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渣了渣攻》 Liandanmei.COM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 书名:穿书后我渣了渣攻 作者:李颜奚 文案 #穿进狗血渣贱文里怎么办# 林舟穿进一本修真背景的狗血渣贱文中,成为书中替渣师弟挡剑,被渣师弟当成发泄工具,流泪又流血,依然爱到深处无怨尤的贱受林轻舟。 为渣男而死时,还要露出心甘情愿的美丽微笑。 林舟:我不干! 系统(怜悯.JPG):OOC一时爽,爽完火葬场。 一语成谶。 不过,火葬场不是林舟的,而是渣男的。 林舟终于硬着头皮不要脸地做完任务,本打算功成身退,劈柴喂马,远离渣男保平安。 渣师弟寒祁却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踹都踹不走:师兄,你应该从一而终! 林舟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喜欢半途而废。 前期阴狠邪魅后期深情忠犬攻X一直表面冷静淡定内心狂吐槽美貌受 1v1,主受,HE 【食用指南】 1.请看清文案,看清主角栏再进,本文不换攻,不换攻!! 2.剧情狗血,文风小白,慎入; 3.逻辑君苟延残喘中,请勿深究; 4.弃文勿告知,拒绝人参公鸡,攻击我的,全部反弹,反弹。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轻舟(受)、寒祁(攻) ┃ 配角:闻棠,殷昔白等等 ┃ 其它: ================== 第1章 浮玉山,凌霄峰。 微风吹过,仙雾缥缈的清幽竹林里,叶声飒飒。 一个身着白色素衣的青年,手里紧紧攥着一瓶药,眉头轻蹙。 他踩着窸窸窣窣的枯枝败叶,脚步不甚利落地向竹林深处走去,似乎身有重伤。 【宿主,你是去送药,不是去上坟,怎么表情这么难看?】系统233温馨提示道。 不,我觉得我是去送命。林轻舟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竹林深处,冷泉生烟。 薄雾掩映间,只见一个玄色身影手执泛着寒光的长剑,招式凌厉,剑风呼啸,兔起鹘落间,青竹倒了一大片。 紧接着,他收住最后一个招式站定。 与书中描写如出一辙,鬓若刀裁,修眉如剑,薄唇紧抿,是一副俊朗无双的好相貌。 腰间悬着他从不离身的墨色玉佩,他身份的象征,上京城寒氏嫡长孙。 眼眸深邃,如深不可测的寒潭,眸光冰冷,斜斜朝不速之客瞥来。 林轻舟在数丈之外,纵使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禁浑身血液一僵,脚步一顿。 身临其境比白纸黑字带来的感受更为强烈,更为直击心灵。 【宿主,目标人物是你以后的道侣,他不可能杀你。】233系统再次贴心提醒。 不,我是被逼的,那个杀气腾腾的人不可能成为我的 道侣两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然而系统直接忽视了他的反抗,【宿主,别磨蹭,快上去送药走剧情,OOC会被谴返原世界!】 他那可以九天揽月、五洋捉鳖的样子,根本不需要药好吗 林轻舟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硬着头皮努力露出温柔的笑,朝那个冷峻狠厉的青年走去。 在他几步外站定,伸出手,要将手里的白瓷瓶递给眼前的人: 寒师弟,这是上好的枫露丹,可以治你的 话未说完,手中瓷瓶被寒祁接过,拿在手里惦了惦。 倨傲眼神下,掌心裹住瓷瓶,凝聚灵力,转瞬之间,瓷瓶化为齑粉。 粉末从他的指缝中溜走,流散如星。 自轻自贱。 这身份贵重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林轻舟,轻轻吐出几个字。 他的回答在林轻舟预料之中。 但他仍旧要演戏,寒师弟,我只是关心你的伤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寒祁口气虽不见得多鄙夷,但是目中神色却暴露出他真实的态度。 嘲弄。 或许还有嫌恶。 你知道个鬼,我其实是想把药瓶子怼到你脸上去! 林轻舟腹诽道。 他装出极不自然、不敢直视寒祁的样子,脸一别开,望向别处: 身为师兄,照顾师弟是我应当做的,并无他意。 既如此,怎不见你对闻师弟如此热切?寒祁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 此人恶性突生,迈着无声蛩音向他靠近一步,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颈侧,轻之又轻嗯?了一声。 激起林轻舟的一身鸡皮疙瘩。 此人实在不是什么善茬。 林轻舟后退一步,声若蚊蝇,支支吾吾,我我 糟糕,忘词了! 说话就好好说,靠我这么近干嘛? 不过还好,不算崩人设,林轻舟性格内敛怯懦,暗恋寒祁多年,在心上人面前,一时紧张,期期艾艾也算正常。 回答不上来么?寒祁勾起嘴角,咄咄逼人。 【宿主,该你说话啦。】系统小声提醒道。 我忘词了,提词一下。 【从你刚才忘词开始,已经无法参照原着,剧情在崩坏范围内可以自由发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要跟原着一字不差。 换言之,只要不崩坏人设,还是有发挥余地的。 林轻舟刚思及此,尚来不及说话,肩头一沉,被寒祁用力按到了一杆青竹上。 青竹不堪重负,发出即将折断的吱嘎声。 我替你答。 寒祁欺身上前,吐息温热,眼底却冷冽一片,因为闻师弟一穷二白,天资不高,又于宗主之位无望,你无可索取。 林轻舟心里顿时万马奔腾而过。 这本叫《仙剑问情》的渣贱文的画风就是这样。 渣攻寒祁从来不好好站着说话,明明没对林轻舟动情,动辄做出将人按到墙上,压在树上,挑起他的下巴等等动作。 脸上还一概都是冰冷又洞悉一切的表情。 脑残吧。 林轻舟心里这么想,一不小心说出口。 霎时,他脑中响起一片烦人的乌啦警报声。 【OOC警告,OOC警告,宿主,林轻舟不会对寒祁说出这样的话,针对宿主的OOC行为,念及初犯,系统将小施薄惩,以示警告。】 林轻舟: 林轻舟在识海中,还想与系统套个近乎。 结果没来得及。 他身体一轻,猝不及防,被寒祁一把扔进了身侧白烟滚滚的冷泉里。 时值初冬,冰泉冷涩,林轻舟霎时浑身一个激灵,抖如筛糠。 他先前因为替寒祁挡剑,腹部受了重创,真元有损,体质虚弱,身上还发着高烧,冰水又渗过包裹伤口的纱布,刺激未愈的伤口。 登时,他疼得嘴唇发白,面无血色。 少用方言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寒祁站在冷泉旁,居高临下道。 方言 林轻舟: 寒祁望向他顶着一张沾满水渍的无血色面庞,又看一眼他全身泡在水中的狼狈样,毫不动容,以后不许近我三尺内,否则 威胁话语还未说完,寒祁轻轻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林轻舟不以为意。 不经意一个低头,瞧见水面上的人影,不由轻微失神。 水中人,面容白皙,秀眉如画,长睫如羽,一双眼瞳乌黑水亮,眼角是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抬眼垂眸间,勾人心魄。 之前看小说时,早已知悉,这林轻舟拥有绝世美貌,是书中的第一大美人。 但还是严重低估了他的颜值水平,实际情况比他脑补的更加惊艳,更为动人。 不过,寒祁并非为色所昏之人,这盛世美颜也没能让原主在寒祁处得到什么好的对待。 甩开纷乱思绪,林轻舟凭着原主留下少许的记忆,有点狼狈地捏了个诀,想从冷泉里出来。 结果升至半空,由于腹部伤口严重,伤及丹田,真元运转滞涩,扑通一声,又掉了回去,溅了他一脸冷冰冰的水。 这就是系统说的小施薄惩? 辣鸡系统。林轻舟毫无形象,不甚雅观地从冷泉里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咬牙切齿的想。 【宿主,最近上面严打,过度纵容宿主的OOC行为,会被关进小黑屋的。】233系统识破他的想法,也不生气,解释道。 送药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是不是接下来只要我再做两个防OOC任务,我就能拥有这个角色的自主支配权? 林轻舟拧着自己**的衣袍,一面头昏脑涨地朝竹林外走去,一面问着识海中的系统。 【理论上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防OOC任务是什么?林轻舟问。 系统却说【无法提前发布任务。】 林轻舟还要追问,它却像死机了一样,再不出来。 赶紧做完防OOC任务,赶紧远离寒祁,寒祁不是说以后要离他三尺远,三尺哪里够? 这本名叫《仙剑问情》的小说集狗血之大成,原主完全被狗血蒙了心,一路跪舔渣攻, 从来没得过寒祁的一个好脸色不说,绝境被抛弃,还被寒祁送给某反派暖床。原主的一颗心被扎得千疮百孔,风吹过,都漏风。 原主悲痛,原主抑郁,然后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这谁顶得住? 林轻舟发着呆,一路出了清幽竹林。 踏过青石桥板,是一大片广阔平坦的药田,阡陌纵横,五花八门的仙花灵草罗列期间,流光溢彩的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置身其间,仙花灵草的悠悠清香铺天盖地而来。 修真界珍稀罕见的仙草,这片药田都能找出七八。 循着记忆,林轻舟步履沉重地朝自己所住的院落的方向走去,身上伤口不知何时渗出了红色的血,在他的白衣上洇染出一朵朵红梅。 他疼得额头沁出了薄汗,想抬手擦擦,结果日光一晃,他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他身上带伤,久未进食,身体虚空。 又刚刚着冷水泡了。 已经是强弩之末。 太困了。 也太累了。 林轻舟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 日已西斜,脉脉余晖从窗外斜了进来,他的床前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 李成泽,是你吗?他睡眼朦胧地问,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喉咙如有火烧。 李成泽是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语气诧异。 这冰冷声音完全陌生,林轻舟不由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他坐起身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玄衣,剑眉星目的青年,正满脸寒霜地看着他。 记忆一一回笼,他这才想起来,他连续多天熬夜加班画设计图,结果猝死在办公室,穿进了这本因为跟表妹打赌输了,被强按牛头看的狗血渣贱文里。 还凄凄惨惨地成了书里第一号悲催人物。 贱受林轻舟,比他原先的名字林舟多了一个字。 方才那句李成泽也是原主在体内残留的记忆,下意识说出的话。 而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他悲剧的源头。 渣男寒祁。 想起之前被剧情支配的恐惧,林轻舟先是没有回答寒祁的问话,而是在识海中先敲了敲系统233。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宿主,你晕过去后,压死了书中人物广微真人的几棵药草,广微真人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绝不会善罢甘休,寒祁路过药田,看见你晕倒后,把你抱回了他的房间。】233飞快说道。 抱回了?林轻舟在长篇大论中飞快地抓住了最关键的字眼。 【是的!】系统激动道。 这是原着里没有的情节吧?林轻舟问道。 【你在药田晕过去,触发了剧情惊喜副本,这是书里没有的。】 惊喜? 并没有。 林轻舟心道,难怪书里面尽管渣攻寒祁虐他身虐他心,贱受林还是百折不回,可能很大部分原因在于,寒祁总是若即若离,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所以林轻舟始终没办法彻底心如死灰。 他身陷囹圄不可挣脱,连自己被寒祁送人了,还要跪着求寒祁别嫌他脏。 林轻舟尚沉浸在思绪中,下巴一痛,被寒祁捏住了,用力猛地抬起。 又来了。 就不能好好站着说话了吗?! 说好的三尺远呢? 又在打什么主意呢?寒祁凑近,鼻息温热。 林轻舟: 林轻舟:我选择自闭。 第2章 李成泽是我幼时的玩伴,拜入师门前认识的,刚才神情恍惚,一时将你错认成了他。 林轻舟不得不如实解释。 他解释得了是谁,无法解释原主随时随地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意识。 让他善后起来十分难。 同时也更坚定了他完成任务后,取得身体完全支配权的信念。 寒祁笑一下,声音听起来非常冷淡,听闻你出身乡野,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的朋友。 林轻舟沉默数息,回忆书中情节。 确实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好朋友。 原着的作者估计受了狗血剧不少熏陶,在林轻舟身世上大做文章,人设整的凄凄惨惨。 偏房所生,遭正房嫉妒将他丢落民间,被老乞丐捡了,从小沿街乞讨。 十三岁那年,相依为命的老乞丐,为了替他抢一个肉包子,在风雪之夜被几个年轻的乞丐活生生打死。 在城郊树林安葬完老乞丐,他回了城,开始孤苦无依的乞讨生涯。 李成泽就是那时候的朋友。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初遇寒祁。 【OOC警告哦,宿主,这是你心上人,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应该很是伤情的模样,而不是狠狠瞪着一双眼,恨不得将其暴揍一顿。】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 林轻舟回神。 很是伤情?这原主也太玻璃心了吧? 不过,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回忆书中描写,林轻舟是个柔弱美人,于是咬了咬舌尖,忍住倒抽冷气的冲动,双眼水汪汪,梨花一枝春带雨: 师弟,你弄疼我了。 【宿主,不要开车,注意尺度!】系统233小声提示道。 林轻舟: 这连婴儿车都算不上吧? 寒祁闻言皱眉,目露嫌恶。 松开他下巴上的束缚,两指相互蹭了蹭,好像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蹭掉一样,出去。 林轻舟:....... 这是被我矫揉造作的样子恶心到了? 那就继续加点料。 他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含情目,水光潋滟,又伤极哀极,像风中弱柳般,楚楚可怜地望着寒祁。 寒祁当下眼皮重重一跳,二话不说,直接将他从床上拽下来,拖到门外,咣当一声关上房门,整个过程像他的剑法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还没完,寒祁的房门再次打开,他刚刚用过的床单被褥,齐齐从房间内飞出来,兜头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 他一把扯开挂在头上的床单,房门咣当一声又关上了。 孰料,豁地,脚下的床单被褥上出现一簇簇小火苗,张牙舞爪的,就要烧着他的袍角。 林轻舟赶紧跳到一边,他盯着那火苗,胸膛不住起伏。 系统警报立刻拉响:【OOC警告!】 林轻舟: 真是完全没有人权啊,连生气都不被允许吗? 林轻舟心道:等我得到身体控制权,看我还理你个人渣。 他镇静克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脑中却想着原主十三岁初遇寒祁的情景。 十一岁的寒祁,身着剪裁得体的华贵衣袍,腰悬通透不见一丝杂色的墨玉,稚嫩的脸庞带着几分英气,已可瞥见日后俊朗相貌的影子。 背后负着一手,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芝兰玉树般站立在石阶上。 小寒祁心怀仁善,在府门前喊住了对小乞丐林轻舟大打出手,横眉怒目的护院,命小厮从装饰华美的马车上取下一盘糕点,亲手递给了林轻舟。 在蓬头垢面的林轻舟眼里,他就恍如清风夜的皎皎明月,高不可攀,让他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初遇,难怪原主念念不忘。 这既是恩人,又是白月光啊。 至于之后,在拜入清虚剑宗门下三年后,再遇寒祁,他却变得冷酷狠厉且不近人情,只一门心思修炼。 因天赋资质极高,寒祁拜入宗门四年便在年轻一众弟子中卓尔不群,成为清虚剑宗的首席大弟子。 已有白月光滤镜在前,后又资质天赋卓绝。 别说原主,换做自己,恐怕都要动心。 还好我知道你是个渣攻。 林轻舟感慨道。 林轻舟今年二十,达至金丹期,但还没辟谷,已经一天过去了,还没吃过什么,早已饥肠辘辘。 宗内的饭堂现在应该连残渣都不剩,而且宗门有规定,过酉不食,过了酉时就不能吃东西,否则就算触犯宗规。 林轻舟躺在床上,望着青色帐顶,摸着饿得咕噜叫的肚子,敲了敲系统。 明天有任务吗? 【查看中有了,偷看寒祁,关心寒祁。】 林轻舟:...... 很好,渣攻配贱受。 林轻舟无话可说,发着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漆黑一片。 今早,刚穿进书中,他昏迷醒来,系统就让他带伤做送药任务。起初的那点惶惑忐忑,随着情绪慢慢沉淀,对处境的理智分析,都变成了冷静从容。 他适应得很快。 这都归功于他淡然沉静的性格。 不过,这并不等于他甘于屈服现状,无所作为。 小说中,林轻舟算是一个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角色。 书中,他身世凄惨,容貌绝世,但却情路坎坷,近乎毫无尊严,卑微怯弱地深深喜欢着寒祁。 他将寒祁视作生命中最温暖耀眼的光,为他赴汤蹈火,为他千方百计。 他最后的结局,却是相当凄惨的。 不过,多想无益,且走一步看一步。 想着想着,他就缓缓睡去。 次日清晨,林轻舟正酣睡。 系统的声音疯狂响起: 【寒祁正往下山路上走,请宿主立刻下山寻他,完成替寒祁疗伤的任务!】 林轻舟头痛无比的揉了揉额角。 他想起来了,书里有这么一段。 寒祁奉师命下山送请帖,邀请仙门各派参加今年的试剑盛会。 他途径兰泽镇,遇上邪祟,被绊住了,原主追了过去,结果发现昏迷不醒的寒祁,想为寒祁疗伤,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个人第一次稀里糊涂地滚了床单。 结果,寒祁爽完事后翻脸不认账,觉得原主为了巴结他,不惜用自己的身子笼络他,简直下流无耻又腌臜。 原着肉香四溢,非常高能。 还好只是立刻随他下山,并没有要求他立刻配陪他滚床单。 林轻舟苦中作乐,无奈笑了笑。 林轻舟道行其实也不低,只比寒祁稍逊一筹。他按着原主的部分记忆,召出佩剑吟雪,御剑碧空,身影飘逸宛如行云,直向兰泽镇方向而去。 按着系统的提示,找到寒祁的栖身之地。 一处阴暗潮湿的山洞。 他已经受伤了吗?林轻舟问。 系统:【是的】 可以,时间刚刚好。 系统不愧是系统。 一切都为完成任务服务。 洞内到处挂着鲜艳的红绸,红色蜡烛高高燃着,俨然一副洞房花烛的模样。 垂挂的红色纱幔后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窸窸窣窣的。 林轻舟:? 受了什么伤?需要搞这种动静? 林轻舟有几分不安,用剑尖轻轻挑起红纱,朝洞室尽头望去。 只见寒祁双眼迷离地躺在床榻上,上身的衣裳已经褪尽,有点晋江不可描述。 而那白狐妖摇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也脱得差不多了。 那白狐妖骤然见人,九尾缩回,立刻仓皇而逃! 这就完了?这本书的怪都这么弱吗?林轻舟问系统。 【宿主大大,本文一切为恋爱服务,打怪不是重点,快去为寒祁疗伤。】 林轻舟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一步步靠近尚还躺在床榻上,神智不是很清的寒祁。 手腕忽然一紧,被一只有力滚烫的手紧紧攥住。 寒祁的掌心,温度灼人。 他立时背上汗毛竖立,额上青筋直跳。 此刻,他终于明白,寒祁受的是什么伤。 他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想起身挣开束缚,腕间钳制的手纹丝不动,反而被寒祁攥得更紧。 他白净的手腕上瞬时浮现出红痕。 蓦地,寒祁一个翻身。 (自己脑补,被锁怕的菜鸡作者不管。) 两人距离极近。 他陷进寒祁一瞬不瞬的眼眸中,里面是翻滚着的那啥那啥。 林轻舟的心怦怦直跳。 他现在是遇上小说中的第一个名场面,原主为了给寒祁疗伤,献祭出自己。 书中,寒祁解了魅毒,脱离险境后,非但不领情,还痛斥羞辱原主一顿,说他天生下贱,只会用一些下作手段勾引男人。 谁知,回了宗门之后,寒祁食髓知味,对原主这啥这啥念念不忘。 一旦两人单独相处,寒祁那些暗藏心底的欲念便会冒头,也不分时间场合,不管对方是否情愿,身体状况如何,压着原主就动作粗暴地不可描述,描完就拂衣而去。 原主时常都是一身不可描述,最热的夏天,也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 想及这些,林轻舟额上青筋又跳了跳。 事不宜迟,必须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白狐的魅毒,也不一定要晋江不可不可描述之法才能解。可以用清虚剑宗的功法,将魅毒逼出,实在不济,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用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帮寒祁纾解。 系统只说任务是帮寒祁疗伤,可没说用什么方式。 心头大石落下,他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想推开寒祁。 可,不过分神须臾,他便浑身绵软无力。 这副身体还残留着原主的些微意识,对于寒祁的亲近,竟然不由自主地放弃抵抗! 林轻舟:有毒! 寒祁,你看清楚,是我,你最讨厌的林轻舟!林轻舟出声,试图唤醒他逐渐迷失的神智。 寒祁动作停了一瞬,看向林轻舟的脸。 白净绝美的双颊染上绯色,眼角微微发红,眼尾的泪痣沾上水光,一副柔弱惹人欺负的模样。 为了过审,此处省略二十三个字,关键字提示:寒祁、衣服、撕拉声 林轻舟身上一凉,饶是一贯云淡风轻,此刻也不免惶急起来: 寒祁,住手,你会后悔的! 语气本是急切,话一出口,却变成娇软的嘤咛,像猫爪子一样,挠在寒祁的心上,勾得他更为不可描述。 明明中毒的是寒祁,林轻舟却脑中也慢慢意识不清,从头到每个脚趾都热烘烘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脑中仅剩的最后一丝清明,如风中摇摇曳曳的残烛,即将熄灭。 难道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吗? 倏地,紧要关头,一声暴喝声响起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第3章 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个人都浑身一僵,望向洞口的方向。 一个手执佩剑,鬓边微白的中年男人,正满脸怒容地看着他们。 寒祁似恢复了几分神智,又似仍是不清醒,怔愣住了。 而这厢,被这么一个打断,林轻舟已经神智回笼,原主残留的意志消失得一干二净。 林轻舟之前在系统中看过本书的人物图鉴,当即认出,这个中年男人可不就是那个锱铢必较的广微真人。 师叔,寒师弟中了魅毒,我制不住他。 广微真人闻言一震,当即大步上前,伸手朝寒祁颈后一劈,击昏他。 我施法替他逼出魅毒,你穿好衣服在一旁护法。 广微真人扶起寒祁,在他身后盘膝而坐,指间捏诀,为他驱毒。 衣裳被寒祁撕烂了衣领,根本没办法再穿,林轻舟只得从纳戒中取出一套干净的换上。 手指微微颤抖,仍是心有余悸。 幸好昨天压死了广微真人几棵药草,不然他今天也不会追来,力挽狂澜于既倒。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小说中原本没有的情节。 那个破惊喜副本,总算是真的给他带来了惊喜。 趁广微真人在为寒祁逼毒,林轻舟偷偷敲了敲系统。 第二件防OOC任务,我算完成了吧? 【防OOC任务只能自己完成,不能借助他人之手,所以,宿主此次任务失败。】 林轻舟:...... 早知道应该拦住广微真人,自己亲自上马为寒祁逼毒。但现在他们已经进入状态,不能中途打断,否则,两个人都会被魅毒反噬。 【不过,宿主请别担心,有新的替换任务,敬请期待。】 哦,谢谢,一点也不期待。 广微真人逼出寒祁体内的魅毒后,开始一五一十找林轻舟秋后算账。 他拿出随身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敲着,嘴里念念有词。 三株千灯草,一株离魂盏,四朵金露花......一株千灯草价值二百灵石,三株就是...... 林轻舟从地上捡起寒祁的外袍,拍掉上面的灰尘,盖住寒祁光裸的上身。 虽然都是男人,没什么忌讳,但自发生刚才那样的事,看见寒祁光着膀子,他心里莫名的涌现出一股不自在的情绪。 