾气,直到呼吸平复,她歪头看着躺在她身侧的姜槐,本想再捉弄回来,却见姜槐神色怔怔地望向虚空。 阿兄?她惊讶道。 阿瓷姜槐心虚道: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闻言,云瓷眼里的温柔慢慢绽开,她轻声道:没有,要说过分,那也是我过分。 姜槐被她逗笑,难得地放纵着性子问了句:甜吗? 甜~云瓷抱着她胳膊:你最甜~ 她眷恋地凑过去亲了亲她侧脸:姜槐,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这句话,你承认吗? 承认。 姜槐眼里闪过动容:我喜欢阿瓷,想和阿瓷厮守生生世世,你答应吗? 答应~我求之不得~ 云瓷在她怀里依偎片刻,哄劝道:你还想和我在榻上躺多久?姜槐,我的衣领被你弄乱了,你帮我抚平那些褶皱好不好? 姜槐看着她,喉咙禁不住再次发出吞咽声,一瞬两人皆红了脸。 意识到那句话有多暧昧,云瓷笑了笑,坐起身,挺胸抬头,音色流转,娇羞道:要不要嘛~ 要~姜槐指尖轻颤着,她的左手重重地按在右手,不好意思道:过会儿,手手抖。 小姑娘极尽所能地挑逗她:阿兄这双手,能执笔能执剑,怎么教你为我整衣,反而要抖? 姜槐不觉得被小姑娘调侃有多羞耻,她稳住那只手,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因为我的阿瓷最珍贵,我要用最沉稳的手,和阿瓷做最浪漫的事。 这话初听没问题,可云瓷聪敏过人,哪能不懂她藏在话里的小机锋? 她被姜槐调戏地顿时没了招架之力,呼吸漫在她耳畔:受不了~正经点~ 姜槐笑倒在她身上,笑够了,方一本正经为小姑娘整敛衣衫。 见她老老实实没再做其他撩拨的小动作,云瓷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 从软榻下来,姜槐随手取过外袍,云瓷被她匀称极美的身段看得心痒痒,抢先一步道:我来为你束腰~ 姜槐动作一顿,抬起头,眼里柔情满溢:好~ 阿兄的腰真让人爱不释手。束好玉带,云瓷从背后抱着她:姜槐,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我与阿瓷,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姜槐握着她的手:阿瓷这次,你能陪我多久? 云瓷懒洋洋地下巴搭在她肩膀:称圣大典很快就要举行,我最多还能陪你三天 三天姜槐难过地眨眨眼,低声道:我会早点把你娶回家,我受够了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 我也是~你快点把我娶回家,我想当你的将军夫人~ 那些难过的情绪被她的温柔抚平,姜槐笑了笑:阿瓷,夜深了。 嗯?阿兄饿了吗?云瓷伸手摸过她平坦无一丝赘肉的肚子:厨房还热着鸡丝粥,我去端过来。 姜槐嗯了一声,趁着小姑娘转身,她的指搭在自己腕间,眸光有一晃坚定。 为了阿瓷,她得活得久一些。以前她放任内伤不去理会,如今怕是不行了。她爱阿瓷,她要娶她为妻。她想和她厮守。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3 姜槐抚着心口慢慢笑了起来她想好好活着。 云瓷端粥进来时被她的笑迷了眼,她道:阿兄在想什么开心事? 想刚才的事。 刚才的事? 云瓷羞瞪她一眼:要我喂你吗? 姜槐随她坐到桌前:阿瓷不饿吗? 聪明的小姑娘立马懂她言外之意:你要和我共尝一碗粥吗? 对~ 你是不是还想着今晚赖在我身边? 姜槐没忍住笑了出来:对~ 云瓷嗔她一眼:说你登徒子一点都不冤枉~ 她喂了姜槐一勺,嗔笑着在姜槐的鼓励下也跟着尝了口,心里甜甜的,暖暖的,恋人间的小情趣有时候真教人难以抗拒。 陪着姜槐用了半碗粥,午夜已过。 倦意袭来,沐浴过后云瓷着了里衣躺倒在她身边,细心掩好锦被,自然而然地窝进心上人怀里,不消片刻,睡意沉沉。 反倒是姜槐格外精神,她不敢趁小姑娘熟睡后有半点不妥之举,阿瓷的手搭在她腰腹,感受着她的呼吸,用了一晚的时间,姜槐想了很多。 想她和阿瓷的未来,想她们婚后会有血脉延续,想着想着,她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 真好。 有阿瓷在,她才敢幻想未来。 一夜很快过去,云瓷醒来时掌心一片柔软,她后知后觉地去看姜槐,却见姜槐睡得正香。 意识到自己睡梦里对姜槐做了什么,云瓷呼吸微沉,探在衣衫的手竟舍不得收回来。她轻轻捏了捏,忍不住去看姜槐的反应。 她可没忘,阿兄坏起来也能耍得她团团转。 确定姜槐没在装睡,云瓷眼里弥漫开笑,贴着她耳畔小声道:姜槐,今天也是被你美色倾倒的一天~ 姜槐心里暗叹一声,阿瓷喜欢就好。 装睡骗过了小姑娘,体验了一番极致的销魂,她终于缓缓睁开眼。 云瓷羞涩地埋在她脖颈,眸眼含春:醒了? 醒了。早,阿瓷。 早,阿兄。云瓷敛衣率先起身,羞红着脸往浴室走。 姜槐枕臂望着她妙曼的身影,半晌宠溺地笑了起来。 她得认真地想想,这三天该怎么和阿瓷一起过。是去尝遍方圆十里美食,还是带她去看遍美景,又或者,哪也不去,就窝在房里陪她的小姑娘下下棋,吟诗作画。 只要有阿瓷在,姜槐觉得怎样都好。 反过来想,阿瓷应当也如此。 姜槐利落起身,随手掩过松垮的里衣,想到阿瓷此刻在浴室,她收住脚步,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了杯凉茶。 凉茶入喉,意识清醒了不少。 晨光熹微,她起身走到窗前,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姜槐揉揉脸,抛去那些胡思乱想,正巧云瓷从浴室出来,见她如此,不由轻笑:阿兄又在想什么? 姜槐知她故意,长腿迈开走到小姑娘身前,言简意赅:亲我一下。 云瓷逗她:作何要亲你?不亲不行吗? 她周身散发着淡香,肤白貌美,看得姜槐舍不得眨眼,耿直道:一定要亲,不然今日一整天都会没精神。 好无赖的阿兄~ 姜槐爱极了她娇嗔的模样,小声道:就亲一下。 云瓷眸光微晃,被那满眼深情看得心里一动,轻轻在她唇角矜持地落下一吻,她笑:还不去沐浴? 沐浴过后呢? 小姑娘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姜槐执过她的手:这三天,不如由阿瓷带我玩好不好? 第097章 外面风雪肆虐, 内室温暖如春。 淡淡的熏香从铜铸的香炉飘出来,缭绕而上,为那温暖增加了三分恰当好处的情调。 云瓷的手一点一点抚过心上人的锁骨。 姜槐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着男装,便是四海之内最俊俏风流的儿郎,她着女装 云瓷的手忽然停顿, 赞道:真好看。 着了女装的姜槐, 漂亮得令人心惊。她喟叹一声,笑道:你这般, 我倒舍不得带你出门了。 姜槐任她指尖从肌肤划过, 勾起一阵阵的轻颤,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问道:喜欢吗?要我每天着女装给你看吗? 云瓷摇摇头:不要~ 为何? 姜槐手指卷着她长发,只觉两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接近,她心里微暖, 再次问了句:为何? 一句话做什么要问两遍?云瓷笑她, 眉梢泄出点点风情,她道:因为太好看了,你若日日以女装见我,我恐怕 后面的话过于羞人, 她倚在姜槐怀里, 柔媚的声音钻入对方的耳:我会忍不住和你醉生梦死~ 我喜欢穿阿瓷的衣服。姜槐揽着她忍笑道:我也喜欢和阿瓷醉生梦死~ 云瓷羞恼地看她,对上她那双清澈满了柔情的眼,当即败下阵来:姜槐, 别这样看我~ 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视线望向窗外:你要和我堆雪人吗? 只要和阿瓷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云瓷再次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吻住她的唇,热烈的喘息声中,她问:你穿成这样子,又那样看我,是在勾引我吗? 是。姜槐被她抵在窗前,温柔道:阿瓷喜欢欺负我,我知道。我也喜欢被阿瓷欺负~ 她细致地揉搓着小姑娘的手:我喜欢看阿瓷情动的样子~ 云瓷被她说得满面通红,灵机一闪忽然问道:今早你又在装睡? 姜槐笑意愈深:是~ 一瞬间,云瓷恼得不知如何面对她,实在没了办法,小声道:姜槐,你好烦啊~ 等我娶了阿瓷,阿瓷便没这些苦恼了,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小姑娘脸皮薄,姜槐抱着她哄了很久。 直到云瓷再次想起堆雪人这回事,起手恶趣味地解了姜槐腰带。 姜槐愕然地看着她,就想抱她去榻上,羞得云瓷再次不知如何是好:谁谁要和你去榻上? 那 姜槐环顾四围,忐忑道:在在这里? 阿兄!你又在乱说!云瓷急急推开她:换衣服!你这副样子和我走出门,我是要堆雪人,还是要看你? 话脱口而出,她羞得直咬舌尖,娇嗔道:你到底换不换嘛~我没打算欺负你~姜槐,不要冤枉我了好不好? 这样啊。姜槐小心上前两步勾着她的小拇指,讨好道:我错了,我误会阿瓷了。凑过去和她咬耳朵:别恼嘛,你来伺候我更衣,怎样? 云瓷别开脸:谁要伺候你更衣了~ 姜槐笑笑不说话。 小姑娘清咳一声,主动凑过来,温柔细心地为她解开衣衫,手不小心从姜槐肌肤划过,两人的心同时轻颤。 云瓷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看着身无一物的姜槐,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要抱抱吗?姜槐问她。 不要~ 她说着不要,身子已经贴过去,口是心非道:阿兄,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怕你冷。 姜槐笑得肩膀轻颤:对,我很冷,阿瓷多抱抱? 云瓷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我这样抱着你,你感觉还好吗? 很好。阿瓷衣服柔软,身子更温暖,你抱着我,我感觉很好。 云瓷笑了笑,却也没纵着性子欺负她,抬手继续为她更衣。 雪白里衬,织金红袍,领口露出蜿蜒削瘦的锁骨,腰细腿长,身姿笔挺秀美,十二分的好看。 云瓷倾身为她整敛衣领,做好这些,退出两步静静欣赏她的美色,问:穿这些不冷吗? 不冷。姜槐笑着和她十指紧扣,解释道:你可曾见我如寻常人一般裹着重衣? 云瓷想了想,道:不曾。 我于风雪中行走,更有利修行内功。姜槐道:我所学搏杂,不如此,很难在十年内达到融会贯通。冬日严寒,盛夏灼热,于我都无妨碍。 她的指不知何时搭在云瓷脉搏,沉声道:阿瓷才应该多穿点。宫寒之症不宜久拖。以前是我不知,先前知道了又被种种俗事所累。待我为你寻了良药,你好好调理身子,怎样? 身子的隐疾被人知晓,云瓷害羞地点点头。 姜槐见她如此,调笑道:没有好身体,阿瓷如何为我绵延子嗣? 眼看小姑娘要恼,她急忙道:我因常年修炼缘故身子极难受孕,我们若想诞下血脉,只能劳烦阿瓷受累了~ 云瓷深吸一口气,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回头扯她衣袖:要不要陪我堆雪人? 姜槐唇角微弯:要~ 新年将近,家家户户门前点亮红灯笼,瑞雪兆丰年,禹州城,苍穹之下的深宫高墙,飞雪覆盖,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恢宏冷清。 御书房,咳嗽声响起,大太监急忙将药丸适时地喂到皇帝嘴边。 服过药,禹皇苍白的面色有了些许红润。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叹此药珍贵了。 半月前姜槐送他的药眼看只剩下一粒,没成想将军府管家在紧要关头奉命送来十二粒小药丸,解他危机。 禹皇心中感慨万千:那孩子到哪了? 大太监恭敬道:快到棋道山了。 荆玄鱼眼里闪过一抹温柔,想着远在他方的至亲骨肉,问道:聘礼备好了吗? 备好了。大太监犹豫道:可这礼,是不是是不是备得太多了? 不多。 禹皇怅然地取过茶盏:没有当年之事,他早就是朕的太子。即便不是因他,因棋圣之名,柳家小姐也担得起太子妃规制。 可是十二殿下那里 你只管做好朕吩咐你的事,其他的莫要多想。 大太监后背微凉,低声应是。 还记得那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吗? 记得。十一皇子降生当日天生异象,红云笼罩皇城上空,半日方散。奴才初见皇子就被惊艳。 禹皇笑着站起身:你说,他还记得朕吗? 血脉至亲,哪能说忘就忘?大太监真心道:大将军待主子至诚,便连主子病体都考虑到了,若非骨肉之情,恐怕做不到这份上。 朕也是如此想。禹皇笑容温暖,片刻,那笑慢慢褪去,他黯然道:可朕不敢认他。 御书房寂静无声,过去很久,禹皇问道:贵妃近日在忙什么? 同主子无二,忙着为十一皇子准备聘礼。 她终于也知道后悔了吗? 禹皇唇色微白,一滴泪从他眼眶滴下:当年她欺蒙于朕,教朕承受丧子之痛!如今那孩子长大成人,她也会悔吗?她骗得朕好苦论绝情,朕远不如矣。是不是她对朕薄情,才敢无情? 提及过往,大太监不敢吱声,屏住呼吸竭力降低存在感。 哪知禹皇又道:十二最近在忙什么? 大太监吓得小腿直哆嗦:十二殿下殿下忙着忙着与重臣宴乐 知道了。 禹皇抬头看他一眼,笑骂一句:出息。 出息。 大太监擦了擦额间冷汗,总觉得主子方才那口吻,不是在骂他,而是在 他不敢再想,软着腿出了御书房。圣心难测,今日主子这三问,问大将军,问贵妃娘娘,问十二殿下,储君是谁,主子心里大抵有数了。 大太监沉沉舒出一口气,立在原地好一会才恢复往日神采。 他跺了跺脚,笑着往御膳房走去。 无论怎样,这辈子,他都将忠心那对父子,死而无憾。 二十年前,从主子命人将他从狼窝救出来时,他就知道眼前这意气风发的少年是他将要报效一生的恩主。 他看着他从天真的皇子成为手段高明的储君,看着他荣登大宝迎娶后妃。十一皇子降生那日,已经贵为至尊的皇帝哭成了泪人。 父子情缘,三年而斩。 十一皇子夭折那日,主子关在御书房不准任何人侍候在旁,隔着那道门,哭声,伴着风雪越来越大。 他虽为奴才,却也知道,那是心痛的滋味。 作为一个痴情人,最残酷莫过于心爱女人的报复。 作为一个慈父,最残忍莫过于爱子没了,还不能放声在人前哭。 可现在好了,老天垂怜,十一皇子尚在人世。 大太监脚步轻快地绕过拐角,脸上带笑,十一皇子此次回城便要成亲了。他感叹了一声时光流逝得真快,莫名对未来充满希望。 主子连聘礼都为爱子备好了,以大将军和棋圣的粘糊劲,应该会想成亲吧? 他笑着穿过风雪,飞雪遮去了他的身影。 棋道山下,姜槐从马背潇洒跃下。 称圣大典在即,恐她再次将人拐跑,元洗率先道:山主,大局为重! 十八位护道长老连同四海棋道联盟的八位副盟主,眼巴巴地瞧着年轻棋圣,虽没开口,但该说的话尽从眼底流出。 云瓷哭笑不得,她眷恋地看向姜槐,语气温柔:你看,我不得不走了。 我送你。 元洗嘴角一抽,在场的人都被大将军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刺激地背过身去。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4 云瓷走过去娇嗔道:你已经送了两百里直送到山脚下,怎么?你还要送我入棋道殿? 姜槐腰杆挺直:有何不可? 小姑娘被哄得眉开颜笑,揪着她衣角哄劝道:好了,就当给我个面子?你教我威风地回棋道殿,否则我赖在你身边,可施展不开身为四海棋圣的威严~ 漂亮的小姑娘不仅脸皮薄,还爱面子,姜槐表示理解,点点头:那我看你上山。 云瓷回眸:知道回去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吗? 知道。 姜槐捏了捏她掌心,温声道:等我~ 第098章 山风极冷, 辞别姜槐之后,云瓷眼底的温柔一寸寸褪去, 威严临身, 看得一旁的元璧暗自咋舌。 元璧偷偷瞥了眼侧立在旁的师父,白须白发的元洗,一身道袍,眉眼里所有的恭敬都是对着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战上山巅赢了棋局的那一刻,便意味着一朝登顶, 成为史上最年轻也最令人期待的棋圣。 四海棋圣。 想到这显赫的名头,再看棋圣悬在眉梢的肃然端庄,元璧下意识垂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这不是所谓的可以在年龄上被人轻看的小姑娘,这是棋道山山主,这是威名煊赫的四海棋圣! 看着她一步步走上高处,那股威严浩荡从挺直的背影溢出来,姜槐笑得肆意舒心,转身, 上马,驰骋而去。 停在棋道殿门口, 念儿领着侍女们恭恭敬敬为主子披上星辰袍,云瓷淡然抚袖,眼皮轻抬散漫地笑起来:都拘束着做什么?我离山半月,称圣大典的章程可拟好了? 拟好了。 护道长老毕恭毕敬地将折子双手呈上,恍惚生出一种错觉山脚下与情人分别的小姑娘, 同坐在棋道殿眉目冷冽的棋圣,仿佛不是一人。 他暗地嘶了一声:女人,当真可怕。而能成为凌驾四海的女棋圣,更加可怕。 马蹄哒哒停在将军府门外,管家兴高采烈带人迎接,姜槐丢开缰绳,吩咐道:备水,沐浴,稍后我要入宫面圣! 御书房,大太监压抑着喜色:主子,大将军回府了。 禹皇当即放下奏折,问道:朕今日气色如何? 拔地而起,八拜之交,乌合之众,似是而非,八面玲珑,八仙过海,八公草木,流连忘返,林林总总 他垂眸看着明黄龙袍,想了想开口道:去拿朕那身锦缎常服来。 大太监笑道:主子气色比往日好了许多。 说着他折身取了常服,料子是好料子,款式亦算不得旧,却是当今最为珍惜的一件衣裳。 穿着年轻时候最显俊俏的长袍,禹皇感叹道:当年,朕就是穿着这件衣服抱着阿秀赏雪。那时也是冬天,阿秀天生不畏寒,最喜素色。 每当他提及十一皇子,大太监就觉得这话没法接。 姜槐来得很快。 不等她行礼,禹皇快步挽了她胳膊,待目光从她身上打量过,关怀道:爱卿看起来怎么清减了?可是饮食不合心意? ***找到前面文章成语,请用成语第一个字。加。Q裙*** 意识到他那份热情,姜槐薄唇轻抿,低声道:臣无事。臣此次来想请陛下赐婚。 禹皇不敢表现太过,慢慢松开手退开两步,有心逗她:爱卿看上哪家贵女了?身为堂堂一品镇国大将军,不在禹州城好好呆着,反而半月不见踪影,姜槐,你胆子倒大。 臣不敢。 骨肉至亲,再亲厚不过的关系,听着她一口一个臣,一句一个不敢,禹皇心绪复杂:莫要多礼,赐座。考虑到她冒风雪而来,嘱咐道:为大将军上杯参茶。 多谢吾皇。 无需同朕客套。 荆玄鱼幽怨地看她:爱卿此次入宫,怎和朕如此生疏?若非爱卿提前算好送药及时,朕这身子,恐捱不过寒冬。 姜槐抬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陛下病情加重了吗? 禹皇适时地握拳重咳两声,演技拙劣,看得一旁的大太监都替他尴尬。 姜槐医术何等高超,又是何等的通透之人,饶是如此,她也不忍揭穿他:不嫌弃的话,臣愿为陛下诊脉。 禹皇巴巴将手递过去,甚为慈爱地望着她:有劳爱卿了。 不劳烦。 诊脉的空当,禹皇问:爱卿还没说,看上的是何人呢。 柳家嫡女,四海棋圣,柳云瓷。姜槐认真道:臣恭请陛下待臣成功求婚后赐婚。 啧。禹皇按捺不住心底好奇,低声道:爱卿与棋圣可是情投意合? 姜槐点头。 禹皇心里像有猫爪在挠:爱卿半月未归,可是陪在棋圣身边? 是。 那你二人 说来说去,话题越说越歪,姜槐无奈挑眉:陛下对臣的感情似乎很感兴趣? 荆玄鱼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并无。 他小心看着姜槐无可挑剔的侧脸,关怀备至:聘礼备好了吗? 无需陛下操心。 姜槐收回手指提笔写下药方:臣的女人,臣要自己娶回家。 禹皇不解:那你还教朕赐婚? 姜槐看着他,眉眼总算露出一丝笑:皇家赐婚,听起来怪威风的。 见她肯笑,荆玄鱼也跟着笑:朕为你准备聘礼,也是为了看起来好看些。 不要不行吗? 这是朕的心意。 好吧。姜槐起身,郑重行了大礼:臣,谢陛下厚爱。 禹皇打趣道:爱卿婚后可要多多努力啊。 努力什么? 他暧昧一笑:爱卿当真纯情。 姜槐反应过来,脸色微寒:陛下说笑了。 眼看要把人逗恼,禹皇递了眼色,大太监殷勤地将锦盒献上去。 这也是朕的心意,爱卿若要成婚,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该做的准备? 意识到锦盒里装的是何物,姜槐耳尖微红,挺胸抬头,倒像和谁赌气似的:臣并非一无所知,陛下多虑了。 见惯了她稳重肃容,难得见她露出这般可爱的模样,禹皇笑得快意:好好好,是朕说错了。 姜槐抿唇,不发一言。 瞧着瞧着,禹皇竟从那倔强的神情里看出她小时候的影子,泪慢慢湿了眼眶,为免被姜槐识破,他挥挥手:退下吧,有空可去探望探望贵妃,她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忧心挂虑的很。 是,微臣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走了没几步,姜槐抱着锦盒正巧与迎面而来的十二皇子碰头。 十二皇子生得俊秀,笑起来更好看,见了姜槐,他亲切道:原来是大将军。 见过殿下。 十二皇子眸光轻转,举手投足做足了储君派头:大将军刚见过父皇?所为何事? 为臣娶亲一事。 那这锦盒十二好奇道:本宫能打开看看吗? 姜槐笑道:不能。 这样啊。十二收回目光,灿笑道:大将军且去忙吧,本宫急着去见父皇,不扰将军了。 姜槐抬步欲走。 对了!十二皇子指着腰间道:将军觉得本宫这香囊好看吗?母妃特意为本宫缝制的,很精致对不对?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淡然的目光从那香囊划过,姜槐笑不达眼底:对,很好看。 得到想听的答复,十二皇子笑得越发无辜:好了,将军去忙吧。 姜槐踏步离开,眼底存了一抹郁气。她蓦然停在冷风刮过的御花园,冷笑一声:香囊? 哼,当谁稀罕! 她抬手折了支梅花,气得扔到地上,靴底轻碾,风中隐有梅花香。 宣陵自不远处看着她,叹息着走过来:你又在发什么脾气? 要你管! 没计较她语气里的厌烦,宣陵从袖袋取出一物:送你。 金丝滚边的精美香囊。 姜槐看了一眼厌恶地扭头,压在心底的火气一瞬爆发:谁要你的东西?贵妃有这闲工夫,何不去心疼心疼十二皇子?左右他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臣不日娶妻,自有娇妻疼爱,贵妃可省省这心思了! 宣陵宠溺道:这是你最喜欢的颜色,我女工不好,花了两个晚上才做了一只,这大抵是我这辈子做得最用心也最好看的香囊,除了给你,我想不到给谁了。 她轻声道:阿秀,秀秀,母妃知错了。 姜槐被她那句母妃刺激地双目泛红,猛地抬手将那香囊打落在地:我不想见到你! 宣陵心弦颤动,眼里慢慢含了泪,没说一句话,悄然走开。 御花园,风雪弥漫,人走了,姜槐立在原地仍然一动不动。 四下无人,借着枝叶遮掩她看向落在雪地的香囊。 这只,看起来的确比十二系在腰间的好。 她慢慢俯身,嫌弃地将它拾起来,爱惜地除去沾在上面的雪粒子,不敢挂在腰间,小心翼翼收进怀里,面无表情地挥袖离开。 宫殿内,得知她已离宫,宣陵寒声道:十二,都和她说了什么? 咎嬷嬷上前一步:殿下谎称娘娘为他做了香囊,还问大将军好不好看 宣陵目色恍然:那她今儿个是醋了? 这话没人敢答。 半晌,宣陵温柔地笑起来:阿秀的心肠,是本宫见过最软的。 她扭头道:这两天便教本宫如何缝制腰带吧,她既喜欢,我为她,做什么也值当。 想到姜槐冷着脸提醒她不日便要成婚,宣陵又道:顺便连小孩的衣服也做了。 咎嬷嬷垂首应是。 腊月二十九,姜槐启程前往棋道山求婚,声势浩大,震惊天下! 第099章 新年伊始, 万人齐聚棋道山,称圣大典如期举行。 棋道殿内, 云瓷自软榻醒来喜色便没消减, 念儿看得啧啧称奇,笑道:公子定会前来求娶,小姐可要好生打扮一番,今天可是大好日子。 正说着,窗外传来烟花炮竹声, 新年至,高山之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庆祝。 寝殿地龙烧得旺盛,彼此天光微亮,云瓷着了轻薄里衣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温柔缱绻,浸在眉眼的柔情看得人心神摇曳。 小姐可是要梳妆? 嗯。云瓷摸着坠在锁骨的纯金细链,笑意从眼睛漫出来。 侍候在外的妆娘应声进门。 云瓷道:万人来贺,我要做当中最好看的那个。明白吗? 明白。三位妆娘异口同声道:即便不施粉黛,山主也是最漂亮的。 云瓷轻笑。 半个时辰后, 她缓缓起身,星辰袍摇曳拖地, 流光闪烁,绣着日月山河的纹路繁美大气,一身气度,矜贵优雅,迷得侍女们看直了眼。 念儿从晃神里惊醒, 走过去搀扶在她右侧:小姐,小心脚下。 云瓷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称圣之日,棋道山三百里范围内处处张灯结彩,四海之内,即便无法长途跋涉来此亲眼目睹棋圣风采的,亦在家中备了酒菜,贺新年,贺年轻棋圣。 鲜花红毯,铜锣烟花,凡是能象征喜气的,都被请了出来。 新年开启的第一天,柳云瓷登位,名载史册,真正坐实了四海九州棋圣之位。 万人来贺,云瓷淡笑举杯,声音沉稳,煞是好听:仅以此盏薄酒,贺新年,贺棋道昌隆国泰民安! 元洗举杯:贺新年,贺棋道昌隆国泰民安! 护道长老连同八位四海棋道联盟副盟主跟着举杯:贺棋圣登位,贺棋道昌隆! 紧接着万人齐声高呼,呼声如潮渐次涌来,声振寰宇:贺棋圣登位,贺棋道昌隆! 热烈疯狂的欢呼庆贺中,云瓷举杯一饮而尽,眉目低垂,轻声道:亦贺我今日,相思暗恋,如愿以偿。 醇美酒香笼罩在棋道山上空,风一吹,行人便带了醉醺意味。 三里之外,西凉棋痴小王子一身王袍心急如焚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赶不及求娶小王定要抱憾终生! 侍卫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四海棋圣哪是那么容易求娶的?当初王子都跪下了,棋圣都没答应收徒,如今想要求娶,怕是难上加难。 王子痴迷棋道,如今更痴迷美人,苦求王上这才有了今遭一行。 众人暗道:除非棋圣今日喝得酩酊大醉,否则九成九是看不上小王子的。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行在半路,姜槐身骑白马,胸前带着漂亮的大红花,一身艳丽红袍,风流俊俏,她笑道:加快路程,本将军想早点看到未来夫人。 随行的那些侍卫笑得开怀,亲兵宋计今儿个也一身暗红袍子,穿惯了劲装,乍然套上斯斯文文的长袍他有些不习惯。 可再不习惯也得忍着,将军凡事追求完美,尤其在娶妻事上,为了听起来威风,甚至早早入宫求了赐婚圣旨,连身下的白马都被捯饬出三分俊,何况好端端的大活人? 来之前宋计洗了三趟澡,直到身上飘着一股淡淡花香味,将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前来随行伴驾的几乎都被折腾了几遭。 将军要在称圣大典求娶棋圣,伴驾而来三千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没一个长相差的,统一穿了长袍,打扮得精神抖擞,胸前别了一朵小红花,看起来喜庆极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5 将军,眼看要靠近棋道山,要奏乐吗? 姜槐抬眼看向远处:琴师可准备妥当了? 白衣琴师抱琴而出:随时听候将军命令。 奏一曲凤求凰吧。 是。 姜槐指腹轻捻,为了今日求娶,陛下特赐她整副鸾驾,此举完完全全熨帖了她的心。 她的手轻扶在腰间长带,神情微怔。 临行前咎嬷嬷特意送来缠金腰带,瞧这做工,再瞧这款式,一眼便知出自谁手。 贵妃娘娘连日熬夜身子吃不消,今晨刚躺下,礼轻情意重,万望公子莫要推辞。 这话言犹在耳,姜槐闭上眼,三岁那年所经之事历历在目她一件都没忘。到此时她还清楚记得,那女人无情冷厉的双眸 昔年余留的惶恐再次涌来,她强行睁开眼。山风冷冽,天地清明,姜槐缓缓舒出一口气。 母妃她病了吗? 她细心抚摸着腰间,这缠金腰带她本来不打算用,可到底抵不过对亲情的奢望。 人曾失去过什么,就越发珍惜什么。曾经历过那些黑暗残酷,就越渴望亲情。 琴曲悠扬,她眉间郁气渐渐消散,为了阿瓷,权当为了阿瓷,她可以试着去热爱这陌生的世间,热爱一切她所喜欢的,她所厌恶的,她所介怀的。 只要有阿瓷在,她愿永远温柔向善。 罢了。 一声轻叹随风飘远。 陈年往事,伤痕痛楚,她自有阿瓷来宽慰。 姜槐重新振奋,喜上眉梢:加快行程,我想早点见她! 棋道山上,恭贺声不绝,烟花盛放在半空,云瓷端然坐在宝座,轻声问道:来了吗? 念儿踮着脚尖,须臾摇摇头:还没,不过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还没有吗? 云瓷执了金樽慢饮桃花酒。 称圣大典,讲究的是与民同乐,往前数两百年,在这一日,举凡四海的帝王都要前来喝杯祝酒。 奈何两百年前大典上诸皇生隙,棋圣暗恼,扬言往后称圣再不许诸皇前来,四海棋道联盟为此广发告示,强调大典意义所在。 既做不到同乐,不如眼不见为净。 四海重棋,得追溯到千年前,想到那段辉煌的历史,云瓷心不在焉的再次饮了口桃花酒。 酒香弥留唇齿,念儿惦记着她酒量浅,恭声道:小姐,大典之上不宜多饮。 云瓷皆当做耳旁风,沉吟举杯。 见她举杯,万众聚集的人海再次爆发一声声热烈的呐喊,云瓷坐在高位,享受着盛名带来的尊荣,心里对姜槐的惦记攀至顶峰。 她痴痴地看着天色,此时红日当头,向来沉稳的执棋圣手竟有一丝不稳:念儿。 奴婢在。 你说,阿兄磨蹭什么呢? 念儿想了又想,犹豫道:以公子精益求精的性子,少不了费心筹谋。小姐,您再等等。 敲锣打鼓的声音便在此时迎风传来。 云瓷心思一动,背脊挺直坐得极其端正:阿兄来了吗? 念儿也跟着欢喜:极有可能是了。 西凉棋痴小王子一身王袍被使者领上山,随行的三百人马也跟了过来。 万人瞩目,小王子高声道:小王倾慕棋圣久矣,今日愿以王妃之位求娶棋圣! 一百八十一抬聘礼被侍卫整整齐齐摆放在世人面前,喜庆欢腾中,就近的在座诸位,眼睁睁看着棋圣面如寒霜,眼神冷得好似能刮人骨头。 没等来想见的人,云瓷心情极差,以她温婉性子此时却执了金樽,手腕轻转,再次饮了口桃花酒,她醉意微醺,不客气道:凭你? 西凉小王子心虚地倒退两步,被她一身气势惊得说话都在哆嗦:小王,小王愿许棋圣一生一世一双人重诺,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众人倒也佩服他的胆量,不免再三揣摩。 西凉王储,王室最为受宠的小王子,撇开他痴心妄想,就说长相,斯斯文文算不得俊美,顶多能称句满有书卷气。 四海有名的棋痴小王子,曾因下棋悟道整整五天不吃不喝,险成为四海第一个因下棋把自己饿死的王储。 若按寻常时候,以云瓷的修养哪怕不乐意也不会如此打对方的脸,可今天不一样。 她要等的人还没来,谁敢求娶她? 简直放肆! 金樽被她重重砸在玉案,十八位护道长老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云瓷笑道:我已有厮守一生的良人,还请小王子慎言。 西凉小王子犹不甘心:小王诚心求娶,万望棋圣垂怜! 一身道袍的元洗暗暗捂了脸,唯恐棋圣怒极掀桌子,他看着昔日小徒悬在眉梢的醉意,心里道了句糟糕,隔着宴席急急冲莫女医使眼色。 莫女医从衣袖里抖出解酒丸,悄无声息送上前来。 不垂怜又如何? 云瓷起身绕过玉案,火气借着酒意涌上来,她强自按捺,却在看清王储垂涎的眼神后,大发雷霆!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座面前猖狂?! 棋圣小王,小王可否放胆问一句,棋圣心里那人姓甚名谁?西凉小王子腿肚子发软,全靠侍卫搀扶才没被吓倒。 云瓷一身威严的从玉阶走下,星辰袍曳地,无可挑剔的风仪惊艳世人的眼,她一步步走进万人眼帘,纵情洒脱,唇畔扬起,一字一句道:我爱的人是姜槐,你是吗? 姜槐?小王子面露不悦:一介莽夫而已,哪值得棋圣倾心?他若可以,那本王也可以! 你不可以。 凛冽的音色隔着很远传入众人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西凉小王子惊声道:谁?谁在说话?! 云瓷恼怒至极本想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储,待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时,她下意识整敛衣领,慢悠悠回到高台,正襟危坐,乖巧得如哪家待嫁娇羞的小姑娘。 解酒丸被送到她眼前,云瓷婉拒:无需解酒,她已经来了。 谁?谁在反驳本王?! 回答他的,是弥漫长风的悠扬琴曲以及三千兵将齐齐下马的震颤声。 姜槐一身红袍,胸前的大红花艳丽夺目,俊美的容颜初初亮相人群便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很多人可能只听说过一品镇国大将军的威名,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姜槐的相貌,如今真人戴花而来,嗓音清冽澄澈,眉眼惊若天人,再看一旁吓傻了的西凉小王子,高下立见。 姜槐?你是姜槐?小王子脸色煞白,装腔作势道:长得再好看不过一莽夫,如何配得上棋圣大人? 莽夫?姜槐薄唇轻掀:王储可知,正是在下这区区莽夫,领兵剑挑王庭,促成贵国百年俯首称臣。 小王子便要反驳,她声色陡厉,手扶腰带毫不客气道:本将军马踏西凉时王储还不知在哪吃奶,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有几个胆子?西凉王若知你今日猖狂,必废你储君之位!以你之心性,若为君,国必乱! 一番言论振聋发聩听得人胆战心惊。 不去看吓坏了的小王子,姜槐望见高高在座的心上人,眼里瞬间漫起温柔笑意,她道:撒花,奏乐。 话音刚落,漫天花瓣随风飘扬,琴音流转,姜槐酝酿好心情,绽开极美笑颜,她上前两步,声音蕴含着内力,山上山下,万人皆可闻。 阿瓷,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跟我走吗? 花瓣落在她肩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们的棋圣就已经从高台快步跑下来:愿意,此生非你不嫁! 元洗跟着老脸一红,护道长老和四海棋道联盟的副盟主纷纷捂脸。 万人被震得目瞪口呆! 而后便听姜槐道:诸位远道而来,七日之后,不妨喝杯喜酒? 云瓷执了她的手,容光焕发:今日称圣,亦为我二人订婚喜宴,怎么,你们难道不愿道句恭喜么?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高声贺道:恭贺棋圣订婚之喜! 姜槐挑眉,叉腰:本将军的呢? 贺贺大将军抱得美人归! 一番热闹,饮过订婚酒,云瓷拉着她踏进棋道殿。 待入了内室,她酒意发作,软着身子倒在姜槐怀里,笑声悦耳:阿兄表白之前竟还要撒花奏乐,莫非你紧张不成? 想着今日的确紧张,姜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爱阿瓷,非我能控制。 我也爱你,非我都控制。云瓷勾着她后颈:姜槐,我好怕你今日不来 怎会?阿瓷你醉了。 云瓷醉意朦胧地亲吻她唇角:七日后,我们就要成亲了吗? 对。姜槐揽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阿瓷很快就是我的人了。 小姑娘被她这句话哄得抱着她不撒手,酒后吐真言:我我很早就想成为你的人了,姜槐我做梦都想嫁给你 阿瓷? 小姑娘醉倒在她怀,姜槐老老实实抱着她,闭上眼,默念清心咒。 新年第二日,天光微亮,棋道山的主人乘坐鸾驾欢欢喜喜被心上人接回禹州城备嫁,几乎同时,皇室传出赐婚圣旨,禹州城登时炸开锅 第100章 棋道山称圣大典, 镇国大将军率三千队伍求娶,圣旨赐婚两府, 柳云瓷下嫁姜槐一事, 全城百姓津津乐道,禹州城好久没经历过这般大喜事了。 红妆社内,青敖笑着放下酒盏:她二人也算水到渠成修成正果,景阳,你在想什么? 景阳以手支颐, 百无聊赖道:阿瓷和大将军成婚我固然欢喜,可我如今相思不成,哪有心思想旁的? 相思不成? 青敖难得想要取笑她,凑上前来低声道:你那梦中人怎么还没寻回?别是哪家的仙子要飞回琼宇吧? 景阳扯了扯唇角,眼皮轻抬:阿敖,你竟敢打趣本宫? 青敖不惧不退反而笑得更欢畅:殿下这心里藏了人,按理说早就该用尽手段将那人握在掌心,怎的,这次动了真心, 舍不得用强了? 自然舍不得。我一想到她就心软,心疼还来不及, 怎舍得对她用强? 景阳叹了口气:她哭的时候我心都跟着她的眼泪一起碎掉了。 想不到殿下还是不可多得的痴情种。青敖安慰她:有缘自会相见,景阳,咱们当下还有正事要做。 听她说起正事,景阳慢腾腾地挺直背脊:我晓得,待阿瓷成婚后, 咱们书院也该正式招生了。 她笑得牙不见眼:我一想到四海棋圣亲自为咱们这小破书院招生我就想笑,阿敖,你呢?你想不想笑? 观她笑意不似作假,青敖眨眨眼:咱们这书院一旦问世可不是小破书院,不过嘛能得四海棋圣为书院前途筹谋,我估计真到了那天,我会开心地睡不着觉。 阿瓷成婚,于情于理咱们的贺礼都得备重些。 景阳被自己的话逗笑:你是不知,父皇极为看重这场婚事,就连聘礼都为姜槐备好,亲力亲为,本宫看得都眼热。阿瓷这四海棋圣声名显赫,她若嫁入将军府,至少,咱们大禹与四海的关系都要亲近不少。 长到如今,我还未见过四海诸皇聚首的画面,你说,若那些帝王在阿瓷婚宴上吵起来,咱们这位四海棋圣,会不会气到想骂人啊? 她越说越想笑,最后没忍住,拉着青敖一起笑。 这个新年,最不缺的便是欢声笑语。可有的人无法欢喜,更欢喜不来。 小院,苏簌簌安静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如今漆嬷嬷连同那童子已经有了其他好去处,她孤零零坐在枯树下,听着外面那些恭贺棋圣登位,恭贺两府婚事的谈论,神色越发冰冷。 她醉色迷离,提了酒壶踉踉跄跄走进屋,进屋便倒在软榻,眼泪跟着涌出来:阿槐你为什么不要我? 她一声声喊着姜槐,每喊一句,心就要沉一分。 意中人即将迎娶正妻,声势浩大,无论称圣大典那日求婚,还是今朝将人从棋道山接回禹州城,姜槐为柳云瓷做的每件事,她都嫉妒地发狂。 论美色,她不曾屈居任何人之下,可阿槐不贪恋美色,阿槐顶多夸她一句好看,正经木讷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可就是这样的人,她能为了柳云瓷做出种种浪漫轻狂之事,她能在称圣大典斥责西凉王子痴心妄想,她能为了见心上人一面,从头到脚地用心打扮。 这都是她不曾有过的。 这都是苏簌簌做梦都想要的。 可是为何?为何最后走进阿槐心里的,是柳云瓷而不是她?她做错了什么?她就晚了几年,就注定和她错过一生吗? 不甘心我如何甘心 大滴的眼泪浸湿软枕,新年热烈的炮竹声中,苏簌簌彻底醉倒过去。 柳家,天没亮柳如岸就忙着为迎妹妹归来做准备。 从一开始仅仅庆贺大小姐称圣,再到筹备婚事,下人忙得团团转。 好在柳家家大业大,嫡女出嫁该有的都已备好,如今要做的便是在那备好的基础上再加三分重量。 老爷,公子!宫里来人了! 柳轩植睡眼惺忪地坐在正堂,闻言急急饮了口茶出门相迎。 咎嬷嬷奉命而来,哪敢教他来迎,领着人快步迈进门,见过礼后直言:奉宫中贵妃之命,前来操持婚事,柳老爷无需操心忙碌,剩下的便让奴婢们来吧。 皇室接管嫁娶一事,哪怕柳轩植是亲爹,面对帝妃二人的热情那也得靠边站。 真诚表达过谢意后,柳轩植彻底成了闲人。 柳如岸空有满腹要对妹妹好的热心,也扛不住来自深宫的压力,最后不情不愿迈进闲人行列。父子俩相视一笑,笑容里满了无奈谁教阿瓷争气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6 本事大,择婿的眼光更高。 柳轩植老神在在地拨弄茶盖,随口提点道:往后见了大将军,不可只当他是妹婿。 初听这话柳如岸没明白,娶了自家妹妹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妹婿啊,不当妹婿当什么?他再厉害不还得管本公子叫声大舅哥吗? 疑惑尚未问出口,柳如岸被亲爹眼里的十二分的认真惊醒,不再多问,俯身道:儿晓得。 柳府有贵妃派人操持种种事宜,至于将军府,进进出出皆是宫里派来的管事,就连大内总管都被打发过来,瞧这阵势便知皇室对这门婚事是打心眼里高兴,热络地教世人心惊。 而作为成婚的正主,姜槐此刻暖玉温香在怀。 御赐鸾驾,豪华宽敞的车厢内,熏香怡人,伴着外面的风雪声,小姑娘被吻得七荤八素,脑子昏沉沉的,低喘轻吟尽被姜槐细致地咽进喉咙。 姜槐 云瓷的手无力地搭在她后颈,姜槐揽紧她腰肢,埋头从她锁骨吻过,调笑道:明明是阿瓷魅惑于我,我才忍不住欺负你的。这才到哪,你便受不住了? 小姑娘没力气反驳,嗔她一眼,待躺在她怀里稍缓过来,指尖揉弄着她的唇,笑起来风情万种:阿兄,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坏了? 因为阿瓷越来越美了。 姜槐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脊背抚过,激得小姑娘身子再次颤栗。 别摸了~云瓷的手控制不住地钻进心上人怀里:换我来摸你好不好? 姜槐还未表态,心口便被人牢牢掌握,她眸底情热涌动,意有所指道:为何我不能如阿瓷一般? 云瓷笑得开怀:因为我不是君子,除非阿兄想在此处看我她贴着她耳畔道:看我为你神魂颠倒~ 她那只手极其灵活,感受到掌心胀热后,云瓷主动献吻,红唇娇软,不知是谁先抵受不住发出羞人的声音。 云瓷倒在她身上,笑意愈深:阿兄,你要缠我到什么时候?禹州城将近,你要我这般见人吗? 当然不。 姜槐起身为她抚平微皱的衣领,心思活泛,指尖从小姑娘胸前划过,一声细微的闷哼从小姑娘唇边碎开,云瓷恼羞成怒:你是故意的? 姜槐情不自禁抱紧她:我喜欢阿瓷~ 一句话,云瓷再次被她哄得生不出脾气,倾身咬住她的唇,须臾分开,娇声道:这是惩罚~ 那我能每天被阿瓷惩罚吗? 不能哦~云瓷起身调整呼吸,姜槐从身后抱住她。 小姑娘轻笑:原来阿兄也有如此小孩子的一面。好啦,不要再引我做坏事了~ 姜槐也觉得此举有幼稚之嫌,她认真想了想道:大抵是我太开心了,只要想到会娶阿瓷为妻,那些稳重自持我竟全忘了。 云瓷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在这里和你 亲热二字她羞于说出口,姜槐却懂了。她慢慢放开小姑娘,再次睁开眼,眸光重归清正:阿瓷来帮我整衣如何? 云瓷笑容温暖:好啊~ 一路回到禹州城,大街小巷围满了人,翘首盼望中,姜槐亲手搀扶着小姑娘下了御赐车驾。 于是世人望见的尽是棋圣清冷桀骜的眉眼,一身星辰袍,大气风流,优雅从容,唯独在看向身边人时,眉梢的温柔掩都掩不住。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而后声音如潮,席卷而来。 恭迎棋圣归城! 恭贺棋圣登位! 恭贺棋圣大喜! 声震如雷,直冲九霄。 姜槐与有荣焉地随着那些人一起凑热闹,满城俯首之际,云瓷羞恼地看她一眼,仅以唇语嗔她:莫闹~ 云瓷抬眸,音色婉转间自有一番威势流淌:诸位,且起身吧。 碍于二人不日成婚,姜槐只送出一条街便被热情的百姓抢了差事。 禹州城男女老幼欢天喜地送棋圣入府,倒是新出炉的一品镇国大将军成了无人理会的路边野草,不仅如此,甚至半路还有人跑过来撕心裂肺地朝她痛哭。 姜槐被面前的士子哭懵了,她性子淡泊,往常遇见此事绝不会多问,可今日心情好,于是温声道:你们哭什么? 能哭什么?你抢了棋圣,天大的好事砸你头上,我们连梦都不能做了!梦碎了,当然要哭! 梦?姜槐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喜色褪得干干净净,音色沉冷,醋意大发:肖想我妻还敢在本将军面前哭诉,活腻了! 众人被她突然的变脸吓得不知所措,便又有人跑过来挡在那波人身前,连番解释:没有没有,将军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将军务必要待棋圣忠贞不渝,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姜槐冷哼:何需尔等操心? 而后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潇洒挥袖,迈着轻快的步子上马,马蹄哒哒地走了。 众人皆松一口气,傅酒吓得瘫倒在地这会还没缓过神,待看清解围之人,他赶忙起身行礼:多谢大娘,多谢大娘。 卖菜大娘想着年轻大将军方才那副傲娇劲,料想子嗣一事无需愁了,她心情好得没话说,从菜篮子里取出颗品相上好的白菜,嫌弃道:本来要送给将军的,奈何他跑太快,呐,送你了。 傅酒感恩戴德接过白菜,想着之前姜槐看他的眼神,他敢保证,这辈子他都不敢妄言了。 将军,不愧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一身气势,忒吓人! 吓人的将军一溜烟跑回将军府,待看到喜气洋洋的将军府,知道是皇室插手,她开心地将怀里系着红绳刻着猫脸的木牌扔给大内总管,淡声道:谢礼。 轻描淡写的两字,穷酸至极的小礼物,大内总管却不敢不报。 御书房,荆玄鱼颤巍巍接过小木牌,屏退众人后一个人窝在御座傻乐。 不消片刻,宣贵妃大摇大摆闯进御书房,眸光冷淡地看了眼面色红润的禹皇,掌心摊开:拿来。 荆玄鱼装作听不懂她话中深意,偷偷将小木牌藏好:爱妃在说什么,朕怎么 拿来。 宣陵不依不饶,提醒道:谢礼。 短暂的僵持后,禹皇败下阵来,苦着脸将小木牌递给她。 宣陵眉毛轻挑:就这个? 对,就一块。 出息! 夺过小木牌,宣陵昂首挺胸迈出御书房。 禹皇一声长叹,立时吩咐了人来,上好的木料被摆在御案,费时费力精心雕刻半个时辰后,一块崭新精细到毛发可见的猫脸木牌出现在他掌心。 取了红绳系在腰间,荆玄鱼得意问道:和刚才那块像吗? 大太监掩嘴赞道: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猫须都无差别! 甚好。 荆玄鱼眉间颓唐尽扫,一身意气看起来仿佛年轻几岁,眉眼飞扬:朕,就等着他成婚了。 第101章 将军府与柳府的婚事自有皇室用心操持, 全城都为这场盛世婚礼操碎心,唯独两位即将成婚的正主, 清闲地发慌。 姜槐作为一品镇国大将军, 婚宴上的礼仪流程仅用了半日便学得宫里的嬷嬷赞不绝口,而云瓷作为四海棋圣,身份贵重,又有几人敢在礼仪教导她? 是夜,姜槐躺在软榻失眠,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笑,小姑娘娇嗔时的模样,就连她双眸泛红眼尾浸泪的画面,她都爱极了。 越想越难以入眠,纵是默念清心咒都没了效果。 姜槐懊恼地轻揉眉心,坐起身来低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要去见阿瓷吗? 她取了外袍,玉带缠腰,端的是风流倜傥。 站在窗前望着月色愣了片刻,抬手翻出父皇倾情相送的锦盒, 锦盒里面的东西她至今未动,今晚心里却直泛痒。 推门而出, 身形掠出一道残影,片刻人已消失无踪。 陷入沉睡的将军府,如一只睡得天昏地暗的慵懒肥猫,丝毫未察觉他们的主人已经溜去别地。 柳府隔壁的小院门被推开,能距离心上人近一些, 姜槐心里舒坦不少。哪怕她想阿瓷想得睡不着觉,也不愿在深夜搅了小姑娘安眠。 踏进内室,烛光被点亮。 一室通明里,姜槐沉吟着打开锦盒。 身为皇帝,能拿出手用来送礼的必是极品。且送的还是最心爱的儿子,那么这礼只能更珍贵。 男女之事,女女之事,精美的图册姜槐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发出轻叹。旁的无需说,这简直是她看过最具美感的画册。 那些交缠的身影,落在脑海,姜槐顿时来了精神。 从角落取出早先搁置的醇酒,倒满一盏,厚厚的图册看得人眼花缭乱。看着看着,姜槐又忍不住想到她的小姑娘,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里面花样繁多,就不知阿瓷喜欢哪种。 她亦不觉羞耻,反而越看越觉有意思。 身为学习能力极强的天才,姜槐用了一夜钻研透彻,待她放下图册时,外面天光大亮,困倦袭来,饮尽最后一盏酒,她解了外袍,领口微微敞开,借以散发内心被勾起的灼热。 门窗忘关,她却已睡得香甜。 一墙之隔的柳府,念儿端着铜盆迈进屋,望着睡意未散的自家小姐,笑道:小姐猜猜方才我看到了什么? 云瓷意识还陷在梦境,闻言怔怔地动了动眼皮,晓得她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念儿笑着伺候她梳洗。 温热的巾子蒙在脸上,晨光从窗外透进来,云瓷慢悠悠醒转:你看到了什么? 念儿嘿嘿一笑:隔壁那扇门开了。 隔壁那扇门? 云瓷忽然露出笑:阿兄过来了? 应当是了。念儿贴心地为她修饰妆容。 主仆二人一句话没再说,却彼此心如明镜,打扮妥当,粗粗饮了一盏茶云瓷便往外走。 近日筹备婚事她有意不去见姜槐,可姜槐主动来见她,她也舍不得拒绝。 阿兄定然是想她了。 她脚步加快。 算起来去隔壁的次数统共两回,第一回 早早出门撞上了柳如岸,这次出门,又被他撞见。 柳如岸如今见了妹妹,是十二分的敬佩欢喜,想到如花似玉本事极大的妹妹过不了几天就要成为他人妇,为此还郁闷两天。但真当见到了妹妹,哪怕阿瓷冲他敷衍地笑一笑,他都觉得格外满足。 更何况,阿瓷从来不敷衍他。 大清早见到一身盛装的妹妹,柳如岸欢喜过后,心里的警钟也跟着敲响:妹妹这么早出门? 云瓷道:去隔壁,阿兄来了。 柳如岸道了声果然,拧眉劝道:你们不日便要成婚,如此,于礼不合。 大哥会告诉所有人我去见阿兄了吗? 这当然不会。他疼爱妹妹还来不及,怎会拖累? 柳如岸看清她眼底弥漫的喜色,到底没了办法,再者眼前的小姑娘除了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是盛名极广的四海棋圣。 都做到棋圣这份上了,世俗规矩礼节,极少能限制她。 柳如岸揉着眉心嘱咐道:早点回来。 云瓷冲他甜甜一笑:嗯! 人拐出门,柳如岸摸着小心脏顾自傻笑,他好像从未见过妹妹露出如此可爱的笑。这便是待嫁的少女心吗? 纯情少男越发想找个人来陪,妹妹都要出嫁了,他再单着,不好。 隔壁小院的门果然开着,鉴于上次来遭受到的甜蜜打击,念儿乖乖地关上院门,屏气凝神地守在一侧。 踏进门云瓷便闻到那股醇香酒气,不免微愣。 在她的记忆里,阿兄素来自持,于饮酒宴乐一事相当节制,像这样宿醉的情况少之极少。 人走过去,便被眼前缭绕的美色吸引。 目光落在她敞开的衣领,一眼能望见精致的锁骨和白皙柔嫩的肌肤。所谓半遮半掩最为动人心弦。云瓷克制着呼吸,抬手便要为她掩好锦被,视线却被散落在榻的图册夺去。 待看清所绘,她呼吸一滞,心跳加快,意识到阿兄昨夜做了何事,一时之间竟想逃。 转身迈出两步,已是脸色羞红,顾忌着姜槐睡得沉,她强忍着羞意回过头,这一看,再舍不得移开眼。 手便要触及那层雪色薄衣,没料到姜槐在此时睁开眼:阿瓷 她的嗓音微哑,完完全全地撩拨在小姑娘心弦,云瓷的手被她裹在掌心,姜槐醉意翻涌,轻笑:来陪我~ 那道惊呼还未从唇边溢出,便被漫着酒香的唇瓣堵住,姜槐抱着小姑娘上榻,眷恋道:想你~ 一来二去,云瓷竟也被她吻得生出一分醉醺,趁着喘息之际紧紧抓着姜槐衣袖,柔声道:阿兄还在梦中吗? 姜槐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梦里行事总要比清醒时大胆许多,她的手从腰腹上延落在那处柔软,掌下揉捏不停,听着耳畔那些隐忍细碎的低吟,她竟不再满足。 一寸寸地吻过那优美的脖颈,云瓷被迫仰头,隐隐快要失控。 料定她头脑不清醒,想要推开却发现浑身已经软了力道,她被姜槐折腾得泪眼婆娑,一声声姜槐碎在唇边,妩媚诱惑,姜槐爱极了她的声音,牙齿轻咬开衣带,衣衫半褪时,唇已经隔着衣料覆了过去。 别阿兄 姜槐此刻却同任性的孩子般,隔着那层柔软的料子细细亲吻,舌尖轻碾,极致的体验教她慢慢觉出两分与梦境时的不同,意识瞬间清醒。 她看着面若桃花被欺负地直掉泪的小姑娘,喉咙微动,喊道:阿瓷。 云瓷羞极,说出口的话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醒了? 姜槐急忙从她身上起来,心虚地不敢看她。 满室安静中,云瓷躺在那反复深呼吸,姜槐给她的感受太刺激,她这会脑子都是懵的。 手脚聚不起力道,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望了眼脊背僵直的某人,她嗔道:还不给我把衣服穿好?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7 姜槐这才敢抬头,小姑娘气得牙痒痒:阿兄,你怎能这般欺负我? 瞧见姜槐眼底淡淡的乌青,她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你是看了一夜那不正经的东西么? 她此刻嗓音柔媚,哪怕再重的话都毫无杀伤力,云瓷羞得别开脸。待姜槐的手搭在她腰间时,她颤声道:别别乱碰! 姜槐委委屈屈为她束好衣带:阿瓷,你怎么来了? 云瓷恼地趴在她身上用力在她肩头咬了口:我不能来吗? 姜槐小声道:能~ 小姑娘气性大,半晌没说话,姜槐偷偷去勾她的小拇指,哄道:别恼嘛~ 我还不能恼了? 能~ 云瓷何曾见她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一时心软,觉得自己太过分,眸光轻转,她娇声道:阿兄,你这是梦见我了? 姜槐点点头。 话说到这份上,云瓷不想再苛责,她脸皮薄,心更软,见姜槐低头不说话,着实不忍,再看她衣衫半解,火气早散没了影。论起过分,她对姜槐其实更过分。 见惯了她寡欲温柔,再回想方才她的热情似火,云瓷俏脸通红,软软地从身后抱着她:不怪你了~ 姜槐依旧不说话。 云瓷爱极了她,有心哄她开心,故意伸手一捞拿了那图册来,柔声道:都学会了吗? 姜槐眼睛一亮:会了! 听她说会了,云瓷身子禁不住发烫,俯身和她咬耳朵:你怎么那么坏~ 姜槐眨眨眼,清澈的眸子看得小姑娘心里也跟着痒。 阿兄~ 嗯?姜槐歪头看她,没防备被捧着脸重重地亲了口。 她一瞬绽开明媚笑颜,云瓷问:喜欢吗? 喜欢~姜槐揉捏着她的手指,意有所指道:刚才那样,阿瓷阿瓷喜欢吗? 云瓷被她撩拨的毫无招架之力,叹息一声:你要感受一下吗? 她的身子慢慢贴上姜槐后背,咬牙将羞人的闷哼咽下去,脸色潮红,环在姜槐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魅声道:感受到了吗? 姜槐喉咙止不住吞咽:感受到了~阿瓷再抱紧点~ 姜槐,你可真坏~ 嗯,只对你坏~ 云瓷忍着羞意抱紧她,两人说着悄悄话,暖室之中自有一番情趣。 姜槐闭上眼静心感受,片刻,她拾起画册继续道:阿瓷喜欢哪种? 姜槐,你好坏啊! 可这些不是应有之义么?姜槐手指与她紧紧纠缠:我喜欢和阿瓷亲近。 被她的直白羞得说不出话,云瓷沉默着轻吻她的后颈。 然而姜槐还在等她的回答,小姑娘连番喟叹,在姜槐看不到的地方柔情似水:姜槐,我怎么就败给你了呢? 姜槐笑得牙不见眼,诱着她道:好阿瓷,说嘛~ 小姑娘将下颌搭在她肩膀,软软道:哪种都好,你喜欢就好~ 姜槐存心逗她:我都喜欢,我都要试试~ 云瓷瞥了眼画册五花八门的姿势,干脆装死。 第102章 大年初八,两府婚期至。 天还没亮, 蝉花大街处处张灯结彩, 整条街都被喜气充满, 不仅蝉花街, 藤萝大街也被数不清的红灯笼照亮。 在这一天, 为了庆祝棋圣成婚,无论权贵亦或平民, 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亮灯笼。 棋圣捍卫棋道山, 守护棋圣之名, 功在社稷, 单看前几日远渡而来阵势极大的诸皇仪仗, 便可窥见,所谓四海盛名是如何的威严赫赫。 柳府,诺大的广院亮如白昼。 闺房内,云瓷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内娇俏明艳的美人, 不由抿唇轻笑。 那日从阿兄小院羞怯地逃出来, 接连几日都未见姜槐, 实在是被她羞怕了。如今再羞再怯, 总要上花轿,意识到这点, 那仅有的一点怯意也化作甜蜜。 为云瓷梳头的是宫中德高望重的太妃。 庄太妃赞叹地看着年轻的棋圣:老了老了,没想到会亲眼见证此等盛事,柳小姐生得貌美, 那镇国大将军算是有福了。 云瓷面上淡然,心里越发甜蜜。何止是阿兄有福,能嫁给阿兄,更是她的福气。 有心见识一下棋圣娇羞的小女儿姿态,不成想任她磨破嘴皮子,棋圣依旧落落大方坦然从容地坐在那,晓得眼前这人并非她能打趣的,庄太妃收了那些逗人的心思。 迎亲的队伍再过两个时辰便会到来,梳妆打扮,穿上火红的新嫁衣,戴上御赐凤冠,云瓷有一晃愣神。 妆容初成的霎那,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念儿捂着心口道:小姐也太太好看了吧? 云瓷笑而不语。 她当然知道自己貌美,但她只想看姜槐为她惊艳,最好,能看得她走不动道儿。 怀揣这般挑逗的心思,她清咳一声:还需准备什么? 众人方醒过神,继续忙碌。 柳如岸坐在小院石桌前偷偷抹泪,柳轩植一身华服,叹息着走过来,问:哭什么? 妹妹眼看要嫁人,以后是生是死都得随那姜槐而去,这才几个月,我等了多年的妹妹要离开家门了,你怎么就不哭呢?柳如岸不满地抬头,却见老父亲眼角湿润,显然已是哭过了。 同病相怜的滋味在心里绕了一圈,柳如岸利索地从怀里抽出锦帕,擦干泪,他道:爹,我舍不得妹妹。 谁又舍得呢? 柳轩植意味深长道:阿岸,你得努力啊。 努力什么?四海动静极大的婚事,我难道还能把妹妹抢回来吗?况且我又打不过姜槐 想到打不过姜槐,柳如岸越发伤心了。 柳轩植被亲儿子噎得脸色微僵,重重道:谁教你抢婚?阿岸,你妹妹虽为棋圣,声名显赫就连四海诸皇都得给她三分颜面,但你别忘了,她到底是女儿家,她是你妹妹。 柳如岸泪意忽止,容色微敛,透出三分认真。 柳轩植继续道:她虽无需仰仗任何人,可柳家终归是她的依靠,在这世上,若同时握有盛名、权势、财富,那人会走得更容易。阿岸,你得努力啊,哪怕阿瓷无需你操心,可她往后诞下的子嗣,你不想照顾一二吗?柳家行事,从不屈居人后,这点,你得记住。 他指了指皇城方向,讳莫如深道:有时候想爱一个人,不仅要有爱,还得有资格。 柳如岸神色几经变幻,爹屡次提醒他皇室的存在,难道以后他心疼外甥还要看皇室脸色?难道以后连抱一抱妹妹的血脉,都得和人抢?岂有此理!都什么糟心事? 他迅速恢复精气神,掷地有声道:阿瓷争气,我虽没她争气,但会比以前更努力! 如此,甚好。 柳轩植目的达到,欣慰地拍了拍儿子肩膀,没忍住又道:阿岸,要努力啊。 柳如岸被亲爹一句句努力喊得心沉了又沉:爹,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成为妹妹的依靠,我会努力做一个好舅舅!咱们柳家想宠着谁,岂能看他人脸色? 是这个道理。柳轩植抬起指尖擦去眼角泪痕。 今日一席话,父子俩在这个清晨暗暗达成的约定,直接推动了豪门柳家未来两百年的鼎盛辉煌。 日上三竿,吹吹打打的声音传来,迎亲队伍守在柳府门外,姜槐一身喜袍,少年得意,若非有人拦着,怕是要直接冲进去把人抢出来。 云瓷被婢女左右搀扶着从闺房迈出。 按理出嫁女该当由兄长亲自背出门,柳如岸摩拳擦掌就等着背妹妹,云瓷却道:大哥,我能自己走过去么?我想我想把自己亲手交给她。 柳如岸委屈道:我背你不成吗? 云瓷含笑摇头,手轻轻拉扯他的衣袖:好大哥,就允了我吧~ 临出嫁了,妹妹才学会撒娇,柳如岸心里简直在流泪,尤其想到妹妹撒娇是为了不让他背,心塞地点点头:行吧。那我挽着你总行吧? 可以。 烟花盛放的一霎,姜槐抬眸,看着她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向她。 她按捺着狂喜,忍不住直接迎了过去,被众人打趣从未见过如此心急的新郎官。 姜槐从来不外乎那些,但阿瓷肯定会在乎她有没有亲迎。 为了教心上人少走几步,姜槐长腿迈出,三两步冲过去。 等到了跟前,她呆呆愣在那,直到云瓷极有默契地朝她递出手,姜槐一笑,拦腰将人抱起,手里规规矩矩地,看向即将要沉脸的岳父大人,急忙冲亲兵使了眼色。 宋计谄媚地献上一方礼盒,附耳对财大气粗的柳老爷说了几句话,于是眼瞧着柳轩植面色稍缓。 姜槐抱着人,笑嘻嘻道:小婿见过岳父。 被她抱着,云瓷心跳地很快,等到被送进花轿,借着帘子遮掩,姜槐趁机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撩得小姑娘面色羞红又着实欢喜。 姜槐翻身上马:起轿! 这大概是大禹国,甚至放诸四海都极为浩大的婚礼。 可迎娶棋圣,总要费些章程。 藤萝大街,敬儒书院的学子自发挡在路中间,赵修快意道:大将军想要娶妻,哪有那般容易? 姜槐心情好,坐在马背上笑问:你要如何? 文试武试皆过三关,我等便让开路。 好说。姜槐笑得肆意无畏:这有何难?莫说六关,今日就是六十关,六百关,谁能拦得住本将军? 这话说得委实狂妄,赵修料到如此,诗词歌赋轮流上场,看着马上那人意气风发的潇洒姿态,他便知道,今日过后,大将军满腹才华足以教世人震惊。 这仅仅是文试,至于武试,更不用担心了。 姜槐傲气,连闯三关,众人见她轻描淡写挥袖,却弄不清她到底是如何放倒一行人。 此等才情豪迈,看得赵修心砰砰跳。 不仅赵修心跳如鼓,其他人亦如此。大将军风采卓绝,与棋圣实在般配。 眼看她驾马欲走,赵修追出两步在身后大声道:赵修恭贺大将军娶妻,祝大将军与棋圣,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槐头也不回,摆摆手,朗声道:放心。 盛世婚典,诸皇列席,百官作陪,喜气洋洋里姜槐握着红绸踏入喜堂,红绸的另一端,云瓷紧张地随着她的步伐走。 别怕。姜槐低声细语,云瓷轻扯红绸作为回应。 不是怕,只是太开心了而已。 新郎官含在眼眸的喜色过于赤诚满溢,在座诸位都能透过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看清她内心无法掩藏的欢喜。 宣陵坐在禹皇身侧,一时欣慰,一时难过。 她没有给阿黎一个像样的婚礼。 念头浮上来,泪砸进酒杯,她垂眸作掩,满堂喜气里,竟无人发现她的失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一声满足的喟叹同时从两人心里发出,姜槐闻着小姑娘熟悉的体香,心神摇曳。 新房的门被推开,姜槐霸道的将所有人赶出去,要和她的小姑娘说会悄悄话。 别掀~ 声音隔着鲜亮的红盖头传来,姜槐手停在半空:不累吗? 无碍。云瓷轻声道:阿兄,你闭上眼,我想看看你。 那我不能看阿瓷吗? 不能~云瓷亲昵地勾着她的小拇指:我在房间等你,好不好?你先允我看一眼,待入夜我再给你看,成吗? 姜槐无奈应了她,老老实实紧闭双眸。 确定她没偷看,云瓷掀开盖头,目光炽热地看向她,这一看,便羞红了脸。 今日的姜槐,委实俊得她眼馋。 想抱抱她,想亲吻她,这般想着,云瓷大着胆子解开姜槐衣扣,思来想去,在锁骨之下温柔落下一抹红唇印。而后细心为她整敛衣服,乖巧地寻回榻沿,放下盖头,娇声道:好了~可以睁开了~ 姜槐被她弄得心火直往上冒,深深地看她一眼,从袖里抖出她特意做的小食,嘱咐道:饿了就尝一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千万别委屈自己。 她反复提点,到最后羞得云瓷直将她往外推:快出去,你待的时间太长了~ 姜槐哼唧两声,不情不愿地走开。 她走后,念儿这才进来侍候在侧。 把人赶走后,云瓷坐在榻沿又止不住想念姜槐,想她出口成章锦绣才情,想她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想她一身喜服羡煞世人眼。 想到从今起,她便是姜槐的人了。唇角扬起,从未觉得人生竟能如此圆满。 新房内,她惦记着姜槐,也耐心等候姜槐。 女儿心思,柔情百转,也只为一人。 第103章 婚宴之上,觥筹交错, 禹皇酒意发作, 忍不住当着四海诸皇的面夸赞爱子, 将姜槐夸得世间难出其二。 趁着诸皇闲聊, 十二皇子举杯走向与众人敬酒的姜槐, 笑道:大将军,本宫敬你。 姜槐与他碰杯, 仰头便饮。 十二又道:大将军, 本宫再敬你。 姜槐依旧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如此对饮三杯, 身后禹皇的视线不经意瞥来, 十二皇子这才笑着放过她。 姜槐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讨厌十二,但她今日大喜,克制不住地就想笑。一杯又一杯,前来为她挡酒的人很多,敬酒的人更多。 景阳和青敖并肩而来, 特意取了果子酒递给她:来吧, 大将军, 本宫祝你心想事成, 得偿所愿。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8 姜槐笑着饮尽,一身喜服入眼皆风流:多谢殿下。 青敖端起酒杯沉声道:还望大将军珍惜阿瓷妹妹, 我敬将军三杯。 好说。 但凡敬酒,姜槐来者不拒。今日宾客如云,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她想见的人。姜槐招了亲兵过来询问:喜帖可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 春樱姑娘和簌簌姑娘的,一早就送过去了! 姜槐执杯而立,簌簌不来还情有可原,春樱那般爱热闹的性子怎么还没来?莫非她已经出航了?航路凶险,可有做好准备? 正想着,春田铉束和行云岛孟璃笑容古怪地走过来:大将军,大喜啊。 姜槐展颜:四海棋手难不成要一人敬我一杯么? 那倒不至于,我等与棋圣竞道,皆被棋圣风采倾倒,大将军娶了棋圣,若敢有二心孟璃摇晃着小酒杯,笑道:行云岛最擅用毒。 姜槐面色不改,认真道:我自会疼惜阿瓷,诸位无需忧心。 春田铉束啧啧两声,同情道:在下从未见过棋圣如此强势厉害的女子,大将军,在下敬你。 他话里话外颇有种说不清的怜悯,姜槐没去多想,举杯便饮。待一盏酒喝尽,她恍然大悟,笑吟吟道:阁下误会了,我家阿瓷,实为世间最温柔貌美的姑娘。 春田铉束嘴角一抽,觉得这位大将军八成脑子有毛病。 温柔?可别闹了。 棋圣一路战至山巅,竞道之中逼得多少人吐血,温柔个鬼啊! 不消片刻,四海棋道联盟的八位副盟主以及十八位护道长老执杯而来,姜槐笑意不减:看样子,诸位是存心不教在下心想事成了。 八位副盟主和十八位护道长老亲切道:哪能呢?棋圣大喜,大将军身为儿郎,岂有不饮酒之理?棋圣乃四海棋圣,更是我棋道山山主,大将军往后可得从一而终。 护道长老幽幽道:男儿生得太过俊美总易招花引蝶,还望将军珍重,莫要做那负心之人,否则 否则四海棋道联盟与棋道山都不会饶我。姜槐替他说完,再次斟满酒:谨以此酒,教诸位宽心,我待阿瓷之心,可鉴日月。 如此甚好。 酒宴之上,柳如岸忙着为妹婿挡酒,错眼的功夫,抬头便见前代棋圣带着弟子悠哉而来。 再次见到故人,元洗感慨道:不知有空可否与将军手谈一局?当年棋道山脚将军运棋如神,老夫至今刻骨铭心。他又道:老夫实有一事不明,有此等棋力,将军为何不亲自授与山主? 姜槐眸光微闪,没再隐瞒,她道:我的棋道不适合阿瓷学。 这样么?元洗若有所思,举杯敬道:余生,便有劳将军伴山主左右了。 乐意之至。 轮到元璧上前一步,他没说话,温柔浅笑地与姜槐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喝到最后,姜槐揉着眉心叹息一声,想要早点回房去见阿瓷,当真难啊。重新打起精神,看着那些朝她走来的棋手,她笑着迎上去。 人群里,凤城小霸王扯着女山贼的袖子往前走,边走边道:咱们不日也要成婚,不该谢谢将军么?若非他,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不趁他开心抬一抬你的出身,嫁进家门,我家那些不省心的,保不齐要给你脸色看。 女山贼一脸不悦:他们敢?信不信我拿刀伺候他们? 凤城小霸王一个头两个大,哄劝道:自家人,提刀做什么?快点啦,将军眼看要醉了。 姜槐没想到他二人会来,她记性极好,观此二人眉眼含情,不由笑道:何时成亲?本将军届时去喝杯喜酒。 凤城小霸王求之不得,一番寒暄后,他道:如今我与棉棉也算将军手下的兵,棉棉早前经历为家父不喜,我不愿棉棉嫁我之后受爹娘磋磨,我 姜槐心思通透,问道:你想求我为她抬出身? 若可,我二人必感念将军大恩,永世不忘! 姜槐举杯慢饮,片刻,唤了宋计过来:送你一个义妹如何? 义妹?宋计傻嘿嘿笑了起来:娇软吗? 姜槐轻抬下巴:呐,熟人。 宋计看了眼一旁的女山贼,揉揉鼻子也算认了:成!我们本来就是兄弟! 兄弟二字冒出来,凤城小霸王给了他一脚:乱说什么呢? 女山贼哼哼两声,俯身道:见过义兄。 免礼免礼。宋计挠挠头:义妹莫怪,刚才心直口快,往后义兄会多加注意。 姜槐忍笑道:宋计为我亲兵,有四品功勋,他做你义兄,在凤城,天大的事,提我名号,你可横着走。只一点你要记住,不可骄纵。 女山贼点头应是。 人走后,姜槐立在原地不动,内功运转到极致,酒意散去大半,景阳见她顾自发愣,问道:将军在做什么? 等人。 苏簌簌一脚迈进将军府,被管家殷勤地领进门。见她肯来,姜槐笑着走过去:簌簌,你终于来了!姜槐递给她一盏酒:来,请你喝我的喜酒。 苏簌簌眉眼弯弯,她今日打扮极美,纵是在人海里也是极为亮眼的颜色。她故意穿了一身红,与姜槐并肩站在一处,嘴里说着恭喜的话,情意藏在眸底,看得景阳杯盏落地。 若非青敖反应及时为她托住酒杯,堂堂殿下,在如此场合怕是要引人注目。 怎么了?青敖关心道。 景阳眼圈微红,喃喃道:她来了。 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敖看到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恍然:那就是景阳的梦中人吗? 待她再看,心里不免微惊,这 她喜欢的人,是姜槐。 景阳唇色微白,心底的答案破土而出:本宫晓得她是谁了。 前四景楼花魁,一曲流离动天下的苏簌簌。 青敖暗叹世事弄人,问道:你要如何? 不如何。景阳深呼一口气,取了酒盏抬腿走过去,脸上挂着最为得体的笑:这位姑娘貌美倾城,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苏簌簌正与姜槐相谈甚欢,没料到会有人主动搭讪,她看了姜槐一眼,为让她放心,便与景阳随意交谈。 短短两句,景阳便知她忘了自己,忘了长街之上那个猝不及防又教人心动的吻。 景阳将满腹相思压得沉,笑道:听闻簌簌姑娘琴曲乃天下第一,红妆社不日要改社为院,正好,书院缺少授课夫子,不知姑娘可愿意? 苏簌簌被她引着往人少的地方行,姜槐心底叹了声,继续与众人饮酒。 酒宴散前,荆玄鱼有心让爱子早点脱身,遂拉着四海诸皇往皇宫去玩投壶。负责翻译的官员也跟着走,皇帝有心成人之美,谁还敢赖在此处? 慢慢的无人再来敬酒,姜槐稍微振作,前往浴室洗去一身酒气,晚风很冷,走在通往主院的青石路,她唇角扬起,推门而进。 听到响动,云瓷芳心跟着一颤。 姜槐笑道:都下去吧,勿扰。 是。念儿领着人退下,贴心地将门掩好。 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酒香气,云瓷莞尔:被刁难了? 姜槐笑着坐过去,轻轻嗯了声:他们怕我负你,千叮咛万嘱咐连威胁的话都敢说。我没和他们一般见识,来者不拒,故饮了不少。 那你现在酒可醒了? 醒了,不耽误正事~说着,她执了喜秤,颤着手挑开红盖头。 烛光下,美人艳极美极,温柔似水。云瓷慢慢抬起头与她对视,问:喜欢吗? 喜欢~ 姜槐喉咙微痒,倾身为她取下凤冠,两人呼吸禁不住微乱,待指搭在喜服扣子,云瓷颤声道:我我来。 姜槐舍不得移开眼,且爱极了她这样子,难得任性道:我来。 她执了小姑娘的手一点点灵活的将衣扣解开,指尖划过那副娇躯时,引得心上人娇嗔连连。 从最初的羞怯到心里满了甜蜜,云瓷身上厚重大气的红嫁衣被姜槐小心除去,露出里面花纹繁美的柔软里衣。细看之下,锁骨处,还坠着姜槐送的纯金细链。 姜槐很开心,执了酒樽与她同饮合卺酒。 酒气入喉,云瓷懒洋洋地挂在她身上:累吗? 不累。姜槐揽着她肩膀,调笑道:良辰美景,阿瓷未累,我岂敢累? 云瓷脸皮薄,嗔道:又在胡言。 姜槐定定地看着她:饿了吗? 不饿。 渴吗? 小姑娘轻笑:刚饮过酒,不渴。 她手指勾着姜槐下颌:怎么?忍不住想做坏事了? 姜槐喉咙微动,从怀里取了图册出来,理其气壮道:那哪能叫做坏事?那明明叫做正事! 云瓷被她逗得忍不住亲吻她唇角:贫嘴~ 偏偏姜槐还不肯放过她,图册被摊在软榻,她柔声哄道:阿瓷选一种嘛~ 小姑娘别开脸:不选~ 当真不选? 见惯了正经稳重的姜槐,云瓷哪受得了她这般轻佻? 她背脊笔直地坐在榻沿,柔柔浅笑,眸光里揉碎的光芒,认真而美好,悉数倒映着姜槐的影。 她一时没忍住握住姜槐的手,轻声道:阿兄,我嫁给你了。 是啊,阿瓷嫁给我了。看着她,姜槐脑海浮现过她们跌跌撞撞走过的那些年。 稚嫩的阿瓷,耍赖的阿瓷,哭起来惹人怜惜的阿瓷,她曾牵手与她行过漫漫长路,也曾背着她日复一日地走过冗长的街道,她们笑,她们不笑,眼中都有对方,心里都惦记着那暖。 亲手养大的孩子今朝做了她的妻,从今往后,便是真正的白首不离。 那些掺杂了小坏的冲动被她压下去,姜槐执了她的手,满腔的喜悦自然流露出来:他们灌了我许多酒,但我见了阿瓷,神思清明,却也恍惚。 这话如何说?云瓷宠溺地与她十指紧扣,周身漫着一股优雅风情,她端坐在那,好似仙子从云端一步步走下来,心甘情愿地献出一生。 姜槐道:我知道我娶的是谁,知道心底对阿瓷的爱,可阿瓷太美了,你看我一眼,我禁不住目眩神迷,恍恍惚惚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 阿兄觉得快吗?云瓷明眸皓齿,轻轻挣脱她的手,而后掌心摊开,她问:暖吗? 自然是暖的。 喜欢吗? 当然。 小姑娘笑容天真纯粹:那你还恍惚什么?你已经牵住我的手了,你还恍惚什么? 她顿了顿,红唇微张,自有一股笃定从她唇齿蔓延,直入人心尖三寸。 柔软,刚烈,是能献上全部忠贞的决绝。 姜槐,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还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吗? 嫁给你了,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所以没必要觉得恍惚,这幸福从来都是争取来的。而我为了你,已经前行多年。 灯光映照下,云瓷轻轻莞尔:我对你,蓄谋已久,情意早生。姜槐这不是梦,这是再真实不过的相处。 不是梦吗?姜槐喉咙微动,美人在前,她艰难地移开视线,再次问道:阿瓷,会爱我多久? 你想要多久? 我 云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想要多久,我就给你多久。生生世世,我都赖着你,可好? 她满含眷恋地摇晃姜槐的手,连带着衣袖间的暗香随着她的动作升腾而起。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伤,而有故事的人,从来都少不了酒。 姜槐今晚已经喝过太多的酒,但真正教人迷醉的,从来都不是酒。 是眼前人。 感受到她的放松,云瓷顺着她的手起身,模样甚是娇羞:阿兄,你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你说过的话吗? 十二岁,稚嫩地教人只想呵护的年纪。 姜槐点头:记得。 关乎阿瓷的,她从来都没忘记过。 云瓷轻忽一笑:真记得? 姜槐眨眨眼,凑近她,眼看着小姑娘脸颊羞红面若桃花,她才小声道:嗯。 时光待她的女孩,从来是温柔的。 十二岁的阿瓷,站在桃花树下仰头含笑的画面,早就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 她们有很多可以随便拿出来惦念的回忆。 而那年,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的小女孩,第一次大胆无畏地牵住姜槐的手,眼神坚定,看起来有些任性,望向她的眼神,却比任性,多了一分说不明的炽热。 不准走,姜槐,我不准你走。 她从来都是喊她阿兄。 阿兄阿兄,从唇齿溢出,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乐曲。 但这一次,她直呼其名,态度强硬。 少年时的姜槐无奈地摸摸小女孩柔软的发:又怎么了?阿瓷就这么舍不得我? 清纯明媚的女孩子固执地咬了唇瓣,手却没松开,她强调道:反正,我不准你走。不准去钱家陪钱家小姐赏花,我要你陪我,姜槐,我不喜欢金银富贵,不喜欢锦衣玉食,我只我只喜欢你! 真是个小孩子。姜槐唇角上扬,俯身哄劝她:可是我已经答应了钱员外,要陪他家姑娘赏花,不需要多久,就半个时辰,好不好?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79 她试图抽回被小女孩攥紧的衣袖,没防备却看到一双泛红的眼。 怎么哭了? 姜槐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阿瓷,不喜欢钱家小姐吗? 女孩子委委屈屈地点头,声音带了浅浅的哽咽:不喜欢。所有意图抢你的人,我都不喜欢。 阿瓷还真是霸道啊。 姜槐。 嗯?又在喊我名字,阿瓷,你要喊我阿兄。 好吧。阿兄,我已经不小了。 女孩子倒退两步展开双臂在原地绕圈,风吹起她的衣摆,长发飘摇,那灿烂一笑,不知要惹多少人心动。 也是此时,姜槐才真正意识到,她养的孩子,快长大了。 女孩子乖乖巧巧地站在那,虔诚凝视:阿兄,不要去陪钱家小姐好吗?我不舒服。 不舒服?是病了吗?姜槐紧张地去探她的脉搏,被云瓷躲过。 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心里? 云瓷老老实实道:你若问我为何不舒服,我也说不上来。阿兄,我就问你一句,你舍得吗?你舍得丢下我这么乖巧的妹妹,去陪其他妹妹吗? 远在十里外的钱员外唯有一女,视若珍宝。然而那钱家小姐一眼看中了姜槐,要与她义结金兰,做更亲近的兄妹。 姜槐今日出门,除了陪钱小姐赏花,还要将义结金兰的事解决了。 没成想早早准备好,日上三竿,门却还没迈出去。 你是要我这个妹妹,还是要其他妹妹女孩子垂眸低语:阿兄,你不要走,算我求你了行吗? 姜槐愣在那,缓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 好。不走。 真得不走?女孩子惊喜抬眸,眼里闪过的光芒似乎能照亮世间种种黑暗。 姜槐轻笑: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那那钱员外追究起来怎么办?钱小姐不依不饶又该怎么办? 清俊的少年腰杆挺直,爽朗肆意的声音在人心里刮过一场春风。 那我就告诉他们,这辈子,下辈子,我姜槐就一个妹妹! 她笑着哄人,颇有几分邀宠的意味:怎么样?我这样说,阿瓷开心吗? 开心。女孩子软软地跌入她的怀抱,茫然而喜悦道:这辈子,就要我一个妹妹吗? 是啊。少年人取笑她:你又不许我多认几个妹妹,你若许的话 不!我不许! 感受到腰间的手一瞬收紧,姜槐笑得更开怀:那我只好听你的啦~ 听我的,难道会吃亏吗?女孩子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抬起头来认真道:阿兄,我不会教你吃亏的。 姜槐轻轻抚摸她的脊背:阿瓷开心就好。 云瓷动了动嘴唇,终是问道:真不去钱家了吗? 唔,还是要去一趟的。总要把事情讲明白。 要现在去吗? 听出她声音里的不舍,姜槐心思一动:不如,阿瓷陪我一起去? 可以吗? 你说呢? 女孩子被她眼里的打趣逗得羞恼,踮起脚尖轻轻咬她下巴,而后一本正经道:带我去,我有话和钱家小姐说。 不能被我知道吗? 云瓷瞥她一眼:女孩子之间的话,阿兄知道做什么? 啧。容色俊美的少年郎忽然将人抱起,一声娇弱的惊呼后,她得意地挑眉:我就问你,怕不怕? 怕什么?难道你还能将我摔了不成?女孩子揽着她脖颈,笑道:阿兄,你这可真是恶趣味啊,多大了还这样玩? 哼。 阿兄? 干嘛? 笑一个。 不笑。 女孩子本想哄人笑,自己却先笑了:阿兄,笑一个嘛~ 姜槐一个没忍住,笑颜绽放,竟比花还艳。她从容地将人放下,握着她的小手迈出门,遇见街坊四邻,时不时打两声招呼,却不多言。 云瓷忽然问道:阿兄,他们都说我是你养在家的童养媳,你就不恼吗? 少年郎停下脚步,唇边噙着一抹笑:该恼的,是阿瓷才对吧? 我并不觉得恼。她犹豫道:妹妹也好,童养媳也罢,阿兄只要在我身旁,随旁人如何说,管他们做甚? 是啊,管他们做甚。 清晨的光洒在长长的青石街道,那笼罩在晨光的心事,尚未完全揭露开,而亲密,早就可见。 一眨眼,便从兄妹跨过了最迂回的那关。 云瓷勾着姜槐的手指,两人皆从年少回忆里走出来,她笑起来温柔如水,有着笔墨山水都无法勾勒的韵味:姜槐,你还忍得住吗? 忍不住了。 第104章 昨夜颠倒,姜槐醒来时身边的小姑娘睡得正沉。 此时天光微亮, 室内晕着浅浅薄光, 桌子上精心摆放的白玉瓷瓶斜斜插着几支盛放的红梅, 空气里隐约能闻见淡淡的梅花香。 姜槐侧头看着她的阿瓷, 越看越欢喜, 轻轻为她掩好锦被,藏在被子里的手偷偷勾着小姑娘手指。