师侄,一共是三千五百灵石。广微真人朝林轻舟道。 林轻舟心道,原主在清虚剑宗多年,总有积蓄,应该也是拿得出来的。 当即稽首一礼,道:此次多谢师叔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欠师叔的灵石,我回了宗门后,将悉数奉上。 广微真人含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叮嘱完林轻舟,让他在此地等着寒祁苏醒,防止有邪佞偷袭,广微真人便怡然自得地大步离去。 寒祁醒来还需要一刻钟,想起自己莫名欠的巨债,林轻舟在一块巨石上坐下,看似在打坐入定,实则是在识海中敲了敲系统。 我拥有多少可以使用的灵石? 【稍等,数据分析一下......一共三百灵石。】 这么穷? 加上可以变卖的动产跟不动产呢? 【宿主大大,你没有不动产,动产是佩剑一把,纳戒一枚,衣服四套,少许符纸朱砂】 除了佩剑,报价都是多少? 【纳戒价值四百灵石,衣服仙市不交易,全部符纸朱砂按市场最高价算,价值二百灵石。】 即使全部卖出去,加上积蓄三百灵石,也才九百灵石,远远不够。 林轻舟有点后悔答应得太快,他暂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灵石。 他微蹙眉头睁开眼,登时撞进寒祁黑沉沉的一双眼睛里。 寒祁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衣物也已穿戴齐整,端坐在对面的床榻上,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你的魅毒已解,我先回浮玉山了。林轻舟垂眸,不咸不淡地说道。 抬起脚步向山洞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寒祁的声音冷冽如冰,目光直指床榻上凌乱的被褥,撕烂的白色衣袍。 林轻舟停住脚步。 寒祁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轻舟干脆扯了个谎,方才我与白狐打斗,不慎被它的利爪撕烂了衣袍,后来幸亏广微真人及时赶到,为你解了毒。 床榻上的混乱纠缠,只字不提。 寒祁将信将疑,企图从他淡定从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目光一扫,在他的细白纤长的脖颈上顿住。 一大片暧昧的红痕,连衣领都遮不住,还隐隐约约能看出几个齿印。 寒祁呼吸一顿,一些七零八碎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逝。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 联想到,他醒来时,上身竟然没穿衣服,只用外袍虚虚盖着,难道,他们两个已经...... 寒祁不禁眉头紧皱,心底浮起一丝烦躁,抬头朝林轻舟望去。 林轻舟还不知脖子上有印记,见他半晌不说话,便一脸云淡风轻,继续抬脚朝外走去。 这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落在眼底,寒祁心里莫名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 气他如此随便,也气为何自己要在意这种事。 林轻舟在前头走着,眼看就要走到洞口,陡然,一股磅礴浓烈的杀意从身后直直袭来。 ! 他立时微微侧头,一道白光倏地从鬓边疾穿而过,堪堪削断他几根发丝,险要削掉他一只耳朵。 我救了你,你不谢谢也就算了,还要杀我? 他抿紧嘴唇,心生不悦,正要回身质问,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声。 十分凄厉哀绝。 洞口青翠藤蔓垂落处,白狐的眉心,一道锐利的冰锥贯穿而过,将她死死地钉在了洞壁上。 片刻之间,惨叫声止。 林轻舟望着大睁着眼,挂在洞壁上一动不动的白狐,脊背止不住爬上一簇簇冷意,藏在袖中的手指不禁开始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 寒祁从阴冷的石洞内出来,经过他身侧时,脚步顿住,口吻冷意森森: 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 林轻舟仿佛也被他的话语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默然着。 等他缓过神来,寒祁早已离去。 眼看那白狐断气了。 林轻舟不由倒退数步。 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一不小心是会没命的。 林轻舟吓得不轻。 他虽然武力值不低,但这幅身子却有点弱,在替寒祁挡了一剑后,更是大不如以前。 他脚步虚浮回到浮玉山,身心俱疲地回房休息。 院子门口与师弟闻棠遇见。 闻棠在文中是配角,作者所着笔墨甚少,比原主小几岁,与原主感情不冷不热,不过原主被寒祁送人了,他倒是唯一站出来说话的,被寒祁一掌打伤。 师兄,你的脖子怎么回事?闻棠一把将他拽住,说话向来温和,难得的语气带着几分厉色。 林轻舟摸了摸脖子,寒祁牙齿咬过的地方,带来微微的刺痛。 他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下山途中,我不慎着了道,被一只九尾白狐咬了。 闻棠脸上神情却更加严峻,紧盯着他,师兄跟那妖精颠鸾倒凤了? 说罢,就拔剑出鞘,想御剑下山,那妖精在哪里?我要去杀了她。 林轻舟连忙一把扯住他,没有,只是咬了几口,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况且,那白狐已经死了。 真的? 真的。 林轻舟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闻棠偏过身子,躲开他的手,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林轻舟清浅一笑,并不反驳。 对面的闻棠愣住,直勾勾望着他,怔怔道,师兄,你...... 一句话未完,闻棠转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轻舟深知这张脸的逆天颜值,也没在意。 他穿过院中的花木扶疏,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闻棠还站在原地,望着那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 今天的师兄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但又说不清到底有何不同。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确定自己的心意。总有一天,他会变得更强,强大到那个人的目光只会放在自己身上。 今早寒师兄下山送请帖,没多久,师兄便行色匆匆御剑追去。 现在又这幅模样回来。 他紧握手中长剑,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回了房间的林轻舟并不知道这些,他坐在桌前,捏了捏眉心,一手支颐,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桌面上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碧色瓷瓶。 瓷瓶下压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 碧玉露,外敷。 落款是一个棠字。 字迹隽秀,温润清和,收尾处内敛锋芒。 林轻舟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这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个这么关心他的人。 细腻柔滑的露液擦在脖子上的伤处,清爽微凉。 片刻功夫,林轻舟再照镜子,暧昧的红痕已经尽数消失,牙齿咬出的伤口也已经神奇地愈合。 脖子白皙光滑如初,林轻舟放心地出门了。 照着系统给的地图,找到清虚剑宗位于青云峰的饭堂,林轻舟饿了近两日的五脏庙终于得以填饱。 这幅身子实在太弱,之前在小说中,多次提到,寒祁压着原主做那档子事的时候,索求无度,原主多次被做得昏过去。 林轻舟想着,这幅身子武力值虽高,但是防御值也实在太低了。 他打算趁这段时间寒祁下山未归,系统暂时不会安排任务,好好提高一□□质。 林轻舟找上广微真人,直言自己积蓄不足,不足以还上那笔灵石,提出自愿给广微真人打理药田,抵偿债务。 广微真人初听还不太乐意,但想想,药田广阔,种类繁多,有时他左支右绌,时有纰漏,便允了。 双方约定,为期一个月。 白日,林轻舟上午练剑打坐修行,下午替广微真人照料药田;晚间,他照旧练剑打坐,提高修为体质,两不误。 这日,广微真人给他安排了拔除药田杂草的任务后,便离去了。 正是午后时分,日头正烈。 他戴着白色的斗笠,蹲在纵横交错的药田间,细细拔除着藏在药草中的杂草。 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珠,他抬手擦掉,蹲得腿有点麻,想起身休息一会儿。 结果,他刚直起身,便眼前一阵眩晕,要站立不住,仰面向后栽去,头顶的白色斗笠也随之掉落在地。 蓦地,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腰。 他腰间一紧,随着力道前行两步,撞进来人怀里。 你在这做什么? 耳旁响起阴沉沉的声音,极为熟悉。 第4章 头中的眩晕感稍缓,林轻舟掀开眼皮,寒祁逆光的轮廓落入眼中。 他挣开腰间的束缚,后退一步,扶着脑袋,在帮广微真人打理药田。 几棵药草的灵石你都拿不出吗? 寒祁闻言即猜出其中原委,本不想话语尖锐。 但手中一空,心头涌上一丝难以描述的烦躁,口气不自觉就带上轻蔑。 林轻舟无奈苦笑,寒大少爷出身富贵,不知人间疾苦。 上京城寒氏一族富可敌国,寒氏嫡长子拜入道门,连这清虚剑宗连带着也沾了光,银两珠宝成箱成车的运进浮玉山。 现如今,清虚剑宗每日巨大的消耗用度,有一半出自寒氏。 三千五百灵石,折合成凡市用的银两,区区三百五十两,于寒祁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是的,拿不出。林轻舟敛住所有不该露出的情绪,垂下眼眸,对他淡淡道。 说话间,捡起落在药草上的斗笠,重新戴上。 方才是蹲太久起得猛了,导致脑中供氧不足,出现眩晕感,其实没有大问题。 若是冬天都能中暑,那可就太丢人了。 晕的时机挺不错,寒祁微勾嘴角,眼底却没笑意,但这招对我无效。 林轻舟:? 他竟然认为我使苦肉计,在他面前故意卖惨,博取他的怜悯为我还债。 不过,小说中,知晓原主心意前,在寒祁眼里,原主不就一直是一个见风使舵、巴高望上的人。 林轻舟也不生气,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寒师弟说得有道理,该换个对象。 完美保持他受气包逆来顺受的人设,说着话,转身就要走。 肩膀蓦地一痛,被一只手从身后牢牢扯住,掌力浑厚,林轻舟不禁闷哼一声。 寒祁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不能就这样让他去找别人。 出手后却惊觉不妥。 这个喜欢玩弄心机的人又要掉进谁的怀里,与他根本无关。 于是,他定神,口吻冷硬,道门清静之地,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伎俩。 掌心微沉,林轻舟肩膀瞬时不堪重负一矮。 肩膀上的灵流伴随着疼痛感一路蔓延到指尖,林轻舟疼得皱眉,脸色发白,死死咬着下唇,完全说不出话。 半晌,就在林轻舟怀疑自己又要痛晕过去,再压死广微真人几棵药草时,肩上的千钧重负撤去,他浑身一松,如蒙大赦。 寒祁目露嫌恶,不过三成力,就成了这幅样子。 他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林轻舟见他走了,才松了一口气,面对这个人,真是时刻提心吊胆,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否则就是OOC,要被遣返。 他抚着仍是麻痹的半边肩膀,朝他所住的院子乘物游心走去,如今,寒祁回来了,第二个替换的防OOC任务应该也快了。 要尽快完成防OOC任务,尽早获得人权! 寒祁修为高深,这幅身子又弱,他上了伤药,盘坐在房间内息调整后,还是没能完全好起来。 伤的刚好是右肩,影响练剑修行不说,连带着举筷子都隐隐作痛。 晚间,房内一粒豆灯,烛火摇曳。 林轻舟剥了半边衣裳,往白皙肩膀上的一片淤青轻轻抹药,嘴里倒抽着嘶嘶冷气。 233系统猝不及防发出警报声,将林轻舟惊得手指一抖,戳到伤口,差点要痛得跳起来。 【第二个防OOC任务替换成功,任务目标寒祁正在凌霄峰后山,请宿主即刻动身前往,潜藏在任务目标附近,任务目标发现宿主是任务成功的唯一标志。】 林轻舟:? 这什么任务,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难道要去扛揍? 这个任务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轻舟穿好衣裳,问他最关心的一件事。 【系统检测过,此项任务不会威胁宿主的生命安全,请宿主放心。】 林轻舟还是心有狐疑,还待要问,系统却连声催促。 【请宿主马上出发,替换任务机会只有一次,已经用完,延误此次任务时机,任务失败,宿主将遣返原世界。】 林轻舟不再多话,捏了个瞬移的诀,根据系统提示,朝寒祁所在的位置而去。 月至中天,风清鸟静。 后山的葱茏草木颤颤摇曳,一条潺潺溪流沿着嶙峋的山壁,蜿蜒曲折地汩汩流下,在山壁底下汇聚成一汪碧潭。 清冷月色,洒入潭中,卧成一池碎银。 林轻舟望那溪流一眼,心生诧异,寒祁人呢? 难道是他到早了? 他正要敲敲不靠谱的233系统,只听哗啦水声响起 一个人从潭底破水而出,半截光裸的身子浮出水面,络绎不绝的水珠,从墨黑的发间滑落到俊朗无双的脸庞上。 ! 靠靠靠,是寒祁! 他在这里洗澡?! 林轻舟站在水潭不远处,不用系统提醒,马上瞬移到一簇矮树丛后,伏低身体。 他眼角一抽,这种瓜田李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事情,怎么都能让他遇上。 等等。 脑中灵光一现,他心中大呼不妙: 这个任务不会就是让我来偷看寒祁洗澡吧? 【咳咳,通俗一点讲,是这样的。】233轻咳一声,答道。 我...... 他是个有修养的人,不喜欢爆粗口,所以,只能闭嘴。 想起系统方才说的,任务成功的唯一标志是,寒祁发现他。 林轻舟:...... 这里有个穿书者,他真的好惨,连偷看别人洗澡这种龌龊猥琐的事情,都要干。 干完后,还要被人抓现行才算完。 林轻舟兀自沉吟,感叹造化弄人。 【宿主,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你看,他都快洗完了。】233小声提醒。 不看不看,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林轻舟闭起眼睛,轻轻挥了挥手。 不料,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灌木丛,发出突兀清晰的窸窣声。 他的心漏了一拍,还未反应过来,一股猛烈强劲的灵流,势如破竹般穿过树丛,将他囫囵凌空卷起。 下一秒,哗的一声,他没入水中,刺骨的冷意霎时裹住了四肢百骸。 腰间被人轻轻一推,后背像小舟泊岸似的抵上冷硬的石壁。 好看吗? 寒祁低下头,双臂抵上石壁,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逆光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轻舟困在他的双臂之间,进退不得,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脸瞬时就涌上一阵灼烫。 当前情状,实在是太羞耻了。 偷看别人洗澡,这种事,他前半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干。 嗯?寒祁半晌见他不答,凑近几分,轻轻一句鼻音。 浑身都冷飕飕的,唯剩寒祁近在咫尺的热息,一阵一阵打在脸上,感觉尤其鲜明强烈。 我路过。 林轻舟面如火烧,心跳一声响过一声。 下巴一痛,被寒祁用力捏住,重重抬起。 大半夜,从这里路过?寒祁语气森寒,微眯着狭长深邃的眼,周身气势迫人。 我本也想来此地沐浴。林轻舟眸中因疼痛出现一层水雾,在心里骂了系统无数遍。 寒祁目光莫测地凝视着眼前的脸庞 面色绯红,眼神躲闪,似乎满是羞意。 绝美白净的脸庞,挂着几粒水珠,染上皎洁月色,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念头咋起,寒祁的紧捏在林轻舟脸上的手指不由一松。 此时,林轻舟浅色的唇边,一颗圆润剔透的水珠,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流过白皙纤弱的脖颈,淌过线条清晰的锁骨,没入素白的衣领...... 寒祁脑中飞速闪过这段时间挥之不去的记忆,喉中发紧,眸光微沉。 林轻舟看不清寒祁的表情,只望见他的脸渐渐放大,慢慢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全世界只剩下滚烫扑面的气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让他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白狐妖的山洞,他就体会过一次。 心中升起巨骇,他大睁着眼,刚想伸出手,抵住寒祁渐趋渐近的攻势。 陡然,不知为何,寒祁顿住了动作,就像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 滚! 一声咬牙切齿的愤怒低吼,猝不及防,传入林轻舟耳中。 困住他的双臂霎时撤走,周身迫人的气势一松。 寒祁背转身去,似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林轻舟抹去脸上的水珠,轻嘘一口气,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他还以为寒祁是想亲他。 不过,这样最好不过,骂他总比亲他来得好。 他不再久留,很识时务地捏了诀上岸离去。 寒祁立在水中,闭起双目,冷峻的脸庞线条紧绷,胸膛剧烈起伏。 水面之下,某处翘挺坚硬,难以平息...... 走出碧潭一段距离后,林轻舟捏了去水的诀,烘干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再瞬移回房中。 第二个防OOC任务,我算是圆满完成了吧?他躺在床上,问233系统。 【是的,恭喜宿主。】 对了,我怎么记着,书中还像没有任务的这个情节啊,临时加的?林轻舟枕着手,摆了一个惬意的姿势。 【有的,书里有这个情节,不过,事情发展方向与原着有细微差异。】 有这个情节吗? 林轻舟开始细细回想书中的情节。 想起来了。 寒祁送完请帖回了宗门,原主前去探望,结果不小心撞见寒祁在山泉洗澡,被寒祁一把拉下水,两人XO复XO。 那是原主跟寒祁第二次滚床单,从此,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一路跑偏不复返。 林轻舟有几分庆幸,他的细微改变,已经开始颠覆原有剧情,他并不想步原主的后尘。 肩头虽然有伤,不能提剑,但是除草这样简单的事,他还是能做的。 第二天,他照旧来到广微真人的药田处,头戴白色斗笠,撸起袖子,正要干活,被不远处走来的广微真人喊住。 今日起,你可以不用帮我照顾药田。 为何?林轻舟诧异问道。 昨天傍晚,寒祁师侄已经替你还了灵石,广微真人顿了顿,冷哼一声,说是防止宗门内被某些人搞得乌烟瘴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乌烟瘴气。 广微真人背着竹篓,一甩广袖,面色不愉地离去。 林轻舟微愕,广微真人大概是误会寒祁的话了,寒祁口中的乌烟瘴气是指自己吧。 不过,他也没抓着广微真人解释什么。 没必要。 沉吟间,蓦地,一人面带焦灼,步伐匆忙地自竹林走出,高声遥遥对他喊道 林师兄,不好啦,闻师弟跟寒师兄,要打起来了。 第5章 什么? 寒祁跟闻棠要打起来了? 林轻舟微愕,回忆书中情节,细碎的片段闪过脑海,眼眸忽地一亮。 那传话的师弟仍在连声催促,林轻舟不再耽搁,摘了头顶斗笠,收入纳戒中,屈指捏了一个诀,朝抱朴峰瞬移而去。 眼前白光晃动一瞬,他到了系统标出的目的地。 秋水阁巍峨峙立,檐牙高啄,云蒸雾绕。 阁顶处,仙雾缥缈之中,高高地漂浮着一副铺展开的巨大画卷,长约三丈,宽约四尺,泛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如蒸腾云海中晃晃悠悠的一叶扁舟。 巨大画卷上绘着的高山深川,深林莽原,在仙雾中若隐若现,并不能看得太过清晰。 悬空画卷旁,秋水阁顶立着一黑一蓝两道人影,衣袍微鼓,发丝被风扬起,无言对峙着。 正是寒祁与闻棠。 双方似是默然胶着,都不肯退让一步,但是细看闻棠青白脸色,便知他快扛不住了。 他执佩剑格挡在身前的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一股看不见的威压,让他根本站立都快站立不住。 寒祁甚至连剑都没出,只是面色冷然地背负一手,立在檐角。 阁楼底下,聚集着一群围观看热闹的门中弟子,皆仰头望着阁顶的二人,窃窃私语。 陡然,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一声,林师兄来了。 闻棠听声,微微偏转过身来,朝下望了一眼。 寒祁纹丝不动,察觉闻棠的细小动作,眉心微皱,周身威压瞬时更为沉重。 倏地,闻棠不堪重负,执剑倒退数步,口中立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林轻舟见此,心生焦灼,不假思索高声对寒祁道,寒祁,你别伤他。 此话不出口还好。 谁知,寒祁闻声像是要与他对着干,轻轻一手挥出一道剑意,闻棠便如断线的风筝,直直从阁顶落下。 林轻舟心里暗骂一声人渣,迅速捏了个诀。 风中飘落的一片若木叶,霎时变得硕大如舟,飘飘摇摇着接住闻棠,让他骤然跌落的身形得以缓冲后着地。 林轻舟分开人群,走上前去,只见闻棠紧闭双目,昏迷不醒。 阿祁。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柔而不媚,清澄明澈。 像是被这世上最干净的水洗过嗓子。 林轻舟此时已将闻棠扶起,循声望去,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面色白净,长相俊秀,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 那人眼眸专注地望着寒祁,显得诚挚又温情。 林轻舟挑眉,嘴角勾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 殷昔白,终于出现了。 原书中,在这场爱情追逐游戏里,最大的赢家就是殷昔白。他是寒祁的白月光,朱砂痣,求不得。 一方面,他对外声称自己不好南风,另一方面,又假装不知寒祁对他的情意,不断利用寒祁对他的感情,达成自己的一个又一个目的。 他出身书香世家,与寒祁自小一起长大,两人竹马竹马。 寒祁拜入清虚剑宗一年后,他也入道,不过由于天赋资质不够,没能进得清虚剑宗,而是拜入另一宗派,离山宫。 殷昔白此次前来清虚剑宗,是想让寒祁帮他找一味珍稀的药草。 曲魂盏。 只生长在西川秘境。 西川秘境的入口,是放置在秋水阁的《西川图》。 即是现在飘悬在仙雾中的那副巨大画卷。 宗门有规定,一年只开一次秘境,定在每年孟夏时节,门中修士得到宗主应允,才能进入秘境,且一年只能进入一次。 今年,秘境已经开过了。 寒祁为了给殷昔白找曲魂盏,违反宗门规定,再次打开了西川秘境。 清虚剑宗的宗主,纯微子,只收了林轻舟与寒祁两个弟子,其他同门虽然都是以师兄弟相称,实际是拜入其他师叔师伯座下。 寒祁作为宗主之徒,心照不宣地,地位本就比其他同门高一截。 现今,他又通过角逐,成为首席大弟子,地位更是较之以前更高。 宗主现今在闭关,寒祁违反宗规的举动,虽然引发众人不满,但也无人敢指出。 除了一个闻棠。 他对寒祁,早有所不满,当下便无所顾忌地出手阻挠,于是有了阁顶对峙的那一幕。 算了,我不要了,我让你为难了。 殷昔白朝便阁顶的寒祁又开口道,语声低低的,带着善解人意的温柔。 你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的。寒祁微微皱了皱眉,虽然远在阁顶,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到阁楼之下。 林轻舟的思绪被他们的对话唤回现实。 刚才在寒祁打伤人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善解人意。 林轻舟在心里轻叹一声。 阁顶,寒祁身形微动,掌心一摊,一支小巧玲珑、通体青色的玉笔,出现在手中。 是进入西川秘境禁制的玉钥。 玉钥并非门中弟子都有,除了宗主之外,只有上了金丹期的修士才有。 林轻舟也有一枚。 等我回来。寒祁朝殷昔白说完,便要捏诀驱动玉钥。 殷昔白拧着眉,仰着头,似是心中很是担忧,轻声道,你万事小心。 且慢。 陡然,林轻舟出声,遥遥朝寒祁喊道。 玉钥悬在半空,流光四散,寒祁捏诀的动作一顿,狭长深邃的双眼危险地一眯。 