她躺在那, 不知想到什么, 坏笑地扬起唇角, 贴在枕边人耳畔轻轻道:阿瓷~阿瓷~ 小姑娘惯来作息准, 新婚夜被折腾许久, 此时困意浓,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喊穿透梦境,云瓷眷恋地窝进她怀里,喊了句:姜槐~ 声音绵柔,听得姜槐笑意愈深, 目的达成, 心满意足地抱着她:我在~ 她的手不敢乱动, 眼睛更不敢乱看, 干脆闭上眼心里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 无事的话阿瓷向来要睡够时辰,睡不够极有可能会恼, 暖玉温香在怀,姜槐调整呼吸不敢扰她,如此过去一个时辰, 怀里终于有了动静。 云瓷缓缓睁开眼,周身都满了姜槐的气息,满室暖香,昨夜记忆如潮水涌来,她看着姜槐,想着姜槐对她做的那些,慢慢红了脸。 醒了?姜槐冲她笑。 醒了。云瓷手搭在她腰间,嗓音慵懒柔媚:一觉醒来能见到你睡在我身边,姜槐,我心里很暖,皆是因为你~ 阿瓷的甜言蜜语我可抵受不住~ 两人静静对望,谁也不再说话,空气里渐渐满了香甜。云瓷抬手捂住她的眼:不准看了~ 锦被滑落,露出胸前点点吻痕,她羞得说不出话。 姜槐向来喜欢惯着她,不准看那就不看,贴心地将锦被往上捞,老老实实裹好她的小姑娘:好阿瓷,我喜欢你~ 云瓷听不得她说喜欢,心肠顿软,松开捂着她眼睛的那只手,下意识冲她甜甜一笑:可以看~ 姜槐笑得极其宠溺,伸手抱紧她,肌肤相贴时激得小姑娘一阵阵轻颤,她问:感觉还好吗? 还好~云瓷玉腿和她纠缠着,柔声道:昨夜阿兄太过温柔,如今想来,竟只有欢愉~ 那还想吗? 还想~ 被她哄得心越发柔软,姜槐感慨道:阿瓷身子娇嫩,我疼惜还来不及,不忍放纵~ 云瓷感动地亲了她一口:姜槐,你待我真好~ 她又问:娶了我的感觉好吗? 不能再好了~晨光不吝惜地挥洒进来,姜槐抱着她舍不得起身:阿瓷,再亲亲我~ 小姑娘蒙着锦被缠着她亲热一番。 片刻,软声道:来帮我穿衣服好不好? 姜槐听话地侍候她更衣,赤身相对,忍不住想起昨夜那番场景:阿瓷真美~ 你又想对我不规矩了么? 想到小姑娘曾经说过的话,姜槐笑道:我与你亲热,本就是最大的规矩~ 她的手拂过那诱人的雪团,红梅含苞欲放,慢慢的竟又搂着人躺下,舌尖轻扫,引得那雪中梅花娇颤连连。 有了先前那场经历,云瓷顺从地闭上眼。 须臾,阵阵轻喘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溢出,个中魅惑,勾得姜槐百般含弄。感受到身下之人的颤栗,她强行稳住心神,将人抱在怀里,好一会才道:饶了你了~ 云瓷眼尾泛红,水润的眼睛似嗔似喜,软软回抱着姜槐,呼吸渐平后,在她耳畔说着悄悄话,听得姜槐耳尖通红,费了十二分心力才忍住没再做出过分之举。 阿兄,不好在榻上久躺,我想起来~ 姜槐点头嗯了声,小姑娘却背过身自行穿衣,望着那光洁优美的背脊,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去,云瓷娇嗔一声:别闹~ 我想伺候阿瓷更衣~ 拗不过她,云瓷转身,眸眼含笑:我还道阿兄忍得住~ 忍不住~她不敢多看,手上动作一气呵成,待那锦缎衣裳裹住小姑娘诱人娇躯,惊觉掌心竟生出一层薄汗,无奈道:阿瓷。 嗯? 姜槐眼里情意流淌:待你身子调养好,我就我就彻底要了你如何? 云瓷脸色羞红,懒懒地勾着她脖颈,一字一句倾尽温柔道:昨夜已是阿兄体贴,我倍加感激,若想要我身子,现在给你都行~ 她亲吻着姜槐锁骨,促狭道:可惜阿兄心肠太软,竟舍不得~ 我自是舍不得 姜槐~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霸道一些我也喜欢,只要你爱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槐喉咙上下耸动,满心灼热:真得吗? 真得。云瓷语气亲昵道:我不怕疼,你大可不必为我压抑着性子~ 姜槐看着她良久,看着看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姑娘正在很认真的娇羞,没料到被她笑得一脸懵,红着脸道: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姜槐抱着她笑得眼泪淌出来:阿瓷,昨晚是谁被欺负得连声讨饶,说受得住的是你,受不住的也是你,你教我如何是好? 云瓷微怔,下一刻嗔道:阿兄!我在和你掏心掏肺,你却光顾取笑我~ 姜槐笑起来一时收不住,云瓷趴在她肩膀,娇声道:我身子敏感你又不是不知,况且初次与你这般亲热,我受不住难道有什么问题?哎呀,不准笑了~别笑了~ 姜槐! 小姑娘陡然严厉起来:你再笑我就要欺负你了! 见识过她昨夜娇柔,姜槐胆子大了许多,她眼角残存泪意,笑嘻嘻道:我不信阿瓷身娇体软能欺负我,到最后定是阿瓷先受不了~ 赶在阿瓷羞恼前,她搂着小姑娘道:你道那昨日春田铉束酒宴上和我说了什么? 云瓷支楞着耳朵,没好气道:提他作甚? 姜槐笑意吟吟:那浪人说我家阿瓷强势厉害,颇为同情我呢~ 她越说越想笑,羞得小姑娘不想理人。 见她还在笑,云瓷幽幽道:他倒也没说错,我的确强势,阿兄,你要我像待外人一般强势待你么? 咳咳。 姜槐立即擦干眼泪,乖巧跪坐在榻:不要,我又不是外人,阿瓷快来帮我更衣,哎呀~大不了我准你欺负回来~ 谁要欺负你? 话是这样说,口是心非的小姑娘还是极为诚实地贴着她亲吻,吻过之后细心伺候她更衣,束好玉带,她抱着姜槐舍不得撒手:爱你~ 我也爱你,阿瓷~ 今天要入宫谢恩吗 不急。姜槐提议道:我来为你画眉好不好? 好~ 从软榻下来,她二人显然要庄重许多。 新婚燕尔,小夫妻总能发现更多不为人知的小情趣。哪怕画眉,也画得小姑娘面带娇羞。 于云瓷而言,将军府本来便是她的家,如今不过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而已。 用过早饭,姜槐带着人往宫里谢恩,还未走到崇政殿,贵妃派人邀请棋圣入宫品茶。 看了那宫人一眼,姜槐捉了小姑娘的手,温声提醒道:不必勉强。 云瓷懂她言外之意,笑着宽慰道:放心,我乃四海棋圣,后妃而已,压不住我。 对,我家阿瓷最厉害。姜槐深深看她一眼,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迈开步子选择独自去见禹皇。 身后,小姑娘淡然抚袖,眼底温柔一寸寸褪干净,她气息微沉,想着阿兄那些年因这女人绝情所受的委屈,心疼得眉眼卷起三分寒,看得宫人脊背发凉。 她轻启红唇,冷笑道:走吧。 有些公道,今日,该讨回来了。 第105章 庭院深深,穿过鳞次栉比的宫殿, 冷风拂过云瓷繁美精细的衣袍, 长发微扬, 她举目看向前方的明煊宫。 新年的气息并未完全笼罩诺大宫城, 至少, 在她眼里的明煊宫,一半蒙在薄雪, 另外一半正拒绝着满城的热闹喜气。 如一个未老先衰的绝色女子, 分明有着惊艳天下的容貌, 却甘心窝在角落, 吟吟叹息, 度日如年。 那股陌生的情绪钻入心坎,云瓷眉眼凝着的冷傲淡去一分。 宫人毕恭毕敬将人请进门,一脚踏进去,压抑地咳嗽声传出来,云瓷秀眉微蹙, 直直看向那个端然在座的美貌女人。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0 宣贵妃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面上未施粉黛, 罕见地却着了一身盛装, 深宫之中谁不晓得贵妃喜素淡,而今难得穿了明艳裙裳, 举手投足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云瓷静静打量着她,不说话的模样看起来颇有威严,她的眼里隐有嘲讽, 温柔被撕碎,眸光深处裹着蓄势待发的凄迷风雪,沉冷而汹涌。 宣陵慢饮茶水润润喉,缓过来后,轻声道: 请坐吧,姜夫人。 姜夫人? 这真是个微妙的称谓。 如今嫁人再称呼柳小姐已然不妥,可宣陵心机深沉,避过了四海棋圣的盛名,避过了作为文坛新秀的槐先生,独独以姜夫人来称呼她。 云瓷微弯唇角,她乐意旁人这样称呼她,她是阿兄的女人,阿兄姓姜,她自然也愿姓姜。 然她不喜此等温暖的称谓从宣陵口里吐出。 因为宣陵不配。 明煊宫侍候在侧的婢女不知何时被咎嬷嬷带出去,云瓷站在那,居高临下地冷眼看她:你是在以阿兄生母的身份提醒我守规守距么? 宣陵指尖微颤:你你竟知道了? 是啊。云瓷轻笑:我与阿兄亲密无间,她的过往,我似乎比你更清楚。 她话里意味深长,宣陵望着她,冷静道:你且近前来。 哦?云瓷慢悠悠上前两步:我实不知,做下那等事你还有什么脸面坐在我面前,阿兄心软,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纯善。你如此,我也如此。 宣陵不予理会,道:再近前来。 待看清她目光所落之地,云瓷轻呵一声,眼里冷色辗转,她敛好衣领,笑:我已经是阿兄的人了,再近前来你想看什么?看我身上的吻痕吗? 宣陵没料到她这般温柔端庄的女子也会说出如此不客气的话,她长舒一口气,面色稍缓:你们已成好事,难道不该给本宫敬杯茶? 在她右手边,茶盏早已备好。 云瓷目色微凝,低声斥道:我敬的茶你也敢喝?敬茶?是要谢你当年不杀之恩么! 嗤笑间她挥袖扫落茶盏,碎瓷落满地,闹出的响动却无人敢扰。 宣陵被她噎得面色微沉:我已知悔过。 知悔那些错便能当没发生吗?我阿兄几次三番险些活不下去,谁又来心疼她?你今日未曾宣召她,反来请我 云瓷沉声道:你是不敢吧?你以为凭几根腰带就能认回她?当年之事,若我真细细掰开与你理论,你有何资格提她?又有何资格念她! 你 她顿了顿:本宫原道那孩子脾气已是极差,竟不想堂堂棋圣,新婚女子,比之阿秀脾气更加恶劣。 宣陵后悔请她来了,她疲倦地轻揉眉心,蓦然发现新媳妇问出的每句话都堵得她胸闷气短。 恶劣?你错了。 云瓷冷笑:我家阿兄脾气好的不得了,然你不配她温柔相待,她生来为你险死,不得母爱。长大成人又因你陷身火海,你竟无心吗?你的血是冷的吗?她投身在你腹中便是活该欠了你吗?你有什么资格当她母妃?竟还敢教我敬茶?你也配! 我的确不配。宣陵满肚子哑火,她无力道:我只想弥补。 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棋圣,没了迂回心思,直接了当道:今日请你来,除了想喝一杯新媳敬茶,我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云瓷心思翻转极快,继续冷笑:你可莫要说为我二人准备了继承家业的子嗣吧! 不愧是四海棋圣。 云瓷愣了愣,半晌强忍着怒火:谁许你做得这些事?放肆! 宣陵本以为自己考虑周全,正准备取出做好的小孩衣服,眨眼功夫又将人惹恼,她叹息一声:你与我,阿秀与我,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云瓷被她气得冷气直往外冒,见她如此,宣陵也怕了。 倒不是怕年轻棋圣真能怎样她,她只是怕阿秀跑来见到这情景误会她。 别气了,你们如何想的,不如和我说说? 和你说?云瓷忽然想起阿兄允诺之事,莞尔:和你说,你听得懂吗? 一声叹息,宣陵头疼道:别恼了。 你是怕我阿兄误会么? 云瓷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痛苦纠结的神色:我阿兄素来疼我,你说,我若哭着从你宫门出去,她会如何? 宣陵右眼皮跳得厉害,复杂地看她一眼,幽幽道:你不会。 我为何不会?你连亲骨肉都能杀,我为何不能哭着从这里走出去? 字字如刀,杀人不见血,疼得人死去活来。 赶在年轻时候,宣陵早忍不住要和她闹翻,可此时已为人母,她倒真不敢逼得阿秀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你爱她,比谁都舍不得伤害她,我年轻时候也曾痴恋一人,我懂这种滋味。 这话听起来就藏着故事,云瓷心思一动,试探道:你爱而不得便虐待我家阿兄,任你心里再苦,可阿兄做错了什么? 宣陵怔在当场,未料到她竟能从只言片语里猜中当年之事,再次喟叹:不愧是四海棋圣,心智非常人可比。 云瓷心底微惊,没想到随口一说竟真有这么回事。 一时两人无话,难得的沉默里,宣陵收敛眼底痛色,慈爱地看着新媳妇。她没想到阿秀自始至终便离她如此近,更没想过,阿秀爱上的也是女子,还是四海本事极大盛名极广的棋圣。 此番交锋,她步步倒退,做错了事占不得理,当下情景,她也认。 当真不要我为你们准备的孩子么? 呵。 宣陵再三劝告自己要忍,她笑道:既不愿敬茶,又不愿承我情,不如你来罚我吧? 罚你?好一招以退为进。 云瓷清声道:你虽无情,可阿兄重情,阿兄愿为你赴汤蹈火,我若罚你,保不齐会陷她两难,我深爱她,怎忍她为难?但话你已说出口,我若不接招也不合适。 她淡然起身,从衣袖取出列好的章程:看到没有?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你若想悔过,就照我说的来。 看着密密麻麻的簪花小字,宣陵哭笑不得:你倒是好算计,有备而来。 是,哪怕你不来请我,我也会寻你。我爱阿兄,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若你不是阿兄生母,我何必与你浪费唇舌?我看见你心烦,先走了。 她挥袖而出,宣陵急急追出两步:等等! 你又有何事? 宣陵亲切地褪下腕间红玉镯子:别恼,也别哭着出去 云瓷面无表情看她:可我阿兄太惨了,我想想就忍不住落泪。 新婚贺礼~ 一枚圆润通透的小棋子摊放在云瓷掌心,她眨眨眼,不满道:你就拿这个打发我? 此乃安魂棋子! 宣陵唯恐她不懂误会了好意,拉着她手解释道:安魂棋子,有安魂凝神之效,你为棋圣,自少不得钻研棋局,腰间悬一枚安魂棋,可弥补心神损耗,五百年前的古物,世上仅此一枚! 安魂棋子?云瓷合拢掌心,不情不愿地将手抽回,冷淡道:知道了。 哎?宣陵再次拉住她。 你烦不烦?松手! 宣陵讪讪松开手:你说的我都会做到,阿秀爱你入骨,我只有爱屋及乌的份,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笑?云瓷逗她:我只笑给阿兄看,你又是谁? 快速出了明煊宫,躲过宫人窥探,她小心地将安魂棋悬在腰间,冷着脸欲离开,迈出两步,想到宣贵妃那双恳求的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扬了扬唇角。 姜槐从崇政殿出来,等了又等不见她踪影,熬不住相思便硬着头皮往明煊宫走,眼看到了明煊宫门口,见到她的小姑娘笑着走出来,提起的心慢慢放下。 她快步迎过去,牵了阿瓷的手:没受气吧? 受气?云瓷挑眉笑道:谁敢给我气受? 那就好。姜槐看了眼安静的明煊宫,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开。 行走深宫她们不便过于亲昵,一路上姜槐与她十指紧扣,待迈出宫门俯身进了软轿,帘子被放下。两人对视一眼,小姑娘红唇贴上去:姜槐,吻我~ 第106章 咫尺之距, 闻着小姑娘从衣领处散发的幽香,姜槐轻笑着, 舌尖扫过那两瓣红唇,呼吸交缠,侧头轻柔缓慢地含住那瓣唇。 云瓷被她撩拨地心痒痒,偏又爱极了这种坏,身子倾过去乖巧配合着, 心思一动,抬起手臂环过姜槐的后颈。 她动作极慢,如云广袖随着主人的心意渐次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线条漂亮的小臂。 觉察到她的小动作, 姜槐眼里笑意更甚, 轻咬她的唇,手自觉地伸进广袖, 轻轻在臂弯处抚摸着。 玉臂红唇,触感极好,云瓷被她弄得毫无招架之力。 姜槐耐性出了名的好,既存心想好好品尝这唇, 自是百般撩拨,小姑娘软着身子贴着她,她笑着揽了那细腰,到了这份上竟仍舍不得吻重了。 最是温柔抵不过。 细碎的低喘被她一点点吞咽进喉咙,溢在唇边的轻吟,蛊惑而魅。姜槐手上微微用力, 便将人拦腰抱在怀,俯身加深这吻,耐着性子细腻地掠夺小姑娘的香津。 这是个旖.旎,从呼吸到舌尖无处不藏坏的吻。 两人皆沉浸其中。 片刻后,姜槐规规矩矩抱着她,眼里晕出一丝丝期待,邀功般小声问道:舒服吗~ 云瓷羞得不敢看她,别开脸静静回味方才感受。 她耳尖通红,不断起伏的柔软看得姜槐忍不住隔着衣服亲了亲。 别 云瓷身子一颤抓紧她衣袖:饶了我好不好? 姜槐继续道:舒服吗~ 小姑娘羞红着脸,看着她点点头,默默吞咽了口水。 今日的姜槐,一身流云长袍,衣领处绣着春日漫山遍野最常见的小野花,一朵朵仿佛开在人心上,风一吹,花香摇曳。 她的眼神藏着坏,她刚才每一个举动都藏着坏,就连她刚才问出的那句话,都坏到了极致,亦温柔到极致。 清新与明媚,诱惑与撩人,当这种极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情意暗涌,小姑娘抵受不住地暖暖笑起来:舒服~ 见她展颜,姜槐便如天真的孩子愉悦地弯了唇角。 云瓷安安静静看着她,心里发出一声惊叹,那些话不知不觉吐露出来,她问:姜槐,为什么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觉得你纯粹无辜呢? 她温柔依赖地仰望她:姜槐,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我自幼便迷恋你,如今嫁给你,我好开心~ 那你究竟知不知道姜槐宠溺地亲吻她眼眸: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魅惑? 我不想知道~云瓷欢喜地贴近她:你知道就够了~ 阿瓷每一个呼吸都撩在我心坎,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 很努力克制,那不克制呢? 云瓷忍不住埋进她怀里,很努力克制她都受不了,不克制的话,她想都不敢想。 姜槐目光落在她裹了锦绣衣裳的娇软身子,道:阿瓷的才情相貌身段,我都很喜欢~ 晓得她又在乱看,云瓷的心砰砰乱跳。羞于她看,又喜欢她看,不忍心不教她看,于是软软问道:昨晚你竟还没看够吗? 没有,看不够~ 姜槐笑着在她侧颈落下一吻,满腔欢喜根本不知道如何说:阿瓷,我娶了你了。 傻~ 云瓷从她怀里抬起头,娇嗔道:真傻~ 你猜父皇与我说什么了?姜槐冲她眨眨眼:猜啊。 云瓷心弦微颤,猜到了却羞于说,倔强道:我不想猜。 好阿瓷,猜猜嘛~ 不猜~ 姜槐在她耳畔吹了口气:猜不猜? 小姑娘哪禁得起她这般,身子轻颤着,面皮发烫,忍着羞意吐出二字:子嗣! 阿瓷真聪明。听出她声音里的咬牙意味,姜槐暂且放过她,老老实实为她抚平衣领。 哪知手刚抬起,惊得小姑娘又是一颤,云瓷羞恼地嗔她:先别乱碰,等我缓缓~ 姜槐眸色涌动,干脆合眼不再看她,打趣道:阿瓷要多适应适应才好,我还有好多坏事没舍得做呢~ 她一副斯文君子的模样,说着最不正经的话,云瓷恼归恼,却也喜欢,认真反省了一下,娇声道:知道了~ 她也想和阿兄做那些坏事,阿兄刚才对她做的那些,她就 云瓷眸光微闪,稳了稳呼吸按捺不住好奇,小声问道:你背着我,到底偷学了多少? 那实在太多了。姜槐红着耳根,闭眼道:早晚我都会一样样教给阿瓷,那些事,我只教给你一人~ 小姑娘听得心跳加速,想到昨夜连番的刺激欢愉,竟不敢再问了。 端方君子的阿兄她爱,坏坏的阿兄她也爱。她大着胆子看向姜槐,看向她腰间玉带,心里痒痒的:今晚我能欺负你吗? 姜槐小脸微红,温柔道:能~ 回到将军府正赶上中饭时间,小姑娘心情好得眉梢都含了喜色,想着今晚要对姜槐做的事,她恨不得把她装进袖袋,随时揣着,随时念着,随时看着。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1 姜槐要去后厨为她做吃食,云瓷想也没想跟过去。 诺大的将军府,禹皇惦念爱子,拐着弯地赐了御膳房最好的两位御厨,奈何府里女主子偏爱将军手艺,最后姜槐又无情地把人打发回去。 她好容易才把阿瓷娶回家,当然是阿瓷想吃什么,她做什么。 后厨,云瓷坐在圆凳看她忙碌,手指剥着龙眼:阿兄,你可要喂饱我,不然晚上我会没力气。 姜槐耳尖泛红,想着在鸾山谷底小姑娘对她做的,竟也生出期待,她调笑道:别管有没有力气,阿瓷最后定然要软在我怀里,无所谓谁欺负谁了~ 云瓷脸皮薄,听不得她这样说,嗔道:那我今晚把你绑起来,总之不准你动~ 阿瓷想用什么绑我?以我的武功想要反抗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用我的心绑住你好不好? 小姑娘从身后抱住她:姜槐,我好想你~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好,不动~姜槐停了手上动作,突然问道:还要蒙上我的眼睛吗? 小姑娘莞尔:不蒙眼睛的话会不会对你太残忍了?阿兄,你受得了吗? 姜槐闭眼想了想昨夜小姑娘辗转情动的模样,摇摇头:能看不能吃,那的确太残忍,还是蒙上眼睛好了。 那今晚我说什么是什么,你可不准不乖。 姜槐宠溺道:我自是听阿瓷的。 新婚二人甜蜜地达成协议,入夜,星辰点缀,云瓷早早沐浴坐在软榻等人。 姜槐从浴室出来,着了里衣无奈地躺过去:来吧,我的阿瓷~ 雪色绸带蒙上了眼睛,小姑娘身上的淡淡香气再次将她拉回新婚夜。 云瓷忍着羞意解开她腰间束带:这次你不必封闭听觉,我准你听~ 姜槐唇角扬起:好~ 里衣散开,再次望见那诱人风景,小姑娘眼里笑意愈深,俯身轻薄。 嫁给阿兄的感觉真好,能光明正大地霸占阿兄,实在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她学着昨夜从姜槐那里学来的手法,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心上人。 阿兄,你可不要忍着~云瓷偷偷附耳道:我也喜欢听你的声音,就当鼓励我,不要忍着好不好? 姜槐被她逗笑,想抱抱她偏又碍于约定忍了下来:好,这就要看阿瓷的本事了~ 又在调戏我~云瓷红着脸轻咬她。 阿瓷~ 嗯? 阿瓷为何还要穿着里衣? 云瓷从她胸前抬起头,笑:你要我解了里衣和你 吞咽声从姜槐喉咙响起,她艰难道:嗯,解了~ 姜槐,你可真坏~ 小姑娘红着脸解开衣衫,又忍不住贴在她耳畔逗弄:还要解吗? 姜槐愣把自己憋成了大红脸。 见她这副模样,云瓷喜欢的不得了:阿兄,你真可爱~ 她的手作势要解去最后那层遮掩,门外传来念儿的重咳声:小姐,四海棋道联盟副盟主,有要事求见。 云瓷动作顿住,羞红的小脸慢慢褪去热度,缓了一会,她方道:天大的事,明日再说。 姜槐轻轻握住她的手,顺着她的手从软榻起身:怎么了? 云瓷任性地将她推回去,继续百般撩拨。 小姐!事关重大,八位副盟主已经在正堂等候了! 云瓷深呼一口气,恼得脸上蒙了霜色,委委屈屈地对着姜槐喊了声:阿兄~ 声音犹有哽咽,心疼得姜槐顾不得约定抬手将绸带解开,抱着小姑娘连番哄道:莫哭,我人在这,随你欺负好不好? 可我就是觉得委屈~云瓷着了内衫被她紧紧抱着,嘟囔道:好烦人,我迟早要把他们打发回去! 姜槐又心疼又想笑:乖,棋圣大人尽管去忙,我在房里等你? 听她说乖,云瓷小脸忍不住泛红:那你亲亲我~ 亲哪里? 不等云瓷回应,姜槐隔着内衫亲吻她胸前柔软,难得的多了两分急色,她不敢做得太过,浅尝辄止便将人松开。 被她这么一弄,云瓷更舍不得走了。 我给阿瓷穿衣服? 她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呼吸微喘,额间竟也因姜槐之前的亲近生出层薄汗。 穿好衣衫理好妆容后,姜槐送她出门,隔着夜色云瓷回眸望了她一眼,眼圈微红。 去吧,乖~ 云瓷别开脸,站在风里静静平复。 念儿大气不敢喘,方才公子那句乖听得她面红耳赤,且看小姐这一脸不情愿的劲啧,四海棋道联盟的副盟主要倒霉了。 须臾,云瓷大袖一甩,咬牙道:走,去见见他们,我倒要看看,是天要塌了,还是棋道山被水淹了,值得他们漏夜而来! 第107章 人间风雅的四字牌匾下, 八位副盟主正襟危坐,屏住呼吸不敢多说一句话。 云瓷星辰袍披身, 眉眼浸着霜色,迈着步子沉稳地从晚风里走来,噙在唇边的笑意看得本就心虚的人一哆嗦,眸光流转,红唇微掀:有何要事, 诸位偏要做这恶客呢? 她问话,诸人不敢不答。留着山羊须的副盟主忐忑道:搅扰棋圣本是不该,然事关重大不得不来。 不得不来她沉吟着坐在主位,修长的指节轻叩在梨木小桌, 一下一下地, 在这安静的夜听起来略显压迫:天塌了吗? 副盟主面面相觑:没有。 棋道山是被大水淹了?还是藏经阁被火烧了?云瓷连番揶揄两句,掩下不快, 强压着心火沉声道:说,出了何事? 副盟主谨小慎微道:道碑裂了。 他默默将一张拓好的图纸双手献上:我等亦不愿深夜搅扰棋圣,然道碑对棋道山至关重要,今夜诡异裂开, 守山人不敢不报,棋圣乃棋道山山主,自当主持大局,以安人心。 哑火散去,云瓷视线从图纸掠过,副盟主恭敬道:道碑裂开, 山风吹过,碑面显出神秘图像。来之前我等曾仔细研究,若没猜错,道碑之上所显示的,正是五百年前道法圣地的族徽。 星沉谷?云瓷眸光微凛。 不错,世间道法皆出星沉谷,十八位护道长老已经秘密联系窥天道的传人,道碑无缘无故开裂,其中必有天象启示。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云瓷掩在广袖的手轻轻颤抖,她下意识摸出藏在袖袋的安魂棋子,细细抚摸,慢慢稳住心神。 何需窥天道传人前来解惑,要想知道五百年前的旧事,直接询问阿兄便可知得一清二楚,可她敢吗? 她不敢。 姜槐至今不知她曾见过阿星。 过往她曾亲眼窥探一角,她不敢,更舍不得再揭开那道陈年伤疤。 十六岁的阿星站在百里水泽前是如何的崩溃,云瓷想想心就疼得厉害,自嫁给阿兄,她有心不去想这段过往,可如今道碑开裂,星沉谷族徽问世,逼得她不得不正视此事。 她眉梢难掩疲惫:我吩咐你们调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这 八位副盟主对视一眼:道法圣地究竟是如何陨落,真相早已埋在长河无人可知。 那你们今夜前来,一问三不知,是指望我举目观星给你们答疑解惑吗? 不敢!副盟主腰弯得更低。 气氛僵滞,云瓷闭上眼,安魂棋子在她指尖散着淡淡光芒。 咦?其中一位副盟主硬着头皮大着胆子躬身上前:棋圣手里拿的,可是安魂棋? 云瓷挑眉:你认识? 副盟主观她眉眼清冽,遂长话短说:安魂棋子,亦为道棋,道法圣地未灭以前,每十年道子都会赐下一粒道棋,以助世人窥道。 道子 云瓷忍着痛意将安魂棋合拢在掌心,若她所料不错,阿兄当为星沉谷年轻一代道子。她不能教阿兄看到此物,更不能教她知道自己秘密派人调查星沉谷。 她晦涩地饮了口茶:还有什么事? 八位副盟主本想再提提苍穹山证道一事,见她如此,哪还敢继续往下说? 云瓷长叹一声,一字一句道:自今日起,道碑请入藏经阁,外人不得见。有我在,尔等大可放心。至于星沉谷一事,隐。 一个隐字,决定了她对此事的态度。 谨遵棋圣之命!副盟主们见她岿然而坐,那颗慌乱没着落的心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他们连夜而来,委实被吓坏了,此刻得到安抚,想着搅了棋圣安眠,于是讪讪退去。 他们的心算安定了,人走后,云瓷心乱如麻,坐在那一动不动,她不敢想象阿兄下一次崩溃是什么时候。 正堂,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想到姜槐还在房间等她,云瓷起身,风一吹,始觉面上划过泪痕。 她不敢露出丁点破绽,深呼一口气,那些郁气连着满满的心疼被她散在长风。 星沉谷,道子阿星。 她捂着心口一步步走着,直到走到门前,缓缓露出温暖笑意。 既为阿兄心底伤痛,那她瞒一辈子又如何?她会保护她,不教她的脆弱露出来,她会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准那些过往再伤害她一丝一毫。 云瓷整敛衣衫,红唇扬起,轻推开门。 姜槐坐在软榻乖乖等她回来,此刻见了她,笑得开怀,她一身雪色里衣,春意半敞,还保留着云瓷离开前的模样。 顾忌到衣袍染了寒风,云瓷快速褪去星辰袍,着了柔软里衣往榻上抱着她:阿兄等急了吗? 不急。姜槐亲吻她唇角,眸光微动:怎么眼圈红红的?哭了? 没哭。云瓷揽着她,柔声道:风冷,不小心迷了眼。 姜槐从不疑她,又问:解决了吗?可是棋道山出了事? 解决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他们胆子小被吓到了,连夜跑过来求我安慰。 说着说着云瓷笑得更温柔:阿兄,你要在榻上和我讲那些无趣的事么? 她的指尖勾着姜槐下颌:想不想我? 想。姜槐小脸红着,忍不住吞咽口水,她抱着怀里的人侧身躺下:可是夜深了。 夜深了如何?你困了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心疼阿瓷。 那还来吗? 来。姜槐自觉地解了小姑娘腰间绸带,蒙好眼睛:阿瓷喜欢就好。 云瓷见她乖巧如稚子,反而不忍心欺负。 她解了里衣伏在姜槐身上,玲珑身段引得姜槐呼吸微乱,小姑娘修长的玉腿不安分地与她交缠:这样子,喜欢吗? 喜欢。 她越喊喜欢,云瓷便越发心疼她:阿兄,你什么时候要了我~ 姜槐身子一颤,呼吸急促起来:等你等你身子彻底调养好 那还要多久? 半月? 云瓷膝盖轻轻抵在她那处:舒服吗~ 姜槐隐忍道:我还不能动吗? 小姑娘被她逗笑,那些压在心底的愁绪顷刻抛开:不能哦~你昨夜那般欺负我,我想欺负回来~阿兄生得如此美,我也想尝尝~ 姜槐眼睛被蒙着,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尝尝?想着昨晚她是如何地品尝小姑娘,口里津液微生。 见她如此,云瓷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着昨晚细致的感受,那些威势再也聚不起来,顿时羞得身子发烫,双腿更软得没了力道。 她嗔恼地挂在姜槐身上,面上带着女儿家的娇羞:不准想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坏? 阿瓷知道我在想什么?感受到她的情动,姜槐屈腿小心翼翼地撩拨她:昨夜阿瓷太美,我都不敢细看,今晚容我看看,好不好? 阿兄不要乱动~小姑娘被欺负得音色发颤:你你答应我的~ 姜槐轻哼一声,总算止了小动作:让不让看? 不让~ 云瓷被她弄得浑身发软,莫说欺负人了,这会她都没力气从姜槐身上下来,好好的计划泡汤,她娇声道:阿兄耍赖,说好不动的~ 姜槐轻笑,不好继续逗弄,侧身抱着她掩好锦被:那就暂且放过你~ 云瓷学着她的模样也跟着笑道:今晚我也暂且放过你~ 要睡吗? 嗯,累了~云瓷埋在她脖颈亲了亲:姜槐,我准你抱着我睡~ 她抬手为姜槐解了蒙在眼前的绸带。 灯光晕黄,看着小姑娘,姜槐坏笑着弹指熄灭烛火,陡然间的黑暗教人有些微不适应,也便是在这短暂空当里,云瓷胸前微凉,下一刻便被人压在身下。 姜槐爱怜地含弄她微烫的耳垂,低声道:哪有穿着衣服入寝的道理? 小姑娘被她羞得涨红了脸:你你且起来~ 姜槐翻身躺在一侧,她目力极好,借着月色亦能清晰看到,及至她的小姑娘身无寸缕地躺下,姜槐心满意足地搂着她说着悄悄话。 暗夜里未见她有其他举动,云瓷的心慢慢放松下来。片刻后,绵软的身子逐渐恢复过来,她才敢贴着姜槐回应一二。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2 两人相拥而眠,醒来已是天明。 时光如流水,眨眼新嫁女回门。大清早,柳家父子收拾妥当等在正堂。 管家疾步走来,惊喜道:老爷,公子,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云瓷扶着姜槐的手从软轿下来,站在家门口,看到迎出来的父兄,她面上带笑,心里生出三分动容,微微一福:见过爹爹,见过大哥。 柳轩植激动道:无需多礼!无需多礼!阿岸,快,快带你妹妹进门! 柳如岸开心地应了声,不动声色将姜槐挤到一旁。 从始至终,这对父子竟没多看新姑爷一眼。 待到用中饭时,趁着他二人不在,姜槐偷偷勾着小姑娘拇指:他们在怪我抢了你么? 云瓷嗔她:你说呢? 姜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无碍,这次我准备的回门礼诚意十足。 然而,礼物收了,不待见仍是不待见。 云瓷没理会这些,独自往琴台抚琴赏景,由得他们自行解决。 姜槐没了法子,往后花园寻了柳如岸。 柳如岸眼皮轻抬凉凉地看她一眼:说吧,我什么时候能抱上亲外甥? 见她没反应,柳如岸心里一咯噔,急了:姜槐,你你不会不行吧? 这话问得姜槐更懵了,她道:为何突然问这些? 柳如岸沉着脸盯着她腰腹三寸:坊间流言大将军身患隐疾,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与爹爹如今最大愿望便是等着妹妹血脉降生,姜槐,你总要给我柳家一个交待。 言外之意,就差指着姜槐鼻子说她骗婚了。 隐疾?年轻的大将军闻言失笑:姑且不提那些散布谣言的人有何居心,柳兄看我,像有隐疾的人吗? 柳如岸细细瞧着她俊美如玉的脸庞,瞧着她如竹俊雅的身段,瞧着她干净澄明的眼睛,啧了一声,下巴轻抬:男生女相,看起来就不行! 一句话,听得姜槐脸色变了,她神情复杂道: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第108章 误会?有吗? 有。 姜槐着实新奇地打量眼神不好使的大舅哥, 忽然道:你知道说过我不行的那些人,后来都如何了吗? 柳如岸关注点显然偏了, 他满脸吃惊:竟还有别人说过你不行? 姜槐被他一噎,小脸微沉,转而清清凉凉的眸子看着他,似笑非笑。 见势不妙,柳如岸清咳一声, 急忙问道:那些人后来都怎样了? 死了。 死死了?柳如岸目瞪口呆! 刚想要痛斥妹婿丧心病狂,姜槐眼皮轻抬:知道怎么死的吗? 这话问得太慎人,柳如岸搓了搓胳膊冒起来的细皮疙瘩,考虑到对方强悍的战力, 他勉强撑起大舅哥的尊严, 挺直腰杆:怎么死的? 羞愧死的。 啥玩意?柳如岸被她不要脸的劲头惊得倒退两步:你在说笑吧! 姜槐一本正经摇头:没有。 她的确没有说笑,身为爹爹口里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行的那个。 正式继任道子那日,数不尽的人前往谷中挑战,落败之后,羞惭至死的亦不在少数。 炼丹、观星、制药、武学, 乃至那些不值一提的小道,同代人中,她向来最强。 如今成了婚,不管床上床下,都不能说不行。 柳如岸被她眼里的认真唬住了,尽管他觉得妹婿说这话委实不要脸, 可行总比不行强,他还等着抱外甥呢! 他摸着下巴道: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外面风声已起,尽管家里以最快速度将流言压下去,可人言可畏,咱们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若有人存心借此污你声名,怕防不胜防。 言语里满了催生意味,姜槐耳尖微红,她迎风负手而立,维持着作为一品镇国大将军的气势,淡淡嗯了声:知道了。 柳如岸呆呆望着她侧脸,暗暗赞了声好相貌,越发期待未来可爱的小外甥,别的不说,就姜槐这张脸,和妹妹生出来的孩子绝对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后花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 柳如岸走后,姜槐立在风中眸光沉沉,倏忽慢慢笑了起来。污她声名,且还是如此恶心人的方式,哪用得着她出手?她行不行阿瓷最清楚,何需对外人解释? 新婚的姑爷悠哉悠哉走在青石小路,风度翩翩,恍若谪仙降世。柳府下人偷看一眼都禁不住脸红心跳,没理会那些,姜槐径直往琴台走去。 琴台,琴音流淌,一曲方歇。 接过念儿递来的温茶,云瓷垂眸慢饮。 念儿叹道:小姐琴艺越发好了。 她笑而不语,半晌道:往后,喊我夫人,我今已嫁给阿兄,再喊小姐,不合适。 是。见她面色红润眉梢透着喜气,念儿也跟着欢喜:公子和夫人简直是奴婢见过最恩爱的。 恩爱?云瓷被这话羞得别开脸:又在胡言。 晓得她面嫩,念儿嘿嘿两声,老实闭嘴。 风从东吹到西,姜槐去时,云瓷正准备回内室歇息,见她裹着雪白裘衣,姜槐上前捉了她的手:冷吗? 不冷。 云瓷笑道:谈好了? 新婚姑爷回门日不受欢迎,说不准是哪里出了问题。姜槐在柳如岸面前尚能轻狂自傲,到了小姑娘跟前耳朵尖忍不住泛红,她温声道:我带你回屋细说? 这表情一看就有事。云瓷点头,顺从地与她并肩而行。待进入温暖内室,她调笑道:阿兄,你做了什么坏事?无事脸红什么? 姜槐摸摸鼻子,心虚道:有吗? 有。小姑娘凑过去好奇道:说与我听听?也教我开心开心? 姜槐下意识揽了她腰肢,红着脸偷偷与她咬耳朵,一番话听得小姑娘又羞又想笑:你就是这般和大哥说的? 对啊,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云瓷嗔她一眼:大哥肯定会认为你脸皮厚。 那我脸皮厚吗?姜槐小心思转得快,小声道:你觉得我行吗? 小姑娘眼里闪着亮光,娇声道:行~ 当即哄得姜槐找不着北。 两人眉目含情你望我我望你,哪怕不说话,心里也甜得过分。 最后还是云瓷忍不住收回视线:那些人好可恶,没事乱嚼舌,要我出手摆平吗? 不用。三日之内流言必平,用不着咱们费心。新婚头三天已过,料想景阳她们也按捺不住了,阿瓷贵为棋圣,还要为书院招生的事忙碌,这等小事用不着你惦记。 可我还是生气。 气什么? 小姑娘眼里晃过崇拜和掩藏不住的爱意,她道:那些无知之人冤枉你~ 姜槐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都说了是无知之人,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我只在乎阿瓷说什么。 她顿了顿,柔声道:阿瓷的嘴可真甜~ 是吗? 是的,因为我尝过~ 云瓷羞赧地抱紧她。 彼时,御书房。 禹皇听着大太监禀告的糟心事,脸一沉再沉,茶杯重重落回御案,冷笑:查! 阿秀身子骨好的不得了,他还等着抱皇孙,他怎么可能不行?他转念又道:要不要为阿秀诊平安脉? 荆玄鱼想着两日前见过的意气风发的爱子,摇摇头,哪怕所有人都能表露出怀疑,身为父皇,他怎么能够这样伤阿秀的心? 御书房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大太监适时道:待棋圣有孕,谣言自会不攻而破,陛下莫要气恼,想必过不了多久将军府就会有喜事传出了。 这话荆玄鱼爱听,他面色稍缓: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对他不利的传闻。 是,奴晓得。 爱妃呢,她在忙什么? 大太监低声道:贵妃去了桃源山。这次是摆了仪仗光明正大去的。 去桃源山所为何事禹皇不用想都知道,他疲惫地合上眼,那些陈年旧事在脑海翻腾,他无力道:罢了,随她吧。 天色渐渐阴沉,桃源山再度刮起风雪,墓碑前,宣陵一身素衣,执伞而立,她的嗓音微哑忍着哭腔道:阿黎,你再等等,我会下去陪你。 她守着墓碑说了许久,每说一句心就痛一分。 咎嬷嬷候在远处看着主子一步步从风雪里走来,心里满了叹息。当年之事,如今想起来仍免不了唏嘘。 黎家长女何等风采,最后却落得一座孤坟远离人世与这桃源相伴。纵死,墓碑上都不得刻这一世名讳,也难怪娘娘心中生怨。 少年情深,皆为痴情人,又怎能不怨? 回到明煊宫,足足饮了三盏茶,宣陵方从那股悲痛里回过神。 宫殿温暖如春,翻看着儿媳亲笔布置的课业,她再次叹了口气:太难了,几时能做完? 能教宣陵这般好强的女子感叹一声难,足可见云瓷半点情面都没留。 满满当当的簪花小楷,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列得分明。咎嬷嬷瞥了一眼就觉得头大,暗自为主子默哀。她道:娘娘要亲自下厨吗? 宣陵年轻时女工不好,厨艺更差得要命,指望她做出列表里规定的小食,棋圣倒真看得起人。但不做不行,想要取得亲骨肉的谅解,她还真得和自己较劲。 没办法啊。 宣陵扶额,暂且不去想此事,她目色微凝:十二今日做什么了? 十二殿下在霖渊阁读了一天书。 她呢? 咎嬷嬷上前一步,将坊间传闻细细讲明,宣陵抚着腕间的白玉镯子,冷笑:荆玄鱼呢?他做了什么? 陛下已经出手了。 呵。 宣陵面色如霜:由得他去,他惯爱做一些笼络人心之事。然而有无子嗣终究是个问题,她想不明白,为何柳云瓷会严词拒绝过继一事,难不成她与阿秀 宣陵打住不再多想,如今她要忙的事太多,忙着算计荆玄鱼,忙着哄阿秀,她从容起身:厨娘可来了? 一直在宫里候着呢。 宣陵妥协道:走吧,就当赎罪了。 此事有皇家出手,平息流言根本用不了三日,两日之内,坊间猜疑尽消。 入夜,广弘宫灯火通明。 十二皇子手里执了清酒,笑着一点点饮尽,酒盏被扔进侍女怀里:无趣,真无趣。如今想看热闹都看不了,父皇偏宠能臣,宠得太夸张了。 他耷拉着眉眼: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真正的皇子。真扫兴,玩都玩不痛快!大将军娶了四海棋圣,天大的便宜都被他占了,还不许人说两句坏话? 想了想,他问:没露出破绽吧? 殿下放心,玩玩而已,咱们的人赶在影卫之前就已经抹去痕迹了。 甚好。十二皇子俊秀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随手解了腰间玉带:今儿个见的穿红衣服的歌姬不错,找来。 是。 第109章 夜色未散, 淡淡的月光透过雕花窗子漏进来,一室昏暗。 暖帐之内, 姜槐慢慢睁开眼,她又做梦了,梦见了她的小姑娘。小姑娘在梦里教她神魂颠倒,余波未平。 彼时清澈的眼睛染了情动,她喉咙微动, 小心歪头,昏暗中看着阿瓷那张纯真无邪的睡颜,默默吞咽了口水。 心上人身无寸缕地睡在她身侧,光滑温热的身子无声散发着馨香, 姜槐忍了忍, 终是俯身衔了她的唇,红唇温软, 比梦里感觉还要好。 她不敢惊扰小姑娘,只慢慢的,情动如潮,汹涌地将她裹挟。待吻至脖颈, 小姑娘自梦里发出一声轻哼,姜槐的舌尖一寸寸碾磨过那风雪红梅,情与欲在静默着爆发到极致。 她从未如此想占有阿瓷,只能顺从着心意放缓动作跪坐在她身下 安宁静谧的梦境忽然燃起一把火,火烧燎原。 云瓷拧着眉,沉吟之声不受控制的从唇边溢出, 仿佛再次回到新婚夜的暗涌热烈,那时候的姜槐,温柔撩拨,她爱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寂夜沉沉,低吟不断。清泉流动,唇舌挪开,姜槐的手忍不住试探地碰了碰 嗯嗯轻、轻点 阿兄 惹人怜惜的呓语听得姜槐心火翻腾,她果断收了手,继续用唇舌伺候她的小姑娘,手无意识轻抚在那两条光滑的玉腿,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做坏事的错觉。 她看了阿瓷一眼,心火再次窜上来。 姜槐姜槐 云瓷腰肢慢转,眼角浸出泪意,身体的反应教她总算从梦境挣脱醒来。 见她醒了,姜槐动作不由加重,强烈的刺激再次将她带入云端。 阿兄饶、饶了我受不了了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身子不住轻颤,娇柔悦耳的哭腔听得姜槐径直含住那处。 颤栗袭来,小姑娘软绵绵的玉腿禁不住微微分开,手抚摸着姜槐的头,不敢用力免得抓疼了她,又实在不知该如何熬过身体的连番刺激,姜槐修长温暖的指节就在此时与她十指紧扣。 汗水沿着下颌滴落在锁骨,剧烈的喘息声里,姜槐笑着伏身而上,双臂撑在她上方,轻柔地吻了吻她唇角:不哭了~乖~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3 云瓷被欺负狠了,又实在贪恋姜槐身上的味道,她忍着泪点点头,脑子一片空白。 见她如此,姜槐加倍用心安抚。 足足过了一刻钟,云瓷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槐与她做了何事,想到自己在她身下承欢的情景,顿时羞得厉害。 算起来,除却新婚夜姜槐这般待她,往后那几日向来浅尝辄止,阿兄在这事上多有节制,就不知今日为何天未亮就对她 她想了想,问道:你、你又梦见我了?魅意流转,听得云瓷差点咬了舌头,嗔恼地看着做坏事的某人。 姜槐怜惜地侧身抱着她,哑声道:嗯,梦到阿瓷了,醒来再无法抑制。 她看着小姑娘:还好吗? 太刺激了,腿软~云瓷手搭在她腰腹,呼吸平稳后柔柔一笑:竟不知阿兄如此喜欢在梦里和我阿兄这样子,就不怕把自己憋坏吗? 姜槐小脸微热:总要等阿瓷身子调养好 姜槐~ 嗯? 你很喜欢和我做这些事吗? 自然。 云瓷心里满了甜蜜,她小声地凑在姜槐耳边:你轻点,醒着醒着再来一次好不好?你我是夫妻,夫妻做这事不是很正 未尽的话碎在唇边,春宵帐暖。 繁星闪烁,清辉皎洁。半个时辰后,骤雨初歇。姜槐搂着她道:要再睡会吗? 垂眸,无人应,却是她的小姑娘已经累昏过去。爱惜地为她掩好锦被,姜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原道梦境颠倒,直到云瓷睁开眼望见身上清晰可见的吻痕,这才静静笑开。 姜槐笑望着她:累吗? 还好。云瓷动了动锦被下修长的腿,轻声道:阿兄待我再温柔不过,睡一觉已经好多了。 那我伺候阿瓷更衣? 云瓷害羞地冲她笑:好啊。 年轻的一对新人从榻上起身,用过早饭,云瓷理好衣衫带着念儿前往新建好的红妆书院。 姜槐亲自送她出门,嘱咐念儿:照顾好夫人。 念儿含笑应是。 云瓷便要走,被姜槐叫住,她回眸浅笑,语气里浸满宠溺:阿兄,又怎么了? 姜槐看了眼念儿,念儿自觉背过身去。 舍不得你走。 姜槐揉捏着她柔韧的手指,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得云瓷嗔笑:你都缠了我许久了,还不打算放人吗?今日书院正式建成,我不去,景阳可是会恼的。 我知道。姜槐不好意思地松开她,抬眸细细看着,云瓷被她看得双颊染了红晕,轻声道:你还要看到几时? 姜槐不情不愿地移开视线,末了抬手为她整了整衣领:去吧。 小姑娘冲她暖暖一笑,羞意爬上心尖,小声道:记得想我~ 嗯! 得到满意的答复,云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忍住凑上前道: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姜槐被她哄得天真地笑起来,赞道:今天的阿瓷比昨天更漂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一旁的念儿心里连连叫苦,好容易两位主子不再你侬我侬,她松了口气,跟着云瓷前往书院。 新建成的红妆书院坐落在泗水河畔,与洞庭隔了三里远,堪为山清水秀之地。 高高的白玉牌坊刻着勤学笃行,文武双修的篆文,一朝从红妆社改为红妆书院,引来不少人围观。最要紧的是,书院传出消息,挂匾当日,棋圣会现身露面,亲自主持招生。 有棋圣坐镇,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学子数不胜数。作为大禹国第一座女子学院,尚未正式挂匾,已然名声极大。 来了吗?棋圣大人来了吗? 还没,再等等。 来了吗?那人踮起脚尖道:那是不是将军府软轿?里面坐的会是棋圣吗? 咦?是棋圣,定然是棋圣了!候在一侧的丫鬟看起来格外眼熟! 软轿停在书院门口,轿帘被掀开,山风拂来,云瓷俯身从软轿走出来,看着陡然安静的人群,笑了笑:诸位,早啊。 美人一笑,威严敛去,看起来着实亲切。 围观的百姓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七嘴八舌同她问候着,更有背着书箱跋涉而来的女子问道:棋圣果然会主持此番招生么?想要入院,考核会不会很难? 这是多数人关心的问题,场面安静下来,云瓷柔声道:此次确由我负责招生,但凡有真才实学,来者不拒。 一句来者不拒激起众人求胜心,至于能不能通过入院考核,人们心里各自谨慎掂量着。 估摸着火候,卖菜大娘热情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问了,哪有把人堵在门口的道理?想要报名入院的,待挂匾之后,尽管来试试吧! 云瓷莞尔:不错,就多谢诸位捧场了。 纵然早早来了,她也被堵在门口将近两刻钟,人群自发给她让出一条路,踏进书院,景阳和青敖见了她齐齐松口气:总算来了。 云瓷温温柔柔地笑道:怎么?我纵成棋圣,也仍是书院先生,你们很怕我来不了么? 景阳朝她促狭地眨眨眼:纵你是书院先生,也是某人娇妻啊,棋圣大人若溺在温柔乡,忘了我们这小破书院,我与阿敖又能说什么? 知她打趣,云瓷极为认真地考虑一番:也对,还是温柔乡好。那我还是回家好了,阿兄在家等着呢。 她作势要走,被景阳急急拉住:啧,算我怕了你了不该逗你。来都来了,哪能轻易走?你走了,今日这场大戏,谁来主持?外面那些人大多冲你来的,不如棋圣大人赏个脸? 两人相视一笑。 景阳是亲眼见识过两人情深,羡慕的同时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尤其在得知簌簌恋慕姜槐时,再看云瓷,她总觉心底不舒服。如今这一打趣,那股不舒服在笑容里彻底散开。 见状,青敖暗暗将心放回肚子,她道:再过一个时辰便要挂匾,来吧,咱们先熟悉熟悉流程。 三人兜兜转转坐实了至交好友的名分,如今又要为书院前程打拼,云瓷功成名就成为四海棋圣,然而景阳与青敖抱负未展,于情于理,总归能者多劳。 挂匾与招生的事落在云瓷头上,碍于她盛名极大,景阳提议由她担任院长,被婉拒。 青敖见二人犹在推让,洒脱笑道:这有何难?朝堂之上尚分左右,不如你二人同为院长,两厢弥补,对书院发展更有利无弊,怎样? 景阳率先点头:我觉得极好。 推脱不过,云瓷只好应下。 眼看时辰将近,社员们聚在一处崇拜地望着坐在正堂静静饮茶的棋圣,若按以往她们早就上前打招呼,此刻却畏首畏尾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商议好正事,云瓷垂眸饮茶,余光瞥见门外的旧日同袍,放下茶杯忍不住迎了出去:你们围在这作甚?为何不进来? 她看向西蝉,笑道:还有你,素日与我亲厚,怎么也生分了? 西蝉被她说得面色羞红:没、没有生分。 还不进来?稍后挂匾,我等自要代表书院从那道门走出去,到了那时,你们也要居于人后吗? 一席话说得诸人瞬间清醒过来,扬名的好时机,此时不抓紧,那才是做傻事。 西蝉巴巴地凑过去:阿瓷姐姐,新婚大喜! 谈及新婚,那些同袍也跟着凑热闹,一人一句恭喜,场面融洽。 景阳见此唇角微勾,眉眼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红妆社能发展为大禹国第一女子书院,其中不知费了多少辛苦,如今终于迈开这一步。 她心里极为欢喜,当即清声道:从今天开始,书院没有四海棋圣,有的只有新任院长云先生。 众人应声俯身:见过云先生,见过院长! 依着规矩,云瓷只回了半礼。 鞭炮声响起,红妆书院门口人头攒动。碎散在地的炮竹碎屑铺了一地,一片喜气洋洋里,书院先生并肩站在一处。 为首的景阳下意识看向云瓷,两人极有默契地掀开红绸,红妆书院四字烫金匾额映入人前。 来人,挂匾! 大年十二,红妆书院问世,甫一问世,名声便与四大书院并驾齐驱。 景阳殿下筹谋,女状元青敖督建,今上出资,棋圣负责首届招生考核,禹州城贵女齐聚,不断有极远处的女子闻声而来,想要借此一展抱负。 报名者众。 最后一道考核试题写好,云瓷放下笔杆,端起茶杯聊作休整。 另一头,诸位同袍对于谁来做武先生产生争议。 书院更多的是文先生,文先生负责教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甚至女红刺绣,至于武先生,则要负责教授学子骑射武艺。 女子之中,骑射好的几乎全都出自武将世家,而将门女中,有人推崇赵家嫡女,亦有人举荐连家三小姐,说来说去,能胜任的人选依旧不多。 几番商量,敲不定主意,西蝉灵机一动,提议道:我这儿倒有个好人选。 嗯?说来听听? 西蝉问道:大禹国武将之□□夫最好的是谁?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镇国大将军!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惊声道:不会吧?你竟然想请大将军入院做武先生? 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可你们别忘了,咱们新任院长是谁。 你的意思是 众人眼睛一亮,沉吟道:若大将军肯入院教授学子武学,简直再好不过。可他堂堂大将军,哪怕院长在此,他会答应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一刻钟后,云瓷展开同袍递来的折子,一眼在武先生一栏看到姜槐的名字,不由失笑,当即唤了西蝉来: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 西蝉一阵委屈:哪里是馊主意了?阿瓷姐姐新婚燕尔留大将军一人在府也不妥。况且将军本事高强性情温和为人清正,书院若能得他相助,日后谁还敢说女儿柔弱? 她笑嘻嘻道:强身健体,文武兼修,本就是书院最早定下的准则,阿瓷姐姐不如考虑考虑,成与不成,好歹也要问过大将军意愿啊。 伶牙俐齿。云瓷顾自轻笑:好,那我回去问问她。 西蝉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极了被满足的小猫咪:哪还需要问过?阿瓷姐姐若允了,姐夫难道能说不么? 促狭。不过这话你倒是说错了,大事小情我自然听她的,她若不愿,我岂有难为她的道理? 陡然被秀了一脸恩爱,西蝉笑意微僵:反正道理都是阿瓷姐姐的。 云瓷嗔她一眼,眼里笑意温柔:此乃书院清静读书之地,莫要再打趣了。 一日之内,报名上千人。 忙到最后,不知不觉天边已经升腾起暗色,想到应允过姜槐的,云瓷懊恼扶额。 景阳见她如此,问道:迟了吗? 云瓷摇摇头:还好。 青敖心思细腻且眼力极好,眸光深处掠过一抹笑意:阿瓷快回去吧,剩下这些我来就好。 新婚夫妻,总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处的。云瓷不愿推诿:那我改日请阿敖往聚仙楼用饭。 这自然好,做些零碎小事,能教阿瓷自掏腰包,值当。 两人说说笑笑,念儿殷勤地为自家夫人披好大氅,云瓷回眸道:那我先走了,明日再见。 嗯,明日见。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景阳忽然问道:阿敖这辈子不打算再对他人动心了吗? 青敖凝在眼角的笑意缓缓褪去,她整理着手上名册,低声道:见识了她那样的品行相貌,我还能对谁动心? 一声轻叹散在空中。 阿敖与我,同病相怜。 看着眸光黯淡下来的景阳,青敖的心不知怎的被刺痛了一下天之骄子,皇家血脉,如何喜欢一个人也这般难呢? 景阳。 嗯?怎么? 我与苏簌簌发了邀约帖,她琴艺极好,来书院教授琴艺再合适不过。 茶盏险些被打碎,景阳掩饰着惊惶:你你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景阳。 青敖认真道:你既然放不下她,不如再试试吧,机会难得,若有希望,我祝你心想事成,若注定无功而返,殿下应趁早死心。大业未遂,耽于情爱,我总觉得会坏事。 很长时间景阳没再言语,直到暮色渐沉,她闷声道:知道了。 暮色四合,姜槐守在将军府门口望眼欲穿,直到望见街角被抬来的软轿,她唇边染笑,快步迎了过去:阿瓷! 听到那声熟悉的轻喊,云瓷挑起帘子,隔着窗口与她对视: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想你。 轿夫支楞着耳朵正准备偷听,结果两位主子又不吱声了。 所谓眉目传情,哪怕姜槐没再说话,也惹得云瓷红了脸。 两人一个在外面随着轿子走,一个坐在软轿挑着帘子和心上人对视,云瓷以唇语回她:我也想你。 一时,姜槐笑得风流倜傥,柔情满溢。 回到将军府,换过常服,云瓷拉着她手坐在饭桌前,问:想不想去书院做武先生? 武先生?姜槐执了汤勺喂她,沉吟道:要教授女孩子习武骑射吗? 云瓷眨眨眼,眸光不经意落在摆至桌角的松鼠桂鱼,姜槐抬手贴心地将松鼠桂鱼放在她手边,小姑娘笑意愈深:不愿的话那就不做,左右你整日忙碌,我也乐得见你得几分清闲。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4 算不得忙碌,也称不上不愿,只是一想到周围全是女孩子,觉得很烦。 烦?云瓷笑得天真烂漫:那我也是女孩子,你觉得烦吗? 姜槐惊讶道:女孩子和喜欢的女孩子哪能一样?阿瓷再缠人,我都不觉得烦,只有欢喜的份。 我缠人? 姜槐指尖一颤,笑道:不对,是我缠人,我喜欢缠着阿瓷。 如此乖巧,哄得云瓷也抬手喂了她一勺参汤。 姜槐继续道:在众人眼里我是男儿,跑到全是女孩子的地方免不了要被围观。围观倒也罢了,还要教着她们强身健体,一来二去免不得要接触我 至此,云瓷方明白她所说的烦是哪种意思,她道:你是在担心会被很多人喜欢吗? 不,我是舍不得阿瓷吃醋。 过于耿直的回答听得云瓷芳心为之一暖,她柔声道:无碍,我信你,不会乱吃飞醋。 她正色道:如今书院建成,女子体格素养若能跟上去,便不止于在家相夫教子。有才华的人注定能做更多的事,男儿多自负,世俗偏见一日不除,处在底端的女子永远得不到尊重。阿兄想必比谁都清楚。 若非世俗偏见,姜槐何至于女扮男装上战场?世间对女子的尊重,独独给了处在金字塔顶端的小部分人,更多的,挣扎在中下层。 云瓷曾见过那些歌姬被人玩弄后被丢弃在乱葬岗,甚至烟花长巷每日都有人死去。 女子到了以色侍人的地步,何其凄惨,又何其无奈?但凡有其他出路,谁愿拿身体换饭钱?坐上四海棋圣的位子,云瓷最想做的就是改变这种现状。 姜槐垂眸道:任重道远,阿瓷是有野望之人。 说不上野望,推己及人,我只是不愿后来人再受阿兄这份苦。 女扮男装上战场,光明正大杀敌,却要苦心竭虑掩藏身份,以前云瓷不知,所以只担心阿兄会不会受伤,却不知,在那危险背后,还潜藏着此等大的风险。 若有一天,女子也能光明正大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功勋盖世手握权柄,到那时,谁还敢说女子生来不如男? 云瓷轻声道:在我心里,世间万千男儿皆抵不过阿兄一缕发丝,我想以微薄之力为世间女子挣回一分尊重,虽难,可还想试试。 姜槐看着她慢慢笑起来:阿瓷,其实没那么难。你忘了,我是天才了吗?我和你一起努力。 你当然要和我一起努力。云瓷亲昵道:因为我是你的人,你不帮我,谁来帮我? 有道理。姜槐夹了菜喂她:那我明日跟你一起去书院? 小姑娘细嚼慢咽顾不得说话,只轻轻点头。 是夜,两人躺在榻上讨论许久,到最后云瓷困得睁不开眼,被姜槐哄着入睡。 星辰满天,回忆着五百年前的天地,姜槐暗道:世道轮回,无论何时都是强者为尊。 初任道子,不满者十中有三。 星沉谷竞道,吐血而亡者何其多? 那些说过她不行的人,到最后都以血的代价承认她能行。况且,她不是能行,她是最强。 同代人中,乃至隔辈人中,不服的都被打碎傲骨,那是道子阿星最辉煌的时代。 姜槐闭上眼,慢慢吐出一口郁气,不愿多想,将过往压入心底,翻身搂着小姑娘入睡。 翌日,天明。 红妆书院门口,报名者排起长队。人群里喧嚣忽起,有人惊声道:你们看,那是谁? 不远处,那人一身雪白长袍,掀开轿帘将人领出来。 而能光明正大与四海棋圣执手的能有谁?那个名字含在众人舌尖,不知是哪个女子大着胆子问道:大将军是来送棋圣入书院吗? 姜槐笑容明净:不,我来应聘书院武先生,教授学子武艺。 话音刚落,人群忽静,而后更大的轰动随之而来。 消息传扬出去,一日之内,报名入院者三千人! 第110章 报名书院的女子越来越多, 书院里的先生纷纷看傻了眼。西蝉忍不住问道:多少人了? 负责统计人数的少女垂眸看了眼,喃喃道:太多了算不过来 那她们到底是来读书, 还是来看大将军的啊? 青敖举杯轻饮:有真心来读书的,有来看棋圣的,剩下的便全是奔着将军而来。 贤文堂一阵静默,和棋圣抢男人,那些人胆子够大的。不过大将军是真好看啊!她们也喜欢看! 云瓷望着呈上来的厚厚名册, 微微蹙眉,顷刻,唇边噙了抹冷笑,继而提笔在已经出好的考核试题上再加一道。 没有真才实学, 想入院迷惑她家阿兄, 呵,阿兄是她的, 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趁早被刷下去为好。 是以一开始说好不太难的试题,兜兜转转被交到青敖手里,青敖嘴角一抽,暗道某人醋劲大。她笑了笑, 和身边的院长打着商量:这题会不会太难了? 难吗?云瓷搁笔轻轻揉着手腕,唇角扬起:尚可。书院是读书诲人之地,又非慈善堂,怎么,听阿敖的意思,想拿我家阿兄做那金字招牌? 青敖被她笑吟吟的模样吓得指尖微缩, 当即赔笑道:阿瓷误会了。大将军入院做武先生,一传十十传百,我可没在中间推波助澜,有今日之局面皆仰赖大将军威名远播,盛名之下,谁能挡得住? 话是如此说不错。 云瓷眸光璀璨,以阿兄的人品相貌才能,此番入院无疑是为书院免费做了宣传。可一想到许多的人来此不是为一展抱负,而是被美色驱使她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的后果,当然是考核试题一字不改。新任院长拍案道:三日后,入院考核,能者可入。 青敖不再多言,再次看了眼列好的试题,心道,或许于书院前途发展而言,这会是件大好事。 通过考核,入院者皆为有才之士,筛去那些心思不纯想要混水摸鱼的人,保书院清净之地,何乐不为? 念头通达,她面上笑意愈深。 堂堂一品镇国大将军纡尊降贵跑来书院做武先生,消息传开,不仅那些世家贵女暗暗激动了一把,将门女中,兴奋之人更不在少数。 起先本对入院做先生一事还存有疑虑的连家三小姐,待得知姜槐入院后,三两步跑到前堂,欣喜道:爹!我决定了,我要去书院做武先生!和大将军做同袍! 连将军捧茶的手一哆嗦,微眯起眼睛:乖女,过来,爹告诉你件事。 连三小姐乖巧凑过去,柔声道:爹,您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连将军轻飘飘道:你可知王御史家的千金? 王知礼嘛,女儿晓得,先前她也曾在红妆社,后来不知何故,禹州城便再见不到她影子了。 连将军点点头:那你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三小姐生得秀气,眉峰微动,听出这弦外之意,忍不住探过头轻声道:如何了? 死了。连将军叹息一声:三日前死在家中后院,死相凄惨,知道她怎么死的么? 三小姐还没从王知礼死了这事反应过来,喃喃道:怎、怎么死的?好端端的,王知礼那么嚣张跋扈的人,怎么突然就 她是被吓死的。 什么? 连将军瞅着一脸惊讶的女儿,暗叹她单纯,不免仔细提点道:王御史痛失爱女却不敢大张旗鼓送女儿一程,丧事都是悄悄办的,你可知为何? 真正优秀的将门女,不仅功夫好,脑子也转得快,完美继承亲爹头脑的三小姐沉吟道:她得罪了人,所以连死都不能风风光光的死。 对,她得罪了姜槐。 没忽略爱女眼里的惊恼,连将军率先抬手按住要暴起的女儿。 三小姐怒道:大将军待人宽厚,素不与人结怨,能劳爹说一声得罪,那王知礼到底做了何事? 她与穆三公子联合往大将军酒盏里下了药。连将军一字一句道:灼心散。 灼心散三字冒出来,三小姐怒意再也掩不住:那她死有应得! 她是死有应得。原本姜槐被钦封一品镇国大将军,御赐尚方宝剑,王家瞒得紧,王大姑娘婚事没了,幽闭在家,日子难熬得紧便不想再安分,逃跑不成,于是威逼下人想知道外面情况 下人无意说漏嘴柳云瓷一朝称圣,姜槐权势滔天,二人大婚,闻此,王大姑娘当场被吓破胆,人就这样没了。 连将军轻描淡写地问道:荒唐吗? 确确挺荒唐的。 乖女,你想出任书院武先生,爹没意见,也没别的话嘱咐你,掏心掏肺来也就一句。 三小姐轻轻咬唇,半晌抬起头:爹您请说。 莫要与大将军接触过密,保命要紧。 三小姐俏脸微红:我我对大将军无意,只是单纯崇拜敬仰而已 连将军欣慰道:那你得让棋圣知道才行,和爹说无用。大将军是棋圣的男人。女人啊,心,其实小着呢,你可以当着万千人中大胆向她的男人示爱,她大度,没准还会含笑说一声不在意,但你若处心积虑碰一碰大将军衣角,试试? 气氛一滞,他苦口婆心道:乖女,你可知何为棋圣? 三小姐被亲爹一席话吓得脸色煞白,稳住心神颤声道:四海煊赫,民之所向,棋道山主,称圣大典万人来贺,大婚当日,诸皇列席百官齐聚,此为棋圣。 不错。连将军望着爱女目色越发柔和:这番话你要时时刻刻牢记心头,离大将军远点。前车之鉴,不可不思。 是 走出门,连三小姐腿肚子都在发颤。 若无爹方才那番话,她还真打算和姜槐亲近一二。 寻常教授武艺,哪能没有肢体接触?她崇拜姜槐,甚有好感,且姜槐生得俊美,哪怕能借机碰碰他指尖也是好的。 如今 三小姐不住吞咽口水,如今她得去后院耍套刀法,压压惊! 王知礼死得悄无声息,连将军却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连三小姐有心去书院担任武先生,于是作为亲爹,事无巨细地将前尘旧怨为她讲得一清二楚。 赵家,赵将军逗弄着鹦鹉,也将王知礼之死与嫡女说了。 赵家长女生得貌美,文能提笔蘸墨,武能纵马扬鞭,寻常兵将到了她手上走不过三回合。她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梨涡,看起来温婉大气,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两分女儿家的娇俏可人。 赵秋容漫不经心玩着软鞭,笑道:与其说王知礼是被吓死的,不如说她是蠢死的,穆三那样的货色,与他联合岂不是自讨苦吃? 赵将军听这话寻思着不对劲,刚要提点两句,被女儿一脸灿笑安抚:爹,好了,您要说的话我晓得,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踏进闺房,掩好门,屏退下人,赵秋容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幅画像细细观摩。 她笑了笑,温婉的眉眼竟有一丝魅意辗转流淌。褪去衣衫入了软榻,须臾,轻吟的暧.昧声从暖帐传出。 一刻钟后,赵秋容鬓发微湿,锦被下长腿交叠。她痴痴地望着画像之人,闭上眼又是云雨交缠 姜槐立在风中许久,雪色长袍被风吹起,整个人朗朗如谪仙。 书院占地极大,成功入驻书院位居武先生之首,考核结束前她都无事可做。 她性子喜静,不愿往人群久留,一个人来到此处耐心等候着夕阳西下,与阿瓷携手回家。 忙完手头之事,云瓷从案牍抬起头,笑道:诸位,明日再见。 院长慢走。 念儿搀扶着她拾阶而下,来到武院,站在门口一眼望见长身而立的某人,云瓷柔声招呼道:阿兄? 姜槐很快从修行内功心法里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她的小姑娘,笑得极其温暖。 她步子迈开,眨眼来到云瓷身前,看得念儿忍不住揉揉眼早知公子功夫厉害,没想到已经到这等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云瓷将手递到她掌心,温柔浅笑:姜槐,快带我回家。 好。 两人十指紧扣着并肩而行。 何谓神仙眷侣?在念儿眼里,甚至在更多人眼里,这便是神仙眷侣。无论是二人登对的相貌,还是才华能力家世,简直天生一对。 入了软轿,云瓷忍不住躺到她怀里:阿兄,我故意把试题难度加大了。 姜槐手指轻点她额头:对,我也觉得那些人不识好歹。 两人眼里皆存了笑意,云瓷被她看得羞涩难当,终是闭上眼,慵懒道:往后会有更多女孩子入院求学,阿兄可不准乱看。 不准看。姜槐俯身亲了亲她眼眸:世间万物,入我眼者唯有阿瓷。 又在哄我。 小姑娘猛然想起一事,问道:贵妃那里,最近没动静吗? 什么动静? 云瓷小脸一垮,显然对宣陵做事效率不满意,她轻声道:稍后你就知道了,她再这么慢下去,莫说旁的,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姜槐心思翻转,似猜到了什么却没再多问。 阿瓷行事终有阿瓷的道理,所爱之人为自己准备的惊喜亦或是心意,她都愿意装作糊涂来成全她的好心。 殊不知明煊宫内,宣陵豁出命去学做这工序繁杂的小点心,好容易学会了,记起儿媳妇特意标在后面的小字,顿时沉沉一叹庆幸她女工厨艺虽不好,书画倒能拿得出手。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5 屏气凝神地在宣纸画好极为可爱的猫脸,递给一旁的咎嬷嬷,她吩咐道:照图做好模子,今晚本宫要用。 是。 宣陵累得生无可恋地走出后厨,随口问道:那孩子近来如何? 大将军接下了书院邀约帖,准备做武先生了。 武先生?教授学子武艺么?宣陵喜得精神一振:去,为本宫寻来人.皮面具,有大用! 这咎嬷嬷陡然猜到一个可能:这样好吗? 有何不好?整日呆在深宫也无聊。 咎嬷嬷眨眨眼:好吧。无奈的同时生出淡淡的喜悦,娘娘似乎好久未有这份玩心了。 年轻的时候娘娘极爱玩,偏偏黎家长女再娴静不过的人,却肯为她屡次破例。两人在一处常伴着欢声笑语,那一幕,别管过了多少年咎嬷嬷都忘不了。 那是娘娘一生中最开心的岁月。可惜如今,爱的人已然不在,那些快乐被剥夺,失去了放声大笑的理由。 好在,因着十一殿下,娘娘身上总能看到鲜活气了。 面具被送来,宣陵略施粉黛,顷刻间换了副相貌,她道:本宫这样子,像不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咎嬷嬷捂嘴掩笑:娘娘容颜不老青春常在,要想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气势得再往里收。 如此宣陵稍作沉吟,待她再次抬头,明眸皓齿,脆声道:这样呢? 咎嬷嬷满心惊叹,笑道:像,像极了。 第111章 连夜, 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咎嬷嬷带着娘娘刚出炉的糕点往外走, 刚出明煊宫,就碰到斯斯文文含笑走来的十二皇子。 稚嫩的少年眉眼干净,笑起来温润无害:咎嬷嬷这是做什么? 见过礼后,咎嬷嬷道出早就备好的说辞:娘娘最近往后厨学做糕点,做坏了不少, 奴正要带着这些点心去喂猫。 喂猫? 十二兴致缺缺,他最讨厌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尤其是猫,摆摆手:咎嬷嬷快去吧。 一脚踏进明煊宫的门, 少年笑颜天真, 见了坐在主位饮茶的女人更是亲切道:儿与母妃请安,恭祝母妃长乐无极。 宣陵收起拿在掌心的猫脸木牌, 神色淡淡:起来吧。 是,母妃。 十二欢天喜地地坐在她右手边:母妃怎迷上做糕点了? 闲来无事便想动手试试。 宣陵懒得与他周旋,眸光微瞥,提点道:少年人, 切莫纵欲。 母妃知道了?十二不觉得羞愧,反而极为开心能得到她的关注。 他眉眼飞扬,轻声道:儿为皇嗣,宠幸那些歌姬是她们的福分,再说了,儿为男子, 男儿哪有不爱美色的?不过母妃顾虑的是,儿会顾惜身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宣陵心底掠过一抹厌恶,倦倦道:喝完这杯茶便回广弘宫吧,本宫累了,不多留你了。 母妃十二皇子小声道:母妃是生气了吗? 那你不如猜猜本宫气你什么? 十二凝眉思索,不确定道:儿不知母妃眼底的厌弃从何而来,若说那些歌姬,出身低贱,何至于母妃动气?天家皇子,绵延子嗣岂非正途?若说母妃气儿臣不顾惜身子,儿身子好得很,已经在用心调养了,绝不让母妃担心。 你是真得不懂吗?宣陵直直看向他:十二,你很聪明,为何在此事上偏要与本宫硬着来?我喜什么,不喜什么,你竟还不知吗? 这番话于她而言已是难得,十二激动的同时也觉得失落:母妃,我着实不懂,那些歌姬巴不得爬上儿的榻,两厢情愿的事,为何到了母妃这,就成儿的错了?是不是 他低下头,沉吟开口:是不是儿做什么,母妃都觉得不对? 放肆。 儿无礼,恳请母妃息怒! 宣陵不愿看他:回去吧,仔细想想本宫方才那些话,想明白了再来。 十二面露委屈:且不说那些,听咎嬷嬷说母妃做了糕点,儿能尝尝吗? 许是他样子太可怜,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宣陵点点头,吩咐侍女取了点心为他装好。 见了那精致小巧的点心,十二终于笑了:有生之年能尝到母妃的手艺,儿很开心,谢过母妃。 人走后,明煊宫重新恢复安静。 深宫寂静的夜色里,宣陵迈出步子站在古树下仰头望月。她不明白,她想不明白,为何养在膝下的十二没学了她半分专情,偏偏阿秀痴情不悔。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吗? 这世道,男子一生之中可以有无数个女人,可以有无数场纵欲欢好。而女子,幽居狭窄的天地,被世俗礼教约束,无法振翅高飞。 宣陵厌恶地低垂眉眼,她厌恶男子滥情不专,更甚者,确切的说,她厌恶的不是滥情不专,她厌恶的,是那男儿。 可惜十二仍学不会洁身自好,她长叹一声,心绪难平。 广弘宫,十二皇子提着点心眉眼弯弯地进了内殿。 小桩子惯会捧着他,笑道:殿下不许奴才跟着,是去明煊宫了? 十二笑着打开食盒:对,母妃今晚关心我了。 那可要恭喜殿下!小桩子诚心道:娘娘外冷内热,这点心瞧着精致,是娘娘特意为殿下做的? 十二笑意微僵,小心尝了口点心,眉眼再次舒展开:也差不离了。 哪怕是他求来的,可到底出自母妃之手,骨肉至亲,母妃性子再冷淡,于他也是好的。欢欢喜喜将点心吃了大半,他吩咐道:好生收起来,明日我还要接着用。 是。殿下今夜还要人服侍吗? 十二皇子眸光微动:今夜免了吧。 小桩子心底生出讶异。 纵欲伤身,母妃不喜本宫早早败了身子,这半月且不用人伺候了。 十二淡淡道:大将军最近如何了? 大将军应了前往书院做武先生的邀请。 这个姜槐 殿下有何吩咐? 十二皇子按下心思,沉声道:暂且不动,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哪点好,值得母妃待他百般用心。 本宫才是母妃至亲血脉,他?呵,为何天底下所有好处都给了他?老天真是不公。女人、权势,本宫贵为龙子,不更该享受最好的吗? 小桩子低着头装聋作哑。 罢了!十二冷笑道:到时不妨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皇姐大张旗鼓开办书院,贺礼可备好了? 备好了。 少年敛起冷笑,想到四海棋圣的容貌气度,对姜槐的嫉妒彻底攀至顶峰,恼怒斥道:没意思,这还教人怎么玩?! 往常殿下喊没意思的时候都得找女人陪,今晚却主动提出不要人伺候,小桩子愁得没了主意,只越发伏低做小,捧着顺着。 晚风吹过,宫城深深,一辆马车隐秘地拐出宫门。 咎嬷嬷小心提着精美的食盒,心里微暖。如今娘娘总算回心转意,母女相认,才是最好的喜事。 将军府,沐浴过后云瓷径自往书房作画。 姜槐陪在她身边,不时剥了龙眼喂到她唇边。喂来喂去,云瓷不由放下笔笑了起来:阿兄,你这样我没法专心啊。 姜槐无辜地眨眨眼:要不要一起画? 她随意瞥了眼:你在画猫吗? 云瓷点点头,周身裹着温柔气息:阿兄也要画吗? 一起画吧。姜槐从背后拥着她,握着娇妻的手,提笔蘸墨,她笑了笑:我带你画好不好? 要像以前那样吗? 嗯,画道难成,今夜,我再领你迈出最后一步。 云瓷眼睛微亮,身子不由得放软靠在她怀里:好,阿兄教我。 书房静谧,姜槐目光专注,墨色被晕开,笔尖勾勒,云瓷恍惚之间很快被她带入另一个境界。 两人心神慢慢融在一处,那些感知被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兄对画道的理解和造诣。 无论笔法、心境,每窥一眼,带来的震动都难以言喻。 曾几何时,姜槐便是这般领她跨入画道大门,以前她不懂阿兄为何凡事都会,人间风雅竟有人占全八分。 如今被她强行带着攀上画道巅峰,她终于懂得,何为道子。 为跟上她的步伐,云瓷心神不敢有一丝晃动。 姜槐轻松提笔不过两刻钟,待搁笔时,怀里的小姑娘额头已然渗出汗。 看明白了吗? 云瓷闭上眼,再次睁开,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道法精深,隐约明白了一些,未全懂。 不需要全懂。姜槐道:你有自己的理解,画道难成,难成的从来不是笔法,是心境。笔容万物,万物可活。有人画形,有人画魂,阿瓷想画什么? 我云瓷轻声道:我画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心。 姜槐笑着揽紧她腰肢:这样就很好。 云瓷回味着方才微妙的体验:你再带我写一笔字。 阿瓷这是做什么?窥心么? 窥道如同窥心,云瓷小脸微红,娇声道:那你要不要嘛~ 姜槐没法子,执了她的手,温声道:那你可得看仔细了。 一笔槐字绵延展开,云瓷这次的感受更深刻,阿兄的心,着实孤寂,高处不胜寒。 她刚要言语,就听管家在门外轻声道:将军,夫人,宫里来人了。 别想了。姜槐哄劝小姑娘:我有你,一切都好。 她牵着云瓷的手:走,咱们去看看,宫里这时候来人所为何事。 见她笑得快意,云瓷果真不再多想。 咎嬷嬷守在正堂,食盒被她恭敬献上去,眼见姜槐收下,她又匆忙离开。 食盒被打开,精致的点心每一块都印着猫脸图样,云瓷红唇微掀:尝尝? 姜槐看起来不大情愿,懒懒地看了两眼,带着食盒和小姑娘一起踏进内室。 云瓷被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取悦,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不要这样子嘛,好歹也是她一番苦心,尝尝?尝尝嘛阿兄~ 她捡了一块猫脸小点心喂过去,姜槐不好驳她面子,不情不愿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姜槐点点头:是我最爱吃的小点心,也是我最喜欢的猫脸。 她满心柔软,总算明白阿瓷背着她做了何事,不好戳破,别扭地坐在桌前,愣了一会,然后继续吃。 云瓷温柔地注视她,看了一会,想到阿兄这别扭的性子,自觉地望向窗外。 感受不到阿瓷的视线,姜槐眼里浸满笑意,笑着笑着,眼角微湿。这是她最爱吃的糕点,是她三岁那年想吃却没机会吃的糕点。 一直未吃成,而后便发生那许多事,她深呼一口气,低头任性地咬在猫头,仿佛在对谁撒气。 那股闷气太强,吃着吃着,没留意吃撑了。 姜槐在对待宣陵事上常常表现的像个孩子,及至到了就寝时分,云瓷见她仍在窗前踱步,忍不住好奇问道:阿兄还不睡吗? 姜槐小脸微红:不困。说着不忘打了个哈欠,看得云瓷三步两步跑过来从背后抱紧她:阿兄,你怎么这么可爱? 这下,姜槐耳朵尖也跟着红了。 吃撑了? 没有。 还嘴硬? 姜槐委屈道:撑了,阿瓷帮我揉揉。 云瓷轻轻为她揉着肚子:阿兄心肠太软了,怨是一回事,心里也曾眷恋这份母女情吧?否则不会命都不要也要冲进火海把人救出来。我心疼阿兄,不愿见阿兄继续受此折磨,你既放不下,不如先尽情享受这份迟来的爱意? 姜槐不言语,末了转身抱着她,闷声道:这时候原谅她,太早,我心里不畅快。 我也觉得太早。云瓷温柔地为她解了腰间束带:夜深了,就寝好不好? 郁结散开,姜槐眉眼卷起纯粹无邪的笑:好,听阿瓷的。 红妆书院为期三日的报名结束,近万名学子参与入学考核。 清晨,一身儒袍的小姑娘在勤学笃行的白玉牌坊站定,背着小书箱,望了眼接踵而至的未来同窗,露出明媚的笑。 与此同时,连家三小姐和赵家嫡女也跟着迈出门,赵秋容温柔典雅地冲着迎面走来的三小姐微微一笑:你也要做书院武先生吗?除了你,还有谁? 第112章 清风阵阵, 长街之上, 连三小姐和赵秋容并肩走着。她小心打量着阿容, 心情有些复杂。 两人从小玩到大的情分, 一起练武, 一起吟诗作画,说是闺中密友也不过分。然而就在三年前,赵秋容待她多有冷淡,那冷淡不是能从眉眼里看到的, 是一种很诡异强烈的直觉。 赵秋容温温柔柔见人三分笑的性子, 她也说不准那种直觉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就是觉得赵秋容笑容可亲,可那笑容里没有少年时最易察觉到的温暖。 些微愣神的功夫,赵秋容眸光里笑意轻轻摇晃着。 两人生得皆貌美,若以气质来看, 连三小姐远没有赵家嫡女温婉大气, 若以长相来看, 赵秋容的柳叶眉更符合时下世家子择媳的标准。 见她不语, 那对柳叶眉微微上挑, 赵秋容问道:阿叶, 你怎么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6 连叶摇摇头:没怎么,我也不知还有何人, 不过以你我的功夫,足能胜任书院武先生了。 也对,阿叶说得有道理。赵秋容随口问道:阿叶为何答应做这武先生? 当然是因为大将军啊! 纵是密友, 有些话也无法坦然直言。连叶沉吟浅笑:爹有心教我去书院历练一番,在家呆着无聊,出去开开眼界也好。 若无爹苦心婆心嘱咐的那番话,说不得今日她就照实说了,但有王知礼前车之鉴,她巴不得离姜槐远远的,怎会教人晓得她对姜槐有心? 此次虽说因姜槐而来,但命要紧,美男子,远观便是,她可不打算做棋圣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秋容闻言心底松口气:那就好。好歹为将门女,历练历练有利无害。 阿容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你呢?这段时日忙什么呢? 两人闲聊着,走路亦不觉累,半个时辰后来到书院门口的白玉牌坊前。 万名学子赴文考,声势浩大,学子拿着小木牌依次入场。 赵秋容望着茫茫人海道:还真是热闹啊,文考如此,武考想必不会太简单。 文考针对万千学子,想进书院做武先生,除了有邀约帖,还得进行一场武考,如此,定下规矩次序也不至于诸人心有不服。 文考者入南院,武考者入北院。 北院,梅林。 见到站在梅树下白袍红边金腰带的清俊儿郎,连三小姐心里忍不住一阵欢呼,没注意身边密友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秘情愫。 赵秋容温柔笑道:咱们过去吧。 书院开出的条件优渥,起先有意竞争武先生的不过二十人,以至于后来姜槐位居武先生之首的消息传出去,将门女蜂拥而至。不仅将门女,仗剑江湖行的侠客也来了不少。 考核场上,骑射剑戟一样样走过,姜槐目色微凉地稳坐藤椅,轮到连三小姐时,连叶的超常发挥总算使得她面容稍缓,赞道:还不错。 