林轻舟心里有点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让其他弟子扶着闻棠去疗伤后,捏诀瞬移至阁顶,站在寒祁对面。 堂而皇之地破坏宗规,这于理不合。林轻舟淡淡道。 【警告警告,宿主有疑似OOC行为,林轻舟不会阻挠寒祁的行为,请立即修正。】 多日不见的系统警报声又响起。 多管闲事。与此同时,寒祁冷声对他道。 急切的呜哇声还在脑海响着,像是催命符。 林轻舟头皮发麻,求生欲非常强烈,嘴巴脱口而出: 你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闲事,我不是阻挠你,我是担心你。 系统的警报声这才停止。 寒祁听到林轻舟的话语,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稍纵即逝,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他冷脸问,担心什么? 玉钥能开秘境,也能关上秘境。林轻舟扔出意味深长的几个字。 玉钥并非只你有,宗门中其他金丹期修士也有。 而且,玉钥只能从外面打开秘境的禁制。如果秘境出口被玉钥从秘境外封住了,秘境中的人,即使手握玉钥,也是出不来的。 林轻舟的言外之意,寒祁自然是听懂了。 他面色阴沉,周围气温骤低,似有若无的杀意,从他周身蔓延开来。 我看谁敢! 林轻舟皱眉,违反宗规你还有理了。 他神色有几分不满,言辞凛然,师父现今闭关,不好打搅,宗规虽明文规定秘境一年只开一次,但其他宗派的道友有难,也不是不能变通。 【OOC警告,OOC警告,请宿主调整面部表情。】 林轻舟:...... 他驾轻就熟地将冷脸,转瞬之间切换成一脸热切,双眼温柔地望着寒祁: 不如折中一下,不如让这位道友自己进入秘境,摘取自己所需的东西,这样,也算对宗门众人有个交代,堵住悠悠众口。 林轻舟精彩绝伦的表情变化,寒祁一览无余,收在眼底。 他嫌厌地皱了皱眉 这人又是变化嘴脸来曲意逢迎,趋炎奉势。 寒祁出声拒绝:不行。 也是,秘境中环境险恶,复杂诡谲,妖物横行,恶兽毒虫四蹿,这位殷道友金体贵重......去了后,未必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林轻舟顶着楚楚可怜的表情包,用了一个激将法。 殷昔白要是不去,便是默认了自己修为过低,力有不逮。 秘境竟然如此险恶,我不能让阿祁孤身犯险。殷昔白轻声细语地开口。 他一身傲骨,好胜心强,自然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这个殷昔白果然如书中描写那般,心思深沉,简单一句话,一石三鸟。 一则,表明自己并非力所不及,怯难不前; 次之,暗示寒祁不必孤身前去,他们可以一同去往秘境,这样,带着寒祁,秘境虽险,他也必无性命之虞,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还要见缝插针的表达一下对寒祁的关切。 殷昔白心思之缜密,林轻舟在心里暗暗叹服。 寒祁听了殷昔白的话,微有动容,冷眸中难得的出现一抹柔色,那我便与你一同前往秘境。 林轻舟瞬时松了一口气,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总算是曲折迂回地达成了目的。 他打算撮合寒祁跟殷昔白。 嗯,全世界还有谁,比你们两个更般配。 那啥配那啥,天长地久。 他就不瞎掺和了。 小说中,寒祁打开秘境后,原主担忧寒祁安全,与之一同前往。 在秘境中,原主不慎与寒祁走散了。 原主经过一番辛苦,终于找到曲魂盏。 但曲魂盏有妖力强盛的妖兽镇守。 原主为了摘取曲魂盏,与妖兽厮杀,修为大耗,还差点被妖兽咬掉一条腿。 但,原主欣喜若狂,丝毫不因伤痛而减退,他顶着一脸血污在秘境中寻找寒祁。 没日没夜,苦寻多日无果。 在西川秘境久留,不仅修为有损,还会受到夜以继日的灼心之苦。 原主在秘境中,心头时刻受到烈火焚烧的折磨。 但仍是不放弃寻找寒祁。 原主找的心力交瘁,终于想到,会不会寒祁已经出去秘境。 捏诀唤醒玉钥,想看看寒祁是否先回了宗门。 玉钥躺在手心,毫无反应。 他被关在秘境中了。 ...... 他拼尽半条命回到宗门,浑身血污,鬓发散乱,衣衫破烂。 苍白的脸上浮着清浅的笑容,将曲魂盏小心翼翼地递到寒祁面前。 寒祁只是皱眉,烦躁地用手一把拍开,将他所有的心血拍到尘土里。 没用了。 殷昔白要曲魂盏,是拿去救他师尊命的,寒祁先摘到曲魂盏回了宗门,还是没能救回来。 殷昔白伤透了心。 让殷昔白伤心了就是罪大恶极。 开启秘境时间过长,有妖兽一路尾随寒祁,想冲出秘境。 寒祁于是当即封了秘境出口,也不管还有没有人在里面。 殷昔白师尊的命是命,他林轻舟的命也是命。 同样都是人命。 他的命,原来更不值钱。 ...... 当初看到这里时,林舟便觉得心里像被梗住了。 现在好了,让寒祁跟殷昔白一起去秘境喂妖兽吧。 这趟浑水,林轻舟才不想蹚呢。 他们孤男寡男的,最好能擦出点火花来,生米煮成熟饭,就更完美了。 这厢,玉钥光芒大盛,悬浮的画卷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殷昔白纵上阁顶,朝寒祈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山岚,轻轻一跃,跃入画卷。 寒祁捏诀召回玉钥,紧随其后,纵身跃向画卷。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5) 林轻舟见状,此地已无他事,转过身,正想捏诀离开秋水阁。 蓦地,腕间一紧,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拽住,拖向阁顶的边缘,画卷的漩涡。 特么的,寒祁这人渣! 他竟然去而复返,还想拖他下水! 力量悬殊,电光火石间,眼看林轻舟就要被带进西川秘境中。 林轻舟恶向胆边生,长腿一伸,踹向寒祁的腿肚子,系统烦人急促的警报声响起 【OOC警告,OOC警告】 林轻舟: 辣鸡系统。 第6章 刺目的光芒从眼前闪过后,林轻舟在一片暗黑虚空中极速地向下坠着。 伸手不见五指,手腕被人紧箍的力道还在。 寒祁那人渣就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坠落着。 也不知落了多久,林轻舟眼皮沉重,渐渐昏睡过去。 意识逐渐清醒时,身下一片温热软和,鼻尖是似有若无的轻痒。 他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棱角分明的白净下巴。 以及垂落在下巴旁,少许蜷曲的墨黑发梢。 正是这发梢刺得他鼻端微痒。 糟糕。 别是他掉下来压死了一个人。 他连忙撑起身体,想要爬起,谁知那钳制在手腕的禁锢居然还在。 他用力过猛,矫枉过正,非但没能起身,反而沉沉地重新跌落回去。 咚的一声。 像撞上了一块坚硬顽石,鼻梁骨一阵剧痛。 鼻尖与鼻尖相抵,嘴唇与嘴唇似有若无地相触一下,像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对进寒祁睁开的一对黢黑深沉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气息相缠。 气氛莫名诡异。 林轻舟背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要起身。 但,手腕处,寒祁紧紧握着。 他一手撑着地面,伏在寒祁上方,微用力,挣了挣腕间的束缚,没挣脱。 他皱眉,眼神疑惑,望向身下的寒祁。 寒祁厚重的视线,自始至终在他脸上逡巡着,探究着。 你流鼻血了。寒祁冷不丁开口,声音微哑。 说话间,他松开了紧紧攥住林轻舟的手,连忙起身,背转身去,吐息微粗,查看四周的环境。 动作迅速得像在掩饰什么。 林轻舟并未多想,也起身,伸手摸向鼻端,指尖一片黏热。 他暗骂一声,捏紧鼻子止血。 他就知道,遇上寒祁,准没什么好事。 捏了半晌,痛感退去不少,温热鼻血才凝住,停止流出。 为什么拉我进来?林轻舟捏了个引水的诀,引来一小股水珠细流,拭去人中的血污,开口问寒祁。 万一你在秘境外做手脚。衣袍上凸起的那一块已经平复,寒祁状若无事转身,声音漠然道。 林轻舟想骂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忽地,想起那OOC警告从来不迟到,话到嘴边拐了一个弯,......道法高超,神乎其技,无所不能,在秘境里也能通天彻地。 口区。 林轻舟做好心理准备,会被寒祁嘲讽修为不及他、还胆小如鼠。 但寒祁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蓦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舒展几分,黑眸幽深地望着他: 原来你是崇敬我。 难怪一直无故献殷勤,一开始还以为是附炎趋势,想巴结笼络自己呢。 如此看来,他是错怪林轻舟了。 林轻舟如遭雷击:...... 很好,寒祁,你的阅读理解满分。 西川秘境乃是上古遗迹,曾发生过激烈的神魔大战,以双方同归于尽而告终。 几千年过去,神与魔的灵体都化作了山川河流. 不仅孕育出了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天材地宝,也滋生出了穷凶极恶的妖兽恶禽,邪花毒木。 他们落下的地方,是一片阴暗潮湿、野草过腰的山林,虫鸣鸟叫声,时不时响起。 薄淡的白色雾气,氤氲弥漫着,像一层似有若无的白色轻纱。 趁寒祁纵身跃上树枝,寻找殷昔白的身影。 林轻舟在后面跟着,一面踏枝踩叶,一面暗中敲了敲系统。 他现在被硬拉下水,可没这闲功夫跟寒祁在这里耗着。 有系统这个神助攻在,为何不用。 233,出来搬砖了,帮我定位一下,曲魂盏在哪里。 与以往不同,随时待命的系统并未召之即来。 半晌,一阵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在识海响起,像是小时候电视机没有频道时满屏雪花的声音。 刺得林轻舟神经发痛,系统扭曲模糊的声音才响起。 【磁场......异常,运行程序崩溃...后台修复中......】 接着,系统完全没了声音,连沙沙雪花声音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林轻舟不甘心,又问何时能修复好,识海里一派沉寂无声,像被突然被切断了wifi。 破系统。 不该冒泡时,积极地像打了鸡血一样,该灵时,又像被扫黄抓了现场,安静如鸡...... 殷昔白的落地并不远,走出一小段距离,林轻舟便看一棵薄雾笼罩,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老树下,野蛮生长的野草掩映间,有一抹白色衣袍。 寒祁跃下树枝,走了几步,忽然定住脚步,一脸肃然得盯着前方的殷昔白。 林轻舟挑眉,怎么回事,你的心上人就在几尺之外,还不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万一他没了根头发丝,那可不得了。 良久,寒祁纹丝不动地盯着树下人影,还是身形未动。 林轻舟不由出声提醒,殷道友相貌堂堂,风姿出众,令人心折,一次性是看不完的,可以留着以后看。 可千万别说什么,他在睡觉,我们别吵醒他,等他睡醒再说。 这种酸溜溜的话,我会倒牙。 他在心里道。 未料,寒祁听见这别有深意的话,竟然转过身来,眼神锐利,面上不大好看,令人心折?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是他嘴秃噜瓢了,寒祁这厮莫不是以为自己惦记上了他的心上人? 于是他忙不迭解释,你别误会,我对殷道友绝无此意...... 寒祁闻言,面无表情,转过身去,没再说什么。 周围雾气,似乎有越来越浓重的趋势。 寒祁朝不远处的一簇低矮淡紫色花丛伸出一手,几枝花便带着枝叶,生生折断,凌空而来,落在他的掌心。 林轻舟正狐疑不解,这个时候,还摘什么花。 他眼前一花,那几枝花骤然放大,粗暴野蛮地怼在他的脸上。 花枝上有细小的花刺,扎在脸上,有点疼。 花蕊间,一阵浓郁醇厚的香气,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鼻中。 不可抑制的痒意,从喉间升起,像有数不清的小蚂蚁爬过,他眼睛微微眯起,生理性的泪水从眼中泛起。 寒祁这个人渣又在作妖! 他下意识一把拂开花枝。 阿嚏。 对着面前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吸着鼻子,看着寒祁被喷得一脸的口水,皱眉道,不好意思,我闻不得花香。 他花粉过敏,书中原主好像也有这个毛病。 寒祁一脸寒霜,一把扔了手中的花,伸手擦去脸上的口水,胸口剧烈起伏,像憋着一口气。 半晌,才出声,看来你是真的。 林轻舟不解:? 寒祁眉心皱起,这棵应该是沉欢木。 林轻舟近日肩伤未好,不能提剑,便抽空在宗门的看了不少道法书籍。 在奇闻录里,提到过沉欢木。 沉欢木散发幻瘴,能根据人的心中想法,能通过编织幻象,引人上钩,腐蚀人的意志,进而腐蚀人的筋骨,尸体化为滋养根茎的肥料。 寒祁刚才怀疑林轻舟是幻境所生,而非本人? 所以才拿山花验明正身。 幻象虽然根据人的心中想法而生,但无法细致到与本人的所有特征完全吻合。 林轻舟闻不得浓郁的花粉气味,但若是幻象,便不会如此。 寒祁复又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林轻舟如实答,殷道友躺在沉香木下的草堆里。 寒祁闻言皱眉,我看到他站在树下。 幻象因人而异。 这般说来,无疑,沉欢木下的殷昔白是幻象。 林轻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他也有潜藏的阴暗心思。 进入沉欢木附近寻找殷昔白时,他下意识隐约期待着,殷昔白可能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沉欢木便给他编织了一个殷昔白昏迷的幻象。 至于寒祁,他自然希望殷昔白安然无恙。 你怎么察觉不对劲的?林轻舟问道。 寒祁道:昔白怕蛇,刚才他脚边有条小黑蛇。 但他看到的殷昔白,淡定自若,丝毫不惊慌。 幻象一旦被识破,便不会再成像。 林轻舟视野中,躺在草堆里的殷昔白,消散如烟,融入周围弥漫的雾气。 须臾之间,沉欢木下,那条小黑蛇,腾地一声。 化为一条身长数尺的黑色巨蟒,探着大如簸箕的蛇头,吐着信子,蜿蜒身躯盘上遒劲粗壮的树干。 蛇身长满坚硬的黑色鳞甲,一对黑色翅膀长在约七寸处,垂落着,并未展开。 一双乌沉沉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他们,泛着毒光。 巨蟒不是幻象,寒祁也看见了。 来了,就别想这么走了。沉欢木上的巨蟒露出尖利的毒牙,嘶哑开口。 是与沉欢木共生的黑螣,处理漏网之鱼的。 传说中的上古凶兽。 除掉一只螣蛇容易,但是..... 沉欢木的幻瘴,会抑制灵力修为。 并且强行使用灵力,会遭到反噬,轻则伤到筋脉,重则损失修为,损了内府。 刚才他们都已经吸入不少。 林轻舟还在思索,该如何全身而退。 下一秒,身侧剑光闪动,疾如闪电,还未看清,噗的一声,血肉分离声响起。 黑螣的蛇头被削飞,滚落在地,瞬时鲜血四溅开来,甚至有一滴飞到了林轻舟的脸上。 剩下的蛇身,委顿失力,毫无生机地从树干上掉落在地。 林轻舟擦去面颊上的血珠,心道: 果然是一切为恋爱服务。要打的怪都好弱。 有可以日天日地的主角光环在,上古的神兽,说杀就杀。 这时,黑螣掉落在地的尸体,陡然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不好! 林轻舟见状,骤然出声。 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那木桶般粗的蛇身嘭的一声巨响,化成腥臭的脓水,炸裂开来。 电光火石间,林轻舟身体一侧。 背脊朝向飞溅的脓血,用力抱住寒祁的腰,挡在了寒祁的身前。 第7章 乌黑脓血落在背上,如同烈火焚烧,像要在林轻舟的背上烧出几个洞来一般。 他疼得面无血色,脸皱成一团,四肢像忽然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抱着寒祁的腰身的双手,也无力滑落。 他眼看就要仰面栽去,寒祁见状,长臂一伸,一把搂住他的腰,扶住他。 你这是......寒祁对着林轻舟,语气第一次如此柔和。 林轻舟无力的双手抵在寒祁的胸口,声音微弱: 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刚吐出几个字,喉间的腥甜便涌了上来。 一大口鲜血,堵也堵不住似的,从青紫乌黑的唇边溢了出来。 黑螣的脓血有剧毒。 毒血已经从背脊的伤口,渗进了他的体内。 林轻舟面无人色,心底在疯狂咆哮。 他当时心里明明想的是,我要闪远点。 但身体完全不像自己的,情急之下,竟全然不受控制,不知死活地闪到寒祁身前。 系统罢工了,原主残留的意识却还在作祟。 以身代之什么的,做起来还真是动作熟练,炉火纯青。 有毒! 头越来越昏昏沉沉,林轻舟在失去意识之前,微阖的双目,似乎看到了寒祁那张冷脸,竟然带着一丝焦灼...... 看来这蛇毒真的毒性不浅,都开始产生幻觉了。 寒祁还说了什么,声音却像被风吹走了一般,越来越远。 别是寒祁想把他扔在这里撒手不管。 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林轻舟撑着最后一抹意识,竖起耳朵,费劲地捕捉寒祁的字句,终于听到零星半点。 ......虽然你崇敬我,但也不必...... 额,他还是选择赶紧昏过去吧。 * 腥红的一轮圆月,挂在天际。 依山而建的错落殿宇,怪石嶙峋的峭壁,化为焦枯的林木,被镀上了一层血色的轮廓。 地面上龟裂处是一道道深不见底,宽度触目惊心的裂痕。 源源不断的黑气,厉鬼,凶尸从裂缝里蜂拥而出。 凌霄峰顶,只剩两种颜色。 红与黑。 刀剑铿然声,血肉破开声,鬼怪的凄厉阴狠惨叫声,清虚宗弟子的怒吼厮杀声,交汇响成一片。 林轻舟身在混战中,有自己的意识,但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像个看戏的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手起剑落,使出一个个招式,劈斩掉近身的邪祟。 林轻舟略一思忖,便想起了书中情节。 是地裂。 天道降灾,生出地裂之变,被封在九幽的厉鬼邪祟都趁机跑到阳间作乱。 一片混乱中,无需费神寻找,他便看见了寒祁的身影。 寒祁挥出一道剑光,成千上万的厉鬼凶尸像潮落般退去,断肢残腿横飞。 他站在凌霄峰的最高处,一手闭目掐诀,一手执剑。 淡蓝色的结界,浮现在他的周身,周围黑气一律被阻隔在外。 尔后,寒祁负剑在身后,纵身一跃,像一抹迅疾的流光,急速朝地裂深处,穿破重重黑气而去。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6) 九幽的厉鬼凶尸不胜其数,这般斩杀,除了消耗门中修士的精力,根本无济于事。 只有深入九幽,寻找幽都台所在之地,施法修补地裂,才能阻断厉鬼涌出。 寒祁是想孤身前往幽都台,以一己之力,破危困之局。 林轻舟见此,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当前的情节,与书中的描写,一点一点地重合。 他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地像寒祁一般,掐出一个阻隔黑气的诀。 他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着,不要去,别去! 别跟着去! 去了就回不来了! 他想扔掉手中的长剑,伸出右手狠狠拍下不听话的左手。 但整个人就像被人操纵手脚的傀儡一样,任凭意识苦苦挣扎,还是身不由己地纵身跃入地裂深渊中。 九幽一片黑暗,至阴之地。 万千厉鬼擦肩而过,不计其数的叫声笑声,铺天盖地而来,无孔不入地钻入耳膜。 蝗虫过境般的厉鬼涌上前来,想撕破他的护身结界,又被他的护身结界灼伤,一排排被逼退,发出难听的凄厉惨叫声。 林轻舟一颗心被吓得怦怦直跳,快要跳出胸腔。 寒祁坐在幽都台上,周身淡淡的蓝光,非常显眼。 林轻舟循着亮光,飞身而去。 落在幽都台前的石阶上,他像个看客一样,听见自己淡淡的语气,说,师弟,我来罢。 他的声音太轻,被厉鬼的无处不在的嚎叫淹没。 寒祁并没有听见,只自顾闭目双手结印,开始修补地裂。 林轻舟看见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幽都台,坐在寒祁身侧,也开始安之若素地开始双手结印。 林轻舟放弃了挣扎,他徒有意识却只能像个局外人。 这厢,寒祁察觉他的动作,骤然睁眼,额头青筋突起,语气暴怒: 滚,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你是不是看书不用功,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地裂修补好,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就会被万鬼噬咬,你会死的! 与所有的所有不谋而合。 意料之中的,林轻舟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平静: 我知道啊。 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心里挺高兴的。 说话间,林轻舟出其不意,手中的结印一翻,一张坚不可摧的金色灵网,将寒祁牢牢缚住。 原来他刚才根本不是在修补地裂,而是在结灵网,蓄谋而为。 松开我,林轻舟,你敢!寒祁怒喝,声音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林轻舟没答话,指尖掐诀,定定地看寒祁一眼。 细致的目光扫过他面庞的每一寸,深深地勾勒他眉眼的轮廓。 像要烙刻进心底去。 眸光缱绻,但他手中动作却毫不迟疑。 指间诀成,弹指一挥。 被缚住手脚的寒祁便像离弦之箭一般,朝九幽外的阳间,弹射了出去。 不要,林轻...... 寒祁的怒吼声,像划过天际的流星,渐失踪迹。 九幽之地,除了面目狰狞的万千厉鬼凶尸,只剩他一人。 他坐下来,开始结印修补裂隙。 他听见自己淡淡的声音,对着空荡荡的幽都台,寒祁,其实我想跟你共度余生。 可他哪还有什么余生...... 咒印结成,幽都台上形成一个血红色的光阵,地裂在慢慢合拢,渐渐封闭。 想涌往人间的厉鬼凶尸,被生生阻挡了去路,愤怒地嘶嚎着扑向林轻舟。 真的还是不能改变自己的结局吗? 林轻舟的心沉到了谷底。 万鬼撕咬,初初还能用佩剑抵挡。 后来,周身护体的蓝色结界手被生生撕下一只,被厉鬼嘎吱嚼动着吞吃入腹,腿又被咬断半截...... 再无抵挡之力。 林轻舟执剑倒在幽都台上,无助又绝望。 任由厉鬼的尖爪贯穿自己的腹腔,掏出了一手血红的肠子,淋漓的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着...... 被撕裂的痛苦,无以言表。 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齿间打颤,生命每一秒都在流逝,而痛苦为何如此漫长。 生死边缘,心底响起两个声音。 一个是原主的残留意识,一个是他自己的。 为你而死,我死得其所。 寒祁......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猝然从噩梦中惊醒,径直坐起身来。 冷涔涔的汗滴从鬓角流出,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万鬼噬咬,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不过,梦里的场景,就是原书中林轻舟的结局。 被九幽厉鬼撕裂分食,魂消魄散,死无全尸。 他也会像原主那样死去吗? 不,绝对不可以! 原主的残留意识,总在关键时刻令他身处险境,务必要除掉! 他不要死得凄凄惨惨,不要当寒祁的舔狗! 他垂着头,喘着粗气,手抚在胸口,心咚咚地跳着,脑中乱哄哄的,思绪纷杂。 气息平复不少后,他残喘着抬头,进入眼帘的,是大片粗壮结实的青藤,交错纵横地铺满了整片洞璧。 他现在正身处一个山洞里。 正心中兀自狐疑。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他身旁不远处响起。 你跟阿祁是不是感情很好? 柔声细语的语调,平缓得让人如沐春风。 不知道的人,会觉得此人一定有一副世间少有的柔软心肠。 殷昔白坐在山洞另一边,一堆燃烧的篝火旁,含笑看着他,等他回答。 林轻舟没答话,环视一眼,寒祁并不在。 后背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提醒他发生过什么。 昏迷前的记忆一一回笼,黑螣化为脓血时,在情急之下,原主意识作祟,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挡在了寒祁身前,被那剧毒的脓血溅了一后背。 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复又抬头,望着殷昔白,语调无波,说:我与寒师弟是同门,我身为师兄,危难关头,顾及师弟安危是理所当然的,今日换做任何其他一个同门师兄弟,我也会同样这么做的。 话毕,仍觉得不够,补充一句,殷道友别误会。 这画龙点睛的一句,让殷昔白的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 但仅仅是一瞬。 林道友说笑了,我并没有误会什么,阿祁有你们照顾,我就放心了。殷昔白的笑容依然温和,感觉不到一点刺人。 林轻舟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他不感兴趣,别拖他下水就好。 