一句不错,赵秋容掩在袖口的手慢慢握紧,如此又过去一刻钟,轮到她出场她有心教姜槐看到她的能耐,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 青敖守在看得认真:早知赵家嫡女弓马娴熟,一身武艺更是教男儿都自叹弗如,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的空当,赵秋容干脆利落地挑落对手兵器,姜槐点点头:甚好。 赵秋容面上淡定,心里乐开了花。 她看着姜槐,心思已然越过千里,他完美无瑕的侧脸,如玉修长的身段以及玉带束着的瘦腰,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眼。 在那股不舍弥漫心田前,赵秋容果断收回视线,温温柔柔地立在一旁,静如处子。 有姜槐在,武考结果很快公布。趁着众人散开,她抱着怀里的白猫往梅花树下小憩。 彼时风雪渐起,赵秋容路过时心痒难耐,问道:将军不去暖室安歇吗? 姜槐面无表情,手搭在猫头,淡声道:无碍。 如此,赵秋容也不好多言,来日方长,按捺着不可说的心思,她定定地看了姜槐一眼,而后,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容离开。 南院,文试。 百人考场,坐在正中央身穿儒服的小姑娘下笔如飞。 云瓷巡查考场时第一眼便注意到她,小姑娘看起来眉眼干净,无辜又单纯。待走到她身边,见了她几乎无错的试卷,眼里笑意更深。 书院负责监考的先生朝她俯首行礼,云瓷没再久留,抬腿拐出门。 古树下,景阳看着从考场走出来的云瓷,问道:怎么样,是个好苗子吧? 云瓷含笑点头:极好,若无意外,以她的成绩该当是头名。 得到她的认可,景阳一脸兴奋:首届学子就能有如此水准,考核结束,咱们可得痛饮三杯以示庆祝! 痛饮三杯?云瓷沉吟道:近日我不可饮酒,便以茶代酒吧。 不可饮酒?景阳关心道:可是身子出了问题? 还好。只是竞道艰难身子多有亏损,如今终有闲暇,总能用心调养一二。 景阳在棋道山亲眼见过她连番吐血,当即正色:是该好好调养,要请御医吗? 不用。云瓷莫名地耳尖微红,调养好身子,她便可为阿兄绵延子嗣,说起来,她与姜槐成婚半月,还未 她急忙收回心神,与景阳闲聊几句便往武院走去。 风雪寒梅,空气里浸着冷香。走到院门口不经意与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擦肩而过,她一心想着姜槐,没在意那人相貌。 赵秋容走出几步回头望她,眸光隐晦带着挑衅,想着方才那人抱猫而眠的景致,一时心痒,匆匆回房继续作画。 风雪里,梅树下,姜槐抱着猫睡得正熟。 云瓷踮着脚尖绕到她身前,下意识去摸她的手,感觉到掌心温暖,心弦微松,笑着在她耳畔轻声道:阿兄? 姜槐自梦境里被唤醒,睡眼惺忪:阿瓷你怎么来了? 阿兄怎么睡在此处了?云瓷搀扶着她起身,牵了她的手往书院安排的独立小院走去。 推开门,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姜槐眨眨眼,长长的睫毛看得云瓷满心柔软,禁不住轻轻亲吻她唇角:阿兄,醒醒了。 姜槐嗯了一声,茫然的小样子甚为可爱。云瓷本想抱抱她,却发现她怀里已经窝了只猫,不由眯起眼,手抚过猫头:下去。 白猫额头带了一点黄,正是她送给姜槐的那只。睡懒觉被吵醒,又被主子略带威胁地看了眼,猫不情不愿地跳下去。 云瓷双手环过她的腰:阿兄,亲亲我。 一场梦将姜槐带回天真肆意的少年时代,温热的娇躯连同耳畔温柔流淌的嗓音,使她下意识垂眸盯着小姑娘的唇。唇畔相贴的刹那她指尖微颤,人总算清醒过来。 蜻蜓点水的一吻后,姜槐眉眼柔和:阿瓷怎么有时间过来? 阿兄不想见我吗?云瓷似笑非笑看着她:阿兄,你可不要见异思迁~ 见异思迁?姜槐揽着她腰,紧张道:阿瓷可别冤枉我。 那你告诉我,想不想我? 三言两语姜槐这才明白她话中深意,也怪她被梦境牵引一时迟钝,姜槐唇角微弯,贴着她身子小声道:是怪我之前不够热情吗? 云瓷被她说得脸皮发烫,鼓起勇气望着她的眼睛:是。 没料到她会承认,姜槐温柔地将她抵在窗前:那阿瓷再试试? 外面风雪渐大,洋洋洒洒的雪花为书院蒙了层冷寒。 内室之中,低喘声蔓延,云瓷紧紧勾着她的手指,那些未尽的相思渐次被点燃,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解开姜槐腰间玉带,闷哼声响起,云瓷嗔恼地瘫软在她怀里顾自喘息。 阿瓷这样可不行啊。 姜槐揉捏着她的手指:还要多练练,不然 云瓷心思微动,晓得她在想什么,别开脸不去看她,轻声道:要回家吗? 可以回吗? 当然。云瓷侧身抚平衣袖:为期三日的考核,待考核结束再来也不迟。书院一切都已安排好,你我留在此处也是浪费光阴。回家为我做菜好不好? 知道能回去,姜槐眼里带了笑:好,咱们回家! 两人一路说着今日见闻,回到将军府,姜槐便往后厨忙碌,云瓷照例守在她身边,新婚夫妻,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 入夜,云瓷坐在窗前看着念儿端来的汤药,问道:阿兄呢? 公子在丹房炼药呢。 炼药?云瓷盯着那碗汤药微微蹙眉,刚要言语就见姜槐一身轻松地迈进来:那药太苦,不要喝了。 不喝了吗?云瓷松口气。 虽说这药能调养身子,但只喝了两日她就受不了,听说不用喝了,她笑道:阿兄为我炼制了更好的丹药么? 不错。姜槐从小玉瓶倒出一粒蓝色药丸:此乃培元丹,一日一粒,七日,暗伤必好。 盯着那蓝色小药丸,云瓷陡然想起一事:莫女医几次三番往我这求见阿兄,阿兄要见她吗? 莫女医? 对,正是世代养在棋道山的医者。 莫家人姜槐敛眉,笑意一点点退去:她求见我,有事吗? 该是为了回心丹而来。云瓷握住她的手:你若不愿,我直接拒了她便好。 姜槐沉吟道:她想要回心丹的方子我今夜写好你派人交给她,往后莫要再扰我。 正说着,白猫一脚踩空首饰盒,一枚圆润的棋子滚落在地。姜槐话音刚落,视线被那枚安魂棋子吸引,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她脸色有一瞬苍白:道棋 第113章 阿星, 看到了吗?这就是道棋。男人一身雪色长袍站在苍穹之下,指尖流光辗转,格外好看。 星辰满天, 少女坐在台阶慢慢仰起头:身为道子,我也要研制出属于自己的道棋吗? 不错。男人目色流露出慈爱:道棋每十年流入人世,为父手里的, 是当年继任道子的前一晚做好, 总共十枚。道棋在手, 可助天下人窥道。阿星, 你的心静吗? 静不下来。 少女接过那枚圆润通透的道棋细细观摩:后天便是道子继任大典, 一天时间做够十枚融道棋, 太难了。 阿星不是天才吗?也会说难? 是天才不错, 可天才也会有难的时候啊。 少女整敛衣袍站起身,眸光闪亮, 望着头顶星辰倏忽道:爹爹,我去制棋室了。 去吧。男人站在原地望着她削瘦的背影,眸光越过远处此起彼伏的山峦,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直到心神融在风中。 一夜, 就此过去。 制棋室的门被推开, 少女打着哈欠从里面快步而出, 面带笑意:爹爹,你看。 极为漂亮散布流光的棋子在她掌心摊开,共有三枚。 男人眉峰微动, 棋子拈在指间他终于笑了笑:锋芒锐利,少年心性。 少女不服气道:既是助天下人窥道,大道之争本就要求果敢无畏,锐利一些又何妨?稳中求胜,我将锋芒融入棋子,道有不同,每个人心境也不同。 后世之人若有披荆斩棘百死不悔的心性,关键时刻道棋自然会助她一臂之力,若心性淡泊无争,道棋,也只是安魂凝神的棋子罢了。 阿星的小心机啊。 男人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罢了,总归你为道子,听你的便是。 什么嘛,我做的道棋难道不好吗? 少女的抱怨回荡在耳边,金银玉饰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搅得姜槐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她迈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直到那枚道棋停在她脚下,姜槐俯下身子,认真地捡起来。 她的指尖在颤抖,躬着的脊背绷得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单薄。 棋子在掌心静静散发着光亮,姜槐五指聚拢,手背青筋分明,她叹了口气,目色汹涌,过往留在心底的阴霾险些要将她吞噬,无助道:阿瓷,怎会有道棋? 白猫吓得浑身的毛竖了起来,以最快速度冲出去,留下云瓷紧张得后背生出一层薄汗,她喉咙干哑,勉强维持着噙在唇畔的笑意,快步走过去,温柔道:道棋?那是什么? 阿瓷不知什么是道棋吗?姜槐缓缓抬头,目色纷杂地看着她。 她很想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少年意气愚蠢至极的道子了?你知道,你见过,为何要隐瞒呢?是怕我难堪吗 她的气息低沉,有那么一瞬间念头闪过,干脆闭了眼。 望不见心上人疼惜慌张的神色,望不见云瓷苍白褪去血色的唇。 她再次堕入黑暗。 黑暗中有人在怒斥狂笑,血肉被割开的声音残忍至极,一声声的阿星喊得她心神快要崩碎,那股腥甜再次从喉咙涌上来,姜槐拳头死死攥紧,阴冷笼罩了她,看起来着实无情。 阿兄!云瓷急急将掌心覆过去:阿兄,不要再想了! 她看了眼被吓傻的念儿:出去! 念儿接连倒退几步,离开前不忘将书房的门掩的死死地。 姜槐!姜槐你醒醒,看着我!云瓷抬手解开衣带,祈求道:姜槐,你看着我好不好? 热情的吻穿过那些骇人的噩梦,姜槐颤抖的身子一寸寸被那娇躯温暖。 她眼里的惊惶与无情慢慢消退,眸光里撩起的血色淡去,凝在眉梢的寒霜快速消融,她看着怀里止不住流泪的阿瓷,眼里重新有了世间万物。 阿瓷,我好怕 不怕,不要怕,不管过往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厌恶你,不会嫌弃你,姜槐,生死我都陪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阿瓷,那是道棋,你知道的,对吗?姜槐与她倒在书房小榻,合身压下: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是,我见过阿星了,我触摸到阿兄的过去了,我心疼你,我怕你不要我 云瓷紧紧抱着她,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在锁骨:我怕你永远离开!你站在百里水泽前赴死,你把我丢在了身后,姜槐,我一直在喊你,而你听不到 姜槐盯着她良久,终是俯身亲吻滴落在她锁骨的泪,那泪滚烫,带着灼伤灵魂的热: 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阿瓷。那道伤疤这辈子都没办法抹去,哪怕隔着五百年,我依旧没办法与自己和解,我在一次次的崩溃里长成你看到的样子,阿瓷,你告诉我,心碎了,该怎么补?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7 我把我的心给你!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姜槐,你忘了那些好吗? 我不问你是谁,不问你的过去,我已经嫁给了你,你好好和我过日子,我会为你诞下子嗣,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你是姜槐,是我爱的人,我们有现在,也会有未来,怕什么? 不管前路如何都有我陪你,姜槐,你好好看看我,你爱我吗?你要我吗?你舍得松开我的手吗? 阿兄就当为了我,你若有个好歹,我根本活不下去。你,想我死吗? 姜槐身子震颤:不、不!我要阿瓷好好活着! 那你不要想那些了好吗?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云瓷眼角存着泪意,温柔一笑,双臂环过她的后颈:阿兄,温柔乡不好吗? 好。姜槐被她美色蛊惑,不管不顾地陪她共赴巫山。 从那些不再压抑克制的低喘长吟里,她能感受到阿瓷竭力的慰藉,在这缠绵情动的慰藉里,她终于忍不住抱着人放声大哭。 云瓷浑身无力地回抱她,面色潮红,胸前沾满了这人的泪。她爱怜地抚摸着姜槐的头:哭出来就好了,不要忍着 姜槐任性地轻咬她胸前俏丽盛开的梅花蕊,断断续续的长吟再次不受控制的从唇畔溢出,一室春意盎然。 几番折腾,汗湿发丝,或生或死,云瓷都甘心乐意陪她 待到姜槐泪止住了,瞧见小姑娘哭红了的眼睛,免不了心虚自责:你还好吗? 你说呢?云瓷嗔她一眼,又委实羞赧:不帮我收拾一番吗? 说出这话她羞得身子滚烫,奈何生来洗洁,此刻又无力做那些。她看着姜槐,回想姜槐一次次与她在软榻滚过的画面,颤声道:冷~ 姜槐大梦初醒,急急忙碌起来。待看到小榻残留的水渍,小脸瞬间爆红。 两人婚后素来在这事上节制,唯一的一次不节制弄成这般,姜槐耳朵红得欲滴血:我我抱你回房沐浴? 云瓷轻嗯一声,瞥了眼小榻,姜槐连声道:我自己收拾! 及至到了内室,云瓷软着手拉着她衣角:还还怪我吗? 姜槐看着她胸前吻痕,自责道:我本来就没怪你。 那还难过吗? 不难过了。 开心吗? 姜槐眼圈微红:开心。 再亲亲我?云瓷勾着她的手指,重复道:再亲亲我。 姜槐心软得一塌糊涂,心软之余又觉得心酸,她俯身亲吻小姑娘的额头:天地之大,独阿瓷最爱我。 你知道就好。云瓷沐浴后疲惫至极,话音刚落,人便已睡倒在榻。 姜槐愣在那,见她衣衫半解,遂抬手为小姑娘穿好寝衣,细心掩好锦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姜槐望着凌乱的小榻,红着脸收拾好,又红着脸坐在榻沿。 她差点没忍住在此地要了阿瓷。 却也却也折腾她不轻。 阿瓷爱她,包容她,而她,却满心秘密。 姜槐闭上眼,第一次有了诉说当年的勇气。第一次敢直面真相的残酷。 她回到内室,回到两人的寝居之地,脱鞋上榻,着了里衣窝进锦被,抱着娇柔疲惫的小姑娘,喃喃道:阿瓷,我讲给你,你要听吗? 第114章 道子阿星的一生, 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一生。 无论是她十六岁在星沉谷继任道子引来天下群雄挑战,还是她凭一己之力提前开启道法昌隆的时代,道子阿星, 乃天眷之人,五百年前的天地几乎所有人都听过这句话。 天眷之人,万民等了几百年才等来的真正的天纵之才。 道子阿星, 十六岁前游戏人生, 年满十六岁执道, 年轻气盛, 所向披靡。 然而道法昌隆百花齐放的时代仅仅持续了十年。 之后, 再没人见过二十六岁的道子。 甚至有一天道法圣地陨落, 天昏地暗, 漫天星辰不知何时被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极大血云遮蔽,等人们反应过来, 天地已无星沉谷,更无道子。 道子不在,道法由盛转衰, 整整五百年,久到这座天地已经忘了星沉谷, 忘记了道子阿星。 姜槐闭上眼, 前尘往事压在心口,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沉浸了五百年的真相,此刻就装在她心脏, 沉甸甸地跳动着。 所有的秘密都是用血泪写成,这句话再正确不过。 姜槐虔诚地拥抱她生命里的光,她抱着阿瓷,呼吸带着阵痛:我愿意讲给你听,你若想知道的话,阿瓷,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都成。 无边的困倦中,云瓷侧身埋进她怀里,温暖的气息点在她的脖颈,那些泪意凝在眼尾,慢慢的,姜槐无声地笑了:要听吗? 云瓷身子轻轻发颤,她尽力贴近着姜槐,柔软而脆弱道:为了我,忘记那些。所有令你不安令你恐惧的,为了我,统统忘掉。 睡意翻涌,她再次沉沉睡去。 至于她的话,姜槐听懂了。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阿瓷只想抓住她的现在,抓住现在,才会有资格谈论未来。 阿瓷想和她拥有未来。于是轻看那些秘密,压抑着好奇,甚至下意识远避五百年前埋在尸山血海里的真相。 她只要她。 姜槐听懂了。 既然听懂了,姜槐没再犹豫地抱紧她:那等你想听的时候,我再讲给你听。 她亲吻凝在云瓷眼尾的残泪,缓缓闭上眼。 夜深沉,明煊宫内。 结束了一日考核的宣陵此刻正聚精会神观看列表上的种种。 咎嬷嬷赞叹道:棋圣心细如发,连衣袍尺寸都记得清清楚楚,娘娘,制衣一事,要现在做吗? 宣陵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聊作提神:就今晚吧,不然何时才能将上面规定的做完? 可娘娘明日不是还得继续参加考核? 想着白日儿媳妇巡场时的画面,宣陵笑意真诚:无妨,左右以我的成绩,前三总没问题。无非费心劳神罢了,我还撑得住。咎嬷嬷来教我制衣吧。 是。 长夜漫漫,一个认真教,一个人认真学,绣着金丝线的白袍一点点被做好,咎嬷嬷见她精神气尚可,笑问:娘娘就不怕棋圣识破身份吗?她若知您偷溜进去,不知会不会恼? 她啊。想着温温柔柔的儿媳妇在她面前那受不住的暴脾气,宣陵一阵头疼:无怪乎她能和阿秀走在一起,两人这脾气,看起来都不大好。 是吗?咎嬷嬷笑容温和:可奴眼里的棋圣,对将军简直温柔到了骨子里 宣陵淡淡地瞥她一眼:你在说她对本宫有意见? 咎嬷嬷捂嘴笑:不敢,不敢。 光从东方出来,以强势的姿势逼退暗夜,宣陵抬手继续饮茶,又过了两刻钟,她压下密密麻麻的针脚,柔软飘逸的长袍被她展开,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那孩子穿在身时的风流气度。 好看吗? 好看。娘娘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宣陵眉眼稍显疲倦,她盯着那衣袍笑了笑,想到那孩子细腻白嫩的手腕,不确定道:袖口这里的针脚收得还可以吗? 可以。咎嬷嬷道:娘娘且将心放在肚子里,将军会喜欢的。 宣陵扬唇:她若能笑一笑,我就很满足了。 天幕被光照亮,她细心地将衣袍折叠好,嘱咐道:别忘了送过去,其他的话不用多言。她不肯认我,总不至于逼她。 奴晓得。 用过早膳,宣陵早早出宫,易容前往书院参加第二日的考核。 而此时,将军府,云瓷一觉睡醒,却羞得不敢睁开眼。 姜槐纯如稚子地睡在她身侧,容颜天真。 她歪头温柔凝视,想到昨夜白猫打翻了首饰盒,想到道棋滚落在地时的惊惶,想到阿兄俯身弯腰时的脆弱,想到她眉眼淬冰欲与世间隔绝的冷漠,心,骤然漫开疼。 她蹙着眉,手指不自觉抚上姜槐的脸。 想到她昨夜放声大哭的悲怆,想到她在自己身上任性胡为的放纵,云瓷红着脸,心疼地亲吻她唇角:姜槐,你乖乖的好不好? 姜槐眼底泛着淡淡乌青,昨夜到了后半夜她才肯安歇,此时睡得正沉,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她伸手将人捞在怀里。 云瓷顺从地贴过去,侧身之际,脸不由的更红。忍着羞意,她将长腿搭在姜槐腿上,小声道:阿兄,我比世间任何人都爱你,你 她抱着姜槐,声音压得更低:姜槐,我想要一个像你这般可爱的孩子。等我养好身子,你要我好不好? 说完她又觉得羞恼,赌气似地亲了亲姜槐下颌: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做什么都不为过! 云瓷接着亲了亲她脸颊,苦恼道:阿兄,你怎么还没睡醒? 晨光从窗外悠闲地倾洒进来,云瓷看着她完美的侧脸,也不觉厌,越看越喜欢。 如此,一个时辰后,姜槐辗转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小姑娘明媚纯粹的笑,心情顿好,仿佛昨夜在崩溃边缘挣扎的并非是她。 阿兄,你醒了? 醒了。 那你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吗? 姜槐微愣:什么话? 没听到吗?云瓷失望地看着她,倾身轻咬她的唇。 无缘无故被小姑娘咬了,姜槐无奈笑道:阿瓷,你这是在撒娇吗? 才没有。 垂眸望见她胸前的吻痕,姜槐一怔,昨夜记忆涌来,她轻轻合上眼,半晌睁开,眼里一片清明。 她搂着阿瓷,柔声道:还好吗? 云瓷俏脸通红,附耳和她说悄悄话。说到最后,两人都红了脸。 姜槐的手悄悄伸到被下,云瓷身子微颤,急忙捉了她的手,羞嗔道:别、别乱摸。 姜槐窘迫地看她一眼,吞咽了口水:阿瓷阿瓷可真娇嫩 娇嫩两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云瓷羞得不敢看她,别开脸:不准乱说~ 是我是我莽撞了。姜槐的手搭在她腰腹不敢动弹,末了贴着小姑娘耳畔轻声道:阿瓷,我我想要孩子了。 云瓷身子一颤,继而眼睛漫起温柔的光,她勾着唇角大胆直视姜槐的眼,笑道:好啊,我给你生。 她拽着姜槐衣角,满了眷恋和依赖:忘记那些,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姜槐,我才不管你是谁,我只想和你共度余生。你呢? 我也是。姜槐眉间怅然一点点碎散:阿瓷,我答应你,忘记过去。我 柔软的红唇贴过去,云瓷揽了她的腰肢:我现在不想听那些漂亮的承诺,你陪在我身边,比说什么都好。 姜槐冲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好。 眨眼,三日考核已过,放榜之后,书院正式开学。 清晨,内室。 云瓷细致地为她束好腰间玉带,眼里浸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阿兄,说好了,入院授学可不要乱招桃花。 姜槐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神情放松道:晓得了,我和她们保持距离,回家给你检查好不好? 好。云瓷双臂自腰肢环过紧紧抱着她,待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清香后,愉悦地笑起来:走吧,书院入学典礼,我们要并肩站在一处。 走出两步,她忽然抬头看着俊秀风流的姜槐,那股倾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道:姜槐,我喜欢这样的日子,我喜欢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你自觉一些,主动一些,我不需要那么多浪漫,我看见你,心里就觉得甜,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今天比昨天更爱我一点,行吗? 姜槐笑意漫开,愿用生命来践诺:行。 第115章 书院开学典礼, 名流权贵来了很多。 十二皇子盯着并肩而立风华出众的二人,压制着心头不快,看向身侧的景阳, 笑道:皇姐辛辛苦苦改社为院,几经辗转才有如今局面,怎么大好功业轻轻松松拱手让人了? 他意有所指, 景阳讶异地看他两眼, 低声道:十二弟此言有失妥当。 十二皇子眼神微妙变幻, 淡淡地笑了笑:皇姐不介意就好。 这番话若从其他人口里听到, 景阳绝不会在意, 可话从文文弱弱斯文有礼的十二弟嘴里听到, 她不由地提起警惕。 凤倾山父子相残, 太子倒了,十二弟站了起来, 那时候青敖就曾嘱咐过:十二远没外表单纯可欺。 事实也证明了青敖所言不虚。 东宫势力被打散,朝堂附庸十二弟的臣子多如牛毛,也幸亏父皇龙体康健熬过了最虚弱的那段日子, 要不然,子强父弱, 于国于民又是场祸事。 仔细回想凤倾山兵变, 她看到了太子的野心和不服, 也看到了十二弟的聪明敏锐,更看到了父皇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狠心绝情。 她若想争一争大位,十二弟不得不防。 见她心有成算, 十二皇子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挑拨了皇姐和棋圣的关系,他就是纯粹看姜槐不顺眼,越看越觉得膈应。 视线挪开,去看那一身端庄秀雅的美貌女子,顿时移不开眼。四海棋圣,威名显赫,怎就恋上了姜槐? 典礼之上,姜槐有感抬眸,视线在半空中与十二殿下相遇,她掩在广袖的手微微握紧,心里冷哼一声,矜贵从容。 两位院长宣讲完毕,轮到新生发言,一身儒服的小姑娘眉目安静地走上讲台,走入众人视线。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8 姜槐自始至终眼观鼻鼻观心没去看旁人,待迎新典礼结束,辞别阿瓷,她遣人给十二皇子递了句话半个时辰后,醉香楼一聚。 人群散开,十二冷笑:好啊,那本宫就去看一看,姜槐到底有何话说! 身为书院武先生之首,姜槐真正授课的时候却不多,除了隔三差五需要指点同袍,要么就是闲暇日常教授学子武艺,红妆书院刚开学,且她一月婚嫁尚未结束,是以时间充裕的很。 十二皇子应下邀约后,她快步走出书院,随意拐进一家成衣铺,出来时,换好一身粗布麻衣,脸上带着一道细长疤痕,少了七分俊秀,多了五分凶悍。 路过酒铺时,她从袖口抖出粒碎银子,提着酒壶佯装烂醉如泥,踉踉跄跄往醉香楼行去。 此时,十二皇子已经等在醉香楼前。他一身锦衣,斯文秀气,引来不少人观望。他大可往楼上静待,却因了一些不可说的原因,选择等在酒楼门口。 他想在众目睽睽下教姜槐出丑。 说起来,这还是姜槐第一次邀约他,十二摩拳擦掌,竟有些兴奋。 距离规定的时辰还有一刻钟,迎风荡来一阵酒气,十二抬眸,还没看清人影,就被人一拳揍趴下。 陡然发生的一幕,吓坏了侍候左右的护卫,惊呼声起的瞬间,姜槐佯醉放倒两名护卫,紧接着一脚踩在十二秀气柔弱的脸,边踹边骂: 啊,老子认识你,就是你!前儿个偷了隔壁寡妇的花裤衩,哼!昨天你还大言不惭想娶老子女儿,老子的女儿是你能肖想的吗?揍你!揍死你,你个衣冠禽兽! 当街醉鬼打人,许是那醉鬼出手太快了,一时竟无人反应过去去拦,且听他振振有词,又是偷寡妇花裤衩,又是觊觎人家女儿,众人也不好贸然去管。 姜槐踹了几脚不解气,想到他不仅拐着弯儿的挑衅自己,还敢偷看阿瓷,火气控制不住地蹭蹭往外冒! 她一手拎起十二,反手就是一巴掌,凶巴巴道:说!还敢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了?还敢不敢觊觎别人家的人了? 十二从小到大哪受过这委屈? 他天生皇子被人揍成一摊烂泥,想宰了这人的心都有了,奈何不管他怎么反抗,那醉鬼的手依旧稳稳当当拎着他,举重若轻的姿态活像拎得不是大活人,而是哪家的小鸡仔! 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姜槐反应极快地赶在他吐血前松开手,倒退几步,嫌弃道:再让老子看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提着酒壶继续踉踉跄跄地走开。 别看十二被揍得惨,从醉酒开始打人到扬长而去,不过几个呼吸,也就是这几个呼吸,揍得他双膝发软直接跪倒在酒楼门口。 一身伤痕,满腹怨愤,最后急火攻心,气昏了过去。 她揉揉脸,想着方才扮演的醉鬼,心里生出一股奇妙体验。她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想要忘记过去,暴揍十二,假装醉鬼当街打骂人的事,换了先前她绝不会做。 可今日做了,感受竟意外的好。 避过隐在暗地的眼线,姜槐沐浴过后,换了身锦衣,踏着轻功往书院飞去。 堂堂皇子被个醉鬼揍了,这事听起来严重,可到底不好往外说。 十二醒来时人已经在他的广弘宫,想到那以下犯上活腻了的醉鬼,他怒声道:人找到没有? 小桩子吓得扑通跪地:回回殿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废物!骂出这句话,十二捂着开裂的嘴角长嘶一声,疼得他眼眶里隐有泪花出没。 他想起一事,寒声问道:姜槐呢? 小桩子惨白着小脸:大大将军派人传话,说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岂有此理!十二撑着手臂坐起来,目眦欲裂:若非是他,本宫哪会碰到不要命的醉鬼?他竟敢不来! 他气得浑身血气翻涌,看了眼身上的伤,竭力从软榻下来。 小桩子小心翼翼搀扶着他,便听十二皇子道:去明煊宫。 白日的明煊宫安静的很。 咎嬷嬷隔着老远便看到十二皇子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离远看只觉怪异,待离近了,啧,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从广弘宫到明煊宫不算近的路程,十二酝酿了不下十种说辞,每种说辞掰开了揉碎了,无非三字:苦肉计。 他满心希望能得到母妃的同情怜悯关怀,于是故意不辞辛苦跑过来,见了咎嬷嬷,他眼圈泛红,本就白皙的脸此刻越发惨白:咎嬷嬷,母妃呢? 咎嬷嬷恭敬地与他行礼,搞不懂这少年闹得哪一出,她按压着好奇,回道:娘娘今早便往鱼清山为国祈福了。 什么?十二瞪大眼,忍疼问道:母妃去了鱼清山?为国祈福,本宫为何不知? 咎嬷嬷耐心同他解释,温声道:是临时起意,陛下也应允了。 十二茫然无措地立在那,内心深处涌起强烈被抛弃的悲哀与愤怒。比起身上的伤,得不到母妃的安慰,使他心里更加难受。 殿下要不要进来坐坐? 十二眸眼深处笼罩着浓浓阴霾,没去看咎嬷嬷,转身冷声道:回宫! 揍了一直以来想揍的人,姜槐心情很好。 她一身白袍行走在诺大的红妆书院,看得不远处的赵秋容心神也随着她的衣摆轻颤。 连三小姐陪着友人往北院赏梅,此刻见阿容立在原地不动,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同样也看到了风度翩翩的姜槐。 赵秋容忽然问道:再有三日,按照课表,将军便要指导我等武艺了,对吗? 对。连叶看清她眼底漫开的柔情,禁不住背脊一寒,本着多年的友情好心提点道:阿容,将军已是有妇之夫。 我知道啊。赵秋容回眸冲她笑:我只是喜欢将军而已。怎么?如今连喜欢个人,也得藏着掖着了吗? 她肆无忌惮地看着连叶,调笑道:你敢说不喜将军?那样的人,是个女子都会喜欢吧。 这样的话从素来矜持优雅的赵家嫡女嘴里吐出来,连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回应,才不显失礼。 她怔了怔,解释道:可喜欢也分许多种啊。以将军和棋圣的身份、感情,是不会纳妾的。而以你我的性情,也绝不会甘当他人妾。 不错。赵秋容点点头,赶在姜槐走过来时主动迎过去。 一时连叶竟说不准,这个不错是哪种意思。 按理说话说到这份上,阿容应该晓得。可她总觉得阿容不会就此罢休。 连三小姐心里叹了口气,举步也跟着迎过去。 她喜欢姜槐是不错,可姜槐不会娶她,甚至不会回应她。这样专情优秀的美男子,看看就好,若执迷不悟一门心思攀附算计,下场绝不会好,且看王知礼就知道了。 但阿容向来主意大,心思深,这个不错想起来,可真教人心里发寒。 赵秋容温温柔柔道:将军可有闲暇与小女子切磋一番? 闻到她身上浅淡的熏香味,姜槐倒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摇摇头,不说一句话。 赵秋容不以为忤,继续道:将军文武全才,我近日作了幅画,不知将军可否赏脸一观? 姜槐摇摇头,冷淡又耿直:没兴趣。 彼时连叶偷偷拉扯赵秋容衣袖,赵秋容柔声道:将军这要去哪里? 去南院。 见她肯说话,赵秋容温柔凝视她:正巧我也要去南院,可否与将军同行? 将军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赵秋容迈着优雅的步子与她站在一处:将军,请。 至此,姜槐这才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心思一动,遂笑了起来:你不是要与我切磋吗?可以。 可以吗?说话之间赵秋容登时出手! 姜槐眸光微凛,一掌劈开,惊得身边的连叶接连倒退三步阿容的功夫如此厉害了?大将军功力竟这般深厚!一念之间她破天荒的想,阿容到底能在将军手上走几招? 眨眼三招已过,赵秋容吟吟笑道:将军是舍不得同我动粗吗? 姜槐厌烦地垂下眼眸:得罪了。 掌风刮过,赵秋容竟迎难而上,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她香肩,她眼神微变,装作不经意地快速按着姜槐的手挪至胸口! 这番操作,直将连叶看得瞠目结舌阿容疯了不成? 放肆! 内力荡开,赵秋容一口血喷出来! 再抬头,姜槐已退出五丈远!她神情冷厉,眉目含霜,看起来极其不开心:赵小姐还请自重! 赵秋容柔柔弱弱地倒在连叶怀里,眼神似嗔非嗔,似笑非笑,问姜槐:我的功夫如何? 一句话,仿佛她方才之举单纯为了教姜槐领略她的本事。 此刻姜槐心底那些试探周旋统统没了,她一脸不耐烦地挥袖:以后,莫要如此了! 见她离开,连叶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好友:你你刚才为何要如此? 赵秋容清纯的俏脸满了讶异:阿叶在说什么?我与将军,方才不是在切磋吗? 切磋?那你按着大将军的手在胸口是何意? 连叶心思辗转,越想越觉得可怕。 梅林深处,从头到尾目睹所有的小姑娘笑着走出来,她眉眼轻挑,揣着满眼的无辜走过来:哦?先生难道不是在勾引将军吗? 赵秋容温柔浅笑:不,你看错了。她受了伤,亦未多言,径直往住处走去。 多年好友,连叶担心她的伤势,回房为她取伤药。 宣陵望着那人背影,轻嗤一声:自不量力。 自不量力的赵家嫡女,回到房间第一时间不是调息养伤,而是拿起笔杆凝神作画。 想着姜槐衣袖翩飞冷凝着眉眼出招的画面,想着他的手按在胸口时的快感,越想,下笔越快。 这次,她画的是神色微冷的锦衣少年郎。 少年郎唇红齿白,腰细腿长,拒人千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服过调息内伤的药,赵秋容掩好门,解了衣衫往床榻去,很快,靡靡之音飘荡在房间,夹杂着隐忍的欢愉和放浪,须臾,没忍住,又是一声长长的惊呼 连叶拿着药瓶在门口站定,初听不觉什么,细听之下慢慢红了耳尖。 阿容这是 缠绵激烈的吟声传来,她惊得转身就走,门轰然被打开! 赵秋容衣衫不整面色绯红地望着她,胸前起伏不定,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阿叶听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打打扰了 连叶作势要跑,被赵秋容一手拎进内室:阿容你、你这是做什么?! 连叶话音未落,视线定格在平摊软榻的画像,心弦猛颤,她面色煞白,仔仔细细看着眼前温柔娴静的女子,脱口而出:你你不是阿容,你到底是谁? 赵秋容做到兴起被打断,眼里的温柔慢慢退去,她轻轻挑起连叶下颌,柔声道:阿叶,看着我。 连叶无意抬眸,继而望见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只听耳畔传来一句冷冰冰的指令,赵秋容轻启朱唇:移魂。 第116章 移魂。 赵秋容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她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这两字了。做久了赵家嫡女,都快忘记自己老本行了。 连叶目光呆滞地愣在那,赵秋容好整以暇打量着她, 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杰作,足欣赏了一刻钟,她轻忽一笑, 冰冷的话一字一句钻入连叶的心:忘记你刚才看到的, 懂吗? 她的指腹轻佻地从连叶白皙又脆弱的脖颈划过, 眸光幽深泛着危险的暗光:滚吧。 连叶木然转身。 日光倾城, 连三小姐浑浑噩噩走出小院, 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房间。 此时, 她轻揉着眉心总觉忘记什么, 认真想了想,意识到手里拿着瓶药, 猛地想了起来:对,要去给阿容送药。 想通此节,折身往外走。 路过的杂役暗叹连三小姐和赵家嫡女姐妹情深, 一晃的功夫连着往桂香院跑两趟,不是感情深是什么? 连叶面露纠结地捏着药瓶轻轻扣门, 门很快被打开, 一股淡雅的熏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赵秋容笑得温文尔雅:阿叶来了? 看了眼摆放在桌角的香炉, 连叶没打算进门,抬手将治疗内伤的药递过去,想到先前她撩拨将军之事, 切切嘱咐道:阿容行事总要三思后行。 赵秋容温温柔柔地冲她点头:我晓得,多谢阿叶。 连叶疲惫摇头:你我知交故友,我做这些,应该的,当不得谢。 目送她离开,赵秋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关上门,瞥了眼手里的药瓶,不屑地扔进纸篓,轻嗤一声:多管闲事。 她扬起笑脸来到书桌前,提笔又在作画。 起初她画得尽是姜槐,画来画去,心里不知怎的,冒出一道故人的影子。 赵秋容神情微黯,心绪复杂地搁笔,转而重新提起右上方的细杆笔,笔杆细长,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她屏气凝神描绘着记忆里那人的眉眼,心神越过漫长岁月,重新回到那个星辰璀璨的夜晚。 一身白袍,笑容略带邪气的少女举目观星:师姐,你这样子可不行啊,大道朝天,人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你拜师已有三年,如今三年将过,你找到了吗? 我的道?我的道自然是你啊,阿星,你还不懂吗? 不懂。少女俏皮地眨眨眼:你的道若是我,师姐,那你可完了。我心里装的是大道,明年我就要继任道子,情情爱爱我根本懒得懂。 那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其他人吗?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89 一辈子太长了,师姐,纵我是下一任道子,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那阿星不觉得我美吗? 少女认真看她两眼,笑了:你能美过天上繁星还是能美过清晨盛开的娇花?师姐,不要喜欢我。 我若强求呢? 强求必定无果。 阿星的心,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少女收回仰望苍穹的视线,她忽然不再笑,她不笑的样子很冷,一字一句道:师姐,同样的话,你要我说几遍呢? 回忆当日那人不耐烦的模样,赵秋容笔下滞涩,视线挪开看到被晾到一旁的画像,她极为眷恋地笑道:还真是像啊。会是你吗? 这般想着,满身魅意自眉梢缓缓流淌开来,漫漫时光,星沉谷,距离出谷前一日,她不顾同门劝说,硬是推开了那道门。 闺房内,少女躺在软榻睡得正香,天真睡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教人分外心动。 衣衫被一层层解开,直至身着薄纱来到榻前,她笑道:阿星,你要来试一试我的道吗?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谁准你进来的! 她望着少女茫然困惑的眼睛,没理会她的怒火,柔声道:移魂。 少女裹着雪白的里衣,瞬间被蛊惑。 她执了那柔韧修长的手,轻轻按压在胸口:软吗?阿星喜欢吗? 衣带被解开,光洁的身子显露在人前:来,阿星,亲这里。 少女乖巧地倾身上前,唇尚未碰到那分柔软身子一震便提前清醒过来。她的目色清亮,茫然散去,浑身冒着股无名之火,须臾,唇边掀起一抹坏笑:师姐是觉得自己这处很美吗? 阿星 别喊我。 少女翻脸无情,抬腿从软榻迈下:你不配喊我的名字。趁爹没发现之前,趁早滚吧。再不走,等我改变主意,师姐,你想离去都难了。 师妹不想知道我修的是何种道吗? 少女漠然走出门:没兴趣。 时间荏苒,道子继任大典。 合欢道道主枝弦,亲上星沉谷贺道子执道,大典之上魅惑群雄以致众人自相残杀,道子动怒,手持流殇琴破合欢道法,重伤枝弦。自此,天地大道,合欢一道被列邪道! 前尘往事既往不咎,赵秋容宠溺地凝视着少女眉眼,轻声感叹:真是个坏脾气的小孩子啊。 她黯然地叹口气,叹这方天地已无星沉谷,叹此间更无道子阿星。 会是你吗?我抛弃一切费尽千辛万苦寻来,这人可真像你啊。说话的语气,不耐烦的样子,三分可爱,七分冷傲,如玉的身段阿星,那人就是你,对不对? 她将画像抱在怀,魅意流转,藏着说不尽的连绵情意。 刹那,情意凝滞,赵秋容眉间淬冷:你说过对情情爱爱无感,为何要娶妻呢?你不要我,却为何要别人?阿星,你这点就很讨厌了。 暮色微沉,被人死死惦念的姜槐此刻正老老实实等在院门口接小姑娘回家。 云瓷一身火红裘衣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她忍不住步子加快,脆声道:阿兄! 姜槐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牵着她的手上了软轿:怎么样?累吗? 不累。坐回软轿,帘子放下来,云瓷便要窝到她怀里,待离近了,脸色微变。 怎么了?想到先前之事,姜槐没来由的心虚,她揉揉鼻子,企图蒙混过关。 云瓷坐直身子,眉眼倏尔绽开笑:阿兄今日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她的手轻轻捞起姜槐袖口,问:可有想我? 想。姜槐被她看得膝盖发软,还想挣扎两下,故作茫然道:阿瓷问这做甚? 无事。云瓷笑得欢畅,轻嗔道:回家再收拾你。 忐忑了一路,回到将军府,姜槐被她领进内室,不等被收拾,她自觉揪着耳朵乖乖坦诚道:是赵家嫡女缠着我不放,我与她交手,一时不慎被她占了便宜 赵家嫡女,赵秋容?云瓷眯起眼睛,紧张道:被占便宜?她怎么你了? 姜槐清咳一声:她她拿了我的手放在她胸口 话音未落,云瓷问道:哪只手? 这只 阿兄握我手之前可净手了? 姜槐眨眨眼,唯恐被嫌弃:洗干净了,就差把皮搓下来了! 火气还没冒上来,云瓷先忍不住心疼,执过她的手,眼见那掌心的确泛红,嗔道:做什么要因旁人犯错惩罚自己呢? 姜槐趁势凑过去:阿瓷亲亲就不疼了。 亲亲?云瓷手搭在她衣带,调笑道:光亲亲哪够?阿兄不如来陪我? 又又要罚我不准动? 怎么?你很想动? 猝不及防地被姜槐亲吻侧颈,云瓷小脸微红,见她如此,姜槐心情顿好,得意地扬起笑脸。 云瓷被她弄得脸红心跳没法子继续追究,暗道某人狡猾。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揽了她的腰,身子痴缠在一处。 片刻,两人轻喘着分开,姜槐抱她在怀里,邀功道:阿瓷不要想无关紧要的人了,不如猜猜今日我做了何事? 云瓷顾自喘息,缓了缓这才回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倒也不是坏事。姜槐贴着她耳畔道:十二那兔崽子敢对你不敬,我在醉香楼门前当着许多人揍了他一顿,你可知我怎么揍得他? 云瓷哑然,万万没想到矜贵如阿兄,还能做出这事。 姜槐继续与她耳语,呼吸撩在耳畔,云瓷克制着心动听下去,须臾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一座桥:阿兄揍他作甚?他如何对我不敬了,说来听听? 他看你的眼神藏着坏。等我今夜观星探探他运势,敢觊觎我的女人,岂是揍一顿就能解决的? 云瓷耳尖迅速窜上一抹红,偷偷扯她衣角: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 云瓷看着她,不说话。 反应过来,姜槐小脸也跟着红了:我没说错啊。她灵机一动,提议道:阿瓷嫁我时日已久,不如不如今晚我夜观星象,看看哪天哪天适合 适合什么? 咳咳。姜槐顶着张大红脸小声道:要你。 说完她根本没等小姑娘做出反应,急忙起身往外走。 房间陡然少了一人,空气里却满了她的气息。想着姜槐刚才那句话,云瓷心跳如鼓,既忐忑,又又期待 姜槐倒也没跑远,就坐在门外台阶举目观星。 天边星辰未满,她却也不急,任凭冷风吹着长发,唇边噙着笑,周身散发着无穷的朝气与活力。 云瓷看着她,看来看去,总算放下心来。 阿兄是真得打算忘记过去与她一起过日子,也是真得对未来充满了盼望。 记忆里那个郁结的姜槐一点点散去,如今映在她眼帘的,是要和她携手过一辈子的良人。 念头转开,云瓷抛开羞涩提着裙角也跟着坐过去,两人肩挨着肩仰望星空,谁也没说话。 星辰闪烁,就听姜槐轻咦一声:阿瓷的星,怎么 第117章 怎么突然暗了一下?星辉黯淡本为不祥之兆,可阿瓷的星, 一瞬晦暗而后明亮如初她不放心地握紧小姑娘的手, 喃喃道: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花无百日红, 人亦如此。只要阿兄陪在我身边, 我便可无虞。 云瓷亲昵地倚靠在她肩膀,不愿继续星象的话题, 她轻轻笑道:阿兄要多吃点, 浑身骨头, 抱着不舒服。 有吗?姜槐视线从满天繁星收回来, 宠溺道:那我多吃点, 绝对不硌你。 看出来了吗? 什么? 云瓷红唇微动,星光月色下,姜槐竟看迷了眼。 她喉咙微动,手不自觉揽过小姑娘的腰肢,云瓷被她看得脸皮发烫:你你要做什么? 阿瓷比天上繁星还美。姜槐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抱进内室, 门被掩好, 她局促地看着小脸通红的阿瓷, 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心底的情愫。 云瓷软着手脚点点头:可以。 姜槐闻言笑了起来, 耍赖道:不想去榻上。 那那在哪里? 姜槐抱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在这里好不好? 云瓷小脸更红了,还未言语, 心口便被人牢牢掌握,她极少见如此急色的阿兄,此刻看着姜槐眼里的情动, 那股嫁人为妻的真实感在她血液里激荡,呼吸交缠,忍不住随着姜槐一起忘情地体验这份极致。 衣衫半解,明亮的灯光下,姜槐看得移不开眼,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云瓷胸前剧烈起伏,隐有一滴汗顺着发梢滴落其间,美得仿佛会发光,姜槐轻笑着俯身,伴着耳畔那些低吟娇喘,她干脆将人横抱在怀:阿瓷~ 嗯?妩媚轻颤的声音从唇边溢出,云瓷忍着羞意直视她的眼睛:姜槐,我喜欢你这样对我。你还要继续吗? 姜槐的手不安分地抚摸在她脊背:我想看看阿瓷。 抱我去榻上。云瓷撑着力气亲吻她锁骨:看好日子了吗? 看好了。姜槐顺从地抱她起来,帷帐被掀开,她快速地解了小姑娘衣衫,合身而上:再过三日,在阿瓷星辉最明亮的时候。 云瓷闷哼一声,被她的动作弄得浑身发软,被迫仰起头:那你那你想好怎么要我了么? 姜槐从她胸前抬起头,坏笑道:阿瓷这娇软身子,可容不得我一一试过。况且我也舍不得。她轻咬一下,就听得小姑娘克制不住地吟声。 云瓷无力抱着她,嗔道:再轻点~ 闺房嬉乐,姜槐也不敢做太过,她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主动献上去,云瓷温柔地吻过她侧颈,眼尾浸出的泪意看得越发惹人怜爱。 阿瓷。姜槐长腿轻轻抵磨着她:我喜欢你诱着我,三日后,我们要不要试试? 诱着?云瓷身子一颤,娇羞地亲了亲她唇角,睫毛微眨那滴泪彻底滚落下来,看得姜槐没再犹豫地抱着她在软榻滚过。 云瓷脑子发懵,缓了好一会才平复喘息,她被姜槐带着翻身而上,身子抵着身子,羞涩之余她笑了笑:原来阿兄喜欢那样啊~ 姜槐被她说得小脸微红,膝盖屈起又开始不老实:那样不好吗? 云瓷嗔恼地咬住唇:别乱动~ 嗯。 她嘴里应着,手上一点没闲着,她每撩拨一番就要问一句答不答应,云瓷被她弄得毫无招架之力,颤声道:我我自己倒没问题,我只担心阿兄受不了~ 她嘤咛一声躺在姜槐怀里,泪眼朦胧:饶了我好不好~ 还忍得住吗? 云瓷面色绯红,腰肢慢转,小声道:忍不住了,阿兄阿兄来亲亲可好? 感受到她玉腿微张,姜槐眸色涌动,心满意足地笑了:阿瓷真乖~ 云瓷脸皮薄,听不得她在这事上说乖,情动如潮,清泉初涌就被姜槐温柔吻住 年轻的小夫妻在闺房行乐,爱操心的老母亲站在苍穹下愁得皱起眉头,轻声道:去查,赵秋容。 暗卫消失无踪,宣陵眉眼泛寒,想起白日种种,她压下内心杂乱的念头,一股不安涌上来,片刻,叹息一声:总要护一护阿秀。 来人。 侍女恭敬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宣陵冷笑:将白日之事透露给荆玄鱼,本宫总觉那赵家嫡女有古怪。至于哪里古怪,她却说不清。 她沉声问道:咎嬷嬷可有信传来? 有。侍女将一指宽的小纸条递过去。 宣陵指尖微捻,从容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她唇角扬起笑:十二被打了?打人的可看到没? 并未,那人身法极妙,眨眼功夫便望不见踪迹。 若有所思地将纸条揉碎,宣陵终是不放心道:派人护着棋圣,她好,阿秀才能好。 侍女眼底闪过讶异,到底没多问:是。 诸人退下后,宣陵望着虚空半晌,不知怎的,最近她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这感觉来得太奇怪,也太突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想不明白,干脆坐在平滑的大理石吹着冷风,直到身体漫开一股寒意,宣陵还没想明白。她揉揉眉心,索性笑道:多大点事,莫要杞人忧天。自我劝说着去就寝。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姜槐哄着怀里的人入睡。待到月色悄无声息地照进来,她慢腾腾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从软榻翻身而下。 阿瓷睡得熟,姜槐忍不住心头爱怜,亲了亲她的额头,着了里衣推门而出。 坐在门口台阶,她的视线再次望向无尽的苍穹。 阿瓷乃四海棋圣,集四海棋道运势于一身,按理说,她的星辉不该出现忽明忽暗的情况,此事不容大意,姜槐望着头顶星辰,算来算去仍不解其法。 这就奇怪了。 她闭上眼,一刻钟后再次睁开,星辰温柔地朝她眨眼睛,似是在安抚这位命途多舛的道子。姜槐心头烦躁渐消,既然星辰无法给她答案,那就说明是真得出了问题。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0 在她想不到的地方,星辉忽黯,必存隐患。 她起身往炼丹房走去,三刻钟后,又推开铸剑房的门。 总要做些什么,防患未然。 天色稍亮,姜槐捧着一堆瓶瓶罐罐总算放心不少。 沐浴过后,她踮着脚尖回到内室,小姑娘睡得正香,掀开锦被,抱着软软的阿瓷准备睡个回笼觉。 暮色尽退,破晓时分,云瓷辗转醒来,睁开眼第一眼望见姜槐,她心里满了幸福,依赖地往她怀里贴近,娇声道:你可真坏啊,姜槐~ 昨夜颠倒,趁着那人尚未醒来,云瓷红着脸细细品味一番,再想到姜槐的诉求,眉梢禁不住泄露出万种风情:介时你受不了,折腾得还不是我? 她的手指勾着姜槐的小拇指,温柔的眸光一寸寸描摹过她无邪的眉眼,矜持地笑了起来:不过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姜槐,你开心就好~ 姜槐自然是开心的。 从软榻下来,她睡眼惺忪地为小姑娘穿衣,嘱咐道:阿瓷,我为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你去书院时可要记得带上。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泪,云瓷被她这副模样看得颇为心动,踮起脚尖捧着她的脸重重亲了一下,笑道:醒了吗? 醒了。其实还有点懵,顶着懵懵的脑袋,姜槐眷恋地抱着她腰肢不放:今日我要入宫伴驾,你在书院可要好好的,忙完我就去接你,好不好? 云瓷极为受用地眯了眼睛:那我等你来接我。 姜槐为她束好衣带,想了想,从梳妆台取了昨夜铸造好的匕首,又取了瓶丹药放进她怀里,切切嘱咐过后她陡然想起一事,问道:道棋呢? 道棋?云瓷眨眨眼,摘下腰间的荷包:在这呢,怎么了? 取过道棋,姜槐观摩片刻,面不改色地将其放回去:无事,你随身带着,沐浴也不要取下。 是昨夜星辉之事吗? 嗯。姜槐不愿她为此事担忧,笑道:万事有我,阿瓷尽管放心。 我自是放心。 用过早饭,姜槐目送着她出门,直到望不见将军府的软轿,这才纵身上马往皇宫行去。 念儿搀扶着人从软轿出来,走出没几步,呼声从身后传来,云瓷回眸,见到来人忽然笑了:赵小姐。 赵秋容温温柔柔地同她见礼:可有幸与院长同行? 云瓷打量着她,想着她昨日对阿兄的无礼之举,按压着火气,笑容越发灿烂:好啊。正好我也有话同赵小姐说。 第118章 薄薄的细雪落在两人肩头,长风卷着连绵的冷意钻入锦绣衣领, 云瓷下意识裹紧衣衫, 没防备赵秋容望向她侧颈的视线。 身为合欢道道主, 赵秋容只看了一眼便知她昨夜如何过的, 心底的醋意如何也压不住, 她淡淡嗤笑,饱含深意道:棋圣这娇弱的身子, 可禁不起折腾吧? 跟在身后的念儿当即红了脸, 又忍不住含怒地瞪了眼前方的女子, 心道:公子和夫人恩爱, 关你什么事, 管得可真宽! 云瓷不怒反笑,举手投足满了矜持优雅,她指腹漫不经心划过侧颈,继而指尖拢起,悉心地裹好雪白大氅, 红唇轻掀:是啊, 我是活生生的女人, 又不是妖精 她的眸光流转, 笑得愈发真诚:纵是妖精,没人折腾, 也枉然吧? 念儿听得小脸红而白,娘嘞,这满满的炫耀是怎么回事? 赵秋容气得牙根痒痒, 想当初她脱光了阿星都未曾多看一眼,隔着五百年重新来过,堂堂道子竟甘心与人做那等亲密事! 心里的嫉妒怨恨一浪高过一浪,赵秋容不动声色道:感觉好吗? 云瓷调笑道: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好。 念儿这下耳朵也跟着红起来了,夫人疯了吧?怎么连这话也敢说? 她支楞着红彤彤的耳朵,在风雪里像只害羞的兔子,且看赵家嫡女简直要冒绿光的眼睛,念儿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好嘛,她听懂了!这对话不就是最典型的妻妾交锋吗?赵家嫡女傻啦吧唧敢和夫人抢公子,怼死她! 念儿表面乖巧,内心澎湃,脑海里时刻藏着个摇旗呐喊的小人儿。 走在前方的二人明显已经无视了她。 赵秋容怅然地仰起头,雪花落在她睫毛顷刻融化:是吗?那滋味我可一直未尝过。 云瓷被她恬不知耻的回话惊得指尖划伤掌心都没察觉,面上笑意不减:阁下这样子,可真像个贼啊。一直惦记着别人的宝贝,却永远偷不到,好受吗? 不好受。 赵秋容从容抚袖:棋圣不如来看看,我这样子,像不像刚才的你?话音刚落,眨眼温柔浅笑,一笑如花开。 云瓷定定的看了两眼,摇头,也不恼,和和气气道:不像。 哪里不像? 要听实话吗? 赵秋容傲然问道:实话听不得吗? 当然听得。云瓷驻足在梅花树下,风扬起,雪花红梅尽数落肩头。 她姿态洒脱,如雪中漫步的仙子,忽然转身轻声道:神魂皆不像,说句俗气的大实话,你长得没我好看。 她吟吟笑开:灵魂也没我可爱。 灵魂又值几个钱?棋圣难道是靠脸从星罗道战至山巅称圣的吗? 这倒不是。云瓷看着她许久,倏忽莞尔:灵魂不值钱,那阁下这身算不得绝美的皮相,此时便可以丢了。 你在说我轻佻下贱吗? 对。 温温柔柔的四海棋圣手搭在腰间束带,气势凛然地挑眉回望,看得赵秋容瞳孔微缩! 这感觉,像极了阿星在挑衅她 她不可置信地倒退半步,怒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云瓷微愣,须臾,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慢悠悠道:靠脸自然上不得棋道山巅,可这张脸,我爱的人喜欢。 以色侍人么? 啧。赵小姐懂什么?夫妻之间哪还谈得上以色侍人?我的便是她的,她的便是我的,是了。她恍然大悟:赵小姐未嫁人,自然不晓得其中关窍。 赵秋容气得想打人。 想她合欢道主,什么诀窍不懂?如今竟被个没破处的小姑娘小瞧了,她冷哼道:色衰爱弛,棋圣能嚣张几天? 云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所以说,有个可爱的灵魂至关重要啊。我人老了,灵魂不老,何来爱弛? 论嘴皮子功夫,赵秋容竟有些不敌。 她自叹多年不与人针锋相对,嘲讽技能退化了不是一丁半点。深呼一口气,重整旗鼓,手搭在云瓷衣袖,拉着她欲往梅林深处行:怎么?棋圣不敢来吗? 云瓷打量着她,耿直道:你人太坏。 赵秋容笑得温柔。 云瓷又道:阿兄若知你学我,你猜会如何? 阿兄哼,你喊她阿兄赵秋容心道:我陪阿星举目观星时可还没你呢! 怎么?你不仅学我的样子,还想学我喊她阿兄?可惜了。云瓷淡淡道:你看起来就很老,哪怕变成三岁小孩,阿兄也不会大发善心地把你从雪地里抱起来。 很老?合欢道老祖宗听不得老这个字眼,她笑容浸满危险的意味。 云瓷才不会惧她:你不回答,那我就直说了,阿兄若知你东施效颦,会恶心地吃不下饭,会抱着我求安慰。赵小姐,人贵自知,你长得什么样,整日里是不照镜子么?你眉眼肆意却故作温柔,温柔是从骨子发出来的,你呢?画虎不成反类犬,不累吗? 不仅老,还丑。不仅丑,还作。 这大概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人最受不得的讥讽了。 枝弦大怒! 赵家嫡女这副身子虽没她本尊生得好看,但再怎么说,也被她精养了几年,从皮肉到头发丝,都精细的不得了,最是柔嫩光滑。 此刻被情敌说得一无是处,她冷声一笑: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 迭起的气势惊得念儿脸色煞白,刚要开口,自家夫人已经被带着遁入梅林深处。 风雪忽来,念儿傻呆呆愣在那,眼神呆滞,茫然如一座雪人。 梅林深处。 云瓷站稳后拍拍袖子,不惧不避地看向她:赵小姐说不过就要动手吗? 动手又怎样?赵秋容含笑与她对望,不甘示弱。 动手好说,我巴不得你动手。云瓷眸光潋滟,广袖轻挥:来人! 隐在暗处的十八位护道使者齐齐现出身形,赵秋容只看了一眼就笑不出来了。 还记得执道日阿星雷霆震怒,在万道之中一言将她的合欢道打为邪道,若非如此,她也会拥有自己的道山,有了道山,也会有不灭的传承。 五百年了,道法圣地都不在了,棋道山护道阵法竟还未失传。当真是讽刺! 她阴沉着脸:棋圣何必大动干戈? 云瓷眸光冷冽,淡声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凡觊觎阿兄者,皆为我之死敌。 赵秋容被气得浑身血液激荡,退回五百年,哪怕是棋道山老祖宗见了她都得称一声道友,这小丫头哪来的傲气? 她隐忍开口:棋圣好大的威风。 不及你有胆气,敢当众调戏我家阿兄的,这么多年我也就见了一个你。 棋圣,你看着我的眼睛。 云瓷抬眸,轻嗤一声:你又在做什么? 赵秋容按捺着惊疑:没什么,棋圣威风极大,这下马威我接下了。改日再聊。她匆匆离开,步履竟有些慌乱。 良久,风雪漫天,云瓷侧头问为首的护道使者:看出什么没有? 使者疑惑道:说不准那古怪是何,但这人肯定有问题。气势气势太强了。 云瓷缓缓松开手,掌心浸了层薄汗。 她愉悦地扬了扬唇,望着赵秋容仓皇退去的方向:去请窥天道的人算一算赵秋容生机,太阳下山之前,我想知道她还有多少年好活。 护道使者心头微凛,低声道:是。 云瓷整敛衣袍,身姿秀美地从梅林踱步而出。 冷风袭来,念儿身子趔趄,险些栽进积雪。她后知后觉地揉揉被冻红的小脸,讶然:我怎么在这鬼地方睡着了?奇了怪了。 与此同时,赵秋容快步行走在风雪,嘴里喃喃:怎么可能?不可能啊,移魂为何会失效? 余下所有时间,云瓷都在房间与青敖商讨编撰书籍一事。 慢慢的,金乌西沉,她捧着手炉走出会议室,护道使者悄然来到她身边,将窥天道算好的天机录交上去。 空白页?云瓷微惊:窥天道的人都算不出来吗? 护道使者轻声道:窥天道三位长老共算赵秋容命格,皆遭反噬,莫女医为此还搭上三枚护心丹。 空白云瓷闭上眼,认真回想先前发生的每个细节,半晌,她犹豫着摘下腰间荷包,从中取出道棋。 圆润的棋子映入眼帘,正中心隐着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护道使者大惊:山主属下护主不力,当罚! 云瓷沉吟着将道棋攥在掌心,那些不明白的恍惚清晰了,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冷笑道:老、妖、精。 第119章 暮色笼罩大地, 云瓷迟迟没从书院出来, 姜槐无奈, 只好举步上前, 没料想迎面再次撞上赵秋容。 赵秋容凝神想着移魂为何会失效的问题。 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冷风席卷, 空气里吹来淡淡的凛冽清香。 她抬起头, 看着来人,眼圈微红。有愤怒,也有不甘, 有痴缠,更有不悔的初心。赵秋容悄悄抚弄心口平缓情绪, 她笑着迎过去, 问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见到她,姜槐心里说不出来的堵得慌,尤其想到她先前放肆之举,那些久远的记忆被勾起。她维持着好修养,面无表情道:来接人。 至于接的是谁, 不言而喻。 赵秋容温温柔柔地冲她笑:将军以为, 棋圣之美,美得过天上繁星和清晨盛开的娇花吗? 这话乍然听起来有些耳熟,姜槐不假思索:当然。 赵秋容眼里的笑落下去。 那句话她记了很久, 哪怕隔着漫长的时光,隔着两方不同的天地她都没忘。如今阿星找到了比繁星还美比娇花还艳的女人,竟连多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她近乎幽怨地看着一身长袍眉目清冷的姜槐:打扰了。 姜槐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赵秋容孑然的背影透着股子黯然神伤,揉了揉发麻的心口,摇摇头,不可能的,她怎么会觉得这人像师姐。 师姐 姜槐抬起的步子再次顿住。 关于师姐的印象,如今想来着实模糊,记得最清楚的,是合欢道主从血泊里爬起来死死抱着自己,流着眼泪痛苦地冲她呼喊。 她那会心神崩碎,听不清那些话,但她看得清楚,师姐哭着哭着眼珠子都红了。 那些久远的记忆里埋藏了太多的血与泪,姜槐有心忘记,强迫着自己不再多想。 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为了阿瓷,她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姜槐眼里含着笑,风度翩翩地踏入北院。 道棋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姜槐找到她时,那枚莹白圆润的道棋顷刻碎成齑粉。 云瓷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当然明白,若无这枚道棋,今日她极有可能要着了赵秋容的道儿。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1 试探来试探去,探出一只活了多年的老妖精,她竭力教自己冷静下来,暗道:赵秋容和阿兄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不,那应该不是赵家嫡女。 云瓷深呼一口气,姜槐从后背抱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目光低垂落在她指尖残存的齑粉,茫然低呼:道棋碎了? 嗯,碎了。云瓷此时的确需要她的怀抱来温暖,她道:我见过赵秋容了。她是阿兄的故人吗? 感受到她指节传来的冷意,姜槐问道:为何这样说? 我教人请了窥天道长老算赵秋容的命格云瓷温柔地与她十指紧扣:算不出来,三位长老皆遭反噬。 我想不出其他原因,思来想去,就和苍穹之上找不到阿兄的星一样,因为阿兄不属于此间天地。而窥天道连赵秋容命格都难以触摸,她应当和阿兄来自同一个地方吧?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深情和化不开的欲。 姜槐身子隐隐发颤,她想到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面上血色尽失:怎么会? 阿兄?云瓷握着她的手,哄劝道:不要怕,不管来得是谁,阿兄,有我陪你。 无碍,你、你和我仔细说说? 好。 一刻钟后,姜槐缓缓合上眼,掌心若无阿瓷的手暖着,早就变得冰凉。她喟叹一声,感慨万千地吐出一个人名:枝弦,合欢道主。 云瓷眸色微深:合欢?她瞥了眼沾在指尖的道棋粉末,神情忽冷。 嗯,合欢道主最擅移魂,整套移魂大法分为摄魂、惑心、移魂。摄魂可与人换魂,乃至毒至阴之法,惑心与魅道相似,但更高明。移魂能篡改人的记忆,使人顷刻变为木头傀儡。 姜槐沉吟道:多年未见,她似乎变得更厉害了。 比你还厉害吗? 那倒没有。 姜槐压下心底烦闷,笑了起来:她的道,于我无效。道棋碎了,可到底护住了你,五百年前的道棋对上她如今的道稍逊一筹,可我早不是五百年前的我了。我教你一首曲子,她若再来,你尽管破她道法。 云瓷听得怔神:阿兄,五百年前的道法之争,竟已经如此激烈了? 姜槐点头:我在的那个时代,是天地道法最为昌隆的时代。而我身为道子,更要什么都学,枝弦不做合欢道主前,我该喊她师姐,可她做错了事,而后,我便再也没有师姐了。 她喜欢你。 对,她喜欢我,当年我不懂。如今懂了,我只喜欢你。 云瓷被她不算情话的情话哄得眉开眼笑:好了,该接我回家了。不说那些了,好吗? 姜槐笑容逐渐明媚:好。 当年的事她并不想提,当年的故人她一个不想见。 连三小姐目睹着将军府的软轿从书院门口离开,跟着叹了口气,顾自想着:或许自己的确该嫁人了。整日看着将军与棋圣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两人感情好得像一人,也太受刺激了。 舍了轿子,她百无聊赖地走到朱雀大街,揉揉脑壳,郁闷地拧了眉最近总觉得脑子迟钝,今儿个更是忘性大的忘记出门带上她最喜欢的蜜饯。 想到蜜饯,她又忍不住去想阿容。 阿容最近古古怪怪的,笑起来温温柔柔,先前她不觉什么,今日见了棋圣面对将军时的笑容,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诡异,阿容笑起来的模样气度还真有几分棋圣的影子。 可棋圣的笑,教人心坎发暖。 阿容呢? 阿容笑起来看起来温柔,实则不经意时会教人背脊生寒。 少年时的情分深厚,连叶不愿以恶意来揣测好友,可阿容看起来的确有问题啊。 她揉着眉心走回家,管家立时找了过来:三小姐,有人送了封信给您。 信?连叶反应慢了半拍:哦,给我吧。 管家笑着将信递过去,走之前嘱咐道:三小姐近日是不是太累了,可要好好休息。 连叶浅笑:知道了,多谢连伯。 人走后,她略有窘迫地揉揉脸,拆开信,眼睛登时瞪圆了:这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正堂,连将军惬意地饮茶,抬头就见爱女风风火火走进来:爹,出大事了! 她将信递给亲爹。 连将军能做到如今的二品官位,除了武功好,兵法用得活,脑子也好使。 信上每个字他都认认真真看了,对上爱女那双满是惊疑的眼睛,不解问道: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跑去赵家,对赵将军说他家女儿招了邪祟了? 从震惊到惶然,再到一颗心慢慢冷静下来,连叶道:实不相瞒,爹,我思来想去也觉察阿容行事诡异。远的不说,只这性情,和五年前变化太大了!这两天对上她的眼睛,我总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那又如何?连将军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挑眉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知道吗? 连叶摇头。 送信人是何意图,你知吗? 连叶接着摇头。 连将军长叹一声:这孩子,怎么去了书院那地儿反而变傻了?一问三不知你就要指认阿容换了芯子,乖女,你这样会被赵将军一铁鞭打出来的!我若不是你亲爹,我也会打你!一天到晚脑瓜子在想什么? 可是爹 可是什么?别可是了,快去吃点瓜子仁,赶紧补补脑子,瞧你蠢的呦! 目送爱女离开,连将军愁到头秃:来人。 管家躬身上前:老爷有何吩咐? 派一队人马暗中护着小姐。 连将军烦躁地端起茶杯饮了大口茶水:书院乃是非之地,送口信给殿下和棋圣,就说阿叶病了,要在家休养一月。别管信上所说真假,避开再说。 这信哪是给阿叶的?分明是在给他预警。 连将军放下茶杯,一身英武之气犹带着血战沙场的强悍: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派去的人如何了? 宣陵一身浅色裙衫站在竹楼前吹风,此时学子皆入书舍休息,她一个人孤零零对着空气问话。 隐在暗处的人声音夹杂着恐惧:人人没回来。 宣陵神色微冷:细细说来! 是 那人平缓呼吸,须臾开口:人没回来,消息却传了出来。主子所料不错,那人确不是赵家嫡女,若说是,充其量只是相貌无二,性情举止跟咱们暗中见到的丁点不像。 信已经给连家送去了,连将军聪明的话必不会教连三小姐犯险,主子,咱们还要往下查吗? 还要查吗?仅仅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便折了数十好手。宣陵心疼的同时也格外气恼,咬牙道:收手! 隐在暗处的那人松了口气:多谢主子体恤。 翌日,赵家嫡女失踪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赵将军派人掘地三尺,就差把禹州城翻过来也没能找回女儿,赵秋容恍如人间蒸发。 鸾山之上,赵秋容一身艳丽的长裙随风起舞,舞毕,一身白袍的年轻人踏风而来。 她笑着回眸:你来了。 姜槐冷眼看她:赵小姐约我来此作甚? 你偏要喊我赵小姐吗? 枝弦温柔道:柳云瓷不受移魂所控,我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在这方天地,能克制我合欢道的,只有昔日道子。她为棋圣,顺应天地法则,理应有道棋重回她手。我只问你一句,道棋碎了吗? 碎了。 枝弦笑得花枝乱颤:真是活该! 姜槐眉锋微凛,侧目而视:这笔账,你要我现在与你算吗? 枝弦话音一转,满目柔情道:阿星,我想你。多年不见,你初见便伤我,如今还要替她出气吗? 阿星又是谁呢?姜槐漠然开口:这世上已无阿星。 好,那我喊你姜槐。枝弦上前一步,深情款款:我千辛万苦来找你,你竟不肯对我笑一笑吗? 笑?我为何要笑?我已无爹娘,更无师姐!世间之大只一心爱女人,枝弦,你对她无礼,问过我了吗?! 山风乍起,一股骇然威势迎面压来! 枝弦悲切出声,语速极快:阿星!你若要为她讨回公道,我绝不还手!但你忘记在星沉谷时的同门情分了吗?你并非无亲无故,你还有我! 杀气一顿,掌风侧移毫不留情地劈在对面巨石!山石崩碎,随风飘扬散作齑粉,看得人心惊肉跳。 姜槐负手而立,山风鼓荡着长袍,她眉眼无情,一字一句道:枝弦,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名唤姜槐,槐者,鬼也,一个早就死去的人。前尘不可追,往事更难寻,你一而再再而三戳我痛处,是想死吗? 你你竟不肯再喊我声师姐吗? 师姐?你又是谁的师姐?哪家师姐会在师妹面前脱光衣服施以移魂大法来教人听话呢? 姜槐沉声劝道:世上已无道子阿星,枝弦,你何必贪慕一个死去的人? 这是忠告吗? 算是吧。 可我不想听。 枝弦目光痴缠地望着她:你口口声声否认自己是阿星,可你当了那么多年的阿星,怎能说不是就不是了?你会炼丹,会观星,会五行八卦会天地道法,你所学的一切都是道子阿星积年累月得来的成果,哪能一句话就能否认? 说完了吗?姜槐不耐烦道:我要赶着回家给阿瓷做饭,说完了就离我远远的吧。 可我本就是为你而来!那女人有什么好?她是道主,我也是道主,你 姜槐身影瞬移,手臂伸出!五指紧紧扼住她咽喉! 枝弦双脚离地脸色涨红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避者生,近者死,这道理师姐怎么还不肯明白?柳云瓷这一辈子都是我的,谁敢碰她一根手指,我必剁了那根手指!你险些害我痛失所爱,怎么,要逼我发疯吗?我又不是没有疯过!她是我的命,不懂的话,我现在教你! 杀气劈开骨头渗入筋脉,鲜血从枝弦唇边涌出,喉骨断折的前一刻,姜槐厌恶地将她甩出去:别再逼我,除非你还想经历一次灭道大劫! 等等等!枝弦挣扎起身,痛苦地往嘴里倒了瓶药剂,哑声道:阿星,回来的不止我一人,他们也来了 他们?姜槐指节捏得脆响,她目色涌动着疯狂,周身阴郁冷寒:来得好。当年没灭干净,再敢露面,我送他们入轮回! 第120章 血腥荡起, 经历过屠杀的星沉谷满目残骸, 她看到了七十二道主死不瞑目的眼睛, 看到了飘在星沉谷上方的沉郁血气姜槐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她没办法醒来。 往事死死捏住了她的心脏,只需稍微用力, 那颗跳动着的脆弱心脏就会彻底崩裂开。 梦境之中, 隔着很近的距离,她看到自己那双毫无感情的眼,那双眼冰冷嗜血滚动着疯狂, 她茫茫然踩着尸山血海走向更远处她要一个答复,她想问一句为什么。 枝弦就是在此时从血泊里爬出来紧紧抱着她:阿星, 阿星!别去, 不要送死! 她听不清师姐在说什么,她只看到一张痛哭的脸和一双哭红的眼睛。 放开我。 她的五指修长惨白,看不见身为人的血色,强硬冷漠地将枝弦的手掰开。 不,不!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送死! 放开! 浑厚的内力荡开, 空气里血气更浓。 忽逢大难,道子阿星失去了执道的清醒,枝弦娇柔的身子重新倒回血泊, 她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泪,字字恳求:不要不要去 阿星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她双眼无神,骇然的气息随着步子迈开, 如巨浪一重压过一重,然而她就这样走出很远很远。 她想要一个答复,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老天要对她如此残忍? 鲜血和仇恨凝成一道绝望的利箭,她的心很疼,她想回到最初天真无邪的岁月。 可怕的梦境,姜槐恍惚再次听到那声夹杂了嘲讽的笑声:你是道子又如何呢?孩子,跪下吧。 她看着站在山巅迎风而立的漂亮女人,天崩地裂的感觉一瞬间压来! 难受地醒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脸上沾满了泪。姜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内室里清雅的熏香驱散飘荡在梦里的血气。 那是她不愿触碰的过去,那是噩梦。 她坐起身歪头看着熟睡的小姑娘,俯身在她侧颈轻嗅。 阿瓷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啊。 姜槐想要扬起唇角,尝试后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她笑不出来。 于是愣在那,不敢闭眼,唯恐噩梦再次死死抓紧她的心。 天眷之人,年轻的道子,剖开那层假象,她就是个可怜虫,心底埋藏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好在窗外的月色很美,温柔皎洁,比月色更美的,是枕边人。 姜槐静静打量着小姑娘的睡颜,虔诚而专注。唯有看着她,才会有忘却过去的勇气。 道子阿星,执道十年,二十六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她不顾劝说强行去问一个答案,又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甚至枝弦也不知道。 她盯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指很长,借着月色看起来很漂亮,至少阿瓷就不止一次夸过她的手很美。可这双手今后还会做些什么,她不敢教阿瓷知道。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2 他们也回来了吗?那他们一定要死。 那些人活着,她就不能痛快。 五百年前星沉谷掀起灭道大劫,她为道子,却抬手斩杀了七十二位道主。天地道法大伤元气,传承断绝,及至如今,那口气仍没养回来。 以至于棋道成了万法之中保全最完善的分支。 她是星空之下的罪人。 可有人比她更该死。 姜槐眼睛陡然聚起沉郁,汹涌如漠北黑沙城最强烈的风暴。 片刻,风暴忽止,她轻轻吻过阿瓷柔软的红唇,小心翼翼地躺回她身侧。 这次,不管来得是谁,谁要坏她一世安宁,她不介意教他们看看,何为道子。 她侧身抱着她一生的挚爱,轻微的动作以及萦绕鼻尖的清香使得云瓷下意识朝她靠拢。柔软的手臂搭在她的后腰,两人面对面,呼吸可闻。 姜槐看了她两眼,没忍住又亲了亲她额头:阿瓷,我只有你了。 她笑了笑,努力的话,或许今年她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和阿瓷共同的血脉。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来开启全新的人生。正如阿瓷所说,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姜槐眸光凛冽,暗暗捏紧了指节:谁不让她好好过日子,那就得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这一次,她的人生她要自己来写! 阿兄静谧之中,小姑娘从睡梦里醒来,睡眼惺忪:你怎么还没睡? 云瓷贴近她的身子,语调格外慵懒娇柔:抱抱~ 姜槐霎时被温暖,笑着抱紧她:睡吧。 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云瓷没睡够,又舍不得闭上眼,拽着姜槐衣袖:一起睡~ 嗯嗯。姜槐凑近她:阿瓷,亲亲我~ 云瓷红唇扬起,极有诚意地亲吻她。 转眼天明。 红妆书院,宣陵一身浅黄衣裳捧着书守在练武场,再过不久,她等的人就会来。 如她一般早早等在此处的人很多,年轻充满朝气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儿,讨论着禹州城时下最流行的妆容。 待那些都说尽了,众人再次将目光落在院门口。 今日是大将军教授学子骑射的第一堂课。 书院放眼看去尽是女孩子,姜槐一身秀气的锦缎长袍,硬着头皮迈进北院,手不自在地搭在腰间玉带。 刚现身,就被热情的视线包围。那些人不敢凑过来,可眼神交织在一处,同样看得姜槐心生苦恼。 宣陵抬眸看她,待看到那身锦绣长袍,眼里顿时浸满笑意那是她亲手缝制的,穿在这孩子身上,果然俊秀非凡。 想着这两日为她准备的惊喜,宣陵索性笑了出来。左右她如今是个小姑娘,天真烂漫些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姜槐清咳一声,凛声道:今天,由我来教授诸位骑射 一举一动被人专注凝视着,她只能劝说自己无视那些热忱,教授骑射之前,总要热身,姜槐面无表情地带着学生疏松筋骨。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不是这个扭伤脚需要揉揉,就是那个眼神不好需要先生离近些演示。 姜槐俯身皱眉,问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还能站起来吗? 站站不起来了少女可怜兮兮地望着姜槐:先生能扶我起来吗? 姜槐面色有些难看。 她眼神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少女在装模作样,越想越郁闷。阿瓷一心想要提高女子地位,不成想入院的这些人不思进取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句不能卡在嗓子眼,还没飘出来,就见另一旁身穿浅黄衣裳的小姑娘走出来:何需先生来扶,既是同窗,我来帮你啊! 宣陵随手一拎,柔弱的少女被她拎起来:先生,她脚扭伤了,我送她去看院医。 姜槐冷淡地点点头,想看看在场百人里,到底有没有真心想要强身健体的学子。 少女被宣陵不客气地拎走,到了无人的拐角处,少女不装了,毕竟被人像小鸡仔拎着怪难受的。 她恼怒地瞪了宣陵一眼:烦人,谁要你送? 宣陵笑吟吟地从袖口取出锦帕擦拭手指,一脸嫌弃道:将军已有妻室,你趁早歇了那些心思。 呵!我说呢,原来你是嫉妒将军关心我! 我怕你脑子八成有毛病! 宣陵不甘示弱地回怼,话说出口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扮作小姑娘,就连脾气也有些收不住了,不过也好,她来此本来就是为了阿秀。 虽说那儿媳妇脾气太火爆,但到底是阿秀捧在手心的人,云瓷不在,她得帮她守着。 宣陵冷笑一声,容色微厉:有胆子刚才那话你再说一遍? 少女被她突然迭起的气势吓得倒退两步,色厉内荏:这里是书院,你难道还想打我? 打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宣陵漫声道:我若记得不错,你是太傅家的小女儿吧,行事还真猖狂,敢打大将军的主意,信不信我给棋圣偷偷传小纸条,说你嫉妒她正妻之位? 传传小纸条?少女一脸懵,惊声道:你也太恶劣了吧?大家都是公平竞争,做什么要教棋圣知道? 谁和你公平竞争?再敢乱说信不信揍你! 