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远离寒祁,保命保平安。 我怎么在这里? 他开口换了一个话题。 第8章 黑螣的血灼伤了林轻舟的后背,毒性也通过伤口进入了他的体内,流窜进了四肢百骸。 他受伤昏迷之后,寒祁先喂了他清虚剑宗可以回魂续命的长留丹,吊着命。 然后尝试就地运输灵力为他疗伤,但是黑螣的毒性太过强烈,源源不断的灵气流进他的体内,也只逼出了一部分毒。 林轻舟体内还有不少毒素。 但沉欢木的雾气仍然在蔓延,不宜久留。 寒祁扶着林轻舟离去时,走了没多远,便在一条清溪边,发现了同样昏迷的殷昔白。 殷昔白进入秘境落地时,下盘不稳,不慎摔伤了一条腿。 寒祁便将两人带回了山洞,安置妥当。 殷昔白醒后不久,寒祁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便离去了。 听了殷昔白的叙述,寒祁匆忙离去,只怕是急着去找曲魂盏。毕竟殷昔白师尊性命垂危,还等着这救命药。 同样的,林轻舟也不能坐以待毙。 清虚剑宗,见素阁,藏书无数,除了收藏道门修炼典籍之外,怪异奇谈,修真野史也有不少。 林轻舟近段时间为了提升修为,也在见素阁翻阅了不少典籍。 他记得小说情节中有这么一段,原主要跟寒祁一同去毒物妖兽横行的西川秘境。 以防万一,系统发布的任务就是西川秘境之行,他有意识地去看了关于不少西川秘境中各种妖兽毒物的记载,并且牢牢记在心里,未雨绸缪。 没想到,这以防万一,竟成了真。 而这黑螣之毒如何解,林轻舟恰好也已经知晓。 真是幸天垂怜。 他在火堆旁盘膝而坐,闭目运气,先将清虚剑宗疗伤的心法过了一遍,抑制住毒性,保证行动没有问题。 再从火堆里抽了一根燃着的木柴,向殷昔白道别。 殷昔白温声挽留,说等寒祁回来,再一起做打算,林轻舟身上毒性未除,孤身一人离开,恐有危险。 一番话,说得是温和诚挚。 只不过林轻舟知道,后来,寒祁会将原主送给别人暖床,殷昔白功不可没。 这殷昔白,他还是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吧。 林轻舟执意离去,殷昔白便不再出言强留。 黑螣之毒已经蔓延了他的全身,解毒刻不容缓。 坐在这里,等寒祁找到曲魂盏,然后再施舍怜悯地帮他一起去找解药吗? 这可耻的妄想,林轻舟不需要。 深陷泥淖,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林轻舟举着火把,行走在叶盛林密之中,步履不疾不徐。 若走太快,加快血液流动,毒性更容易侵入内府;若走太慢,解毒又迫在眉睫。 茂盛树丛中,他走过时,踩得枯枝败叶窸窣作响,不小心惊起几只宿在树上的瞿如鸟,扑棱翅膀飞起,吓他一大跳。 眼看瞿如鸟就要在夜空中渐飞渐远,他不假思索,顺手从身旁的苦蓁树上揪下一枚长叶。 修长两指并拢,指间夹着长叶,反手如一挥。 叶声潇潇,破空而去,如同锐利羽箭般,准确无误地将其中一只瞿如鸟洞穿。 瞿如鸟落下,掉进了不远处的树丛里,他默念了个咒,那瞿如鸟便飞到了他的掌中。 手中的瞿如鸟羽翅颤动着,奄奄一息,灰色的羽毛上沾满了血迹。 林轻舟眉心一拧,心里道了一句对不住。 没办法,他也是为了活命。 手中提着血淋淋的瞿如鸟,他继续向前走着。 瞿如鸟血腥的气味,像投石入湖的涟漪一般,在四周飘荡开来。 走了不近不远一段路,很快,他便听得身旁不远处,约距离他七八丈远,树影晃动,发出被拂过的沙沙声。 声音渐渐向他靠近。 林轻舟掐诀熄了火把,将瞿如鸟的尸体放在地上,一个纵身跃上树枝,身影轻盈,片叶未沾身。 不消一会儿,便看见林叶深处,探出两个犄角来。 那东西似牛非牛,身有四蹄,头顶一撮白,两绺褐发从额上垂在脸侧,褐发中间,是一只白色的眼睛。 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四蹄。 与书中描述一致,没错,就是它。 蜚蜚。 蜚蜚以瞿如鸟为食,喜在夜间出来觅食,林轻舟摘叶刺鸟,便是为了引出它。 蜚蜚的血液能解黑螣之毒。 只见那头呆头呆脑的蜚蜚,喷着响鼻,低下硕大的头,凑近地上的瞿如鸟闻了闻,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便用嘴咬着那瞿如鸟,要往回走。 林轻舟不再迟疑,纵身一跃而下,身若飘叶,足尖轻点,落在蜚蜚背上。 那蜚蜚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掌心一翻,便凭空化出一道白刃,轻轻地朝蜚蜚的褐毛遍布的后背划去。 但奈何那蜚蜚的后背竟然皮糙肉厚,如同铁石般坚硬,他力道不够,非但没有划开皮层,反而惊动了蜚蜚。 这蠢东西虽然外形可怖,看起来很是不好相予,实则是个憨厚胆小的。 一受惊吓,它便扔了嘴中的瞿如鸟,在林中发疯似地狂奔起来,穿林丛,过荆棘,钻树洞,一路惊得鸟兽乱成一团。 纵使颠簸无比,被撞得反弹的枝叶抽打在身上,林轻舟起初还在它背上稳稳站着,但后来它钻进树洞中,林轻舟不得不从它背上落下。 迷榖树,足有五六人合抱粗,树下树根盘旋交错处,破了一个大洞,钻进一只硕大如牛的蜚蜚也足以。 这呆东西钻进去后,便不再出来了。 林轻舟纵身跃上迷榖树横斜的枝桠上,屏息以待,半晌过去,那树洞底下,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他的胸腔忽又凝起一阵滞涩,内府一阵灼痛,喉间的腥气,风雨欲来般,蓄势待发着。 黑螣的毒又加重了,再也不能耽搁。 据见素阁的古籍记载,蜚蜚除了爱吃瞿如鸟之外,还有一个特性,便是爱听优美动听的歌声。 只要听到美妙动听的声音,它便会被迷得晕头转向,主动一步一步向声源靠近。 要唱歌引出蜚蜚吗? 可以一试。 反正四下无人,系统也罢工,没有崩人设的危险,林轻舟没什么好顾忌的。 林轻舟清了清喉咙,却被口水呛到,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他鲜少唱歌,听的歌也不多。以前上班时,同事三五几个约上一起去KTV,众人唱得投入忘我,他往往是那个坐在角落,默默为他们点歌的人。 现在,陡然要他开口唱歌,即便周围无人,他心里也不由浮上一阵莫名的局促。 唱什么好呢? 蜚蜚是上古灵兽,活了几千年的物种,对于现代或撕心裂肺,或无病呻吟的情歌,只怕非但欣赏不了,还会被吓得更是瑟缩躲藏,不肯出来罢。 林轻舟立在枝头,侧头思索数息。 天空不知何时起,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 清凉的夜风轻轻拂过,乌黑如缎的发丝被撩起,拂过他的眼眸,微凉的雨丝落在他的羽扇般的眼睫上。 他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凉薄之意,蓦地想起那年去凤凰古城旅游,那飘着细雨的青石街道上,窄小幽深的小巷深处,飘出的清越空灵歌声。 反正四下也无人,他干脆足尖一点,飘向迷榖树的另一根树枝,身如轻絮地坐下,半靠着树干,启唇唱了起来。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策马同游,烟雨如梦......一时心头悸动,似你温柔剑锋......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明澈的嗓音,低低的,如深秋清晨山间浮起的清雾一般空灵,淡淡的凉意,浅浅的悱恻,在飘着细雨的林中,悠扬婉转地荡漾开来。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7) 他的音色本身其实很好。 加之,此境凉薄,他心境萧瑟,投入了几分感情,便更是歌声引人入胜。 一曲刚至中间部分,那蜚蜚便从树洞中探出个脑袋,睁着那只白色眼睛,望着侧身坐在树上的林轻舟,一眨不眨的。 林轻舟见此,唇间声调更是缠绵缱绻,凄清动人。 这首歌,讲的是一个修仙的女子,在细雨街头与一个修仙的男子相逢,男子撑伞拥她入怀,举止亲昵,女子便将满颗心付之。 女子以为她与男子是两厢情愿,在友人宴上与之相逢,男子却佳人在侧,冷漠以对,只说女子说他的一个朋友。 词曲清淡而不浓烈的轻愁,经由林轻舟唱出,哀而不怨,凄而不伤,恰到好处地拨动蜚蜚的心弦。 一曲将至尾声,蜚蜚已经完全沉浸在歌声中,放下所有警惕,从树洞里钻了出来。 它目露痴迷,仰头望着林轻舟,蠢萌的脑袋轻轻地摇晃着。 林轻舟见此,趁热打铁,唇间歌声不歇,纵身跃下树梢,走到蜚蜚近前。 两指为刃,从它的背上不轻不重地划过,一条红线般的血丝从褐色的皮肤上渗了出来。 那蜚蜚像是察觉不到痛,歪着头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林轻舟唇中歌声,恰好到尾声。 口中歌声止,他顺势捏了一个诀,那丝线般的血丝,便从蜚蜚的后背上浮起,缓缓地飘进林轻舟的口中。 一股腥味,难闻得很。 但为了活命,也不得不了。 林轻舟皱着眉头,狠狠咽下蜚蜚的血,轻轻擦拭过嘴角。 歌声停,蜚蜚呆愣住了,也不离去,仿佛在等着林轻舟继续唱下去。 它歪头,睁着一只澄澈无邪的眼,望着林轻舟一瞬不瞬的样子,萌到了林轻舟。 他轻笑一声,伸出一手,轻柔地摸向蜚蜚的头顶,傻东西。 蜚蜚用头趁势在林轻舟手心里蹭了蹭。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林轻舟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罪恶感。 他抽回在蜚蜚头顶的手,转身原路返回,朝来时的山洞走去。 刚走没几步,迷榖树不远处的浓密的树影里,走出一个人。 身姿颀长,黑衣黑发,腰悬墨玉。 是寒祁。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沉默不语地望着林轻舟,像第一次认识林轻舟一样,目光中有探究,疑惑。 还有一些林轻舟看不懂的东西。 第9章 那样伤情哀愁的歌声还有对着蜚蜚说的话,难道尽数被寒祁听去了 林轻舟心底生出一丝窘促。 良久,寒祁神情莫测地看着林轻舟,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未出声,倒是林轻舟先打破沉寂。 找到了吗?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问道。 不料,寒祁轻蹙眉头,朝林轻舟又走近几步,不答反问,是谁这么伤了你的心?歌声竟然如此催人断肠。 林轻舟闻言,眉心重重地一跳,心底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是你,你没有伤,别误会,我不喜欢你,你伤不了我的心。 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面色清冷,不是,没有。 寒祁眉头皱得更紧,就差左右脸颊两边各写上不信两字。 殷昔白还在等着曲魂盏,此事不容耽搁,我们快...... 林轻舟将话题拧回正轨,从寒祁身侧走过,手腕忽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拽住。 寒祁眼眸幽深地望着他,薄唇抿了抿,俊朗的脸庞,少了几分平时的肃杀,多了一些罕见的迟疑: 那天在白狐洞,我们是不是...... 这是盘桓在他心头多日的心结,那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零散画面,时常令他见到林轻舟,便心底生出异样...... 林轻舟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那些床榻上的混乱纠缠,差点就擦枪走火,难道寒祁记起来了? 原小说情节中,那是原主沦为寒祁泄欲工具的开端。 他不想重蹈原主的覆辙,必须跟寒祁划清界限! 他神情淡漠,果断摇了摇头,那并没有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轻舟一直都当那次是自己被狗咬了几口。 寒祁闻言,面色一变,长刃似的剑眉,带上凛凛寒意,攥着林轻舟的手,不自觉也重了几分。 这不算什么? 他语气森冷,声音低沉,让林轻舟不由脊背一凉。 那是意外。 手腕生疼,林轻舟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攥得更紧。 怎么着? 又想耍流氓? 想起系统崩溃,在后台修复中,林轻舟便不再缩手缩脚,当个任人宰割的受气包。 立时屈指捏诀,凝聚灵力,腕间一震。 寒祁未料想到林轻舟会朝他出手,猝不及防,紧握在林轻舟细白手腕的手指被震开,五指麻痹,虎口疼痛。 林轻舟顺势退开几步。 这一系列动作,寒祁尽收眼底,他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不可置信的错愕。 眼前的人,分明还是林轻舟。 却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温言和语,性格柔弱的人,判若两人。 林轻舟待他,何曾如此怠慢,冷淡。 先前以为林轻舟是巴高望上,故意巴结他,后来又发现林轻舟其实是对他,心怀敬慕。 可现在为何要如此这般? 寒祁脑中念头纷杂,一一闪过,但时间不过须臾。 他抿了抿唇,面色阴晴不定,既是意外 林轻舟轻声抢白,那就别再提起了。 这迫不及待的语气...... 寒祁面色一沉,颔首不语。 林轻舟心底轻吁了一口气,看寒祁神色不愉的样子,大概也是以后不想旧事重提,如此一来,倒正好称了他的意。 在书中,寒祁欲念总是那么强盛,压着原主做的时候,动作粗暴,毫无温柔可言,纵情至忘我处,口中时常会溢出殷昔白的名字...... 搬来书中寒祁对原主说的原话就是,我喜欢你的身体。 只是身体而已。 现在,经由林轻舟的扭转乾坤,寒祁似乎连这副身体也看不上了。 林轻舟简直要额手称庆。 谢你看不起之恩。 我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 林轻舟敛起所有情绪,声音却有着一丝隐约的轻快,像是解决了什么棘手事情的劫后余生,曲魂盏多生长在阴暗潮湿处,不喜光,花朵也在夜间盛放,且在黑夜中,花朵会散发淡黄色的光,找起来并不费事,不如我们分头行事,这样找起来快些。 寒祁点头表示赞同,侧颈的线条更加紧绷,像有什么情绪隐忍不发,但他随后就倏地离去。 林轻舟还未看清,原地便只留一抹残影。 寒祁大概是担心不能及时找到曲魂盏罢。 毕竟殷昔白的师尊现在命悬一线,若有他师尊有什么闪失,殷昔白定会十分悲痛难过。 林轻舟心道。 细雨不知何时已经歇了,林中一片水气氤氲。 他捏诀召出佩剑吟雪,御剑浮在半空,在浓密的林中速度缓缓地飞行,微微低下头,心无旁骛地寻找那淡黄色的光亮。 寒祁与林轻舟先后离去。 迷榖树下,只剩一只呆头愣脑的蜚蜚。 一阵夜风吹来,枝影摇曳,空中飘来一阵淡淡的腥气。 蜚蜚一闻,褐发掩映间的那只眼睛陡然一亮。 它兴致勃勃地着跑向不远处。 寒祁刚才从暗处走出来时的那棵树底下。 它在树下高兴地用鼻子嗅闻起来。 发现一只被剑削掉半边翅膀的瞿如鸟,血还是温热的。 它喜滋滋地咬回了自己的窝里。 第10章 细雨初歇,稠密阴湿的山林中,清淡水雾浮在半空,徐徐地弥漫着。 林轻舟穿梭其间,御剑飞了片刻,便觉面庞微湿,满袖冰凉。 冷意侵入身上所着的薄衣,渐渐爬满全身。 他不禁以手掩唇,打了一个大喷嚏。 这副身子骨实在太弱,等那不靠谱的系统修复后,一定要问问233,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可以改善他这身弱骨。 西川秘境的朝夕更替,与外界不同,夜间只有三个时辰。 曲魂盏只在夜间开放,白日不好寻找。 林轻舟虽身有不适,但还是快马加鞭,在林中一刻也不停地搜寻着。 蓦地,他视线不经意一扫,顿住了。 足下不远处,借着林中微弱的光,一点赤红色,在一大片长势疯狂的翠绿蕨类植物中,分外显眼。 他不由御剑靠近了几分,以手捏诀,指尖燃起一小团火焰,用于照明。 赤红色的花朵,花瓣窄小蜷曲,花蕊纤长,笔直地挺立着,花萼下是碧色的长茎,有茎无叶。 浓郁微甜的香味,飘至林轻舟的鼻端,又引出他一个大大的喷嚏。 曲魂盏还没找到。 倒是让他先找到了另一件奇花异草。 明讹草。 人若是吃了这种草,便会不由自主地心口如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暂时用不上,但是留着兴许以后还有用处。 他轻轻地落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用手掩住鼻端,剑尖一挑,明讹草茎断叶落,他瞬势将其收入纳戒中。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御剑,在林中寻找。 飞了不过片刻,便听见右侧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石头相击声,尖锐刺耳。 林轻舟循声望去,果不出所料,有一抹浅淡的黄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夏夜里的一抹萤火。 狰,声若石击,是守护曲魂盏的妖兽。 曲魂盏就在那处。 林轻舟不再迟疑,纵剑而去。 距离那淡黄色的光芒还有数十米,林轻舟便周身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浪,在慢慢向四周蔓延。 愈是靠近,灼烫的温度愈高。 四周的苍翠草木开始迅速的萎败,像是忽然被抽去了所有水分,变得干瘪焦枯。 这是狰发怒的迹象。 狰为凶兽,一旦发怒,方圆一里内,变得干旱高温,万物生灵像是置身于熊熊烈火中,炙烤焚烧。 林轻舟心中一凛,捏了个诀,周身出现一个泛着蓝光的护身结界。 他继续御剑向前。 陡然,林中一阵罡风刮来,飞沙走石,枯草被连根拔起,落叶被卷的空中乱舞,焦枯的林木发出将被催折的吱嘎声。 那高温灼人的热浪,竟被这强劲猛烈的狂风,削减得所剩无几。 与此同时,一股气势磅礴的灵流如排山倒海般朝四周荡开,林轻舟胸腔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这日天日地的阵仗,十有八.九是主角光环又在发挥作用。 寒祁应该比他先到了,且已经跟狰斗上。 林轻舟顶着巨大的阻力,继续向前御剑而去。 林中枯叶乱舞,透过浑浊的空气,可以望见一只高约两丈,身后拖着五条长尾,头上长着一个尖角的巨兽。 它弓着后背,浑身赤红的毛竖起,目露凶光,愤怒地口吐赤焰。 在它的对面,是寒祁。 他一脸肃然,面部线条紧绷,薄唇紧抿,稳稳地虚浮在半空中,周身涌动的强烈灵流,撩起他的漆黑长发,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飞舞着。 他一手捏诀,一手握着他的佩剑,栖霜。 长剑雪亮,剑尖朝上,剑刃上隐约已经覆有一层寒霜。 剑身散发出的寒光如有实质,将那灼烫的烈焰,一律格挡住,不得近前。 忽的,寒祁闭目,腕间一动,长剑周身剑气便如急湍猛流冲破闸门一般,所向披靡地荡开。 空气骤冷,阴凉的气流,以寒祁为中心,立时向四周涌去。 不消片刻,四周的枯木断草,表层都覆盖着一层清霜。 狰所制造的烈火焚烧之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狰怒气更生,五条长尾一扫,竟然将身后的一棵粗壮的焦木,拦腰打断。 吱嘎声响,那如脸盆般粗的树木,眼看着就要倒下。 沿着树木倒下的轨迹,可以看到,有一个爬满青苔的石堆。 在石堆的缝隙里,一株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花,颤颤巍巍地立着。 不好! 事已至此,可别功败垂成。 眼看倒下的树木就要压上曲魂盏,林轻舟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立即飞身向前。 从落下的枯木下掠过,身子朝后一仰,腰部似要弯成一张弓,一手握住曲魂盏的绿茎,将其连根一把捞起。 尔后身若回雪,御剑至半空,将曲魂盏收入纳戒。 手刚触到曲魂盏的一瞬,一阵刺痛的麻痹感,便像长了伶仃小脚般,攀上林轻舟的手指,慢慢爬向手背。 曲魂盏的茎上有细小的刺,刺上有毒,毒性虽不致死,但却可以使人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此毒无解,睡一觉便可。 曲魂盏被拔出,那厢,狰如有所感,瞬时不再与寒祁对峙,而是回身要口吐烈焰,伸着利爪,扑向林轻舟。 寒祁见状,说时迟那时快,长剑一挥,一道冰冷剑光,朝狰的后背狠狠劈下。 但那狰竟然未伤分毫,竟然仍不依不饶地朝林轻舟而去。 那麻痹感已经从手背渐渐爬向手臂,林轻舟身影一闪,身形已经不大利索,堪堪地躲过狰的一击。 去找昔白,再出去。寒祁言简意赅,朝林轻舟道。 说话间,他跃身向前,阻了狰的去路。 林轻舟说了好,便趁势调转方向,朝殷昔白所在的山洞而去。 刚飞出不远,他忍不住回头提醒一句,遥遥朝寒祁道,这东西怕水。 寒祁闻言,望着林轻舟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麻痹感已经蔓延了半边身子,林轻舟捏诀御剑的手指微微颤动。 鼻尖处,被冻出的一点清涕,也顾不得擦。 曲魂盏的毒刺,最少可使人昏睡一天一夜。 必须赶紧先找到殷昔白。 终于回到原先堆着篝火的山洞,但是却不见殷昔白的人影。 篝火还燃着,人应该未走远。 麻痹感已经蔓延至他的全身,林轻舟眼皮开始打架,他晃了晃头,赶跑了几丝睡意,向洞外走去。 耳边却陡然传来一阵窸窣声,他警觉地回首,但还是迟了一步。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8) 山洞内忽的伸出四根手腕般粗的青藤,缠住他的手脚,将他一路拖回洞中。 洞中遍布的青藤像水中摇曳的水草般,乱舞着,纷纷迫不及待地缠上林轻舟的手脚。 方才不见踪影的殷昔白,也被缠住手脚,挂在不远处,面色苍白,但是仍有声息,只是被青藤勒得陷入昏迷。 林轻舟四肢不能动弹,口中默念咒诀,召出佩剑吟雪。 他念咒驱剑,一时洞内断藤横飞。 毒刺的带来的倦意,令他神识昏昏,心有余而力不足,灵力也一阵滞涩。 猝不及防,一根青藤蓦地刺入他的后背,险要将他捅个对穿。 他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瞬时褪得一干二净。 但口中默念的咒诀依然不停。 然而,青藤斩断又生,似乎无穷无尽,他终于灵力无以为继时。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他睁着朦胧的双眼,但却视线模糊一片。 强烈的倦意与疼痛感,拉扯着他的神经,也没看清寒祁是如何动作。 不消片刻,洞内的青藤便化作了一阵轻烟。 禁锢一解开,身体无能为力地向下坠落。 那端,殷昔白也一同坠着。 寒祁见状,跃身而来...... 身体与地面完全接触,背上的伤口被震痛,林轻舟唇边溢出几丝鲜血,他心底自嘲一声,才尘埃落定般的睡了过去...... 人果然不该生出太多可耻的奢望。 寒祁飞身而来时,朝他望的那一眼,让他竟然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可现实打脸太快...... 第11章 落地窗外,夜月高悬。 林轻舟坐在办公室里,被困在逼仄的格子间中。 桌面上左侧是堆积如山的图纸,右侧是今天中午吃剩的泡面,还没来得及扔。 鼠标与键盘的按键声,错落不绝在办公室中响起。 他头发蓬乱,面色蜡黄,眼睛下是一片乌黑,双眸布满血丝,不带任何感情地一瞬不瞬盯着电脑屏幕。 双手却像上了发条一样,机械迅速地动着。 在他头顶,是一个个加粗的黑体大字,横断面设计,纵断面设计,路面结构设计,设计方案,可行性研究报告......一层又一层地叠起,就快要顶到天花板。 这些字沉沉地压在他的头顶,让他不得片刻喘息...... 蓦地,电脑屏幕上方,探过一张脸来。 那人眼眸狭长,利剑似的长眉,直要没入鬓角,薄唇似笑非笑地勾起,眼神倨傲,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怎么看,怎么都很欠揍。 林舟呆呆地望着他,正自愣神间,那人伸出修长白净的一只手,握住电脑主机的电源线,轻描淡写地一拔。 瞬时,电脑屏幕一片漆黑。 林舟瞳孔骤缩,胸中倏地燃起一股炽烈怒火,伸手朝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就是一拳 寒祁你个人渣,我还没点保存...... 话刚冲出口,他便同时猝然睁眼。 原来他又做梦了。 后背上的伤口被手的动作牵动,似乎被扯得裂开了少许,痛得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人渣是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床榻不远处传来。 低沉沉的。 语气疑惑。 林轻舟背上有伤,脸朝下躺在床榻上,闻声,枕在下巴的手略微撑起头,侧头循声望过去。 寒祁正坐在床榻不远处的桌边,手中正拿着一块布,擦拭着他的佩剑栖霜,眼睛斜斜地朝他瞥来。 眼中是锐利如刃的审视,打量,探究。 林轻舟垂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所谓人渣,是指那些外形出众, 道貌岸然。 高山景行, 刻薄寡恩。 道行高深的人。 心狠手黑的败类。 寒祁微愣,深盯他一眼,在你心中,我原来是这样的。 林轻舟深以为然地点头,是的,一直都是如此。 他环视一眼,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并不完全陌生的陈设。 檀木为床,鲛绡为帐,铜鹤衔着明珠为灯,沉阔的大理石桌案上,香炉里正袅袅升起香烟...... 这是第二次到寒祁的房间。 林轻舟的记忆还停留在秘境,不知其间发生了何事。 他正要开口询问,脑海中,那久别的机械提示音蓦地出现,比之前更为响亮清晰,登时吓他一跳。 【233系统修复成功,并已完成新版本升级,欢迎宿主重新绑定书中角色林轻舟。】 【新版本系统检测到,当前已进展剧情,崩坏程度已经超过50% ,现系统开启强行维护剧情机制,在原有基础上,新增两个防OOC任务,请宿主届时及时完成。】 