少女不可思议道:我就想摸摸将军的手,你至于吗? 摸手也不行!宣陵一脸认真: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做什么不行?非得惦记别人的人? 少女觉得她脑子才有病,怒冲冲走开:要你管! 宣陵冷笑,抬腿踢出一道石子! 少女走得好好的,没防备脚下忽然滚来石子,一时不慎就听咔得一声,脚扭了 她睁着双泪眼:喂!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离将军远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宣陵无奈上前去扶她,少女长了教训一时也不敢无礼,小声道:难道不觉得将军那双手长得特别漂亮吗? 那又如何?长得漂亮你就去摸,难不成看老虎牙生得好看,你也要去摸? 嗨,将军和老虎牙怎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宣陵看着少不更事的女孩子,笑道:将军虽不是老虎,可有人是啊。 少女顿悟:你在说你自己吗? 放肆!我在说棋圣!宣陵瞪她:你脑子果然不好使,到底怎么考进来的? 被她凶一顿,少女瞬间乖巧不吱声了。 短暂的沉默里宣陵恍惚明白了什么,逗弄道:你不会是作弊进来的吧? 哼,我和你这个书院第一没话好讲! 啧,太傅家的熊孩子。 彼时天气晴朗,云瓷从院长室里走出来,一身雪白院袍,端的是出尘优雅。院长有巡视各院职责,想了想,她抬腿往北院走。 若记得不错,阿兄该在北院教授学子骑射。 北院,练武场。 扭了脚的少女连同眉眼干净的小姑娘此时还没回来,姜槐看了眼面露疲惫的学子,清声道:稍作休息。 众人松了口气。 姜槐坐在藤椅气定神闲地饮茶,便又有人走过来,是个容色颇有几分艳丽的女孩子。 先生能帮个忙吗?之前有几个动作我一直学不会,先生能手把手教一次么? 她话说出口,不分先后站出来的人不少:我们也想和先生单独练习! 香茶冒着热乎气,姜槐心情不是很好,直接将不开心写在了脸上:简单的基本动作而已,为什么还学不会? 她冷着脸的模样委实冷峻,看得那些贵女心痒痒,为首那人音调软下来,哀求道:先生再教一次嘛。 姜槐重重地将茶杯放回茶桌,说了一句自认为杀伤力极强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教过像你们这样笨的学生! 她为道子,更是爹爹口里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不论学什么看一遍就会,这些人不是存着其他心思么?那就重重打击她们! 怀着这些小心思,她期待地抬起眼皮去看女孩子的反应。 却见周围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睛纷纷冒着亮光,厚着脸皮道:所以更需要先生多教几遍啊。 姜槐心里道了声完了,这些人连被说笨都能忍,太没骨气了! 没骨气的学生拉着脾气不大好的先生求演示,姜槐不情不愿站起身,绣着金丝的长袍在日光下泛着流光,从书童手里接过细长打磨圆滑的教棍,不时调整学生不甚规范的动作。 女学生见她拿起了教棍,遗憾地叹口气,说好的手把手教呢? 云瓷去时,姜槐正板着脸认真教学。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手持教棍的先生迅速回眸,在看清那一身雪白、娴静貌美的娇妻时,脸上不自觉扬起温柔的笑。 然而笑意还未扩大,绿衣服的少女有意无意欲跌进她怀里,云瓷脸色微变,眼睛眯了起来。 见势不好,姜槐反应极快,弹指隔空定住女学生身形,足尖一点,人已飞出几丈远。 她看着嘴里说着不吃醋实则心里早就醋海翻腾的小姑娘,张张嘴:冤枉。 第121章 云瓷忍了忍, 保持着浅笑朝她走过去。 没走两步, 绿衣服的少女被定住了, 穿着红衣服的少女又偷偷拉住了某人的手 她右眼皮跳得厉害, 脸上的笑快绷不住了。 姜槐没想到都躲得这么远了,还有人胆肥地凑过来摸她手, 惊恐地甩开, 怒道:注意分寸! 少女眼看要摔倒,大喊:先生,先生快救我, 我要摔倒了! 姜槐心情着实复杂,侧身看了眼扭头就走的娇妻, 郁闷道:我救你, 谁来救我?先生?可别喊先生了,喊大罗神仙我都不敢碰你了。 摔倒的女学生泪噙在眼眶,拍拍衣袖从地上站起来,委屈道:先生为什么不救我? 姜槐看她一眼:手麻。 这是什么忽悠人的敷衍借口?女学生娇羞地退开,暗道:哪怕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先生也好有魅力啊。 这些自幼被娇惯坏的少女在想什么, 姜槐已经没功夫揣摩了。阿瓷走后, 剩下的时间她简直度日如年,入院教授学子的第一堂课在紧张刺激中落下帷幕。 紧张的是姜槐:她好怕阿瓷生闷气。 刺激的是各位变着花样占便宜的女学生:先生真是太好看了!生气都这么好看! 临近课时结束,姜槐眼皮轻抬, 望着那一张张笑得和鲜花似的俏脸,手指忍不住捏紧青花小茶杯,心里暗自琢磨:阿瓷若给我气受, 下堂课你们就别想笑了,到时候都给我哭。 陡然被先生注视,那些女学生心里升起狂喜的同时又有些畏惧,先生这眼神怪冷的。 从北院巡视回来的院长大人沉着脸踏进会议室,众人好奇她开会是否又有了新指示,果不其然。 青敖犹豫道:加重课业? 云瓷点点头,脑海里浮现过女学生盯着姜槐时的火热眼神,寒声道:书院乃进取求学之地,该教她们知道来这做什么了。 阿瓷言之有理,我赞成。但凡对书院前程好的提议,景阳都会大力支持。 其他先生自然也没意见,为书院好,也为了经营教学好名声,在场各位干劲都很足。 太阳高高挂,很快到了中饭时间。 宣陵陪着崴脚的少女往如梦堂走,没想到会碰到一脸踌躇的姜槐。 宣陵很开心:先生怎么不进去用饭? 少女见了姜槐,还没开口,就被宣陵捂住嘴,眼见姜槐看起来不大开心的样子,宣陵赶紧道:我先陪阿啾进去了。 姜槐点点头,直到人走了才恍然想起这是自己的学生。 想到那群女学生,她烦躁地折身离开。 南院,院长室。 云瓷整理好近日要用的教案,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门被敲响,她漫不经心道:进。 姜槐笑嘻嘻走过去,来之前甚至刻意打扮一番,此刻她精神焕发,问道:中饭时间到了,阿瓷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要一起去如梦堂用饭吗? 云瓷扬起下巴:把门关好。 听着她这凉森森的口吻,姜槐心里一咯噔,关好门,忐忑地朝她走过去:阿瓷误会我了,不是说好不吃醋的吗? 吃醋?云瓷不看她,面无表情道:我有吃醋吗?我像是会吃醋的人吗?阿兄这话说得好莫名其妙。 姜槐刚要解释,便觉喉咙干哑一时有些口渴,顺手拿起小姑娘常用的白玉杯,倒好茶水,就听云瓷道:阿兄,那是我的杯子。 我知道啊。 所以阿兄想要饮茶,不如用这个吧。说着云瓷从书桌角落取出干干净净的小竹杯。 白玉杯被夺了去,姜槐望着被塞进手心的小竹杯,半晌缓过神来:阿瓷生气了。还说没吃醋,这醋劲大得她都慌了! 十几年来姜槐哪在她这里受过这样的冷遇,着实不适。 她笑吟吟地捏碎小竹杯,一脸无辜地盯着小姑娘手里价值不菲的白玉杯子:小竹杯坏了,阿瓷忍心渴着我么? 云瓷冷着脸将杯子递给她:幼稚。 饮过茶水,姜槐笑着趴在书桌和她对视:阿瓷不是说信我吗?怎么还醋了? 稍微离近了,那股淡香便从衣领散出来,最为亲密的枕边人,云瓷甚至还能从她那香气里闻到属于自己身上的味道,火气慢慢落下。 还未开口,姜槐的手就已经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别恼了好不好?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松鼠桂鱼。 呵。云瓷扬起小脸:想用吃的诱惑我么? 姜槐见她实在可爱,忍不住探过身子亲了亲她:好阿瓷,莫要恼了,我饿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3 她绕过书桌走了过去,执了小姑娘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你捏一捏,是不是比昨天摸起来更瘦了? 云瓷眨眨眼,还真捏了两下。 自从嫁给姜槐,夜夜睡在一处,她越发觉得姜槐太瘦。 身上没多少肉,全靠骨头在支撑。穿上衣服还好,脱了衣服那身材虽然是难以见到的漂亮,但自己的人自己心疼,云瓷不忍她饿肚子,勉为其难地松了口:走吧。 姜槐笑得灿烂:阿瓷要这样和我出去?起码要笑着出门嘛。 嗯?她初初抬眸,腰肢就被人霸道地搂了过去。 姜槐竭尽温柔地亲吻她的小姑娘,稍顷她唇瓣移开,眸光炽热:阿瓷,回应我啊。 不等人回答,她再次吻过去,比之先前竟多了两分火热。吻到兴起,她干脆揽着人倒在用来临时休憩的软榻。 最开始云瓷还能隐忍一二,奈何身子根本禁不起她撩拨,也无法拒绝姜槐的热情,渐渐的,很快忘记心底翻腾的醋意,糊里糊涂陪着她热吻。 吻到最后,姜槐调笑道:还敢不敢冤枉我? 小姑娘水润的眸子隐着情动,秀眉轻挑,仰头轻咬她的下颌。 姜槐也不觉得痛,眼神里满了宠溺。须臾,将人从榻上抱起。 站稳后,云瓷嗔恼地看她,声音里带了轻微地喘:说好了不乱招桃花,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碰你? 没招啊,光顾着看你了呀。姜槐伸手为她抚弄心口。 云瓷身子一颤:别乱摸~ 姜槐遗憾收手,留恋地看着不断起伏的那处,看得小姑娘脸红心跳腿脚发软,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一弱再弱,咬牙:且不说这个,回家我再和你清算。 清算?姜槐坏笑:怎么算都行,唯独不能教我睡书房。 睡书房?云瓷哼哼两声:这可说不准。 她抬眼看着姜槐,见她仍然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羞地哎呀一声蒙上她眼睛:都说了不准看,你还看? 姜槐轻笑:那阿瓷答应我,不论以后发生何事,都不准她凑过去与她咬耳朵,片刻问道:你答应我,我就放了你~ 你好霸道!云瓷红着脸歪过头,眸光飘忽地看向绣着虫草的屏风。 那你应不应?姜槐讨好地勾住她的小拇指:我们是夫妻啊,再生气哪有分房睡的道理?况且我也太冤了,我心里只有你,阿瓷没感受到吗? 云瓷受不了她这痴缠劲,别扭道:去帮我倒杯水来。 姜槐应了一声,十二分乖巧地捧着白玉杯喂到她唇边。 刚要饮茶,想到这杯子姜槐用过,云瓷心口一阵发烫,就着她的手饮了半杯茶,又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红晕才消退。 她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嗯。 姜槐笑得牙不见眼,偏偏今天就想逗她,问道:嗯是什么意思? 云瓷脚步一顿,认真道:无论发生何事无论有多恼火都不与你分房睡,这下总行了吧?不是饿吗,还要不要去如梦堂? 她语速比平时要快,说完率先踏出门,姜槐眼神好,望见她早就红透的耳尖,无声笑起来。 出了门,云瓷羞恼地嘀咕一声,脑筋转开想着今晚怎么欺负回来。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引来不少学子围观,踏入如梦堂,又引来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 和她在一起,姜槐自在的很,忽略掉那些透着好奇的目光,问:阿瓷想吃什么? 云瓷本来喜吃素,但瞥了眼心上人的小身板,便改口点了几道荤菜。 两人都喜欢清静,遂选了一处角落坐下来用饭。 多吃点。云瓷将碗碟里的红烧鱼夹给她:不准剩下。 姜槐笑得开怀:好,我尽量多长几斤肉,好教阿瓷夜里抱着舒服些。 又在胡说。小姑娘说完这话自己也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忍不住夹了糖醋小丸子喂到她唇边:也好,那你要多努力啊。 会的! 一顿饭下来,姜槐被哄着多用了不少,走出如梦堂她勾着云瓷小手,悄声道:还醋吗? 云瓷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不告诉你。 也就因为这一句不告诉你,直到回府,姜槐的心还在忐忑,用过晚饭后,就更忐忑了。 天边星辰点缀,沐浴过后,云瓷着了里衣从浴室出来,抬眸就看到姜槐拿着毛团逗猫。 自从白猫一脚踩翻了某人的首饰盒,见到这位女主子,毛就忍不住炸起来,猫眼一瞪,迈着短腿往外冲! 此时猫又被云瓷吓得躲起来,姜槐看了眼仓皇乱窜的肥猫,忽然也想躲起来。 她悄悄考虑着哄小姑娘下榻的可能性,眸光落在阿瓷白皙柔嫩的脖颈,望着她美得不像话的身段,脑海里不知怎的跳出三个大字:美、人、计! 云瓷柔情百般地望着她,妩媚一笑:阿兄,来给我捏捏肩膀~ 第122章 此时窗外隐约刮起了风, 诺大的将军府, 古树发枯的枝干斜斜伸向无边的苍穹。 姜槐软着腿脚走过去, 没成想小姑娘眸光轻转笑着往梳妆台走去。 云瓷指着梳妆台番邦进贡的琉璃镜:阿兄, 这镜子照人清楚吗? 姜槐瞥了眼光滑细腻的镜子,正巧能看到自己那张微红的小脸, 她点点头:清楚极了。 得到这样的回复, 云瓷红唇扬起好看的弧度,坐在梳妆台前懒洋洋道:阿兄,我肩膀疼, 帮我捏捏肩膀~ 肩膀疼?姜槐小心肝一颤当即心疼的不得了:疼怎么不早说? 她两只手搭在小姑娘柔腻娇嫩的肩膀,眼睫毛不知怎的忽然掉了一根。 美人倾城, 一颦一笑哪怕只是眼波流转也足够教人心动。云瓷从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里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红玉坠:阿兄, 好看吗? 碎光流转,红玉坠子摊放在掌心,衬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姜槐眸光落在小姑娘柔韧漂亮的指节, 一时看直了眼, 喃喃道:好看。 见她如此,云瓷没再多言,她浅笑着戴上耳坠, 姜槐的心随着摇晃的红玉坠子轻轻发颤,想到白日发生的那些事,伏低做小道:阿瓷穿这些不冷吗? 轻薄的里衣, 漫着雪色裹住那柔软的身躯,云瓷笑靥如花:不冷。室内温暖如春,怎么会冷? 水滴顺着她的发梢绵延而下,担心她受凉,姜槐取了巾子为她擦拭一头秀发。 云瓷坐在那动也不动,慢慢地,极其享受地闭上眼:阿兄,书院里的女孩子好看吗? 不不好看。姜槐指尖一哆嗦,强调道:在我心里,阿瓷最好看! 阿兄又在哄我。 才没有。阿瓷本来就是最好看的那个,在这事上,直言便是,何需哄你? 那以阿兄的眼光来看,是苏姐姐漂亮,还是我漂亮? 自然是你漂亮。这话不假思索的从她嘴里冒出,极大的取悦了身前之人。 云瓷慢慢闭上眼,轻声道:阿兄,摸起来舒服吗? 姜槐心虚地收回搭在她肩膀的手,抬眼见琉璃镜内小姑娘双眸阖着。阿瓷素来温柔,而此时眼睛闭着,那股温柔恍惚要从眉梢溢出来。 呼吸之间姜槐胆子又大了起来,稳住心神老老实实为她按摩肩膀。 云瓷心里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样的日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忍着羞意静静享受,却也不敢睁开眼。 阿兄手指修长且柔韧有力,如此这般,她只觉这满身的骨架要被她疏松开,念头兜转,一抹红晕悄然浮上脸颊。 起初姜槐还在用心为她揉捏,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她捏了一刻钟肩膀,抬眸见阿瓷眼睛还未睁开,她问:还酸疼吗? 云瓷不吱声,仿佛睡着了。 见状,姜槐没忍住手掌轻轻下滑,指腹擦过那白皙柔软的肌肤,便觉小姑娘身子轻颤,她连忙解释:手滑了! 琉璃镜中那人唇畔压着笑:阿兄怎么如此可爱? 姜槐耳尖窜上一抹红。 彼时云瓷衣领微乱,极美的风景从里面露出两分,姜槐眸光低垂盯着那看了好一会儿,凑过去和小姑娘说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悄悄话。 云瓷闭着眼睛笑意愈深:阿兄都看见了还来问我? 姜槐不吱声。 她看着琉璃镜内媚骨天成的小姑娘,喉咙微动。 哪怕到了榻上小姑娘依旧留着一分骨子里的矜持,如今这矜持散去,万种风情透过一面琉璃镜被放大,仔细听着尾音处甚至还勾连着两分被完全释放出的魅。 姜槐心想,阿瓷若要魅惑她,那她还逃得了吗? 逃不了,她也不想逃,一时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手刚搭在她腰间,云瓷缓缓睁开眼:姜槐,要我为你跳支舞吗? 跳舞?姜槐眨眨眼,这时候跳什么舞? 她心里小火苗窜得老高,却也不好急色,当了多年清心寡欲的道子,又做了二十多年的铁血将军,姜槐自认世上能乱她心神者少之又少。 唯独眼前这小姑娘,随随便便哼一声就能将她打败,更别说 无需多想,手已经钻进小姑娘衣袖,云瓷散漫地看她一眼,那一眼,无声胜有声。 阿瓷 嗯? 魅意流转,云瓷笑着环住她的脖颈,撒娇道:姜槐,你到底要不要我为你跳舞嘛~ 要,要,要我命都行。 小姑娘被她痴缠火热的目光看得别开脸:谁要你命了? 姜槐委屈道:你现在就是在要我命,我的魂都被阿瓷勾走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云瓷身子缠着她,姜槐哪受得了她这般,脸色涨红,哑声道:要。 宽敞的内室,云瓷软绵着身子走到空地:姜槐,你可要看好了。 等等!把把衣领掩好 话说出口,已经晚了。 美人翩然起舞,腰肢柔软,身姿绰约,如云端仙子,又如修炼了千年的狐妖,美也,魅也,哪怕一根头发丝都带着喧嚣的勾引。 姜槐不敢多看,偏舍不得不看。阿瓷难得有兴致为她献舞 阿瓷好美啊。 她眼睛紧随着她的步伐,一时竟不知该看哪里。 是看那张明媚笑颜,还是看那平坦无一丝赘肉的腰腹,是看那衣袖滑落现出来的柔软玉臂,又或者看那粉嫩可爱的脚趾,没等她想明白,美人已经舞袖而来。 她的手再次覆到小姑娘心口,可怜兮兮道:别跳了,再跳我就要死了 云瓷莞尔,克制着如潮涌来的悸动,逗弄她:为何就要死了? 姜槐幽怨地看她一眼,手指微微用力,一声轻吟从小姑娘唇边溢出,她坏笑道:懂了吗? 不懂~云瓷笑吟吟看着她:我只知道阿兄很坏,但今晚 今晚怎样? 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那怎么行?姜槐另一只手揽紧她腰肢,紧张道:我还有好多事没和阿瓷做呢。 阿兄要和我做什么? 云瓷面色绯红,亮晶晶的眸子看得姜槐呼吸一滞:可我今晚就想罚你怎么办?你想,我偏不想~ 姜槐悄悄吞咽了口腔漫开的津液: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那我画给你看好不好? 画? 云瓷微愣,画什么? 姜槐忍着心火快速牵着她往书桌走,从背后紧紧抱住她:阿瓷,我带你一起画~ 云瓷软着身子倚在她怀里,握笔的手更没力道,姜槐握着她手在宣纸划开第一笔的时候,凭她的聪明已经猜测到一二,越是如此,越是羞涩。 画道画心,姜槐所画,都是心里想和她做的。 云瓷呼吸顿乱! 画卷之上交叠柔美的两道身子,在笔尖盛开了所有的连绵情意。画出的每一笔,都好似姜槐的手在那身子流连抚摸。 第一幅画结束,云瓷面色染了两分潮红,心神都被姜槐带着走,慢慢随着那不可说的画中景,痴缠在一处,以至于难舍难分。 姜槐没迟疑又作了第二幅画。 她把所有想对阿瓷做的,都倾诉在笔尖,她很享受这种在画道里心神交融的感觉。 她落笔不停,云瓷看得心跳如鼓,直至心魂被吸引进去,无形之间又一扇门被打开。 弯月悄悄隐没,星辰被乌云遮蔽,风从东边吹到西边,白猫好奇地跳到窗前,支楞着耳朵片刻又跑开。 她嘴里不时吐着情话,云瓷受不住要从她怀里出来,却被霸道地禁锢腰肢,及至浑身无力,心神处传来的悸动迫使她娇声讨饶,姜槐笔锋一转,笑道:这才哪到哪儿? 房门外,念儿揉揉发烫的耳朵:要命了。 她纠结地守在门口走来走去,夫人这声音,别说男人,女人听了也受不了啊!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她软脚跑开。难怪夫人不准下人守夜,哎呀,不能再想了! 内室,玉瓶里的梅花陡峭凛冽,风从窗外飘进来,竟吹起盎然春意。 姜槐牢牢握着那柔软腰肢,绝美的艳画被重重地落下最后一笔,心神传来的剧烈刺激使得云瓷身子震颤。 此情此景,姜槐丢开笔,坏笑着贴着她耳畔问道:眼前这八幅画,阿瓷最喜欢哪个? 语毕,八幅道画眨眼在她指尖崩碎成雪片。 云瓷心神损耗连嗔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疲惫之下只能由她调戏。 姜槐爱极了她此时的样子,问:喜欢吗? 自知得不到回答,她的手轻轻搭在小姑娘缠在腰间的束带,晓得她要做什么,云瓷闭上眼只好装死。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4 眼泪再次顺着眼角滑落,好容易聚起一分力道,情热之下,云瓷顺着心意微微侧头,极有默契地亲了亲她的下颌。 半刻钟后,两人闭着眼暗暗喘息。 又过了一刻钟,云瓷总算有了说话的力气。 她嗓子干哑,纵是羞涩难耐也忍不住嗔道:阿兄仗着自己是道子,强行与我心魂相合,就不怕将我折腾坏吗? 姜槐贴心地为她整敛衣衫,长臂一捞取了杯盏喂她饮了两口蜜水,温柔道:阿瓷的画道是我教的,以画入道,以道入心,阿瓷身为四海棋圣,心神远比常人强悍,不信的话,我只问你这会感觉如何? 云瓷闭嘴不说话,脸颊腾起的两朵红晕格外好看。 她细细体会之前的快感,身子禁不住滚烫:要说实话吗? 不能说实话吗? 还是不要说了~ 云瓷笑着环过她脖颈:那你呢?你有没有 两人说着悄悄话,就见姜槐小脸微红,点点头。 小姑娘这会精气神已经恢复过来,她促狭一笑,尚且没忘了今晚目的。勾着姜槐的手指来到榻前,魅声道:阿兄,可以吗? 还要蒙着我的眼睛吗? 不蒙,但你 还是不能动吗?姜槐哭唧唧地扬起小脸,看得云瓷满心柔软。 我自是没本事与阿兄心魂相交,那我对阿兄笑一笑,你乖乖躺过去好不好? 她一笑,姜槐就忍不住腿软。 云瓷娇羞地偷偷拉扯她的衣角:阿兄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想还回来,姜槐,你就让我欺负你一次,好不好嘛~ 姜槐茫茫然眨了眨眼,想到她对阿瓷做的那些,再看榻上貌美如天仙的小姑娘,心动连绵荡开一层层的波浪。 松口之前她狐疑地望了眼容光焕发的小姑娘,不确定道:你会吗? 云瓷红着脸冲她耍赖:试试就会了嘛~ 试试?姜槐眼前一黑,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见她发愣,小姑娘接连娇声道:好不好嘛~ 姜槐咬牙,她难道还能说不好吗? 那、那就试试吧。 夜深人静,将军府西院的红梅凛然绽放。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薄薄的雪花铺陈在大地,一层霜雪一层寒。 白猫踩在雪地留下一串串可爱的猫爪印,风荡起细雪,遮掩过先前的痕迹。 这时节,人总会更加贪求温暖,醺醺然饮酒一杯,沉醉不知归路。 放眼望去,人间苍茫,秀美的身姿映入眼帘,情真意切,哪管它晚来风急? 试过之后姜槐就后悔了。 夜深沉,小姑娘睡得香甜,她顾自睁着眼到天明,脑子乱糟糟的,细细想来,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阿瓷啊,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爱。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不管做什么都值得被深爱。 窗外风雪渐停,夜色散开,亮光从东方蔓延,将军府被笼罩在一层薄雪中,天地清明,云瓷睡醒后人便舍不得从软榻起来。 外面很冷,可她身边很暖。 又因了一些说不得的原因,她不敢面对姜槐,这不敢里有羞怯,还有两分淡淡的愧疚,凡事一回生二回熟,捂着脸在那愣了会神,于是就轻而易举地原谅自己。 趁着枕边人还未醒来,她悄声从锦被出来。 服侍她洗漱的念儿听到动静悄悄地迈进门,双臂微垂,眼睛更不敢乱看。 梳洗好,匆忙之中云瓷竟连早饭都没用就带着人往书院行。 她得冷静冷静,省得阿兄醒来取笑她。想到昨夜种种,她深呼一口气,才重新找回两分冷静。 人走后,姜槐懒洋洋地从锦被里伸出手臂,她的目光清亮,低声道: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啊。 笑着起身,沐浴过后,没人陪着一起用饭,她只尝了半碗小米粥便换了衣衫往宫里走去。 最近皇帝频繁召见,姜槐不得不应。且有些事,她也避无可避。 既无法避开,不如就这样坦然的一路走下去,她也想看看,这一世,会如何收场 人走到崇政殿,大太监恭敬地领她进去。 与此同时,云瓷窝在书院静静地品尝清粥,念儿守在一侧看她的眼神透着心虚。 云瓷今天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却也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她轻忽挑眉,问道:念儿,你红着脸做什么? 第123章 这话问出来, 念儿不仅脸红, 脖子也跟着红了。 她极少这般模样, 云瓷瞧着稀奇, 问:怎么了? 念儿脸上燥得慌,不敢说实话, 嘟嘟囔囔说着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 片刻, 云瓷温柔的眸光从她那发红发烫的脖颈落在那双隐有躲闪的眼,心也跟着一跳,指腹轻轻碾磨, 叹息一声:昨晚你听到了? 念儿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奴婢不是有意 云瓷搁下长筷,努力克制着心头羞恼:行了, 你起来吧。 昨夜混乱, 阿兄凭八幅道画强行与她心魂纠缠,情难自控,如今想想她也觉得难为情。 最难为情的不是与阿兄颠来倒去共享那妙处,是被人听到了。余光瞥了眼耳朵通红的念儿,云瓷从袖口取出锦帕微微压唇:且出去吧, 忘记那些。 念儿低声倒退着出门。 门被掩好, 云瓷抬手将碗筷收进食盒,起身来到书桌前,拾起看了一半的诗集, 豆大的字跃进心湖连个声响都没发出,云瓷懊恼扶额:怎么就被听见了呢? 她纠结地拧着眉,仔细回忆昨晚的细节, 头绪尚没有理出,小脸就先红了。那些事如何禁得起细想? 扔开诗集,端起搁置一旁新沏好的热茶,掀开茶盖,便有白气滚着淡淡香茶飘出来,她喃喃道:阿兄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 云瓷怔在那,难不成还要怪她吗?这有什么好责怪的?阿兄并未做错,阿兄爱她,喜欢与她亲近,她不也喜欢亲近阿兄么? 她爱极了阿兄身体的每一寸,爱极了她每一声轻吟,想到昨晚之后的那些事,小姑娘眼里染了笑,干脆不纠结了。 姜槐怎样,她都喜欢。 何况夫妻之间一味羞怯,哪来的情趣可言?她不想做无趣之人,人生不过百年,她想做最有趣的那个,想和姜槐做尽风流韵事。 云瓷长长舒出口气,紫金炉里挥散着好闻的熏香,满室清雅。拨弄着茶盖小口慢饮,稍微润过喉她便沉吟提笔。 画的,是昨夜清风飞雪,一支寒梅。 画来画去,不过隐晦地画那一室温情,云瓷沉浸其中,笔端泼墨,又想起姜槐隐忍委屈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论心神体力,她都不及姜槐好,会累倒也情有可原,然而愧疚再次浮上来,小姑娘捏着笔杆暗暗下定决心。 风雪初成,寒梅绽放,青敖就是在此时敲响院长室的门。 她面色看起来不大好,染了风寒,身上裹着毛茸茸的厚实裘衣,见了她,云瓷忍不住关心两句,最后才问明来意。 两人知己故交,青敖也没什么好避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接过递来的茶,为难道:有人自请做书院琴师,景阳不愿干涉,请我来问你。 云瓷坐回位子,微笑:不过一琴师,阿敖自己就能做决定。 青敖侧头咳嗽两声,用帕子掩着唇,轻声道:若寻常琴师,我也不会来找阿瓷了。 那人我认识? 云瓷心思活泛,眸光微亮:是苏姐姐么? 是。 南院门口,苏簌簌一身水蓝衣裙静静打量着挂在院门上方的烫金匾额。 不远处,景阳迎立风中默默地看了她许久,终是抬腿走过去,眼里噙着笑,看起来再温和不过,她喊:苏姑娘。 苏簌簌侧身回眸看了她一眼,认出她的身份,当即躬身行礼:民女见过殿下。 殿下 景阳笑容微僵:何需如此多礼?唤我景阳便是。 好,景阳。 苏簌簌朝她绽开笑:我来应聘书院琴师。她拿出不久前青敖亲自发放的邀约帖,态度诚恳,谦卑柔顺:不知贵院可招够人了? 没呢。她很想说只要你来,所有的琴师都会为你让路。 话卡在喉咙,无奈咽下,唯恐吓到她,景阳柔声细语道:簌簌是为谁来的? 苏簌簌眉峰微动,笑了:能为谁来?我来入院做琴师,自是为众多学子而来。 是吗?景阳看着她心里摇摇头:若非知你爱谁,我何必多问?既是为姜槐而来,你此举,又骗得了谁? 长风顿起,看着苏簌簌略显单薄的身子,景阳手指忽动,欲解下大氅为她披上。 苏簌簌倒退一步,神情戒备地看着她:殿下这是做什么? 喊我景阳。 是。 景阳没好气地笑了出来,语气里透着辛酸:难道我不配做你朋友吗?喊我景阳,成吗? 突然的亲近使得苏簌簌有了一瞬茫然:殿下待我,未免过于温和。我与殿下见过吗?除了上次。 见过。 你还胆大包天地吻了我。 可这些教她怎么说呢? 景阳看着喝醉酒记性不大好的姑娘:外面冷,先跟我进去。 她伸出手,苏簌簌盯着那看起来就温暖的掌心有一晃失神若领她进门的是阿槐,那该有多好? 再如何平易近人,景阳也是大禹国身份贵重的嫡公主,苏簌簌不愿在此等小事上违逆,顺从地将手递过去。 手指交缠的那一刻,她下意识想逃,被景阳强硬地握紧:别闹,外面眼看要起风。 关怀的口吻听得人心神恍惚,苏簌簌勉强点头:是。 景阳郁结地叹了口气,迈进院长室的那一刻她忽然问道:簌簌。 殿下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便觉指节被人紧紧缠住。 景阳脸不红心不跳的与她十指相扣,笑得格外欢畅:你再喊我殿下,我可要欺负你了。 殿下像是会欺负人的吗?苏簌簌回她一笑:从小到大想欺负我的人很多,不知殿下说的欺负,是哪种欺负? 这景阳大着胆子凑近她:你说呢? 我说不清楚。 苏簌簌身子避开,歪头不去看她,咫尺之距,两人谁也没开口的打算。 见她百般推拒,景阳眸光陡然深沉:簌簌,改天我请你喝酒吧? 喝酒?苏簌簌扬唇:我可不敢和殿下喝酒,你为殿下,我乃民女,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这样说,那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呢? 景阳故作轻佻地望着她:明日午后,醉香楼不见不散。不来?她轻轻捏住美人下颌:不来有你好看! 你就不怕我告诉姜槐吗? 姜槐? 是。她说过不论何时都会护着我。 又提姜槐! 景阳眉眼冷酷绝情:可他已经有了棋圣,能护你到几时?你大可以去找他,看他答不答应迎你入府做妾! 殿下何必咄咄逼人?苏簌簌面染霜色:我只想入院做琴师而已。 是吗?但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簌簌深呼一口气,眸光微凛:那又如何?我不能见她吗? 能见他,但你不能喜欢他。阿瓷是棋圣,你若与她相争,四海之内岂有你容身之地? 苏簌簌眸光愈冷。 景阳气势微缓,卑微道:你真记不得我了吗?你和我在 景阳! 正说着,青敖领人从二层楼拾阶而下。 有人来了,景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敛衣袖,看也没看苏簌簌一眼,柔声道:阿敖阿瓷你们来了? 云瓷讶异挑眉: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景阳讪讪一笑以拳抵唇清咳了两声,而后偷扯了她衣袖,走出几步背对着其他人:不好让她入院。 云瓷目色了然,隐晦地看向收敛容色的苏簌簌:怎么,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 可她是瞎子啊!景阳小声道:她不仅瞎,还忘性大,不识好歹,对我做了那样的事竟 她急忙收住口,小心地觑了那人一眼,愁上心头:不然赶跑算了? 赶跑?云瓷红唇微抿:我可不敢。 咦?怎么就不敢了?你连棋圣都敢争,也有你不敢的事? 是啊。云瓷淡淡道:她是阿兄好友,又是声名在外的琴师,我把她赶跑了,于情于理都不合。她若告到阿兄那里,你教我如何说? 景阳难以置信:你就那么怕姜槐不高兴? 哪里是怕了? 云瓷眸光似水,笑道:我舍不得她为难。 好啊,你舍不得他为难,就舍得我每天提心吊胆了?她一天不对姜槐死心,我哪来的机会?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景阳幽幽道:阿瓷,你的良心还在吗? 在的。 云瓷迈开步子不再同她说悄悄话,举止优雅地来到苏簌簌面前,见她怀里抱着琴,温声道:苏姐姐来便好,无需考核。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5 初见时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摇身一变已是四海棋圣,经年变幻,成长的速度教人心惊。不光得了名利威望,还如愿以偿嫁入将军府。 苏簌簌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阿瓷妹妹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我无需知道。云瓷唇边噙着笑:苏姐姐心中有分寸便好。 我自有分寸。 两人对视一眼,须臾视线移开,气氛忽然有点怪。 青敖热情地领人往琴室去,边走边与她讲解每日需应对的课程。 人走后,云瓷望着门外低笑一声,扭头道:景阳,眼下就是你的机会。 景阳没好气瞪她一眼:阿瓷站着说话不腰疼 腰疼? 云瓷耳尖微红,惊觉腰的确有些疼,遂起身往就近座位坐下。 她难得走神,景阳竟也没在意,继续道:我可没觉得这是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到底喜欢姜槐什么?罢了,我只问你,你喜欢姜槐什么? 云瓷取了软枕垫在后腰,散漫道:阿兄样样都好,哪点不值得人喜欢?莫说一个苏姐姐,就是来十个苏姐姐我也不觉稀奇。 景阳一脸嫌弃地看她:我难道不好吗? 你很好。云瓷吟吟一笑,逗弄道:可和我阿兄站在一处,就差了那么一点。 哪一点? 你不是她。 本宫为何想不开要与你做朋友? 景阳重重拂袖,走出两步人定在原地,不放心地又倒退几步,虚心道:阿瓷,姜槐当初怎么惹你动心的? 第124章 动心 云瓷微仰着头, 眼里存着温柔浅淡的光, 那张年轻貌美的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 都是世间难能可贵的绝色。 景阳看着她, 刹那失神。饶是她如今心里有了别人,也免不了赞叹一句:真好看。 和簌簌不一样的好看。 哪怕情人眼里出西施, 景阳也不得不承认, 阿瓷人美心善,不惊不扰不声不响,是安安静静从灵魂里飘出来的馨香, 她笑时山花烂漫,她不笑时岁月静好。 顾自欣赏着绝色, 岂不知云瓷思绪早已越过了万重山。 若说动心, 其实她动心很早。 更多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意识到,那颗心就已经牢牢拴在姜槐身上。 落雪长街初见,看似阴郁冷漠的小少年,剥开那层伪装, 实则是最缺乏爱的小女孩, 伸出手的那一刻,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是那个冬天令云瓷最贪恋的暖。 她险些冻死在洋洋洒洒的风雪里, 是姜槐俯身抱她入怀,赐她名姓,给她璀璨人生的开端。 她对姜槐, 从感恩到感动,从信任到依赖,从迷恋再到痴缠。 鼓足勇气,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不管不顾的把心送出去,好在姜槐没让那颗心破碎,她接了过来,然后她就成了她的妻。 而姜槐在此之前都做了什么呢? 用生命捧着她,用十年如一日的耐心养着她。 她肯为了自己不辞辛苦遍寻名山,或许只为摘一朵她喜欢的野花,亦可为她,上阵杀敌,哪怕从尸山血海踏出来,也要固执地做她永远的依靠。 她能在风雪天跪在棋道山脚纹丝不动,她能跪下去,同样的,也能为了她站起来。 顶天立地,傲骨铮铮。 虽为女儿身,却是云瓷见过最强硬也最温柔的女孩子。 她远赴万里,为她奔波劳苦。 她含笑忍痛,为她九死不悔。 从日常琐碎的点点滴滴,再到要用性命去拼搏厮杀的前程,从头到尾,姜槐从未说过一句累。 哪怕她有时候也会发脾气,可阿瓷知道,在这苍茫世间,最爱她的人,就是姜槐。 不管是从前的热爱还是如今的挚爱,姜槐待她,无一丝不好,无一丝亏欠。 没有姜槐,柳云瓷早就死在十八年前,没有姜槐,哪怕活下来她也不会有今日成就。 每一分情爱,都是时光一点点积蓄的温柔。 每一分眷恋,都是融化在骨子里的感动。 从相依为命,到共待白首。娶了她之后的姜槐,比从前扮演兄长角色的她更体贴,虽说有时候会很坏,可坏到了她心坎。 想到她,那股欢喜就抑制不住的从心田蔓延。人生的甜有十分,姜槐独占九分,剩下那一分,是酸。 酸酸甜甜酝酿成一盏果子酒,她一口,姜槐一口,酒香散开,那就是情。 景阳被她眼里的柔情看愣。 云瓷倚靠在藤椅,眉眼弯弯:她不需要再做什么,最寻常的陪伴就足够我心动。她在,就是最好的浪漫。 景阳,有时候长情的陪伴比风花雪月动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水滴石穿,柔软的情意比莽撞的霸道更合女儿心。一时霸道许能将人占为己有,可唯有以心换心才能教对方看到你的情。 阿兄如何动我心我没办法教给你。是一时冲动,还是决心不悔,景阳,你得想好你到底要什么。 不怕你笑话,我与阿兄,是我先动心,阿兄于□□木讷迟钝,走的每一步都得靠人耐心引导,可我们不也这样走了过来?人需要成长,一段感情从萌芽到结果,也需要漫长心路。 苏姐姐用情颇深,我盼你与她共结连理,也盼你能知难而退,女人的心很小,小到这辈子只能容一人,景阳,喜欢她,你真得想好了吗? 良久的沉默,景阳缓缓抬起头:想好了,我要她。 云瓷再次笑了起来,眼神像看不懂事的孩子,有温柔,也有包容。 她柔声道:欲求先予,景阳,皇室的身份在情爱里一钱不值,苏姐姐并非贪慕权势之人,你想动她心,就得先痴心。 没有痴心,哪怕你玩出百般花招,也不过浮华一场,浮华终会褪色,喜欢一个人,要足够真。 景阳看着她,半晌恍然地叹了口气:这是姜槐教给你的吗? 云瓷浅笑:是啊,她教会了我很多。 阿瓷。 景阳眉梢映出两分疲惫: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能为爱粉身碎骨。 云瓷身子坐直,沉吟道:我这里有句话你要听吗? 我听得还少吗?景阳冲她灿烂的笑。 景阳实在没必要羡慕我。云瓷轻声道:我没有那么勇敢,我所有的勇敢都是姜槐给的,我舍不得离开她,更无法忍受她心里没有我,为她,我才走到如今。 你是在说我也可以吗? 你可不可以只有你自己知道。景阳,权势,爱人,当两者只能选其一时,你要哪个? 景阳眉心蹙起:我不能两者都要吗? 那就要付出双倍的努力了。 阿瓷,我想试一试。 云瓷叹息着起身:情爱一事,一旦踏足就无法抽身。在爱情里耍花招的是傻子,在权谋里玩心机的都是疯子,景阳,出于朋友之义,我能说的就这些了。 她迈步走开,心底那股担忧竟越来越强烈。 权势,美人,自古纵帝王都不能兼得,若要一试,何止是辛苦呢?如今看来,景阳怕是一头栽在美色爬不起来。她喜欢旁人,云瓷倒不担心,喜欢苏姐姐 景阳看着她一步步走远,五指慢慢攥紧。 须臾,她吐出一口郁气,眼里激起两分振奋之意,笑着往琴室走。 她去时,青敖刚离开不久。 苏簌簌独坐琴台,手搭在琴弦未动,身后脚步声传来,她浑不在意地望向窗外。 景阳笑吟吟站在她背后:生气了?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苏簌簌头也没回:殿下不如说些我能听懂的。 我刚才那样对你,霸道强求,你生气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短短两刻钟不见念头翻转竟如此快,苏簌簌问道:阿瓷与你说什么了? 她说在爱情里耍花招的是傻子,在权谋里玩心机的都是疯子。 她是这样想的吗?苏簌簌勾唇笑开,笑容里带了淡淡凉薄:何以在爱情里耍花招的便是傻子了? 景阳闻言眉心一动:我倒觉得这话没错。 怎么说? 别的不说,我只知道,你若要和她耍花招,那便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苏簌簌眼底滚动着阴霾,哪怕景阳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不开心。 她忍着酸涩劝道:不如怜取眼前人。你忘了我们曾有过肌肤之亲吗? 肌肤之亲? 苏簌簌话音一顿:忘了。 话来得太快,以至于景阳提前酝酿好的措辞没了用武之地,她瞠目结舌,苦笑道:你怎能忘了呢? 忘了便是忘了,你又不是她。 苏簌簌闭上眼,快速抚平心头乍起的涟漪,静下心来想了很久,终于从记忆的角落想到长街醉酒的那幕。 那人揽她入怀,她错当做阿槐,倾身吻了过去 她慢慢回过头,罕见的柔声道:你,不是说过要帮我吗?还算数吗? 我 你是骗我的? 景阳顿时哑口无言。 苏簌簌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厌烦道:既做不到,为何要许诺呢?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北院的梅花开得正香,下了早朝,姜槐径直来到此处。 一要指点诸位同袍武艺,二要赶来和阿瓷共用午餐,至于三嘛,才是教训那些险些坏事不教人省心的女学生。 若非她能屈能伸,昨晚哪能哄得小醋罐就此饶了她? 姜槐笑着踏出北院,阿瓷昨夜折腾到中途就将她晾到一旁自己睡了,可怜她睁眼快要到天明。 来到院长室门前,她整敛衣领,确认无任何不妥后,这才敲响门。 温柔悦耳的嗓音隔着一道门传过来,姜槐推门而入。 见是她,云瓷当场脸又红了:你你怎么来了? 来陪阿瓷用饭啊。 姜槐迈着轻快的步子站到她身侧,身子前倾,气息自然而然地悬绕在小姑娘鼻尖:阿瓷今晨连早饭都没陪我用,到此时仍不想我吗? 云瓷被她说得耳朵微红,撑着双腿乖巧地挪了过去。 看着姜槐秀美笔挺的身姿,看着她笑时弯弯的眉眼,越看越喜欢,唇瓣故意沿着她脸颊擦过,若有若无的撩拨道:想~ 姜槐盯着她温软的红唇,心里忍不住想些不正经的:我也想你~ 那你现在想什么呢? 阿瓷不如来猜猜? 云瓷嗔她一眼,手抚过她胸口,狡黠一笑:我才不上当。 她忽然想到什么,亲昵地挽过姜槐臂弯,凑在她耳畔低语,语毕,姜槐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宠溺道:要我现在为你揉揉吗? 也还好,只是只是微酸。 话没说完姜槐的手已经搭在她腰肢,温和的力道化开,云瓷忍着羞意倚靠在她怀里,按捺不住又偷偷亲了她侧颈。 一刻钟后,自觉好了很多,舍不得她再揉下去,云瓷挑眉:想好怎么处罚那些心大的学生了么? 姜槐点头:想好了,以后那些女孩子见了我肯定绕道走。 两人说说笑笑携手从房间迈出,没料巧遇从琴室出来的苏簌簌和景阳。 阿槐。 嗯?簌簌?姜槐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簌簌莲步轻移,看也没看旁人: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书院琴师了。她看了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要去如梦堂吗?一起啊。 云瓷眸光清浅,叹了声:何必。 第125章 世间有很多事无法强求,一旦犯了执念, 犹如一只脚踩在悬崖边。风从远处吹来夹着猛烈之势, 稍有不慎, 就会万劫不复。 苏簌簌便是如此。 可在场的人无论是谁, 都不能多说什么。 做不成恋人, 到底是朋友。可若簌簌连朋友都不愿与她做的话,姜槐不知到了那时她还能不能笑出来。 至少现在, 面对簌簌她是笑着的, 她坚定地握着云瓷的手, 唇角扬起:好啊, 景阳也来吗? 确切的说, 景阳是云瓷的朋友,簌簌是姜槐的朋友,但景阳与姜槐并没有那般熟稔。 甚至在这一刻,景阳悄悄打量着姜槐,眼神专注的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十八般花样。 她很想知道, 姜槐到底哪点好, 值得簌簌倾心不改, 哪怕她曾经也对姜槐那张脸动心。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只喜欢簌簌。景阳淡然地点了点下巴:好。自然是簌簌去哪里,她去哪里。 两人行成了四人行, 气氛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苏簌簌笑着走在姜槐右侧:阿槐,我送你的锦帕你还留着吗? 锦帕?姜槐下意识看了云瓷一眼,云瓷笑容明媚的与她对视, 看得姜槐当即摇摇头。 没贴身装着么?想到当日姜槐就连云瓷的画像都要贴身存放,簌簌遗憾而失落地叹了口气:要我再为你绣一副吗? 不必了。 借着广袖遮掩,姜槐轻轻捏了捏小姑娘温软的掌心以示安抚,她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一字一句道:谢谢簌簌好意。 苏簌簌好似没看到小夫妻私下里的动作,哪怕她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她贪婪地注视着姜槐的眼睛,想起很多年前,就是这张脸这双眼,隔着人海轻而易举地夺走她的心。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6 她喜欢阿槐时,云瓷还是个孩子。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哪怕姜槐已然成婚,她还想再试试。她问:那我送你的香囊还在吗? 话问出口她才恍然这几年不知送了姜槐多少绣满心意的小物件。 起初仗着姜槐不懂情,费了几番心思央着她收下那些逢年过节送出的小礼物,而以姜槐对爱忠贞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那些送出去的心意最后如何了,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 姜槐此人,若爱一个人,必会拿出十二分的诚恳和真心。 这也是她所爱的。 而今,也是她所怨的。 爱她忠贞不悔,怨她除了柳云瓷,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果然。 姜槐歉然道:不在了。 簌簌很喜欢绣香囊锦帕么?景阳打断两人的对话,灿烂地笑起来:不如簌簌也帮我做个香囊,如何? 苏簌簌压着心底的忧愁伤感,强忍着没做出失礼的举动,她恍若未闻,看着姜槐,又道:阿槐明日午后有时间吗?我请你在醉香楼喝酒好不好? 景阳凝在眸底的情绪一沉再沉,没耐烦地瞪了姜槐一眼,就见云瓷看着她的眼神微变,隐有责怪。 随着簌簌的一番话,四人的关系好似被卷进一个怪圈,姜槐掌心生出层细汗,她慢慢敛了笑,道:我有一些话想和簌簌说。 苏簌簌眼睛绽放出明亮的光:好啊! 她伸手握住姜槐的雪白衣袖:我们去二层楼? 姜槐看向身侧的小姑娘,欲言又止:阿瓷 云瓷淡然一笑,大度道:去吧。我为你摆好饭菜,记得来寻我。 嗯。 景阳忍着火气挤出三分笑,也跟着温声道:簌簌,我也为你摆好饭菜。 苏簌簌恭恭敬敬地朝她施礼,双手交叠,俯身道:不敢劳烦殿下。 不劳烦,你莫要忘记过来便好。 说完她沉眸看向长身玉立的姜槐,看向苏簌簌搭在她衣袖的那只纤纤玉手,忍着暗恼率先迈出步子。 四人在如梦堂门口分开。 这次,碍于景阳的缘故,她们进的是西门。 从西门踏进,远离诸多学子窥探的视线,云瓷慢悠悠迈开细长有力的腿,买了饭菜择好靠窗位置坐下。 阳光透过明净的窗子挥洒在梨木长桌,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她若无其事地取了竹筷盯着眼前的饭菜开始发呆。 连番积蓄的火气再也压不住,景阳抱怨道:就不能管好你的人吗? 云瓷睫毛微眨,淡声道:这话我为何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景阳呵了一声:你最是聪明绝顶,还会听不明白?让姜槐离簌簌远些,我不希望看到她二人在一处! 你在和谁说话?又在命令谁? 景阳被她一噎,自觉失态干脆不吱声。 云瓷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你为何不去和苏姐姐说? 我说了她会听吗?景阳垂头丧气道:可你的话姜槐会听,你也看到了,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景阳。云瓷抬眸,目光里透着凉:你怎么还看不明白? 什么? 错不在我阿兄,你没必要冲她发脾气。 你这是心疼了?景阳别开脸看向窗外,找回两分冷静,她道:我总不能怪罪簌簌吧? 那怪罪姜槐之前,你问过我了吗?云瓷一本正经:不要欺负她。 到底是谁欺负谁? 是你,和苏姐姐,合起伙来欺负我与阿兄。 景阳被她气笑:怎么,还护上了?容不得我对姜槐有半点迁怒? 云瓷挑眉:你这话说得可真奇怪。你与苏姐姐八字没一撇,我与姜槐早已成婚,我不护着她,难不成还要护着你?要说迁怒,我都没怪苏姐姐,你为何要怪姜槐? 阿瓷,这话你可真敢说! 没什么敢不敢的,许你乱吃醋乱发火,就不许我护着姜槐?皇室中人都像你这么霸道吗?景阳,凡事你总要讲道理。 道理?景阳艳丽的容颜盛放出一股权势浸出来的傲慢:哪来那么多道理可讲?我就问你,她二人此刻上了二层楼,你心里好受吗? 云瓷垂眸不语,指腹抚摸着沏了茶水的小竹杯:没什么不好受的。 你信姜槐? 云瓷笑了:不信她,我还能信谁? 景阳轻嗤一声:自古儿郎多薄幸,见了美色走不动道儿的,我见了也不是一个两个。 砰的一声! 小竹杯重重落回长桌,云瓷漫不经心道:你阴阳怪气在讥讽谁?你话里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想听。 气氛一滞。 细算起来两人自从结为好友极少像今日这样翻脸,自知说错话,景阳重重地叹口气,不敢再言。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看姜槐不顺眼,心里更堵着火气,压不下去,放不出来,浑身的难受劲,别提了。 二层楼,清净之地。 苏簌簌眼里柔情满溢:阿槐,你要和我说什么? 簌簌还想和我做朋友吗?姜槐狠心抽回被她握紧的衣袖,直言道:你这样故意在阿瓷面前与我亲近,不好。 这样不好,那阿槐告诉我什么才是好呢?我喜欢你,忘不了你,你教我如何? 可我已经娶妻了。 柳云瓷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姜槐眸光冷淡下来:你不能,谁也没办法取代阿瓷在我心里的地位。我当你是朋友,也只想和你做朋友。你若不愿 阿槐答应过我,要一辈子护着我。 苏簌簌眼圈微红,不敢听她继续说下去:怎么?你成婚了就想把我甩到一旁任我自生自灭吗? 姜槐烦闷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还想说我胡搅蛮缠吗? 簌簌,阿瓷从不教我为难。 那正是她心机所在!若不是她,你早就娶我进门,哪轮得到她做将军夫人!苏簌簌温柔的眉眼掀起三分锋利,刺得姜槐心口发麻。 簌簌!她正色道:你爱我吗?你对我是爱还是执迷,你清楚吗? 我很清楚,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那绝无可能。 风从楼层吹过,苏簌簌紧了紧衣衫:我不想和你多说,我先下去了。 站住!姜槐快步走到她身边,眼里带了一丝急切:你一定要逼我吗? 是你在逼我!阿槐,没有她,我们可以很幸福的过一生。她就不该存在,她就该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妹妹! 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姜槐倒退两步失望地看着她:原来你很讨厌阿瓷。簌簌,你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是!我讨厌她,我一开始也想以阿嫂的身份好生照顾她,世事弄人,亦由不得我清醒。阿槐,你如果想了解我,就不要再拒绝我,行吗? 不拒绝你?你要我背着阿瓷和你偷偷摸摸行那暗中之事?簌簌,你怎可如此?姜槐越想越觉得可怖,她指尖生凉,恍若不认识眼前的貌美女子。 苏簌簌红唇微抿,片刻扬起自嘲的笑:我本来就如此,人人都喜光风霁月,可若如此,我根本没把握从四景楼那样的地方干净地走出来。阿槐,你是在嫌弃我吗? 不。我是在怕你。 姜槐深深地看她一眼:不要做伤害阿瓷的事,伤她如同伤我。簌簌,我盼你能想明白。 你能牵着我的手下楼吗?苏簌簌哀求地看着她。 姜槐闭上眼,很快睁开,她克制着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冷意,轻声拒绝:不能。 光落在云瓷柔顺的长发,看着从二层楼拾阶而下的那人,她唇边噙着笑,温柔入骨。 景阳同样看着神情落寞的苏簌簌,心一阵刺痛。 回来了?云瓷自然地握住姜槐的手,惊觉她掌心发凉,眸光闪过一抹讶异。 嗯,等久了吧?姜槐笑着与她并肩坐好。 四人落座,安安静静地用饭,瞧着姜槐与云瓷旁若无人的眉眼传情,苏簌簌嫉妒地发狂。 景阳抬手为她倒了杯果子酒,柔声问道:喝吗? 第126章 从如梦堂出来,苏簌簌一身酒气, 那酒气算不得重, 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 景阳细心搀扶着她, 走之前和云瓷道了句抱歉。 长风漫开, 注视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片刻,云瓷笑了出来:还好吗? 姜槐摇头, 想着在二层楼与簌簌的一番交涉, 心情可谓糟糕。 她道:不好。 至于哪里不好, 怎么个不好, 云瓷没再问。她柔韧的指节慢慢与姜槐的手指交缠在一处, 嗓音温柔带着贴心的安慰:别想了。 想改变一人的心意,何其难? 姜槐也明白这道理,那股从先前就积蓄在心的郁气被她缓慢吐出,寒凉冬日,就见那道白气迅速散在空中。 她想, 若簌簌的执迷也能就此消散, 那该多好? 白驹过隙。 短暂的午后时光很快过去, 不情不愿地在院长室临时休憩的小榻坐起身, 看了眼锦绣华裳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姜槐眼里闪烁着乍然欢喜。 醒了?云瓷从座椅起身, 随手沏了杯茶为她递过去。 茶温正好。稍微润喉,姜槐存在眼尾的茫然便彻底散去。她笑了笑:阿瓷不困么? 不困。 顺着她的手臂离开小榻,姜槐没忍住轻捏两下, 搅得云瓷娇嗔地看她两眼:莫要忘记答应我的。 哼,小醋罐子。姜槐扬了扬唇:我晓得。 缠金的细腰带束好,云瓷满意地倒退一步打量她:喝完这杯茶阿兄自去授课吧,总赖在我这不妥。 嘴里说着不妥,她的目光依旧没从姜槐身上移开,云瓷轻声道:授课结束记得来寻我。 姜槐点点头,出了院长室往北院行去。 她走后,一室寂静。云瓷浅笑着坐回书桌前,及至姜槐身在练武场,护道使者这才敢悄然冒出头:山主。 何事? 云瓷搁笔抬眸,一眼便看到捧在使者手里的金帖。 使者道:有两件事需山主决断。其一,有人自称合欢道主,在北绵山开山收徒,七日后,广邀天下群雄参加称道会。 合欢道主这四字从他嘴里飘出来,云瓷目色微沉,红唇轻抿:其二呢? 其二,山主身为四海棋圣,按照规矩应在两年内前往苍穹山证道,这是苍穹山发来的赴道金帖。 所谓证道,便是在苍穹山证道石留下自己的名字。 云瓷盯着那封轻薄的金帖,神情莫测:苍穹山隐匿世间五百年,怎么忽然想起证道一事?师父位列棋圣时,也不见那边有所动静,今朝这番动作,又意欲何为? 诚然,护道使者也不知。 事实上,从那日道碑离奇开裂,苍穹山赴道金帖就已经被送到棋道山。如今才送到她手上,皆因元洗与诸位护道长老也有此疑惑。 可任凭元洗费尽心思派人调查苍穹山,最后一无所获。 兜兜转转,金帖不得不送来。 知道了。云瓷扣下金帖,漫声道:退下。 是。 梅花凛冽,院长室飘荡着浅浅幽香,她指尖轻碾,梅花随之凋零:苍穹山 阿兄以前最大的梦想,便是站在苍穹山成为天下第一药剂师。 星沉谷覆灭后,苍穹山随之隐匿世间。合欢道主枝弦开山收徒,苍穹山发来赴道金帖,一桩桩一件件,云瓷总觉其中透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阿兄魂穿而来,那枝弦呢?枝弦为何会跟来?她怎么来的? 隐匿了五百年的苍穹山一朝问世,是为她而来,还是 云瓷心口重重一跳。 北院,练武场。 姜槐坐在藤椅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饮茶。 场上怨声载道。 先生,太累了,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 先生,这都半个时辰了,可以停下来了吗? 姜槐手持教棍唇边噙着坏笑:既要学武强身健体,哪能连这点苦都吃不得?继续继续,不准偷懒。 少女眸光水润,可怜兮兮道:近日书院课业繁重,好容易能见到先生,先生怎如此狠心? 是啊是啊,先生,我们连着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文院那边的先生各个牟足了劲折腾,将军暂且饶了我们吧!太累了! 说着不忘打了个哈欠。 一人打哈欠,其余众人被她带得也跟着打哈欠。 饶是姜槐来之前睡过午觉,看得也有些倦了,她幸灾乐祸道:知道怕了?那还敢不敢对先生动手动脚? 一番话说得贵女们红了脸,太傅家的小女儿不服气道:原来先生是故意的! 穿金戴玉的女孩子哪禁得起如此摧残? 能做一品镇国大将军的学生,势必进院之前早就按照权势地位内定好,不夸张的说,整座学院最娇贵也最不能惹的学子几乎都在这。 姜槐扬眉一笑:是啊,你们可是不服?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7 练武场鸦雀无声。 姜槐手上拨弄着茶盖,慢饮一口,眯着眼睛惬意道:继续,愣着做什么?是要挨罚吗? 站在人群里看着明目张胆使坏的姜槐,宣陵心里也跟着开心。 她希望阿秀过得好,希望她能早早从被生母抛弃的阴影里走出来。这样就很好,会开玩笑,会享受生活。 许是她目光过于温和专注,姜槐从氤氲的茶香里抬起头,宣陵躲避不及,正巧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姜槐轻咦一声。家里有个小醋罐子,她牢记阿瓷的嘱咐不随随便便盯着旁的小姑娘,可眼前这个眉目干净一脸无辜的姑娘 基于之前有赵秋容的前车之鉴,姜槐不敢大意,从藤椅站起身:你,跟我来。 我?宣陵眨眨眼,开始装糊涂。 是,就是你,过来。 太傅家的少女嫉妒羡慕地看着宣陵。 猛地成为众矢之的,宣陵顶着炽热交杂的视线走向她。心里一阵打鼓,好担心被识破。 难得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若惹恼了阿秀宣陵提起十二分精神,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走到梅树下,清风裹着梅香,姜槐手扶腰带,手刚要抬起来,迟疑放下。 她问:多大了? 十七。 家住何方? 锦州。 锦州?姜槐挑眉:说两句锦州话听听? 宣陵乖巧地不得了,张嘴吐出几句地地道道的锦州话,姜槐目光逡巡,从身段到每一缕头发丝,直看得宣陵胳膊起了细皮疙瘩。 忍着别扭,她轻声问道:先生有何指示? 你似乎 姜槐上前一步:对我有些冷淡? 冷淡?宣陵傻了眼,难道要她像太傅家的小崽子那样热情吗? 她眼里划过古怪神色,再怎么扮演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也有个成熟的灵魂啊!越是心慌越忍不住乱想,宣陵心里不时冒出小九九,暗道:难不成阿秀喜欢热情的小姑娘? 想到热情,她顿时不好了:柳云瓷那样娇柔脾气又差的女孩子,像是懂热情的? 念头浮出,宣陵小脸一红,暗骂自己老不正经。 姜槐越看越觉得这人有问题,之前是她没留意,如今留意了,怀疑不断扩大,她下定决心,遂道:跟我去院长室。 啊? 啊什么啊?跟上来。 宣陵平生胆子大,这会却有点怂。想到儿媳妇恶劣的脾气,她艰难地挪开步子。 院长室的门被推开,云瓷眼睛一亮:阿兄?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温柔绵软的语调听得宣陵刹那生出茫然,心里啧了一声,果然,女人啊。 她支楞着耳朵,小夫妻间的悄悄话听不真切,在不断调侃腹诽里她再次想到了阿黎。 阿黎温柔矜持的性子,曾几何时,面对她时也会撒娇。哪怕不说一句话,但从眉眼流出来的柔情都好似在不厌其烦地说着喜欢,正如同此刻的云瓷小姑娘。 云瓷勾着姜槐的小拇指,待听完之后,笑着点点头:无碍,交给我。 姜槐嗯了一声,坐回雕花椅子准备看戏。 宣陵独木难支,困守在诺大的院长室经受院长大人反复打量。 云瓷一只手抚摸在她耳侧,指腹温滑的触感让宣陵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 半刻钟后。 先生说你上课不用心,这样吧,明天喊你家长过来。 什么玩意? 荒唐的感觉充斥了宣陵的心。 难道为了儿媳妇,她还要从土里把二老刨出来吗?小姑娘乱说什么呢,本宫就是你家长! 她暗暗磨牙,云瓷轻笑:怎么?不行? 为了死死掩住身份继续在书院陪阿秀玩下去,宣陵忍气吞声:知道了。 嗯,出去吧,记得带上门。 宣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老老实实应了声是。 人走后,姜槐问她:怎么样? 按照阿兄教我的辨认手法,确是戴了人皮面具。阿兄以为她是谁? 姜槐默不作声,想着先前宣陵怪异的脸色,终是忍不住弯了眉眼,嫌弃道: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贪玩? 见她肯笑,云瓷走过去亲昵地为她整敛衣领:好了,快出去吧,别让她乱想。 她乱想什么? 似猜到什么,姜槐耳朵尖微红,不好继续待下去。出了门,看到守在门外一脸憨笑的小姑娘,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回去上课! 宣陵深呼一口气:忍! 练武场上一群娇娇女被折腾得有气进没气出,等姜槐一声令下结束授课时,少女们支撑着疲惫的身子顿时作鸟兽散。 姜槐愣在那,看着走得干干净净的练武场,哼了一声,暗道这些人的喜欢可真肤浅。她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向南院,准备接阿瓷一同回家。 天边亮起零星的星子。 小院。 房门内,景阳头疼地轻揉眉心:别喝了。 她夺过酒坛子,苏簌簌睁着泪眼控诉:为何要管我死活?你乃堂堂殿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何偏要缠着我? 那你为何要缠着姜槐呢? 景阳平心静气地坐到她身边,柔声哄劝:我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能缠着姜槐,为何我就不能缠着你?既然你不肯讲道理,那咱们干脆都不要讲理了。 苏簌簌醉得一塌糊涂,才不管她说了什么:倒酒给我倒酒 景阳提起酒坛隔着窗子扔出去,冷风吹进来,苏簌簌瑟缩着肩膀,看起来楚楚可怜:你赔我酒 关好窗子,景阳来到她身前,俯身道:我把我赔给你好不好? 不不要你,我要阿槐阿槐 景阳盯着她半晌没言语,离开前她忍不住回眸: 簌簌,姜槐不要你,我要你。不管你如何任性胡闹,我都会用我的方式来爱你。以前我或许沉迷美色用情不专,可自从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有颗痴心。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教你感动,簌簌,我只是想将这些话说出来。说给你听,说给我听,如此而已。 夜风清冷,不知过去多久,那道门被关闭,又再次被打开。 苏簌簌抬起头,眼里一片深沉,不复醉意。 寒风鼓荡着黑袍,那人漠然冷笑,眸光带着蔑视与轻慢:你这样子可真糟糕啊。三天已过,考虑好没有,我来要一个答案。 木门敞开,寒风刺骨,苏簌簌唇无血色,眸光掀起三分凉薄,她道:我答应。 第127章 繁星点缀夜空, 将军府。 姜槐沐浴过后坐在青石阶观星, 手里捏着枚刚从丹房炼好的橙色小药丸, 奇异的药香飘在鼻尖, 眸光从无垠的苍穹收回。 小药丸被喂进嘴里, 很甜,甜到极致姜槐忍不住蹙了眉。 云瓷从浴室迈出,单薄的里衣外裹了厚实的裘衣:怎么还在外面坐着? 姜槐回眸冲她笑:在观星。 视线落在小姑娘白里透红的小脸,她道:要进去吗? 无碍。你想观星, 我陪着你。 云瓷没有姜槐那副不畏严寒的身板, 念儿取了柔软的蒲团垫在石阶, 初初坐下,小院里便起了阵风。 见她指尖轻颤,姜槐笑而不语,长臂一捞将人护在怀里, 遣了念儿拿来大氅裹好她的小姑娘, 温声道:还冷吗? 云瓷轻笑:不冷了。 两人相互依偎, 共同仰头望向迷人的璀璨星空, 姜槐看着那颗甚为明亮的星:阿瓷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云瓷面上绯红:是我们约好的日子。 姜槐忍不住逗她:约好了什么? 你又在胡言。小姑娘在这事上脸皮着实薄, 红着脸, 面皮微微发烫。 担心她染了风寒,姜槐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道:不逗你了。 绵柔的内力顺着她的指尖从脉搏蔓延,继而流过云瓷的四肢百骸,不消片刻, 那股温暖从心窝荡开,云瓷依赖地揪着她的衣角:你刚才吃的,就是你说的 话只说了一半,她害羞地垂了眸。 嗯。那药太甜,不怎么好吃。 那你望着这片星空许久,看到了什么? 姜槐轻抚过她的手背:看到了一些变数。 变数?要紧吗? 说不准,星象不明。对了,你先前说枝弦七日后在北绵山开山授徒,要去吗? 自是要去的。羞意褪去,云瓷神情透着慵懒:枝弦邀约天下道主,我乃棋圣,代表棋道山威严,于情于理都要代苍生看看才行。况且,我还从没看过有人开山称道。 没什么好看的,你想知道我讲给你听啊。 那你不如多和我讲讲?五百年前的天地,天地道法,昌隆热烈,那时候的棋道山如何?那时候的四海也和如今这般井然有序么? 姜槐想了想,贴着她耳畔道:到了榻上再讲这些好不好? 这是为何? 她笑而不语,须臾错开话题:且不说这些,我只问你流殇曲可学会了? 学会了。云瓷轻声道:要我弹给你听吗? 不必了。姜槐拦腰将她抱起:回屋了,外面冷。 云瓷拿她没办法,唇边漾起宠溺的笑。 到了榻上,闻着小姑娘身上荡起的暖香,姜槐不由地揽紧她,寒冬眼看要过去,春日迟早会降临,两人窝在锦被说着悄悄话。 自从姜槐那日与她心魂相合,入夜云瓷便严禁下人踏足小院。饶是如此,很多事上也总觉不便。 姜槐向来宠她,对她只有言听计从的份。 许是因着明日的缘故,在简单讲过五百年前的天地道法后,她话音一转,又缠着小姑娘说些令人耳根泛红的羞人话,黑暗遮蔽下,一室之内,倒也晕开两分扯不断的温情。 好啦,该睡了。云瓷红着脸窝到她怀里,指贴在她唇瓣,娇声道:不准再说了~ 姜槐适可而止,不敢逗恼她,一夜就此过去。 天还没亮,宣陵披着风衣走出书舍来到花圃,月色照在身上,更衬得她清冷薄情。 然而就是这般薄情之人,此时烦躁地皱了眉:人怎么还没安排好? 暗卫闻言也跟着委屈:谁晓得安排好的人起夜时,一头栽倒在地就那么去了呢 宣陵可没心思听这些,她道:天亮之前务必找好人。 暗卫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主子怎么还玩上瘾了?跑来书院做学生还能说是为了十一殿下,可都被人叫家长了,还不明白身份被识破了吗? 他有心提一嘴,怂巴巴的却没那个胆子。 宣陵瞥他:你以为本宫不知她们怎么想的?想玩,本宫就陪她们玩,总之你是不会懂的,人活一生,有人能陪你玩也是种幸福。 说到这她心里蓦然空虚,念及从前不管怎样胡闹,都有阿黎陪她。如今想玩,就只能找阿秀那两口子了。 念头翻转,对荆玄鱼的恨又深了三分。她眸光幽沉,阿秀小的时候她没陪过她,如今长大了,她想玩,宣陵只有奉陪的份。 舍命陪君子和舍命陪女儿,在她这里没什么区别。 临出将军府前,云瓷拉着姜槐的手笑问:你说,她会不会当真喊来家长啊? 因着成婚,而今又准备要孩子,姜槐心底的郁结怨恨在小姑娘的温柔下一点点被化解,提到宣陵,她此刻也能打趣两句:阿瓷不觉得这样玩挺好吗? 难得的,云瓷在她眼里看到了淡淡的童趣。 像个顽皮的孩子。 仔细看,眉眼间总算有了十六岁时阿星的风采。 过去的阿兄本就是爱玩甚至带着邪气的性子,世事弄人,真性情被沉郁的过往压制住,能得见她灵魂深处潜藏已久的少年意气,云瓷感到格外开心。 两人并肩坐在软轿,哪怕不说话,你看我我看你,唇角皆扬着笑。 怪傻的。云瓷伸手轻点她额头:阿兄以后只准对我这样笑,就不要去祸害其他小姑娘了,好不好? 姜槐满心柔软地看着她:阿瓷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准祸害你么? 话里的歧义听得云瓷瞬间红了脸,眼见姜槐一直没收回视线,她笑了笑,清声道:嗯! 怎么可以这样可爱?姜槐在她唇角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我爱阿瓷,胜过所有。 云瓷和她十指相扣,矜持地闭了眼睛:我也是。 日上三竿,宣陵带着人老老实实守在院长室门前,云瓷心情好,见了她笑得眉眼弯弯:都进来吧。 院长室宽敞明亮,宣陵陪着一身锦绣的妇人站在一处,看着眉眼含春的小姑娘,再看看精神焕发的阿秀,心底又禁不住啧了一声。 妇人是临时花重金租来的。宣陵扮演涉世未深的锦州城小姑娘,妇人扮演小姑娘的娘亲。 贵妃娘娘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正经被她敏锐捕捉到,云瓷心里轻哼,暗骂某人老不羞。 院长极有派头地坐在雕花椅子,姜槐坐在她身侧,宣陵连个座位都没有,委委屈屈站在那,察觉到气场被压制,憋闷地忍下这口气,而后开始了漫长的被说教的过程。 云瓷变着花样逼她就范,没成想宣陵也委实能屈能伸。说到最后,她喉咙干渴,姜槐贴心地为她端茶递水,宣陵看在眼里,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8 趁着阿瓷饮茶的功夫,姜槐和那妇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宣陵不是。 她持的是书院先生的作派,宣陵既给自己头顶戴了顶学生帽子,先生训教学生,这挑不出半点错。 此刻的感觉对宣陵而言,新奇得快招架不住。 她乃阿秀生母,却是最没有威严的生母,甚至连阿秀一句母妃她都担当不起。 当初若非阿黎死讯突然传来,她不至于失了理智想弄死这个孩子。 她那时候生不如死,既要与荆玄鱼周旋,又要护着阿黎,还得费心思护住远在千里的黎家人,阿黎柔弱,却傲气的很,知道她委身侍人,气得呕出一口血。 漆嬷嬷传话过来时她正冷脸陪在阿秀身边,看着那个孩子,曾经也有过心软,毕竟是她十月怀胎费尽辛苦生下来的骨肉,她虽不好,但正因有她,荆玄鱼饶过了阿黎爹娘。 陈年往事,不容人细想,细想即伤。 其实云瓷说得不错,不论怎样阿秀都是无辜的,她怀着纯粹不染世俗的赤子心来到这世上,要说错,那是荆玄鱼的错。 她迁怒了。 待冷静过来,才尝到后悔的滋味。 退回十几年前,她与阿黎两人,尤其数阿黎最喜欢孩子。 厮守的日日夜夜里,阿黎不止一次幻想能有个孩子,哪怕收养的也好。若是女孩,就以秀为名。 阿秀降生的那一刻,她躺在软榻累得快要昏过去,所有人都在为天生异象轰动惊喜,唯独她,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阿黎说那些话时,期待温柔的口吻。 以秀为名。 阿秀,秀秀。 昏睡之前她撑着力气道出这个名字,来纪念她一生所爱。 阿黎死后的第三千六百六十六天,宣陵梦到了她。 梦里阿黎眉目温婉,手怜惜地抚摸过她的脸,说出的第一句话直教她心神巨颤:阿陵,你既为她赐名秀,怎就忍心害她性命呢? 那夜大雨滂沱,她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粗气,汗湿后背。 也因了那梦,因了阿黎一句话,她不再将那孩子当做荆玄鱼的血脉那是阿秀,是阿黎日日夜夜在她耳畔惦记的阿秀。 宣陵眼眶微热,明明眼里没泪,却让人想到了哭。 姜槐未尽的话卡在喉咙,半晌噤了声。 妇人无措地选择闭嘴,后知后觉这场游戏终是演到了尽头,松口气的同时忽觉气氛压抑。 云瓷适时起身,领着妇人走出门,院长室唯剩这对生来结怨的母女。 姜槐叹口气:你跑过来作甚? 宣陵遗憾垂眸,小心翼翼道:不玩了吗?没玩高兴吗? 一开始是很高兴的。 姜槐请她入座,宣陵愣在那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坐吧。又是一声叹息:猫脸小点心很好吃,衣服也很好看,那些心意我收到了,请坐吧。 得她一句好吃,宣陵眉眼漫开笑意:真得好吃吗?我厨艺不是很好,学了很久才她赶紧住口。 姜槐眸光复杂地看向她,半晌缓缓道:我曾以为,您不爱我,而您也的确不爱我,我为此伤心许久,一度厌恶这世间。我渴望亲情,也渴望被爱,但您忽然回心转意,我不懂。 我 宣陵张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她神色微敛,顿了顿,问:有酒吗? 姜槐从阿瓷私人酒柜里取出一坛珍藏的果子酒,酒入杯盏,她递给宣陵:请。 你想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吗?宣陵小口饮酒,目色染了怆然:阿秀,我不配做你母妃,我知道。 姜槐不置可否,酒水顺着喉咙绵延而下,她道:虽然如此,但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想知道我为何被厌恶。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宣陵抬眸,依稀看到了桃花盛开,美人浅笑。 她眉眼浸满温柔,是姜槐从未见过的温柔。 阿秀喜欢女人,我也喜欢女人。可我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世间悲痛,阴阳相隔,那么温柔如水的姑娘化作了桃源山一座墓碑,教我如何,不恨? 第128章 杨柳发新芽, 早春时节, 天幕隐约透出光来, 空气里夹杂着丝丝凉意。 宣家嫡女一身红袍打马从朱雀大街行过, 路两旁的商贩支好摊子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宣小姐这是从哪回来啊?怎么还提着剑?定睛看去, 嗬了一声:不仅提着剑,剑刃怎么还染血了? 话问出口他自觉失言,轻赏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又在乱说了! 宣陵眉眼轻狂, 悠哉悠哉地握着马僵, 闻言笑道:不妨碍, 多大点事?路过东山时遇见了一伙不开眼的马贼,不过已经被我斩杀剑下了。 东山?啧,东山距离禹州城可不远。周围的商贩交口称赞,宣陵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如今这禹州城谁不晓得宣家嫡女?不仅人美, 性子还和善, 仗义疏财, 拔剑相助, 因了她的存在, 愣压得那些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没了火气。 世家不仅底蕴深厚, 还是出了名的会玩。 宣陵作为资深玩家,性情不羁最喜游山玩水, 收到家书她昨天回城,途径东山时被一帮子劫匪气得动了肝火,几番斗智斗勇以少胜多打了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少年得意马蹄疾, 她轻笑着,不急着回家反而趁着天光未散,散漫地往禹州城走走停停。 说起来她已经有三个月未归了。 晨雾遮掩着禹州城,宣陵嘴里叼着系了红绳的骨哨,兴致来了吹两声,声音划破寂静的长巷,别有一番趣味。 少女趴在高墙冲她挥挥手:好心的姑娘,帮帮忙? 晨光微曦,宣陵自马背回头,看到一双温柔浅笑的眸子,这姑娘生得文文静静,天没亮就爬墙是怎么回事? 她逗弄道:怎么,要和情郎私奔啊? 少女眨眨眼,很认真地想了想,在看清对方眼里的打趣时,她也跟着笑起来,绵软的嗓音透着说不出来的清澈: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宣陵眼睛微眯,辗转笑靥如花:姑娘,你怎好这样占我便宜? 少女歪头温柔看她:可这里没有情郎,只有一个你啊。 她说一个你时,仿佛有温暖的细流划过宣陵心坎,少女耐着性子恳求: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啊?墙太高我不敢跳。 啧。宣陵从最初的愣神缓过来,嘴角一抽:那你怎么跑上去的? 用梯子啊。只不过我爬上来就已经够累了,没力气挪动梯子,你腰间别着佩剑,眉眼自信从容,看起来就很厉害,一会我从这跳下去,你接着我好不好? 宣陵被她逗笑:你这姑娘,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看起面相了? 那你帮不帮我? 你敢跳吗? 黎祯不服气道:你敢接着我,我就敢跳。 那你跳啊。宣陵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眼里满了调侃。 温温柔柔的少女穿着鹅黄春衫,身段婀娜笑起来很好看,明媚秀气,雅致清纯。 跳之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宣陵一眼:我信你不会教我受伤,姑娘,你可不要辜负我啊。 宣陵当时未解其深意,解了佩剑从马背下来:行吧。你尽管跳吧。 话音未落,黎祯不管不顾地从高高的墙头纵身跳下来,宣陵的心不知怎的忽然慌了一下,足尖一点竟等不来她降落主动迎了过去。 暖玉温香在怀,少女气息好闻,眉眼含笑地环过她脖颈:你真是个好人,我以为你会故意害我心慌。 从小到大宣陵哪和人如此亲密接触过?对上那双笑吟吟的眸子,莫名其妙红了脸,嗔怪道:我本来是那样想的,可你这姑娘胆子太大了,你跳下来,万一我存心害你,你如何? 你不会害我。黎祯看着她,噗嗤笑了出来,笑声散在清晨的薄雾里,她道:你要不要抱得那么紧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宣陵低头看去,最初的窘迫后,她挑眉无赖道:可我松开你,你就会受伤。你要我松开吗? 黎祯微微沉吟:你是个女孩子,却这么无赖,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啊。我虽然无赖,却救了你,你知道吗? 好吧,恩人,该放开我了。 宣陵瞥了眼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落地松手的瞬间有一丝不舍冒出来,她笑:不是会情郎,那你天不亮偷跑出来做甚? 你很感兴趣吗?黎祯垂眸抚平衣裙,笑了笑:要跟我一起去吗? 去什么?私奔吗?宣陵眉眼弯弯地逗她。 少女脾气出奇的好:你是恩人,随你说了。 宣陵弃马与她并肩而行,问:黎家长女? 黎祯眸光温和,气度沉敛,知道她是谁并不难,毕竟她方才就是从自家墙头跳下来。 她望着宣陵艳丽貌美的容颜,望着她坠在腰间的配饰,唇角扬起:宣家嫡女,你从外面游玩回来了? 嗯,回来了。 黎祯眼里绽开一抹灿烂的笑:那你能和我讲一讲外面的天地吗? 好啊。 难得有人对这感兴趣,之后宣陵和她讲名山大川,和她讲路上遇到的花花草草,讲迥异的风土人情,讲那些人情背后隐藏的冷暖。 她单手握着佩剑,腰杆挺得笔直,不时露出笑,她笑起来极其洒脱,是最美的女郎,亦是最轻狂的剑客。 黎祯看得迷了眼:年少离家,你不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宣陵秀眉挑起终于品出味来:你很想看外面的天地吗?你也喜欢游山玩水吗? 黎祯莞尔:不喜欢我问你这么多做什么? 那我接着讲了,还要听吗? 要听。 宣陵被她崇拜的眼神看得越发得意起来,挖空心思想将那些趣事说得更有趣。禹州城好久没有这般爱玩的姑娘了。 黎祯集精会神地听她说出口的每个字,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专注。 晨光照耀,驱散苍茫凉意,宣陵被她领着来到泗水河畔。 光倾洒在粼粼水面,宣陵道:来这里做什么? 喂猫啊。黎祯蹲下身子轻声呼喊小猫的名字,久唤不来,她起身无奈地望着宣陵笑,宠溺道:你能站远些吗?你在这,小碗都不敢来了。 小碗是那只猫吗?说着宣陵退开几步,安安静静地瞧着她妙曼的侧影。 是啊,我第一眼见它的时候,它的脑袋和小茶碗口一般大。黎祯耐心呼喊着猫的名字,没一会就见一只橘猫从灌木丛探出脑袋。 宣陵茫然地眨眨眼,小茶碗口?这确定是小碗不是大碗吗? 油光发亮的橘猫见了黎祯飞快地跑过来,猫眼不忘滴溜溜地审视着陌生来客,黎祯轻抚猫头:呐,饿了吗?快吃吧。 