【新系统已更新惩罚程序,并新增表情包功能、美颜功能,祝宿主使用愉快!】 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升级?! 还特么给他增加了两个防OOC任务! 谢谢,听起来一点也无法令人愉快。 我从秘境出来后,发生了什么?他问。 【抱歉宿主,系统修复漏洞期间,无法进行观测。】 林轻舟:...... 要你有何用? 我睡了多久?林轻舟一面反手轻轻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双手撑着床榻起身,一面问斜对面坐在桌边的寒祁。 三天。寒祁言简意赅。 林轻舟颔首了然,昏睡如此之久,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而是曲魂盏上的毒刺。 三天时间,倒也不算太长。 中了曲魂盏的毒,昏睡时间可长达七天七夜。 既已苏醒,还是赶紧走人,别再狼狈地被人提着领子丢出去。 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 瞧着床上的被褥,光滑柔顺,应该也挺贵。 再烧一床,有点浪费。 尽管动作已经小心翼翼,还是不下心牵动背上的伤口。 他忍痛,咬着牙,双脚伸出床沿,踩着鞋要穿进去。 你干什么?寒祁收剑入鞘,冷冷的声音传来,似有不悦。 回去。林轻舟淡淡回答。 说话间,他蓦地发现身上脏污的衣物已经被替换掉。 谁帮我换的衣服?他心里一个咯噔,抬眼望着寒祁,问道。 小事,不必言谢。寒祁别开脸,眸光闪动。 闻言,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哪顾得上他什么脸色。 被看光了。 那个人还是寒祁。 以前读书时,在宿舍洗澡,卫生间的门忘记上拴,有冒失的室友横冲直撞,将他看了个一览无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甚至室友还开玩笑,要跟他比比大小。 他平静无波,坦然以对。 但现在换成寒祁。 不知为何,他心底升起一丝难以言明的尴尬。 收回飘远的思绪,此地不宜久留。 他动作麻利地穿好鞋子,想从纳戒中拿出一套新的衣物换上。 他摸向右手的拇指,空空如也。 咦 他的纳戒呢? 他疑惑地望向寒祁,无声询问。 坏了。寒祁道。 纳戒好端端的,怎么会坏? 倏地,他想起,在秘境中时,曲魂盏拿在手里不便行事,他便先放入了纳戒中。 而纳戒认主,有特制的咒诀,只有林轻舟本人才能打开。 这边,殷昔白急着用曲魂盏救人,火烧眉毛。 林轻舟昏睡不醒,无法打开纳戒。 寒祁便用灵力暴力拆除,毁了他的纳戒,取出曲魂盏。 林轻舟略微思忖,便知晓了其中的起承转合。 他目无波澜,只吐出一个字:赔。 话刚出口,钝痛就在脑仁上升起,像有一把钝刀一刀又一刀地在削着,让他瞬时双手抱住头,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口中不由低呼出声。 与此同时,识海中烦人的系统警报声响起。 【宿主有严重疑似OOC行为,系统已启用最新的惩罚程序进行惩罚,请宿主尽快拯救崩坏的剧情,否则,惩罚将一直继续。】 怎么又OOC了? 我不过只说了一个字。 林轻舟疼得脸色发白,在心中默默朝系统233竖起中指。 【林轻舟不会对主角寒祁做出索要赔偿的行为,请宿主立即更正。】 原主只会跪舔寒祁,怎么可能冷言冷语地朝他索要东西。 失策失策。 寒祁见他忽然抱头痛呼,已经走上前来,怎么了? 林轻舟不答话,只抬头,凄凄惨惨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道,赔,是不可能的,幸好师弟毁了纳戒,没误事。 脑中的钝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寒祁听见他的话,却剑眉皱起,表情古怪,但疑惑只是一瞬。 他摊开掌心,一枚白玉戒指躺在他的手心,还你,你的东西也在里面。 这疼白挨了。 林轻舟接过新的纳戒,道了声谢。 他低头想从纳戒里取出一件外裳套上。 头顶传来寒祁幽幽的声音: 你的纳戒里,怎么有我的旧衣服? 第12章 林轻舟:不是我,我没有。 爱他就要收集他的旧东西,这种肉麻兮兮的怪癖,只能属于原主,爱而不得的痴情种。 这件旧衣,也有来历。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纯微子讲究道法自然之理,授业解惑崇尚无为而治,从不对座下弟子,多加管束。 林轻舟在纯微子数言点拨下,自行参悟引气入体后,便一直是自学。 寒祁拜入座下,成为纯微子的关门弟子后,纯微子依旧只是略微点拨,并不多加干预。 同一座师下,仅仅林轻舟与寒祁二人。 因而,两人修法论道,遇疑相与析,时常一起在竹林练剑,讨论剑法,偶尔切磋。 那时,寒祁刚入宗门不久,人虽性子阴冷,但对待原主这个师兄,还不似后来那般冷酷刻毒。 竹林深处,长剑相击,剑意狂卷落叶,你来我往。 纵使寒祁神情淡漠,偶尔一个眼神交会,也能让原主心跳不止,心中的爱慕像春天雨后的野草般疯长,幸福满足之感要溢出胸口。 那大概是原主这一生中,内心最为甜蜜快乐的日子。 寒祁拜入道门第二年,已经步入筑基中期。 是时,浮玉山下郁孤镇有数十名女子夜半无故失踪。 镇上百姓疑心有邪佞作祟,拜在清虚剑宗的山门前,请宗门仙长出山除之。 那是两人第一次奉师命结伴下山除邪。 在郁孤镇不过花费半日功夫,两人便顺藤摸瓜,探得女子失踪的真相。 有一名叫许半仙的邪修,想用炼魂采补之法以提升修为。 林轻舟当时修为较之寒祁更胜一筹,除邪时,便走在前头。 那邪修道行并不高深,林轻舟三下五除二,逼得他溃不成军,毫无还击之力。 他躺在地上,眼看苟延残喘,气息将绝,林轻舟快步欲上前,一剑了结其性命。 怎料,那邪修死到临头,仍想拉个垫背。 林轻舟趋近有所松懈之时,视线盲区里,他袖中藏着的淬毒利刃,趁势破空飞出。 千钧一发之际,寒祁瞥见那淬毒暗器。 他当即跃身上前,一掌推开了林轻舟,手中紧握的霜意凛冽长剑,毫不犹疑地一剑刺透那邪修的喉咙。 鲜血喷溅,寒祁脸上衣上,瞬时皆是殷红的斑斑点点。 淬毒利刃一把钉在院墙上,刀柄晃动不止,他的衣袖被戳出了一个大洞。 寒祁神色如常,脱下身上沾染血迹的玄色外裳,抹干脸上血污,随手扔在地上。 隔着四年时光,寒祁第二次对他施以援手。 原主深以为这是天意。 他趁寒祁不注意,偷偷将地上的衣裳收入自己的纳戒中。 带回清虚剑宗后,他将旧衣清洗干净,一针一线缝补好破洞,再放进纳戒中,视若珍宝的藏起来。 在原主眼中,这件破衣物,是寒祁心里有他的方寸之地的证明。 不过,这方寸之地,也不过是他的自以为罢了。 原主与寒祁的不正当关系,被殷昔白无意得知后,寒祁便开始不愿意碰原主不说,还刻意疏远原主。 那段时间,夜半思念叫嚣时。 原主总是紧紧抱住那件旧衣,细细地嗅闻上面残留的气息。 悲痛又无助的流泪,泪水湿透衣襟。 书中情节仍然记得不少,但是林轻舟并非事无巨细,一一都记得分毫不差。 纳戒中的旧衣物,他也不过视线一眼扫过,一时没能回忆起这是寒祁之物。 要早知道这是寒祁的,他早就一把扔了,用来当抹脚布都嫌弃。 话归眼前,林轻舟从纳戒中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轻念一个咒,衣服服帖妥当的套在身上。 寒祁眼眸黑沉沉的,如有旋涡,静默着等他回答。 想起无时无刻不在作妖的系统,他只能避重就轻,垂眸轻声道:师弟这件衣服尚新,扔了可惜。 寒祁并没那么容易被打发。 他身量高挑,比林轻舟还要高上半个头。 他朝林轻舟又近前几分,温热的吐息,悉数都喷在林轻舟的额上,既如此清俭,怎从不见你穿过? 距离过近,寒祁的气息瞬时如黑云压城般,席卷了过来。 林轻舟不由一阵头皮发麻,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强忍着心底不适,说,有的,你未曾留意罢了。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师弟休息。 不等寒祁回答,说话间,他绕过寒祁,朝门口走去。 身后却传来寒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从醒来便一直急着想走,为什么? 林轻舟没料到寒祁有此一问,闻言愕然,脚步顿住。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素来是对寒祁退避三舍的。 现下系统并未发布任务,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但他不能这么说。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9) 想起原主的痴情种暗恋人设,他只得语带几分幽怨,我以为你想让我离你远点。 寒祁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叫林轻舟不得近他三尺之内的话。 他抿了抿嘴唇,眉头紧皱,仿佛说这话的人不是他,没有的事。 林轻舟只想快点走人,这深情款款的戏码,他实在演的头大。 他话语潦草地收个尾,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每一字每一句。 所以,你否认没用。 说罢,他快步向房间门口去。 不知内情者,几乎会以为他是仓皇而逃。 谁知..... 哎呦,我靠。 不小心一脚踩到衣袍下摆了。 他在门槛处身形一歪,身影踉跄,衣袍之下,还崴了右脚,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不想再被寒祁看扁,他忍着剧痛,硬是没吭一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尖刀上,钻心般的疼。 一路身形不稳地穿过曲折长廊,错落花榭,朝院门外走去。 脚步虚浮。 这一幕,落在不知内情的寒祁眼里,全然变成失魂落魄,伤心不已的失意。 灯影憧憧里,寒祁望着那瘦削背影渐行渐远,目不转睛,眉心皱出起伏的山川。 若有所思。 林轻舟走出院落,直到确认已经走出寒祁的视野。 凝滞在后背上,那令他心里无端惴惴的灼烫目光,已然消失。 林轻舟便不再忍耐,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住地倒抽凉气。 但他不敢多作停留,捏了个诀,瞬时回到同在凌霄峰的乘物游心,他所住的院子。 凌霄峰占地广阔,高峻入云。 白日鲜少能闻见人语声,到了晚间,更是岑寂。 一弯冷月在天际挂着。 院门前的石灯,寂寥地燃烧,明明灭灭。 石阶旁的两丛青竹,枝干交错,疏影横斜,在灰白院墙上,投出一片光影斑驳。 小小的院门紧闭。 林轻舟一瘸一拐地拾级而上,推开院门。 院内花木萧疏,四面漆黑,与寒祁所住的鹤鸣九皋,宛若云泥之别。 他掐个诀,指尖登时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照亮周身一小片地方。 踏着青石铺成的小径,一脚深一脚浅地朝掩映间的房间走去。 咯咯! 间歇性的异响蓦地从他身侧不远处的一片黢黑中传来。 他循声微转身,视线望过去,是闻棠的房间。 第13章 闻棠的窗子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 屋内没有点灯。 林轻舟脚步顿住,忽然忆起,在进入秘境前,闻棠在秋水阁顶与姓寒的某混蛋对峙,被来势凶猛的威压重伤内府,连退数步,从秋水阁顶坠下。 闻棠当时直接陷入昏迷,伤得不轻。 三天过去,不知闻棠的现在伤势如何。 他脚步一折,转身朝闻棠房内走去。 推开房门,他手指掐诀,烛台上的蜡烛瞬时端正笔直燃起,屋内倏地变得亮堂。 那偷偷咬蜡烛的耗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跳下桌子,一溜烟逃窜进床底下。 方才发出异响,就是这耗子罢。 闻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清俊的眉头微微皱着,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惶然不安地滚动,不知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魇。 他这般模样,根本不像伤势已经有好转迹象,反而比之三日前,更为严重。 伤势沉重,床榻前却无一人照料。 道门之地,修的是长生大道,却不全然出尘脱俗,也不乏蝇营狗苟。 闻棠得罪的是寒祁,除却他背后的寒氏,他还是清虚剑宗首席大弟子,宗主之位继承人。 而闻棠,身后无权无势,一朝落难,同门师兄弟竟全都袖手旁观,无一人敢伸以援手,任其自生自灭。 林轻舟轻叹一声,心底由衷地升起一丝恻隐之心。 脑内千转百回间,忽然听见细微的声音从闻棠口中传来。 他嘴唇泛白,一张一合着,似乎是口渴要喝水。 林轻舟见状,也顾不得右足尖锐的疼痛,疾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茶盏。 屈指捏诀,念了个召水的咒。 茶盏水满。 他五指并拢,握住茶盏一瞬,施动咒诀,水立时变得温热,升起袅袅白烟。 闻棠似是被响动惊醒,微微掀开眼皮,并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是林轻舟贴心细致的连番动作。 双眼缓缓阖上,眼角沁出晶莹湿润。 林轻舟侧身半坐在床榻边缘,一手扶起闻棠的头,握着茶盏的手凑到他皲裂的唇边,水来了。 闻棠抖着干裂的嘴唇,狠狠咽了几口,动作有点急,不小心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轻舟见状,连忙撤走茶盏,慢点。 他手一挥,茶盏精准地直飞向茶桌,轻盈如絮地落下,一滴水也未溅出。 他再扶起闻棠少许,腾出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待他口中呛咳平复,林轻舟一手托住他前倾的身体,一手念诀。 灵气如同滋润久旱沙漠的甘霖般,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间,流进闻棠的体内,穿过四肢百骸,涌向他的内府。 温暖的灵流,轻抚过每一道裂痕,轻柔细致,熨帖恬淡。 闻棠痛苦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青白的面皮,也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几分生气。 林轻舟见此,心中一喜,便加大了输送灵力的力度。 然,不消多久,他内府却涌起一阵凝结滞涩。 他在秘境不慎中了黑螣剧毒,毒性虽解,身体却有所虚耗,不久又感染风寒,背后受到妖藤几近贯穿的重创。 轮番损耗下来。 他也已是强弩之末。 当下,他不得不就此作罢。 想着等他恢复少许,再来为闻棠疗伤。 收回捏诀的手指,他两手扶着闻棠躺下,让他好好休养生息。 手刚为他掖紧被角,要收回,腕间蓦地一紧。 被一只手牢牢攥住。 闻棠微阖着眼,眼角的水光凝成泪珠,流进鬓间,喉咙哽咽: ......师兄 师兄在。 林轻舟温声轻轻反握住闻棠的手。 ......别走。闻棠的声音满是恳求,青稚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可怜。 林轻舟脸上浮起心疼的神色,想把他的手拿开放入被子中。 可闻棠似乎使尽浑身的力气,想把他挽留住。 直到他轻声说了句,我不走...... 闻棠才放心地稍稍把手松开。 他额上沁出薄汗,鬓边的头发也是微微汗湿。 林轻舟伸手轻轻拂开贴在他脸颊边的湿发,他眼角又是落下一滴泪来。 林轻舟心里一动,恻隐之心更甚,语气轻柔: 我不走,好孩子要乖,不哭...... 此言一出,闻棠没出声。 他双眼紧闭,瘪着嘴,似有什么不满。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困意也终将他席卷进入梦乡。 林轻舟说了不走,便真的不走。 他撩起右腿裤脚,脚踝处是一片骇人淤青,快肿成一个大包子。 林轻舟记起,上次闻棠给的药,治愈外伤有奇效。 自袖中取出那小巧玲珑的白色瓷瓶,他把清凉的露液倒至伤患处,过了半盏茶功夫,脚踝处的青肿果然渐消。 碰到寒祁,真的是没遇上过一件好事。 几乎没有哪一次不是带伤而归。 难道是跟寒祁八字相冲? 林轻舟心道。 若无差池,依照书中情节,寒祁三年后便会继承宗主之位。 众望所归。 这里注定是寒祁的天下。 寒祁素来看他不惯,是时,纵使林轻舟获得角色的自主支配权,仍然前景堪忧。 他对闻棠蓦地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后背上伤口的疼痛,仍接连不断地作痛。 他不再分神想其他。 走至在床边不远处的榻上,盘膝而坐,双手虚握,闭目运气疗伤。 与此同时,他在识海中敲敲不算外挂的外挂,233,这幅身体太过虚弱,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高身体的防御值吗? 【宿主,林轻舟的人物设定是这样的,系统无法强行对其改变。】 无法强行干预,只能自己逐步改变吗? 只怕还没提高,就经受不住这一番番折磨,先挂了。 系统似乎察觉到林轻舟的沮丧,出口暗示道,【宿主完成所有防OOC任务后,可以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任务奖励。】 还有这种操作? 完成防OOC任务,可以获得角色自主支配权,作祟的原主意识亦会烟消云散,还可改善病弱体质。 四舍五入一下,等于是驱散他现时所有的人生阴霾呀。 不过,防OOC任务向来非常坑人。 想及此,他迫不及待完成任务的心,又冷却下来。 修炼无岁月,时间总是逝去极快。 待林轻舟从入定中醒来,夜色褪尽,天光大亮。 晨曦的凉风,穿过半开的窗子,涌进屋内,扑得他满袖满怀。 回首看闻棠一眼,仍在安然沉睡。 清俊的眉眼,昨日的惶然已无踪迹,嘴角微微上扬。 可是做了什么好梦? 蓦地,林轻舟腹中发出一声轻响。 没辟谷的修士,一饭一蔬,皆是烦恼。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闻棠的房间,掐诀朝青云峰的饭堂而去。 尚在门外,饭堂里一片人语欢笑声就传入耳中。 清虚剑宗有食不言的宗规,因而饭堂内修士进食都是保持肃静。 今日与往日不同,很是热闹。 他心生疑惑,走入饭堂内。 只见饭堂西南角处,乌泱泱挤了一堆人,争先恐后的往前推挤着,嘈嘈切切的。 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出示刻有名字的弟子玉牌,取好两人量的饭菜,便抬脚向外走去。 陡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叫住他。 林师兄,留步! 林轻舟脚步一顿,回首望去。 来人长相英气,萧萧肃肃,气质清逸爽朗,举手投足间写满潇洒与沉凝。 脸上正带着和煦微笑看着他。 第14章 林轻舟朝那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识海里,他迅速在系统中搜索人物图鉴以及人物资料。 此人名叫崔如故,师叔文清真君座下弟子,算是林轻舟的师弟。 林轻舟对此人没什么印象,书中重要情节处,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人肉背景板。 整本书从头到尾,名字只出现在主角与重要配角的对话中。 查看系统资料显示,崔如故,性情萧疏,为人和善,与原主不算相熟,不过点头之交。 师兄,今日饭堂每个弟子还可额外领一份药膳。 在他查看资料的怔愣间,崔如故已经引着他走向那人群处。 众弟子脸上皆是一片喜色,林轻舟心中狐疑更甚。 耳边传来两名弟子的对话,解了他的疑惑。 不过是药膳,为何大家都像争夺宝器一样,不甘人后? 药膳中的扶芍草,可不就是宝器! 扶芍草?!竟然是扶芍草,药中上品! 说话间,那两人垫着脚尖,更加卖力继续往前推搡着,急乱中有一个还踩了林轻舟一脚。 崔师弟,那扶芍草有何稀奇之处?林轻舟平淡无波地退后几步,问身旁的人。 食用扶芍草,可固本培元,修为暴增!仙市中并非罕见稀有,但价格昂贵,普通修士一般都是买不起的。 崔如故望着那些丑态毕露,毫无修士风骨的弟子,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林轻舟点头,闻师弟尚在病榻久未进食,我先离去了。 说话间,脚步一折,朝外走去。 谁知,崔如新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修士几乎人人都知扶芍草能增进修为,却鲜有人知道它还有促进伤口愈合,镇痛止痛之效,师兄在秘境之中受了重伤,服食一些扶芍草,伤势可以好得更快。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他背上伤口经过一夜疗伤,好了很多,但并未完全愈合。 既然老天终于开眼,暗度陈仓地亲手为他送上buff。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林轻舟站在人群不远处,等人少些,再上前去。 崔如故似也不急,也一同与他立在一旁。 四周一片嘈杂喧闹,两个人却浑不在意,像置身于松风明月下般,低声交谈着。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林轻舟是第一次与崔如故见面,两人交谈不过寥寥数语,却让他生出两人已经相识多年之感。 崔如故问起西川秘境之行,林轻舟潦草数语带过,其中的艰辛困苦,曲折迂回,并不多言。 看他神色轻描淡写,崔如故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起一个促狭的笑: 林师兄与寒祁师弟在秘境里共临险境,并肩斩妖,经此一事,想必师兄的多年夙愿快要得偿罢。 林轻舟闻言一震,双眸圆睁。 崔如故话里有话。 原主倾慕寒祁之事,按照现在情节进行的时间点来看,应该是无几人知晓的,崔如故竟然已经看出来。 不,是原主爱慕寒祁,不是他。 这个锅,他不背。 林轻舟眉尖轻蹙,顾左右而言其他,诛杀秘境妖兽,摘得灵药,不过徒惹得一身伤,长生大道,路阻且长,哪里能谈得上快要得偿夙愿。 崔如故哈哈一笑,并不反驳,又自顾道,那殷昔白空会巧舌如簧,身入秘境未有半分功劳不说,还负伤拖累,哪能与师兄相比? 等等。 这种隐形修罗场,崔如故竟然也能看出来。 说吧,崔如故,你是不是天天不专心修行,专门研究过宗门八卦。 林轻舟心思转动,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那端,崔如故复又半是促狭半是认真道: 你不知,那日寒师弟背着你从秘境里出来,你身上白衣血迹浸透,面色发白,寒师弟的脸色是如何阴沉难看,等在一旁的众师兄弟战战兢兢,全数缄默,根本不敢近前一步。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0) 殷昔白师尊等着用药,曲魂盏被擅自做主放进自己才能打开的纳戒之中。 寒祁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崔如故是难得的眼睛雪亮,心思通透,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林轻舟正要开口与他说,蓦地,人群中,一个响亮声音传来。 林师弟也在呀。 声音刻意为之的清晰洪亮。 那人站在人群中央,督促着几个师弟把药膳分给众人,本就格外引人注目。 他如此一出声,整个饭堂静默一瞬,所有人都扭头望向林轻舟。 林轻舟的眉头不禁轻轻蹙起。 来者不善。 此人林轻舟之前查看人物图鉴时,特意留心过。 段逍。 师叔广微真人座下弟子,修为道法皆不及林轻舟。 但,比林轻舟早一年进入清虚剑宗,林轻舟还是要喊他一句师兄。 此人是寒祁的狂热追随者,唯寒祁马首是瞻。 虽寒祁未授意他,但他察言观色得知,寒祁与林轻舟师兄弟不睦,便领着一众师兄弟排挤孤立林轻舟,也曾暗中报复性地给原主下绊子。 君子易躲,小人难防。 段逍便是这种小人。 段师兄。 林轻舟面容沉静,不咸不淡喊一声。 段逍唇边的那一抹笑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料定说不出什么令他舒坦的话。 宗主曾有言,如今宗门年轻弟子中,寒师弟资质天赋最高,崔师弟道心最为坚定,林师弟道格最是雅正。 段逍朗声开口,话至此处,声音一顿。 他的目光在饭堂内逡巡一圈,语调拨高几分,唯恐饭堂内有人听不清楚: 今日一看,宗主所言不虚,林师弟道格果真是雅正出尘。 寒师弟昨日特意安排侍从在仙市购得数千株扶芍草,今早做成药膳,以飨全宗修士。 诸位师兄弟都知此药是何等珍贵,皆抓住此难逢机会,以提升修为,但林师弟他竟然视若无睹,不屑一顾,修行路上绝不走捷径,此等高风峻节,真是令我辈钦佩,令我辈汗颜。 林轻舟虽不在拥挤人群中,但却站在人群不远处。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并非不欲取药膳,只是迫不得已被挤在人群外围而已。 段逍一番话下来,明捧暗踩。 无异于狠狠打了林轻舟的脸。 林轻舟闻言,果然面色骤变。 他端着取好的饭菜,一言不发离去。 步伐急促,似是羞愧不已。 段逍望着他渐远的背影,下巴微抬,唇角笑意更深,露出自得之色。 他自以为已经对林轻舟造成什么成吨的伤害。 他不知道的是 我靠,什么鬼? 是寒祁私掏腰包安排的药膳,那这跟施舍有何区别? 不吃了,不吃了。 这草吃着烫嘴。 那傻子怎么不早点开口,害我白站这么久。 闻棠身体虚空,还在病榻上等着进食。 ........ 林轻舟心中多番思绪轮转着,脚下步履不停,不觉已经快步走出饭堂。 崔如故追在后面,疾行数步才追上,与他并肩而行: 林师兄,方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林轻舟闻言,微微侧头,朝他眼角微弯,扬唇一笑: 不值一提的小事。 