此时宣陵才注意到她带了一小罐鱼肉,鱼香味竟有些好闻。 看着大碗猫吃得欢快,她下意识摸了摸肚皮:黎家长女,你请我吃饭如何? 黎祯。你可以喊我阿黎。 少女站在泗水河畔浅笑嫣然,日出东方,碎光漫在她发间,宣陵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阿黎,你头发真软。 你可真爱动手动脚。话虽如此,她也没避开,看着宣陵眼里隐着淡淡无奈。 宣陵干脆牵了她的手,纠正道:阿黎,这才叫做动手。 少女一瞬红了脸,嗔怪地望着她。 两人并肩看日出,待猫心满意足地吃完罐子里的鱼肉,后腿一登跳进黎祯怀里,黎祯习惯了如此,温柔地抱着沉甸甸的猫,看不出半点嫌弃。 那大碗猫宣陵单看着都觉胳膊酸,看来看去诡异的竟有些吃味,她道:这猫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黎祯被她逗笑:怎就不聪明了? 它若聪明,就该知道我现在不想看到它。 嗯?这是为何?少女戏谑抬眸。 宣陵没说话,半晌开口:快请我用饭,我饿了。 话说到一半她陡然意识到一件事,问:天没亮你翻墙出门,就为了喂猫? 看着她眼里的不可思议,黎祯轻声慢语:是。家里祖母不喜欢猫,我却喜欢。我见不得它们饿死病死,每七天都会出门一趟。 万一没遇上我呢?那你怎么从墙头翻过来? 黎祯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笑道:我又不是傻子。好了,不是饿了吗?我请你。 一顿饭,宣陵用了半个时辰。 等她放下长筷时,黎祯有那么一晃没缓过来:还、还用吗? 见她面色犹豫,宣陵笑道:饱了。 然后少女取出小荷包,捏了银子递给前来收帐的小二哥。 宣陵瞧着她那快要空瘪的荷包,讶异:你出门就带这些银子? 还好啊。黎祯被她说得小脸再次红了。 身为黎家长女,怎能这么穷?宣陵压着疑惑没问出口,走不到半刻钟,她便懂了黎祯为何将日子过得如此拮据。 她怀里抱着猫,眨眼从小巷又窜出三只猫,白的黄的狸花的,看得宣陵呆滞原地。 几乎每走一条街,黎祯都在喂猫。 走到哪喂到哪,宣陵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猫!甚至还有一只不怕死的小猫跳到她怀里睡大觉! 见多识广的宣陵今儿个被少女带着开了眼界,暗叹这世间神奇。 清晨的长街安静祥和,走到黎家那道高墙前,黎祯怀里已经没了猫,她笑:不送我翻过这道墙吗? 宣陵想也没想揽了她腰肢,纵身跃下,待离去时,黎祯抓住她衣袖: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99 宣陵微怔,继而逗她:怎么?想我啊? 少女矜持地笑了笑:嗯。想你带我翻过这道墙。 黎家百年腐书网,最是死板守矩,宣陵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她抬眼看着高高的墙头,鬼使神差地想着,这道墙,还能是哪道墙呢? 世俗为女子画出了一道道心墙,眼前的少女,出生在黎家这般家教严苛的地方,行事却无惧无畏,哪怕背着祖母也要偷跑出来喂猫,宣陵心想,寻常闺秀可做不出这样大胆的事。 她缓缓笑开:那我随时奉陪。只要你想,莫说翻这道墙,翻了这世道都行! 少年人最是果敢,也最是纯真。 而后,在她们厮守的某个夜晚,尽情贪欢后,黎祯含笑抱着她:阿陵,你知道吗?初见时我说的喜欢,不是喜欢外面的天地,亦不是喜欢遍赏美景,我生性好静,不慕山水,所慕唯你。 那年那日你坐在马背冲我回眸一笑,我就很喜欢了。我想,这女孩子活得可真潇洒,阿陵,你要一直这样潇洒快活好不好? 宣陵温柔应她:好。你在,才能好。 第129章 可那样温柔娴静的女子,终归是不在了。 桃源山孤冷, 她爱的女人葬在那里成了一座孤坟, 连名讳都无法光明正大地刻在墓碑。 阿黎坦荡了一世, 到死却要隐姓埋名无人知。 豆大的眼泪从宣陵眼眶砸下, 想到阿黎, 她就忍不住哭。 她看着姜槐,轻声道:你了解那种痛吗? 姜槐仰头饮尽果酒:那比死更痛苦。 荆玄鱼册封太子的那一日, 宣陵正巧编了花环为她的心上人戴上。 她们远离尘世喧嚣, 阿黎喜静, 却无怨无悔陪她从热闹的红尘穿梭而过。 阿黎一味宠她, 渐渐的, 宣陵不再往人多的地方跑。她开始牵着少女的手走向幽静的山水,用脚丈量过许多地方,累了,就会停下来。 彼时春光明媚,宣陵枕着手臂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少女明净的眉眼无声含着笑。 阿黎, 你看那朵云, 像不像我为你编织的花环? 黎祯看向苍穹, 宠溺地笑起来:像。 宣陵眨眨眼,又问:阿黎, 你看右边那朵云像不像一条鱼? 鱼?少女抱着怀里的橘猫,抚摸猫头的手一顿,她道:我不喜欢鱼。我喜欢猫。 名叫小碗的大碗猫喵喵叫了两声, 宣陵眼馋地看了眼,伸手提起猫的两只前爪,猫反抗无效,最终被带离少女怀抱。 宣陵心满意足地窝了过去:阿黎,你看那朵云,那朵云像不像我? 黎祯无奈垂眸,像抚摸小碗一般轻抚她的头:阿陵又在说笑。 你就说像不像啊? 不像。 为何?宣陵舒服地眯起眼:为何不像? 因为世间只一个阿陵啊。黎祯扬起唇角:世间万物,都不配与你相像。 宣陵的心慢慢荡漾开波纹:阿黎,我娶了你吧? 嗯?黎祯漫笑:阿陵说什么? 宣陵紧张的手心冒出汗:我说,我娶了你吧。 风太大,阿陵,我听不清。 四目相对,宣陵闻着她身上清浅的淡香,心神皆被她吸引,她慢慢与她十指纠缠,喉咙微动,说话之前她仓促地摘了一朵野花,郑重道:黎祯,我想娶你。 黎祯漫不经心地看向那风中摇曳的小野花,宣陵被她看得红了脸,这花太寒碜,这情意太深重,阿黎是世间最好的女孩子,她不该用一朵野花就妄想和她结为连理。 她的手眼看要缩回去,被黎祯忽然的一笑迷了心窍。 少女一身书卷气,眉眼柔和的过分,她眼里藏着笑,心里酝酿着甜,问:阿陵说这话可当真? 当当真!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宾客如云流水的酒席,阿陵想用一朵野花求娶我,怎么想的? 宣陵涨红了脸:我 阿陵。黎祯不忍她为难,接过她手里的小野花:我答应。没有那些,我也答应。 什么? 我答应嫁给你。没有这朵野花我也嫁给你。 她温温柔柔笑了起来:从你求娶我的那刻起,我就是你的人了。这样,你听懂没有? 巨大的欢喜填满宣陵的心脏,欢喜过后,酸涩涌起,她抱着少女娇软的身子,一时哽咽:没有那些,你会不会感到遗憾? 会。 宣陵指尖一颤。 黎祯爱怜地回抱她:没有那些我兴许会遗憾,但有了那些却没有你,我会生不如死。阿陵,情意无价,你无需自责。 那是她们远走禹州城的第三个年头。 黎祯安安静静地跟了她三年,跟她游山玩水,跟她踏遍大禹国辽阔的疆土,终于在这个春天等来心上人的求娶。 她答应了。 她答应的很快。 小镇偏僻的一处院子,宣陵尽心尽力地挂上两盏红灯笼,没有宾客,小院却来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可爱。 黎祯指着那些花色繁杂的小可爱笑道:阿陵,你看到没有?它们就是咱们的宾客。 装饰好一切,宣陵执了果酒走到她身前:不错,那这样说来也算得上宾客如云了。 两人对视一笑。 成婚那日,小碗尽职尽责领着附近的猫观礼,老老实实蹲在那,圆溜溜的猫眼看着两个主子拜天地。礼成之后,领了小鱼干,又呼朋唤友地散开。 新婚夜,见识过黎祯的美,极致的欢愉后向来洒脱的宣陵却哭得一塌糊涂。 阿黎,我不该委屈你 可我并不觉委屈啊,我已经有了世间最好的。 黎祯抱着她安慰道:阿陵,你就是我的幸福。你在,我就欢喜。莫要哭了。她小声贴着她耳畔道:再哭我可就要欺负你了 宣陵破涕而笑:好啊,给你欺负。 避世而居的生活充满了不足与外人道的温暖,柔情蜜意的日子如此过去两年。 阿陵,你喜欢孩子吗?黎祯穿着小衣躺在她身侧:我们领养一个好不好? 孩子?宣陵笑道:喜欢啊,阿黎喜欢,我就喜欢。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黎祯道:女孩子更懂体贴人。 阿陵,秀秀这名字你觉得如何?阿秀,秀秀,斯文秀气,俊雅明媚,若学了你的洒脱,再将我满腹诗文学去,阿陵,我喜欢这种感觉。 为何? 阿陵不觉得,这样像是你我生命的延续吗?以后教这孩子做我们爱情的见证,等她大了,由你来告诉她,我们是如何走到一起。你要与她说清楚,她的两位娘亲是怎样的相爱。 她情真意切道:阿陵,我想这世上有人知道,我有多爱你。 会的,会的!宣陵忍着酸涩感动抱紧她:会有很多人知你爱我,阿黎,我答应你,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寂静的夜,黎祯笑容真挚,她温声细语说着对未来的畅想,宣陵听得认真,直到说累了,相拥睡去。 阿黎想要个孩子,于是吃过早饭宣陵便往镇子上的孤儿所去打探情况,她走时,黎祯正取了床单被褥在太阳下细细浣洗。 孤儿所里的孩子很多,挑来挑去宣陵始终找不到合心意的,若与秀字相衬,起码眉眼要秀气干净,这孩子往后会承载她们一切的爱重,她不希望一时不慎领回个教阿黎伤心的小白眼狼。 日落西山时,宣陵空手返家。 小院的门敞开着,竹架上晾干的衣服无人收,她喊阿黎,无人应。宣陵找遍所有地方,找不到她的阿黎。 她的眸眼深处渐渐掀起暴戾疯狂,如此,隐忍着在小院守了两日,夜色未明,她翻身上马扬起软鞭往禹州城赶! 新帝登基,百年腐书网的黎家成了一块磨刀石,磨得底下满朝臣子心惊胆战,皇权利刃,终于在这一日向他最爱的女人现出锋芒。 宣家嫡女策马闯入禹州城时,温柔如水的姑娘在幽静的园子沉吟着挥开笔墨。 笔走龙蛇,黎祯眉间存了冷意:告诉你们的主子,服软的话我不会说,服软的事我更不会做,我只有四字贺他一朝称皇! 内侍恭恭敬敬地捧着墨宝入了御书房,年轻的皇帝目色讥讽:怎么?她知道怕了? 宣纸展开,秀气逼人的四个大字裹着一阵风雪映入荆玄鱼眼帘:帝、王、之、德!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偏偏将所有的话都融了进去,荆玄鱼被这四字弄得面上火辣辣的:好个黎家长女,这是在骂朕德行不配为君么! 他愤而冷笑,宣纸被揉成团:猖狂! 时光流逝,因着宣家嫡女入宫,黎家满门免除死罪,被判流放。 芳华园内,一日日了无音讯的等待,黎祯执笔的手从沉稳到发颤。 春去秋来,心慌意乱。 她被幽禁在此,与这间天地隔绝,她不知爹娘如何,不知阿陵如何,可她知道若黎家出事,阿陵不会不管。若她失踪,阿陵更不会不闻不问。 一日,负责看守芳华园的内侍喝醉酒,喜气洋洋里说了不少醉话,黎祯听得分明,快步冲了过去,一手提着他衣领,惊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内侍虽然负责监督,却不敢得罪她,被她一身气势骇得软了腿脚,颤巍巍道:宣贵妃产子,十一皇子降生,今上大赦天下,此乃喜事啊 黎祯面白如纸,血色从唇边溢出来,她笑中带泪:原来如此,何至于如此?阿陵,是我是我害了你 见她呕血,所有人慌了神。 年复一年,她的身子每况愈下,不知从哪日起,芳华园多了许多猫。 黎祯从病榻起身,小碗跳进她怀里,她笑容苦涩:你也想她了,对不对?那我们去看她好不好? 橘猫冲她喵喵叫,叫声透着哀伤。 阿陵生来爱自由,入宫为妃,这不该是她的活法。她不要阿陵一辈子都做只被囚禁被打断翅膀的苍鹰,若注定了上天不允她们厮守,那么,够了。 左右她这辈子都是阿陵的妻,够了。 安静了近三年的黎家长女,忽然有一天不再安静,内侍们见她容色清冷,怀里抱猫,没料想下一刻这年轻的姑娘字字冰寒:让荆玄鱼来见我,立刻! 内侍慌忙去禀告。 黎祯坐在石桌前,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荆玄鱼见到她时眼里隐有惊讶,三年光阴将逝,这人竟容颜不改! 黎祯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半盏茶时间,眼里有刻骨的恨。 他们彼此默不作声地打量对方,互为情敌,又互为死敌。 黎祯道:我要见她一面。 休想。 你到底在怕什么? 黎祯抚摸着猫头好整以暇道:让我见她一面,我便死心,按照你所说的,往秀丽名山归隐,此生再不念她。 你教朕如何信你? 可你不得不信!黎祯眸光凛然,无惧无畏地与他对视。 沉默的对峙,终是荆玄鱼败下阵来: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但你不能教阿陵认出你来,你只能偷偷看她,不能说话,不能做任何惹她误会之事。 荆玄鱼她忽然笑靥如花:你可真窝囊啊。 你到底有多怕阿陵?哪怕你强占了她,但你的灵魂在她面前永远卑微,你是帝王又如何?你在我眼里,不过是只可怜虫罢了。 黎祯!你放肆! 黎祯嗤笑一声:我是放肆了,可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吗?你敢动我一根手指,阿陵不会放过你。 荆玄鱼脸色铁青,怒然挥袖:记住你说过的话,见了她立刻离开,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风雪临身,满园死寂。 枯坐许久,黎祯淡声道:梳妆,我要去见她。 冬日的明煊宫地龙烧得正旺,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摇晃着身子从宫门跑出来,身后是宫人急切的呼喊声:殿下,小心! 紧要关头,黎祯将要跌倒的孩子捞回来,眸光寸寸地从她眉眼划过,依稀看到了阿陵的影,她温声道:你就是十一皇子?真可爱。 她解了腰间玉坠塞到她掌心:见面礼,送给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你母妃,好不好? 殿下,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秀。阿秀。 阿秀 黎祯一瞬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真好好名字,名如其人。 跟在她身后的宫人瞪了眼明煊宫正欲呵斥的婢女,领着黎祯踏进门。 宣陵此时正在午睡,她睡得沉,荆玄鱼特意吩咐人在香炉里撒了有助安眠的熏香。 黎祯掀开帘子,一步步踏入内室,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她踌躇不敢上前,相思煎熬,终是鼓起勇气走近:阿陵 看着看着,一滴泪落在宣陵红唇,她俯身悄然吻过。 阿陵瘦了,却也越发美了。 宫人小声道:姑娘,时间到了。 等我再看看。黎祯哀求道:让我再看她一眼。 宫人无奈退去。 同心结被塞到宣陵掌心,看她昏睡不醒,黎祯在她耳畔轻声道:阿陵,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我们约好了,行吗?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注定得不到回应的问话,黎祯起身,义无反顾地踏出门。 因为她的执着,荆玄鱼不得不再次接见了她。 彼时黎祯怀里抱着猫,眼里带着得逞的笑:荆玄鱼,你完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 鲜血从黎祯唇边不断涌出,荆玄鱼骇然惊声道:来人,来人!传御医! 无济于事了。黎祯带着满心算计走向他:荆玄鱼,我这一生与人为善从未算计过谁,你是第一个。你用皇权束缚阿陵一生,我偏要用命还她自由。没有我,谁也无法教她屈服。你是皇帝又怎样?阿陵爱我。她只爱我。 荆玄鱼被她逼得连番倒退,脸色煞白,眼看她嘴里吐出的血越来越多,他惊惶地软着腿上前:不,黎祯,你不能死!你死了阿陵不会放过我,黎祯,朕不准你死! 真是可怜啊黎祯微笑着合上眼眸。 不不!黎祯,你不能死,朕求求你,不要死! 橘猫小碗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叫,纵身跃起朝着身穿龙袍的男人用力抓去! 成功在男人侧颈留下深刻血痕,小碗扭头跳到黎祯身边,半晌,这只陪伴主人多年的老猫,彻底绝了生息。 天降大雪,桃源山多了一座孤坟。 黎家长女秘密下葬当日,禹州城大街小巷的猫齐聚山头,她走时,无人以泪相送。 第130章 院长室,故事讲到这里宣陵已是泣不成声, 容色苍白仿佛大病一场, 过了许久, 仍未从陈年旧事里抽离出来。 她想阿黎, 想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子。 眼泪成了断线的珠子, 姜槐怔在那,从记忆深处终究想起那年风雪里见到的姑娘。黎家长女, 算不得绝色, 可她一身气度, 常人难以比拟。 姜槐自幼过目不忘, 如今想起, 免不了唏嘘。她从袖袋抽出锦帕递过去,想了想俯身为她温柔地擦拭眼泪。 宣陵泪意汹涌,脆弱分明。 锦帕被泪打湿,姜槐不动声色地为她倒了杯茶:别喝酒了,来喝茶吧。 要我喂你吗?她看着宣陵, 小竹杯贴近她的唇。 宣陵一瞬不好意思起来, 她大哭一场, 浑身无力, 接过杯子,忽然认真道:阿秀, 你这性子不像荆玄鱼,更不像我。你很温柔。 姜槐不语,眉眼染了怆然。 其实怪不得母妃无情, 原来她生来便是一个错误,是抹不去的污点。 如鲠在喉,她说不出话,闭上眼,再次想到多年前站在明煊宫门口温柔地将她捞进怀的女人,那是黎祯,是母妃惦记了一辈子的妻。 怨了多年,那些怨气随着宣陵的泪消弭,随着黎祯的死告一段落。 隔着漫长时光,隔着上辈的爱恨情仇,对错早就无法分清。 姜槐抬眸,似是倦了,她道:母妃。 宣陵惊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应。 不管我认与不认,你终究是我的母妃。 姜槐像在竭力劝说自己,她说了好多意想不到的软话,几番隐忍终是忍不住眼眶凝了泪,她笑了笑:若有选择,谁愿背负这样沉重的情仇降生人间呢?罢了。我不怪您了。您还是我的母妃,可我不想做荆秀了。 她伸出手,与宣陵相握:有机会,带我去桃源山吧,我想看看母妃的心上人。 阿秀宣陵的手微微握紧,她道:阿黎也喜欢猫。 嗯。姜槐点头:我带着家里的猫拜祭她。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宣陵颤抖着手,眼泪掉下来: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的。 姜槐叹息着细心为她抹去眼角泪痕:我只是觉得,若黎家长女尚在人间,看到母妃这般,定会心疼欲死。推己及人,母妃活得够苦了。再落泪的话,她九泉之下怎能安心? 母妃负我,可黎家长女昔日拥我入怀免我跌倒,那是个再好不过的女人,母妃眼光极好。以前是我不知,如今知晓,于心不忍。 她们之后又说了许多话,母女俩第一次敞开心扉选择了互相包容,彼此体谅,从院长室走出,宣陵眼睛红红的,眉眼却带了笑。 云瓷迈步踏进去,一眼望见姜槐在喝闷酒。 阿兄。 姜槐抬起头,随手抱她在怀:阿瓷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云瓷鼻尖,她道:怎么了? 姜槐执杯望她,黯然道:我知道母妃为何不喜我了,阿瓷,我心里好苦 能在她口里听到好苦二字,云瓷心疼地皱了眉:我陪着你,阿兄,不要哭。 我哭了吗?姜槐后知后觉地抹了把泪,她怔在那半晌扯了扯唇角:阿瓷,幸好我还有你。 院长室的门半掩着,苏簌簌眼里满了伤情,她手里拿着学生名册,望着视线内专注拥吻的两人,心里好似有把火在烧。 看了许久,她这才转身走开。那一幕,深深地刻在脑海,挥之不去。如果没有柳云瓷,阿槐会是她的。 这念头在她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今越发强烈,近乎汹涌地将她理智淹没。 结束课程回到小院,坐在桌前她屏气凝神地忙着手上的活计,右手边放着一盏烈酒,闺房内满了浓郁酒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景阳推开门,看到平素娴静的姑娘抱着膝盖在哭,担忧浮上心头,下意识温柔道:怎么喝这么多? 苏簌簌面色红润,水润的眸子轻轻转开,她想着姜槐,想着她与柳云瓷的日日夜夜,嫉妒,怨恼,不甘,催使得她整个人都要发狂。 她盯着景阳,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你真得喜欢我吗? 景阳微愣,道:我喜欢你。 那你愿为我做一件事吗? 愿意,不管什么我都愿意。 苏簌簌自嘲地扬起唇角:不后悔?殿下,你到底爱我哪点?爱我色相,还是爱我一身风尘? 景阳提起茶壶却发现壶里空荡荡的滴水未剩,她干脆也喝了口酒,那股辛辣流过喉咙,她轻笑着:我也不知。可就是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那你愿为我做一件事吗? 苏簌簌拾起放在桌上的人.皮面具,轻声道:戴上它,来陪我。 什么?景阳被她一句话镇在当场:你 戴上它,你不愿意吗? 风声阵阵,时光在这一刻凝滞,确定她没有开玩笑,确定她是认真的,那股荒唐错乱的感觉充斥在景阳心田,她痛苦道: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非他不可吗? 她问了两个一定,苏簌簌别开脸不言语,须臾,她沉声道: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拒绝。 我接受。景阳接过那层轻薄的面具。 苏簌簌冰凉的眸光转而浸满柔情,她笑了笑:阿槐,我喜欢你。 她的手从那张脸抚过,酒意发作便拉着人往榻上去。 如此自欺欺人,如此执迷不悟,景阳自己也说不明白,她为何要接受。她想离簌簌近点,她想走到她心里去,却没想过,她是以姜槐的身份,与心爱的女人躺在榻上。 阿槐阿槐 一声声温柔的轻唤,喊得景阳生不如死。 红绡暖帐,翻云覆雨,这是她距离簌簌最近的一次,也是离她最远的一次。 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阿槐我爱你,我最爱你 泪从她眼角滑落,在所有热情与疯狂结束的那一刻,景阳心想,陷在情爱里的人,真是卑微啊。 一眼误终生,簌簌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荒唐至极。 阵痛传来,景阳清楚的意识到,这辈子,她算是栽了。 阿槐,你爱我吗?苏簌簌热情地拥住她:阿槐,你想不想要我? 披着姜槐的假面,景阳说不清楚到底是谁疯了,是簌簌疯了?还是她也跟着疯了? 她动动嘴唇,喃喃道:想。 今日过去,她们会是最亲密的关系,最不可思议的情人。一次次的放纵里景阳听她柔情百般地喊着姜槐的名字,眼泪落下,砸在美人柔软的胸前。 从软榻下来的那一刻,夜深人静,最初的情潮翻涌后,苏簌簌苍白着脸漠然道:东西放下,你走吧。 人.皮面具被放在桌上,景阳软着腿脚穿好衣服,一声不吭地自暗夜离去。 寒风凛冽,踏出这道门,她在风里哭得肝肠寸断。 苏簌簌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哭声,闭上眼,落下两行清泪。 在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她输给了姜槐,景阳输给了她。 一场又一场的颠倒疯狂,待清醒后,苏簌簌瘫软在榻,巨大的空虚填满了她的心。 她想姜槐,想和她过一辈子。 长夜漫漫,星月当空。 鸾山谷底。 从温泉出来的姜槐望着躺在玉石上的小姑娘,柔声道:阿瓷如此容易害羞,这可怎生是好? 阿兄不喜欢吗? 喜欢。 姜槐看着她:今晚 云瓷羞红了脸,细腻的肌肤滚着一层层的烫,她犹豫道:一定一定要那样子吗? 姜槐上前两步,哑声道:不可以吗? 对上她的眼睛,云瓷心跳如鼓:可、可以。 苍穹之上,属于她的那颗星明亮耀眼,美若仙境的鸾山谷底,姜槐在今夜方晓得何为真正的仙境,她望着眼波流转的小姑娘,心神失守,彻底沦陷 第131章 温暖如春的鸾山谷底,麋鹿害羞地从溪水旁跑过, 偶尔有几只兔子从清晨里醒来, 支楞起耳朵, 红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阳光照耀在人间, 锦被之下, 姜槐慢慢睁开眼,唇边染笑。 她恍若仍未从昨夜那场欢好里醒过来, 手指轻轻动弹, 方意识到指节被小姑娘攥在掌心。 姜槐爱怜地望着她明媚清纯的睡颜, 闭上眼, 耳畔依稀回荡着动听撩人的嗓音, 细弱的哭腔里,她从来不知,原来阿瓷能美成那样子。 美也,魅也。 这话半点没错。 佳人媚骨天成,教她辗转反侧梦里都飘着桃花味。 借着晨光, 姜槐看向残存指尖早就干涸的血渍, 怜惜而温柔地亲了亲小姑娘额头。 她躺在那一动不动, 直到半个时辰后, 云瓷慢悠悠醒来,见了她, 亲昵地喊了声阿兄,始觉嗓音微哑,忆及昨夜, 脸色登时通红。 别、别看。她伸出手捂住姜槐的眼,哑声恳求道:等我缓缓,不要看我,好不好? 眼睫毛轻眨在温暖的掌心,眨得云瓷收手不是,继续捂着也不是,她暗恼道:阿兄昨夜好像有些过分 她默默收了手,锦被掩着娇躯,看起来竟有那么两分柔弱可欺。 姜槐被她说得一阵心虚,干脆闭了眼,小声道:阿瓷太美了。一举一动都撩拨着我心弦,我实在 不要说了。云瓷白皙的脖颈印着羞人的红痕,她羞怯地看了姜槐一眼:你背过身去。 想着锦被之下遮掩的风景,姜槐赶紧转身,裹了里衣走出几步,转瞬,就听身后一声叹息:还是没力气。 要我帮你吗? 不要。云瓷便要起身,忽然眉头一蹙,羞嗔地瞪了某人一眼,她唇角轻勾,见姜槐老老实实背对着她,忍不住打趣道:想不到阿兄看起来君子端方,竟喜欢那样子~ 那样子是哪样子姜槐昨夜已见识地明明白白,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她想起来就觉燥热,清了清喉咙,耳根红得要滴血:我也没想过,阿瓷会那般那般 云瓷心脏猛地一跳,小声道:你不喜欢吗? 喜、喜欢啊。姜槐忍住不去看她:我那样子,像是不喜欢吗?分明爱极了~ 她说话的功夫,云瓷轻轻活动着修长的玉腿,拧着眉穿好衣衫,听到这话,眉眼这才绽开笑:你喜欢就好。那你开心吗? 如登极乐。 这四个字冒出来,云瓷眼尾泛红,强忍着不去多想,道:姜槐,你过来抱抱我。 姜槐闻言回眸,迈步走过去轻柔地揽着她:好些了吗? 你说呢? 她嗔怪的模样极美,看得姜槐呼吸一滞:阿瓷阿瓷真好看。 小姑娘笑起来眉眼动人: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好看吗? 是啊,我是第一天才知道阿瓷竟如此好看。姜槐闻着她身上好闻的体香,夸赞道:比仙子还美。 是仙子,不是妖精? 想着她昨夜的表现,姜槐喉咙微动发出细微的吞咽声,压下纷杂念头,她道:是明目张胆勾我心魂的仙子,妖精惑人乃常态,仙子乱人心智却不常有。 是不常有。云瓷抿唇笑她:难不成你还想夜夜如此? 不敢。姜槐勾着她的小拇指,讨饶道:阿瓷太美了,我受不了~ 到底是谁受不了? 云瓷暗暗腹诽。 下颌搭在她肩膀,腿脚无力支撑,她温柔道:姜槐,我是你的人了,我也很开心。 嗯。姜槐极为感动地揽着她腰肢:我也是你的。 我今天想你陪我在这度过安静的一天。哪也不准去,就陪在我身边好不好?姜槐,我很想把你揣进口袋~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那要我化身成猫吗? 姜槐软着调子轻轻喵了一声,哄得云瓷眉开眼笑:姜槐,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你再亲亲我。她忍着羞涩道:就亲这里~ 待看清那地方,姜槐红着脸贴过去:你又要诱惑我么? 云瓷被她说得身子发烫,极力稳住心神才没发出奇怪的声响:没有。你想多了。 是吗?姜槐不安分地从那处撩过,云瓷身子轻颤瘫软在她怀里,魅意凝在眼尾,如十里平湖荡起的波澜,荡得姜槐匆匆移开眼。 她望着远处的天空,道了句:真美。 景美,人更美。 我我想沐浴。 我带你去。 姜槐拦腰将人抱起,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两颗心砰砰乱跳。她舔了舔唇瓣,贴着云瓷耳畔轻声道:要、要一起吗? 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羞红着脸,摇摇头,娇声道:很想,但,受不了~ 姜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云瓷心里发痒,她眉眼里藏着坏:阿瓷受不了,那大概是我还不够努力。 努力?努力什么? 猜到她怀里隐着的深意,小姑娘羞得埋进她怀里:哎呀,不要胡言了~ 姜槐笑笑不语,暂且放过她。 修长的玉腿迈进温泉,姜槐放下换洗的衣物,站在一旁神色痴迷地看她,云瓷含羞浅笑:你要看着吗? 姜槐红着脸退开,心里暗道:我不介意啊。 她心里这般想,没料到会说出口,云瓷本来已经收敛心神准备沐浴,被她一句话羞得心神大乱:你你怎么可以 话音未落,姜槐急匆匆迈着长腿大步走开,颇有几分仓皇逃窜的意味。 四围寂静,云瓷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垂眸笑开。她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影,陡然被自己眉梢泄出的魅意羞得捂了脸。 温水流过四肢百骸,她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叹。脑子里想的全是姜槐。 而姜槐此时在想什么呢? 她神游天外一点点回味昨夜阿瓷的魅惑热情,她喜欢阿瓷诱着她,却不想竟是如此蚀骨销魂令人欲.罢不能的体验。 鸾山谷底清幽绝美,白玉石上几番颠倒,姜槐捂着心口,闭上眼默念清心诀。 换好衣衫,云瓷来到她面前:阿兄? 姜槐睁开眼不敢看她:饿了吗? 阿兄不敢看我吗?云瓷挑起她下颌,起了逗弄心思,魅声道:抬起头来,我喜欢你看我~ 她若存心勾引,试问谁抵受得住呢? 姜槐深呼一口气,耿直道:怎么看? 你想怎么看?云瓷眼里挂着明媚的笑,柔声道:姜槐,你不要那么坏好吗? 姜槐点点头,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走出几步她唇边挑起一分邪气,道: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云瓷扬起唇角:不让你看~ 谷底掀起一阵柔风,空气里飘荡着连绵的花香,姜槐忽然驻足,双手揽紧她腰肢迫使她身子相贴,蛊惑道:让不让看? 不让看~ 姜槐亲吻她唇角:让不让嘛~ 哎呀姜槐,你好烦啊!小姑娘贴着她身子讨饶:你要害我走不动路吗? 那阿瓷说声好听的? 阿兄,你可真是个孩子~ 说嘛~姜槐耐心哄她。 云瓷无奈地笑了笑,眼里藏着宠溺化不开的情愫,轻踮脚尖和她咬耳朵,眼瞅着姜槐唇边咧开笑,问她:当真? 自然当真。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在说假话吗?云瓷羞低着头握住她修长的指节:还不走?不饿吗? 姜槐顿时满心欢喜地拦腰抱着她:好,我抱你走。 孩子气~ 岁月忽然慢了下来。 姜槐心想,也该慢下来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她贪婪地享受着和阿瓷独处的静谧时光,喂着小姑娘喝过粥后,她笑:阿瓷有什么安排没有? 有。 姜槐抽出锦帕为她细细压唇:吃饱了吗?什么安排? 云瓷看了眼桌角的小食,姜槐贴心地投喂过去,见她吃得香,自己也没忍住尝了尝:嗯~是挺美味的。 脸皮薄的小姑娘嗔她一眼:阿兄怎好抢我吃食,还是这样 后面的话她羞于说出口,姜槐眉眼弯弯:我喜欢。 你可真无赖啊,你知道我听不得你说喜欢云瓷红唇扬起,轻快道:那我也喜欢好了。 真乖~ 不要说乖。云瓷睁着一双满含柔情的眸子看她:我也听不得你说乖。 那听了会怎样? 她眸光温柔如水,如实道:会心动。 云瓷看着姜槐,视线与她痴缠:姜槐,你穿女装给我看好不好?就穿我最爱的那身淡色裙衫,怎样? 第132章 云瓷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往内室走:姜槐, 你听话好不好?这次, 就由我来打扮你。 好啊。姜槐在这些小事上向来由着她,也不觉有何不妥。阿瓷想看,那就给她看。 素淡雅致的裙衫被放在一旁,云瓷折身走出两步来到她跟前:阿兄, 我伺候你更衣。 她的手搭在姜槐腰间, 指尖微挑,白玉带被解开, 她含笑着褪去姜槐雪色外衫,细致而体贴地为她除去一切束缚,想了想, 又红着脸往衣橱里取了未曾穿过的小衣:你、你不要乱动。 姜槐促狭地眨眨眼:好。 你还是闭上眼好了。云瓷摇晃着她的胳膊:你看着我,不知为何我竟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就是紧张。 姜槐宠溺而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如她所愿,老老实实合上双眼。 美人在骨不在皮, 云瓷心想:姜槐可真是个美人。这样的美人穿着男装行走人间, 委实糟蹋这身段。她肆无忌惮地看了好一会儿, 唯恐久了被取笑, 这才取了小衣一件件为她穿好。 待小衣穿好,云瓷这才后知后觉额头出了层薄汗, 她抬起头, 见姜槐闭着眼,唇边却噙着笑,不由的脸皮更加发烫, 深呼一口气,刚找回两分冷静,没想到被人揽入怀。 喜欢看,那就多看两眼~ 云瓷被她说得耳朵尖通红:哪有,不准冤枉我~ 没有吗?姜槐合着眼轻扬唇角:哦,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有自作多情。虽知她故意打趣,但云瓷就是舍不得听她这样说,感受着心上人的玲珑身段,她竭力控制着心跳,小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很好看,我忍不住不看。 姜槐喉咙里发出极其悦耳的轻笑,呵气如兰:阿瓷更好看~ 云瓷受不了她这般,软着手推开她,娇嗔道:做正事呢,不准油嘴滑舌~ 嗯。姜槐敛了笑:阿瓷继续。 穿好里衣,最后套上裙衫,云瓷细致地为她整敛衣领,一想到姜槐从头到脚穿着她的衣服,她呼吸有一瞬停滞,莫名喜欢这种你中有我的感觉。 她道: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阿瓷看够了吗? 云瓷眼里漫着笑:又怎能看够呢? 她的目光一寸寸抚过姜槐的眉眼,被她的美貌倾倒,心里顿时满了甜蜜:阿兄~ 嗯?姜槐勾着她的小拇指,食指轻轻挠着她掌心,像只猫,直接挠在了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云瓷又道:阿兄~ 姜槐失笑,不厌其烦地回她,一声比一声温柔:阿瓷这是怎么了? 阿姐?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勾连其中的情愫比蜜还要甜。姜槐慢慢红了脸,因着那句软绵绵的阿姐,她好一会没反应过来,一颗心砰砰跳着:不要、不要这样喊。 阿姐?阿姐?云瓷不住地逗弄她:阿兄作何要红脸?你本来就是我阿姐啊。你是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孩子,是我心上人,我这样喊你,你受不了吗? 姜槐顶着张红扑扑的俏脸,欲言又止地嗔她一眼。 这样的姜槐,勾得云瓷想扑到她怀里,带着她做尽一切的事。 受不了~姜槐抱紧她,喉咙有些痒,她轻声道:别那样喊。 为何不能? 太甜了,甜得人想做坏事。姜槐情意昭昭地与她对视:不准那样喊。 那我偏要喊呢?阿姐阿姐阿姐 哎呀姜槐,不要乱动嘛~小姑娘环着她脖颈:我这会看到你就腿软,你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姜槐收回手,神色看起来多了两分傲娇。 云瓷爱极了她这样子,狡黠一笑:就当我欺负你好了,怎么,你不想被我欺负? 想。姜槐展开笑颜:阿瓷怎样都好。 真好看,嘴也真甜。 姜槐见她眉梢得意,心思一动,故作茫然道:阿瓷,你看这衣服我穿着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哪里不妥?云瓷上下左右打量她:都很好啊,好看极了。 你再看看?姜槐冲她玩味地笑起来。 看什么? 阿瓷看这衣服,是不是有哪里大了? 大?云瓷定睛看去,蹭的一下脸色涨红,嗔道:姜槐!你正经点好不好? 姜槐笑得天真肆意,惹恼了小姑娘,又开始自得其乐地哄她。三两句话的功夫,再次哄得人往她怀里钻。 两人卿卿我我闹够了,云瓷领着她往梳妆台走,笑道:姜槐,你坐好,我来为你画眉。 姜槐女扮男装虽做了二十多年男儿,可女子梳妆打扮这事上她懂得比其他人还要多,她能在短暂时间里辨别出胭脂配方,也熟知禹州城当下最流行的妆容。 她平素作为男儿几乎都是素颜,如今阿瓷要为她梳妆,念头转开,心里越发的甜。又甜又暖。 她本来就是女子,女为悦己者容。 阿兄,放轻松~哈哈,不要正襟危坐嘛~云瓷笑得眉眼弯弯,笑过之后心底荡开两分酸楚:若非为我,阿兄也不至于当了这二十余年的男儿。 姜槐握着她的手,笑吟吟道:为了阿瓷,苦也是甜,我从不觉委屈。 云瓷不好在此时说些伤春悲秋煞风景的话,她笑得灿烂:姜槐,以后我们隐居在此,我天天为你画眉,行吗? 这难道不是我要为阿瓷做的事么? 你为我,我为你,不应该吗?云瓷俯身轻轻亲吻她脸颊:哪能只许你爱我呢? 情意绵绵,铜镜里倒映着小姑娘秀美容颜,她说这话时,仿佛已经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姜槐动容地点点头:好。 满室温情,一刻钟后。 看着铜镜内妆容极淡的女子,看着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雅出尘,云瓷渐渐看痴了。 她盯着姜槐那双清亮澄净的眼眸,盯着她染了口脂的红唇,蜿蜒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一股燥热从心头徐徐散开,云瓷匆匆别开脸,竟不敢再看。 这时候的姜槐,美得她心慌。 她迈开步子往桌边倒了杯茶,茶水润喉,没留意身后那人戏谑的笑。 阿瓷怎么跑了?是我不够美吗? 姜槐从身后环住她,嗓音温柔:喜欢吗? 喜欢。 那为何阿瓷不肯看我? 你、你前世也长得如此美吗? 姜槐勾唇笑开:忘了告诉阿瓷,我前世除了是道子,还是四海皆知的美人,要我画给你看吗? 画?云瓷指尖一颤:你、你可别又要带我 不是道画,就是寻常画作。要看吗? 要。 那阿瓷看看我? 云瓷歪头,继而身子被她轻柔地锢在怀里,姜槐清冽的气息快速地包裹了她,那分甘甜卷着无法描绘的热情攻城掠地 真好。 她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姜槐含笑与她分开,抱着人容云瓷在她身上缓了会,这才与她执手走到书房。 笔墨挥开,云瓷没去看画中人,她望着姜槐的侧脸,沉浸在方才的甜蜜里,不知怎的,脑海忽然浮现出小版的阿兄,她和阿兄的孩子,肯定会很可爱吧? 记忆的长河里,她想到姜槐是如何一日日将她拉扯大,儿时的她娇弱得厉害,不仅入夜要人陪,几乎全天阿兄都得带着她,走到哪带到哪,七岁之前,她都是被阿兄抱着入睡。 姜槐面对她,性情极其温顺,带着她走街串巷,带着她放河灯,为她买最漂亮的衣服,喂她吃饭,慢慢教她做一个温柔有涵养的女孩子。 以后阿兄也会这样养孩子吗? 云瓷垂下眼帘,心里生出两分羞涩,她好想让姜槐像小时候那样哄她啊。 想到最后她竟不愿提早生子。 她小心地看了姜槐一眼,眸光不经意瞥到画纸,心神瞬间被吸引。 姜槐神色复杂地搁笔,笑道:怎样?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惊若天人。 比之现在呢? 云瓷红唇微张,喃喃道: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那阿瓷喜欢哪个? 都喜欢啊。云瓷懒洋洋地挑眉:姜槐,我爱你色相,更爱你有趣的灵魂。你兜来转去,是想听这句话吗? 姜槐红着小脸眼睛漾开浅浅的笑:嗯! 道子阿星,冰肌玉骨,贵气天成。云瓷移开眼:姜槐,你一定急着要孩子吗? 嗯?孩子?姜槐茫然看她。 我 小姑娘害羞地和她咬耳朵:我怕是疯了,我忽然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了,我想多陪陪你,你、你要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哄哄我啊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为你 为你生个小可爱。 话里的深意,姜槐总算听明白了,失笑地揽着她香肩:小醋坛子~ 云瓷被她说得羞低着头:好不好嘛~ 好,阿瓷说什么都好~姜槐俯身背对着她:来,上来,像小时候那样! 云瓷眼睛盛放出璀璨的光芒,熟稔地跳上她后背,温柔而亲昵地环过她脖颈:阿兄,带我去摘西边林子的小红果! 姜槐轻快地应了一声,拉着长声愉悦道:走喽,带小馋猫摘果子去喽~ 日光西斜,鸾山谷底岁月悠悠长长,云瓷趴在她背上,欢喜得眼尾泛开点点泪意,她无比庆幸自己一次次的引导主动,如此,才没错过眼前最好的人。 伴着耳边风声,她喃喃道:姜槐,谢谢你那年风雪抱我入怀给我崭新的人生,谢谢你,娶了我 第133章 二月初八, 棋圣前往北绵山参加合欢道主称道会, 四海之内,诸位道主齐聚,可谓百年盛事。 与此同时,姜槐穿了一身雪白锦袍, 迈着笔直的长腿踏出将军府。 贵妃娘娘摆了仪仗等在门口, 见了她,宣陵露出柔软笑意:走吧。 桃源山, 漫山遍野终究蒙了层绿色,冬日寒冷退却,春天的气息慢悠悠到来。 墓碑前, 姜槐恭恭敬敬地俯身半礼,望着碑文清晰分明的爱妻宣黎氏字样,依稀能够感受到当时刻碑之人的执拗与痛。 当年这是一座无字碑,是我不顾荆玄鱼反对强行刻上去的。 宣陵在墓碑前坐下, 她手里提着一壶极香极淡的果子酒, 轻轻洒在墓前, 她道:见到你娶妻, 阿黎肯定也会高兴的。 姜槐眉目低垂着,手抚过那碑文:我会好好珍惜阿瓷的。 那就好。宣陵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 清晨的风夹杂着淡淡的凉, 她裹紧衣衫认真道:我不会放过荆玄鱼。我要他为阿黎偿命。 若不知那些陈年旧事,姜槐大可以开口阻止她,但当着黎家长女的面, 心里装着那段旧闻,她只能沉默。 荆玄鱼待她极好,做足了慈父模样,填补了内心她对亲情的幻想,可荆玄鱼害了黎祯,害了眼前人。 您将我带到这里,当着黎家长女的面说出这番话,是不想我出手干涉吗? 是。孩子,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是阿秀,我忍不了了。阿黎还在等我。 姜槐怔在那,心里五味陈杂,山风从耳边拂过,在经历过艰难的抉择后,她缓缓闭上眼:不杀他,您心里过不去,对吗? 过不去。宣陵温柔地抚摸墓碑:荆玄鱼该死。 母妃真是好算计啊。 姜槐眸子睁开,长叹道:冤有头,债有主,既是你们之间的死仇,纵我能拦你一刻,也拦不了你一世。母妃不如多给我七天时间,就七天,我想陪在父皇身边,尽为人子女孝道。 阿秀,你会怪我吗? 会。 姜槐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三岁失去了母亲,唯独父皇对我的爱始终不变,骨肉至亲,你们却要反目相残,谁不想有个幸福美满的家?但我有了阿瓷,母妃却永远失去了她,我劝不住你,更无力劝说。 她从袖袋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坠:这是当年站在明煊宫门口黎家长女送给我的。如今,我转交给母妃。 莹白温润的玉坠,宣陵颤着手接过去,只看了一眼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这本来就是她要送给你的。这是阿黎的心意,她她将你当做了我们的孩子。 姜槐的心微微抽疼,宣陵亲手为她系在腰间:你好好戴着,不要拒绝了好吗?她能将这玉坠送你,可见见你的第一眼就格外喜欢。这本来就是阿黎为我们今后的孩子准备的,阿秀,你多陪她说说话成吗?阿黎最喜欢孩子了 嗯。姜槐应了下来。 宣陵退开几步,迎着风,逼回了眼泪。 阿黎,你看到没有,女孩子果然最是体贴人。等我,最迟半月,我要荆玄鱼血债血偿! 等取了他性命,我再去下面陪你。 你等我 天边下起了细雨,冲淡午后的温暖,空气中的凉意迎面扑来,锦绣衣衫被打湿,姜槐迈着步子踏入皇宫,守门的侍卫见了她不免讶异:大将军怎么不带伞? 说着急急吩咐了人取伞来。 后知后觉将伞接在手里,姜槐从失神里走出来,望了眼漏雨的苍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迈了进来。 得知她拜见,荆玄鱼很开心,特意选在御书房接见。 见了姜槐,看到她双肩沾了层细雨,嘴里止不住心疼道:这孩子,怎么就不知照顾自己呢?棋圣离城后,没人在你身边,怎么弄成这样子? 说着他命人取来锦衣常服,姜槐看着他,又看了看大太监。 大太监规规矩矩地行礼退出去,尽职尽责地守在房门,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步。 快,先把衣服换了。 姜槐唇边掀起天真的笑:父皇。 她不再迟疑地跪下去:秀,见过父皇。 荆玄鱼惊得倒退两步,难以置信道:你、你喊我什么? 父皇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是荆秀,是三岁那年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荆秀。 姜槐对着他行了大礼,歉疚道:一直装作糊涂未能与父皇相认,父皇爱我,我看在眼里,其实很欢喜。 阿秀阿秀!荆玄鱼激动地将她扶起:你肯认朕了?你肯做回十一了? 父皇不管何时都是父皇,我自然要认。但我不想当皇子。姜槐温柔道:父皇,我还记得您对我的好,记得三岁那年您带我观雪赏梅。 荆玄鱼面色红润,颇有几分踌躇,他紧张地搓搓手:阿秀还记得? 记得。姜槐冲他笑:我都记得。父皇此时心绪翻腾过甚,不如阿秀陪您手谈一局吧,父皇,这些年不见,我已经不是当年的三岁小孩了。 好,好,那就手谈一局!堂堂帝王,在自家孩子面前失了章法,姜槐看在眼里,心里传来一阵阵的疼。 她这一生,所得到的,都在失去。 如指间流沙,看过,感受过,却留不住。 前世今生,星沉谷时爹爹曾语重心长的说她命途多舛,那时候她尚且不信,如今亲身体会过,方知爹爹所言非虚。 她的命,的确苦了点。 阿秀衣服湿了,快去换了吧! 无妨。姜槐稍稍运转内力,呼吸之间便见衣衫荡起浅浅白气。 荆玄鱼看得又惊又喜:阿秀这身功夫,已臻至化境! 姜槐不好意思地颌首垂眸:没有父皇说得那般厉害,我这一身内力,想要入化境,还得需十年。 当慈父的,自然希望爱子越来越强,荆玄鱼揽着她肩膀到了棋桌:来,你我父子,今日要痛痛快快杀一局! 最近这几日天刚亮姜槐就会雷打不动地往宫门走,至亲相残,她有可能没了生父,也有可能失去生母,夹在中间,两不相帮,两份煎熬。 距离宣陵为她预备的时间还有最后一日,姜槐站在御书房门口,忍着酸涩仰起头,即将泛起的泪意被她死命压下,眨眼,她笑靥如花,从容踏进门。 阿秀?快来! 荆玄鱼笑得像个孩子,同姜槐站在一处,仿佛他也跟着年轻十岁,眉眼飞扬,极尽洒脱:快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只猫型木雕,刻得栩栩如生,姜槐下意识看他藏在衣袖的手,荆玄鱼被她看得不自在:怎么,不喜欢吗? 喜欢。姜槐把玩着巴掌大小的木雕:父皇,我手疼。 手疼?荆玄鱼急急接过她手里的木雕,小心摊开她掌心:哪里疼?朕这就给你喊御医! 望着那宽大的手掌或深或浅的伤痕,姜槐点点头:喊御医来吧。 是最近习武太累的缘故吗?怎么忽然疼起来了?荆玄鱼小心捧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所以然,烦闷道: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大太监急忙派人去催,姜槐抽回手:父皇无需为我至此,父皇待我,无一丝亏欠,我晓得。 亲生父子,哪能这么见外?荆玄鱼笑她:阿秀,朕可等着你的孩子降世呢,朕要封他为太孙!这大好的江山,朕都愿给你们! 孩子 一滴泪快速从姜槐眼眶掉落,她背过身心里闷闷的。一旦母妃开始动手,父皇极有可能见不到孩子降世了。 这念头闪过,她心痛地呼吸难继,只觉身在漩涡,身不由己。 缘也,孽也。 前世今生,她都得不到一份完整的亲情。 姜槐难受地想放声大哭,强忍着,直到御医匆忙赶来,她道:为陛下裹伤。 荆玄鱼一愣,低头看去,果然十指以及掌心的划伤已经裂开。 姜槐看他一眼,他不好多说,底气不足地由着御医悉心处理伤口。 广弘宫,宫人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 十二皇子冷笑一声:那姜槐又去寻父皇了? 小桩子哆哆嗦嗦道:许是许是探讨国家大事呢。 国家大事?呵。当本宫是傻子吗?父皇如此不避讳,就差点明了那逆子身份!价值百金的花瓶被他砸碎在地,响亮清脆的声音,听得人心底发寒。 逆子也就是说 小桩子打了个寒颤:殿下 十二捏着指节阴仄一笑:皇兄,就要回来了。 以前他不敢确定,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他面前,容不得他不信! 父皇之心,从当初降下煊赫恩典时就已经能窥探一二。又是一品镇国大将军,又是御赐尚方宝剑,他早算好了要为姜槐正名。 十一皇子,荆秀。 他的好皇兄啊。当年既然死了,为何要回来呢? 母妃爱重皇兄,父皇偏袒皇兄,荆彦眸光冰冷,望着殿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下定决心:很好。你们不仁,我不义,那就动手吧! 第134章 星月当空, 将军府。 姜槐一如往常坐在外面的青石阶观星, 苍穹星象纷杂,乱得一塌糊涂,她举目看向帝星,却见帝星黯淡, 而属于宣陵的那颗星, 也是摇摇欲坠。 她一夜未睡,不停地推演, 不停地计算,晨光微曦时,已是汗湿衣背。 将军, 要用膳吗? 姜槐恍若未闻,半晌开口:入宫,我要入宫! 二月十六,御书房。 荆玄鱼一身龙袍气势凛然地坐在御座, 帝王剑在他手里泛出冷芒, 他放下剑, 转而提起御笔, 大太监侍候在侧,目光落在明黄卷轴, 道了声果然如此。 而后, 他又开始写第二封,第三封。 他写得很慢,几乎每个字都是仔细斟酌, 大太监眉心一跳,不解其意。 封起来。荆玄鱼吩咐道。 是。 那加盖了玉玺的圣旨被妥善封存,荆玄鱼怅然地再次握住帝王剑:你说,朕错了吗? 大太监眼圈红着:帝王行事,哪能说错? 荆玄鱼轻笑着看他一眼:你倒是懂。若阿陵也能这般想那就好了。 他问:明煊宫那边如何了? 已经在准备了。陛下,真要如此吗? 这已然是一道死局了。朕,不悔。 不悔二字从他嘴里冒出来,荆玄鱼眉眼多了分释怀:阿陵忍辱负重,这场对决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注定。至于她能不能割下朕的头颅,还得看她本事。活着,还是死了,你知道吗?朕早就输了。输了心,也输了磊落。 黎祯死的早,可她能被阿陵铭记一辈子。至于朕 他轻声长叹:朕配不上阿陵,朕也知道。可少年动心,谁又没有私心呢?错了那就错了,代价,朕甘愿承受。 他提剑从御座起身:走,去看看吧,看看朕爱的女人,究竟想如何取朕性命。 陛下!大太监毅然跪地:一定要如此吗?陛下刚与十一皇子相认,还未见太孙,舍得吗? 一滴泪从荆玄鱼眼角滴落,他狠心道:舍不得也得舍。阿陵在惩罚朕,她等不及了。 陛下想过十一皇子吗!他刚有了父皇,陛下也舍得吗?! 荆玄鱼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朕看到了他娶妻,未见到他生子,朕爱那个孩子,那是朕用一辈子的自尊从阿陵那里求来的。阿秀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以为他为何与朕相认?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他两不相帮,朕岂能不成全他?与其教他夹在至亲之间为难,不如早早破开这僵局,是生,是死,皆由阿陵说了算。 求陛下带奴一起去吧!大太监痛哭流涕:是生,是死,奴都愿陪陛下! 荆玄鱼倏忽笑了:不可。你是朕留给阿秀的护身符,若朕不幸死在阿陵剑下,你要替朕好好护着他。不仅要护着他,还要护着他的孩子。明恩,你能做到吗? 大太监一生之中有很多名字,唯独明恩二字,是少年时他最喜欢的名字。 他身子匍匐在荆玄鱼脚下,含着热泪回道:能!只要陛下愿明恩做的,明恩肝脑涂地也会做到!明恩会用陛下赐予的权柄护住十一皇子,会努力活久些护住未来太孙! 这样,朕就放心了。 他笑容纯粹,带了几许少年时才有的温暖:不必相送。 荆玄鱼提剑出了宫门,避开眼线来到桃源山。 春光微冷的桃源山,黎家长女的孤坟前,宣陵一身素白衣衫,眉目冷然:你来了。 我来了。荆玄鱼痴痴然望着她那张脸,目光慢慢转向那座墓碑,他感慨万千道:阿陵本来,是准备夺宫的吧? 宣陵不意外他晓得那些图谋,事实上这些年他们彼此所做的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僵局在那晚早就成型,若非为了阿秀,她会以最残忍的手段夺了他的江山! 就当是为了阿秀,出剑吧。 宣陵手腕轻抖,剑鞘落地,那是她少年时期最心爱的佩剑,也曾带着阿黎一起翩然剑舞,如今,当着阿黎的面,她要亲手给她一个交代。 就当是为了阿秀,你要想活,就一剑杀了我。今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生。谁活着,谁就能伴在那孩子左右。荆玄鱼,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荆玄鱼沉默半晌,在清浅微凉的春光里剑锋呼啸,荡起重重杀机。 阿陵,你以前总说我文不成武不就,今日,当着黎祯的面,你再试试? 刺耳的兵戈声划破春风,卷起层层冷寒。 墓碑无声而寂静,坟墓最右侧竖着一方铁片,经过岁月侵蚀,隐约能从那铁片上看到小碗字样。 死去的人与猫再也无法归来,就如同死去的那些岁月再也无法继续流转。 竹马青梅,年少也曾情深,谁又能料到,时光荏苒会成今日死敌? 宣陵一剑划开荆玄鱼精贵的衣袖,血从小臂涌出来,荆玄鱼眸色微深,起手变了阵势。 那是他们少年时最爱舞的一套剑法,荆玄鱼风雪不辍整整练了三十年。 他用这三十年的执着努力,撞上宣陵锋利的剑刃,兵刃相撞的刹那,宣陵虎口裂开,眸光瞥见那座墓碑,咬牙握剑破了他的招式。你来我往,步步紧逼,互不相让。 姜槐径直闯入御书房,问:陛下呢? 大太监神情恍惚地垂手站在那,用了十二分的心力隐藏住那些破绽,他恭敬道:陛下此时正在临泉池沐浴。 沐浴?姜槐白了脸:你胆敢再骗我一句试试!我问你,他在哪?说! 桃源山的风裹了血腥气,宣陵剑势越发凌厉!荆玄鱼从进攻到格挡,看起来有些吃力。 这就是你所谓的三十年的努力?不堪一击! 听着耳边心爱女人的嘲讽,荆玄鱼涨红了脸:阿陵,你莫要逼朕! 宣陵狂傲大笑:生死危机前你尚要优柔寡断,荆玄鱼,你不配为君!你有哪点值得我倾心相爱?当着阿黎的面,你落魄至斯,十几年前如此,十几年后亦如此! 剑光一瞬暴涨,荆玄鱼恼怒道:那你再试试! 春意被无情的剑风粉碎,宣陵反手撩剑,足尖一转灵活地避开攻势,须臾便削下荆玄鱼一片衣角。 她一字未言,但那副姿态却高傲地要将人踩在脚下。 荆玄鱼以剑撑地大口喘着粗气,不过三个呼吸,再次提剑而上! 我为何会配不上你?实是你眼中没我,黎家长女连剑都提不起,柔柔弱弱的,你不也照样爱得死去活来?说什么我不配为君,是你!是你从来不给我配得上你的机会! 剑锋夹杂了疯狂之意,荆玄鱼字字泣血:阿陵,我从来没把我的爱放在眼里,对不对? 就凭你,也敢当着我的面说爱?你的爱是什么?荆玄鱼,你告诉我,你的爱是什么?!你若爱我,何至于闹得如今兵戈相向的地步?你老老实实当我竹马不好吗?你偏要强求,那你今日必死! 阿陵,你非逼我杀你? 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荆玄鱼深吸一口气,眼眸染了血色,他倒退两步,一剑从下到上斜斜劈出,四围的花花草草被剑风摧残落地,宣陵眸光微惊,拼了性命迎上去。 几番交手,鲜血自她口中涌出,紧要关头看到她唇边血渍,荆玄鱼心神大乱:阿陵? 也是这稍纵即逝的功夫,宣陵眸光发狠,一剑刺透他心窝! 阿陵你 荆玄鱼死死抓着她衣袖,体内生机快速退去:你果然比我心狠!阿陵,来世来世我还想遇见你为你当牛做马,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只求你求你不要不要忘记我 荆玄鱼,有件事我骗了你,你要听吗? 宣陵目色悲凉地掀起唇角:十二,不是你我的骨肉。 你你罢了。 叹息消散,长剑被她果断抽出,鲜血溅了宣陵一身,白衣被血水浸透,荆玄鱼眼角含泪,微笑着闭上眼,眉眼依稀残存着少年纯真。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一代帝王,开创了大禹国昌宁盛世的禹皇就此撒手人寰。 春光隐没,姜槐去时,荆玄鱼已彻底没了生息。 她呆愣在那,哪怕早有准备仍忍不住嘴唇颤抖,音节在她唇边破碎开:父皇?父皇! 一声声的悲哭回荡山头,桃源之地,阴阳相隔,长风扫过,情仇入土。 一只白猫不知何时跳上黎祯的墓碑,睁着一对清亮的猫眼俯瞰人间。 与此同时,北绵山。 云瓷身披星辰袍于四海宴席中不声不响退出去,门外山雨忽来,卷起阵阵凉意 第135章 北绵山峰峦叠嶂, 枝弦眼光不差, 选的是一处宝地。 山雨大作,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屋檐,而后顺着檐角滴落,云瓷呼出一口长气, 泛着温热的白气很快被风雨里漫开的凉冲散。 从今天起, 天地道法之一的合欢道重归,已无道子来干涉。不管是正道, 还是邪道,过去了五百年,很多东西早就物是人非。 枝弦一身粉红色的道袍, 领口特意绣着一枝桃花,她摇曳着腰肢笑吟吟走过去:怎么,在相思? 这思的是谁,想都不用想。 枝弦望着她眉眼浸出来的温婉明媚, 以她堪称老辣的目光来看, 眼前的小姑娘已经与阿星做了真正的夫妻, 既然是阿星的人, 当着四海道主的面她便收了那些狠毒的计谋。 阿星的人,学不会流殇曲, 又怎敢出现在她面前? 流殇曲以清正为名, 曲动,引得是天地正气,好好的称道会, 枝弦还不想与她斗法。 于是慢悠悠地审视她,枝弦点点头,赞叹一声:还真是好看。 云瓷闻言不甚在意地轻笑。 人站在屋檐下,手臂伸出,雨滴落在她指尖,她耐着性子道:合欢道主一朝称道,门下弟子众多,就凭这本事,我也得敬你三分。若不谈阿兄,你我许能聊几句。 那就聊几句?枝弦歪头看她。 云瓷百无聊赖道:里面的都是四海道主,那你不陪着他们,跑我这来作甚? 都是道主,凭什么你能跑出来,我就不能? 她轻忽抬眸,手指微微拢起:都是道主不错,可你今日作为东道主,哪能失礼于人? 东道主,管饭就够了,我敢陪,那些人敢应吗?枝弦妩媚笑开,眉眼间的风情着实醒目:都是道主,可除了阿星的道,谁又能压制我?你能吗? 试试? 好啊,那就试试。 有意思的是两人谁也没动。 片刻,枝弦粲然一笑:好了,不与你说玩笑话了。你若在我这里出个好歹,阿星可会找我拼命。 她语气里透着淡淡的难过:你知道吗?以前的阿星,哪怕再恼都不会掐着我的脖子说要了我的命,但她为了你,却能。当日我魅惑于她,她也只是拂袖离去,柳云瓷,我想不通,我到底差了你哪点? 世间情爱,有几桩是能容人想通的呢? 云瓷取了锦帕细心擦拭每一根沾了水的指节,不欲与她讨论这话题,她道: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枝弦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不再多留一日吗? 不了。云瓷蹙眉道:这场雨,下得我心不安。你看够了没? 枝弦收回满含嫉妒探寻的视线:我很想彻底留你在北绵山,但情况似乎不允许。 她忽然想到什么,本着最后的善意嘱咐道:小心。 这话来得太突然,容不得云瓷细想。 棋道山负责接应的十位护道长老以及三百名护道使者等候在不远处,天空电闪雷鸣,浩浩荡荡的队伍冒雨离开北绵山。 直到看不到人影,枝弦沉声道:你看到了吗? 良久,那人一身黑袍执着酒杯潇洒而来,叹道:绝色。 她提醒道:不要忘记答应我的。 黑袍人掩去眸光深处的冷笑:好说。 二月二十,大太监明恩坐镇深宫,秘不发丧,死死掩下禹皇驾崩之事。 姜槐守在殿内腰间缠了素带,她一声不吭地跪在灵位前,三日滴水未进。 大太监不好多劝,踏出门站在花树旁细细问道:广弘宫可有异动? 十二殿下今晨天刚亮就去了顾大元帅府,两个时辰后又秘密联络重臣。 明恩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陛下算无遗策内监关心道:陛下龙体欠安,何时才能出来主掌政事? 不该问的别问,还想不想活命了!大太监厉声低喝! 是是,奴,奴这就掌嘴 清脆的掌掴声中,大太监闭上了眼,再过三日,便是陛下为十二殿下预留的最后期限,是生,是死,陛下将选择权交给了殿下,就看殿下要如何选了。 天子称病不上朝,朝堂已经有些许风声传来,一品镇国大将军久不露面,大太监明恩把持朝政,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明恩对那些以下犯上的言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那态度,不仅没制止,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越是如此,局势越紧张。局势越紧张,越能辨忠奸。 禹州城风雨交加,心思敏锐的大臣不敢再胡乱冒头,闭门不出,求一个清静。 广弘宫,内室之中,一阵暧昧的声音传来,小桩子低眉顺眼守在不远处。 一声声痛苦嘶哑隐着快感的声音钻入耳膜,他悄悄地吞咽口水,不料惊呼猛地从暖帐突兀响起 须臾,十二皇子赤着上身从里面掀帐而出。他面色绯红,小桩子尽职尽责地上前伺候他更衣。 崇政殿那边消息如何,父皇他果然不行了吗? 是,奴才派去的人亲眼见到陛下面无血色,像是像是 荆彦压下那抹从心头浮出来的伤感,问道:大太监怎么说?父皇可有旨意留下? 这奴不知 罢了。 荆彦束好腰带,充满欲念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昭然野心,他漫不经心地扬起笑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与其为他人做嫁衣,不如本宫率先一步,取而代之! 二月二十三,守在宫门外的大太监望着广弘宫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气,看来,十二殿下还算仁厚。 那口长气还未完全吐出,内侍急色匆匆而来:报!十二殿下逼宫了! 明恩愕然地杵在那,眼里闪现着失望,果然被陛下料中了吗?这哪里是什么爱子,分明是头贪慕权势,容不得同胞兄弟的白眼狼啊。 他稳住心神,想到陛下对十二殿下的疼爱,不免生出怒火:护好大将军,就让杂家来领教领教十二殿下的本事! 深宫混乱,姜槐跪在荆玄鱼灵位前一动不动,世间纷扰在这一刻好似与她彻底没了干系,直到宣陵迈进殿。 她指尖轻颤,缓缓回过头:母妃。 宣陵见她一脸憔悴,亲手递了蜜水喂到她唇边:再是悲伤,哪能不吃不喝呢? 姜槐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干燥的唇浸了水,她问:外面乱了吗? 天子身死,狼子野心齐齐跳了出来。而其中跳得最欢的,正是荆彦与宣顾。 宣陵不忍她为此事担忧,宽慰道:他早就做好了安排,你留在此处便是。 母妃。姜槐抬起头,眸子泛着水光,她一字一句道:我没父皇了 宣陵身子颤得厉害:所以所以你连母妃都不想要了吗? 姜槐不发一言。 殿内冷冷清清,淡淡的熏香遮盖了从骨缝里钻出来的悲伤,这对初初解开心结的母女,彼此心上再次添了一道伤痕。 伤人,亦自伤。 姜槐心想:这世上,原来从没有两全法。而摆在她脚下的路,都只有一条。不走,也得走。哪怕前路布满荆棘,跪着、爬着,她都不能后退。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充满孤寂。 金乌西沉,血腥味飘荡在皇城上空。 辗转至深夜,一片火光中,十二皇子荆彦领兵杀出重围,扭头大喊:顾大元帅!事成之日孤必记你大功!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崇政殿! 顾大元帅见他冲进去,心里松口气的同时越战越勇! 大太监明恩袖手坐在雕花椅子,冷笑:乱臣贼子宣顾,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就凭你这阉人也配叫本元帅名讳? 明恩嘲讽地掀了掀眼皮:此时收手,念在宣贵妃的面子,陛下尚且能留你一条命。 不必了,今夜,本元帅助十二殿下荣登大宝!容不得你们阻挡! 冥顽不灵,找死! 荆玄鱼筹备多年留下的底牌,一件件在这个深夜露出来,大太监明恩内心对陛下的崇敬到达顶峰,他必誓死捍卫荆家天下!谁要敢反,就割下他的人头为陛下陪葬! 父慈子不孝,该杀! 陛下为十二皇子预备了最后一关考验,只要闯过去,在十一皇子不愿登位的前提下,帝王宝座几乎已经没有了悬念。 陛下以死了结与贵妃娘娘的陈年旧怨,以死试探出十二皇子的野心,可怜十二皇子自认有万千筹谋,却不知一举一动早在陛下掌握之中。 姜的还是老的辣,帝王心术,岂是一朝一夕学成? 陛下留了三道圣旨,如今这三道圣旨眼看就要问世,大太监蓦地油生出一股世事苍茫的复杂感觉。 曾几何时,少年天子,也保留单纯。 陛下虽死,却将这天下安排妥当,为父,慈也。为君,勤也。却在情爱里,一败涂地 以至于做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以至于要教许多人跟着承受苦果。 大太监听着耳边兵刃刺穿血肉的声音,慢慢地叹息一声。十二已反,至于殿内的十一皇子,便是他往后跟定的主子了。 一啄一饮,前尘早定。 崇政殿内,灯火通明。荆彦大步闯进去,手里长剑染血,他猖狂大笑:母妃,你看到了吗?我才是真命天子!那荆秀,又算得了什么! 宣陵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十二,退去吧。 退去?儿为何要退去?母妃肯爱皇兄,却不肯给儿半点疼爱,儿心里不甘、不平! 他看向身旁的姜槐,怒声呵斥:荆秀!你还不跪我,是想找死吗? 姜槐撑着酸麻的腿站起身,她道:父皇已然仙逝,你要在此时挑起血雨腥风吗?一刻之内,你退出崇政殿,我饶你不死。 荆彦被那句父皇仙逝惊得瞪大眼:父皇没了?那他到底有没有留下旨意?荆秀!交出遗诏! 遗、诏?姜槐冷森森地吐出这两字:原来你在乎的,是遗诏 殿内被兵将重重包围,困守在其中的母女,显得势单力孤,姜槐挡在宣陵身前,伸手隔空取了荆彦兵刃,精钢锻造的长剑在她手里断成两截,她眉眼生寒:你在找死。 众人皆被她这一手惊得连连倒退,一品镇国大将军,一人可顶千军万马,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荆彦没了傍身之物,吓得白了脸:护、护驾! 浩浩荡荡人马连夜来到禹州城,守在城门的小兵见到四海棋圣的标识不敢阻拦,长驱直入一路回到将军府。 却见管家心急如焚地守在门口,见了女主子,登时跑过来:夫人! 云瓷挑眉,音色清冷道:何事? 宫里宫里出事了! 此乃大禹国百年不曾有过的混乱,皇子逼宫,公主夺权,景阳领兵杀进崇政殿时,正赶上荆彦心神恍惚:不,不!我怎么可能不是母妃亲子?我是皇子!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十二! 不,你不是。 宣陵从座位起身,信手指向一人:你是宣家早在十八年前就该死的私生子。我的好大哥,你说是吗? 宣顾没想到她会说出来,他望着失魂落魄的荆彦,慢慢点了头:是。他本该姓宣,他的母亲也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宣家大夫人。 可为了延续家族荣耀,为教陛下放心,我被爹娘逼着娶了张氏女,我教众人称呼我为顾大元帅,因为我讨厌姓宣! 他敛眉温声道:十二皇子,你是我的骨血,你曾问过我多次为何会选择你,前几次我都没说实话,如今你知道了,你是我最爱的长子,这,才是我不顾一切助你夺位的理由!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母妃!你偏爱荆秀,便不肯认我了对吗?我是皇家血脉,我是父皇的儿子! 你不配。姜槐忽然开口:他死了,你连为他掉一滴泪都不肯,你不配做父皇的儿子。 你胡说,你在胡说! 他踉跄地跪倒在宣陵脚下:母妃,求求你,求求你为我正名,我才不要做宣家子,我要做皇帝,我要做皇帝! 得知跟随的不是皇家血统,那些兵将眼里闪过迟疑,宣顾凛声道: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们犹豫什么!是生是死在此一遭,拿下姜槐,杀掉这里的所有人,谁还敢说一句话! 宣顾!你也太不将杂家放在眼里了,想动十一皇子,你问过杂家了吗!大太监明恩带领精兵迈进崇政殿。 景阳大骇,长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失声道:十一皇子?谁是十一皇子? 大太监恭恭敬敬领人拜见姜槐:老奴,恭迎十一皇子回宫! 山呼海啸的声音回荡在深宫,云瓷眸光大盛,身边的元洗一剑斩杀前来阻挡的顾家军小头目,厉声喝道:放肆!棋圣要入宫,想死的尽管冲过来! 崇政殿内。 母妃,母妃你说句话啊,姜槐是假的十一皇子,儿臣才是真的!儿臣自幼被母妃一手养大,儿臣是皇家血脉,他们在信口雌黄! 宣陵沉声道:你何必执迷不悟,你 母妃!姜槐惊声呼喝,赶在荆彦偷袭前一掌拍下! 荆彦侧身避开,眼看退无可退,想也没想将宣顾抓来挡在身前 大哥! 顾元帅! 威风赫赫的宣顾口里鲜血直涌:茗茗儿 他伸手去抓荆彦的手,被荆彦惊慌失措地推开:不,不,别碰我,我不叫茗儿,我是荆彦,我是十二皇子荆彦! 茗儿 宣陵急忙赶过去:大哥?大哥! 放放过他求你宣顾睁着眼咽了最后一口气。 大哥!宣陵抹去眼角泪痕,回眸冲荆彦喝道:逆子! 逆子?荆彦摇摇头,冷汗直流:不,害了元帅的是他,是姜槐!不是我不是我! 他蓦然抬起头:对,对,你们都死了,那就没人知道了,我要你们死 荆彦神情若癫狂,他冷笑望着姜槐:来啊,来杀我啊,母妃养我十八年,疼我爱我,视若己出,皇兄,来啊,今日不死,我必卷土重来!你如果不怕天下人指着你脊梁骨痛骂,就来杀我,来啊! 姜槐沉沉踏出一步,就要动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斥:我来! 因着那骇然声势,众人自发转身为她让开一条路,云瓷搭弓射箭,一箭发出,正中荆彦心口! 第136章 崇政殿喧嚣声起, 云瓷扔了弯弓,没理会那些交头接耳的议论,在护道使者以及护道长老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到姜槐身边, 与她并肩而立。 她看了眼波澜不惊的大太监,看了眼为宣顾之死伤心的宣陵,最后这才当着众目睽睽握紧姜槐的手。 她们十指交缠, 再亲密不过的夫妻, 无需多说一句话,姜槐就能从她柔韧的指节间寻觅到极大的勇气。 荆彦身子缓缓倒下, 死不瞑目。 大太监此时此刻视线一直没离开姜槐,十二皇子死了, 没能死在十一皇子手里,而是死在四海棋圣箭下, 若非时局不对,他甚至想叫一声好。 如此,十一皇子便能干干净净地踏上宝座。即便后世史书来言, 他也不会有半点错。 景阳呆怔在那,满心失落与惶然。十二弟死了, 偏又冒出个十一皇兄, 本以为今夜混战她会成为最终赢家, 却不想 她看向大太监明恩, 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一直知道明恩是父皇的心腹,甚至,父皇对明恩的信任与重用要高过她这个女儿。明恩大太监在今夜带领禁军站队, 他的立场,说白了就是父皇的立场。 父皇没了。 若在,怎会眼睁睁看着局势朝着如此血腥疯狂的方向发展。 这或许本来就是父皇的图谋,而图谋之事,便是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十一皇兄推上九五至尊。 十一皇子,荆秀,三岁夭折。生前,帝,甚喜。 想着曾经看过的文籍,这一刻,景阳不是该恨还是该怨。她筹谋许久,到头来,功败垂成。 她惦记的美人一心爱着姜槐,她惦记的江山如今也被他轻而易举拿下,难道她这辈子都比不过姜槐吗? 郁结在心,竟难释怀。 与此同时,姜槐也在看大太监。 她从来不是寡断之人,阿瓷为她担当了荆彦一条性命,若她还踯躅不前,不仅阿瓷会失望,父皇也会失望。 她道:父皇可有遗诏留下? 大太监会心一笑,终于等到想听到的话,他忍不住暗道陛下英明。陛下身死,却将路铺平,此情此景,哪怕十一皇子不愿,碍于时局也得硬着头皮坐上皇位。 明恩躬身与她行礼,后起身,从袖口取出早就备好的明黄圣旨,宣读道:十一皇子,聪敏仁德 稍显尖锐的嗓音里,姜槐无数次庆幸过阿瓷就站在她的身边。她握着小姑娘的手,坦然地面对众人敬畏与惊疑的视线。 传位遗诏很快念完,崇政殿鸦雀无声。 大太监早料到如此,忽然从一品镇国大将军成为陛下最疼爱的十一皇子,莫说众人反应不过来,就是他,当初隐约窥探到真相时,也免不了震惊。 大太监明恩清了清喉咙,高声行了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像个魔咒,一旦开启,人声如沸,继往而来。 轻浅的叹息里,借着广袖遮掩,青敖担忧地扯了扯景阳衣袖,识时务为俊杰,若心不甘情不愿,除非再闹得宫城大乱,血流成河。 先帝早有安排,帝王之位,水落石出,容不得人不服。 景阳失神地眨眨眼,在大太监温和的眸光里俯身下拜:见过见过十一皇兄。 过了今夜,大禹国将迎来年轻的帝王,姜槐眸光凛然,字字清晰,扫了眼人群,轻声道:平身。 关乎这一天,史称:崇政之乱。 宫变之后,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天下易主,十一皇子手握遗诏登顶,最先安排的,便是送先皇入皇陵。 群臣商讨谥号,将商议好的答复递了折子送上去。姜槐坐镇御书房,精挑细选地从中选了两字:睿文。 至于被一箭穿心的荆彦,被追封哀王。 至此,大太监偷偷取出第二道圣旨册封宣妃为后的圣旨。 明煊宫内,宣陵冷眉冷眼,拒不受封。 大太监叹息两声,没说什么,只将圣旨留下,恭敬地退出明煊宫。 悲伤过后,日子还要继续。登基大典定在半月后,御书房,史官将如实记录的史册献上,心里忐忑不安。 云瓷坐在姜槐身侧,眸光轻瞥便看到四海棋圣柳云瓷,箭杀哀王的字样。 姜槐微微皱眉,便要开口,就听云瓷镇定道:勿需修改,人是我杀的,他也该杀,史官无错,我亦无错。 史官当场感激涕零,暗道棋圣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 她这般说,姜槐不好再言,淡淡抬眸:就这样吧。 人退下后,云瓷笑着轻抚她的小脸:阿兄,我不介意的。 姜槐最近瘦了几斤,身上本就没多少肉,瘦个一两斤看起来便格外显眼,云瓷暗叹前些日子的精养都做了无用功,怜惜道:今晚多吃点好不好? 好。身在孝期姜槐不便与她过于亲昵,只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颌,感受到那温润嫩滑的触感,她轻轻笑道:我没有阿瓷想得那般脆弱,若有,早就活不过今日了。 不要那样说。云瓷捉了她不安分的手,温柔道:有我陪你,你走到哪里我都陪着你。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好,一切听你的。 诺大的缠云殿,这是姜槐与阿瓷度过的第一晚。 不同于在将军府时的亲密,姜槐身为人子,决心为睿文帝严守孝期,帝王身份贵重,以月当年,如此,也要守够三月。 知晓此事,云瓷有意避着她,背过身去,听着身侧姜槐清浅的呼吸,想了想,没忍住翻身看她,小声道:阿兄? 姜槐眉梢透露出淡淡疲惫,云瓷伸手为她抚平微皱的眉心:都会过去的,不要伤心,姜槐。 新帝登基之日,柳云瓷被封皇后,四海诸皇再次前来观礼,春意盎然,草木茂盛,姜槐携手新后一步步沿着玉阶踏上御座。 百官跪拜,司礼太监拉着长声高呼:起 姜槐即位当日,改年号为靖和。 靖和元年,三月春光,柳如岸在家中饮着小酒,总算明白亲爹为何耳提面命地教他争气。 没办法,妹妹争气,妹婿更争气,要想不被压的抬不起头来,他还真得付出比先前十倍百倍的努力。 而这段时日,柳如岸的确争气。柳家生意做到了海外,有皇后兼棋圣的名头罩着,这生意出奇地好做。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一朝成了国舅,上门说亲的几乎踏破柳家门槛,为躲清闲,他干脆闭门不出,就等着哪天阿瓷生了,他好抱外甥。 雅致清幽的小院,柳轩植一身长袍手里提着鸟笼子慢悠悠走来:没进宫去看皇后吗? 咦?可以进宫吗?柳如岸丢了葵瓜子,脸上带着笑意:爹,要一起去吗? 嗯。收拾收拾,去看看皇后。 柳轩植放下鸟笼子,漫不经心地提点道:这男人,有权有势就容易花心滥情,你作为兄长,得为你妹妹看着点,等再过两月,看看朝中哪位大臣提议为今上选秀,记下来,咱们柳家不扒下他一层皮,就对不起这富可敌国的身家。 柳如岸被他说得眼珠子都亮了:对!爹说的是,谁敢提议选秀,咱们就弄死他! 关乎这事,父子俩一拍即合,入了皇宫,依着规矩,毕恭毕敬守在昭棋殿门口。 云瓷一身流光璀璨的华服,抱着猫坐在窗前发呆,春光明媚,游玩的好时节,阿兄今日却又在处理朝政,午膳时分才能过来。 为君不易,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更不易。云瓷抚摸着猫头,白猫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念儿如今做了一等大宫女,学了不少规矩,挑开帘子恭敬道:主子,国丈和国舅爷求见。 云瓷眸光微动:请进来。 踏进宫门,见了妹妹,柳如岸被她一身气度惊艳,打趣着行了礼:见过皇后。 柳轩植瞪了儿子一眼:这是皇后,正经些! 云瓷轻笑:爹和大哥可算来了。 父女说了会话,好不容易柳如岸可以开口,急忙问道:皇上呢? 话问出口他惊觉不妥,若被有心人拿这做文章,这便是窥探圣迹。云瓷不以为忤,漫声道:为君者,此刻自然在议政殿与大臣商议政事。 成亲许久,按理说也该有喜讯传来,柳如岸身为男儿,不好盯着自家妹妹看,他隐晦道:还是要努力啊。 云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皇后寝宫,柳家父子不好多待,赶在传膳前便离开。 出了宫门,坐上回家的软轿,柳轩植问:还是没信儿? 柳如岸摇摇头:妹妹身条纤细,不像是有孕。 想起以前坊市传出的谣言,他轻抚额头,忍不住担忧起来:新帝孝期过后,朝中势力会冒出许多充盈后宫的声音,咱们柳家既为外戚,凡事就不好做得太张扬,省得皇后为难。 柳轩植赞赏地看他一点:不错,有长进。等教训那些嘴碎的大臣时别忘了这些话。 柳如岸登时明白他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爹,你说,万一新帝真得不 他咽下那个行字,父子俩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吱声。 初为大禹国最大的外戚,这对父子尚且有些不适应,该如何做个有分寸又有存在感的好外戚,这是个问题。 议政结束,姜槐神采飞扬地踏入昭棋殿,进门便问:皇后呢? 回禀皇上,皇后去御花园赏花了。 赏花?这时候赏哪门子花? 姜槐没再多问,转身就往御花园走。近日政事缠身,今天总算能喘口气,她要带阿瓷出宫,这皇宫太闷了! 第137章 和风吹过御花园, 娇艳的花朵迎风盛开,空气中满了花香,淡淡的, 清雅至极。 云瓷望着开得最大最美的那朵花,望着悬在花瓣上的漂亮蝴蝶,指尖轻轻点在蝴蝶翅膀, 惊奇的是, 那花蝴蝶并未惊惶飞跑,反而顺着她的指尖飞到了光滑柔嫩的手背。 宫婢们看得暗自惊奇, 却也不敢开口言语,是不敢, 更不忍。 眼前这画面甚为温馨,抛开那些显赫的身份尊荣, 跟前的女子不过双十年华,明媚端庄,是一个女子最为风光艳丽的年纪。 新后与新帝感情甚笃,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宫婢们顾自羡慕。 姜槐踏着步子快速走过来, 走动之间, 掀起满园香风。蝴蝶闻声飞开, 云瓷嗔怪地回眸望了她一眼, 见她衣袖翩然,再见她一身帝王常服,看不出多少威风, 只让人觉得满满的少年意气。 春日降临,她爱的人似乎已经开始走出过去的阴霾。 云瓷红唇微掀:走这么快做甚?上前两步,抬手为她整敛衣领。 姜槐眼里洋溢着喜色,乖巧地站在那任她抚平衣衫上的褶皱:阿瓷,咱们用过御膳出去玩吧。我带你放风筝去啊。 放风筝?云瓷心思一动,暖暖一笑:好啊,想来也是极有趣的体验。她又问:今日怎么有时间陪我? 这话问得姜槐心里生出两分愧疚,她道:不陪你又能陪谁?国家大事,和哄阿瓷开心,同等重要。 她看向守在皇后身侧的宫婢,一道眼神递出去,那些人自觉退开。 附近无人搅扰,姜槐凑近她道:你最重要。 云瓷被她哄得目色越发温柔:又在油嘴滑舌,方才不是还说国家大事与我同等重要吗? 姜槐辩白道:那是当着外人,对着你当然要说实话。一日坐在这位子,我对这天下一日便有责任。等哪天卸下这责任来,我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 好。我也不愿做这深宫皇后。云瓷被她一番话熨帖的再没了委屈,她依赖姜槐,也离不开姜槐。 一个人的爱都是有限的,给了万民,哪怕再小心谨慎或多或少也会疏忽枕边人。 所幸阿兄不慕权势,云瓷勾了她的小拇指,戏谑道:我看阿兄,也不像皇帝。 这话换了外人,谁又敢说呢? 姜槐微微挑眉:我不像皇帝,又像什么? 像游走世间潇洒浪荡的剑客,像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无敌战将 她看着姜槐俊秀精致挑不出一分瑕疵的眉眼,真诚道:像不染世俗烟火气的云端神仙,这样的人,哪怕披着龙袍坐在皇位,也不像在权势漩涡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帝王。 帝王多心机,阿兄天纵之人,若满腹才华用在与群臣博弈上,委实可惜。 姜槐笑吟吟地看她,不说一句话。 云瓷被她看得心虚,无奈道:好吧,阿兄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做将军如是,做皇帝亦如是,可你做了皇帝,那些政务会分薄你的时间你的热情,我可以让出所有,唯独无法把人拱手相让。 她轻声道:姜槐,在我心里眼里,你都是我一个人的。在千古明君和痴心人之间,我选择痴心人。 这些话,阿瓷憋了许久吧? 姜槐抬手抚摸她的后颈,贴近她耳畔道:我也是那样想的,但当下不成。先皇驾崩,人心思变,我得稳住朝堂,等局势明朗了,我再带你厮守,想去哪里去哪里,才不要在这沉闷的深宫窝着,怎样? 那,说好了? 还想和我拉勾吗?姜槐笑着和她对了对拇指:答应你了,一万年也不变。 她的视线轻移动看向满园春.色:饿了吗? 云瓷娇羞地冲她点点头:回去吧。 昭棋殿,御膳房的人眼巴巴地等着传膳,帝后携手踏进宫门,眉目传情,一颦一笑都格外引人注目。 姜槐扶着云瓷坐稳,道:传膳吧。 一朝为皇,这日子除了过得富贵奢靡些,她还真不觉有哪里好。 三十六道御膳依次被摆放好,色香味俱全。大太监作势要下手,被姜槐制止:不必了,朕来就好。 其实这不合规矩。明恩不好多说,他还没伺候过这样性情不羁的主子。 明明和先皇骨肉至亲,这性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先皇怕死,入口之物都要由他先行试毒,可年轻的陛下不一样,少年天子,一身胆气,更无所畏惧。 姜槐接过宫人递来的长筷,温柔道:想吃哪道菜? 云瓷随意指了两样,心安理得地被投喂。 这是她们从小养成的习惯,阿兄更是在鸾山谷底答应了她,孩子未出生前,都会像儿时一般哄着她,直哄得她心里如蜜甜,哄得她心甘情愿的为她诞下骨血。 此乃两人心照不宣的情趣。 再次见到这一幕,大太监眼皮轻挑,嘴唇动了动,强忍着将那些话压下去。 这也不合规矩。 九五至尊,哪怕和皇后感情再深,布菜也就罢了,哪有自己不吃,先喂人吃的道理? 若当下这情况反过来,他还能接受。可这会儿 陛下未免太捧着新后了。 姜槐拿了锦帕为她擦拭唇边一点油水:怎么样?好吃吗? 没有阿兄做得好吃。云瓷抬手也喂了她一截春笋:怎样? 好像是没我做得好吃。姜槐笑道:那晚饭我来动手,不用他们了。 一句话,吓得侍候两旁的御厨扑通跪地:皇上恕罪! 好在两人胆子都比寻常人大,若不然还真会被吓到,当下气氛温馨,猛地被破坏,姜槐觉得耳边聒噪:朕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退下吧,晚间朕再去御膳房走一趟。 御厨忐忑惶恐地退出去,走出昭棋殿这才反应过来皇上要亲自为皇后下厨?震惊过后,又有一股狂喜冒出来,御膳房这样的地方也能迎来圣驾了! 左右御厨交换了视线,纷纷摩拳擦掌地赶回自己的底盘,准备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接待新帝。 有人喜,就有人忧。 大太监服侍先皇二十余年,什么荒唐事没经过?可九五至尊下厨房这事,还真没经过。 需知金口玉言,看陛下的意思绝非开玩笑,大太监低垂着头,仿佛已经预料到前朝如雪花的折子。 朝堂那些老古板可不在意帝后感情有多深厚,礼部的那些人更不是吃干饭的。新帝登位,免不了君臣较量,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难说。 明恩捏了捏掌心,暗道:先皇走了,他得替先皇护着陛下。到时候谁敢跳出来找茬,他绝不客气! 一顿饭,姜槐和云瓷旁若无人地用得极满足,用过午膳,两人迈进内室,待出来时已是换好了锦绣常服。 陛下要带皇后踏青吗?大太监恭敬道:要老奴跟着吗? 姜槐摆摆手:不必。黄昏时分朕自会与皇后同归。 是。明恩眉眼柔和:老奴晓得了。 宫门深深,绿瓦高墙,从皇宫走出来,姜槐觉得空气都新鲜不少。云瓷打趣道:就这么不愿为皇? 不愿。姜槐笑嘻嘻地呲着小白牙:做皇帝每日还要上早朝,哪有在锦被里拥着阿瓷好? 云瓷被她直白的话说得脸色微红,轻嗔道:阿兄,你变了。 变得如何了? 变得爱欺负人了。 姜槐仰头望着长空:也只能过一过嘴瘾了。孝期未过,她连与阿瓷稍微亲近些都不行。 云瓷笑而不语,下马之后勾着她手往十里花海走。 春日时节,放风筝的有很多。花花绿绿的风筝,各式各样,点缀着湛蓝的天空。 二人寻了处青草地,铺好薄薄的毯子,摆好要用的瓜果小食,姜槐提起猫脸风筝递给她:来啊阿瓷,你拿着,到时候我喊放你就松手。 云瓷笑着点头:嗯! 花香四溢,杨柳蒙了层新鲜的绿。年轻的少男少女游玩嬉笑,一水的锦绣薄衫里,那个小姑娘漂亮地像仙子。 姜槐痴痴地望着她,越发坚定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念头。江山有什么好?世间万物,都没她的阿瓷好。 风筝高高飞起,姜槐长腿迈开,眉眼肆意,少年轻狂。她渐渐地找回了以前的纯真无畏,在荆玄鱼死后,在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后,如今的她,心向光明。 阿瓷就是那束带她前行的光。 极其可爱的猫脸风筝飞上天空,云瓷看着笑着,三步两步跑过去站在姜槐身边:阿兄,这只猫真好看!咱们的风筝会是天空下最有趣的吗? 姜槐亲昵地勾了勾小姑娘下颌:会的!他们所有人的风筝,加起来都没我画的猫脸好看! 少年得意,那些压抑沉闷的过往郁结,一瞬散在春风,眼前的人恍惚迎来新生。 春日,万物复苏,云瓷凝视着她充满朝气的眼睛,那双眼睛,晶莹闪亮,灿若星子。 她情难自禁地揪着姜槐衣角,大声道:姜槐,我爱你! 一身薄衫的姜槐很快回过头来:我也爱你,比世上所有人都爱你! 她们目光痴缠,辗转又分开,须臾,不知是谁率先忍不住看了过来,四目对视,云瓷轻轻笑了起来:好啦,放风筝,不要再看了~ 阿瓷可真爱害羞~ 猫脸的风筝翱翔在天际,成为一道格外吸引人的风景线。姜槐拉着她席地而坐:阿瓷,等驯服那些臣子,稳住局势,我就退位,然后咱们在鸾山谷底隐居起来。你说呢? 好啊。午膳时阿兄故意不避讳,就是为逼那些大臣直言纳谏吗? 阿瓷知我心。 姜槐凑过去贴着她额头:不那样,我哪来的把柄教他们露出爪牙呢?又哪来的机会逼他们无话可说?我是皇帝,何为帝王?帝王,便是我意不可阻。 我会创下一番政绩,会勤政爱民,会教万民挑不出一丝错来,阿瓷,你知我怎么想的吗? 知道。你想传位景阳。 姜槐不舍地与她分开:不错,若先有勤政爱民的女帝熬过前面那些风雨,景阳登位时便会容易许多。父皇以死为我铺路,我为景阳铺路,这算不得什么。 若景阳不堪为君呢? 我会教她。 春风十里,花海迷离。有情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浩渺苍穹,世间未知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五月十二,朝堂,御史大夫直言纳谏,奏请新帝广开后宫,雨露均沾! 更有甚者,言辞直指新帝偏宠新后,损帝王威严! 御座之上,姜槐冷笑,拂袖而去! 君臣较量,正式拉开帷幕 第138章 昭棋殿, 姜槐尝着时下最新鲜的果子,轻咬果肉,鲜嫩酸甜的果汁在口腔里炸开, 她满意地眯起眼睛,喟叹道:舒服。 新帝罢朝已有十日,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晾着群臣, 别管谁来, 就两个字不见。 朝中有一心和新帝掰手腕的,也有一心忧国忧民誓死效忠的, 三、两重臣摸着良心,念着先皇的好, 考虑到当今虽为天潢贵胄,却是泥腿子武将出身, 不由得率先服了软。 早中晚一天三趟地往御书房赶,后来姜槐烦了,来昭棋殿避清闲, 索性连国家大事都在殿内一并处理。 与那些心有不服的臣子较量是一回事,要尽职尽责做个好皇帝这也是一件大事。当下比的就是一个稳字, 看谁先沉不住气, 君君臣臣, 总要有一个服软。 那些人想欺她年轻, 呵,姜槐轻忽挑眉,看了眼荔枝。 云瓷笑着将荔枝剥好壳喂到她唇边, 语气里带着化不开的宠溺:看样子,朝中还有一心为君分忧的好臣子。你要和他们置气到什么时候? 也就是太惯着他们了!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待品尝到荔枝的甜,姜槐眉眼弯弯,冲她露出温柔的笑:阿瓷喂的荔枝真甜。 最后一道折子批完,搁下御笔,姜槐从果盘里拿了荔枝在手上剥,她指节修长,白皙如玉,简单的动作透着股子常人难以做到的优雅。 她转而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充盈后宫?他们是瞎子不成?看不到我对你的喜欢是独一无二,这一辈子心里也没法塞下其他人吗? 被拐着弯的表白,云瓷很开心,姜槐也将剥好的荔枝喂给她,又熟稔地端起小碟子接她吐出来的圆润果核,问:甜吗? 云瓷点点头:甚为清甜。 听她说甜,姜槐不仅嘴里觉得甜,心里也跟着甜,她继续道: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不找些事情做体现不出他们的忠心,这是忠心吗?若坐在皇位的是父皇而不是朕,他们胆敢说一个不字试试? 阿兄性子温和,此番这般介意可见是真被气到了。云瓷舍不得她生恼,哄劝道:你还能指望瞎子多能耐? 对,瞎子。阿兄除了她,才不会要别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不仅眼瞎,心也瞎。 姜槐本来挺生气,被她这么一说便忍不住笑:这话在理。仗着多吃几碗饭就想拿捏朕,朕上阵杀敌捍卫国土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给哪儿哆嗦呢。 她漫不经心地挑眉:你说,是不是我这会皇袍披身,他们就忘记我还是手握屠刀的将军了? 手握屠刀这四字,从来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 换了旁人这般说,有一半是在说大话,但换了姜槐来说,这就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从一名小兵,再到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姜槐是踩着尸骨踏着血泊一步步杀上去的。 如今四海已无战事,将军脱战袍,藏冷兵,穿着一身斯斯文文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笑起来俊秀风流,这样的她是不是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才使得某些人瞎了眼。 她不介意借题发挥教人清醒清醒。 她给自己预留的时间不多,容不得浪费,想要彻底建立女帝继位制度,必要之时,手腕要狠! 她是道子,也是将军,如今做了帝王,权术倾轧,姜槐懒得动那些心眼,前世今生的经历都明明白白告诉了她一个真理: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大权在握,她耐心有限。不听话,换了便是。 名利在前,有的人等着取而代之。 她自信一笑,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理,若不懂,她可以教。若执迷不悟,那就趁早收拾收拾回家种田吧! 果肉被她咽进肚子,姜槐伸手将阿瓷揽进怀:你也不吃醋的么? 我醋什么?小姑娘心情极好,打趣她:你敢广开后宫吗? 云瓷环着她后颈,望着她那两瓣泛着水光的红唇,逗趣道:阿兄舍得我吃醋吗? 舍不得。姜槐痴迷地望着她:看我做什么?要尝尝吗? 那份甜在舌尖化开,这个春天,空气里都充斥着温柔。 天子在寝殿陪着她的皇后,昭棋殿外,苦苦等候的大臣见到迈出来的大太监明恩,赶紧迎上去:这是陛下批奏的折子? 明恩吊着眼看他们:不然呢,杂家可从没见过如此勤政的天子,即便先皇在世,怕也堪堪做到这份上。荆家天下,君君臣臣,天子不愿,你们还能逼着人纳妃吗?真是冒犯! 一番话,说得气氛微僵。 可这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国事,亦家事。 帝后感情好,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至少,有了一位四海棋圣为后,大禹国与海外诸国的邦交关系亲近不少。 其实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可有的人就是不开窍,一门心思以为坐在御座的天子好欺负。 不过,再怎么样,哪有罢朝的? 别的不说,天子脾气还挺大。 崇政之乱结束后,大权皆收拢到天子手中,天子当然有任性的底气。为首的大臣思忖一番,和声道:陛下今儿个心情如何? 呵。大太监眼皮轻掀,拉着调子慢悠悠道:这会啊,气得连饭都不想用了。 这这么严重?龙体要紧啊!大臣面面相觑,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大太监撩起衣袖冷笑:怎么想的?杂家就一句忠告,想摆谱,先睁大眼睛看看吃的谁家饭,别自己砸了饭碗还要怪主子狠心! 这话透露出的意味,教人控制不住往深里想。 聪明人听到这,就知道该如何行了。 绝不掺和。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官尚且如此,更别说新帝了。 大臣们心里大约有了底,总算从殿外退走。 而在大太监嘴里气得吃不下饭的新帝,正拉着小姑娘几番纠缠,云瓷渐渐喘不过气,绵软地倚在她怀里。 姜槐唇瓣移开,眸子发亮地瞧她:娇柔。 云瓷被她说得耳根迅速漫上热,缓了缓想不到该如何辩白,事实如此,她也辩无可辩。 孝期过去,她们难得亲近,不管姜槐说什么,她都喜欢。 她用眼神勾着姜槐,勾得姜槐从心里发出一声惊叹:好想把阿瓷藏起来。 可以藏。云瓷身子软绵绵的,手指轻轻戳着她胸口,羞涩道:阿兄,去去榻上好不好? 这样的邀请,谁又能拒绝呢? 反正姜槐不能。 她眸光渐深,卷着能将人淹没的欢喜和炽热,每一道眼神,都看得人心口发紧。云瓷腿脚忍不住发软,小幅度地扯了扯她绣着金丝线的衣袖:行吗? 太行了! 姜槐拦腰抱起她,便往软榻走。禁欲整三月,此刻看着阿瓷娇美的身段,紧张地都不知该从哪取悦她了。 躺在榻上,云瓷也紧张。 可她闭着眼感受着周遭寂静,讶异睁开,就见阿兄像只茫然无措的小兔子,清澈的眼睛在她身上转呀转,有害羞,有珍重,更有浓浓的疼惜,不知如何下手的谨慎。 是怕弄疼她吗? 云瓷莞尔,唇畔微扬,做出她自己都觉得羞赧的邀约:来啊,姜槐。 姜槐顾自吞咽口水,看着身边纯真明媚的小姑娘,可耻地怂了。 她不是不想和阿瓷亲近,恰恰相反,她爱极了和阿瓷亲近,可正因为爱极了,此刻滚烫在骨血的热情一旦释放出来,她怕吓到这可爱的姑娘。 忍了又忍,直看得小姑娘在那坏笑:姜槐,你可真有趣啊。 有趣? 在这事上有趣? 一时,姜槐竟听不出阿瓷这是表扬她还是不满她了。 想想真得好怂。 她从没怂成这样。 越爱惜,越不敢放纵。越渴望,越想待她温柔。 阿瓷值得这世间最好的温柔。 她想这些的时候,云瓷慵懒地冲她灿笑,眯着的眼睛,像猫,又像喝醉酒的广寒宫仙子。 真是受不了啊。 姜槐心道:真是受不了阿瓷啊。 又看了两眼:真是受不了这么磨叽的自己啊。 云瓷唇边笑意扩大,娇声里带着无边的引诱:姜槐,你还在等什么?你再不动,我怕是要睡着了 不准睡。姜槐孩子气地直视她的眼睛,牙齿轻咬她侧颈:不准睡。 肌肤相亲,姜槐哆哆嗦嗦地在她身上慢慢地释放爱意与热情。 身体的本能教她们同时轻颤,许久不与姜槐做这事,云瓷根本受不住,她受不了姜槐给她的刺激,姜槐也受不了她致命的美。 按理说成亲近半年,二人却依旧保留着那分青涩纯情,也只在偶尔的时候,颠倒出几分不管不顾的情热。 云瓷大脑放空之前犹在想:阿兄,待她可太温柔了。温柔到骨子里都被她撩拨出痒。 可就是这样的温柔,她都受不住。 她暗暗沮丧,觉得对不起姜槐,更觉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她们三个月来的隐忍克制。 这也太难熬了。 姜槐怜惜地为她擦拭淌在眼角的泪,贴心道:不来了,阿瓷好好休息。 这话赶在新婚夜说,那是相当熨帖人心,可放在此时,云瓷羞恼地抓着她的手,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委屈地撇撇嘴:不够。 说不够的是她,受不了的也是她。姜槐宠溺地为她清理身体,稍微动作重了就引得小姑娘娇颤连连。 云瓷被自己的反应羞得蒙了脸。 姜槐细致入微,不敢多看,省得再将自己逼入两难境地。做好手头那些,她舒服地叹息一声,躺在云瓷身侧:再适应适应就好了。 你你觉得扫兴吗?声音从锦被闷闷地传出来。 姜槐闭上眼,忍着那些汹涌不停歇的欲.念,缓缓道:美好的体验不能贪多,这是阿瓷以前告诉我的。于我而言,能拥有已是最大的幸福,再不知满足,累坏了阿瓷,那怎么行? 她道:慢慢来。 云瓷缓过气来,满心都是感动。 她歪头看着姜槐,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而被她注视的姜槐,表面清心寡欲似神仙,她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看出了一身火气。 想她多么艰难地将人从云端拉到凡尘,哪能因为自己的不争气就逼她归位呢? 而曾几何时,凡是从姜槐嘴里说出来的话,云瓷都当作最大的道理来铭记。 可这会她望着姜槐这张脸,脑子里回荡着她说的话,深觉姜槐就是只爱说谎的大尾巴狼。 慢慢来?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心虚地要命,还敢装得这么道貌岸然? 慢慢来? 才不要! 年轻的天子被她看得心慌慌:阿阿瓷? 小姑娘冷哼,翻身抱着她,凶巴巴道:要我! 姜槐眼皮猛地一跳,眼神复杂道:我、我也想啊,可阿瓷受不住 那又如何呢?小姑娘弱弱地哼唧两声,像只幼猫埋头在她身边撒娇,既可怜又魅惑:阿兄,你再这样愣着,我可会哭给你看哦 瞧把她家阿瓷委屈的,姜槐顿觉自己十恶不赦,也学着她哭唧唧的样子:你说的啊,那你哭了我也不会 她小心翼翼道:也不会停下来的 说得一个比一个可怜,云瓷莫名感到羞耻,眸光流转,温温柔柔地斥了句:啰嗦! 啰嗦不啰嗦的姜槐不知道,但她知道一点,阿瓷可真是她的小心肝啊。软软的,香香的,比荔枝还甜。 搂着小心肝颠来倒去,细碎压抑的哭声慢慢在她耳畔放大,心湖便荡起重重涟漪。 风雨忽来,孤舟飘摇,云瓷抱紧她,抱着一生的依靠。 夜色深沉,结束了一番妙不可言的亲密后,小姑娘害羞地不敢吱声,大气也不敢喘,动一下就觉得骨架要散开。 姜槐可怜兮兮瞅着她,弱弱道:你还好吗? 见她半晌不语,姜槐愧疚道:我能为阿瓷做些什么呢? 一刻钟后,云瓷这才哑着喉咙道:灵魂好极了,就身子太累了。 姜槐听得耳朵尖红红的,竟有些羞涩:哦。 小姑娘满目柔情地瞅着她,刚要开口哄她,喉咙涌起一阵干呕,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快速坐起身,快速地算了算小日子,脸色泛白,差点哭出来。 她刚和姜槐体验过这纵情的滋味,正食髓知味呢,怎么就 见她眼圈红红的,姜槐心里一咯噔,手指急忙搭在她脉搏,然后脸也跟着白而红:这这 她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阿瓷嗔恼地瞪她一眼:委屈! 这委屈到底是哪种委屈,姜槐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就又听小姑娘娇嗔道:都怪你! 此情此景,姜槐只能顺着她说:是是是,怪我,阿瓷莫恼~ 云瓷眨了眨眼睛,泪珠从睫毛掉落,哽咽道:还是委屈,快抱抱我! 哦哦哦哦,抱你,抱你,哎呀,别哭了,眼睛都快肿了姜槐都不知该怎么捧着她,就差跪下来喊小祖宗。 小祖宗泪珠子串成线,越想越委屈: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和你玩够,姜槐,你好烦啊! 第139章 听着小姑娘在耳边柔柔的抱怨, 姜槐也觉得自己好烦,怎么就这么快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她干脆傻了眼,愣愣地瞧着阿瓷, 唇瓣微张:小祖宗,别哭了~ 心里想着,嘴里就这么秃噜出来, 小姑娘恼她:谁是你祖宗! 姜槐老老实实跪好, 甚为乖巧,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在得知阿瓷有孕后, 她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还是那句话这也太快了。 怎么就就有了呢? 鸾山谷底白玉石, 一次就中,她羞红了脸, 替她的小姑娘感到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新婚燕尔不过半年,最是热血的年纪, 姜槐揉了揉发红发烫的小脸,讨饶道:别哭了好不好?心都碎了。 这要怎么办呢?云瓷委委屈屈地窝到她怀里, 小声道:我心慌。 谁的心又不慌呢?猛然从小姑娘转换为母亲的角色, 不仅阿瓷没准备好, 姜槐姜槐也没准备好。 她忐忑道:生、生下来就好了, 我、我养。 这话说的,当然要你养~云瓷羞羞怯怯地抚摸着平坦的肚皮,暗暗磨牙:她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呢? 姜槐跟着她重复道:是啊, 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红扑扑着脸,最初的忐忑惊惶委屈后,云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有阿兄的孩子了。 孩子。 真得有孩子了! 我我能摸摸吗?姜槐舔了舔因为紧张稍显干燥的唇。 见她如此,云瓷噗嗤轻笑,眼角隐约泛着泪意:摸什么?这时候又能摸出什么来? 姜槐瞪圆了眼:那、那什么时候能摸出来? 你不是道子吗?怎么还有阿兄不懂的? 道子姜槐一脸茫然,磕磕绊绊道:妇、妇道,这这不归我管啊 云瓷被她逗笑:阿兄医术高明,怎么连这些也不懂? 懂、懂医术是一回事,可我当年、当年觉得这事麻烦,没、没学啊。姜槐急得额头生出一层汗,哆嗦着手贴了过去,半晌,眨眨眼:什么也感觉不到 姜槐。云瓷抱着她:从现在开始,你不仅要养我,还要养孩子了,你开心吗? 姜槐一眨眼,睫毛掉了一根:开心。 可我看你这样子,不像在开心啊云瓷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你的手在抖什么? 啊?有吗?我我的手在抖吗?姜槐左手按住右手:没抖。 那你结巴什么? 我有、我有结巴吗? 云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嗔道:傻子。她轻叹一声:可是还是好烦啊,怀胎十月 她望着姜槐,幽幽道:你知错吗? 这个是天、天意吧。 那你知错吗? 连番质问下,姜槐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知、知错? 小姑娘笑着抬起头:那到底是知错,还是不知错呢? 姜槐跪在那,试探道:知错。 哦。云瓷秀眉轻挑:原来阿兄不想要孩子。 啊?姜槐摇摇头:没有! 那阿兄就是不知错? 姜槐被她问得脑子晕晕的,睁大眼看着她,哀求道:我到底该认错还是不该认错?阿瓷给个痛快好吗 我也不知道。 云瓷垂下眼眸,轻声细语道:我一想到至少一年不能和阿兄亲近,我就好烦。你再抱抱我,或许我就不烦了。 孩子来得太快,年轻的小夫妻皆感到措手不及。 姜槐温柔地将她揽进怀,在她脖颈深吸一口气:乖,不要烦 昏昏沉沉,一夜就此过去。 天明,姜槐早早睁开眼,她做梦了,梦到阿瓷有她的孩子了。 感受着身侧熟悉的呼吸,她指尖轻颤着侧身将手搭在阿瓷柔腻的细腕,整整用了半刻钟,又哆嗦着将手收回。 不是做梦,是真得有孩子了。 她和阿瓷共同的血脉 姜槐闭上眼,慢慢睁开,一夜梦境辗转,惊慌退去,她唇角轻轻扬起,露出好看的弧度。 真好啊。 她有孩子了。 一声呓语从小姑娘唇边漫开:阿兄 姜槐心疼地用指尖描摹她温婉的两道眉:要辛苦阿瓷了。 有了孩子,就会拥有全新的人生,一家三口的幸福人生。她亲了亲小姑娘唇角,小心翼翼地掀被下榻,今日她要上朝! 得知天子要上朝,大太监感动地流下两行清泪快上朝吧,杂家已经为陛下清除了不必要的障碍,有杂家在,陛下只管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罢朝十日,朝堂之上,大臣们百无聊赖地等在那,纷纷猜测天子今日是继续罢朝,还是会回心转意? 天子不早朝,晾着群臣,却又能将国家大事处理地有条不紊,这就是本事。 天子态度坚决,只要还想青史留名做个忠臣,到了这个节骨眼,谁又敢和他继续拧着来?且不说先皇留给新帝的筹码,就说柳家最近,没少给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添乱。 虽说找不出证据证明是柳家下的手,可张御史昨个被人揭出家门不幸的丑事,宋御史家的纨绔子无缘无故被人在街上打了顿 这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损伤的是脸面。 且整个御史台,大半的人都被搅得苦不堪言,御史台近日联合其他重臣和新帝掰手腕,这除了柳家动的手,还能是谁? 新帝有先皇留下的人护着,新后新后自己就是她最大的靠山,即便没有柳家,以她的盛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可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国之大事,陛下无子,人心不齐,君臣争得是纳妃吗?争得分明是皇长子的名分! 臣子们交头接耳说着话,有的人睡眼惺忪站在那不停打瞌睡,大太监一道尖锐的恭迎声驱散了今晨所有的梦幻迷离,天子着龙袍,意气风发地闯入众人眼帘。 拜 金殿之上,高呼万岁。 听着耳边那些整齐划一的朝拜声,姜槐笑得眉眼弯弯,一身喜气掩也掩不住:诸位爱卿,请起吧。 温柔的态度和十天前大相径庭,臣子感动之余,也暗暗生疑。 爱卿有何事启奏?尽管道来。 御史大夫留着花白的胡子,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臣,恭请陛下广开后宫,绵延子嗣,以安朝纲! 这话姜槐听得也不止一遍两遍了,十天前这话吐出来,附和者众。 但今天,她目光从群臣脸上逡巡而过,满意地笑了笑:朕,有一个好消息要与众爱卿分享。 说到好消息,她干脆站起身:朕,有孩子了。皇后有孕,即日起,大赦天下!减税三年! 石破天惊,震得众臣半晌没反应过来,大太监抑制不住欢喜,高声贺道:陛下大喜,天下大喜! 泼天而来的喜气降临朝堂,别管有没有反应过来,是惊喜,还是失落,拜就是了。 一片欢呼声中,姜槐凛然道:朕这一生,独爱皇后,谁若再谏,尽管上前一步! 威严赫赫,喜气过后,便是扑面而来的雷霆声势,且看天子肃穆神情,不像在说玩笑,况且,这事本来就没好玩笑的。 御史大夫看了眼身后那些沉默的同僚,又看了眼先前百般怂恿的重臣,低声一叹。 十日罢朝,不管是来自皇权的镇压,还是来自柳家的警告,都让人看明白了一件事:胳膊拗不过大腿。 如今站在高处的那人,虽为新帝,却杀伐果断,眼里不容沙子。 御史大夫摇摇头,国有皇嗣,亦不敢再用身家性命争辩了。 重臣熄了心思,那些家有好女的臣子也跟着叹息,不过痴情帝王,一时痴情,难道还能一世痴情? 怀着这样的心思,朝堂瞬间安稳,人心丑陋的怀疑被压在最深处,姜槐望着那些人,轻轻笑了:退朝! 早朝散去时,皇后有孕的消息四下传开,此乃大喜事,天子迫不及待地在朝堂宣布此事,为人父的喜悦散布皇宫的每个角落。 这孩子能不能生出来还是一说,但天子就能为此大赦天下,敲山震虎,谁还敢逼着他纳妃? 昭棋殿安安静静,宫人走路都比往日轻快不少。 姜槐快步回到内室时,她的小姑娘还在熟睡。 昨夜阿瓷身心疲惫,愉悦过后,又是百味陈杂,她的小脸白皙泛红,面若桃花,看得人移不开眼。 醒了?姜槐坐在榻沿,嗓音轻柔。 嗯。醒来见到她一身龙袍,云瓷软着调子问道:下早朝了? 她懒洋洋从榻上坐起身,姜槐顺从地搂过她身子:事情解决了,阿瓷帮了我大忙。 皇室有子,至少能暂时堵住那些人的口。 云瓷轻轻活动着腿脚,面上羞红更甚:说说这些做什么? 不说这些。姜槐伺候她洗漱,体贴入微,又捧了蜜水喂到她唇边:再来润润喉。 小姑娘红着耳朵,这才察觉到嗓音微哑,就着她的手小口饮了半杯,却又不好意思看她。昨夜种种,哪容得人细想? 偏偏姜槐凑在她耳畔低语:阿瓷还怪我吗? 云瓷面皮微烫:姜槐,你可真讨厌。 是,我讨厌。姜槐亲了亲她红唇,尝到蜜水的甜,眼里笑意更甚:没关系,不要怕,我养你,保证把你养得比先前还水灵,好不好? 可人们都说怀孕了的女人身段会变得不好 那是她们胡说,阿瓷和那些人不一样。阿瓷是仙女,所以不会有那些担忧。 你就会哄我。 我说得是事实嘛~姜槐拉着她的手,郑重道:一切都交给我,不会的,我就去学,阿瓷,你别怕。 云瓷看着她,慢慢点了头:嗯。 虽然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这是她和阿兄的骨血,她唇边噙着笑,眉眼绽开:不委屈了~ 皇后有孕的消息迅速传遍禹州城,烟柳画堂,柳如岸匆匆出门往家赶。 细雨霏霏,丝毫不影响长街左右商贩的热情。 哎呀! 一声低呼响起,柳如岸急急停住步子,看着被撞歪在侧好容易稳住身形的姑娘,连番致歉。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小心?绿衣女子轻嗔道。 抱歉抱歉,家中小妹有孕,在下急着禀明父亲,一时莽撞,还请姑娘见谅。 见他不像说谎,女子也不好再追究,淡声道:罢了,你走吧。 多谢,多谢! 柳如岸抬腿就走,进了家门雀跃地像只回归山林的无名鸟:爹,爹!大喜事!别关在屋子祈福了,大喜事! 柳轩植被儿子吵得没法潜心祈福,推开门,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喜事!大喜事!妹妹妹妹有身孕了! 什么?! 北绵山,枝弦抚琴时被琴弦所伤,强烈的不安教她猝然起身,一声令下:回禹州城! 第140章 皇后有孕一事, 乃国之喜事,新旧更替,如今皇室有子, 那些动荡渐渐被抚平直到被人遗忘。且皇后不仅是皇后,还是四海棋圣。于是这喜事进一步被放大,成了四海皆庆的大喜事。 禹州城, 家家户户放鞭炮作为庆祝。 卖猪肉的王老三笑着将猪肋板用荷包包好递给客人:今儿有喜事, 多吃点,多吃点。 客人自然开心, 道谢后喜气洋洋地走了。 宋公子是禹州城有名的纨绔,就见他吊儿郎当地走在朱雀大街, 望着那满街喜色以及人人笑开了的脸,他冷哼一声, 抬腿踢开挡在路边的碎石:这些人,哼!高兴个什么劲! 随从吓得缩了缩肩膀,不敢吱声。 宋家乃几百年世家, 世家不仅出君子,也会出纨绔。 然而宋家子嗣单薄, 到了这一代, 仅宋眠一个儿子, 宋太师中年得子, 平日里金疙瘩似的宝贝着,唯恐他犯错。 三月前宋眠犯了事,宋太师心疼儿子, 但更怕他闯祸,咬咬牙将其禁足家中。这不,刚放出来,就赶上满城欢庆。 人高兴的时候,看花红柳绿,看秀丽山水,看来看去就一个字:美。 不高兴的时候,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到人开心,自己会觉得糟心。 凭什么这些人就能笑得心花怒放呢?宋公子满肚子火气,看了眼卖猪肉的王老三,翻了道白眼:晦气! 王老三别看脸长得不好看,可他耳朵好使,平白无故被人翻了白眼,他摸摸鼻子,搞不懂这位世家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小心地觑了宋眠一眼,被宋眠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要说宋眠恼怒也不是没原因,新帝登基,孝期一过按理说就要筹备选秀一事,多少世家豪门等着往宫里送人,啧,谁能想到会送不进去呢? 要说宋家,女儿最多。 想到自家那貌美倾城的长姐,想到他做的国舅梦,宋眠气得肺要炸了:愚蠢! 卖猪肉的王老三权当自己聋了,没搭理这脑壳有疾的世家子,继续乐呵呵地卖猪肉。 没成想世家子不客气地走过来:你!刚才在骂本公子吗? 王老三眼皮耷拉着,放下剔骨刀,赔笑道:这小的哪敢啊!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可依本公子看,你的确敢! 宋眠递了道眼色,随从硬着头皮掀了肉摊子,新鲜上好的猪肉滚落在地,王老三眨眨眼,而后嚎了一声:别掀,别掀! 仗势欺人的事禹州城从来不少,倒像这样无缘无故就想找个人撒气的,世家从来不屑于去做。 欺负人的确也是种本事,可欺负强者,那是能耐,欺负弱者,是要被名流圈嘲笑的。 宋眠才不管这许多,刚才就这杀猪的笑得最欢畅,掀了他的摊子,那还是好的。 他冷哼一声:还笑吗? 眼看猪肉被糟蹋地要不得,五大三粗的王老三拎着剔骨刀差点当街哭出来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这还是天子脚下,他笑笑怎么了?他为棋圣感到开心还不行了吗? 小人物也有大智慧,遇上这事,不辩也得辩,辩了兴许能占住理,不辩就只有忍气吞声被人欺负至死的份。况且,他的确开心啊。 这大喜的年头,还不许人笑了? 王老三憋火道:国之大喜,俺为何不能笑? 宋眠斜眼看他:那你继续笑啊。 有权有势就这点不好,一旦开始欺负人,嘴脸着实难看。 不过屠夫里面一般也没几个窝窝囊囊的,既然决定了要辩,王老三忍泪道:俺在为棋圣有孕皇室有子高兴,公子二话不说砸了俺摊子,就不怕禹州城王法制裁吗? 宋眠在后院里憋了三个月,出来就想闹事,他巴不得屠夫和他闹起来,拿话刺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话音刚落,人群里爆出一声呼喊:他是宋纨绔! 能以纨绔为名,可见其嚣张跋扈。宋眠很满意被人认了出来,他挥弄着骨扇,笑道:知道我是谁,还敢在我面前说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俺不服! 不服你能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本公子今儿个还就欺负你了! 王老三握紧剔骨刀,怒道:你胆敢对棋圣不敬,对皇室不敬,该罚! 一句话,人群骚动。 谁敢对棋圣不敬?哪路神仙,站出来! 柳如岸冷着脸迈出两步,锦绣春衫,眉眼浸着说不出的冷,他阴仄仄道:皇后有孕,皇室大喜,我倒是谁出言不逊,宋眠,你小子还想被老子揍趴下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害宋眠被亲爹禁足三月的始作俑者冒出来,宋公子破口大骂:有本事你再来和本公子较量较量!不打断你的腿,本公子不姓宋! 柳如岸漠然开口:宋太师有你这个不学无术四肢发麻的儿子,真真是家门不幸。 你说什么? 你是猪吗?听不懂老子在骂你?柳如岸不用正眼看他:老子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败类,向王屠夫道歉! 道歉?柳如岸,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叫我向他道歉?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国舅在我面前得意吗?若我长姐入宫,到时候说不准谁压谁一头呢! 柳如岸神色怜悯:世上竟有如此蠢笨如猪之人,宋太师太可怜了。 放你娘的屁!宋眠挥动拳头朝他冲过去。 上次他俩打架,柳如岸不仅打得他骨折,闹到爹面前,还被爹重重罚了一顿,三月闭门不出,宋眠所有的精力时间都用来习武,不打得柳如岸哭爹喊娘,他白出来了! 柳如岸脸色黑沉,抬腿一脚踹过去: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眼见权贵子弟打了起来,两家的随从根本不敢帮。随便打坏了哪个都了不得,没主子发号施令,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柳家随从抱臂在怀,等着看公子暴打宋家子。 宋眠被他一记窝心脚踹得生疼,呲牙咧嘴道:呵,有什么好得意的,那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一说,也不怕折了他的福气! 柳如岸瞳孔猛地一缩:诅咒龙子,诅咒皇后,我看你是在找死! 他慢慢收了腿,手臂一招:别客气,往死里打!打坏了本公子担着! 主子都发话了,柳家随从也没啰嗦,冲上去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所谓鸡犬升天,自家小姐好了,他们这些下人也能沾光,现在全城都在为皇后有孕庆贺,宋家子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不等宋家仆从反应过来,宋眠就被揍得见了血。 柳如岸眸子泛红,气极反笑:送去见官!我倒要看看,宋太师还敢不敢护着! 春日连绵,昭棋殿,姜槐端着做好的御膳笑着走过来:阿瓷感觉如何了? 云瓷柔声道:阿兄也太大惊小怪了,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无大碍,脉象正常,且才三个多月,哪有那么脆弱,你看我,不还好好的吗? 姜槐将手搭在她腕间,认真诊脉,半晌,松了口气:来尝尝我特意为你做的膳食,昨夜我问过御医,也看了相关书籍,已经懂得许多了。 阿兄还说呢,入夜不寝,倒是教人看了平白心疼。云瓷柔顺地接受她的投喂,抬眸对上某人紧张的眼神。 怎么样?好吃吗? 你尝尝? 姜槐顺着喝了一小口,眯了眯眼睛:还好啊。 可我想吃甜的。这个,太酸了 说出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勾着姜槐的小拇指,软绵绵道:阿兄,再去为我做一碗甜汤如何?今天我想吃甜的。 甜的?姜槐眨眨眼:不是不是昨儿个还喜欢吃酸的吗? 云瓷一脸委屈:我也不知啊。可就是喜欢。 那我那我再去做,甜的,想吃甜的好,我再去做一炉甜点。姜槐起身就走,迈开两步又倒退回来,轻轻抱了抱她的小姑娘: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嗯! 念儿看得眼热,等姜槐走后这才羡慕道:陛下待主子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 寻常帝王,哪有为皇后如此折节的?可她们不仅是帝后,在阿兄眼里,在阿瓷眼里,她们是夫妻。 云瓷笑了笑,眨眼白了脸,胃里再次翻腾。 昭棋殿一时人仰马翻。 御膳房最近忙得不可开交,陛下频繁驾临,想破了脑袋钻研吃食,起初将御厨吓得白了脸,慢慢的终于适应过来。 姜槐指挥着御厨打下手,她手上忙,能想到的甜食几乎每样都做了一遍。 她端着小食去时,云瓷刚熬过那阵,见了她,忍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阿兄~ 用过吃食,她分明想多陪陪姜槐,奈何最近嗜睡,干脆窝在姜槐怀里睡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很暖和,姜槐有意抱她去内室,被小姑娘死死揪着衣袖,如何也没法挣脱。 她眉眼柔和,不知怎的想到阿瓷小时候。 五岁的阿瓷最缠人,也是这样窝在她怀里睡,根本放不下,那时候姜槐堪堪八岁,瘦弱的小身板,坐在窗前,哄着她入梦,如今想来,竟是双份的甜蜜。 姜槐 我在,阿瓷。 得到回应,云瓷再次沉沉睡去,她睡颜美好,看得姜槐温柔地在她脸颊亲了亲。 孕期反应各有不同,有的容易,有的难熬,听着念儿轻声禀告,她的心一颤,那股酸涩蔓延,她道:退下吧。 细碎的暖阳落在她的发梢,姜槐自责道:怪我,教阿瓷吃苦了 怀里的小姑娘微弯了唇角,梦里,云瓷回到了多年前。 阿兄抱抱! 五岁的小孩子张开双臂眷恋地赖着身边的小少年,待得逞后,她奶声奶气道:阿兄,什么时候我能长大呢? 长大做什么? 长大了,就不用阿兄一直抱着了啊,等我长大了,阿兄就可以窝在我怀里了。 那是为何?小小的姜槐眉眼干净,笑道:小阿瓷,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乱想,我是认真的,长大了有我疼你啊,阿兄,你不喜欢吗? 喜欢。 那等阿瓷长大了,我哄阿兄睡好不好?我最喜欢哄阿兄了! 好,都好。 那阿兄先哄我睡?小孩子打了个哈欠:你可不要偷跑开,醒来找不到阿兄,我会哭哒! 哈哈哈,不哭不哭,我哄你睡,阿瓷乖好不好? 我很乖哒! 小孩子很快熟睡,已经开始抽条长个头的小少年老老实实坐在那一动不动。像一座石雕,永恒不变的守护。 大太监踌躇地守在门外,垂首道:陛下,宋太师在殿外求见。 姜槐眉眼温柔,不假思索道:小事改日再议,民生大事直接给朕递折子,什么都不是,教他再等等,等皇后睡醒再说。 第141章 午后时光一点点流逝, 光照在身上,一点也不暖,甚至有些冷。 宋太师年过半百, 胡子花白,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忍不住裹紧官袍, 那股冷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春光再暖,他仍旧冷得打了个寒颤。 大太监随意瞥了他一眼, 踱步而出:太师大人。 宋太师搓了搓掌心冷汗,赶忙问道:陛下陛下答应见老臣了吗? 大太监凉凉道:陛下说了, 小事改日再议,民生大事直接递折子, 什么都不是,那就再等等,等皇后睡醒再说。 等等皇后睡醒?宋太师面上血色尽失, 看起来着实可怜。 看他这番可怜的模样,谁能想到, 此人便是前不久一力怂恿御史台反复劝谏陛下纳妃的幕后之人呢? 明恩摇摇头, 感叹道:没什么事的话, 太师大人速速退去吧。省得被人看到了, 再冤枉陛下苛待老臣。 不、不敢。 能听他说一声不敢,大太监格外扬眉吐气,他笑, 难得起了分闲心:究竟发生何事,值得太师大人如此纡尊降贵呢? 这话听起来客气,却是在暗暗讥讽。换了其他时候,宋太师连一道目光都不会赏给他。 但形势比人强,他忍气吞声道:犬子荒唐,被人引着犯下大错,特来向陛下求情。 求情?到底是哪样的错事,值得太师亲自来?大太监懒洋洋道:陛下忙着呢,没空理会那些闲事,太师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宋太师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明恩暗道了一句不识好歹,甩袖走开。 宋理知道自己走不得,尤其是独子闯下的大祸,他得亲自告诉陛下,得率先在陛下面前为眠儿开脱,否则,危矣。 半个时辰后,云瓷自姜槐怀里醒来,眼睛弥漫着微薄的湿气,她看着姜槐,感受着她身躯的柔软,她衣领处散发的女儿香,越发觉得此刻的姜槐比往常时候更要温暖。 天子震慑百官,需有威仪,但在她面前的姜槐,褪去了所有的霸道强势,像个无辜的孩子。 十几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要说最大的区别,在于她的气质有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柔美。 海纳百川,这样的姜槐能容得下她所有的贪心。 感受到那道炽热的视线,姜槐慢慢睁开眼,露出浅笑:醒了?睡得还舒服吗? 云瓷摇摇头:你累吗? 不累。我现在很幸福。 云瓷喜欢她说幸福,因为她也觉得这是件极其幸福的事。她问:占用了你很多时间吗? 姜槐看着她笑:阿瓷这话说错了,要说占用,也该是这琐碎的政事占用了我陪阿瓷的时间。过段时间就好了,最晚一月,我带你回鸾山谷底养胎,怎样? 回鸾山谷底?云瓷从她怀里退出来,悄悄伸展手臂:可以回去吗?政务没关系吗?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处理,那里清静,阿瓷会喜欢的。 我的确喜欢。 云瓷指节轻挑着她下颌,逗趣道:说句好听的,说句好听的我就许你去处理朝政。 姜槐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比起处理朝政,我更喜欢陪在阿瓷身边。我已经有了阿瓷,所以不想做皇帝。 她轻抚抚着衣袖上的金线: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阿瓷亲手缝制的常服,喜欢将你的心意带在身上。 她笑了笑:还要听吗? 够了。云瓷红着脸推开她:你快去忙,早点忙完咱们早点出宫 她想了想,小声道:我喜欢你在我面前,自在一些。 这自在说得哪种自在,姜槐稍稍品味便懂了阿瓷想看她穿女装。 她垂眸思索,更觉这一身男装别扭了,好,那我现在就去,你等我。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耳边犹回荡着那些贴心话,云瓷扬唇一笑,带了点点娇羞。 大太监恭敬地守在几步之外,姜槐眸光轻扫见他面带笑意,问道:宋太师还在殿外守着? 回陛下,奴已经劝过太师大人了,太师不肯离去,他 那就跟朕看看去吧。姜槐走出两步,忽然顿住,微微勾唇:请他进来。 她坐在主位静静品茶,一举一动,威势极重。 须臾,胡子花白的老人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来:老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姜槐指节拨弄着茶盖,头也不抬:起来吧。太师今日来有何事? 宋理不敢起身,他索性跪着,闻言便是一顿哭嚎,哭得听者伤心,见者流泪,哭到极致没忍住打了两个哭嗝。 姜槐眉头不皱:怎么了?怎么听着似有天大的委屈?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0 老臣老臣不是在为自己委屈,老臣是在为陛下感到委屈,为皇后感到委屈 皇后?这和皇后有什么干系?姜槐没了耐性:太师不如直言。 宋理巴巴守在殿外,为的就是恶人先告状,他寒声道:外戚嚣张,引我儿犯下大错,此等离间君臣之恶心,陛下不得不防啊! 离间君臣?姜槐轻笑:朕今日耐心不是很好,太师不如说明白些? 宋太师在她清朗的笑声里心微微颤抖,他深呼一口气:柳家公子当街仗势欺人,引我儿对皇后出言不敬,柳家初为外戚便如此不守规矩,臣心忧社稷,感念先皇恩德,不得不来此与陛下警醒。 一为犬子在陛下跟前求个不死恩典,二为江山安定,无人借皇室威严逞凶! 三言两语,姜槐只听进去了一句,她问:宋家子,如何对皇后不敬? 她眉眼卷着隐晦的怒火,盯着冒着白气的香茶,再问:他说了什么僭越之言? 恳求陛下开恩!犬子年幼无知,生性愚钝,且是被人恶意引导,求陛下饶他一命! 真是啰嗦。 姜槐没掩饰眼里的厌烦:太师忝为老臣,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与朕在这兜圈子 她将茶杯放下,茶杯碰在茶桌发出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震得宋理心口一跳。 那就不如教朕再猜猜? 她红唇微抿,整个人漂亮地不像话:如今禹州城皆为皇后贺喜,可与这有关? 宋太师身子如抖糠一般:臣臣 姜槐猝然挥袖,茶盏被掀翻,温热的茶水溅在宋理眉眼,碎瓷割伤他的手背,细小的伤口冒出来,昭棋殿寂静如死。 便听年轻的陛下一字一句道:查!是非黑白,犯上者,绝不姑息! 陛下!宋理猛地抬头:陛下,陛下!老臣就这一个儿子,老臣就这一个儿子啊!陛下有子,何不体谅体谅老臣的心?求陛下饶犬子一命!求陛下高抬贵手为我宋家留后啊! 时移事易,半月前宋太师尚且仗着资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才多久,就哭得像个老可怜。 纵他不敢说,姜槐大致也猜到了。 想到她与阿瓷的孩子,想到阿瓷孕子是何等辛苦,她唇畔掀起冷笑: 你的儿子是儿子,朕的骨肉便要容人糟践吗?宋家子猖狂无礼,目无君上!朕饶你一命且是仁慈,国有国法,再敢求情,同罪论处! 陛下!陛下!陛下不可啊陛下!不借此机会收服柳家,外戚势大,古往今来有哪位君王不防外戚?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陛下怎能视而不见?老臣虽有私心,可也一心为陛下着想啊! 满口胡言!就你?也敢说为朕着想?姜槐怒而起身:带出去! 陛下!陛下不得不防啊陛下 声音渐退渐远,姜槐面沉如水:来人!带宋家子! 也是这一日,臣民见识到何为圣怒。 年轻的天子以宋家为引,在满堂朝臣里破开一道口,自此,天下才彻底见识到天子对皇后的宠爱,不仅护着皇后,护着未出生的龙种,对柳家更是百般信任。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 宋家子以一人之力拖累整座宋家,宋理年老心疼爱子,以死换回宋眠流放千里的可能。 可人之寿数天注定,流放北疆的第十天,传来宋眠身染恶疾不治而亡的消息。 以宋家父子的鲜血,在禹州城刮起一场刺入人心的寒风。 皇权统治,在新帝执政的短短半年时间,达到众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陛下勤政爱民不错,可陛下,也是手握屠刀的陛下。 是忠是奸,心存恶念者,碰上这么一位怀有仁心又杀伐果断的帝王,可谓难熬。 眨眼从五月下旬到了飘着细雨的七月,空气里满了湿润。 朝堂的清洗终归告一段落,大臣们松口气的功夫,也顾不得陛下有没有坐镇深宫。该呈上的折子每天照样呈,该做的事,一件也落不了,陛下是理政的能手,学什么都快,唯独一点,过于霸道。 这霸道逼得群臣不敢有其他心思,只一心为国为民,保全己身。 鸾山谷底,姜槐一身雪白裙衫,怀里抱着奏折,柔软而美好的身段看得不远处的女子露出温柔笑意。 姜槐。她轻轻开口。 下一刻,姜槐便来到她面前:怎么样? 姜槐,你来为我作画吧? 姜槐点点头,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旁,随手支开作画的木架子,凝神提笔,侧颜既柔又美,是云瓷最爱的模样。 在谷底生活有段时日,她越发享受这种静谧。 却不知,此时,二十里外,小院的门被推开。 合欢道主枝弦一身红衣,冲着面前的女子轻轻笑开:苏姑娘,待客的茶,沏好没有? 苏簌簌眉目冷清:沏好了。时候到了吗? 第142章 时候还没到。 还没到啊苏簌簌微不可查地放松绷直的脊背。 枝弦眼力何等的好, 她打趣道:怎么?苏姑娘还没考虑好吗? 考虑好了。苏簌簌抬起头,明眸皓齿,眼里存了分冷意:我只是想让她多开心一阵子。 可真是伟大啊。讥讽的话如一巴掌直接扇在了苏簌簌脸上, 枝弦冷傲地抬了抬下颌: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 踏足整洁的小院,枝弦忽然问道:这院子,是阿星送给你的? 阿星?苏簌簌不动声色地反问。 阿星, 就是你知道的姜槐。 道主这话说得不对。苏簌簌清声道:她不是我知道的姜槐, 她是我藏在心里百般疼爱的人。 随你怎么说。枝弦弯了唇角,回眸灿笑:不过, 哪怕没有柳云瓷,哪怕没有我, 阿星也不会爱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簌簌唇角抿成一条线, 声音冷硬:为何? 因为你不是她喜欢的样子啊。她喜欢柳云瓷那样的,我愿意为她去做第二个柳云瓷,你能吗?苏姑娘, 从始至终,你做的都是你自己。 枝弦眸子里笑意摇晃:你爱的, 也只是你自己, 与阿星无关。 这话听起来晦涩难懂, 却比利剑更刺穿人心。 苏簌簌忍了又忍, 恍然大悟:所以说,我们不是盟友,而是情敌? 是情敌, 也是盟友。枝弦不欲惹恼她,温声道:我来此,是要听一听你的计划。我想知道,你为何能得那人看重。 苏簌簌迎她进来,沏好的茶水温度刚刚好:请喝茶。 枝弦看了眼青花瓷的小茶盏,问: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阿星为你置办的吗? 对。苏簌簌眼尾浸了一丝温柔:她是个再细致不过的女儿家。可狠起来,比谁都绝情。 她是怎么拒绝你的? 她说此生情不多,只能将友情给我。 你不想和她做朋友,你想和她在一起,对不对? 是。我想和她在一起。 枝弦端起茶盏,茶盖微掀,氤氲的茶香便冒了出来,她轻轻挑眉:你可真贪心。 苏簌簌却也不怕她,冷静道:难道你不是?若你不贪心,为何要出现在这?阿槐有了孩子,虽然那孩子怎么来的我不知,但那个孩子,我要了。时候还没到,柳云瓷腹中胎儿一日未落地,你们不可伤她分毫。 这又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想认那孩子作亲生子? 苏簌簌凛声道:有何不可呢? 枝弦嗤笑一声:那你敢提出这样的条件,你的筹码呢? 信任,我的筹码,是阿槐对我的信任。苏簌簌唇色泛白,她的背脊紧绷着,如拉满的弓,稍有不慎就会崩断,亦或射出一道旁人避无可避的冷箭。 我赌上阿槐对我的信任,在你们那些人里面,她不会相信任何人。但她会信我,因为我,是她放在心里的朋友。 枝弦容色冷厉:那可真是讽刺啊。这么一想,阿星太可怜了。 我们各取所需,各凭本事。苏簌簌双手交叠,端庄有礼:我要那孩子,那人要柳云瓷,至于你能不能和阿槐厮守,待尘埃落定后,我们再行较量。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漂亮。枝弦凝在眉梢的霜色渐渐化开:说你贪心,一点没错。 彼此彼此。你来,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谈及正事,枝弦神色多了两分认真。 她从袖口取出做好的药包:此乃龙星草磨成的粉末,无色无味,不会伤人。阿星辩识天下草药,想要辨别出龙星草,需十息时间,甚至更短。 龙星草的粉末能使人在六个时辰之内彻底昏睡,任她是大罗神仙,也难寻清醒。 待柳云瓷产子,你想办法将这粉末撒进她们日常吃食里,十息之内骗过阿星。到时候,我自会信守约定,带你入宫成事。 这粉末你若信不过,可先找人试试。咱们三方早已立下血誓,事成之前不容背叛,事成之后,你想和我争夺阿星,那就尽管来。 苏簌簌沉默地接过药包,问了枝弦一个没有预想到的问题:你口口声声喊她阿星,我想知道,阿星是谁? 阿星枝弦忍不住追忆往昔,她的目色多了两分温柔:你知道道子吗? 不知,听起来很厉害。 那你知道道法圣地星沉谷吗? 苏簌簌黯然摇头。 枝弦唇边笑意更大: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说喜欢她呢?你喜欢的到底是谁,苏姑娘,你还没看明白吗? 这话听起来莫名耳熟。 苏簌簌五指握紧,脸色霎时苍白。 她想起来了。 当初,对于不知阿槐女儿身的柳云瓷,她不也是这样想的吗?你连她是女儿身都不知道,如何说爱她呢? 此时此刻,枝弦的话言犹在耳,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说喜欢她呢? 这是何等的相似。 天底下的轻蔑各有各的方式,但蔑视的口吻,竟如此雷同。 道子是谁?道法圣地星沉谷又是哪里?苏簌簌指尖轻颤,直到枝弦离开,她仍没从那股铺天盖地的冰冷里走出来。 木门被推开,露出景阳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这半年来景阳过的很不好。她势在必得的江山被人掌握在手心,她势在必得的美人将她当做替代品。 她不愿见姜槐,甚至为此奏请出宫开府,姜槐允了。 十一皇兄稳坐御座,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海晏河清,民生富足,谁人不夸新帝仁心仁德? 每每听到那些话,景阳都在心里暗道:我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做个很好的女帝! 皇兄已经有了阿瓷,他根本不愿在御座上被束缚。 世事弄人,有人做梦都想要的,费尽心力都得不到。有人不想要的,上天偏要给。 回顾这半年来的遭遇,景阳自嘲一笑。 今日她比约好的日子提前来了两个时辰,踏进房门,她看了眼坐在桌前浑身颤抖的女子。 她看着苏簌簌,她已经很久不敢看她这张脸了。 明艳,动人,楚楚可怜。 看上一眼,她就痛苦一分。 她这一生,仔细算起来,要有一半的痛苦是簌簌带给她的。 但她能拒绝吗?她舍得拒绝吗?景阳攥紧了拳头,从容地取出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她问:要现在开始吗? 苏簌簌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张她做梦都想触摸的脸,无声泪流。 景阳心尖酸疼,下意识想到了同病相怜。 她嗓音控制不住地溺出两分温柔,控制不住地吐露出真心话:簌簌,你会爱我吗? 我爱你,阿槐。 簌簌,你爱我吗? 我爱你,阿槐,我比所有人都爱你! 景阳遗憾闭嘴,她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她轻抚着那张假面,苦笑:苏簌簌,烦请你看清楚,我是谁。 哪怕我伪装成了她,也求你看清楚,日日与你在床榻滚过的是谁?给你欢愉的是谁?真正爱你的,又是谁?你竟是瞎子吗?你看不出来吗? 我为你陷进了泥沼,你好歹好歹也要教我的痴情,不至于显得那般愚蠢吧?你、喊我一声景阳好不好?就一声。 阿槐 也是这一刻,景阳的心再次碎了。 她用一颗破碎的心拥抱着她爱的女人,在疯狂的占有与被占有后,她撑着疲惫的身子,第一次没有落荒而逃。 她躺在榻上,搂着那娇弱狠心的女人,喃喃自语,又像连绵的轻叹:簌簌,我败给你了,我认。 桃源山,历经近半年的祈福后,做好了一切准备,久不露面的宣陵一身素衣,看着两步开外的僧人,问道:这法子,真得能教我找到阿黎的转世吗? 年轻的僧人身披袈裟,一脸高深莫测:心诚则灵。 宣陵眼睛微眯: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吗? 贵人且放心,当最后一滴血流尽,神明自会在轮回里降下指引。 宣陵拾起刮骨的小刀,正欲对准脉搏 骗子!妖僧! 九岁的男孩子从不远处冲了过来:不要信他,不要信他!那是妖僧,以人鲜血为食的妖僧!我家姐姐就是这样被他骗着自尽的!不要信他!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咎嬷嬷听着男孩子说完这番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总算赶上了。 总算能制止娘娘寻死了。 所有的幻想奢望被戳破,宣陵倒退两步,身子踉跄着。 男孩子苦苦央求:别信他,别信他!死了就是死了,那是妖僧!那是人人可诛的妖僧! 年轻的僧人笑着抬腿一步,身形一闪,瞬间来到男孩子面前! 他五指聚起,如最刚硬的利刃,死死掐住脆弱的咽喉:你这条漏网之鱼,又跑来坏本座的事么?屠道在即,你却要坏我大业,教那些老不死的怎么看我? 救我救我男孩子看向宣陵,卑微乞求。 宣陵遍体生寒,霎时长剑出鞘! 妖僧唇角咧开:区区祭物,也敢露出爪牙? 他一手折断长剑,妖冶的眸子泛着嗜血的光芒,隐在暗地的护卫纷纷跳出来,宣陵闪避不及,被妖僧一掌劈在肩膀! 就听一声骇然惊恐的刺耳声响彻云霄! 道印,这世上为何还会有道印?!道子未陨,道子未陨!妖僧大吼大叫地疾驰退去,言行举止,如同鬼魅。 娘娘!咎嬷嬷后背生出一身冷汗,软着腿脚走过去,哆哆嗦嗦道:娘娘可有大碍? 宣陵讶然地眨眨眼,无法投胎去寻阿黎的悲伤被当下诡异的发展冲淡稍许,她喃喃道:无事 怎、怎么会无事?奴亲眼看他折断利刃,一掌打在肩头,怎会无事? 真得无事宣陵扭头: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几个月以内,不得扰我吗? 想到要禀告之事,咎嬷嬷脸色古怪:娘娘,皇后已经怀胎五月了。 什么?! 第143章 七月的天, 哪怕有山风吹着仍觉热。 得知皇后有孕,宣陵脸色着实怪异,天雷滚滚, 劈得她整个人外焦里嫩。 空气里弥漫着粘腻的闷,她用了十二分心力去理解这句话,确定咎嬷嬷没犯傻, 确定没幻听, 她第一反应在想:孩子,是谁的? 莫非她远避深山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转念一想又慢慢摇头:不可能, 就凭阿秀对柳云瓷的在意,怎么可能不会护好她? 宣陵沉浸在自己的推理, 这对成亲半年多的新人,若阿秀果真是男儿, 那也确到了有孕的时候,可阿秀是女儿身啊。 她生的女儿,她能不知吗? 阿秀和云瓷感情深厚 宣陵吸了口凉气, 想到一个荒诞不可思议的可能,问:她们在哪? 咎嬷嬷道:帝后避居鸾山谷底, 除却每日处理政务接见大臣, 不容任何人打扰。 宣陵嗯了一声, 望着属于黎祯的墓碑, 她压下所有心思,开始默默清理四围之地。 主子干活,咎嬷嬷不敢愣着。 我来就好。宣陵冲她一笑:放心吧, 弄不清那孩子怎么来的,我不会再寻死。 咎嬷嬷听得心里酸酸胀胀的,若非她来得及时,主子怕是 她不敢多想,退开几步远。 待处理好那些琐碎,望着阿黎纤尘不染的墓碑,宣陵笑得很开心:阿黎,等我。 她毅然转身,对上男孩子哀求的眼睛。 男孩子崇拜地望着她: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将妖僧吓跑的贵人。贵人,我能跟着你吗? 宣陵不语。 一旁的咎嬷嬷适时道:孩子,你跟着嬷嬷好不好? 咎嬷嬷扭头歉疚地和宣陵解释:这孩子自幼与长姐相依为命,如今他家姐姐被妖僧所害,他孤苦无依,尾随妖僧而来,奴找到他时,他就剩一口气了。 妖僧 宣陵眼神微动,那妖僧疯疯癫癫嘴里喊着道子,照这样说来,真正把人吓跑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今乃盛世,却现妖人,宣陵眉心蹙起,这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男孩子。 男孩子尾随妖僧而来,侥幸保住了性命,不管运气还是能耐,都不容小觑。 她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男孩子睁着闪亮的眼睛:跟着贵人,能活命。只有活着,我才能做想做的事。 宣陵笑了:那你想做什么? 驱邪问道! 倒真有志气。 看来看去,宣陵忽然问道:你是女孩子? 假装男孩子的女孩子并没有因为身份被识破而感到惶恐,她大着胆子道:贵人不愧是贵人。我虽然是女孩子,但也绝不会为贵人添麻烦的。 既然是女孩子,那就跟着我吧。我要去鸾山谷底走一趟,你也跟着吗? 女孩子掷地有声:贵人去哪,我就去哪! 鸾山谷底,琴箫和鸣。 云瓷一身宽大浅裳,风拂动耳边长发,梅花鹿缱绻安逸地跪在她身侧,闭着眼睛,静静聆听。 溪水淙淙,岁月静好。一曲毕,两人相视一笑。 刚刚面见重臣,姜槐一身帝王常服还未褪下,内侍迈着碎步走来,与大太监简单附耳两句,明恩瞅准时机走过去: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虽说宣陵并未接受荆玄鱼封后旨意,但天子生母,明恩不敢不敬。 哪怕他也曾怨过,但怨过之后,待宣陵,亦是十二分的恭敬。 宣陵领着孩子出现在鸾山谷底,首次踏进,便被这人间仙境惊得不住赞叹,她笑容自在:阿秀还真会找地方。 大太监领着人往深处行,待看过了奇花异草,看过了山林温驯的兽,她终是见到了从容洒脱的新帝。 姜槐扶着云瓷站起身,异口同声道:见过母后。 宣陵点点头,也不避讳,目光落在云瓷隆起的肚皮。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她挥挥手:都退下。 大太监领着人告退,咎嬷嬷带着九岁的女孩子离开。 姜槐看了眼那目光清正的孩子,微微讶异,却也没开口。她知道宣陵来此是为何,她和阿瓷也没打算瞒着她。 母后请坐。 宣陵坐在小竹椅,酝酿半晌这才迟疑问道:孩子,你们的? 姜槐勾唇:不是我和阿瓷的,还能是谁的? 这听她亲口承认,压在宣陵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震惊的同时,内心深处涌出无限的欣喜,欣喜过后,想到做梦都想有一个孩子的阿黎,她忽然感到难过。 这本就是好事,阿秀子嗣绵延,她应该高兴。 稍微振作一番,宣陵没再看姜槐,反而温温柔柔看着怀有身孕的小姑娘。 都已经是要做娘亲的人了,柳云瓷容色却比往常更加俏丽,可见阿秀将她照顾得有多好。 云瓷还从没想过这位娘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渐渐的,竟生出两分羞涩和紧张。 宣陵柔声道:最近感觉还好吗?孩子的名字想好没有? 云瓷眸眼含笑:无一丝不妥,这孩子乖巧的过分,着实教人省心。至于名字,阿兄倒是列了几个。 哦?不如和我说说? 到底是姜槐至亲,自从有孕后,云瓷越发能体会做母亲的不易,也因此,对于宣陵的成见淡去许多。 她红唇微扬:好啊,如此母后也能为我们参谋参谋。 能参与到为孩子起名的大业中,宣陵开心地不知如何是好。 三言两语,两人一旦说开,姜槐发现,她根本插不进话。 仔细想想,还有些郁闷。 她就等着宣陵问她孩子到底怎么来的,哪知宣陵闭口不言,却和阿瓷聊得热火朝天。 看着两人浸在眉眼的笑,她也说不好该吃谁的醋。 要怪母后抢了她的阿瓷?还是怪阿瓷不理她?姜槐揉揉眉心,暗暗唾弃自己的幼稚。 她挥袖走开,绕过一片林子,见到了坐在溪水旁玩石子的小女孩。 水面倒映出一道人影来,那影子极美,小女孩仓皇站起身:陛、陛下! 姜槐轻笑:无需多礼,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 那你来这里做甚? 我我要跟着贵人,因为妖僧害怕贵人 妖僧?姜槐拧眉:哪来的妖僧? 妖僧,就是会吸人血的妖僧啊。贵人没和陛下说吗?可凶险了,那妖僧,还打了贵人一掌! 姜槐眸光微沉,耐着性子温声道:小朋友,你和我详细讲一讲如何? 好啊。小女孩歪头道:我们能坐下讲吗? 当然。 流水清澈,隐约可见游鱼大着胆子浮出水面吐泡泡。 妖僧一掌打在贵人肩膀,贵人安然无恙,妖僧却吓得连连倒退,嘴里大吼大叫,说什么道子未陨,道子未陨! 女孩子认真回忆一遍,点头:对,就是这些。那妖僧一路不知害了多少人,幸亏贵人福运深厚。 姜槐缓缓起身:好,我知道了。 见她要走,小女孩追出两步,脆声道:陛下会铲除妖僧吗? 声音坚定有力,从远处迎风飘来:会。 望着那道隐没的背影,小女孩眼里充满了憧憬:陛下好厉害啊。 回到先前的地方,宣陵和云瓷已经从孩子名字说到了三岁时要穿的衣服,就连衣服款式都说了十几种。 见她回头,云瓷抬眸浅笑,却从姜槐隐晦的目光里看到一丝不同寻常。 她当即住了嘴,关心道: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一脸凝重? 凝重?姜槐自认自己控制的极好,亦不知阿瓷是从哪儿看出了凝重。 在感叹阿瓷心细如发时,她笑着安慰两句,侧身问宣陵:您受伤了? 宣陵摇头:未曾。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槐上前两步为她诊脉,长长的眼睫毛遮去那些波澜暗涌,半晌,她从怀里取出药瓶,拧开瓶塞,倒出一粒红色小药丸:吃了它。 服过药后,宣陵眸子轻转:是那妖僧有什么不妥吗? 丰邪妖僧,独占天地妖邪二字,以吸食人血为生。姜槐强压着冷意与怒火:这段时间,您与阿瓷在一处,闲杂人等,我自会处理。 阿秀?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姜槐看她一脸茫然,温声道:若您不怕的话,我可以解释给您听,这会是一个极其匪夷所思的故事。 你说,我就信。宣陵不假思索道。 嗯。姜槐坐在云瓷一侧,开门见山:我乃道子,胎穿而来进入这方天地。生来,便与母后血脉相连。 如今不仅我来了,看样子,以前那些人也跟了过来。中间隔着五百年,他们既然敢过来,绝对不会放过我。而我,也有笔帐,要和他们清算。 道子五百年?!宣陵惊得说不出话。 长风回荡在谷底,花香自来。宣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你你还是阿秀吗? 姜槐安抚她:是,我一直是。 提起的心慢慢落回去,宣陵看着她噙在唇边的笑,莫名地受安慰。 只要阿秀还是阿秀那就好。至于她怎么来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的孩子。 想到那如同鬼魅的妖僧,想到阿秀所说的那些人也跟了过来,宣陵满眼担忧,乍然问道:道印又是什么? 听她问道印,姜槐笑得促狭:那猫脸小木牌,母后随身带着吗? 猫脸小木牌? 就是她从荆玄鱼手里抢过来的猫脸小木牌?! 宣陵神色复杂地从怀里掏出一物,难以置信道:道印? 是啊,每一代道子的道印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到了我这一代,这张猫脸,就是我的印记。 姜槐凛声道:道印在身,可破世间一切邪祟!魑魅魍魉,见道印,只有瑟缩臣服的份! 那些荒诞不可思议,皆在这一句掷地有声的霸道宣言里灰飞烟灭。 宣陵宝贝地收起小木牌,云瓷眼睛一亮,扯了扯姜槐衣袖:我呢?我也要。 姜槐摸了摸鼻子,看着小姑娘眼里的戏谑打趣,罕见得不好意思起来:有的,都有的 第144章 八月, 大雨将至,妖孽横行。 距离禹州城十万八千里的边陲小镇,一扇门忽然被推开。 是夜, 无星无月,风卷动路旁杂物,发出各样诡异的响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一手提着灯笼, 一手敲着梆子, 干巴巴的声音回荡在暗夜,他瑟缩着肩膀, 只想早点回家吃条寒瓜压压惊。 牧老大天生胆子大,要不然也不会从上一任手里接过打更的差事, 然就是这撑破天的胆子,在迈出下一步后, 后脊背迅速爬满凉意。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搭在他肩膀,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别敲了,好吵。 牧老大打了个哆嗦:好好 他便要迈开步子, 却发现动弹不得,当即哀求道:我我不敲了, 能放我走吗? 那只枯干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暗夜无光, 自然也就看不到地上的影子, 确切的说, 牧老大根本不知截住他的是人是鬼,心底的恐惧无限蔓延,两条腿不住发颤。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下一刻, 喉骨被捏断的声音凭空传来,那只手缓缓收回,那双眼看向逐渐肆虐的晚风,不悦道:今晚的风,太吵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出现在一扇木门前,就听吱呀一声,门再次闭合。 长街之上,胆子大的更夫睁着眼骇然地倒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歪倒的灯笼慢慢在他手边被点燃,一道火光自夜里亮起,辗转被陡然从街尾刮来的风吹灭。 天明,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一声惊呼:牧老大死了,牧老大死了! 牧老三是小镇胆子最大的人,死相凄惨,被人在瞬间捏断喉骨。 衙门的人迅速赶来处理,匆匆派人知会牧家媳妇。 牧老大的媳妇是小镇有名的瞎子,天刚亮就听到有人狂拍自家门,被自家侄子领着到了长街,她看不到牧老大,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丈夫脸上摸过。 而后爆发出一腔悲痛,这悲痛迅速窜上人心头,朴实的山民义愤填膺道:到底是谁害了牧老大!杀人凶手必死于他人手! 群情激愤,又人人自危。 官府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不尽早找出凶手,恐怕以后没人敢行夜路了。 牧家媳妇哭得死去活来。 漫漫长街,披着斗篷的瘦高男人唇边凝着阴仄仄的笑,从众人身前走过。 屠道在即,他看了眼死在他手上的第十七人,摇摇头,叹了句不够。 屠道狂欢,哪能就掀起这么丁点浪花?男人想了想,身子又折了回去,对着大喊凶手不得好死的山民露出微笑:哦?再说一句? 眨眼血洗边陲。 浓郁的血腥气飘在死寂的上空,男人心满意足地踏着血水一步步走远,留下一串串血色脚印。 漠北之地,有人从茫茫飞沙里走出来,仔细看就能看到,他是闭着眼睛走路。 浑身气机被打开,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人是骆驼,触之即死。 无垠大漠,烈日当头,走得人心烦气躁。 男人一脚重重踏在地面,下一刻,身形快如一道闪电。举目望去,隐约能看到城郭的轮廓。 一只信鸽跋山涉水飞过来,眼看要被无尽的杀气绞杀,男人睁开眼,将信鸽抓在手里,取下那一指宽的小纸条。 他咧开干裂的嘴唇,狞笑道:禹、州、城。 纸条在指尖崩碎,他雀跃地扬了扬眉,终于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真实感,感叹一声:本座终于回来了啊。 那样暗无天日的岁月,那样霸道无情的法阵,再也压不住他了,再也压不住了 男人大笑着飞远:屠道禹州城!屠道大会,怎能少了我杀道老祖! 同一时间,天南海北,那些人一路踩着尸骨奔赴禹州城,无形之中,屠道还未开始,就已经开始私下的较量! 艳丽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迈出后院,这家的夫人猛然见到陌生人出没,喝问道:你是谁?胆敢在我家来去自如! 女人留着修长的指甲,唇红似血:你问我是谁? 她猖狂地仰头大笑:就凭你,也有资格问本座是谁?几百年不见,如今的人竟连这点眼力劲都没了么?没眼力,该死! 鲜血迸溅在空中,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云霄。 女人漫不经心地摇曳腰肢,眉头一拧:聒噪! 随处可见的命案被当地官府压得死死地,不敢上报,更不敢出手解决,恐慌充斥着人们的心,最终也不知是谁受不了,崩溃着搬离故土。 国之盛世,妖孽横行!此乃大凶! 窥天道数十位长老、护法聚在一处,愁上心头。不为旁的,今晨道碑崩碎,弄得人心惶惶。 又怎能不怕呢? 为首的长老长长一叹:算不出,算不出是为何。但道碑总不会无缘无故崩碎。 坐在第二个蒲团的长老提议道:如今道法,以棋道最盛,其次便为我窥天道,窥天道之后,琴道没落,画道初兴,人间大道、小道,灭绝者不计其数。 四海道主仅存十二,十二之中各有兴衰,可见道危。天地道法,系出同源,如今道碑崩碎,我总有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不知诸位师兄师弟如何想的? 我与师兄想到一处去了。 身穿道袍的男子恭声道:掌门师兄,我想,有必要联系其他道门了。道碑屹立千年,连灭道大劫都扛了过来,如今道碑非开裂,而是彻底崩碎,这不妙啊。 身居高位的窥天道道主沉吟一番,清声道:去信给十二道主,天降预警,恐有灭道之危,教他们提高警惕!十二道同气连枝,必要之时,务必守望互助! 群魔乱舞,人命关天。 年轻的天子坐在白玉石,女孩子将奏折递过去,眼里的崇拜,一日胜过一日。 不远处,云瓷正与宣陵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批阅奏折累了,姜槐抬头看了她的小姑娘一眼,也是这一眼,教她重新有了动力朱笔批在奏折,有条不紊地解决着国家大事。 直到下一封奏折被打开,姜槐微愣,竟然是地方监察使递来的折子。 目光下移,她脸色微变。 女孩子看得很仔细,陛下眼里渐渐有怒火翻腾。 奏折被重重扔了回去,姜槐站起身:明恩! 大太监明恩急急迈着碎步迎上去:陛下请吩咐。 召群臣议事,朕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朝会教很多人胆战心惊,想到御座之上这位年轻的天子,行事是如何的雷厉风行,大臣们不敢耽延,以最快速度面圣。 等人到齐,就见天子阴沉着脸,一封奏折被扔到吏部尚书怀里:多处地方发生血案,为何隐而不报? 奏折之上,字字泣血,满目疮痍,而这,不过冰山一角。 满朝文武都被新帝吓怕了,瞅着他模样谨慎发言。 姜槐压下火气:从今日起,各地戒严。民不聊生,则为你我君臣之过,诸位爱卿食君俸禄,当忧国忧民。装神弄鬼、祸乱民生者,杀! 杀令一下,好比在群魔头上悬了一把刀。 可这样能有几分成效,又要用多少人的性命去填,姜槐想到这问题,就颇为头疼。 朝会散后,她写了一封圣旨交给大太监封存起来。 至于圣旨上写了什么,明恩也不知道。 夜色降临,天边残月朦胧,姜槐望着漫天星辰,眸光冷凝如冰。 云瓷如今身子渐重,被念儿搀扶着走过来。 她腰间悬着极为精致的玉牌,上好的暖玉刻着栩栩如生的猫脸,大猫的眼睛仿佛会发光。 她的手落在姜槐头顶,音色婉转:是那些人吗? 姜槐享受她的抚摸,也喜欢她的温柔,宽慰道:当年没杀干净,如今教那些人跟了过来,天地已变,我与他们迟早会有一战。阿瓷静心养胎便好,他们不足为惧! 想好解决的办法了吗?若他们一直滥杀无辜,如何是好? 只要我在,他们就不敢翻天。姜槐慢慢合上眼眸:我了解那些人,若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她轻轻一笑:绝对要后悔在此时冒出头了。 丰邪妖僧、鬼手修罗,杀道老祖、艳三娘,这些人皆是我手下败将,一群乌合之众,如今丰邪知我未陨、道印尚在,聪明的话,他们自会安分下来。 若不够聪明呢?阿兄会出谷斩妖除魔吗? 姜槐垂眸,一字一句道:我自是希望他们能聪明一些。阿瓷如今有孕,哪怕闹得天下大乱我也要陪在你身边。若护不住你,我护这苍生,又有何意义? 第145章 八月十五, 月圆之夜。 月辉倾洒苍茫大地, 皎洁的光落在高高的檐牙, 古旧的铁门隐约刻着兽形印记。 不过眨眼功夫, 圆月被隐蔽,风毫无预兆地从西边掀起, 吹遍禹州城。 大雨滂沱,家家户户点亮烛火围在饭桌前庆团圆。喜气洋洋里,殊不知外面已是群魔乱舞。 藤萝大街,十里巷, 一处破败的阴森院落。 檐牙耸立, 雨水顺着屋檐汹涌流下,大铁门上的铁锈被洗刷进雨水,有不同的人从四面八方踏风而来。 铁门被打开, 披着斗篷的瘦高男人最先来到小院, 他拍了拍衣袖, 冷笑:这些人啊,慢! 慢字还没散在风雨,一声销魂蚀骨的长笑随之而来:屠道盛会, 可不以先后论英雄,鬼手修罗,别来无恙啊。 艳丽的女人着了一身血红衣袍,玲珑身段看得男人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线:我道是谁,原来是最不要脸的艳三娘,别和本座说话, 你太吵了。 吵?艳三娘不乐意了:嫌弃谁呢? 说着就听一声霹雳乍响在风雨里蔓延,她叉腰狂傲挑眉:还嫌吵吗?不够的话再多来两声? 放肆!你在挑衅本座? 谁不知鬼手修罗是出名的丧心病狂,女人胆子大,浑然不惧:你这副鬼样子,又在吓唬谁?真当你披件斗篷就天下无敌了?也是我懒得理你,要不然,呵! 艳三娘,你这样说话,那就是看不起本座了。 鬼手修罗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雨水:披斗篷怎么了?有本事,你在本座这斗篷上划一道口子试试? 鬼手修罗那双手攻击力有多厉害,他的斗篷防御能力就有多强。 艳三娘嗤笑道:当老娘是傻子?真要弄死你,那就不是划破一件破烂斗篷的事了。 你猖狂! 啧啧啧,怎么就吵起来了?老情人见面,哪有这样不解风情的? 杀道老祖闭着眼飞向院落,足尖落地,就听艳三娘怒骂:装瞎的死瞎子,又在满嘴喷粪!信不信把你眼睛剜了! 杀道老祖一身玄衣,闻言笑意尽褪,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杀气从那双眼睛漫出来,气氛不由地绷紧:臭老娘们,你再说一句? 放屁!臭老娘们是你能喊的吗?给本座嘴巴放干净点!鬼手修罗十指慢慢拢起。 见他目露不善,杀道老祖淡淡地扯了扯唇角:贱得慌。 一句话,成功骂惨了两人,艳三娘血红的袍子瞬间鼓胀起来,还未开战,就听一道连绵不绝的琴音响彻四围。 三人同时抬起头,面露惊疑:琴魔方画!她怎么也来了? 琴声割裂成串的雨幕,远远的就见一女子抱琴而来,手指抚琴,琴弦颤动,漫天的音符里,在场之人顿时哑口无言。 琴魔自雨中漫步,悠悠然道:吵啊,继续吵。打啊,本座为你们助兴。 助兴? 谁敢在琴魔的琴声里见血? 杀道老祖言语多了两分恭敬:您也出来了? 方画倏忽按弦,琴声止,雨幕重新交织,她道:出来的不仅我一人,那些老不死的,腿脚可真慢。 哎呀呀,小方画,你这就不对了,尊老爱幼,嘴上哪能没个规矩?老人拄着拐杖气定神闲地从雨幕里走出来。 艳三娘惊得身子倒退两步,谨慎行礼道:见过大师伯。 免礼免礼,也亏得你这孩子还记得老朽。 老人睁着混浊的眼睛看向那扇大铁门,不满道:这地方,又旧又破,丰邪这品味,一如既往的差。屠道盛会在这么个落魄地方开始,憋屈啊。 