面上表情是丝毫不作伪的淡然从容,仿佛刚才那个当众被人言语讽刺的人,根本不是他。 眼睫下的泪痣若隐若现,眉目安然可入画,清浅一笑间,绝美面容瞬时光华万千。 饶是道心坚定的崔如故见此,也不禁看得怔愣一瞬。 他忙偏转过头去,心道一句,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 以前他只觉得林师兄空有皮相,性格阴郁,耽溺情爱,浑然不觉其美。 如今观其风骨,心叹一句,果然不负美名。 两人走出一小段距离,半晌未听见崔如故有何言语,林轻舟便道: 崔师弟,若无他事,就先别过。 崔如故方才回神,面露赧色,师兄慢走,他日师兄得空,定要与师兄好好切磋剑法。 方才两人站一处相谈,也互相略略交流了一下修炼感悟,剑法心得。 崔如故听得林轻舟的见解,大呼受益匪浅。 他对比武切磋素来非常热衷,若非林轻舟此刻有伤在身,当下便会拉着他比试一番。 多个朋友总归不是坏事。 林轻舟应了声好,默念咒诀,召出佩剑,御剑朝凌霄峰而去。 崔如故望了望他远去的背影,又回首,透过饭堂的窗棂格子,与同样留意这边动静的段逍一眼对上。 段逍望着他,下巴微抬,目露挑衅,神情不屑。 崔如故竟也不生气,嘴边登时浮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某些自作聪明的人,要倒霉了。 灵剑在空,衣带当风。 林轻舟足下是假山峥嵘的静思水榭,山泉泠泠流淌,注入碧波盈盈的池中。 林轻舟眼角的余光,郝然瞥见不远处的池中小亭里,寒祁正手执一卷书,低头看着。 他目不斜视,佯装没有看见,直直从小亭边,无声无息地掠了过去。 待他眼角余光里的寒祁一闪而过,寒祁却从书卷上抬起眼来。 望着林轻舟远去的方向,他深盯一眼那放了不少东西的托盘。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牵,快得像池水漾起的一丝波纹,很快便消失不见。 头顶绾髻的矮胖道童站在一旁侍奉,一直沉默着察言观色,见此,愣了一下神。 刚才,公子是笑了吗? 第15章 林轻舟回至房内,闻棠已经苏醒起身,只穿着里衣坐在茶桌边。 他捧着一个茶盏,怔愣着。 茶盏空空如也,神思不知已经飞往何处。 林轻舟步入屋内,也未察觉半分。 闻师弟?林轻舟疑惑出声。 闻棠被一语惊醒,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讷讷地喊了一句师兄。 视线也没朝着林轻舟,垂着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林轻舟看他双颊通红,不禁眉头一皱。 他放下饭菜,伸出修长的手指,以手背抵上闻棠的额头,试探温度。 额发细碎,轻轻的落在白净的手背上。 手背下方,是闻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抬眼望了林轻舟一眼,又飞速垂下眼眸。 还真有点烫,该不会是着凉了。林轻舟拿开手,四下望一眼,看见床边挂着的衣裳,顺手取了递给闻棠。 闻棠接过衣裳披上,垂着头声若蚊蝇,傻师兄。 啊,你说什么?林轻舟取出托盘里的饭菜,碗磕到桌面,发出细碎的轻响,确实没听清。 闻棠抬头,眉眼弯弯,我说,谢师兄。 林轻舟闻言也是一笑,无需如此客气。 闻棠踌躇须臾,眼眸清亮,面含期待之色,......以后我可以,叫你轻舟师兄吗? 浮玉山上要喊师兄的太多,喊林轻舟师兄的也太多。 林轻舟跟别的师兄不一样。 林轻舟对此并不在意,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 喊四个字,如果闻棠不嫌拗口,那就随他去罢。 林轻舟神色淡淡,应声说可以。 闻棠眉开眼笑:轻舟师兄! 林轻舟淡笑颔首。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饭,间或三言两语交谈。 闻棠问起秘境之事,林轻舟避重就轻地简要说了几句,只道其间不慎中了黑螣的毒,但已经解了。 没提及背上的还没好全的伤。 在林轻舟看来,此事既已过去,便没必要到处卖惨。 可即便如此,闻棠听完他云淡风轻的叙述,依旧是一脸心疼不已,不停追问师兄是否还有不适,是否还有其他伤。 连林轻舟说要继续帮他疗伤,他也坚决不答应。 最后还是在林轻舟连哄带骗下,声称若不让他疗伤,便是与他客气生分,闻棠这才勉勉强强答应。 闻棠伤势较之林轻舟更为深重,林轻舟只是伤及血肉,而闻棠是内府出现裂痕。 林轻舟经过几日运功休养调理,后背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闻棠的伤势,经他多日灵力滋养,也大胜之前。 自此次闻棠受伤后,林轻舟与他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厚。 原书中,闻棠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原主的目光从不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即使同住一个院子,也鲜少相会,交情颇浅。 原主为宗主之徒,不至于受到同门集体欺凌,但是与寒祁不和的传闻被传出后,被孤立排斥,同样让原主在宗门中的日子不好过。 时常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原主是被爱情折磨的可怜虫,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寒祁。 拜作者狗血之笔所赐,他无甚至交好友,更无甚远大抱负。 但,眼前的一切与原书中情节都渐渐不同。 人活一世,怎么能只顾虚无的情爱呢? 穿书之前,林轻舟母胎单身23年。 读高中时学的理科,上大学时选的工科专业,工作时做的工程设计,周围的雌性生物结屈指可数。 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谁喜欢过。 林轻舟想破脑袋,也不能理解原主。 爱慕一个人是何种感觉呢? 林轻舟两指捏着白子,想起原书情节,望着厮杀至半的棋盘,漫不经心地问对面的闻棠。 啪嗒! 闻棠指尖的黑子掉落到墨白错落的棋子间,发出一声脆响。 林轻舟诧异抬眼望向他,容色疑惑。 此时恰好有一阵风拂过,吹起他额角处垂下的两缕青丝,发丝拂动间,更衬得他面白如瓷,眼瞳如墨。 闻棠呆愣愣地望着他,口齿变得不大利索,说得磕磕绊绊:......想每日都与他待在一处,想...与他亲近。 说完,闻棠伸手想捡起掉落的棋子。 林轻舟立时唇边浮起浅笑,以捏着黑子的两指,轻推他欲动作的手至一旁。 落子无悔,师弟。 林轻舟不过随口一问,也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此局两相对峙,林轻舟正有所踟蹰,不知如何落子。 但闻棠误落一字,恰扭转局势,生机尽显。 他略一思索,便轻轻松松落下一子。 尔后,他凝眉专心研究棋局,根本将方才风月话题抛至脑后。 闻棠藏在广袖中的手,偷偷摩挲着林轻舟方才触过的地方。 他心跳极快地开口: ......轻舟师兄,你是有爱慕的人了吗? 林轻舟盯着棋盘头也不抬,不假思索,没有。 闻棠仍是不放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那,轻舟师兄对寒...,他想直呼其名,话至嘴边强行改了口,寒师兄...... 林轻舟听提及寒祁,瞬时从风云厮杀的棋盘中抬起头来,面有疑惑,我对他如何? 轻舟师兄为何对他这么......特别? 闻棠梗着脑袋,凝视着林轻舟,一副要刨根究底的样子。 特别?有吗? 林轻舟眨了眨眼,反问。 然后自问自答,没有。 不就是为他挡一剑,差点一命呜呼吗? 不就是三更半夜偷偷跑去看他洗澡吗? 不就是去秘境帮他心上人摘灵药,身涉险境吗? 这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 好吧,好像也有点什么。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有的是原主做的,有的是辣鸡系统逼他干的,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所以,他并没有说谎。 他心道。 轻舟师兄,你觉得寒祁如何?闻棠皱着眉,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233那个小辣鸡此刻定是竖起耳朵听着。 那种脑仁如被生锈钝刀慢吞吞削砍的滋味,他不想再回味,但昧着良心说寒祁的好话,更是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的心微微悬起,面上却不显露,不如何。 烦人警报声没有响起,脑仁处也无任何痛感。 难道是系统又出现bug,闹罢工? 自以为是。林轻舟试探性又吐出几个字。 脑海中依旧一片寂静。 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眼瘸审美,品位低下,欲念过盛,器大活差...... 林轻舟不吐不快,紧紧捏着棋子,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了十数个词语。 直到他实在想不出,才住口。 闻棠的嘴巴微张,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轻舟师兄,你说的是寒祁吗? 林轻舟颔首,自然。 闻棠面上的疑色没有任何作假,呆怔着问林轻舟,器大活差是什么? 林轻舟掩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就是说他的剑很宽,但其实剑术很一般。 闻棠愣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师兄的剑术才是惊绝不凡,虽然剑没他的宽。 林轻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染绯色,出言争辩,我的,不一定没他的宽。 有目共睹,众所周知。 寒祁的佩剑栖霜剑身宽约一寸,而林轻舟的佩剑吟雪窄如柳叶,纤细非常。 但闻棠怕惹师兄不高兴,决定当个睁眼瞎,嗯,那就师兄的更宽。 林轻舟:那就? 闻棠忙不迭改口:必须师兄的更宽。 林轻舟这才露出满意神色,眉眼俱是喜色。 师兄才像个小孩子呢,这有什么好比的。 闻棠心道。 这端,林轻舟在脑海中偷偷敲敲系统: 233?你又崩溃了? 【宿主,233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给你最贴心的服务。】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1) 林轻舟:...... 刚才我有OOC行为,惩罚程序为什么没有启动? 虽然听起来很欠揍,但怕无良系统秋后算账,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方才系统并未检测到宿主有任何OOC行为。】 那样都不算吗? 林轻舟开始怀疑233系统评判标准不定,毫无原则底线。 【宿主刚才的行为,系统自动默认为宿主爱在心底口难开,口是心非以掩饰心中的强烈爱意。】 !? 神特么爱在心底口难开! 还强烈爱意?! 这辣鸡系统真是槽多无口。 不过,这也让林轻舟从中窥得系统隐藏的玄机。 系统只有在他不跪舔寒祁时才会跳出来作怪。 仔细回想,林轻舟也发现了。 在不面对寒祁时,即便他不像原主那般阴郁寡欢,怯懦畏缩,孤僻行事,系统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而言之,系统只致力于维护他跪舔寒祁的人设点,并不拘束林轻舟性格的多面性。 林轻舟一时豁然开朗,也就是说,只要不对着寒姓某渣男,他便不用束手束脚,可以做自己。 心头疑惑已解,林轻舟继续与闻棠对弈,聚精会神地研究棋局。 绝美精致的眉眼染上轻快明艳的喜色。 闻棠望着对面的专心致志的容颜,嘴角不自觉上扬。 仲冬时节,庭中花木萧疏,无半点花色。 只剩两人头顶的若木树仍然伸展着绿叶,在稀薄的冬日阳光里,焕发着勃勃生意。 陡然,微风拂过,一片翠绿的若木叶被卷得跌落树梢。 那片翠绿被风扶着,在空中调皮地翻个跟斗。 穿过瘦削的横斜枯枝,越过不高不低的青瓦灰墙。 轻盈地打个旋儿,落在一双白底银色暗纹的黑靴前。 来人身姿颀长,腰悬墨玉,俊挺如同一杆修竹,声息敛住,在院墙外似乎站了良久。 他剑眉微拧,似有不悦,声音冷沉: 欲念过盛? 深邃的眼眸又闪过一丝惘然: 器大活差? 前者令他颇为不解,他一向很是克制。 后者,没听过。 但,两个词语连在一起用,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话。 第16章 我赢了。 林轻舟落下最后一子,眉眼俱是浅淡笑意。 闻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喃喃道:跟你下棋,这辈子都不可能赢。 心思都不在棋局上,如何能赢。 林轻舟捕捉到这低声的一句,却听成另外一层意思,这倒未必,我棋艺算不上高手,方才一局,也有投机取巧之嫌。 轻舟师兄..... 闻棠方想说再来一局,倏忽传来的哗啦声响,夺去两人的注意力。 一页符书,扯着四角,窸窣作响地从院门外飘进来。 那符书,像酩酊大醉的酒鬼一般,东倒西歪,挂到东边树枝,撞上西边石灯,踉踉跄跄半天,才撞进闻棠的掌中。 一望这般形态,传书的是何人昭然若揭。 除了嗜酒如命的南尘真君,闻棠的师父,整个清虚剑宗,大概没谁的符书会传成这般。 闻棠两手抻平符书,默念咒诀,墨色字迹在素白符书上如淡淡水痕晕开般,一一显现。 寥寥几行字,闻棠一眼快速扫完。 符书阅完即刻化为齑粉,流散成粼粼碎星,转瞬无踪。 闻棠神色凝重,轻舟师兄,师父让我即刻前往剑冢洞,似有要事要与我说。 林轻舟:去吧,下次再与你手谈。 闻棠点点头,快步走出院门,行色匆匆地捏诀御剑,朝剑冢洞而去。 院中,若木树下。 林轻舟从棋盘中分拾起黑白棋子,一颗一颗归进不同棋篓里。 陡然,四周空气中涌现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侵略感,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警觉机敏如他,电光石火间,就着指间捏着的两枚棋子,反手一挥,迅疾如电,朝院门处破空而去。 指风劲道,运气流畅,看来你的伤已大好。 寒祁立在院门处,负着一手,身子微侧,双指夹住两枚棋子。 尔后,他袖子甩出行云般的弧度,指间黑白两子,穿过庭中草木,啪嗒一声,不约而同落入棋篓。 林轻舟看清来人,立时站起身来,脑中的弦绷紧。 又到拼演技的时刻。 林轻舟刻意声音轻缓,望向来人的眸光柔和,问道: 你有何事?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你何时起,竟与闻棠这般要好了? 寒祁不答反问,迈着长腿,走入院中,在林轻舟跟前站定,眉头微皱,隐有不愉。 不好,寒祁一脸不爽。 这厮不会是记恨闻棠阻拦他开秘境之事吧? 想来寻衅滋事,连带着要迁怒于他?!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 闻师弟年纪尚小,意气用事,不懂变通,你不要与他计较。林轻舟轻声道。 孰料,寒祁闻言,面色竟微沉,你倒是挺担心我为难他。 不担心不行啊,你这人可是很记仇的。 原书中,仙道某门派的修士,在寒祁初入道门,修为低微时,曾冷嘲一句不过尔尔,寒祁深记在心。 几年之后,他修为高深,在试剑盛会比试中,与那人对上。 本可以点到为止,他却毫不收敛,咄咄逼人,一剑挑断对方脚筋。 那修士自此便瘸了一条腿,修为仍可修炼提升,但是剑法却再难以精进。 ...... 寒祁此人实非善茬。 林轻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心神应对,声色柔和,道: 都是同门师兄弟,相信以寒师弟的为人,定不会做那种睚眦必报的事。 此话绵里藏针,明扬实贬,教人实在无法反驳。 但,寒祁剑眉一挑,谁说我就不是那种人呢? 林轻舟心里暗骂一句渣渣,眼底柔和,我知道,寒师弟一直都是光风霁月,襟怀磊落。 寒祁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尾调微扬,是吗? 林轻舟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转身垂下头,继续收拾棋子: 这是自然。 头顶传来寒祁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自以为是,心狠手辣,薄情寡义...... 话至此处一顿,他接着又道,怎么配得上光风霁月,襟怀磊落二词 林轻舟指间的棋子,差点被抖落。 他心里骂了一句我靠。 这不就是方才他对闻棠说的话,竟然被寒祁悉数听去。 翻车现场,还有比他更惨的吗。 但是,绝不能认,认了定然少不了OOC惩罚。 林轻舟负隅顽抗般,抬起头,嘴角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 那是与闻棠的玩笑话,寒师弟万勿当真。 寒祁凝视着林轻舟,不答话。 目光如有实质,如同锋锐利刃,缓慢地扫过林轻舟面庞的每一寸。 似想要刮下这一层面具,看清林轻舟的另一幅面孔。 那一幅面孔,可比这个矫揉造作的假人,有趣多了。 寒祁嘴角一勾,我若是当真呢? 这话让他没法答。 要不是有系统在,他定然要大喊一声: 当什么真,本来就是真的。 被这般盯着诘问,林轻舟脑中闪过很多念头,一片混乱。 他知道书中所有剧情的走向,知道书中人物的性情喜恶。 但,寒祁有血有肉地站在他面前。 不再是书中的一个简单词语,苍白无力的几个标签,并不能描绘他的全部。 他是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 如此,竟教林轻舟一时也捉摸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这样研判洞察的目光像要看穿他的一切。 他仿佛已经未着寸缕。 林轻舟捱不下去,回归原话题: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他言毕,寒祁未出声。 蓦地,手腕被一股力道攥住。 一绺细小如丝线般的灵力,从腕间若有若无地流向四肢,细致妥帖的扫过每一丝脉络。 最终,灵力如同倦鸟归巢般,又回至紧握在手腕处的那只手。 寒祁是在运转灵流在查看他的伤势。 尔后,腕间一松,寒祁撤去手,道: 路过,顺道看你伤势。 ! 寒祁是被鬼上身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 林轻舟一脸问号,莫得感情:我已无大碍。 寒祁点头,好。 林轻舟又想到一事,道:曲魂盏的功效如何?殷道友的师父是否痊愈? 寒祁:极佳,已痊愈。 林轻舟颔首,甚好,殷道友定然十分欣喜。 也省得万一他被无辜牵连。 寒祁面色古怪:嗯。 林轻舟不再言语,垂首,继续收拾棋盘。 不消多久,最后一颗黑子被放进棋篓里。 他眼角余光一瞥,寒祁的一截玄色袍脚仍然在原地。 该问的也问完了。 该看的伤也看了。 咦? 寒祁怎么还不走? 林轻舟两手各端一个棋篓,想转身回房。 临走前,望向寒祁,目光无声询问,你还有什么事? 寒祁罕见的面色迟疑。 他抿了抿薄唇,似是要说什么。 但酝酿半晌,最后只是朝林轻舟颔首,转身离去。 林轻舟见状,微愕,但也没有深想。 关于寒祁的一切,除了系统发布的任务,他并不感兴趣。 将棋篓放进房间内,林轻舟转身回到院中,欲动身前往素见阁查阅书籍。 方走到院中,院子一个偏僻角落里,落在枯草上的一撮淡蓝色,闯入他的眼中。 他走近前去,原是一个淡蓝色荷包。 乘物游心只住了两个人,他跟闻棠。 闻棠方才与他对弈时,并未望见此处有这么一个物件。 虽然这角落偏僻,但仲冬时节,花木萧瑟,这一抹蓝色实在扎眼,还不至于将其遗漏。 林轻舟毫不犹疑,默念咒诀,纵剑乘风,越过院门,向鹤鸣九皋的方向飞去。 身在半空,脚底是青竹万杆,层层绿浪翻涌。 寒祁并未走远,林轻舟稍稍提升飞剑的速度,便望见他在不远处的身影。 他连忙出声喊住他,寒师弟,等一下。 寒祁听得他的声音,足下剑身顿住,回过身来。 林轻舟御剑至他的身前,伸手将蓝色荷包递到寒气眼前,你的东西掉了。 寒祁极快地看那荷包一眼,神情淡漠,这不是我的东西。 啊? 那会是谁的? 林轻舟欲要开口说什么,寒祁却抢了先,虽然我品位低下,但这颜色丑陋不堪的物件,我还是看不上的。 语速略快,有着几不可察的匆促。 似乎在掩饰什么。 林轻舟并未注意到,心中只涌现尴尬,他方才曾用品位低下评论寒祁...... 他掩唇轻咳一声,那便是我弄错了。 寒祁:嗯。 他又道:没人要的话,那就是你的。 林轻舟:? 他还没说没人要吧。 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才不会据为己有。 在寒祁心里,他就是这种人么? 但寒祁语罢,并不再多言。 他御剑离去,在绿意翻涌的竹林上空,更衬得身影凉意透骨。 林轻舟犯了难,不是寒祁的,那会是谁的。 他打开荷包,一股药香瞬时扑到鼻端。 这味道,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闻过。 他一边细细回想,一边御剑回乘物游心。 回至院中,他尚未想起这熟悉药香究竟是何物,望见闻棠坐在院中。 气鼓鼓的。 右脸颊红肿,是五个非常显眼的手指印。 师叔动手打你了?林轻舟问。 闻棠摇了摇头,不是我师父。 林轻舟:发生了什么? 闻棠垂下头,嗫嚅道,我到了剑冢洞后,并未看见师父,剑冢漆黑一片。 他耳尖变得绯红,接着道,忽然有人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嘴里还喊了一句,寒哥哥。 是连钰的声音,我便连忙开口,你认错人了,然后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想也知道,最后回应他的,便是一个大耳刮子。 连钰并非清虚剑宗修士,而是浮玉山下郁孤镇,以富庶阔绰闻名的连氏府上的大小姐。 自从几年前,寒祁下山除邪,惊鸿一瞥后,她便时常跑上山来。 纳福,问卦,修缮殿宇。 总之,以各种各样的由头,接近寒祁。 清虚剑宗没人不知道她。 这连钰虽是女子,但却性格爽朗,行事举止完全没有古代女子待字闺中该有的婉顺矜持。 这一巴掌下去,可不轻。 半边脸都肿了。 闻棠上好药,立时消肿不少。 林轻舟有点同情闻棠,又有一点想笑。 他用脚趾头稍想便知,这件乌龙事件的罪魁祸首,只怕就是寒某人。 闻棠出门,要去南尘真君的居室,看师父到底有何吩咐,。 林轻舟忍住笑意,连忙一把扯住他: 别去了,看看这荷包是不是你的? 闻棠看着林轻舟掌心的荷包,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林轻舟纳罕。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2) 他打开荷包,企图找出可以推断荷包主人的信息来。 又是一阵扑鼻的药香。 闻棠轻嗅空中飘散的药香,认真道,这不是扶芍草的味道吗,这么一小包,就要好几千灵石呢。 第17章 原来是扶芍草。 不知是哪个土豪道友的? 千万别是栽赃嫁祸的道具。 这并非是林轻舟有被迫害妄想症,脑洞大开。 曾有先例的。 原书情节。 是时,明面上,寒祁与原主同门不睦。 段逍为了讨好寒祁,故意滋生事端,挑衅原主。 两人约战于抱朴峰,秋水阁前。 原主虽然性格怯懦,但因根骨上乘,修为道法在段逍之上。 段逍为了不落败,潜入广微真人的丹房,盗取升灵丹与降灵丹。 升灵丹,顾名思义,服食后,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修为,且旁人完全无法察觉出。 降灵丹则反之。 比试当日,段逍服用升灵丹后,暗中勾结饭堂管事,在原主的饭菜中,又下了小量的降灵丹粉末。 但,两相较量,原主虽然修为有损,仍是险险地占了上风。 因段逍步步紧逼,不慎误伤段逍一剑。 段逍本想让原主当众出丑,纠集不少同门修士在秋水阁前围观,结果却颜面尽失。 他恼羞成怒,言称原主为了取胜,不惜盗用广微真人的丹药,胜之不武。 结果,在原主房中,果真搜出了升灵丹。 与此同时,发现少了丹药的广微真人,也在丹房内捡到了一张隐身符。 符咒的画制手法,出自原主。 原主一时声名受损,成为众矢之的。 处境雪上加霜。 连带着不明就里的寒祁,对原主的秉性为人,更加鄙薄嫌弃。 原书重要情节,林轻舟多数都记得。 但是,阅读书中文字与身处书中世界不同。 并非所有琐碎都一一跃然于作者的笔端,但是这些琐碎日常却都在他身边,每时每刻地发生着。 林轻舟记得很清楚,书中没有关于蓝色荷包的桥段。 但也说不准这就不是陷阱。 那当如何? 林轻舟不再踌躇犹豫,唇边屈指,默念咒诀。 他掌心的荷包瞬时消失无踪。 闻棠见状,心生诧异,咦,去了哪里? 林轻舟笑答: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若无意外的话。 这个蓝色荷包,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段逍的衣袖内。 神不知鬼不觉。 隔空移物。 这是他昨日去见素阁翻阅典籍时,新学会的咒诀。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林轻舟心里一阵畅快。 没有什么比提升自身实力,能让他更有安全感。 他打算,完成所有防OOC任务,获得角色自主支配权后,动身离开清虚剑宗。 这里,以后是寒祁的天下。 却不会是他的容身之所。 但,修真界,妖魔横行,邪佞不计其数。 没了清虚剑宗的庇护,他只身一人独行,唯有提升道法,才能前行无忌。 自出了西川秘境后,他更加频繁的前往见素阁参看道法书籍。 穿书之始,他对于高深实力并无慕求。 但历经秘境之事,他不仅清楚地看到,他与寒祁之间的差距。 