那依老人家的意思,咱们这盛会,究竟选在什么地方好?少年郎穿着喜服腰缠金腰带,陡然从屋顶飞下。 老人笑呵呵抚须:喜郎君也来了啊。 喜郎君得意洋洋问他:我这身喜服不错吧?刚从一个新郎官身上扒下来的。 好看,精神极了。老人待他相当和善。 人称喜郎君的少年人眯着眼睛扭头问在场诸人:你们觉得呢?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 少年有着一张极好的皮相,腰身细窄,是艳三娘喜欢的那款。 艳三娘腰肢轻转到了他跟前:非常好看。 少年勾起她的下颌,笑道:我就喜欢听美人说实话。 鬼手修罗瞪了她一眼:轻佻下贱! 这就没意思了。 少年容光焕发,歪头道:我夸赞的人,你说她下贱,鬼手,你又有多高贵?当年被镇压的时候,本座可记得你两只手被道子废了一只,怎么,你连另外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在场诸位,谁当年没被道子镇压过?要说丢人,谁也跑不了。 鬼手修罗凉凉开口:本座被废一只手,总好过喜郎君向人磕头认罪吧? 少年不以为忤,理直气壮道:多大点事?磕头能解决的事,谁想废一只手呢?况且,能在道子面前毫发无伤,你们谁有这本事? 可别说道子了,天地都变了,再提道子,平白闹心。千呼万唤的老不死们并肩而来,小院人满为患。 大魔头,小魔头,此番齐聚,依着辈分依次发言,屠道盛会,屠在道之前,资历最广的乌旋老人坐在藤椅懒洋洋问道:丰邪呢?他组织的这场盛会,怎么大家都来了,他却不见踪影? 诸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乌旋叹了一声:那就不管他了。来,说说大家伙一路赶来创下的战绩。 那就多了,就由我先来吧。 有一群老不死的坐镇,众人有序发言。 五百年前,道法昌隆的那个年代,不仅有天地证道,邪魔歪道亦满天飞。 至于星沉谷灭道大劫,是正邪两道都不愿回忆的痛。 他们历经辛苦死守五百年,终于从日渐衰颓的阵法里闯出来,天地无道子,道印威力大打折扣,待从那死地走出,无意窥探到了星沉谷覆灭的秘密。 这一次,他们是带着无穷的信心降临这座陌生的天地。 天地是陌生的,四海亦是陌生的。但道与道之间的战争,永不会停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七嘴八舌后,乌旋老人沉着脸道:如今四海道主十二位,千算万算,咱们也没算到会是棋道居首。诸位不如说说,屠道屠道,咱们这屠刀,该先从哪落下? 道子 啪!老人一巴掌隔空挥出去,怒道:这世上,早已没了道子! 不怪他恼,实是前尘噩梦,都是拜道子所赐。道子不仅是道子,还是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道法兴衰,系于她一人。 在座诸位,哪个没有在她面前苟延残喘过?又有哪个,没有打心眼里畏惧?这都五百年过去了,道法圣地都没了,还敢提道子? 那人捂着脸闭了嘴,退回去不敢吱声。 喜郎君笑嘻嘻道:那就从棋道山开始吧。我听说,这一代的道主,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我就喜欢嫁了人的新妇,不如抢了来? 啧,那你打听好没有?这位年轻的棋道之主,可不仅年轻貌美,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说起来,咱们这一路过来受了不少阻拦,那皇帝是谁?弄死他! 我同意啊。弄死他弄死他! 喧嚣声中,琴魔方画道:棋道山传承不灭,护道阵法完备,不如从窥天道下手,五百年前本座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整日窥探天机,神神叨叨的,烦。 那从窥天道开始? 都行,都行!若不然,先灭了合欢道也行! 合欢道? 小院陷入一片死寂。 乌旋老人清咳一声:合欢道便罢了。枝弦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 合欢道主枝弦,道出,唯道子一身清正之气可破。 屠道盛会,哪能先捡硬骨头啃? 啃得动啃不动还另说。退回五百年,合欢道被道子一言打入邪道,此后在一众邪魔歪道里独领风骚。 合欢道主样样都好,大家也都喜欢她。可枝弦这人,心偏啊,临阵倒戈,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弄得这般惨。 合欢道是不行的,乌旋老人敷衍道:那就先灭当今天地的道首吧。 棋道山风景不错。 棋道山藏经阁也不错。 那就灭棋道? 灭了灭了,来都来了,那就吓吓他们! 氛围热烈,人们兴致高昂地拟订出数十种屠道计划。 大铁门猛然被推开,众人回眸,讶异道:丰邪,你怎么才来? 丰邪妖僧看面相像极了满有仁心的圣僧,他一身袈裟不复往日闪亮,还没开口,鲜血就从唇边溢出。 见状,四围鸦雀无声,雨越下越大。 五百年前丰邪恍惚也是这般推开一扇门,被道子打得就剩一口气。 五百年后的天地,竟还有人能令丰邪受伤? 这 喜郎君板着脸,快步迎上去,皱眉道:怎么回事? 丰邪嘴唇发白,眼里闪过惊恐,他用尽毕生力气大喊:道子道子未陨! 什、么? 乌旋老人呆愣在原地,所有人都成了被锯了嘴的葫芦。 道印尚在道印!丰邪身子倒在雨水里,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先前的热烈化作冰冷,处处透着荒诞。 眨眼,风被撕裂,诸魔头作鸟兽散,人去院空。 大雨漫过丰邪妖僧,片刻,喜郎君去而又返,慌乱着带他离开。 所谓屠道盛会,最终不过一场滑稽的笑柄。 苍穹山上,听完属下回禀,黑袍人望着巨大的星盘,半晌没言语。 她眸光沉沉,没忍住感叹道:一群怂蛋!看来,做成这些事,还是要本尊出手啊。 第146章 道子未陨的消息隐秘而迅速地传遍各个角落, 天地忽然太平, 禹州城命案锐减, 朝臣松了口气, 百姓也松了口气。 日子悠悠长长,仿佛那些充满血腥动荡的气息从未来过。 藤萝大街, 十里巷那座阴森院落,大铁门关闭,在雨夜静悄悄的。行人路过看上一眼,总觉背脊生寒。 天也越来越冷。 院内的梅花初初绽开, 斜斜的枝干伸出墙, 在阴冷里添了一分清冽的香。 考虑到天寒地冻,鸾山谷底虽然异常温暖,但龙种降生, 关乎皇室社稷, 总要多些讲究。皇后不日临盆, 朝臣恭请帝后回宫,在这样的事上,再谨慎也不为过。 姜槐应了, 她带着云瓷,宣陵带着那九岁的女孩子,在落雪前如愿回到深宫,安了众臣之心。 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临,小院的门再次被推开,景阳冒着风雪而来, 苏簌簌提前沏了壶热茶静待。 找我来有什么事? 自从按时来小院,景阳便没了随行教下人跟从的习惯。她孤身一人站在宽敞温暖的房间,眼里带着化不开的郁气和无奈。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苏簌簌将茶杯推到她手边:坐啊。 明明是身体最亲近的人,咫尺之距,却似隔了一道永远无法越过的山堑。 簌簌对皇兄还未死心,是不是只有她心死如灰后,她的眼睛才会看到世上不止有姜槐,还有一个苦苦等她的景阳。 景阳见到她心绪着实复杂:就不坐了。 她解释道:阿瓷不对,皇嫂说不准哪日就要产子,到底是皇室血脉,即便不能陪在身边,我也得入宫伴驾。若能亲眼见到那孩子降世,像是代替父皇见到了一样。 说到孩子,苏簌簌心思活泛,关心道:阿瓷妹妹身子还好吗? 好极了。皇兄待她极好。我上次见皇嫂时,她精神很不错。 那就好。 景阳问:你很关心她吗? 苏簌簌笑了,笑容里不掺一分假:当然。她怀得是阿槐的骨肉,哪怕生下来只有一半像阿槐,我也喜欢。 这话听起来,教人真是难过啊。 景阳挑眉: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我做了一些糕点。 给我的吗? 不是。 景阳眼里的光暗下去:那你是给皇兄的吗? 苏簌簌从竹篮里取出刚出炉的糕点:是送给她的,不过,你也可以先尝尝。 是吗?景阳开心地从里面捡了一块兔子形状的糕点,一口咬下去,眼睛都亮了:甜而不腻,细品还有丝清冽。这是放了梅花吗? 第一次尝试。院里梅花开得正盛,我除了每日去书院授课,也没其他事打发时间了。你喜欢就好。 苏簌簌忽然道:别动。 景阳愣在那:嗯? 葱白的指节从唇边划过,苏簌簌笑道:沾上碎屑了。 啊?哦,是是吗?景阳忍着羞涩快速低下头:糕点真好吃啊,甜甜的。 景阳。苏簌簌诚恳道:这是我的心意,你帮我带给阿槐怎样?教她也尝尝? 你 景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多教我开心半刻吗? 看着她细心地将盛放糕点的青花碟子从竹篮取出,又看她将碟子认真装进食盒,景阳起身,没了其他兴致,提起食盒最后看了她一眼:知道了,我会亲自交给皇兄。 景阳,谢谢你。 你和我,还用说谢吗?说谢,多伤人。 景阳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过她额头,然后快速离开,等簌簌反应过来时,她人已拐出院门。 景阳,你真得很好。 苏簌簌怅然拧眉,喃喃自语:可我,已经有阿槐了啊。要怪,就怪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间太晚了。晚到覆水难收,心意更难收。 提着食盒踏入长极殿,景阳接过婢女递来的热茶,慢饮两口稍作润喉,平定心气后,她沉声道:取银针来。 她不是不相信簌簌,她只是想再谨慎一些。 身为皇家公主,阴私事从小见到大。她更不愿以恶意来揣测心上人,可若有人利用簌簌的善意单纯作恶,那么她有必要,换一种方式来保护她爱的人。 银针被取来。 景阳在每一块糕点亲自试过,确定无毒,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父皇生前想必最惦记的,除了皇兄,便是这未出生的孙儿。连皇位都愿为皇兄谋划,大太监明恩,则坚定不移地执行着父皇的意志。 哪怕她是嫡公主,谋害皇嗣,这罪名,莫说一个景阳,十个景阳放在一起,也担当不起。 确定糕点无异,景阳拎着食盒前往御书房。 不说旁的,只勤政爱民这一点,姜槐做得很好。 若是她来,也就是这样了。 御书房相较长极殿,空气多了淡淡冷意。姜槐穿着春衫坐在御座认真批阅奏折。 大太监早就看惯了陛下不畏寒的傲然模样,若非因着御书房不时要接见大臣,偶尔的时候皇后也会端着茶点过来,依着陛下的意思,御书房根本不会烧地龙。 历朝历代,从没见过身子骨这般硬朗的君王。 大太监感到惊奇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有浓浓的欢喜。 先皇地下有知,肯定会开心的。待皇长子降生,必然也会健康得不得了。明恩眼里含着笑。 内侍恭敬地守在门外:启禀陛下,景阳殿下求见。 姜槐正巧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她笑道:请进来。 见过皇兄。 如今再见姜槐,景阳心里依旧别扭,想着答应簌簌的话,有些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做。 所幸姜槐没教她尴尬,一眼看到那眼熟的食盒,她道:那是什么? 是簌簌尝试做的梅花糕,她教我带过来给皇兄尝尝。 梅花糕? 想到簌簌的厨艺,想到那些年的过往,也许是阿瓷即日临盆,她马上就要做娘,姜槐最近总是频频感念过往,心软了不止一丁半点。 食盒盖子被打开,里面精致的糕点一看就知费了心思。 大太监作势要劝,被姜槐制止:无碍。 景阳讪讪一笑,看向姜槐,实则话是说给明恩听:来之前,臣妹已仔细检查过了。 梅花的清香在口腔化开,姜槐半晌没言语。 她吃得很用心。 这辈子她朋友不多,一个常常爱管她借钱的春樱,一个从四景楼里走出来的簌簌。 簌簌与春樱还不同,春樱好颜色、豪爽,一心沉迷航海,至于簌簌 簌簌沉迷的,是她。 她说过将友情给了簌簌,这话不管从何时开始算,都作数。 但有的关系,要躲着,避着,疏远着,才能持久。 梅花糕很好吃,如那些年簌簌为她做过的桂花羹一样好吃。 姜槐用锦帕细致地擦过指节:簌簌最近过得还好吗? 景阳艳羡地看着她,羡慕而嫉妒,她隐晦道:若她能再想明白些,有我在她身边,她或许会过得更好。 须臾,姜槐定定看着她,问道:景阳,你会喜欢她多久呢? 这是她们第一次对于这问题展开讨论。 景阳不觉意外,微笑:很久很久,久到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姜槐点头。 一碟糕点,换回金银赏赐,捧着那些赏赐回了长极殿,景阳将自己关进内室,闭门不出。 若她为女帝,若她为女帝 这念头如魔咒环绕在脑海,景阳喘着粗气从锦被里探出头!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哪怕你为女帝,可你应该知道,簌簌爱得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身份,她爱的是人,是姜槐那个人! 人? 姜槐?? 景阳猛地挺直背脊坐在软榻:簌簌爱的,是人?是姜槐那人? 可姜槐不是男人吗? 那簌簌为何为何要选自己呢? 她们是如何颠鸾倒凤,而簌簌在床榻是如何口口声声喊着姜槐 想到姜槐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庞,景阳身子微僵。 她揉揉脸,暗叹一声:阿瓷身孕都有了,荒唐,疯了,我怎么我怎么会怀疑姜槐是女儿身呢? 景阳闭上眼,不可否认,在那疯狂的念头席卷脑海时,她是激动的,暗喜的。 可这样,又如何呢? 输了人还不算,连风度也要输了吗? 她闭上眼,索性不再多想。 此后苏簌簌日日做好了糕点委托景阳稍进宫,算上这次,已是景阳送过的第十一次了。 尝过了十一种变着花样精心制作的糕点,姜槐依旧没松口请簌簌入宫。 眼看皇后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女官不敢松懈,昭棋殿戒备森严,一片雪花都飘不进去。 姜槐的心也跟着逐渐紧张起来。 十一月的小尾巴消失在茫茫大雪,十二月的寒冷正式裹着更大的风雪而来。 苏簌簌守在宫门外,取出一枚刻着景阳二字的金令拿给守卫看:劳烦,我要见殿下。 长极殿外,景阳披着雪白大氅匆匆踏出来。 侍卫正巧领着人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见了她,景阳快步上前,看着唇色微微泛白的簌簌,心疼道:怎么大雪天跑过来了? 苏簌簌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容很美好:想你了啊。 想、想谁?景阳罕见地耳根通红,不可思议地问道。 苏簌簌看了眼侍卫,侍卫退开几步,她小声道:想你。 这委实过于梦幻了。景阳头重脚轻地带她踏入长极殿,手心攥出了热汗。簌簌也会想她?她没有听错吧? 她的确没有听错。 苏簌簌问道:昨日为何没去寻我?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昨日?景阳恍然:昨日在昭棋殿陪皇嫂下棋,据女医说,也就这两天了。 苏簌簌拎着食盒整个人温柔如水:真得好期待啊。 期待什么? 期待那孩子降世呀。 景阳笑而不语,短暂的沉默,她问:里面装的,也是为皇兄准备的吗? 你要吃吗?苏簌簌从里面小心地捡了一块小点心:呐,我来喂你。 此情此景,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也不为过。景阳没想到簌簌会回心转意,她笑得越发真挚:簌簌,你愿意看见我的好了吗? 苏簌簌竟有些心疼,不想骗她:景阳,我本来就看得见。 这样啊景阳想趁机与她深谈一番。 没防备宫人兴高采烈地走进来:殿下,昭棋殿那边发动了!陛下已经赶过去了,您现在要去吗? 听到阿瓷产子,景阳激动地直接从座位蹦起来:马上去! 簌簌提着食盒跟在她左右,一言不发。 若景阳再警醒一些,便会发现,此时她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那光,热烈,却也教人无端发寒 第147章 昭棋殿, 闻讯而来的宣陵和姜槐前后脚赶过来, 外面大雪纷飞, 宣陵问道:怎么样? 她连着问了两声, 姜槐都没反应。 阿秀?宣陵回眸望去,就见姜槐手里握着一枚小玉牌, 整个人恍恍惚惚,瘦弱的肩膀隐隐发颤。 阿秀!宣陵握紧她的手,温声道:别慌,不要怕, 没事的。 姜槐唇色发白, 她内力极其深厚,那些压抑的痛呼隔着虚空毫不保留地灌进她耳,她险些站立不稳, 待被宣陵一声喝问唤回心志, 她这才意识到, 口腔里已经卷了腥甜。 她牙关咬紧,慢慢摇头:母后当年生我,用了几个时辰? 宣陵看向身旁的咎嬷嬷, 咎嬷嬷道:娘娘产子,大概用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姜槐崩溃地坐在就近座位,额头生出层冷汗。 她的阿瓷,要承受如此久的煎熬 姜槐难受地红了眼,温茶被灌进喉咙,压下那些涌上来的血气。 产房内, 女医急得团团转:皇后,放轻松,放轻松! 云瓷躺在软榻,冷汗浸湿发丝,她从没想象过生子会有这般难。可想到守在外面的姜槐,想到她们期待了许久的血脉,她咬咬牙,闭上眼一力承受。 景阳带着簌簌踏入昭棋殿,姜槐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她的拳头攥紧,对于这一天,她曾有几十次仰望星空,欲从星象里看到回答。 可一无所获。 阿瓷嫁给了她,早与她命数相连,浩渺苍穹,找不到姜槐的星,连带着,关心则乱,她也无法以道子的能耐权柄,来提前预知今日是吉是凶。 看着浑然忘我冷汗直流的阿槐,苏簌簌心里叹了口气,她自然盼着柳云瓷顺利产子,可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负责接生的女医苍白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姜槐蹭地起身:怎么样?里面怎么样了?! 陛下还请还请陛下恕罪,娘娘难产恐怕 难产?! 姜槐眼前一黑,不管不顾地大步闯了进去! 陛下!陛下不能进去啊! 姜槐恍若未闻,骇然的气势从她周身漫出来,常人离她近了竟觉得筋脉快要爆裂开 踏入内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姜槐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陛下您、您怎么进来了? 闻声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姜槐?你你出去! 待看到气息虚弱的小姑娘,姜槐牙齿止不住打颤,眼泪吧嗒掉下来砸在缠着金丝的袖口:不生了,咱们不生了 她撑着身子挪过去,坐在榻沿大哭:早知道会教阿瓷受此苦楚,我们不要孩子也好,不要了不生了! 阿兄又在说胡话了云瓷想要伸手为她拭泪,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她无奈道:姜槐,孩子是一定要生的,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陪着你!姜槐哆哆嗦嗦地从小玉瓶里倒出一粒药喂到她嘴里,眸光落在她印着牙印的唇瓣,心疼欲死。 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药,半刻钟后,云瓷精神气重新回到身体,她握了握姜槐的手,企图从她颤抖的指节寻回莫大的勇气和安慰。 冷汗划过如玉的侧颈,她温柔地笑了笑:姜槐,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出去好不好? 姜槐摇头不语,等云瓷再催,她坚决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赶我?孩子要紧,可你更重要啊!阿瓷,你怎么忍心教我和那些人一同等在外面?她们是谁,我又是谁?我得陪着你,是生是死,我都要陪着你! 你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云瓷没有说。 她缓缓阖上眼,哑声道:继续吧。 宫人将毛巾小心送过去,云瓷别开脸:咬着这东西,样子实在太丑了,阿兄不要看。 姜槐忍泪背过身去,一字一句道:母子无恙,则封万户侯! 万户侯? 众人心口狂跳! 有她在旁边守着,女医们不敢不尽心。 全部的身家性命,甚至帝后的性命都押了上去,是生是死,是拼尽全力搏一场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富贵,当然当然是前者! 都到这个份了,哪怕为了帝后生死相连的深情,她们也得拿出最好的本事!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痛呼,姜槐死死保持着清醒。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就因为她是道子,所以她的阿瓷才会承受如此煎熬。 五百年前,人人都道她乃天眷之人,可是天眷还是天厌,姜槐压下喉咙再次涌来的腥甜,自嘲一笑。 上天不允许她活着,可她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有了传承的血脉,她和阿瓷无非想要个孩子,很过分吗?又碍着谁了? 喊到最后,莫女医嘶哑着喉咙,说不出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惧怕多一些:山主,山主!再加把劲,再加把劲啊! 姜槐姜槐云瓷小脸煞白,伸出手,疼得泪花翻涌。 姜槐急忙转身跪坐在她榻前,慌乱着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不怕,不怕。我陪你,阿瓷不要怕 阿兄你、你喊喊她我、我快没力气了,好、好疼啊 听她说疼,姜槐唇边忽然溢出血,她眸子泛红,暗恼道:阿颂,出来! 阿颂是她们为孩子取好的名字。 话音刚落,众人皆被陛下罕见的怒火震慑到。 气氛一滞,年长的女子低头看去,惊呼一声:呀!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娘娘再加把劲,就快生出来了!陛下!这孩子天生灵性,您再喊喊,再喊喊! 这无异于意外之喜,于荒漠中看到生的希望。 姜槐又惊又喜,想哭又想笑,许是意识到过于凶,她和软了态度,温声道:好孩子,好阿颂,别再折磨你娘了,也别再折磨我了。快出来吧。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昭棋殿,天边红云滚动,风雪忽止。 殿内殿外,顿时喜气洋洋,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棋道山远道而来的护道长老们面上终于有了血色,元洗掏出锦帕擦拭额头冷汗,叹道:不容易啊。 宣陵长长吐出一口气,半只脚慢吞吞地从鬼门关收回来,问:皇后如何了? 柳云瓷无损,阿秀才会活得好。这道理,从开始她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女医疲惫尽扫:回太后,母女安康。 皇女?从最初的战栗里走出来,景阳找回素日的稳重,眉眼带着无尽的喜气,她笑:皇后生得是位皇女? 苏簌簌眸光乍亮:皇女?皇女好啊。 女医心底暗叹可惜,生得如此费劲却没为陛下生出一位嫡长子,然而想到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她笑道:是啊,皇女眉眼间颇有陛下的俊秀风采呢。 刚出生的婴儿,哪来的什么风采? 众人心照不宣。 产房的血腥气被除去,榻上的人已然累昏过去。 姜槐就这样守着她,一动不动,没去看孩子,也没迈出门一步。 陛下没言语,谁也不敢贸然动刚出生的皇女。皇女哭累了,洗净身子裹在襁褓被安置在凤榻,就放在了皇后身边。 所有人退出去,满室寂静,好一会,姜槐才从那股心揪疼的状态里缓过来。看着阿瓷受苦受累,她简直生不如死。 所幸你听话,阿颂。 她沉沉一叹:作为你的母亲,我依旧爱你。但我这辈子,我最爱你娘。不管到何时,她永远是我心里貌美娇俏的小姑娘。你害她受苦,这笔账,等你长大了,我再同你算。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榻,侧身抱着娇弱的阿瓷,安然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头。 姜槐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她紧张地抱起孩子,没防备被奶孩子舔了手指头,姜槐愣在那,眨眨眼,莫名的有种梦幻感。 饿了啊?感受到孩子在她怀里乱动,她小脸微红,又担心吵着阿瓷,抱着孩子,刚要起身,哪成想云瓷慢悠悠醒转。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慌乱之中哄孩子的姜槐,云瓷弯了唇角:阿颂是个好孩子,你可不准记仇。 她最是了解姜槐,了解她的大度,也了解她偶尔的小心眼。 姜槐被她一语说中了心事,见她心里果有芥蒂,云瓷温柔地伸手抚摸她的头:孩子是我生的,你怪她,也就是怪我了? 没有,我怎会怪阿瓷? 阿颂很乖的。云瓷深情地与她对望:姜槐,不要讨厌她,好吗? 好。姜槐心底郁气散开,温和的内力顺着指尖在她筋脉流淌。 云瓷放松地闭上眼,过了许久,她才道:好多了。让我抱抱阿颂。 姜槐看着她,没动。 嗯?云瓷面色红润,不解其意的反问。 姜槐闷声道:醒来,不应该先抱抱我吗? 那好。你抱着孩子,我来抱你。云瓷忍笑,迁就而宠溺地拥抱她。 气氛极好,稍顷,却被一阵哭声冲散。 姜槐拧眉:她饿了。 饿了?云瓷小脸微红,垂眸间没留意姜槐的目光看了过来。 我我还是抱她去找奶嬷嬷吧。 什么?云瓷微愣:为何为何要找奶嬷嬷? 姜槐一脸正气:因为这是宫里的规矩! 规矩?云瓷浅笑,渐渐醒转过来,红着脸逗趣道:姜槐,你可真小气,连孩子的醋都要吃。 姜槐不肯承认自己那么幼稚,看起来一本正经:谁让她折腾你?这是惩罚。 她顿了顿,眼神满了心疼,认真道:况且你身子虚弱要静心调养,纵是要喂养,也也不急于一时。 云瓷也知自己逞强了:嗯,听你的。 你好好休息,稍后会有宫人过来伺候。我先抱阿颂出去,母后和景阳她们,还还没见过孩子呢。 说到这她有些心虚,云瓷眼里藏了笑:原来阿兄一直在陪我。 姜槐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是。看到你,我心里踏实。 她抱着孩子匆匆离开,没看到身后之人灿若繁星的眼睛。 云瓷垂眸阖首,喃喃道:真好啊。 见到孩子之后,宣陵也觉得好。 众人只能趁着奶嬷嬷喂奶的功夫,格外珍惜地看两眼孩子,孩子胆大,奶嬷嬷倒吓得畏畏缩缩,宣陵看不过眼,稍微收了两分热情。 且说姜槐踱步走出宫殿,出于习惯仰头看向星空。 她的目光倏忽一变,似是难以置信般揉了揉眼睛,举目再看,她的唇角扬起大大的笑容,快步往昭棋殿赶。 云瓷初初用过晚膳,宫人鱼贯而出,就见姜槐欢快地跑进来: 阿瓷,阿瓷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我有星了!苍穹之上,有我的星了!我不再是世间一缕孤魂,我有星了,我再次被天地承认了!阿瓷阿瓷我好开心啊! 第148章 记忆里的姜槐向来沉稳, 哪怕天地变色,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的情绪是内敛的,她的欢喜是隐晦的。 然而此刻她跳起来说好开心的时候,云瓷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她欢欣鼓舞。 再次被天地承认意味着什么?稍稍凝神细想她便懂了。 被天地承认,也就意味着不再是一缕孤魂,从此有了根。 血脉延续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阿颂降生的第一日, 苍穹之上自此点亮一盏星属于姜槐的星。 未曾被天地流放,所以不懂何为漂泊。阿兄自五百年前而来, 辗转成为女扮男装的十一皇子荆秀,然就是如此,天地依旧不认。 后阿兄与她共结连理, 大婚当日,辽阔天幕, 明亮的只有属于柳云瓷的星。 如今生子, 那星方现, 也是当下无法吹风, 否则云瓷真想出门看看, 属于姜槐的星。 她道:要抱我隔窗观星吗? 要啊!一定要的!姜槐兴奋却温柔地抱起她, 走出内室,来到最方便观星的房间。 窗子被打开一条缝,苍穹之上,堪堪能看到一颗略显黯淡的星。 云瓷哑然,为何阿兄的星, 会如此? 有就不错了。看出她心中所想,姜槐胸有成竹道:放心吧,属于我的星会一日比一日亮。天地既已再次承认我,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她坏笑着揽紧怀里的小姑娘:不如阿瓷再看看,我的星,在哪里? 透过狭小的缝,云瓷认真去看,瞬时莞尔:阿兄的星,在我那颗星身边。 是啊。我的星,原来早就伴随阿瓷而生。 这又是情话吗?云瓷抬眸与她十指紧扣,语气飘渺带着浸入骨髓的暖。 还想听吗?想听多少我都说给你听。 云瓷伸手轻抚她的脸:姜槐,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就像今晚这样笑容灿烂。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不想再看到这双眼流泪。答应我,以后哪怕要哭,也要喜极而泣。行吗? 当然行。 姜槐掩好窗子抱她重回内室:有你和阿颂,我每天都会是开心的。 说到孩子,云瓷笑道:阿颂呢? 在母后那里。小家伙胃口很好,能吃能睡。 那阿兄小时候,也是如此吗? 姜槐不好意思道:我比她要顽皮一些。看这样子,阿颂性子是随了你,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 是吗?这可说不准。云瓷环着她后颈,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我长到六岁时,也很闹人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谈及那段养孩子的往事,姜槐笑得牙不见眼。 六岁那年,你刚学会了爬树,就变着花样闹腾。还以为多厉害?没想到有本事爬上去,没本事爬下来。下不来也就罢了,就那么守在树上,不吱声,死要面子。 还好啊 云瓷面皮微红:在玩躲猫猫嘛。 姜槐性子好,没戳穿她拙劣的借口,唇角扬起:也就做饭的功夫,等我回来,你人就不见了,待跑到后院,总算看到小阿瓷抱着古树佯装看风景 六岁的女孩子生得灿然明媚,夏日蝉鸣充斥着小院,空气里满了灼热。 顶着绿叶,女孩子老老实实抱着古树粗壮的枝干,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正回忆着是她是如何爬上来的。 能爬上来,却下不去,好丢人的。 女孩子托着下巴思考片刻,慢慢收回欲尝试的那条腿。 太危险了。 躲在树下乘凉,哪有站在树上威风? 女孩子怯怯地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蓝天白云,叹了口气:阿兄怎么还没找来? 不会把她忘了吧! 小阿瓷歪头思索阿兄忘记她的可能,末了眼睛弯成一座桥,攥着小拳头笃定道:阿兄才不会忘了我!阿兄就是忘记吃饭,也不会忘了我! 似是为对应她充满自信的宣言,随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阿瓷?阿瓷你在哪儿?开饭了,你人呢? 树上的小女孩眨着清亮的眸子,喃喃自语:可不能教阿兄知道我爬不下去,太丢人了。 她默默捂脸,再抬头,声音渐渐远去。 小阿瓷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会吧?阿兄怎么越跑越远了? 她一身浅绿衣衫,完美的与满树碧色重合。只那张小脸,白皙泛红,五官初具精致的模子。 阿瓷?阿瓷?你在哪?快出来! 穿着白袍的小男孩心急如焚地踏足后院,一眼看到藏在树上的小女孩,佯怒道:是要急死我? 小阿瓷手上折了树枝,笑嘻嘻地挡了脸,茂盛的叶子衬得她像极了叶子精。 见状,九岁大的姜槐提气纵身一跃,便在对面的枝干站稳:还不下去? 下去做甚?是躲猫猫不好玩,还是天气不够热?在树上好乘凉嘛,阿兄,不要大惊小怪嘛~ 我大惊小怪?是我大惊小怪吗? 姜槐气得用手在胸口不断顺气:我数到三,再不下来,中饭就没有你的了。 阿兄怎可如此霸道?是我不可爱,还是阿兄心太狠了?阿兄不爱我了吗? 姜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眼瞅着她要哭,没了办法,板起脸,祭起杀手锏:云瓷!你是不敢下来吗? 什么敢不敢的,不要生气嘛~ 爱面子的小女孩大着胆子坐在树上,脸不红心不跳道:饿得没力气下去了嘛,不如阿兄抱我下去? 呵,小把戏,又想糊弄我。 姜槐拍拍手,轻甩衣袖,从树上跳下去:不管了不管了,阿瓷一点都不听话,你喜欢爬树,那就继续爬吧。 啊?小女孩一脸懵,待反应过来,怒道:阿兄!你不管我了吗? 她作势要从树上站起,这次倒像是真得要哭,泪在眼眶打转,见姜槐果然没回头,顿时慌了,撒娇道:哎呀阿兄,你怎么这么笨嘛,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没办法不去吗?还不抱我下去?我在树上等你好久,都饿了,你慢死了! 姜槐转身回眸,露出得意的笑:说声好听的? 好听的?我都喊你阿兄了,这还不够好听吗?小女孩下意识叉腰,脚下不稳从树上栽下去:咦?阿兄! 姜槐听得又好气又想笑,踏着轻功抱人落地,小女孩已是眼泪汪汪:你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不准笑!呀,不准捏我脸! 九岁时的姜槐,因了有妹妹的陪伴,日子过得着实惊险刺激。 然而阿瓷越长越大,随着年岁递进,那些偶尔顽皮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姜槐,你在想什么? 在想阿瓷小时候。 啧。小姑娘勾唇:是在想我的糗事吗? 没有。姜槐咬死了不承认,俯身将她放回软榻:我是在想,不同时期的阿瓷,有着不同的可爱。我都喜欢。 岁月如梭,一晃,阿瓷都当娘了。她问:要我抱阿颂过来吗? 你说呢?云瓷捉了她的手,小声道:亲亲我。 姜槐轻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她人刚走,念儿带着宫婢鱼贯而入,侍候在旁。 奶孩子阿颂精神气旺盛,似是在娘胎憋久了,吃饱后竟不肯再睡。 宣陵最喜欢逗她,抱着孩子不撒手,看得景阳顾自眼馋。 苏簌簌含笑立在不远处,转身时正巧望见姜槐的身影,她迎上去:阿槐。 见了她,姜槐笑问:簌簌,见过阿颂了吗? 见过了,她很可爱。 苏簌簌以公主殿下贵客的身份夜宿深宫,虽则有些于理不合,但姜槐不愿在今日闹得不愉快。 她抬腿要去抱女儿,岂料被人偷偷拽住衣袖:阿槐,我有话要和你说。 簌簌,一定要现在说吗? 对。 看清她眼里的认真,姜槐上前两步与宣陵嘱咐两句,宣陵眉眼带着洒脱:无妨,稍后本宫带孩子去见阿瓷。 有劳母后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的宣陵似少了诸多束缚,她干脆白了姜槐一眼:若连本宫都信不过,你还能信谁?自家骨肉,无需客套。 是,母后说得在理。姜槐行礼后看了苏簌簌一眼:跟我来吧。 苏簌簌很开心她未在自己面前称朕,那也就意味着,在阿槐心里,始终有她的位置。 可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 她深呼一口气,将那些犹豫纠结散在风里,毅然跟上姜槐的步伐。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昭棋殿,夜色朦胧,景阳竭力压下那些说不出的怅然,走过去继续看孩子。 不得不说,阿瓷和皇兄生得女儿,真漂亮啊。 来到繁星阁,姜槐言简意赅:何事? 与此同时,遥远的苍穹山。 身着黑袍的女人站在巨大的星盘前,盯着苍穹那颗黯淡的星,怔怔出神。 她轻轻一笑,笑容染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残忍:终于,找到你了。 第149章 主上。道子道子果然未陨吗? 黑袍女人指着苍穹那颗星, 眸光闪过一抹凉薄,她笑:是啊,看到那颗最明亮的星没有?她身边那颗逐渐变亮的星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起初丰邪他们说她尚在人世,一个个被吓得如冬蛰伏起来,这下好了,她自己现出身形,若本尊再不做些什么, 可就失礼于人了。 吩咐下去,可以开始了。 是!主上! 年轻的女人一脸傲然, 缓慢地收回看向苍穹的视线。她的笑容发冷,似是想到什么不够美好的回忆。 五百年前的那方天地,人人都说道子乃天眷之人, 但只有她知道,那个以星为名的女孩子, 是天底下最悲哀的可怜虫。 可就是这么个满身光鲜的可怜虫, 是她做梦都想成为的人。 她羡慕道子阿星, 羡慕她所有的能耐, 羡慕她的天真, 羡慕她唇角扬起偶尔邪气的笑。 更羡慕她, 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依偎在娘亲怀里。 星沉谷乃道法圣地,一般人根本无法踏足。但女孩子总有出谷的一日。 事实上,在道子尚未成为道子时,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会穿一身素淡的白袍,笑得比花还灿烂。 五百年前的星沉谷, 岁月悠长,花香四溢。 出谷的必经之路。 名为阿星的女孩子蓦然回首,看向路旁开得正盛的花海,忽然挑眉:出来吧,你要跟到何时呢? 四周静悄悄,无人应。 少女笑声很好听:你要我重复几次呢?都被发现了,还要掩耳盗铃,又何必呢? 许是那笑声太过愉悦纯粹,听不到任何嘲讽的口吻,出于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无法言说的不甘与嫉妒,她慢慢直起身子,从花海走出。 她穿着一身黑袍,有着这个年纪违和的深沉,她道:阿星,你可以喊我阿月。 阿月?少女兴致盎然:阿月,那我能问一句,你为何要跟着我吗? 因为我想看一看,你到底哪点比我强。 那你看到了吗? 阿月摇摇头:我还需要再看看。 有意思。少女生得唇红齿白,灵气逼人,竟不觉被冒犯。她好脾气道:随你好了。 为何要随我? 因为今天心情好,不想与人交手。 真得吗? 难不成我说的话,还有假? 真不与人动手?不等人开口,黑袍少女一言不合祭出杀招:那你最好站在那不要动! 不动?阿星歪头看她,身体的反应快过一切,她极其自然地躲过当下攻击,一脸疑惑。 我又不是傻子,你摆明了看我不顺眼,我若不动,岂不是要白白挨揍?哦,我知道了,你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可见你才是那个傻子。 哼,你也知道我看你不顺眼? 当然,我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 黑袍少女浑身冒着冷气,眼睛瞬时迸发出浓郁的杀气,惊得对面的阿星瞳孔微缩,失声道:多大的仇怨,你竟想杀我? 十三岁的阿星,脾气说好,能好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说差,亦恶劣得能让全谷上下所有的师姐妹头疼。 她抬手折下一朵野花,花瓣裹着内力散开:想杀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待黑袍少女劈手斩断最后一瓣花,人早就跑没了影。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同母异父的妹妹。 杀气腾腾,印象极差。 说到底,她们谁都没有做错。可有些人,生来不合。 妹妹是未来的道子,娘亲住在星沉谷,她呢? 她犹如一摊烂泥在尘世倔强挣扎。 她要变得更强,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她要将这个生来幸福而可怜的妹妹踩在脚下! 道子?呵,可怜虫。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道子在血海里跪着爬过来的画面。 她永远也忘不了妹妹流泪质问娘亲,问: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 那时她就站在苍穹山,站在娘亲身侧,冷嘲热讽道: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啊。 你所拥有的,原来该是我的。二十六年了,妹妹,你享受了二十六年的幸福,你还不知满足吗?如今星沉谷灭了,梦醒了,你可以去死了。 说完这话,她不忘去看娘亲眼里最真实的情绪。 然后,看到了刻骨的冷漠。 是了,娘亲是她的娘亲,娘亲从来都没有给过妹妹一分真实的爱。 她给了她生命,给了她虚假的亲情,如今时候到了,要全部收回来。 而后她看到妹妹崩溃的神情,看她发疯,看她痛苦 黑袍女人快意地掀唇一笑,倏尔眼神如淬了冰。 她痛恨道:你已经这么惨了,已经从云端跌入泥土,可为什么偏偏有人甘心拿命还你一方净土! 这些幸福我都不曾有,你凭什么?既然注定要做姐妹,为何不能共苦呢? 阿星,你逃不了的。上辈子,这辈子,你永远别想逃! 她大步流星走开,刹那间,脑海掠过五百年前的种种,心绪复杂。 繁星阁,苏簌簌望着饮过茶水彻底陷入昏迷的姜槐,手指温柔地从她脸颊拂过。 阿槐,我早就说过的,从你强行砸垮歌台带我离开四景楼的那天我就说过,你不该对我心软,你若心软,八成要吃亏的。 阿槐,我骗了你。我从来没有放下你,今日过后,你怨我恨我,我都一力承担。我听了你的话,我没去找柳云瓷的麻烦,你负了我,我就来找你。 阿槐,我再给你半月时间做出选择,是选我,还是选她,你自己看着办。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夜晚的皇宫寂静中透着诡异。 枝弦踏着轻功如入无人之地,她怀里抱着孩子,冷笑:把阿星给我。 合欢道主,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人我只是暂时给你。 废话少说。 襁褓里的婴儿有着一张粉嫩嫩的脸,苏簌簌见到第一眼就喜欢,她接过孩子,猛地驻足:云瓷呢? 她?枝弦轻笑:带她走的人已经来了。 黑袍女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簌簌背后,惊得人毛骨悚然:一家三口,就此分离,还真是可怜啊。 她单手揽着昏迷过去的阿瓷,尾音透着兴奋:枝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苍穹之主的话恕我听不懂,我今夜要走,怎么,你要拦我? 黑袍女人目光落在她眉心三寸:你早就找到了她,却一直在瞒我,你以为,凭你一句威胁,就能教本尊退步?把我那可怜的阿星妹妹还我。 阿星妹妹? 枝弦面色如霜:五百年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夜事成,你就急着同我翻脸吗?你谁也都想要,当真贪得无厌!不妨告诉你,想从我手里带走她,做梦! 她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师姐!那就是我!而我,哪怕拼了命也会护住她,辰月,有本事你踏着我尸骨踩过,本座还怕你不成! 苏簌簌怀里抱着孩子,夜风极冷,她漫不经心道: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枝弦大怒:苏簌簌,就凭你,也敢说喜欢阿星?给我有多远滚多远!等我料理了此人,再去收拾你! 那你最好有本事护住阿槐。苏簌簌抱着孩子一步步远去。 对月当空。 宫门口,阴影处,一人迈步而出。 苏簌簌止了步子,眉眼无情:你是来阻我的? 待看清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景阳捂着心口痛苦道:簌簌,你走可以,孩子你得留下。 我若说不呢?你会杀我吗?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动手。簌簌,放下阿颂,你若走了,我对得起谁? 景阳哀求道:别再执迷不悟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已然疯魔了吗?你变得不像你了,簌簌,你对我做什么都没问题,但你不能伤害阿瓷,不能伤害皇兄。 皇兄?簌簌嘲讽地看着她:你说错了。没有皇兄,我爱的人是女人,姜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你连对手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你怎么赢? 别怪我没告诉你,里面已经斗起来了,帝后失踪,正是你夺权上位的好时机。阿槐能称帝,你为何不能? 景阳被她这番话震得呆立原地:姜槐是、是女人?那阿颂 苏簌簌回眸,抿唇微笑:景阳,你不是说要帮我吗?你来做皇帝,帮我夺回阿槐,好不好? 第150章 不不, 簌簌,你别逼我! 景阳接连倒退两步,神色惊惶,语无伦次道:别逼我,你把孩子留下,咱们一切好说,天大的祸事我替你扛! 你替我扛?你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替我扛? 景阳失措地站在那,喃喃道:不, 你可以当着皇兄的面抢孩子,可以当着阿瓷的面抢孩子,但你不能当着我面抱阿颂离开, 你不能走你绝不能走!你别逼我!! 逼你?苏簌簌从袖口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她将刀刃抵在喉咙:今夜, 我还就逼你了!给我退开! 厉斥声散在寂静的夜空下, 本该警醒的皇宫守卫睡得正香。 看清她眼里的绝情, 看清她隐在貌美皮囊下的疯狂, 心碎的声音漫开, 景阳哑声道:簌簌,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苏簌簌脸色发白,怒道:如今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一动不动,是要逼我死在你面前?! 景阳满心凄凉,痛不欲生,她摇摇头, 眼泪砸下来,哀声道:簌簌,我也是人啊,我也有心,我也会疼。 罢了,你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今夜抱走孩子,皇兄皇兄绝不会放过你 阿槐要如何,我绝无怨言。苏簌簌小心抱着孩子,与她擦肩而过。 景阳。她蓦然回眸,声音难得的多了一分柔软。苏簌簌笑中带泪:我如果能早点认识你,那就好了。 景阳别开脸,想到深宫生乱,头也不回地抬腿冲过去。 彼时,黑袍女人怒不可谒:枝弦!你在逼我下死手吗? 枝弦双眸泛红,发丝飞扬,腰间所缠的软剑被她坚定地握在掌心:辰月,我说过了,阿星是我的,你要想留下她,那就踏着我尸骨过去! 黑袍女人发出一声冷笑:你留得住她人,留不住她心。枝弦,枉你聪明一世,本尊念你昔日一饭之恩屡次留情,这是最后一次! 她带着云瓷离去,一阵风吹过,枝弦抱着怀里的人纵身消失。 景阳去时,已是人去楼空: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对了,宣太后! 她撑着发软的双腿往明煊宫赶。 明煊宫,宫人散乱地倒在地上,景阳大惊失色,急匆匆冲进内室:太后?太后?! 一眼看到趴在桌子的宣陵,她颤抖着手去探鼻息,待发现人只是晕倒后,后背的冷汗一点点爬上来,想到当下混乱的时局,她轻晃宣陵肩膀:太后?太后,出大事了! 宣陵渐渐醒转,见了景阳,开口道:孩子?有人抢孩子! 景阳目色悲凉地看着她:皇兄和皇嫂也不见了。 什、什么?阿秀! 宣陵起身就往外走,被景阳一句话定住身形:太后娘娘,那不是皇兄,而是皇姐吧? 景阳唇瓣泛白,心底的疑惑慢慢退去,她笃定道:姜槐,是女子吧? 荒谬!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太后比谁都清楚。景阳轻笑:这万里江山,同为女儿身,凭什么皇姐能坐,我就坐不得? 景阳,趁阿秀不在,你是要反吗?宣陵眼里寒芒大盛! 不敢。景阳漫不经心地在她身侧坐下:是男是女,验身便知,太后亦无需说谎。我只想问一句,传位姜槐之前,父皇知他最爱的儿子,其实是女子么? 宣陵没功夫和她闲扯: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有本事你在荆玄鱼墓前说出真相,看他到底会不会气得从坟茔里跳出来! 她大袖一挥,迈步离开。 帝后失踪,乱象已生,若无人坐镇,后果不堪设想。 景阳怔怔地坐在那,半晌无奈地摇摇头:皇兄开得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至尊之位,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红尘滚滚,诱惑无穷,景阳想了许久,方压住蠢蠢欲动的心。 她轻声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你若仍未归,这天下,我就要了! 眨眼,三天过去。皇后产子伤了元气,帝后恩爱,常伴昭棋殿,家国大事,一应奏折皆被送进昭棋殿。 有先前在鸾山谷底理政之事,乍然传出这样的消息,群臣不觉有异。 昭棋殿,批阅完奏折,宣陵放下御笔:说,调查的如何了? 影卫首领顿时头皮发麻:回、回太后,陛下和皇后恍如人间蒸发,根本根本无从查起 砰的一声,雕花笔筒砸在地上碎开,宣陵冷眉冷眼,气不打一处来:那皇子呢?可有皇子消息? 没 废物!宣陵拧着眉心终于下定决心:联系棋道山,就说 禀太后,棋道山护道长老求见! 来得竟如此快?宣陵稳住心神:速请! 元洗带领十八位护道长老,以拜见棋圣的名义踏入昭棋殿。宫人鱼贯而出,见了宣陵,行过礼后,元洗开门见山道:棋圣呢? 宣陵手上捧着一盏茶,艰难道:三日前,帝后连同皇嗣失踪 众人面面相觑,元洗眸子深处隐着落寞:我等,来迟了。 不知诸位前来 实不相瞒,窥天道两日前传来消息,直言棋圣星位不稳,我等匆忙而至,竟不想还是 元洗扼腕叹息:可有线索? 宣陵看了眼影卫首领,那人羞惭地低下头,须臾鼓起勇气道:若有棋道山相助,属下有七成把握寻回皇嗣! 光寻回皇嗣可不够。帝后与皇嗣,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元洗隐晦地指了指外面的天:会乱。 遥远之地的苍穹山,一室温暖。 侍女端着补汤躬身迈进来:夫人,这是主上的心意,身子是自己的,万不能糟蹋。 女子一身浅裳,容颜姣好,她从善如流地接过青花小碗,第七次问道:你们要关我到何时? 自然是关到你自愿与本座结星契为止。 珠帘被挑开,黑袍女人笑着走到她身边,好整以暇地看她喝汤:棋道之主,如今漫天星辰,最亮的那颗星。你若与本尊结下星契,我就放你离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瓷从容饮汤,神色冷淡,看也不看她。 你会答应的。黑袍女人戏谑地伸出手。 下一刻,青花小碗砸进她怀里,连同里面的汤汤水水顺着丝滑的袍子滴落在地。 侍女低呼出声,云瓷目色冰寒: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敢上前一步,你只会更加狼狈。 柳、云、瓷!辰月气得咬牙,偏又奈何不了她:你胆子可真大啊,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 场面话谁不会说?她轻敛衣袖:那你到底知不知道,绑我来这儿,会有什么后果吗? 呵,你是说那个可怜的道子吗? 云瓷五指攥紧,猜测了多日总算从对方嘴里听到关于姜槐的只言片语,她牙齿轻颤,沉声道:你将她如何了? 她?她自然跑不了。不过辰月笑得不怀好意:你若再不肯就范,迟了,她就是别人的人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云瓷佯装镇定地坐回原位。 辰月退开两步,嫌弃地褪去外袍,看了眼始作俑者,犹觉愤恨,她快意道:你不关心她的死活,那你的孩子,你还想不想要? 见她脸色骤白,辰月冷厉一笑:要我为你夺回来吗? 她扭头道:吩咐下去,七日之内,本尊要见到那孩子出现在苍穹山。到时候,可就容不得你说不字了! 第151章 定下这七日期限, 辰月杵在那打量许久, 存心想看对面女子露出胆怯慌张神色。眼神毫不客气地胶着在她眉目, 可不管以怎样的角度, 以怎样的无礼, 都没法从柳云瓷脸上看出示弱的情绪。 这人一身素衣, 坐在那不声不响不惊不扰, 冷静到可怕。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地抬起头,就看得辰月后脊背慢慢爬上一股凉。 那些最深层的情绪被云瓷压到底,她问:你这是想好要以孩子做要挟了吗? 呵!辰月盯着她, 也不知怎的, 明明眼前这人是她最喜欢的长相、最艳羡的风骨,她却从那泰然自若的神情里看出一丝她最讨厌的作派。 昔日道子阿星, 哪怕如丧家之犬跪行在血泊, 风骨仍在! 哪怕辰月不想承认, 但事实正是如此。 星沉谷为何会灭?灭道大劫为何会提前?还不是因为这人太优秀了,优秀到,连她至亲的娘亲都忍不住落下屠刀? 她太优秀了, 她跪着, 姿态都比世上大多数人高。 就如同此刻的柳云瓷一般, 身被囚禁, 无翅可飞,依然高高在上。 辰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透过她, 她厌恶地看着五百年前的某人。本来已是怒到极致感受到了冒犯,可她没走,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在云瓷身边坐下。 你知道,本尊平生最讨厌什么吗? 那些卷着锋芒冷意的暗火被长长的睫毛遮去,云瓷裹紧衣衫,接过侍女乖巧递来的暖炉,从容道:我从你身上看到了难言的落魄。且许我大胆猜测一二? 辰月五指握紧,唇边勾了笑,眼神极其危险:好啊,你猜。 道子阿星,天纵之才,百花盛放道法昌隆的年代,却也压得同代人难以喘息,而你厌恶她,是因为永远都无法超越她。你想做强者,可在你之前,已经有了一座不可攀爬的高山。 云瓷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你将我掳来,一为那所谓的星契,二嘛 她抬起头:她的东西,看样子你都想抢,抢了东西还不算,连心爱的人,你也想要。 辰月噙在唇畔的笑渐渐冷凝。 云瓷罕见地露出讥讽的笑: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弱者才有的心理。 够了! 黑袍女子怒火朝天地挥袖离开,云瓷坐在那安静地抚摸炉壁,眼里闪着幽沉的光,侍女大气不敢喘,房间一片寂静。 她指尖轻揉着眉心,抽丝剥茧,慢慢从刚才的场景推断出当前的真相。 夺回来。 也就是说,阿颂被人抢走了。 云瓷眸光微黯,阿颂不在深宫,那么阿兄呢?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迟了,她就是别人的人了。 别人。 她的指节拢起又慢慢松开,脑海掠过一张明艳出尘的脸。 那些疑惑迎刃而解。 她叹息一声,眼神漫起怜悯。 她与姜槐,都不算那种愿为人掏心掏肺的老实人,可生命里总会有那么三两人,值得她们倾心相待。 世间的信任难能可贵,所以破裂时才会引人唏嘘。 苏姐姐执迷不悟,景阳偏偏选了纵容。大路朝天,每个人都会做出她认为最好的选择,云瓷眼眸轻阖,不教那些脆弱流出来。 她心疼姜槐。 心疼被朋友被亲人伤害的姜槐。 妻离子散,她甚至不敢去想阿兄此时会如何,闭上眼就会想到她站在百里水泽崩溃求死的画面,云瓷心脏抽疼,面色显出一分苍白。 夫人?侍女担忧道。 无碍。她颤抖着手,后知后觉松开咬紧的牙关:你和我讲讲,何为星契? 星契?夫人是答应主上的请求了吗? 云瓷不语。 侍女开心道:星契,其实是一种很古老的说法,苍穹繁星无数,但气运者其实不多,每一代的苍穹之主,都要选择那颗最亮的星作为终生伴侣。 夫人乃天地都承认的棋圣,如今天地道法,以棋道为首。强强联合,素来是苍穹山行事准则。 云瓷心思被触动:结契会带来什么后果? 侍女犹犹豫豫道:结契双方,气运相缠,同生共死。曾有一代的苍穹之主生来病弱,便是靠着与人结契延续三十年寿数。 气运相缠,同生共死? 那些疑惑困顿被拨开,她细细思索,倏尔笑了。 风雪绵延,一去三十里。 相貌丑陋的妇人抱着孩子行走在漫天大雪,她的眼神带了讥笑,足尖一转,跃入人潮。 再次跟丢了人,苍穹山使者心火翻腾: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好猖狂的本事! 不过是小小易容术就能糊弄的他们团团转,千人千面,这女人,一人便有千面,教人防不胜防。 主上规定的是七日之内,如今已是第三天,咱们不如等到深夜,待繁星满天,再行 也只有这样了。使者郁闷地吐出一口气:不过是找个人却要动用星引术,主上若知,保不齐要斥责我等无用! 苍穹山以苍穹为名,秘法众多,人世间所有的秘密,都在那无垠的苍穹之上。繁星闪烁,利用星位来寻人,再合适不过。 鹅毛大雪降下,天色晦暗。 一处茅屋,相貌丑陋的妇人哄着怀里的婴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弥漫着化不开的笑意,她的指温柔抚过婴儿眉心,嘴里喃喃:阿颂,阿颂? 粉雕玉琢的婴儿睁着漂亮的眼睛,自顾冲她笑开,她一笑,妇人的心都要化了。 苏簌簌爱怜地贴近她的额头:阿颂,不要怕,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娘的孩子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她的右手边放着新鲜羊奶,执了银勺慢条斯理的投喂那丝毫不怕生的婴孩。 苍穹山也好,皇室也罢,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做都做了,她不介意破釜沉舟要一个强求。 阿槐被那女人带走了,但她心里和明镜似的。阿颂在这,她迟早会找过来。 苏簌簌唇边含笑,那笑容太暖,和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有着截然相反的意味。 小孩的舌尖从她指尖舔过,苏簌簌眼神微变,万般柔情凝在眸光。 她笑:阿颂,以后你可要记住,这辈子都不要轻易撩拨别人,你若爱一人,就要坚定的、不顾一切的爱她一生。千万不要学你母亲,明明答应了,到头来反而要反悔。 她说着说着,音色渐沉,带了些许喑哑:你母亲不爱我,她眼里心里都被另外一个人填满,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想试试,万一呢?十步之遥,我走九步,万一万一能逼她迈出一步呢? 苏簌簌眼睛微眨,那些泪意泯灭在眼眶,她笑得开怀,我信阿槐,你是她的骨肉,我信她会拼尽全力的来到我面前。在此之前,我要做的就是拼命护住你,阿颂,再喝两口,咱们又要走了。 婴儿无辜纯粹的眸子闪烁着星光,小手抬起胡乱摸着那人的脸,奶香奶香的漂亮孩子最惹人怜爱,不过几日,初生时皱着的眉眼已经渐渐舒展开。 苏簌簌握着她不安分的小软手,眼泪落下,她隐忍道:阿颂,娘会保护你的。我会把你当做我亲生的孩儿看待,阿颂,等你长大后不要怪我好不好?不要怪我强硬地逼你们母女生离。 未尽的话梗在喉咙,小阿颂困倦地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看得人满心柔软。 想到她的生母,苏簌簌笑容微敛,裹紧襁褓,一声不吭地自茅屋离开。 天地之大,那层苍老充满褶皱的面皮被她无情地弃在地上,踏出门,又是一张新颜。 天边星辰辗转亮起。 不知名的地方,苍穹山使者合力施展星引术,不消三刻钟,为首那人疲惫地松口气,死死盯着星盘,眼睛重新亮起光芒:找到了!在那! 第152章 北绵山, 依山傍水, 风景秀丽。长风裹着冷意扫荡过山峦, 通体雪白的豹子慢慢在山林里睁开眼, 腿脚站稳, 伺机寻觅可吞食的猎物。 合欢道主称道之地, 金色的牌匾高高挂起, 侍女穿行过走廊,心里惴惴。道主守在那扇门内,已经快三日了。 房门内熏香燃起,软榻之上, 姜槐着了薄衣双眼紧闭, 似陷在噩梦中无法挣脱。 一身红衣的女子眼里漾开笑,其实哪里是陷在噩梦无法挣脱, 枝弦望着放在小桌的瓷碗, 碗里本来盛着药水, 今却一滴未剩,去哪里了呢? 她抽出锦帕轻轻为睡梦里的女子擦拭唇角,柔声道:阿星, 就让我们重新开始, 好吗? 曾几何时, 星沉谷师姐妹众多, 唯有阿星与她最为亲密。 曾几何时,为了讨她欢心,阿星也做过许多。为她扎漂亮的灯笼, 为她制作精美的竖笛,为她作画,教她观星。姐妹之情,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更多。 直到那日。 直到即将离谷,心底情意再也压不住的那日。 直到她对着阿星施展出移魂大法,直到阿星眼里的温情破碎,道子继任大典,正邪有了区分,阿星态度果决,容不得她不服。 可世事变幻,沧海沧田,得不到她的心,她怎么甘心呢? 所以她来了。 所以她越过生死越过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追来了。 追来的人有很多,但只有她,只有她枝弦,是一心一意想要护着她。不管她是阿星,还是大禹国的皇,在她心里,这都是她爱而不得满身灵气的师妹。 缠魂草加上离梦花捣碎的汁,阿星,不要怪我,尘埃落定后,你就可以醒来了。到时候,你忘记柳云瓷,和我在一起,山高水长,我用余生陪你。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温声细语,含了诉不尽的情意,枝弦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她甚至觉得阿星闭着眼乖乖巧巧躺在榻上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好。 翻遍了记忆,如此安静柔弱的阿星,委实不多见。 阿星尚未成为道子时,她风流肆意里带了时有时无的邪气,她是快意的,自由地天地都不可束缚。 可阿星又是可怜的,在她执道最风光的第十年,她的心被至亲硬生生挖去,那些人是如何小心翼翼百般呵护地成就了她,又是如何残忍肆虐地摧毁了她。 这一世,枝弦不想教她背负太多。有时候清醒意味着残忍,不如糊涂。 坐在榻沿,指腹描摹着她的眉眼,枝弦从来都是知道这人有着一张好看的脸,望着眼前之人,她笑容透着温婉,虔诚地不像一道之主,倒像是最为忠心的信徒。 她温柔,也诚恳。 你要听话,阿星。那些人,那些事,忘记柳云瓷,忘记星沉谷的所有,就我和你,咱们重新开始。 阿星,这是作为师姐,作为爱你的人,我不管不顾双手为你捧来的机会。你不要反抗,不要任性,行吗?就让那些伤害彻底离你远去,从今往后,我用性命来守护你。你就听我的,忘记那些。 她顿了顿,回眸吩咐道:去将最后一碗汤汁取来。 侍女倒退而出。 枝弦笑了笑,手抚过姜槐精致的锁骨,她的指尖轻挑,望见那一片细腻雪白,神色不由得生出迷离,一时竟不敢多看。 过量的缠魂草和离梦花汁能混淆人的记忆,致人昏迷不醒。那些复杂晦涩的熬制之法还是你教我的,阿星,你说,这算不算命运使然?你教会了我,我为你重塑新生。 漫着香气的药汁很快被端来,侍女轻手轻脚退去,犹不忘将门掩好。 阿星,不要教我失望,不要再拒绝我了。枝弦深呼一口气,按住轻轻发颤的手,五指聚拢而后松开,缓慢而坚定地握住汤勺,她眼里泛开温柔,笑起来也很温柔,举手投足有着说不出的庄重。 挽留一个人有千万种办法,而最为无奈的一种,不外乎重新开始。 推翻所有的不可能,在爱与怨之间劈出一条生路。这就是枝弦所有的突破口。 她将人从辰月手上抢来,将人从深宫抢来,为的,不外乎是寻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寻常人饮过一口药汁就会忘却前尘,但阿星不同。阿星不仅是天地道子,她本身便很强,强到教人胆寒的地步。若她保持清醒,这算计如何也临不到她身。 可她此刻被药所控,被混淆的记忆所控,她闭着眼睛,十二分的乖巧。 枝弦再无后顾之忧。 这已经是她投喂过的第五碗药了。 是□□凡胎能承受的极限。 这一碗下去,前尘都会被毁,迎来的,是她为阿星悉心编织的过往。她会取代柳云瓷,成为她一生所爱。 这很卑鄙,枝弦唇角扬起,但她不外乎。 一勺又一勺的药汁被喂进去,她动作熟稔的为她擦去唇边溢出的水渍,笑得天真而烂漫,柔情又危险。 爱上一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残忍。她能做的,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的手沉稳有力,衣袖轻卷,露出细白的皓腕:阿星,前世今生,只有我,最爱你。只有我 混乱的记忆,看不清的人脸,姜槐行走在混沌天地,她的脚下有雪,身旁有风,寒冷从她身体穿过,她茫茫然地往前走,却不知等在尽头的是什么。 阿星? 阿星! 容颜姣好的少女赤着脚站在冰天雪地,她的脚腕悬着小巧的铃铛,眼里凝着璀璨笑意,长发扬起,伴着风雪,柔媚而凛冽。 阿星?阿星等等我嘛。 少女拉着她的衣袖,姜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啊,我是枝弦,你可以喊我师姐。 师姐? 是啊,你自幼养在我家,拜我爹爹为师学习武艺,我比你年长两岁,当然要喊我师姐啊。 阿星?那阿星又是谁? 阿星就是你啊。你怎么忘了呢?你还记得什么,用我讲给你听吗? 姜槐愣在那,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道:好、好啊。 枝弦歪头冲她浅笑:介意我拉着你的手吗? 介意吗?姜槐眨眨眼,隐约觉得不该,会有人不开心。那不开心的又是谁呢? 手刚要缩回衣袖,就被人握紧。 枝弦固执道:你我自幼指腹为婚,我早晚是要嫁给你的,难道还不能牵你的手吗? 嫁给我?姜槐挣扎的手慢慢止了动静:你要嫁给我? 不错。我要嫁给你,而你要娶我,你这辈子,只能娶我。阿星,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可我 什么? 姜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可我,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你又在胡说什么?铃铛声自梦境里响起,少女退开两步,倔强认真道:阿星,我才是你要娶的妻。你看清楚,你的未婚妻,是我。我是枝弦,是你最爱的师姐。 最爱 药汁见底,枝弦紧紧拉着她的手,那些碎碎念停在唇边,感受到手心的颤动,她紧张地屏住呼吸,榻上的女子长发散开,清澈的眼睛渐渐睁开,有着动人心魄的明净闪亮。 阿星! 师师姐? 阿星,你终于醒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好怕啊!枝弦眷恋地拥着她,脸贴在她柔软的胸膛,感受着那熟悉的心跳,她的唇畔微扬,笑得很好看。 姜槐浑浑噩噩地僵在那,身体下意识绷紧,想要推开,却无从着力,她喃喃自语:担、担心我? 是啊,阿星,爹没了,你我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你若有个好歹,教我怎么活? 娇柔的口吻,绵软的语调,包括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姜槐怔在那,觉得似曾相识。 你、你真是我师姐?你我,相依为命? 枝弦甜腻的埋在她怀里:怎么?做了那些羞人的事,你还想不认账? 什、什么?姜槐惊得想退,被人死死揽了腰肢。 你偷亲了我,还想逃吗?左右左右你是要娶我的,阿星,我不介意的 随着她一声声缠绵悱恻的话语,混乱的思维慢慢有了一条线,顺着那条线,姜槐的记忆被纠正,她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 你能先放开我吗? 枝弦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她怀里出来,娇嗔道:怎么?你还要和我避嫌? 避嫌? 姜槐身子微震,记忆深处,仿佛的确有那样一个人不需要避嫌。她迟疑地摇摇头:若若是你,那就无需避嫌。 枝弦开心地笑了。 若有人在场,定然觉得稀奇,堂堂合欢道主,心狠手辣的角色,竟有着小女儿的娇羞,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极了一个人。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阿星,抱抱我,好不好? 姜槐手指微动,刚要说好,身体本能的抗拒教她轻轻拧了眉。 怎么?不行吗?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抱抱我,也让你觉得为难了吗? 不,没有。不、不为难。姜槐手臂轻抬,轻轻地搭在她腰肢。 枝弦满意地仰起头,轻声道:那你再亲亲我? 盯着那水润的红唇,姜槐陡然陷入更深的迷茫之中,自她醒来,好像一切都变了。至于哪里变了,原本是什么样子,她却想不起来。猛地听到师姐的请求,她第一反应不是羞涩,竟是荒唐。 这是什么荒唐的邀请啊。 细长的指轻抚眉心,看她为难故意不动,枝弦循循善诱:你与我,不是惯来如此吗?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爹爹将我许配给你,你爱我至深,天地之大,只有我能走进你心里,亲一亲又如何了?阿星,你在想什么? 我看着那张柔美的脸,姜槐不由自主地望向敞开的窗子,闻着空气里残存的药香,她的睫毛轻眨,心弦微颤。 枝弦敢喂她喝药,就不怕她识破。 房间窗明几净,有风自由自在地穿梭其中,不等姜槐想明白,那些仅存的药香也彻底散在风中。如流水,抓不住,斩不断。 她捂着心口,轻轻摇头,她看着枝弦,一字一句道:你与我,惯来如此吗? 枝弦挽着她的手,温温柔柔道:是啊,阿星,你不爱我了吗? 爱? 姜槐头疼欲裂。 她捂着头,难受地蹙了眉:为何会这样?我这是怎么了? 阿星,你要做负心薄幸之人吗?枝弦自然晓得她是怎么了,可她不能说。她霸道强硬的替她洗脑,而那些被混淆的记忆,大半都不会回来了。 从今往后,她会替代柳云瓷,成为最后的赢家。 她会得到阿星,会和她携手到白头。 此刻她慌张地揽着她的双肩:阿星,不要怕,过一会,再过一会就好了。 这话的确没错。 一刻钟后,头疼症状减轻,姜槐额头渗出层薄汗,枝弦取了锦帕轻轻为她擦拭,犹不忘提醒道:阿星,再过两日,便是你我成婚的大喜日子,你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娇羞垂眸,看得姜槐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总觉得古怪。 可对方眼里的真情骗不了人。 要成婚了吗? 嗯呀,阿星,你开心吗? 开心?姜槐眼神空洞,不,她不开心。她一点也不开心。 见她沉默,枝弦毫不气馁地继续拉着她的手,讲述她早就编写好的那些年。 其实也没有完全说谎,她说得这些,都是她做梦想和阿星一起做的。 女子嗓音好听,连绵在姜槐心坎,姜槐闭上眼,那些朦胧的影像渐渐有了声音。她认真听着,认真接受她的新生。 入夜时分,枝弦赖在房间不肯走,她企图撒娇道:阿星,我肩膀疼,你要不要帮我 姜槐看了她两眼,目光落在她削瘦而美的肩头,笑道:过来吧。 枝弦迈着轻快的步子坐在圆凳,姜槐双手轻轻落下去,整个人却愣住了。 那张模糊不清的身影从心湖跃出,她也曾执手为她做画,也曾为她揉捏肩膀,柔情荡开,看着眼前清晰明媚的女子,姜槐再次迟疑了。 她红着脸问道:你、你还记得我为你做的画吗? 画?枝弦反应极快,含羞带怯道:记得,阿星画技高超,无人能及。 是吗? 可她要听的,不是这些。 姜槐沉吟片刻,看起来心不在焉:师姐今夜要留下吗? 可以吗? 她摇头,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沉默。 若真如师姐所言,相依为命爱到地老天荒,为何,望着眼前的玲珑体态,她不曾动心呢? 莫说心动,她简直心如止水,寡欲漠然。 不该是这样。 她爱的人,不该这样。 那该是哪样呢? 含笑送走枝弦,姜槐停在门口仰头望天,天边星辰闪烁,一颗明亮的星,吸引了她的注意,星光闪耀,闪得她心神摇曳,沉浸其中。 这颗星,看起来遇到危险了呢。 她的心蓦然刺痛,脸色唰白! 电光火石间好似听到绵柔深情的嗓音在耳畔流淌 姜槐,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弹一曲凤求凰给你听好不好? 第153章 两日后, 北绵山。 合欢道主大婚, 山上山下, 红绸红花, 入目可及。 道主, 准备好了。 枝弦一身大红嫁衣, 艳极美极, 漂亮地不似凡人。北绵山弟子众多,此刻百人成对皆在门外恭迎,红绸作毯,一路绵延至喜堂, 富丽堂皇, 亦无人晓得她哪来的银钱一掷千金。 豪气,阔气。 她眉眼弯弯, 女儿家的温柔如水从骨子里淌出来, 看得人心惊肉跳。 合欢道主笑成这般模样的时候可不多见。 未拘泥俗礼, 枝弦掀开红盖头,一双明目粗略地扫过前来观喜的宾客,昂首挺胸地往后院走去。 房门敞开, 门前悬挂的两只小红灯笼格外惹人眼。姜槐一身喜服呆呆地矗立在那, 她还没想明白。 那夜突如其来的痛楚搅得她灵魂都在发烫, 那熟悉的嗓音, 那人的名字,含在舌尖,如何也想不起来。 那人是谁? 师姐在骗人, 到底骗了她多少? 姜槐不动声色地凝望着远处,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唇角勾出一道冷笑,茫然褪去,无辜被掩去,侍候在侧的婢女急切提醒道:公子,为何还不迎接道主? 迎接?姜槐冷淡地瞥她一眼,冰霜从她清澈的眸子飘出来,直飘到人心坎,冰冻三尺,冷彻入骨。 婢女不敢再言,右眼皮跳得厉害。 今遭喜事,怕是要 阿星! 枝弦笑着跨进门,身后奴仆成群,喜气洋洋里姜槐慵懒抬眸,她道:等一等。 等一等?良辰吉时,怎能等? 不理会众人呆怔惊疑的神色,枝弦从善如流开口,眼里笑意不减:还要等什么?阿星已经如此俊俏了。 她的手抱着她的手臂,落落大方,亲昵而自然,姜槐冷硬的心忽然软下来,梗在喉咙的冰寒渐渐化开,她想,最后一次机会,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好了。 师姐,没有骗我吗? 姜槐无声笑了起来,当着满堂宾客与她说悄悄话: 你也知道,那天醒来后我脑子不好使,很多事想起来亦觉混乱,师姐说是我师姐,我信。师姐说你我有婚约,我也信,我信师姐,可师姐能不能告诉我,你值得我信吗? 枝弦认真大胆的与她对视:值得。 清清淡淡的两字打破了那层初初竖起的心墙,姜槐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她又问了一句:那姜槐是谁? 姜槐 普天之下,四海之内,谁不晓得姜槐是曾经的一品镇国大将军,如今大禹国的年轻帝皇。 见过姜槐的人不多,枝弦行事甚为嚣张,宾客之中倒也有识得姜槐真面目之人,可就因了这份坦荡,这份无所畏惧,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说一句你长得,和姜槐简直一模一样啊。 无人敢言。 因为事关重大。 枝弦有恃无恐,随意瞥了眼略显嘈杂的人群,人群忽静。 她与姜槐十指紧扣,温柔而耐心地解释道:姜槐是禹国的皇,怎么?阿星想起以前的事了么? 以前的事?姜槐唇角微抿,她的过往都是从师姐口里得到印证,是真是假,如何能分辨?她下意识仰头看向无尽的苍穹,忍着头疼被枝弦带出院门。 行至喜堂,耳边传来贺喜声,这一幕,姜槐总觉得熟悉。 就连那贴在前堂的大红喜字,她也觉得熟悉。 嗯?怎么不走了? 姜槐看着她,莫名生出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她的五指从对方掌心抽出,竟难再踏出一步。 好像她不应该站在这里,她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 枝弦宠溺道:阿星,不要胡闹了,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 姜槐下意识倒退半步,枝弦脸色微僵,意识到此举伤了她的颜面,姜槐眨眨眼,眸光淌着旁人看不清的神采。她沉吟再三,终是迈过去。 喜婆跟着松口气。 因了那无端倒退的半步,弥漫在喜堂的热烈氛围被中断,好似有人一刀砍下,不当不正,砍在了那根系着姻缘的红线。 这位过分俊俏的新郎官,可真奇怪啊。 姜槐摸摸鼻子,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听喜婆拉着长声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红绸花十分鲜艳,望着那精美的绸花,姜槐闭上眼,仿佛看到云端仙子降落在她身旁。 仙子的眉目辨不清,一身嫁衣,哪怕看不清,姜槐从发自肺腑,这人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最美的新娘子 她鬼使神差地看向枝弦,暗道,最美的新娘子,难道不应该是最爱之人吗?可我为何会觉得,师姐不够美? 这念头在脑海打转,不过瞬息之间。 绸花的另一端传来颤动,枝弦眼里弯成一座桥,小声道:呆子,该回神了。 你喊我什么? 枝弦不好意思道:说你小呆子,你还越来越呆了? 混乱的记忆缠成茧,姜槐脱口而出:喊什么呆子,你不该喊我阿兄吗?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愣了。 枝弦指尖一颤,手脚冰凉,从来没有在喜堂之上闲聊的新人,她稳住心神,哄劝道:阿兄,要拜天地了。 姜槐心里难受极了。她不知因何而起的酸涩占据了她的心,她又道:尾音要轻一些,要再甜一些,软一些。最好把我当做生命的依靠,柔柔软软,你喊我时,为何没有把情意揉碎的喜悦? 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的阿兄。 枝弦眉目低垂,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阿星,别闹了。 姜槐手足无措地立在那,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茫然心痛道:师姐,我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可难受是真的。你不应该喊我阿星,我我应该不想当阿星,我是不是还有其他名字? 她颤声道,语气里满了细微的谨慎:比如,姜槐?你是不是要喊我姜槐? 可你不是姜槐!枝弦难得强硬地握紧她的手:你是我的阿星,阿星,不要再想了,你大病初愈,正好要靠喜事冲冲晦气。 接收到主子冷冽的眸光,喜婆后知后觉扬声道:一拜天地 半推半就地行了礼,姜槐心脏抽疼,小脸煞白。 看她成亲,好似要了她性命一般。 人声渐起,枝弦蓦然抬头,眼里的杀意惊得所有人闭了嘴。 喜气一扫而空。 夫妻对拜 姜槐明显感觉到师姐手上传来的力道,慌乱过后,她的心很快平静下来,几个呼吸的功夫,她总算看明白了。 她就不应该站在这。 这是一场骗局。 师姐表现的越紧张,紧张里压抑着惶恐,这不像新人成亲,更像仇敌把臂同游,充满了防备。 意识到这点,那股刺痛如潮水退去,姜槐主意已定,绷直的脊背这才开始放松。 夫妻对拜!喜婆喉咙发干,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她聚指成拳,唇边绽开一朵迷人的笑,稳若泰山地立在那,如风中的白杨,又如永远不会倒下的旗杆。 哪怕没有完全想明白,但她道出了一个事实:师姐果然在骗我。靠欺骗得来的婚事,我不要。 大红的喜服被她随手脱去,如一朵开得正盛的花,被人无情摘去。 枝弦呼吸一滞:阿星!你这是做什么? 你在骗我。姜槐固执道:我爱的人,不是你。既然她不在这里,我就得去找她。你不要拦我,否则我不会留情。 不带一丝火气的话愣是被她说得斩钉截铁,纯良里透着不愿伤人的稚嫩,无辜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自责。 她心有所爱。 可她忘记了。 实在是不可原谅。 大红衣服褪去,露出里面雪白衣袍,枝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为什么?为何你早就想好了悔婚? 姜槐点头:我见了你,这里,没有心动的感觉。 她指着心口位置,一句话直白至极,残忍至极。 我曾拼命地爱过一人,师姐,我知道我心有所爱。哪怕我忘记了她的眉眼,可她的声音我还记得,你不是她。你在骗我。 半晌枝弦抬起头,眼里泪意摇晃:那又如何呢?你既然已经忘记了,为何不肯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来过,不好吗? 不好。 姜槐只觉心里空落落的,那股想哭的冲动再次席卷而来,逼得她不得不开口直言: 我不知道来龙去脉,不懂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我只有她了。我记得她爱我,我也爱她,又怎么舍得教她苦等? 师姐,放我走吧。 你不觉得,此时说这些,太晚了吗?枝弦怒火暗涌,伤情难抑,只轻轻挑眉,那些观礼的弟子自觉围成重重困阵。 她有准备。 她也有准备。 喜宴变沙场,不过一霎。 姜槐怔怔地盯着白皙的手掌,盯着掌心清晰可见的纹路,须臾笑靥如花,像是想明白一般:既然如此,看来我除了硬闯,已别无他法了。 她笑意收敛,手握长剑的那一刻耳边再次响起那人的声音。 姜槐。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姜槐 声声入耳,既酸又甜。 苍穹山上,云瓷一袭白裳安然自若地坐在那,茶香四溢,弥漫在鼻尖带着沁人心脾的暖。 辰月快步走进来,大笑道:你知道,北绵山此刻在做什么吗? 云瓷不觉难过,反而还有心力讥讽她:不到最后一步,阁下笑得未免太早了。 早?辰月冷笑:我那可怜的好妹妹啊,迎娶合欢道主,你说,她是不是忘记你了?这样见异思迁的负心人,你还惦记她做甚? 不会的。云瓷笑容明媚,再三强调道:不会的。 那样一个人,哪怕忘记所有,都不会忘了她。 不会?你怎么知道不会?柳云瓷,她都不要你了,你竟还笑得出来? 云瓷懒得理她。心道:你懂什么?你连爱一个人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她信阿兄。 到死都信她。 到死,也爱她。 她愿用性命起誓,姜槐,也是这样想的。 苍穹山梅花盛开,远在千里的北绵山,一人从血雾里闯出来,单薄的身子执剑而立,她俊雅风流,冷若冰霜。 她想起来了。 第154章 北绵山的风很冷, 冷意里卷着风都吹不散的杀气、血气。薄薄的剑刃滴着血, 那血比梅花还艳。 姜槐身形笔挺, 握剑的手隐隐在发颤。 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得人连朋友都做不了, 为什么要害她最爱的阿瓷?为什么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为什么做这些事的, 会是你? 师姐, 为什么? 姜槐立在那, 单薄的双肩扛着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快要扛不动的荣辱背叛,她的眼里没泪,她的眼睛通红,一瞬又恢复成入骨的漠然。 气吗?恨吗?难过吗? 当那些复杂的情绪混在压在喉咙的闷血时, 姜槐用剑尖指着伏在雪地里的女子, 那女子嫁衣如火,长发如瀑, 曾几何时, 也是她放在心尖百般呵护的师姐, 是被她承认过的亲人。 至亲,至疏,至爱, 至恨, 姜槐恼怒地将剑扔在她身侧, 细长的剑身溅起零星的雪粒, 她颤抖着手,半跪在枝弦面前,只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快要爆裂。 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也曾热爱这人间苍茫,如今她却恨意昭昭。 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捏着枝弦极其漂亮的下颌,因为用力,指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 枝弦闷哼一声,悬在唇边的血慢慢滴落,刺痛了她的眼。 过量的缠魂草和离梦花汁并非无效,前世今生,爱的,恨的,纷至沓来。姜槐悲伤地眨眨眼,她轻柔地抚摸枝弦的脸,难受道:为什么,一定是你呢? 记忆的混乱教她再次尝到青春年少时的浪漫洒脱,那时候的师姐明媚可人,冲她笑,陪她闹,阿星的三尺之地,不分四季寒暑,始终有这样一个人陪伴。 她家破人亡,她被至亲伤害,她跪爬在血泊里暗自崩溃时,是师姐不管不顾地想要扶她起来。 哪怕合欢道主被她一言打入邪道,可就算闹得再厉害,就算五百年前人人都喊着合欢道主百死难赎其罪时,她都以道子的身份,不声不响一声不吭地把人护下来。 她以为师姐会懂。她恼她,厌她,也曾动过杀机,可到底心软,到底记得这是谁。 枝弦,师姐。 一辈子的师姐。 前世藏在心底最后的亲人。 亲人 姜槐抿着唇,她明明看着她,抱着她,却感受到了一无所有。 阿星枝弦握住她的手,百味陈杂堵在心口,她喃喃道: 你怪我吧,别忍着。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我任性,你也知道的,我做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你若气不过,就一剑杀了我吧。若上天注定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还不如死了。 姜槐摇摇头,慢慢松开靠在她腰间的手,那些温暖的记忆终究在时光侵蚀下褪了色,她忍着筋脉传来的灼热剧痛,缓缓笑了。 你爱我,你真得爱我吗?你们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却用刀子一次次刺穿我的心,师姐,枝弦,合欢道主,你看到没有?我也是可怜的凡人,拗不过天意的凡人,你看到了吗?我也会痛。 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姜槐伸出白玉般的指节轻轻抹去,她笑:你们都不爱我,我要去找那个爱我,我也爱她的人了。从今往后,师姐珍重。 她没有落下屠刀屠尽北绵山,更没有怒火朝天要了枝弦性命,她就这么干脆利落又踉踉跄跄地拾起落在雪地的长剑,一步步走向更汹涌的风雪。 彻骨的寒几乎要将世间所有的温情吞没。 枝弦惊惶地爬起来,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像是更冷,阿星,别去,阿星! 那人没有回头。 仿佛世间已无人能教她回头。 单薄的身子,雪白的长袍,如墨的长发,她行走在风雪,背负着两辈子的心伤,饶了算计她的师姐,也彻底放弃了对前世亲情最后的幻想。 她一无所有。她能做的,就是把本来属于她的,亲手拿回来。 拿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不,不!阿星,你回来,阿星!枝弦一头栽在雪地,后知后觉意识到双腿麻痹无力。 你做错了事,就在雪地里清醒清醒吧。 声音从极远处飘来,伴着这不知何时才能停歇的风雪,枝弦无助地捂着脸,向来沉稳的心性,向来霸道强硬的心肠,随着那雪花落在后颈,一点点地崩溃。 时光流转,五百年前,她也是这样在后面崩溃地大喊她的名字。 可阿星,从未因她停留。 五百年前她飞蛾扑火,为的是要问一句为什么。 五百年后的今天,她孤独地穿梭在人间风雪,为的,是要抢回属于她的女人。 枝弦无力地瘫倒在地,她仰头望着雪花簌簌落下,凄声道:柳云瓷啊柳云瓷,我到底输给了你什么?是我做错了吗 大禹国国泰民安,禹州城,风雪终停。 姜槐一身单衣站在城门口,她的手里握剑,行走如飞。甚至当她从城楼穿过时,掀起一道冷风,却无人,能看清她的背影。 深宫高墙,寒冷一夜之间退去。 长极殿,景阳公主一身华服,眉眼清冷地从座位起身,经历了许多事,很多人的成长蜕变往往在一夜之间。 她还好吗? 禁宫大统领皱眉道:不是很好,跟着苏姑娘的人太多了,哪怕逼退那些神秘人,可苏姑娘一日不归,危险始终在。 她受伤了吗? 大统领一瞬沉默。 景阳心惊道:她果然受伤了?!莫要吞吞吐吐,直言! 是。帝后失踪的事早已不是秘密,最起码,在这位禁宫大统领心里,这不是秘密,而是事实。 国不可一日无君,诸皇子中,论能耐心机,无一人能越过这位尊贵的皇女殿下。 哪怕前朝后宫有太后坐镇,但太后能活多少年呢?这万里锦绣江山,终究要交到年轻人的手里。 而景阳,正是他下定决心投靠的新主。 大禹国禁宫首领一职,素来认命权贵担当,荀大统领躬身道:苏姑娘的确受伤了,咱们的人远远坠在后面,没防备前路凶险。苏姑娘为救怀里的婴儿以身挡了一刀 玉杯清脆地砸在地上碎得不成样子,景阳瞳孔罕见地有了短暂的涣散,缓了半晌她才问道:人呢?现在怎么样?她人在哪里? 在白云镇。 白云镇她、她都受伤了,还不肯回来吗? 景阳眼角闪过一抹晶莹,背过身去:你说,有很多神秘势力散落在她周围,此话当真? 大统领不敢说谎,却也存了私心,他谨慎道:岂敢欺蒙殿下?那些人来势汹汹,苏姑娘,怕是危矣。 良久的沉默,宫殿静得落针可闻。景阳忽然抬眸:这是第几天了? 第七天,帝后失踪已有七日了。大统领眼皮一跳:殿下可是要 景阳怔在那,满脑子想的全是那人,她叹息一声,等不得了。她不敢拿心上人的性命作为赌注,她赌不起,她也不敢赌。 这辈子,能令她牵肠挂肚抛弃所有的,也就那一个了。 似是想明白,压下所有的愧疚自责,景阳沉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该动了。 该动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大统领惊喜交加,双手抱拳:是! 掷地有声,只一句话,决定了谁主后宫。 有太后坐镇又有何妨?宫中无主,帝后失踪,太后隐瞒天下臣民,本就有罪,如今小皇子不在,同为天家血统,景阳殿下丝毫不弱于人! 不过半日,禹州城风声鹤唳,深宫易主,景阳登位,安抚人心。 局势瞬息万变。 明煊宫内,宣陵横眉冷指,一身华服端的威严大气:想不到,你竟真敢? 景阳漠然而立:帝后离奇失踪,国将乱,纵有太后力挽狂澜,可太后,终归不是我荆家人,本宫为先皇嫡女,这皇位,如何坐不得? 太后依旧是太后,荆家天下不改,该找的人,本宫依旧会找,太后若要在此时浪费时间与我周旋,不如多想想皇兄。 她刻意将皇兄二字咬得分明,宣陵嗤笑一声:你以为,凭此就能逼人就范?阿秀不在意,哀家也不在意,归根到底,真正在意的那人,只有你罢了。 只有你在意自己的女儿身。 阿秀可从未在意。 不在意女儿身,更不在意这皇位。 宣陵淡然挥袖:你说得对,这皇位我没功夫与你掰扯,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护着那女人,可那人抢走了阿颂,交出阿颂,这天下谁爱要谁要! 景阳垂眸:好。 待她登位以国力护簌簌无恙,那孩子她,她自是也要护着的。 滚吧!宣陵不肯再看她。 出了明煊宫,望着头顶蓝天,景阳长舒一口气:召百官,入殿议事! 第155章 自古朝堂多风雨,三朝元老的牧尚书此刻很不高兴。 先皇驾崩, 传位十一皇子, 及至十一皇子登基, 整顿吏治, 在位时间不长, 但颇得民心。其能耐,手腕, 都教许多老臣心悦诚服。 哪怕这年轻的皇帝后宫之内独宠皇后, 可皇后有女, 天家有血脉诞下, 这就是功, 更别说,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仅是个女子,她还是四海棋圣。 棋圣入主后宫,连带着大禹国与海外诸国关系也密切许多, 就拿航海一事, 大禹海上贸易的发展得有一半是沾了这位皇后的光。 风调雨顺, 君臣大和谐, 哪怕今上脾气不大好,有时候更是霸道, 可架不住恩威并施,更不可忽视的一点,是今上相貌极好。 朝会之上, 看一眼就觉得世间更加美好,将近一年的磨合,朝野上下,感念君恩。 是以当景阳殿下带兵前往金銮殿上朝时,群臣哑然,目瞪口呆。 殿下这是要反吗? 景阳握紧腰间佩剑,慢条斯理道:帝后失踪,本宫为天家血统,如何登不了大位? 禁军纷纷抽刀,大统领生得虎背熊腰,颇有几分北方汉子的彪悍劲:可有谁不服? 不服者自然有,皇室的内斗摆在明面上来,景阳殿下寻得还是这样一个紧要的档口,群龙无首,论身份尊卑,还当真压不住这位天潢贵胄。 景阳没耐烦多言,她召群臣入殿,一为坐实了这有实无名的摄政监国,二嘛她秀眉轻挑:本宫临危受命,今日召诸位来 你受得谁的命? 寒风呼啸,只见白衣飘飘,谪仙忽降。那人持剑而来,眉眼精致,气息微冷。 陛下!大太监明恩既惊又喜地沿着玉阶跑下来,末了揉揉眼,眼泪都掉了下来:是陛下,真得是陛下!陛下回来了! 姜槐下巴轻点,整个人看起来压抑着滔天怒火,怒火焚尽,冰霜乍现,她剑尖朝上,手臂伸平,淡声道:下来。 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这满堂辉煌黯淡三分。 御座之上,景阳如坐针毡,她怎么也想不到姜槐会在此时归来,一日之内,被命运捉弄地像个跳梁小丑,她一言不发,有不甘,有暗喜,也有慌乱。 按理说姜槐回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她已经坐上了这皇位,她已经看到了俯瞰朝堂的风景,簌簌还等着她去救,没有皇权大势,她根本没把握在姜槐怒火下护住想护的人。 簌簌抢走了阿颂,姜槐若追究起来,她不敢想。 妻儿乃软肋,碰不得,伤不得,簌簌联合外人算计姜槐,到了这时候,她若不护着簌簌,簌簌该如何是好? 因了这份迟疑,朝堂气氛僵滞,帝王归来,跪拜者有,梗着脖子不跪的,也有。 大统领吓得腿脚发软,可做都做了,外面那些兵也是他带来的,他掌管禁军,投靠殿下,唆使殿下登位,一桩桩一件件,若陛下要清算,他绝没好果子吃。 横竖都是死,为何不争一争? 大统领转身朝景阳跪下:微臣恳请殿下登位! 景阳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看着姜槐,耳边仿佛听不到其他声音。直到姜槐眸光凛冽,重复道:下来。 她在喊谁下来呢?这地方一旦坐上去,谁又舍得下来?若无姜槐,名利权势亲情爱情她都会唾手可得,可世上多了一个姜槐,她就得俯首称臣,一如那晚在崇政殿时,她来是来了,却来迟一步。 因为父皇的心是偏的。 父皇看不到她这些年的努力,父皇心里眼里,就只有宣妃生的儿子。 儿子?她嘲讽一笑,眼神忽变:皇兄久不回宫,臣妹不妨问一句,你对得起天下人吗?你女扮男装坐在皇位,午夜梦回时可会心慌?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1 她爱美人,也曾被姜槐美色倾倒,可姜槐待她,始终不冷不淡,算不得很好,却也说不上不好。等到她爱上簌簌,一夜之间,许多事都变了。 她爱的人爱姜槐。 她爱的父皇,心里也只有姜槐。 她想要的江山被拱手送到姜槐面前,她为臣,可她一开始,想做的,是君。 她和青敖努力多年,眼看到收割胜利果实时,姜槐的出现打碎了她渴望已久的美梦。不仅梦没了,爱的人也被她抢了。 谁能无怨? 景阳做不到无私坦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了权势,没了她引以为豪的一切,她拿什么去爱簌簌?从她坐在御座的那一刻起,眼前的对峙就已经注定了。 是进,是退,景阳听着满堂炸开的议论声,慢慢合上眼。 她一字一句道:同为女儿身,为何你可以,我却不行?你欺瞒天下臣民,我坦坦荡荡登位,这江山终究要有人扛,扪心自问,我不会做的比你差,为何就不能坐这皇位? 你能。姜槐以剑拄地,无数道视线朝她涌来,她笑容干净,又干净又冷: 你说的不错,我是女子,我骗了天下人,可万民如何追究轮不到你来做主。我还是这大禹的皇,但这江山只有我让给你的份,你绝不能抢! 姜槐寒声道:明恩。请传位诏书! 传位诏书?!景阳蓦然抬眸,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慌张神情! 大太监虽则心绪难平,仍在第一时间取出封好的锦盒。 转身之际,他也想明白了。 先皇走前切切嘱咐他照顾十一皇子,今时哪怕皇子成了皇女,那依旧是先皇血脉,是他用帝王的尊严换回来的孩子。 诏书恭恭敬敬地被交到姜槐手中,姜槐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本我早就想好禅位于你,甚至赶在前面为你苦心铺路,可是景阳,现在我反悔了。 裂帛声起,明黄圣旨毁于一旦,姜槐冷眉冷眼地横剑在前:是女子又如何?戍守边疆斩杀敌宼的是谁,朕在位时短,可一颗丹心,不负万民!今时今日,谁若因这女儿身反我,尽管站出来! 雷霆声势在前,长剑在手,谁又敢动? 大统领脚步微动,尚未迈开半步,剑光一闪,人已归西。姜槐眉眼不动,低声喝问:还有谁? 血溅三尺,群臣骇然。 瞧着魂飞九天的众人,姜槐内心满了失落:我不负天下人,望天下人亦不负我。沙场点兵,我为将,保家卫国,冲锋陷阵,从未退却一步。今日我来,不为杀戮,就只想问一句,谁愿与我同行? 朝堂静默,她不急不缓道:皇后为人所掳,皇嗣为人所夺,大禹皇室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昔日我为将时,尚有兵士为我前赴后继,今我为皇,可有人与我并肩一战? 语毕,无人应和。 良久的寂静,静得人发慌。 似料到结果,姜槐扔了染血长剑,似乎重新回到那个凄冷的冬天。满心落魄,凄凄然然,她抱了最后一分幻想,喃喃自语:可有人,与我并肩一战。 那个战字微乎其微,隐在喉咙,带起连绵的哽咽。姜槐缓缓抬头,扬眉轻笑,桀骜不驯:罢了,我的妻儿,我自己 愿为吾皇效犬马之劳! 小女孩被宣陵领着踏进大殿,稚嫩的声音正大光明的响彻在人心。 大太监跟着匍匐跪地:愿为吾皇效犬马之劳! 被接连的隐秘,震慑至哑口无言的众人,终于从那茫然震撼里回过神,而后,一人声,百人应,声震云霄,震得姜槐心头酸涩。 她目力极好,看了看含笑的母后,又望着从不远处铿锵走来的将领,那些人中,有很多她熟悉的面孔。 救回皇后,夺回皇嗣,身为大禹臣民,岂可教陛下孤身前往?我等愿以血肉之躯,捍卫皇室威严! 我等,愿随陛下前往,愿随大将军南征北战,愿以兵戈再塑战魂,愿誓死伴大将军左右,并肩而行,并肩而战!! 赫赫宣言如雷贯耳,他们不仅喊她陛下,更在此时称她大将军,意味分明。 陛下乃大禹国的陛下,而一品镇国大将军,才是三军最为仰仗的军魂。 昔日抛头颅洒热血,自继位后勤政爱民广施德政,似乎所有的付出都有了温暖的回报。 姜槐凝在眉眼的漠然一寸寸化开,她衣衫单薄,满心孤冷,至此时,竟觉心头火热,她坚定地攥紧掌心,声音慷慨激昂:好。那就随我荡平苍穹山! 战! 第156章 激昂的声音回荡在金殿,热血在身体里肆意冲撞, 救皇后, 夺皇嗣, 踏平苍穹山, 几乎成了所有人心中最坚定的一道信念。 振臂一呼, 民心所向,兵戈铁马直指仇寇。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景阳攥紧的掌心缓缓松开, 自嘲地笑了笑, 她忽然发现, 似乎这辈子都比不过姜槐, 人也是, 江山也是。 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这江山,我可以让给你,但你不能抢。 景阳抢了,没抢赢。反而站在那人声鼎沸的金銮殿亲眼见证了属于姜槐的魅力。 不错, 魅力。 能教天下人为她疯狂, 哪怕知道她是女儿身, 那些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儿也甘愿折服跪拜。 扪心自问, 这是她做不到的。 同为女儿身,姜槐比她优秀太多。 人海浮沉, 走马观花,悉数纷乱充满欢声笑语的回忆一幕幕掠过,她想到了云瓷, 想到了她因为婚事的缘故,亲身踏足将军府的情景。 那时候,站在将军府的院落,她气势汹汹而来,本是来找人算账,本是要问一问姜槐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本公主到底差到哪了,才被你挑三拣四不屑一顾? 阴差阳错,没见到姜槐,她看到了将军捧在掌心重逾性命的妹妹。 重逾性命。 这四字的分量至此她才清清楚楚的体会到,姜槐或许不爱江山,但她为了美人,能亲手夺回江山。 景阳阖首浅笑,笑容染了淡淡的薄凉。 初见云瓷,一眼认定了她的不凡,被她姣好的相貌吸引,被她举手投足的文雅气度迷了眼,而后邀人进入红妆社,自此红妆社多了位才貌惊艳世人的云先生。 而云先生不仅是云先生,后来还被柳家主一不小心说漏嘴,于是世人方知,出身将门的小姑娘,身上背负了诸多惹人艳羡的身份。 将军之妹,红妆社才华惊人的云先生,声震文坛的槐先生,不光如此,她还豁出命去,奔赴棋道山竞道,星罗棋布,走得每一步都耗费了旁人想象不到的心血。 柳云瓷为了和姜槐站在一起,能将性命置之度外,她们的爱情是甜美的。 而能和阿瓷这样近乎完美的女子做朋友,景阳心底止不住叹息路走到尽头,回头望去,她谁也对不住。 对不住姜槐保家卫国勤政为民的真心,对不住云瓷毫无瑕疵捧到手边的友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诚然不假,但钱财名利与权势,她一贪再贪,落得两手空空。 她求不来簌簌的爱,也失去了自己原有的。 这就是报应吗? 世事弄人,而她终究迷失在自己都看不清的大雾,一念执迷,一念失去了自我。 她变得根本不像她了。 而曾经的景阳是如何的呢? 直到姜槐率兵浩浩荡荡地出了禹州城,这问题她依旧没想明白。 走了太久,站在这条不归路上回首前尘,有很多事情,她竟想不起来了。 青敖便是在此时来到她的身边。 一身青衣,眼神复杂却透着怜惜。待看清她眼里的茫然萧索,终是开口道:她不会对你不利,你看,她纵是带兵出城,也没下令斩尽杀绝。 何止是没有斩尽杀绝,姜槐就像忘了她这人一般,世间之大,在姜槐心里,先是柳云瓷,其后才是这天下。 景阳动了动泛白微凉的唇:阿敖,我后悔了,后悔没听你的话。后悔一意孤行,万劫不复。 她十指紧握,那股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悲怆一齐涌上来,心里那根弦崩断的同时,眼泪也跟着断成线:簌簌不爱我,无论我为她做了多少,我知道的,她还是不爱我 向来好面子的景阳殿下在好友面前哭成了泪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我,她抱走了阿颂,她当着我的面抱走阿颂,她拿命做要挟,我能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她拿我当做姜槐的替身,她和我做那些再亲密不过的事,她每一声轻吟都是为了姜槐,她的眼里始终没有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难得钟情,为何偏偏有缘无分? 那些悲伤的哽咽一股脑被发泄出来,景阳眼睛通红,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青敖下意识扶着她的右臂:景阳 阿敖,你知道吗,阿瓷曾经和我说过,她很认真地劝我知难而退,可我固执地以为我可以。我用一颗真心打动那人。 我拼了命地对簌簌好,一次又一次的为她退步,为她让路,甚至拿尊严为她做垫脚石,到头来却成了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阿敖,我为何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想不明白的事有很多,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瞬间,而忘掉一个人,放下一个人,需要半生,或许更久。 青敖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景阳,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你拿尊严铺路的,两个人的情爱里,哪能只有单方面的让步? 看着失魂落魄的公主殿下,她柔声细语道:景阳,爱一个人并非要将自己舍去。你看阿瓷,再看姜槐,爱是互相成全,并非伤害和摧残啊。 你忘了你以前如何,那我就来告诉你,以前的景阳,嚣张傲气,敢眉头不皱当街废去纨绔子弟一条腿,敢只身站在风口浪尖,她审时度势,有锋芒有棱角有远见有学识,她的眼里装着山河万物,装着黎民百姓的福祉,她是我愿用一生来报效的君主! 可我教你失望了。 清泪被风干,景阳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渐渐弱下来:你把我说的那么好,可我还是放不下她。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她哭成了泪人,她爱而不得,像极了当年居在深宫渴望亲情渴望自由的我。 我自幼没了母后,绿瓦高墙,独自战战兢兢地活着,我多么希望父皇每天能冲我多笑一笑,幻想着我才是他最爱的孩子。 我凡事好强,时而任性,我喜欢化艳丽的妆,喜欢装腔作势把自己逼到绝路。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脆弱地像个精致的琉璃瓶,像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柳絮。簌簌其实笑起来很好看,她除了不爱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理解。 景阳唇边勾起无奈的笑:看惯了黑暗,见过了种种尔虞我诈,她再坏,我都容得下。 我对她的爱,起于见色起意,日复一日,我便见不得她伤心。她每掉一滴泪,我都恨不得弯腰给她捡起来。我是公主不错,可我的爱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卑微的。 若是梦的话,这梦也太疼了点,若是梦的话她倦然地缩了缩发凉的指尖:那我是不是该醒了? 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眼前凋零,素来会劝人的青敖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些复杂的情绪堵在心口,隔着血肉,看着垂下头的景阳,她似乎感受到了情爱带来的苦。 黄连入口,却甘心做个装聋的哑巴。 你要去找她吗? 她在哪? 青敖思忖片刻,终是如实道:她已经带着孩子从白云镇,往苍穹山去了。 什么?!景阳睁大眼:她去苍穹山做什么? 话问出口,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景阳擦干眼泪,莫名心慌起来,哆哆嗦嗦道:我我得去找她! 青敖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多了分冷硬:事到如今,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去能做什么? 我 心口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景阳下意识道:我想再护她一护,走到今时今日,阿敖,你说除了我,谁还愿意护着她呢?所有人都可以不管她,可我珍之重之地把她捧在心尖上,怎么能怎么能 她的眼泪滚烫,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怎么能看她求死既然选择上苍穹山,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没路可走了,我 我还是想用我血肉之躯替她开辟一条路,只要她愿意。 值得吗? 景阳破涕而笑:阿敖,亲手捧出的心,哪能说收回就收回呢?值不值得,从来都不重要啊。 恍惚的一霎那,青敖似乎从她含笑的眉眼看到昔日那位威风率性的殿下。 不同以往,她看得出来,此时的景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要做什么。 那些劝说的话被咽回去,青敖叹息:此去苍穹,百般惊险,景阳你得活着回来。 嗯!我会的! 兵贵神速,兵临山下,骏马之上,白衣翩飞。姜槐气势迭起,抬手搭弓,一箭射在极远处的阵眼。 顷刻之间,迷雾散去,古老的苍穹山,彻底显现人前。 恢宏厚朴,威严浩荡! 苍穹山上,星阵一重重崩溃,绚烂迷人,恍然引人进入另一方奇妙的天地。 这是姜槐做梦都想登上的苍穹山。 可今日来,不为站在苍穹山上成为天下第一药剂师,不为前世的梦想,她来,是要毁了它。 她只要阿瓷,谁也不准跟她抢。哪怕是同母异父的辰月,也不行。 那些人做什么吃的?净是一群废物! 三万大军围得苍穹山水泄不通,辰月气得大发雷霆:枝弦竟连个人都守不住,堂堂合欢道主,连这点事都做不成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2 她随手抓起玉杯狠狠砸在地上:传我命令,召琴魔方画、丰邪妖僧、鬼手修罗、艳三娘、喜郎君,乌旋等人出山迎敌,本尊自会教他们应对之法。 辰月长长舒出一口气,语气里带了一股狠劲:五百年前斗法不成,今朝她敢来那就再试试!她是道子又如何,就是真龙,来了我苍穹山,也得给我趴下! 去请柳云瓷,今日本尊结契大典,我要让我那好妹妹妻、离、子、散! 第157章 妻离子散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难。不过须臾, 琴魔方画和乌旋老人带着一众妖魔鬼怪恭敬上前, 俯身齐声道:拜见苍穹之主。 五百年前, 南星沉,北苍穹, 天地造化尽收其中,无数惊才绝艳的人物自南北而出, 若说星沉谷是世人认定的道法圣地,那么苍穹山,就是世间天才证道之地。 白驹过隙,转瞬沧海成桑田。星沉谷覆灭,而苍穹仍在。这就是辰月坐在这里敢和道子阿星叫板的底气。 五百年前星沉谷一败涂地,她那好妹妹几次崩溃,能教她崩溃一次两次, 就还能将真相撕碎逼她再度疯魔。 漆黑的长袍披在身上,犹如那漆黑无光的穹苍, 辰月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笑:听到山下动静了吗? 群魔面面相觑, 方画抱琴而出:苍穹之主可有吩咐? 吩咐自是有的, 不过本尊决心和道子斗法, 在此之前有句话要问清楚。 请说。 辰月广袖轻挥, 捧着热茶笑得更加灿烂,她很少笑得如此灿烂,许是到了背水一战不得不搏的紧要关头, 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少了分沉闷,多了一分桀骜锐气。 她道:我与道子有关乎生死存亡的一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诸位可知? 她轻轻吹散飘浮在茶水上方的热气:人都打上门来了,总不能缩头不出,本尊自有应对之法,就问你们一句,可有胆子,与我拖延一二? 仅仅是拖延一二? 辰月挑眉:怎么?还指望你们加在一起能把她人头斩下来?若是那样,本尊也就无需愁了。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偏偏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实。琴魔方画明目微垂:道子不能活着,这一战,您有几分把握? 几分把握?辰月笑意微凝,抬眸望向那座不停转动的巨大星盘,声音幽幽:要么必胜,要么必败,端看这天意如何了。 为了结契,她布下周密的计划,找好了人手,没想到个顶个的不中用。 枝弦教阿星跑了,婚事泡汤了,而那看起来柔弱的苏姑娘,却能带着孩子频繁躲过苍穹山的追杀,原本环环相扣的网罗,如今看来处处满了破绽。 她没想过枝弦哪怕用上了底牌都没有留住人,以至于闹得她那好妹妹率兵前来,要用武力镇压。 她更没想过,苏姑娘会拼死护着那个新生儿。 计划重重受阻,哪怕抓了柳云瓷作为挡箭牌,星契一日未成,她的头顶始终悬着一把刀。 结下星契,不仅能共享四海棋圣的气运,还能与她生死与共,捏住了柳云瓷的性命,就等于捏住了整座棋道山的命脉,捏住了道子的咽喉。 辰月颓唐地叹了口气,折腾到此时,蓦然发现自己竟一无所获。 她揉了揉眉心,耐性消耗殆尽,语气不善道:想好了没有? 方画看了眼乌旋老人,老人嘶哑着喉咙:想好了,道子不死,我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愿助苍穹之主灭道。 甚好。辰月勾勾手指:过来,我教你们怎么对付她。 众人倾身上前,侧耳聆听。 半柱香后,辰月挥挥手:去吧。 她从座位起身,招了侍女近前来,冷声吩咐道:设坛,结契! 而结契的关键人物,此时却好整以暇地站在窗前赏花。 云瓷看的是一朵冰雕花,冰花晶莹剔透,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美。 辰月这几日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不准她离开殿门一步,幽禁的日子在外人看来不好过,她就权当养身子,将心放进肚子里。 诚如她先前说的那样,她相信姜槐,信她哪怕踏着荆棘踩着尸骨,哪怕就剩最后一口气,也会披荆斩棘义无反顾地站到她面前。 辰月表现的越紧张,就意味着阿兄离她越来越近了。 山下的动静身处此地是听不到的,但她就是有一种预感:阿兄已经来了。 或许此时就站在山下,或许再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团聚。 而在此之前,她绝不会教害了她的人好过。 结契?呵! 霜色自眸底一闪而过,云瓷面上再次恢复冷静淡然。 侍女心里惴惴道:夫人,是时候了,主上已经在等了。 云瓷一身金丝织就的长裙,裙边点缀着柔软的细羽,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她走出两步,忽然回眸:你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了吗? 侍女脸色微变,一晃的迟疑后赶紧摇头,赔笑道:并没有,风平浪静的,哪来的什么声音? 结合她方才的迟疑,这句话落在云瓷耳里,便自动化成:外面不安生,甚至乱起来。风不平,浪不静。 辰月等候多时,遣人来催促,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她急了。 早几天的时候辰月尚能气定神闲智珠在握,这才过去多久,邪不压正,阿兄会亲自出面为她讨回受过的委屈。 云瓷凝神细想,倏忽莞尔,仔细想想,她也没受什么委屈。辰月一心想要和她结契,自是十二分的诚恳,求着她养好身子。 如今局势她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数,离开前刻意地看了眼窗外那处梅林,风吹过梅林,她会心一笑,心底最后的顾虑也散去了。 辰月自高自大,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而她拼却性命从星罗道战至山巅,拿下四海棋圣的盛名,为的,可不是任人宰割。 她是棋圣,是棋道山主,结契?云瓷红唇扬起,勾勒出极尽嘲讽的弧度。莲步轻移,坦然自若地走开。 苍穹山脚,妖魔鬼怪严阵以待,乌旋老人忍着心头惧意扬声道:何苦闹得生灵涂炭?苍穹之主请棋圣入山做客,您若想进山,不如先破了这九关阵法? 他话音一转,厉声道:杀阵! 专为杀戮而生的阵法,姜槐自马背踏风而起:乌合之众,我还怕你们不成?! 冷厉傲慢,张狂至此,的确是五百年前惊才绝艳的道子。 乌旋看向琴魔:该你出手了。 方画神情肃穆,起手拨弄琴弦,琴音起,杀阵之内,姜槐悍然以一敌十,如秋风过境,出手毫不留情! 音符在半空碎开,琴弦崩碎,方画一口血吐在古琴,抬头之际,杀阵破,十人陨。 昔日道子屠魔卫道,一身能耐完全施展开,无人敢挫其锋芒。 那股被强者碾压的恐惧再次从骨子里钻出来,众人只觉呼吸难继。 武道、丹道,五行八卦,他们明明是按照苍穹之主的吩咐行事,却无法令道子缓行半步! 这是为何? 唯一的解释,便是道子更强了。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强! 强者和至尊决斗本就荒唐,遑论有胜算可言? 姜槐气极反笑,横剑在前,漠然训斥:早就说过了,我为道子,同代人中,隔辈人中,数我最强,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做道子?自取灭亡,糊涂!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不出手则已,出手无情,三万大军静默如死,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子破开一重又一重关卡,心底的敬畏直接窜上顶峰。 何为王者风范? 这就是了。 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道眼神逼退万人师,若非如此,谁能想到,大禹国的皇全部实力释放出来,竟是如此骇人? 姜槐一脚重重踏下,迷阵自行崩溃!她横眉冷指,一剑劈开飞来的巨石:愣着做什么,传我命令,踏平苍穹山!! 前世的梦想也罢,那虚幻的骨肉亲情也罢,她都不要了。 她只要阿瓷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边。 她们够辛苦了,也够努力了,凭什么不能过安生日子?辰月既然敢动手,就怪不得她绝情了。 大军出征,战火一瞬被点燃。 群魔四窜逃离,姜槐踩着乌旋的天灵盖纵身飞上更高处。 苍穹山,问道楼。 开坛结契,以血为引,高处不胜寒,这是距离头顶苍穹最近的地方。辰月拿着备好的燃香递过去:柳云瓷,你最好识趣一些,否则 否则什么? 云瓷雪衣清冷,学着记忆里那人轻蔑的样子,下巴轻抬,抑扬顿挫:与我结契?你也配! 岁月悠长的棋道山,于此时才亮出最后一道底牌,彻底证实了何为道门之首。 所有的隐忍蛰伏终于露出锋芒利刃,鹤发童颜的守碑人赶在辰月动手前现出身形。 十八位护道使者列阵在前,忠魂傲骨,护得柳云瓷纤尘不染:我等护驾来迟,还望山主恕罪! 山上山下,局势逆转,云瓷淡然拂袖,优雅出尘,缓缓舒出一口气:无妨。 第158章 是真得无妨。 从被带离到苍穹山的那刻起, 她就已经在心里暗暗筹谋,昼夜苦思冥想,旁人只道她吃得好睡得好, 哪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姜槐, 在想她们的孩子,尤其当辰月以阿颂作为要挟时,云瓷就下定决心, 要自救。 她信任姜槐,饶是如此, 她也不愿做那金丝笼里供人观赏的雀, 带刺的玫瑰并没什么不好。 曾几何时,充满温馨的小院,阳光温温柔柔地倾洒下来,坐在精心编织好的藤椅,阿兄抱着她, 眼里笑意璀璨:阿瓷是个美人, 美人要有些锋芒才更有趣。 锋芒?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完全理解话中深意,茫然地拽着姜槐的衣袖,脆声道:阿兄觉得我太软弱了吗? 不是软弱。 那具体是什么呢? 姜槐轻柔地抚摸她的手背:阿瓷, 我希望你过得好,哪怕离了我,你也能肆意快活。 自古那些没出息的男人将漂亮女人称作祸水,他们护不住心爱的女人,反而将罪名推了出去。所以你看, 这世道远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好,光明之下,犹有黑暗笼罩。 你要知道,娇软的美人固然惹人怜惜,也会惹来恼人的觊觎。美人持刀,刀尖对外,阿瓷,你以后会懂的。 美人持刀,刀尖对外,要学会自保,学会在危险来临时,有承受一切结果的能力。 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姜槐教会了她许多道理,教她温善,也教她心有防备。 她从辰月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事情的真相,从她每一个或喜或怒的表情推演出局势的发展,她为棋圣,棋道山之主。 当今四海,棋道山位居道门之首,深厚的底蕴完全能撑起云瓷全部的野心。 辰月或许到此也想不到棋道山的守碑人是如何找上来的。 每一代的棋圣都有属于她的护道使者,而每百年的棋道山,也拥有属于它的守碑人。 守碑人守得是绵延千年的棋道,鹤发童颜的守碑人,是这一代中资历最老功夫最高的存在,在云瓷看来,正是这些隐在暗地的守碑人,守住了棋道兴隆的脊梁。 辰月之所以会败,败在她自高自大不愿触摸棋道山最深层的隐秘。 每一代的棋道山主,在位之时身上都会携带一种属于她的香,而能循香而来的,唯有守碑人。 很快,问道楼乱了起来。 长风刮过,吹起零星的雪粒子。云瓷紧了紧身上的雪白大氅,若非有灵丹妙药养元护体,光是这几日的折腾,就能教一个本该坐月子的产妇败了根基。 所幸,此时的她全然没有那些顾虑。 护道使者贴心地取了暖炉献过去,苍穹山上但凡有一战之力的都往山下迎敌,辰月独木难支,对面的守碑人不慌不忙的打法,打得慢条斯理,看得云瓷倦意微生。 辰月能坐上苍穹之主的位子,本身便证明了她的实力。云瓷不会武功,更不懂那些晦涩的道法,可姜槐懂。 耳濡目染,昏昏沉沉里她竟觉得辰月有意示弱。 念头刚从脑海划过,就见辰月一掌劈开笔直的横木,木屑齐飞,碎屑散在微薄的小雪,有一种遮蔽人眼的错觉。 趁着这空当,辰月沉脸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剑芒闪着如月般的清辉,守碑人瞳孔微缩,下意识倒退两步。 昔有大师峦叶,攫取日月精华铸剑,不同的是,峦叶本身就是数一数二堪称传奇的用剑高手,高手铸剑,铸的是一颗铁血丹心,剑吟呼啸,随意挥出竟有一种阻断风雪的冷厉。 护好山主,老夫与她会上一会! 自称老夫的守碑人实则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年轻人,然他老气横秋的语调,让十八位护道使者警惕之心直接拉到最高。 剑出,云瓷极其敏锐的发现,那座巨大的星盘恍惚随着剑光在动。 这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翻遍脑海的记忆,她迟疑开口:星剑术? 星为剑魂,御剑如同驭星,倒也符合苍穹之主的身份。 辰月是强大的,这样强大的人,若不是对手,其实还可以做朋友,然而,此时此刻,绝无可能了。 剑光裹着星光,她的眼睛幽深看不到一丝明媚,辰月生得极美,那种美是危险的,尤其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蛇蝎美人的暗示。 守碑人如临大敌,头皮竟开始发麻。 她们当然知道山主招惹了何方神圣,失传五百年的星剑术,早就隐没在时光长河里的苍穹山,五百年前最为正派的势力,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会与一群邪魔同流合污。 灭道大劫。 诸如此类的字眼从脑海冒出来,谁能轻视,谁敢轻视呢? 柳云瓷,你当真是机关算尽! 辰月随手挽了个剑花,迟迟不语的云瓷忽然斩钉截铁道:毁了那座星盘! 星盘乃苍穹山根本,犹如道碑之于棋道山。牵连运道,是凡人用来邀天之力的纽带。 然柳云瓷红唇轻启就要毁了她的根,辰月眼尾凝着杀意,大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那好妹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吗?柳云瓷,你真得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2 她是怎样的人,容不得你来和我说。云瓷谨慎地倒退两步,护道使者以身做墙,持剑护她无虞。 山主令下,果有六名使者足尖一转,飞向那牵连重大的星盘。 辰月气恼,剑下光芒万丈。 别让她逃了!元洗匆匆而来。 一枚流光弹平地乍响,泄出万千光彩,而光不可直视,极短的一刹那,云瓷迅速闭了眼。 光芒散尽,待她睁开眼时,守碑人勉力拄剑,喉咙呕出一口闷血。 空气里传来轻哼,嚣张不可一世的辰月从高处跌落,隔着漫长的相思,那人拨开云雾泯灭杀机,广袖轻挥,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她的手中有剑,唇畔微扬,轻轻浅浅唤道:阿瓷。 阿瓷阿瓷,久违的缱绻。 云瓷眼眶微涩,克制着想哭的冲动,极尽灿烂地笑了出来,她从重重护持里走出来,眉眼温婉,眼波流转,如同情人最轻的呢喃:你来了,姜槐。 是。满腹温情被她抵在舌尖:让你久等了。 无碍,你来了我就不再怕了。 护道使者自觉退到一旁,被年轻帝王一身气势震慑得生不出半点抗拒之意。天生王者,而王者一旦主杀,谁能逃得过她的追究? 那传言,兴许是真的。 道子,未陨。 先前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道山主,此刻眼神柔软乖乖巧巧地站在心上人身边,眷恋地轻扯她衣袖:阿兄,你来保护我。 声音藏着浸在骨子的依赖,姜槐一手握剑,一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嗯。 只一道眼神,就安抚了云瓷这段日子以来全部的惊惶。 辰月撑着断剑站起,仔细看其实她和姜槐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唇边染血,凉薄而无情,透着刺骨的寒:阿星,我的好妹妹啊。 姜槐面色如霜,如看死人:阿月,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再纵容你第二次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因何而来吗?辰月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死了。 与我何干? 怎么与你无关了?阿星,那是咱们的娘亲啊。你从云端跌落到泥土,尽数仰赖于她啊! 辰月讥笑道:你以为改个名字就能改了一生命运吗?妹妹,人人道你乃天眷之子,可你是吗?你就是个可怜虫,你就是个连亲娘都要苦心防备的可怜虫! 姜槐握剑的手一瞬收紧,语气冷硬:说完了吗? 阿星,我来只想和你说一句话。辰月眼里闪过幽沉的恶意,话却是冲着云瓷说的: 悖逆伦常,其心可诛,弑父之人,天地不容!你爱的这人满身罪孽,星沉谷灭道大劫,她是天地不容的罪人! 问道楼凭空刮起一场凛冽的风暴,姜槐手背青筋毕露,漂亮的眸子降着冰寒的大雪,一句天地不容,仿佛重新将她带回那些血腥黑暗的囚牢,刺激得她薄肩微颤。 她不在乎天下人,但她不能不在乎阿瓷的感受。 她僵硬侧身,看向身旁干净得不染尘俗的小姑娘,喉咙干哑,到底凭着心意问出那句话:若她所言为真,你会介意吗? 这就是教阿兄担惊受怕,不敢直言的秘密吗? 云瓷握着她一寸寸冷却下来的手,柔声笑道:天地怎么会不容呢?阿兄这般好,哪怕她说的是真的,我只会更心疼阿兄,姜槐,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离开你,这话,是我一早说过的。 苍穹之上有阿兄的星,天地已经再度承认了阿兄。姜槐,那女人惯来爱挑拨是非,不要理她 娇柔美好的女子上前半步贴着她的身子: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因着陈年往事欲要封闭结冰的心湖,因着简简单单的情话矜持热烈地沸腾起来。 她被阿瓷温暖着,身子被她温暖着,心也被她小心呵护着。 那颗心曾千疮百孔,被亲人伤害,被友人背叛,如今,却被无条件的深爱。 姜槐紧绷的心弦忽然愉悦地松开。 她突然就不怕了。 不怕那些飘荡在噩梦永无休止的血腥,不怕那些隐在人心的无尽黑暗,光照进她的心坎,为她照亮光明坦途。 她旁若无人地抱紧她的娇妻:你想听吗?我讲给你听。 云瓷从她怀里抬起头,俏皮而狡黠: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阿兄,你教她闭上眼,好吗? 好。姜槐扭头拿剑指着辰月咽喉,冷声道:听到没有?我没有在和你说玩笑话。 成王败寇,丧家之犬。 高高在上的苍穹之主跌落凡尘,那么一晃,她似乎体会到五百年前道子跪行血泊时的落魄。 而除却落魄,还有梦碎掉的声音。 穷极一生,都在竭尽全力追赶眼前这人,最后功亏一篑,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她沉沉闭上眼,脑海闪过她们偶遇过的那些年。 有喜有悲,百味混淆。 棋道山的众人也跟着闭了眼。 云瓷踮起脚尖,温柔地吻过姜槐的唇,半晌,她道:甜的,不是梦。 明眸皓齿,她笑颜明媚:姜槐,我想你。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第159章 这故事, 你要听吗? 苍穹山风雪不止,在姜槐的记忆里,似乎很多时候她的世界都弥漫着挡都挡不住的风雪。 年少纯真,无邪浪漫, 身着白袍的少女无忧无虑地踩在透明珠子铺成的小路, 也不知是谁为了增添两分野趣,偏要在平坦的小路弄出这么一条有意思的通途。 她的身形很稳, 稳稳当当地踩在圆滑的珠子,如履平地。 少女眼角眉梢漫着笑意, 朝着远处的白云雾霭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态明日, 将是她正式执道,继任道子的重要日子。 身着浅裳的女子气质极佳,少女看了她一眼, 忍不住足尖轻点,整个人在半空飞起来。 衣袍鼓荡, 她落回地面, 冲着女人甜甜地喊了声:娘。 这是星沉谷主爱逾性命的夫人, 是四海九州有名的美人宁岁。 女人笑着抬手为她整敛衣衫, 眸光浸着点点温柔:阿星, 都要做道子的人了, 怎么还这么莽撞? 少女眷恋地依偎在她怀里, 笑容天真,透着不谙世事的纯:莫说做了道子,就是做了天王老子, 您还是娘,我还是娘的孩子。 当时年少,虽看过人间繁华,未知人心险恶。 而人心,能险恶到什么地步呢? 道子当世最强,同代人中、隔辈人中,无一人是她对手。 道子继任大典,少女傲然竞道,为她容颜倾倒者数不胜数,因她能耐汗颜羞愧至死的,也有很多。 朗朗乾坤,淡淡的血气飘荡在上空,少女一身金织道袍,秀美的身姿,睥睨的眼神,少年锐气,直将世间所有人比了下去。 道子阿星,天眷之人。 苍穹之下,这句话口口相传,殊不知所谓的天眷,才是最大最荒唐的笑话。 道子执道第十年,亦是道法昌隆的第十年,苍穹山传来苍穹之主陨落的噩耗。 南星辰,北苍穹,两大势力共同维护世间平衡。 是夜,二十六岁的道子举目望向深空,星辰点缀,那些隐藏在星辰内的秘密她却看不清。 她依旧坐在门前的台阶,风吹动她的长发。 男人一身儒袍头顶玉冠从夜风走来:睡不着吗?阿星。 爹。 二十六岁,对于昔日的少女而言,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她从容站起来,身上的跳脱邪气被满身浩然正气所取代,但凡被她那双清正无害的眼睛凝望,都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安慰。 少女终究长大成人,肩扛天地道法,一言出,邪魔不敢肆虐。 姜玉衡感慨万千:坐吧。在想什么? 想我们头顶的这片苍穹。 阿星轻轻眨眼,眉眼依稀可见少女时的灵气无辜:星象一日之内乱了起来,爹爹,我为道子,却如何也看不明白。为何我的星,在颤。 摇摇欲坠,既为天地承认的道子,为何连星位都在摇晃。 男人眼神复杂,身为上一代的道子,他的眼睛深藏着浩淼智慧,他的心胸似乎足以容纳世间所有冤屈不平。 阿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觉得爹隐约晓得了什么,可那些话,却不能与她说。 阿星。男人沉吟道:有些事,是你一定要经历的,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在劫难逃。 年轻的道子怔在原地: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阿星,你准备好了吗? 爹,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因为时候未到。男人温柔地轻拍她的手背:阿星还记得爹以前嘱咐过你的话吗? 记得。爹说我这一生注定要背负我不愿背负的,若此生注定凄苦,爹希望我仍能心向光明。 不错,那你还记得你当初如何作答的? 灵秀清美的女子弯了弯唇:记得,我说,爹和娘就是我心中的光。 错了。 如何就错了? 男人语重心长地提点,每一个音节都饱含了对女儿深沉的爱,他虽不能为她承受所有,却还是不忍光明从她眼睛坠落。 他一字一句道:阿星,你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爹娘再好,都不能陪你一辈子。 许是他言语太过郑重,听得阿星的心莫名掠过一分惊慌,她紧张道: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阿星,爹很爱你,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爹永远爱你。 爹 去见见你娘吧,听她说几句话,明日,咱们一同前往苍穹山。 是。 苍穹之下,父爱如山。 望着那道飘然远去的背影,阿星竟觉嘴里满了酸涩,爹说的话她听不明白,正如她看不懂,最为熟悉的星辰为何突然有一天会变得混乱陌生。 她起身往小竹楼走去,女人清清雅雅地立在门口,似在等她来。 一切诡异地透着心照不宣,爹知道,娘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年轻的道子。 前路是鲜花还是荆棘,阿星摸着心口,暗道:管她呢。 管她前路未知的是什么,她冲着女人灿烂一笑,一如很多年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她抱着女人的胳膊:娘今晚做的桃花醋鱼,可真好吃啊。 女人一如既往地将她揽入怀,百般呵护体贴,如同那最寻常的母亲爱护自己的骨肉,恨不能为了孩子交付出所有。 她笑起来带着无法言说的知性之美,举手投足勾起的韵味是时光独独降下的恩赐。 阿星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这问题太过莫名其妙,道子轻忽展颜,没有半点防备:开心,有爹娘陪我,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如今我也有自己的梦想和方向,我会努力成为爹娘心中最大的骄傲。 母女俩交换着温暖的拥抱,女人松了口气:阿星,你开心就好。 半晌,宁岁望着她,悠然出声:阿星,七叶莲不能与何物共生? 婵青草啊。七叶莲本身无毒,与婵青草共生就会变成致命毒引,所以我在炼丹时,都会将七叶莲细细分辨,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女人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娘只是在提醒你,七叶莲不能与婵青草共生。 道子今年二十六,然而女人却始终将她当做长不大的孩子,阿星面色微红,眼睛里藏着细碎的光:娘,你今晚为何这般温柔? 宁岁轻轻勾唇:是吗? 这是一个无处不透着古怪的夜晚。 古怪的爹娘,古怪的星象。以及梦醒时分,古怪的声响。 她自软榻睁开眼:外面发生何事? 侍者慌慌张张走进来:启禀道子,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乱起来了 隔绝世外的暗门被打开,星沉谷涌入三千人,道法圣地被践踏,宁静祥和被撕碎,一夜之间,至亲变仇寇。 白衣乌发的女人越众而出,晨光熹微,照亮她没有一丝烟火气的眸。 娘!你这是做什么? 宁岁身子微震,她缓缓抬起头,语气怜悯:孩子,你太傻了,我教了你二十六年,教你仁善,教你温柔,如今你我母女缘尽,我再教你,何为人心险恶。 你听着!我姓宁为碎,不是岁月的岁,是宁为玉碎的碎,我乃苍穹山主发妻,嫁给你爹,蛰伏近三十载养大了你,为的,正是今日。从今往后,天地只有苍穹山,不复星沉谷! 年轻的道子脑袋昏沉沉的,手脚冰凉,迟疑地笑起来:娘,娘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爹呢?爹去哪里了?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柔情褪去,女人字字如刀:我偷换了你选好的七叶莲。名满天下的玉衡君被亲骨肉喂毒十载,阿星,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我利用了你,我想毁了你。 天地暗沉,融在血肉里的暖被一层层抽尽,直到女人下令屠杀,眼看着师弟师妹人头落地,一口闷血从她喉咙涌出,她问:为什么? 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如今真相大白,收割的时候到了。 人世间最锋芒的,从来不是利刃。 是道子又如何?最强又如何? 当道貌岸然的苍穹山和世间邪魔联合在一处铲除异己时,当那女人踩着尸骨从星沉谷从容退去时,当她看到最伟岸最威严也最慈爱的爹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时,是道子又如何? 这世间太可怕了。 这人心太可怕了。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2 教清醒的人陷入疯魔,教理智的人血液如油一般燃烧。 愤怒、郁结、自我厌弃,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支撑,人世间种种复杂晦涩的情绪一股脑涌来,凡人身躯,岂能承受得住? 背叛星沉谷的,还有号称正义的道门。 血染白衣,道子崩溃之前用剑指着那些人的喉咙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道主第一次说了实话:道子恩泽天下,于万民有功,可宁夫人太美了。 宁夫人太美了,美色惑人,亦可杀人。 宁碎用了二十六年,苦心孤诣磨一剑,今朝剑成,她亲手养大了她,如今,更要亲手毁了她。 没有道子的星沉谷不再是星沉谷。 一个女人,祸害了两代道子,杀人无需用刀,狠辣地教人不寒而栗。 天地格局更改,也是这一日,道子姜星彻底疯了。 她从云端跌落,从血泊里趟出一条路,一路从星沉谷杀上苍穹山,掀开灭道大劫。 血雾遮蔽了人的眼,握剑的手从轻颤到沉稳。 站在苍穹山巅的女人高高在上,她的身侧立着一个貌美姑娘,那姑娘讥讽出声:我的好妹妹,真是个可怜虫,娘可从来没有爱过你们父女两,你又为何一定要执迷不悟呢? 闭嘴! 凛冽的杀气从那双眸子里涌出来,辰月闭了嘴。 之后女人施舍般开了口,怜悯恩慈,做足了世间凡人能够想到的所有美好假象,轻声慢语:孩子,跪下吧。 如同致命的蛊惑。 为什么? 她哭得连剑都拿不稳:娘,为什么?! 她这一生,至死都没有得到一句回答。 灭道大劫第七日,男人赶在女儿入魔前来到她的身边:阿星,你要坚强。 爹爹!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男人爱怜地看着她,而后眸光辗转看向苍穹山巅的女人,他笑起来斯文俊雅:阿岁,何苦难为一个孩子? 宁碎不语,眼里波澜暗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世上为情所困者数不胜数,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但丝毫不影响,他是个优秀甚至伟大的父亲。 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 那爹为何不阻止我?为何要看我万劫不复? 男人慈爱地为她擦干眼泪,苍白的脸笑起来依旧俊秀耐看:阿星,破而后立,既然天命不可改注定劫数难逃,爹能做的,就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成全你。不要哭。阿星。 鲜红的血从他喉咙涌出,道子眼里最后一缕光也被黑暗吞噬,她顿时慌乱无措起来:爹,爹你不要死!爹爹! 前代道子玉衡,献祭上天,以一人之力死前为爱女开启转世星轨,星轮转开,连同那些爱与恨,泯灭于尘。 阿星,纵天下人叛你,纵万人恨你,爹仍希望你心中有光。不要哭,孩子,你永远是爹爹心中最大的骄傲。去吧,去开启你全新的人生。 要学会爱呀,阿星 第160章 她曾为天之骄子, 她也曾被天地遗弃,尝过了最痛彻心扉的酸涩,尝过了孑然一身,她从黑暗走向光明。 如今拉着心上人的手, 心底再没了畏惧。 那些回忆是她拼尽全力都无法挣脱的黑影, 是她心上最深刻的一道伤,人世间的繁盛与萧索, 找到对的人,于是万物都会被赋予亮丽的颜色。 过往被悉数讲明, 云瓷哭得一塌糊涂。 姜槐, 你还好吗? 看,就是这样温软心善的姑娘,明明自个疼得眼泪止都止不住, 还要担心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样的阿瓷,和十几年前落雪长街为她拭泪的三岁婴孩重合在一起, 姜槐的心, 再次被她温暖。 阿瓷, 我还好。 我已经找到了人生前进的光, 已经有了可以携手的人, 阿瓷, 我不再孤单, 哪怕是为了你,我也要学会勇敢。 姜槐笑得温柔,那温柔落在辰月眼里, 是那样陌生。 毁掉一个人有多么容易,成就一个人就会有多难。 眼前从噩梦走出来的女子,她的身上泛着柔和的光,那是再度被上苍挚爱的证据。 那个深陷泥潭跪在血泊的道子重新站了起来,她变得更强,无论外在的实力,还是内心的强大。 破而后立,破茧重生。 这是辰月宁死都不愿看到的。 为什么? 她问:为什么你遭受了那样的伤害,还能笑得出来?阿星,那个女人带给你的伤害,你怎能这么容易的走出来呢? 姜槐看着她,神色充满怜悯:因为我有一个爱我入骨的爹爹。他为了成就我,连性命都舍得。 辰月,你还没看明白吗?我早就不是昔日的道子阿星了,人这一辈子当为爱而战,所以我来了。 你并不懂爱,更不懂我。她语气淡然,几近残忍的将真相撕开:自始至终,被那个女人囚禁在三寸之地的唯有你。 你这一辈子做梦都想得到娘亲的爱,她却将二十六年的岁月和温柔给了我,你嫉妒,也不平,你明明才是她第一个孩子,可你只能站在阴影里二十年如一日的窥探,辰月,你总说我是可怜虫,但你比我可怜。 我已经释怀了,而你,再没有机会了。我想过安生日子,辰月,我留不得你了。 姜槐阖眸,一剑轻轻划开,只见星盘崩碎,大口的血从辰月唇边溢出,她笑看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阿星,我不明白,我真得不明白,什么是爱,爱,是什么 年仅八岁的女孩子梳着好看的马尾辫,一身秀气的长裙,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 她远远看着娘亲牵起另一个女孩子的手,隔着很远,眉眼她看不分明,然而不过是道背影,也能看出那孩子生得极好,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子洒脱劲。 有一段时间她不明白何为天之骄子,直到她无意看到女孩回眸浅笑。 那笑,璀璨地教人心颤。 这样幸福而优秀的人,当得起天之骄子。 她黯然垂眸,依旧老老实实等着,等到暮色微沉,等到天地被黑暗笼罩。 稀薄的月光从云层费力钻出来,优雅的女人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来,语气淡漠:你来做什么? 娘 又忘记我嘱咐你的话了?你想害死我不成?! 可是可是你就是我娘啊。 小辰月委屈地咬唇:我不行,为什么她就可以? 她是未来的道子,你是谁? 女人冰冷的语调比剑还要锋利,小辰月难过地忍着泪意,汹涌的怨气从心发出来:我嫉妒她。 那你就变得更强! 日复一日的努力,风雨不断的煎熬,她默默承受了一切。她要变得更强,至少,要比那个令人讨厌的妹妹强。 可世事弄人,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是当仁不让的强者。 道子继任大典当日,她喝得酩酊大醉。 她比不过她。 她有娘生,却没娘教。 所以她乐意等着星沉谷覆灭。 很多时候她就在想,娘到底有没有心?她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她的血是热的还是冷的。 为了成为当世第一人,为了凌驾在所有人头顶,她眉头不皱地抛弃了已有的家,去和另外的男人成亲生子。 她二十六年如一日地爱着那个孩子,到最后,却要毁了她。 她看不懂娘亲,看不懂她眼里的深沉,也畏惧她眼里偶尔乍现的温柔。 骨肉至亲,她渴望得到娘的爱。她做梦都想被娘拉着小手走在热闹的人群,可星沉谷覆灭后,娘病了。 那样狠心绝情,将天下人玩弄股掌之中的女人也会生病? 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娘不仅病了,还病入膏肓。 她问过医圣,娘生得是什么病? 医圣思忖半晌,方道:心病。 她一时哑然,失去了所有应有的反应那个女人,竟还有心吗? 令整个四海魂牵梦绕的宁夫人,死在柳絮飘飞的三月。 她死得很安详。 那是星沉谷覆灭后,辰月第一次见她笑。 当时她就想,人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物种了。娘算计了一切,又得到了一切,最后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落得无福消受的地步。 戏剧又荒唐,那口气堵在她喉咙,不上不下,梗得她难受。 她早就习惯为得到娘的目光而不断努力,可娘没了,天地之大,她再无血亲。 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痛是活在幸福里的人无法体会的。 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而后一场梦境,教她想到了自己年少时候。 很多人年少时候都有梦想,而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人成为那个早就不在此间天地的道子。如此,就能理直气壮地占有阿娘的宠爱。 哪怕到最后道子被毁,可她毕竟曾经得到过,不是吗? 人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渴求。她花费了大量精力,终于从浩淼的书海里寻觅到重来的可能。 前代道子能开启星轨,为何她就不能? 她一无所有,孤独地比狗还不如。 重来一世,两手空空。 冰凉晶莹的雪花落在睫毛,辰月缓缓合上眼,最后乞求道:你能喊我一声姐姐吗? 姜槐沉默不语,直到辰月香消玉殒,她这才扯了扯唇角:何必呢? 她怔在那,看不到自己难过的表情。 前世今生,似乎就在一刻起彻底被割裂开。 她得到了新生,而辰月,到死都没能解脱。 婴儿的哭啼声倏忽响起,姜槐转身,看到了怀抱婴儿的簌簌。 云瓷上前一步:阿颂! 姜槐急忙将人揽在怀:阿瓷,我来。 昔日艳绝天下的四景楼花魁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发丝凌乱,精神算不得极好,只在看到姜槐的那刻起,那双好看的眼睛发出明媚亮光。 阿槐。 簌簌,把孩子给我。 阿槐,我等了你很久,你为何不来找我? 苏簌簌面上带笑,眸光低垂:你看,我把阿颂照顾的很好。阿槐,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哪怕你爱我一天,爱我一个时辰 簌簌。姜槐拧眉打断道:我想不到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你们口口声声都说爱我,可又做了些什么呢? 我娘说爱我,却亲手毁了我,师姐说爱我,却害我妻离子散。而你呢?你说爱我,却用孩子要挟我,你爱的是我吗? 你们自己尚且糊里糊涂,那就不要来爱我,簌簌,你的爱我真得承受不起。我已经说了太多,把孩子给我,莫逼我动手。 阿槐 簌簌!姜槐咬牙,面色清寒:我说过将此生友情给你,可我与你做朋友不是来教你伤害阿瓷,教你来伤害我!母女连心,你把阿颂还回来,别逼我! 云瓷沉下脸: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凤来,给我把孩子夺回来! 是!山主! 名唤凤来的护道使者疾驰逼去,云瓷气息微冷,轻轻捏了捏姜槐手心: 阿兄,人若被迷了心,你说再多都没用的。我不是没脾气的人,苏姐姐抢了阿颂,我不会教她好过。你要拦我吗? 姜槐与她十指紧扣,郁气散去,冲她暖暖笑开:阿瓷,我听你的。 那好,姜槐。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团聚,余生你能陪我好好过日子么?你、我、阿颂,没有外人。你不要再离开我一步,我要你全部的爱。 说完云瓷娇羞地笑了笑,须臾抬眸,笑容甜美动人:姜槐,你能说一句好吗?能再抱抱我吗? 能。姜槐上前狠狠将她禁锢在怀。 风雪漫天,人间的嘈杂退去,她们站在距离苍穹最近的高楼热烈拥吻。 细数在一起被打断的时光,细数跌跌撞撞共同织就的美好,姜槐抱着娇软美人,眼里犹有泪光,她无比虔诚道:阿瓷,余生给你,生生世世都给你。 云瓷笑容温暖,红唇微掀:好,姜槐,我记住了。 余生给你,生生世世,都给你。 第161章 番外1 靖和三年, 大禹国运昌隆,帝后移居鸾山谷底,皇太后摄政掌权,经历了最先那场迅速被平息的动乱, 臣民捏着鼻子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四海九州, 天地再无星沉谷,更无苍穹山, 三年前年轻的帝王为迎皇后回宫,亲率三万大军剿灭苍穹山, 如今苍穹山寸草不生被夷为平地, 似乎也教人看到了何为帝王之怒。 三年以来,姜槐以铁血手段促成皇女继位制度,没有人晓得她是如何做到的, 但等臣民反应过来时,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置喙。 而作为皇后, 又为身负盛名的四海棋圣, 柳云瓷更没闲着, 一心致力教学, 推行女子从政从商, 在四海之内当仁不让地掀起为时不短的凛冽风暴。 曾有人抨击, 也曾有人为她歌功颂德, 而风暴终会停止,扛过去,便是浩荡坦途。 帝后的所作所为, 真正教世人读懂了桀骜不驯这四字。 皇位的交托人选一度成为悬在万民心上的要事,习惯了四海升平,于是就更加舍不得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帝。 大禹先有女帝登位,后有皇太后垂帘摄政,姜槐行事霸道,皇室子弟不安分的苗头被掐的死死地,关乎国家大事的奏折每隔三天照样从鸾山谷底传出。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强势的女帝出山,中途有权贵站出来质疑天家血统不纯,拐着弯儿说如今皇室仅有的嫡长公主是孽种。 恋耽美 >大将军与娇养妻(GL)——三月春光不老(12 那日,惯来喜静的女帝抱着孩子从谷中走出来,素白长裙随风飘扬,乌发及腰,身形高挑,只一个照面便惊艳了世人的眼。 嫡公主被证明乃天家血脉当日,禹州城权贵再度被洗牌,姜槐抱着年满两岁的小公主站在高高的城楼,眸光睥睨,举手投足流露出君临天下的傲然气魄。 阿颂,乃朕与皇后血脉,诸位不成想竟是瞎子么? 女女生子的药丸被赐给新近崭露头角的女将军,女将军爱上了四景楼有名的阿幸姑娘,是禹州城有眼皆知的事。 若不信,大可一试。若试了仍不信姜槐陡然翻脸:那朕要你们何用?! 雷霆之威,教人快速地学会了闭嘴。 其实只要证明公主是女帝所生,至于怎么来的,除了对于那些常年浸淫医道的人无比重要,在意者终归是少数。 风波过后,日复一日,皇嗣在风景秀丽的谷底慢慢长大。 温暖如春的鸾山谷底,百花盛开,空气里满了淡雅花香。 殿下!慢点!慢点! 咎嬷嬷愁白了头,这些年胳膊腿没以往利索,自从帝后隐居至此,太后坐镇深宫拾起皇室威严,她就被打发到这地方来看顾粉嫩嫩的小皇女。 说是打发其实不大合适,她爱极了这个三岁小儿,殿下长相随了陛下,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教人看上一眼就打心眼喜欢,要说唯一的不好就是太能闹了。 自从学会了跑,恨不能飞到天上的劲。 偏偏这性子,也只敢在她们这些老嬷嬷跟前闹。 见了帝后,乖巧地眉眼弯弯,常哄得陛下抱着她漫山遍野地跑,引得皇后醋意渐生,频频爱怜又幽怨地和亲女儿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真真是爱极了,也有趣极了。 望着撒腿就要上天的小殿下,咎嬷嬷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叹道:老了啊。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打小耳聪目明,听到这话巴巴跑回来,清清亮亮的眼睛瞅着咎嬷嬷,一字一句道:不老。 好,不老,不老,嬷嬷我还能再看顾殿下二十年!咎嬷嬷被她哄得面上笑成一朵花,若非眼前这孩子金尊玉贵,她还真想捏一捏小殿下的脸蛋儿啊。 呐,嬷嬷肯定又想捏我脸了。 小阿颂坏笑着逗她:可我只给母皇和母后捏脸,嗯今儿个她们出门了,把我丢在家,好吧,反正她们看不见,不能给嬷嬷捏脸,却可以给嬷嬷抱抱。 奶声奶气的小公主迎着光张开手臂,小小的人也不知整日哪来的这么多鬼主意,咎嬷嬷年过半百的人了,愣被她说得眼里泛开泪花。 一老一小沐浴在午后暖阳下,咎嬷嬷数不清多少次感叹道:殿下自小就是个会疼人的。 悬在竹楼的风铃被风吹得泠泠作响,小阿颂笑着从咎嬷嬷怀里退出来,眼睛亮如星子:她们回来了! 阿瓷勾着姜槐的手指,两人长发在风中交织相缠,举止说不出的亲密。 三年时光,她的气质凝炼地越发温柔,如一块被精心打磨的美玉,清纯的少女感仍在,却多了分女儿家的知性成熟,两种不同的感觉神奇的在一人身上被融合,娇柔百媚生。 绣着暗纹的长裙,穿出了姜槐没有的秀气。 和这位年轻的棋圣相比,短短三年,身为女帝的姜槐气质越来越往返璞归真的方向走让人想起少女时期的阿星。 想起那个唇边噙着一抹邪气,又干净又撩人心弦的少年人。 她二人站在一处,便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阿颂率先扑到姜槐怀里,稚嫩的嗓音含着纯粹赤诚的无辜和眷恋:呜呜呜,母亲大人终于回来了! 姜槐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看着身旁的发妻:呐,是她先扑上来的,与我无关。 云瓷忍不住嗔她,而后目光一瞬古怪复杂起来。 按理说,阿颂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骨肉,做奶娃娃的时候还好,怎么越长大越缠着姜槐了? 她曾怀疑姜槐背着她和小孩子有了小秘密,趁着两人在榻上意乱情迷时也问过,这才晓得自己想多了。 血缘亲情乃天生,阿颂爱她,可阿颂似乎更爱身边这人。 难不成,是因她怀胎的那些日子总想着阿兄么? 她仔仔细细盯着那惯来会装乖巧的小孩子,淡声道:阿颂,你不小了。 窝在姜槐怀里的小孩子瞬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道:娘亲,你这话说得好过分哦!您是欺负小孩子嘴笨吗? 嘴笨 云瓷喉咙一梗,面带笑意,俯身便要伸手捞她:让娘抱抱好不好? 唔。小孩子下意识看了看姜槐,姜槐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听你娘的话。 好嘛,母亲只会教我听娘的话。阿颂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眼巴巴瞅着面前温柔如水的娘亲:娘亲,就只准你抱一下哦,过会我要和母亲骑大马,就不能陪您了。 小孩子软软的身子扑过去,云瓷又气又囧地揉乱了她的头发,太阳穴直突突:去吧去吧。 末了她幽幽道:阿颂,你是不喜欢娘吗? 喜欢啊。小孩子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可是娘太温柔了。 所以? 阿颂撇撇嘴:先不和娘说了,我要和母亲大人玩耍啦!不准打扰我们哦~ 云瓷: 这是什么皮孩子,确定是她生出来的吗? 骑大马!母亲大人抱抱!今天阿颂也要做最开心的空中飞人! 空中飞人 云瓷默默捂脸,根本没眼看,心里又酸又憋屈,咬咬牙,不依不舍地看向姜槐: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嗯,我就和阿颂玩一会,会早点回来的。姜槐长身玉立,俊俏明媚的小脸嘿嘿冲她笑,笑得云瓷心里直痒,扭头快步走开。 走出几步,到底没忍住回眸望。 那道秀美单薄的身影,承载了她整个幼年时代,云瓷睫毛微眨,倏忽笑了起来。 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过往的一幕幕被勾起,云瓷愣在那,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见,她收回视线,想着今晚一定要试试做桃花醋鱼。 密林深处,梅花鹿不慌不忙卧在溪水旁,对外界一切声响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哦哦哦!我真是太威风了!我,阿颂!以后一定要成为像母亲大人一样优秀的人!她揽着女子白皙的脖颈,声音弱下来:母亲,这就是我的梦想,可以吗? 姜槐背着她悠闲地在踏风而过,声音稳重轻柔:当然可以。 回想昨夜观星看到的那些景象,姜槐笑得斯文秀雅:阿颂以后是要做被万民称颂的大人物,梦想就在前方,无需着急,开开心心实现梦想就好。 我会的!小孩子握紧拳头:我一定会的! 阿颂。 嗯? 小孩子软软的语调听得人如饮蜜糖,姜槐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阿颂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你总缠着我,故意冷落她,这样,不好。 姜颂小脸一红:可是娘亲是母亲大人的人啊。 什么? 小孩子心思单纯,而天生早慧的小孩子心里不知藏着多少弯弯绕绕:娘亲是母亲的人,况且娘亲太温柔了,我怕。 姜槐背着她缓缓从半空飞落,一脚踩在落满桃花瓣的石阶,讶然道:为何会怕? 我怕我不小心揪疼娘亲的头发,怕无意将她撞倒,阿叙姐姐时常说小孩子是洪水猛兽,我就是小孩子啊,我怕把娘亲吓跑 饶是姜槐聪明,也被这逻辑绕的有一瞬失语:你怕玩起来没了章法,所以故意躲着不与你娘亲近么? 是啊。母亲疼娘亲远在疼我之上,我如果吓到娘亲,就会同时失去两位亲人,所以,既然知道可能发生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凑过去呢? 阿颂姜槐心弦微颤:阿颂是觉得我不够疼你吗? 没有啊。小孩子亲昵地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只想当个被你们宠爱的好孩子,不想做被人嫌弃的洪水猛兽。这样,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姜槐将她从背上抱下来,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阿颂。我想你应该要明白,我和你娘亲都愿意拿性命来爱你。你说的不错,这世上,我最爱你娘,其次才是你。 桃花瓣随风飘摇落在两人肩膀,姜槐俯身,爱怜地凝视她星光闪烁的眸: 爱人和亲人,这区别阿颂总有一天会懂。我可以为了阿颂不顾一切,但我不能没有你娘,没有她我活不下去。阿颂,我不会欺骗你,你信我说得话吗? 信啊。小孩子清脆里藏着软糯的奶气。 姜槐轻笑:世上若只有两人愿意为了阿颂舍生忘死,那就是我和你娘。你不愿失去我们,我们更不愿失去你。 阿颂,你娘她没有那样脆弱,她名为云瓷,貌美强大,并非一碰就碎的瓷器。她爱你,我也爱你,你明白了吗? 良久的沉默,一大一小,两人眼睛不眨地对望,半晌,小孩子笑得天真烂漫:母亲大人又在趁机向娘亲表白了,真是受不了。 咳咳。姜槐忍着羞意重新将她抱起来,冲她俏皮地眨眨眼:既然是聪明孩子,那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飞遍山谷,待归去时,天边残阳如血,顽皮的孩子满是依赖地趴在姜槐背上,累得动了动嘴唇,尾音里藏着小坏:母亲大人再不回去,娘亲肯定又要 又要什么她不清楚,但姜槐清楚。 果不其然,只见一道残影晃过,姜槐背着孩子,人已经到了极远之外。 小竹楼外,云瓷等在那已经有半刻钟。 暮色昏昏,风吹动着她的衣角,美好地像是从天上落入凡尘的仙子。 姜槐背着孩子微喘着落在她身旁:我、我和阿颂回来了。 美若天仙的女子慵懒至极地轻扫了她一眼:去净手,稍后开饭。 哎。姜槐放下玩累了的阿颂,大手牵小手一齐往洗手池走去。 谁也不敢吱声,蹑手蹑脚地,有种惹人发笑的可爱。 用过晚饭,阿颂偷偷扯了娘亲雪白柔软的衣角,趁着云瓷俯身的空当,啪叽一声,亲在了她的脸颊右侧。 小孩子害羞地仰头看她:娘亲,抱抱。 云瓷的心一瞬被她软化,轻轻松松地将人抱起来,雀跃地在原地绕了一圈,这才矜持优雅地抿了抿唇角,宠溺道:你这孩子,终于想明白了? 唔。要面子的小孩子歪头看向天边亮起的星,撇撇嘴,别扭发言:我我也爱你们。 说完就跑,根本不给她家娘亲反应的时间。 云瓷愣在那,浸在眸子的温柔,好似能滴出水来。 竹楼栏杆处,姜槐从背后抱住她,嗓音诱人而动听:开心了? 开心了。 云瓷转过身来与她四目对视,春风从二人身侧拂过,她笑着抓住姜槐繁美的衣襟,红唇微张:今晚 嗯?今晚什么? 那抹隐在眸底的邪气再次浮上来,姜槐靠近她,贴着她耳畔问道:阿瓷,今晚你想做什么? 云瓷小脸染了不可说的红晕,羞得她下意识想逃,双腿却如何也迈不开。 她羞恼道:姜槐,你可真爱欺负人啊。 嗯。姜槐大大方方承认,拦腰将她抱在怀:就欺负你了。 烛光摇曳,春未尽,夜未央。而她们的故事,这才刚刚开始。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