他更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不气寒祁关键时刻,仍旧只关心他的殷昔白。 林轻舟气的是,为何他在生死存亡关头,只能仰仗他人之手。 他想超越寒祁。 在若木树下,与闻棠道别后,他依照往日,御剑前往见素阁。 今日,见素阁的管事弟子似乎不在。 林轻舟执笔,自行登记名字后,便一头钻进见素阁的浩瀚书海里。 见素阁藏书甚多,种类齐全。 林轻舟近段时间专心研究符箓咒印。 他挑了几本关于符咒的书,便藏身于僻静的书架后。 坐上窗台,曲起一膝,背靠窗沿,细细翻阅起来。 符箓之术,奥妙无穷。 林轻舟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沉。 斜阳余晖,缓缓爬上他膝上展开的书页。 今日是差不多了。 他方想起身,伸个懒腰,便打道回府。 不远处的书架后,传来两个修士的说话声。 他的动作顿住。 一个声音:你听说了吗,今日段逍与寒祁比剑,一身衣服被戳出七八个大洞,连臀都露出白花花一大半,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 另一个声音:寒祁的剑法,公认的全宗鲜有敌手,有几位师叔师伯,都自叹不如,这段逍也太无自知之明。 段逍拿药膳那日的事去邀功,寒祁赞了一句好,要指点段逍剑法,段逍原本还喜滋滋的,没想到,哈哈哈.... 寒祁此人一向阴沉不定,不知道段逍这次是触了他哪块逆鳞 呀,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 林轻舟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他跳下窗台,落地无声。 心情备感舒畅,悄悄将书籍归到原位后,他脚步轻快离去。 他离开见素阁后,对话却仍在继续。 不过是出个丑,段逍这次该长记性,平日总是阿谀谄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寒祁门前一条狗。 不只出糗,后来胳膊被削掉一大块肉,只怕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 怎么还见血了?这寒祁也太过嚣张。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寒祁出剑原本处处透着戏弄,只削衣服不伤人。段逍衣袖破了,掉出一个荷包后,他出剑却开始格外凌厉 林轻舟回至房间,暮色尽染。 他掐诀点燃烛台,在榻上盘膝而坐,抛去一切杂念,气沉内府,闭目默念心法,吸清吐浊。 此刻腹中已是饥肠辘辘。 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他在辟谷。 今年林轻舟二十,修为已至金丹初期。 寒祁虽后入道,却后来居上。 金丹后期,正卡在元婴突破的瓶颈,已辟谷。 清虚剑宗年轻一代的弟子中,辟谷的也就寒祁一人而已。 但,林轻舟不愿居于后。 并且,去口腹之欲,可以减去不少烦恼。 这个过程是难熬的。 但是,如若成功,于提升修为大有助益。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静心诀》的字句如流水般,淌过他的心尖。 与此同时,内府的灵气宛若蒸腾的雾气,轻盈氤氲,徐徐地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排浊去污,灵静归一。 如此,循环往复。 继而,腹中充斥温热之气,饥饿之感渐被削弱,直至无踪。 ...... 入定之人无日夜。 待林轻舟醒来,夜色褪尽,明亮光线透过窗子照进室内,一室亮堂。 隐隐约约地,一股清冷透骨的凉气,无孔不入般的,从屋外渗透到室内。 林轻舟打开房门,微愕过后,满眼惊艳,欣喜万分。 庭中的枯枝朽木昨日还是一片灰败。 一夜过去,今日都覆上一层银白。 下雪了。 他是南方人,即使是最冷的冬天,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站在檐下,他不禁伸出手掌。 任漫天飞舞的细雪,或落在掌心,或穿过指间。 自顾怔楞间,一个声音,透过空茫细雪,穿至他的耳边。 几日不见,不知林师兄的伤可否痊愈? 萧肃清健的声音。 远远地,就见崔如故手提长剑,正穿过庭中长廊,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 他的发梢,肩头,都缀着细碎的雪花。 你直接问我能否与你切磋便是。林轻舟笑着一语点破。 崔如故哈哈一笑,林师兄说话真直接,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林轻舟玩笑道:那你是要面子,还是要与我切磋呢? 切磋,自然是切磋。崔如故不假思索地回答。 唯恐林轻舟不答应,他又急忙补充,这院子太小,施展不开手脚,不如到绿梅林那边去,空旷些,赏雪,折梅,论道,一定别有一番韵味。 这崔如故倒是个挺有雅趣的人。 林轻舟爽快答应。 绿梅林。 白雪压枝,浅白带绿的梅蕊,在一片银白中也似乎并不扎眼。 细雪飞舞,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在白枝琼林中兔起鹘落,剑声铿然处,卷起堆雪重重。 崔如故修为与林轻舟一样,皆是金丹初期。 但,林轻舟身法清逸,轻若流风回雪,崔如故出剑着重剑到意到,失了几分轻敏。 初初两人交手,看似是步步紧逼的崔如故占上风,林轻舟出剑过于轻灵,如同隔靴搔痒。 但两人多过几招,便能发现端倪。 林轻舟出剑不凌厉,但是,柔中带刚,以退为进。 不消几个回合,林轻舟毫不费力地用剑柄一把击落立在梅枝上的崔如故。 崔如故一屁股坐到雪地里,不胜唏嘘: 宗内都说寒祁的剑法厉害,林师兄你的剑法,也是不遑多让啊。 林轻舟收剑入鞘,跃下梅枝,神色淡淡,还是比他差点。 崔如故也不起来,朝林轻舟伸出一手。 林轻舟会意,抓住他的手腕,想拉他起来。 孰料,崔如故手腕一翻,反手牢牢拽上林轻舟的手腕,重重地往下一扯。 林轻舟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踉跄向前。 电光石火间,崔如故本欲往身旁一侧,让林轻舟摔个满身雪。 怎知,他用力过猛,闪身不及。 林轻舟确实摔得一只袖子都是雪。 另一只手却直接按在他的肩头,将他整个人按得后仰在地,一后脑勺扎进梅树根旁的雪堆里。 弄得他满身满头都是雪。 林轻舟见状,笑得开怀,你说你,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值不值得。 崔如故抖着满头满脸的雪,林师兄,你心眼也忒多了,剑法比不过你,暗中使坏也比不过你呀。 林轻舟仍是笑,不多不多,只比缺心眼的多一点。 崔如故被一噎。 林轻舟的嘲笑声更是张狂放肆,清澄的声音如同雪水流过山涧,粼粼动人。 但,盘膝坐在绿梅林中,端坐如竹,原本心无旁骛修炼的寒祁。 听见这笑声。 觉得格外刺耳。 望见那人脸上洋溢的笑容,眉头紧皱,双眸刺痛。 那个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 第18章 雪势转大,洋洋洒洒的雪粒,很快就将雪地上踩出的脚印,覆盖得所剩无几。 崔如故虽然抖去不少雪,仍有少许,顽强地附在他的衣裳上。 身体的温热化了雪,一身青衫,隐隐可以看见湿哒哒的水痕。 修道之人,有仙法护体,比常人更加耐寒耐热,但是,这一身凉湿,着实令人不舒服。 崔如故执着剑,朝林轻舟稽首一礼,算是谢他今日指教,约定改日继续讨论剑法。 尔后,他御剑离去,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影里。 梅枝覆雪,隐有暗香。 林轻舟花粉过敏,鼻子不大舒服,也不久留。 沿途雪景甚好,他也不御剑,捏了个诀,周身便立时出现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结界。 飞舞的雪花,被结界阻隔在外。 随后,他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绿梅林外走去。 他方走几步,蓦地,梅树后一个玄色的身影瞬移而至。 他眼前一花,闪避不及,咚的一声撞了上去。 摸着微疼的额头,他抬眼,就撞进寒祁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眸光似寒雪冰冷,又似有怒焰升腾。 一时让林轻舟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又哪里得罪这人了。 一副要找茬的模样。 你与崔如故刚才玩得很开心?寒祁冷声开口。 适才他与崔如故比剑,互相捉弄,寒祁原来也在此处,都尽收眼底了。 林轻舟虽然对他的问题表示一脸懵,但仍不忘据实点头。 穿到这个世界有段时间,系统任务一言难尽。每次靠近寒祁,不是受伤就是受到折辱,顺心事无几,糟心事一堆。 刚才与崔如故嬉笑打闹,确实是他心情最为放松舒畅的一刻。 但,他毫不犹疑的点头动作,令寒祁眸光登时变得锐利,你们还约定要时常一起比试? 是的,这有何不妥? 同门师兄弟,互相切磋,共同进步。 这很正常。 林轻舟满心疑惑,仍旧颔首。 他方点头,腕间一紧,被一只手狠狠地钳制住。 那手劲,像是要把他的骨头,生生捏碎。 林轻舟疼得眉头紧皱。 昨日是闻棠,今日又是崔如故,那明天又是谁呢?你明明对...... 寒祁冷声出口,面色阴沉,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 与闻棠对弈,跟与崔如故比剑,触了他什么霉头。 难道寒祁见不得他有朋友吗? 他就活该孤零零的一个人么。 但这般冷硬尖锐的话语,林轻舟不能说,他不会给系统惩罚的机会。 原书中,寒祁最讨厌原主总是眼巴巴地贴上来。 他不是问明天找谁么? 林轻舟干脆就坡下驴,眼神柔和,明天去找你。 现下,最好寒祁被恶心到,然后一气之下,赶紧甩袖离去。 孰料,寒祁闻言,果真隐有愠色,但是攥在腕间的手,却加重了几分力度。 我与他们并无分别?寒祁咬牙道。 不不不,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误会。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3) 你们还是有分别的,而且天差地别。 他们不惹人讨厌。 而你,真的很烦啊。 林轻舟此刻心口如一,眼眸一垂,不,你与他们怎么会一样呢。 寒祁一愣,脸上神色这才好看些,但忽又想到什么,箍在手腕处的手又是一紧: 清虚剑宗有宗规,禁同门之间频繁切磋,刀剑无眼,以免误伤。 有这条宗规吗? 怎么从未听说过。 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林轻舟不由疑惑:嗯? 寒祁:你与崔如故约定时常比剑,便是违反宗规。 剑修只有通过不断的比试打斗,才能磨砺剑锋,更快地提高境界。 林轻舟思及此,脸上浮现一丝凝重: 这等不合常理的宗规,无异于抑制全宗修士的提升,等师父出关,我要与他建议一下,尽快废除之。 寒祁眸光微闪,别开脸,视线望向远处的积雪,这等小事,何必去打扰师父,切磋时注意分寸,不要误伤同门便好了。 林轻舟微微思索,道:如此说来,这样的宗规其实名存实亡,那我与崔师弟比试只要点到为止便好。 寒祁眉间一皱:可你却有失分寸,重挫崔如故。 重挫? 害他摔了一个屁股墩儿也算重挫吗? 寒祁是不是看他不惯,没事找事? 林轻舟咬牙:你...... 我忍,我忍。 寒祁又轻描淡写道:怕你误伤同门,触犯宗规,以后若是想找人切磋,你便来找我罢。 听得此话,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 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段逍与寒祁切磋时,衣服被剑削得七零八落,白花花的臀遮都遮不住的场景。 再把段逍的脸换成自己的。 他打了寒颤。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寒祁这厮是要来伺机折辱他的。 寒祁定是记恨上次他在闻棠面前,用许多不中听的词语来评判他。 啊,你这个小肚鸡肠的渣渣! 林轻舟心里万马奔腾,但是脸上却只能扯出一抹笑: 寒师弟剑法高超,若能与你切磋,真是甚幸。 寒祁表示很受用:嗯。 这你也嗯,真不要脸! 林轻舟腹诽一声。 寒祁离去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他微微侧身,一片天地皆白中,衬得他整个人更是冷若冰川,切忌再找崔如故切磋,违反宗规! 林轻舟象征性地应了声明白。 寒祁这才满意离去。 玄色的身影,消失在素白雪色中,像白色画卷中肆意泼墨而又缓缓隐去的一笔。 主动找寒祁切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找他切磋。 只有远离寒某人,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反正他刚才也没说以后就要去找寒祁练剑。 林轻舟欣赏雪景的愉悦心情,并未被突然出现的小插曲破坏。 他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没足雪地里,不急不缓地一步步行走着。 走出暗香盈盈的绿梅林,穿过积雪皑皑的静思水榭。 薄雪覆盖的石阶,蜿蜒曲折的伸向远处的坐忘亭。 他一步步拾级而上。 走入亭内,透过栏杆,银装素裹的凌霄峰一览无余。 他正细细欣赏间,蓦地,身后清冷空气里,一股灵力席卷而来,如一条隐形的绸带般,袭向他的腰身。 他腰间一紧,尚来不及反应,便被带得脚步踉跄,向后退去数步。 随后,一双干瘦微黑的手,自他身后伸出,紧紧地箍上他的腰间,往后一用力勾。 他的后背瞬时抵上一片硌人的瘦骨嶙峋。 来人温热的鼻息,重重地喷在林轻舟的颈侧。 登时,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寒,从他的脚底涌起,一路蹭地蹿到后背上。 美人师侄,好久不见。 林轻舟:! 第19章 沙哑粗嘎的声音,像最锈迹斑斑的钝锯,剐蹭木头发出的尖锐声响。 还有那猥琐、腻味的称呼。 无不昭示着来人是谁。 傅荀! 林轻舟声色俱厉,低声怒叱。 与此同时,他广袖之下指间动作迅疾,当机立断掐诀召剑出鞘。 长剑嗡鸣出声,似饱含怒意,雪亮剑尖朝着林轻舟身后那人的一眼,凶悍狠厉地刺去。 来人未料林轻舟竟会反抗出手,措手不及,失了几分警惕。 千钧一发之际,他微侧头,来势汹汹的剑身以毫厘之距,从眼前疾穿而过。 剑锋雪亮,光华流转,刺得他眼睛不禁一闭。 他尚不及庆幸眼睛免遭一劫,噌的一声在右眉尾处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不大妙。 他立时慌忙伸出一手摸向眉尾。 林轻舟趁机挣脱禁锢,闪身至一旁,尔后召回佩剑,执剑挡在身前,一脸警惕地望向此人。 果然是傅荀。 清虚剑宗设一主三君六真人,一宗主纯微子,三君为文清真君,南尘真君,还有一个就是眼前此人,平阳真君。 平阳真君是傅荀的道号。 论资排辈,林轻舟该要喊他一句师伯。 但是,对于原书中,这种觊觎原主美色,时常仗着长辈身份召见原主,对原主动手动脚的老不正经。 林轻舟直呼其名,而不是喊他一句老不修,已算仁至义尽。 对于这种不讨喜的角色,作者在书中并未着墨太多描绘外貌,只用极为丑陋来形容。 再观眼前人,面色微黑,眼小而白仁多,眼下颧骨高突,双颊凹陷,下巴窄长。 右眉本就粗短,眉尾又被吟雪削去大半,看起来更是不伦不类。 身上骨瘦如柴地,一身道袍显得空荡荡。 倒是挺对得起作者极为丑陋四字。 他抚着残缺的眉毛,一脸地惊疑地望向林轻舟,满是不可置信: 你竟敢对我不敬? 林轻舟皱眉,神色冷漠:为老不尊,我为何要敬你。 他可不是原主,那种怯弱无能,只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原主拘泥繁文缛节,碍于傅荀辈分更高,面对毛手毛脚,也从不敢与他撕破脸皮。 虽然没被占过大便宜,顶多拿手摸摸脸,勾肩搂腰的,但也足够让人倒尽胃口。 傅荀听见林轻舟的话语,竟然也不发怒,脸上浮起一个暧昧的笑,小轻舟不过十数日不见,脾气竟然变得如此火爆,不过,我喜欢。 说话间,他又朝林轻舟靠近几步,语调轻浮,若是在床榻之上也这般烈性难驯,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林轻舟听得恶寒不已,不想与他多言,但傅荀修为剑法在他之上,若是他径直而走,只怕会两相交手,他要吃大亏。 他干脆收了剑,敛去几分冷色,道,师伯若是床榻寂寞,不如去找寒祁师弟,他正好也缺个暖床人,相信他一定很乐意为师伯排遣。 傅荀与寒祁站一处,嗯,好像也挺般配的。 不不不,我不喜欢他这一类,他长得没你好看,腰也没你的细,还是抱你更舒服。 傅荀抚着下巴,说话间,小眼睛细细地扫过林轻舟的周身 白净精致的面容,白皙纤长的脖颈,劲瘦有力的腰身。 目光黏腻,眸底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垂涎。 林轻舟浑身骤起鸡皮疙瘩,被视线扫过的皮肤,如同被蛞蝓爬过一般,留下挥之不去的恶心黏稠。 他狠狠克制住再次拔剑相向的冲动,淡淡道:寒师弟以后可是清虚剑宗之主,师伯与寒师弟亲近,可比与我亲近有前途多了。 傅荀闻言,却急道:小轻舟这般说,可是在怪我选拔首席大弟子之时,没有尽力助你?你虽未应允我,但我还是将我的铜剑放在你的名牒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放还好,放了却酿了一桩天大的狗血误会。 林轻舟心道。 书中,寒祁厌弃鄙薄原主的原由始于此。 以撒狗血为乐的作者大笔一挥,不过一句话就能解除的误会,却从整本书的开头完全延续到收尾。 直到原主死去,这个误会也没解开。 按照现在剧情线推测,时间点大概在一年前,清虚剑宗在五位道法名列前茅的年轻弟子中,选出一位首席大弟子,作为宗主之位继承人。 寒祁、林轻舟、崔如故等人便在这五人之列。 剑法,符咒,灵疗等等,一系列比试下来,五人之中,除却寒祁与原主此长彼短,不相上下外,其余三人各方面都逊色很多。 不言而喻地,最后的角逐便在二人之中。 该比的都比过,实在没什么可比。 最终的人选,由清虚剑宗三君单独与寒祁、原主二人,各自对坐问难,清谈论道,以决出胜负。 宗主纯微子为二人师尊,他的表态对最后结果有完全颠覆性的影响,有失公允,因而避嫌除之在外。 二人与三君轮番清谈后,三君依照两人的表现,心中自有计较后,再在清虚剑宗的玄隐殿内,各手执一枚小铜剑,放置在刻有两人名字的玉牒下,得铜剑多者为胜。 谈玄论道一事,仁者见仁,并无固定答案,也无高下之别。 换而言之,最后的比试结果,主观色彩非常浓厚。 三君想把铜剑给谁,就能给谁,不需要有任何交代。 傅荀觊觎原主已久,便在此之前,偷偷找上原主。 是时,抱朴峰,无垢桥边。 傅荀用灵力缚住原主的双手,强行将原主死死搂在怀里,手也不老实地肆意流连在原主的腰臀之间。 原主极为反感不满,却不敢真的与其大动干戈。 微乎其微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他笑容暧昧地凑在原主耳边,直言若是原主愿意以身侍之,他便愿意将自己的铜剑投给原主,助原主成为宗主之位继承人。 原主自然出言拒绝,别说他对首席大弟子之位无意,纵使有心争一争,也不会是用这种出卖色相的方式。 傅荀被拒绝却不放弃,又说了许多不要老脸的话。 两个人在无垢桥边,拉拉扯扯地。 只是,原主的反抗实在微弱,傅荀禁锢在他腕间的灵力,令他伺机捏诀遁走也不能。 远远地望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正温情脉脉得依偎在一起,轻声细语地呢喃。 而好死不死,寒祁恰从无垢桥这端的树林走过,枝叶掩映间,遥遥瞥见此景,错愕万分,不禁停下脚步。 相隔太远,听不见两人言语,寒祁便放出一抹灵识,悄悄地掠了过去。 他尚听见傅荀的言语,还未听见原主如何说,林中恰好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立即收了灵识,匆匆离去。 心中巨震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嫌憎,从心底升起。 林轻舟为了这首席大弟子之位,竟然不惜自荐枕席。 清虚剑宗,修真界第一宗,竟然也有这样的蝇营狗苟。 原主并未答应傅荀,谁知,傅荀并不死心,想博得原主的几分好感,仍然将自己的铜剑放在了原主的玉牒下。 玄隐殿内,三君在高台之上表明态度,台下是宗门的所有弟子,整个过程是公开透明的。 原主虽未应允,傅荀依然将铜剑放在原主玉牒之下,原主错愕万分。 他却不知。 这一切,落在寒祁眼底,坐实了原主用身子笼络傅荀,实打实地寡廉鲜耻,不择手段。 寒祁拜入道门时,已是性情淡漠。 经此一事,看透人性的扭曲卑劣之余,变得更是冷酷狠厉。 而对原主,则是彻彻底底的嫌憎不喜。 在原主表明心意前,在他眼里,原主对他的所有示好,都是有所企图。 ...... 直到全书结尾,此事淹没在往事洪流里,误会也没有解开。 ...... 林轻舟看书时拥有上帝视角,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狗血误会。 知道寒祁厌恶他最根源的原因。 但他没有试图对寒祁解释,除了这行为有OOC嫌疑外。 更重要的是,他不在乎寒祁讨厌他呀。 对于这人,他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吧。 原书中,对于寒祁对原主的所作所为,他真的为原主不值。 林轻舟脑中思绪百转,时间却不过须臾。 再观眼前人,傅荀。 如果说寒祁是残忍杀害原主的刽子手,那傅荀,便是那个递刀的人。 一样是令原主受尽摧折的祸源之一。 思及此,林轻舟对面前人扯出一抹笑,我之前不懂事,不明白师伯的良苦用心,幸好师伯当初不计前嫌,依然将铜剑放在我的玉牒后,令我不至于败得太过惨烈。 表示亲近般的,他朝傅荀靠近一步,继续道,说来,我还欠师伯一个人情,不知该如何偿还是好? 傅荀见状,一双小眼睛里闪过亮光,急不可耐地伸出一手,趁势握住林轻舟广袖之下的手,暗示性极强地轻抚: 我想要什么,小轻舟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轻舟佯装面有赧色,垂下眼眸,难道不能要其他的了吗? 傅荀抚向林轻舟的一侧脸颊,语气下流,不如今晚亥时,你来我房中,我们好好商讨一下。 林轻舟转身,望向坐忘亭外,趁势躲开傅荀的手,拘泥于室内,岂不辜负这一番雪景。 傅荀眼眸更亮,没想到小轻舟看似柔弱守礼,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野。 说到此处,他喉间溢出沙哑难听的笑声,那便今夜亥时此地,一起赏雪? 嗯,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路子有多野。 林轻舟颔首,稽首一礼道,一言为定,师伯若无他事,我便先行离去了。 傅荀扶起林轻舟行礼的手,见缝插针揩一下油,道:那便不见不散。 林轻舟欲转身捏诀御剑而去,转身的瞬间,面色骤然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尚纵身跃上飞剑,身后坐忘亭内,傅荀又朝林轻舟,慢悠悠喊道: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4) 对了,怕小轻舟忘记赏雪之约,方才在你身上下了咒,到亥时不经我手解了咒,内府便会承受碎丹般的疼痛,可千万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我可舍不得我的小轻舟承受那般折磨。 林轻舟闻言,心里暗骂一声,他就知道,这老不修没这么容易被糊弄。 他也未转身,道:师伯多虑了,我一定前来。 语罢,他便纵剑而去。 傅荀望了望林轻舟的背影,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直至那背影完全不见,他才收起目光,捏诀离开坐忘亭。 雪依然在下。 一切静谧无声。 坐忘亭外,峭立嶙峋的山石被积雪完全盖住,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蓦地,一块山石忽然动了。 第20章 刚回至乘物游心的房间,林轻舟一刻也不能等,当即屈指掐诀引来积雪。 驱动指诀,雪堆在木桶内化为水,他再念咒,温热至生出袅袅白烟。 随后,他除去所有衣衫,踏入木桶内,整个人沉了下去。 直至水没至头顶。 如此这般,身上那种黏腻难受的感觉,方去了几分。 ...... 当初看《仙剑问情》时,他还吐槽过配角集体智商不高,总是做一些降智举动,来衬托主角的形象。 没想到,身临此景,他还是被摆了一道。 傅荀在他身上施的咒,听他所言,应该就是摧丹咒。 时间一到,若未解咒,便会金丹脆裂般疼痛难忍。 金丹并不会真的碎裂,但也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痛到神智丧失,理智全无...... 他皱眉,正自神思怔愣间,房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轻舟师兄,连钰她竟然反咬一口 自两人亲厚熟络后,闻棠也不与他生疏客套,进房间都是不敲房门的。 当下,他便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面对此前情状,他口中的话语戛然而止,整张脸涨得通红,怔愣地看了林轻舟一瞬,然后再也不敢看,心跳极快地移开视线,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轻舟不甚在意,神色淡淡:连钰怎么了? 我待会儿再过来。 闻棠却像没听见一般,手忙脚乱地关上房门,逃跑似的,像一阵风离去。 林轻舟望着他的连番动作,再联想近来他的诸多表现,心底不由生出一丝狐疑。 怎么像是被寒祁传染了一般,闻棠最近也变得举止令人难以捉摸。 ...... 鹤鸣九皋。 寒祁站在熏香袅袅的桌案前,悬肘运笔,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细细勾画什么。 玄色广袖下的白色内衬,落着几点青色,应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他深邃狭长的眉眼,舒缓柔和,少了平时的几分冷峻,薄唇虽紧抿,却有着微微上翘的弧度。 这时,一个生得身着蓝衣,头戴绒帽的道童,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匆匆忙忙地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向房间这边疾步跑来。 在门外他却敛住火急火燎的形容,低首毕恭毕敬道: 公子。 寒祁手中的笔依旧细细地勾画着,头也不抬:进来。 他低头走到寒祁的桌案前,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瞟,只双手呈上一封信:公子,上京来信。 半晌,寒祁既没有接过信件,也没有任何言语。 那小道童垂首弯腰站着,保持着呈上信件的姿势,良久没听到吩咐,腰酸背痛也一动不敢动。 这是已是此月上京那边来的第四封信,第一封公子看完便随手一扔,第二封亦是如此,第三封公子连接都没接到手上,别说拆了,只剑眉一皱,指间随意地掐个诀。 他手上的那封书信,瞬时燃起火焰,还差点烫着他的手。 这第四封,小道童拿在手里,就像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的眼珠惶然不安地转动着,不知公子会如何处置这封信,偷偷地稍微抬眼瞟向寒祁,只见公子眉眼冷峻地凝视他手中书信,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回目光,视线回落的途中,一不小心扫见桌案上的宣纸。 公子擅丹青,却极少动笔,拜入道门后,便更少了。 他不禁生出几分好奇,视线一顿。 微黄宣纸上,苍翠林木亭亭如盖,枝繁叶茂处,一人身着白衣,坐在粗壮枝桠上,背靠树干,过腰的青丝如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 怎么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倒着看,也看不太清楚...... 蓦地,宣纸哗的一声极快地自己滚成一卷。 小道童惊愣间,抬头对上捏诀的寒祁,以及他冰冷的视线...... 吓得他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公子,我错了...... 寒祁不应答,捏诀的手指微动,一张符箓自袖中飞出,登时贴上小道童的眼皮,随后隐没不见。 小道童的哭声瞬时要震塌房梁:怎么突然天黑了,啊啊啊,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我还没娶媳妇儿呀,呜呜呜呜...... 寒祁轻描淡写:失明符,十二个时辰。 语罢,也不再顾及小道童的鬼哭狼嚎,他走出房门,捏诀御剑远去。 ...... 暮色将近,林轻舟从坐忘亭回来,腹中的饥饿感再次势不可挡涌来。 凝神聚气,他开始了新的一轮沉息打坐,在屋内的榻上盘膝而坐,双手虚握,内府之中,周而复始地运气。 以修炼心法代替进食。 方入定没多久,那久违的,他几乎快忘至九霄云外的系统,猝不及防在识海响起声音。 他登时从入定中抽神,凝神细听,与此同时,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宿主,现在发布第三个防OOC任务,请注意接收。】 终于要来了吗? 希望任务的难度系数不要太高,挡剑,疗伤,这类任务还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送命,都好说,虽然过程有点惊险。 还有偷看洗澡这种,羞耻是羞耻了一点,硬着老脸,硬着头皮就好了,也就几分钟的事...... 【第三个防OOC任务,宿主与寒祁同榻而眠一整晚,任务时间:今晚,请宿主不要错过任务时间,及时完成任务。】 果不其然,系统坑他不倦。 跟寒祁同榻而眠一整晚?! 一整晚?! 还是今晚! 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233这个辣鸡系统,但还是低估了它的无耻程度。 先前第二个防OOC任务,疗伤任务,系统含糊其辞带他入坑,送他到深中魅毒的寒祁面前,差点就被神志不清的寒祁吃干抹净。 没想到233这次竟然懒得曲线迂回,完全舍弃底线,臭不要脸地直接让他去爬寒祁的床。 上次寒祁并不清醒,这次却是在寒祁理智神智都在线的情况下,设法跟他同榻而眠! 姑且不论能否爬上去,即使爬上去了...... 最近与寒祁交恶,寒祁看他越发不顺眼,频繁找茬的情况下...... 被上是绝无可能性,大概会被打吧!! 难度系数五颗星加,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233系统,我求你做个人! 【宿主,你的要求有点过分,233本来就不是人,办不到。】 林轻舟面无表情,在心里默默朝233竖中指。 如果跟寒祁在床上打一架,只要保证脚不下榻,是不是也算完成任务? 【打架也分很多种的,看是什么样的打架。】233细心解释道。 打架也分很多种? 什么意思,难道是分为用剑或者用手,那么哪种才能算过关呢? 林轻舟还待要问,系统233却开始急声催促。 【宿主,任务目标寒祁已离开浮玉山,且正在快速移动中,目的地不明,请宿主马上进行追踪。】 嗯? 寒祁离开浮玉山了? 可摧丹咒没解,老不修下的咒,只有老不修才能解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两相权衡之下,林轻舟当机立断,捏了个决,出门御剑,顶着风雪,朝系统提示的方向追去。 不就是碎丹般疼痛吗,又不是真的金丹碎裂,忍忍 大概忍忍就能过去罢。 但若是没有完成防OCC任务,死路一条,只能被无情遣返原世界 夜色渐浓,细雪渐止。 林轻舟跟随系统提示,御剑不停地,地图显示,寒祁仍未停止前行。 搞什么,不会飞一晚上吧? 若是寒祁不落地,那他怎么跟寒祁同榻而眠,怎么完成任务。 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因为爬不上寒祁的床,而心生担忧。 纷杂思绪闪过脑海间,他又行了一盏茶功夫,系统地图显示,寒祁终于不再前行,停住了。 与此同时,林轻舟的内府,如同被千刀万刃同时刺入般疼痛难忍。 他登时疼得闷哼出声,手中指诀一抖,差点失足从吟雪上摔下。 到了亥时了吗? 该死的老不修,这破摧丹咒竟然如此猛烈...... 疼痛难忍下,他咬得要牙齿咯咯作响,三魂七魄都仿佛快要出窍。 脑中疼得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绝不能任务失败! 渐渐地,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捏诀的手指颤抖不止。 足下的剑,虽然一路东倒西歪,忽高忽低地,但是方向始终坚定不移,朝着寒祁落下的地方而去。 上京城,寒府。 檐上屋瓦积雪深重,如同铺满一层白色的蓬松柳絮。刮面冷风,吹得堂前大红灯笼摇摇颤颤。 朱柱挂着的红绸被灯火映得更加艳红如火,铺天盖地的喜气,将屋外的清冷寒意都削弱了几分。 宽敞亮堂的厅堂内,烛火通明,人头攒动,三五成堆的高谈阔论,案桌上是数不尽的玉盘珍馐。 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咸集于此地。 寒氏二公子娶妻,也算是上京城的一桩盛事。 寒氏现今的掌权人,寒岑一脸喜色,被人群团团围住,淹没在各色各样的高声道贺与推杯换盏中。 今夜,不知道他又能趁势做成多少桩买卖,又可以获得多么令人瞠目结舌的厚利。 寒祁对此并不关心。 他站在朱柱后,无喜无嗔,只望了拿着酒杯,身着大红喜服的寒二公子,寒礼一眼。 手中捏诀,一个红色的木盒瞬时出现在寒礼的袖中。 答应过的新婚贺礼,他已亲手送上。 这一室人声鼎沸着实与他无关,他也再无留下的必要。 他转身便走。 寒礼袖中一沉,连忙将红色的木盒取出,如有所感,遥遥朝厅堂外望过去,可哪还有半个人影。 他放下酒盏,二话不说,扔下一室喧嚣热闹,朝厅堂外便追了过去。 ...... 疼,疼,疼到无以复加。 除了疼,再也没有其他更鲜明的感受。 林轻舟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内府灵气一片紊乱,身形一歪,他直接从吟雪上栽了下来。 内府剧痛,身体重重落地,四肢又痛到发麻。 他趴在冷冷的雪地里摸索半天,抖抖索索的手指才摸到佩剑吟雪。 以剑支地,他艰难地起身。 抬头一望,模糊一片的视线里,寒氏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挂。 找到寒祁,完成任务。 他的脑中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念头。 他身形不稳地朝寒府内走去,方走几步,脚下一绊,堪堪要摔个狗刨地之时,腰间一紧,一只手自后将其揽住,往后一捞。 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以往听起来极其令人讨厌。 林轻舟此刻闻声,却如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他扯着寒祁的袖子,稳住身形,转过身去,与寒祁面对面。 内府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根本无法聚焦。 他仰着头,费神地盯着寒祁望了半晌。 你怎么了? 寒祁也看出了他的不正常,皱眉问。 林轻舟额头一垂,抵上寒祁的胸膛。 他随时可能会痛得昏过去,但是任务只能今晚完成。 脑中的所有念头,都只剩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跟我睡一晚。 第21章 听见林轻舟的低语,寒祁瞳孔骤缩,脸上神色风云变幻。 想起白狐洞中的纠缠后,怀中人一脸云淡风轻,状若无事,好似这种事是家常便饭般,任意随便。 又想起在西川秘境中,他心有困惑,提起此事,此人却神情冷漠,迫不及待地说往事休要再提! 现在,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平白无故地说要共寝一宿,林轻舟把他当成什么。 思及这些,寒祁的面部线条紧绷,声音冷过四周素雪: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轻舟疼得灵魂出窍,心中的烦躁,像伸着触角的藤蔓,肆无忌惮地生长,将他整个人都裹住。 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寒祁多费唇舌,他低低的声音,一字一顿,一、起、睡。 他的额头抵在寒祁的胸膛,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语气出口本该是稍显生硬尖锐,现在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柔软,温情脉脉。 寒祁不为所动,脸上如覆寒霜,冷声道:然后呢? 然后,这人再装作无事发生,逍遥自在地招惹那么多人,就放任他独自困扰不已吗? 想想,还真是可恨! 一起睡,一起睡 林轻舟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陷入无意识的呢喃状态。 寒祁方才见他,就发现他气息紊乱,面色不正常。 只是林轻舟语出惊人,寒祁的思绪一时被打断。 但现下,他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怪异失常,令寒祁根本无法忽视。 寒祁低头一望,林轻舟一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领,已经扯得他的衣领歪扭皱巴。 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白。 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手指的每一次紧攥,都传达着无以言表的痛苦,难耐。 看他当前语无伦次的状态,再联系他莫名提出的同宿一晚的要求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5) 一个念头倏忽蹿进脑海,寒祁的心头剧烈一跳。 他扶正怀里的人,双手握住他的肩头,低头问:你可是中了什么手段下作的春毒? 问出此话时,连寒祁都未察觉到他语气里隐隐约约的期待。 可鄙可耻的,不可宣之于口的期待。 如果林轻舟说是,那么他就 摧丹咒,说让你痛到神志不清就是神志不清,一点也不含糊。 林轻舟耳边,寒祁的声音忽远忽近,像远处朦胧扑朔的灯火。 他艰难的微微抬起脸,摇了摇头。 面色苍白,睫毛上的汗水欲掉不掉,眼角发红,泪痣被汗水浸染得更加盈盈动人,浅色的嘴唇被咬出齿痕。 整张脸,较之平时,竟然多了几分别样的颜色。 寒祁望着他的容色,愣了一回神。 尔后,他一手轻轻揽住林轻舟,让他头轻靠在肩头,不至于栽倒在地。 一手握至他的腕间,凝神静气,沉息运力。 丝丝缕缕的灵气,登时如同冬日飘飞的细雪一般,从他的指间,轻柔舒缓地涌向林轻舟体内。 灵气绕着林轻舟的内府运行一周天。 摧丹咒! 原来是摧丹咒。 方才盘桓在寒祁心头的莫名绮念,瞬时如风卷残云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摧丹咒,那该是如何痛苦难耐。 寒祁心底瞬时一揪。 摧丹咒,只有下咒的人能解。 他虽不能为林轻舟解咒,却可以输送灵力,为他缓解痛苦。 他不再有半分耽搁,长臂一伸,绕过林轻舟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脚步匆忙离去,打算寻一个落脚之处,为他输送灵力。 他方走几步,身后的寒府中,一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冲出来,高声喊住他,哥,我就知道是你。 是寒礼。 寒祁闻声转身,看他一眼。 压在他心头多年的所有嫌隙,在这火烧眉毛的一刻,赫然变得轻如鸿毛。 他二话不说,熟门熟路地朝寒府里大步迈去: 帮我找一间干净屋子。 寒礼三步并作两步,追在寒祁身后,哥,你的房间一直有人收拾,很干净,说罢,又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傻憨憨地笑,这个是......嫂子吧,他怎么了? 寒祁抱着林轻舟的手一抖,下台阶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将人甩出去。 心头剧跳,稳住身形,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他强自镇定,假嗔叱道:别胡说,这是我的同门师兄。 寒礼瞬时闹了个大红脸,哦。 言罢,寒祁默念咒诀,倏地原地便无半个人影。 寒礼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见状,嘴巴微张,片刻之后才回神,朝寒祁的房间狂奔而去。 ...... 内府如同寸寸崩塌的长提,关不住汹涌急流般的痛感。 林轻舟微阖双目,模糊意识里,寒祁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将他打横抱起,脚步匆匆。 尔后,又有什么人,与寒祁说了几句话,也听不甚清楚。随后,眼皮缝隙里隐约可见,四下一阵光影飞逝后,寒祁停住了。 也不知是带他往何处去。 后背蓦地触上一片柔软,他被放在榻上。 此后,膝弯处,后背上的力道徐徐撤去。 是寒祁的抱住他的手。 寒祁要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吗? 那怎么行。 寒祁走了,他与谁同榻而眠,跟床上的被子吗? 完成不了任务,死路一条。 纵使他疼得神魂错位般难受,但是脑中仍然剩着的最后一丝缕清明,提醒着他此刻,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不能让寒祁走! 就是寒祁真的要对他大打出手,也要将他拽上榻再说! 他病中垂死惊坐起般,在百般折磨之中,愣是苟延残喘地一把拽住了寒祁的手。 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不许走! 寒祁没答话。 望着他布满薄汗的脸,眉头紧皱。 就着他的手,寒祁沿着床榻坐下,手中灵力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注入林轻舟体内。 林轻舟的疼痛之感有所缓解。 如此这般,过了片刻,林轻舟尚未反应过来。 陡然之间,所有的疼痛之感,像是急潮卷落花般,瞬时远去不见踪影。 完全毫无征兆。 方才痛得死去活来的内府,此时安然无恙,所有苦痛折磨,恍如逝水无痕。 林轻舟须臾之前残烛将熄般的神智,意识,认知,在数息之后,一一归位。 难道是寒祁解除了摧丹咒? 不可能。 寒祁尚不知他的疼痛已经消失无踪,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无知无觉地输送着灵力。 先不管摧丹咒的事,说不定是老不修功夫不到家,这摧丹咒的时间并不能维持很长。 林轻舟在识海中敲了敲系统,心存侥幸般,问道,我算完成任务了吧,我眠在榻上,寒祁也坐在榻上,算是同榻,而眠。 【宿主,请不要断章取义侮辱我的智慧,同榻而眠,据系统词典解释,意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林轻舟:...... 榻就在身下,寒祁就在眼前,还把一只手送到了他的手上。 所有任务道具都备齐,就差临门一脚。 似乎难度降低了很多。 他手腕一翻,握住寒祁的手,用力一拖。 寒祁猝不及防,也可能是顺势而为,瞬时一手支榻,伏在他的上方。 两人四目而望。 寒祁愣住了,望着林轻舟的脸,喉间滚动,怔怔道: 你还疼吗? 林轻舟被一语惊醒,对呀,他此时装疯卖傻岂不更好? 谅他也不会趁他神志不清,对他下狠手。 明早一起,任务完成,他便装作忘得一干二净,也省的两人此后见面尴尬。 他装作意识仍是不清醒,口中不断喃喃,疼,疼,疼...... 寒祁闻言皱眉,瞬时想起身,继续为他输送灵力。 一手撑着床榻,就要起来。 这样可不行! 脸皮是什么? 生死面前,脸皮不值一提。 林轻舟今晚决定抛弃这张老脸。 电光石火间,他紧攥住寒祁的手,一把将其掀翻,寒祁仰面倒在床榻上。 林轻舟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覆了上去,严丝合缝地将寒祁狠狠地压住。 为防止寒祁先下手为强,捏诀下黑手,林轻舟将他的两只手按至头顶,紧紧地扣在枕头上。 时不我待,这样可制不住寒祁,林轻舟趁热打铁捏诀,召出袖中的捆仙索,将寒祁的双手牢牢地束缚住。 这人可心狠手黑的很,这般缚住,仍有余患。 他又念咒诀,将寒祁缚在一起的双手,死死地捆在床柱上。 寒祁整个人已经如同木胎泥塑般,完全僵住了。 任林轻舟连番动作下来,一脸懵逼。 他方要张嘴,说些什么。 唔...... 嘴唇便被林轻舟一只手死死捂住。 不好,寒祁想念咒召剑,幸好他心思电转,身手敏捷。 捆住了他的手,但是他还有嘴,唇中念咒,不用捏诀便可召剑。 栖霜凶得很,纵使是飞剑,他也未必打得过。 真是有惊无险。 林轻舟在心里轻嘘一口气。 正在此时,未关的房门外,脚步匆匆地冲进来一个人,哥,要不要帮忙? 走进房内,寒礼便望见床榻上的这般情景 寒祁躺在榻上,双手被缚在床头,嘴巴被坐在腰上的林轻舟捂住。 两个人都衣裳凌乱,气息不稳,似有低喘声。 蹭地,寒礼的面上如同烧起一把火,烧得他整张脸,比他身上的大红喜服还要艳红几分。 那个那个......打扰了。 磕磕绊绊地说完几句话,他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咚的一声,被门槛绊了一下,还摔了一跤。 窸窸窣窣声,响了几声后,他似是爬起来,跑离而去。 片刻,脚步声又起,他又跑了回来。 林轻舟心生警惕,这人喊寒祁哥,应是寒祁的亲属。 他莫不是察觉不对劲,去而复返,想来给寒祁当帮手。 然而,寒礼的脚步声在门口一停。 尔后,房门咣的一声响起。 寒礼帮他们把房门关上了。 林轻舟:...... 第22章 寒礼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 此番混乱声响过后,屋里只剩林轻舟与寒祁两个人。 四目对视,大眼瞪小眼。 好像有点尴尬。 仓皇离去的那人,林轻舟飞速在系统中查阅了一下人物图鉴,得知是寒祁的二弟,寒礼。 不过,寒礼是不是对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什么误解? 但也顾不得那么多。 林轻舟空着的另一只手,屈指捏诀,一张禁言符登时从纳戒中飘飞而出,轻悠悠地贴上寒祁的额头。 如此这般,寒祁当没办法念咒。 恐又节外生枝,林轻舟当机立断,又再加了一张定身符。 这般,寒祁便是如同砧上鱼肉,任他宰割了。 林轻舟松开捂在寒祁嘴上的手,从寒祁身上翻身而下,躺倒在床榻的里侧。 他气沉内府,平复微喘的气息。 房间内一片寂静,除了远处厅堂,隐约传来的几不可闻的一点喧闹声,再无其他声响。 寒府占地极广,此地又位置偏僻。 一切都太过寂静。 林轻舟屏息细听,甚至能听见身侧,寒祁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一声又一声。 同榻而眠,这样当算完成任务了。 林轻舟也不管身侧寒祁如何,闭上眼睛,打算睡去。 但不知为何,是烛火太亮,还是心跳声太响,他辗转反侧竟然没睡着。 他掐了个决,房内瞬时漆黑一片。 翻个身,背对寒祁,他继续闭眼,一种不可名状的怪异之感却涌上心头。 他又掐个诀,将烛火重新点燃,房间内又亮堂起来。 无一丝睡意,他瞪着一双眼睛,望着素色的帐顶,一动不动。 连番野蛮迅疾、有条有理的动作下来,寒祁当已看出,他身上的摧丹咒已经解除。 他若是再装作神志不清,便显得太过愚不可及。 这样屈辱地被绑在一张榻上,还被施咒,失去言语能力。 寒祁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只怕此时心里,恨他恨得牙根痒痒,欲除之而后快。 寒祁能自由行动之后,定会与他好好一笔笔清算。 林轻舟轻咳一声,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寒师弟,我终于能与你抵足而眠,清谈论道了,我很久以前就曾这般想过的。 寒师弟无论剑法,还是修为,都卓尔不群,令人钦佩,若是能与寒师弟亲近,相互交流剑法心得,一定对修炼大有助益,但是寒师弟似乎对我有偏见,总是对我冷言冷语,反唇相讥,着实令我伤心。 说罢,他干巴巴地笑几声。 啊,好尴尬啊。 这样的假里掺真的言语,也不知能补救多少。 寒祁先前不是误以为,他对他心存敬慕吗?那他现在的行为,可不可以被解读成没有恶意的粉丝行为? 林轻舟扶额,觉得头很大。 但愿此事过后,回了浮玉山,寒祁对他下手时,不要太过狠厉无情。 他垂着眼,也不敢看寒祁是何脸色,伸手探到寒祁身后,将寒祁背在后背的剑解了下来,让他不至于躺着后背被硌疼。 林轻舟的剑,在他被放上榻上之时,就被寒祁从手心取走,此刻正斜靠在床沿。 依样画葫芦,林轻舟将寒祁的剑,也解了斜靠在床沿。 两剑并排而立,一宽一窄,倒也相得映彰。 栖霜,吟雪。 两把剑,都是师父纯微子,在他们拜入道门后,亲自授予他们的。 林轻舟还记得,书中有记载,这两把剑出自同一个铸剑师之手,玄铁制成,精良锋锐,两剑本是一对的,合该隐有呼应的,执剑的两人,纵然不能心有灵犀,也该是笙磬同音的。 但到了他与寒祁手上,却变成这么一个相煎何太急的局面。 心底一时生出几分莫名的感慨,他用眼斜觑寒祁一眼,发现寒祁也在看着他。 一瞬不瞬的。 沉沉的目光,让他看不懂。 他自怔愣间,蓦地,房门上传来一阵敲门声。 间隔匀称,不轻不重的三声,显示来人良好的教养,温和的性情。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不知来者何人。 阿祁,听说你回来了,我特意过来看看。 清润澄澈的声音,却让林轻舟更是心里一紧。 是殷昔白。 竟然是殷昔白。 殷昔白与寒祁自小一起长大,两家世交,多有往来。 寒礼大婚,他定是回来送上一份贺礼,却得知寒祁也在此处,于是找上门来。 现下,该如何? 林轻舟不敢吱声。 若是被殷昔白发现他与寒祁孤男寡男地躺在一处,平白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 这样,毁了寒祁在殷昔白心中的形象,只怕寒祁不会善罢甘休。 林轻舟敛住声息,以免殷昔白发现房间内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他低头望寒祁一眼,对上寒祁深邃的目光,他有点心虚,于是凑到寒祁耳边低语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误会。 寒祁闻言,面色古怪。 殷昔白听房内并无人应答,却也不离去,自顾道:阿祁,我知道你在,上次西川秘境一别,你便好些时日没有传符书与我,你可是怪我在秘境中,拖累你们? 房内自是依然无人应答。 疯狂吃瓜的林轻舟坐在榻上,手放在膝盖上,支着腮,凝神细听。 原来寒祁表达爱意的方式之一,就是传符书啊,难道是情书,不知道写了什么。 看他天天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不知道写出来的情书是什么样子。 想及此,林轻舟不禁唇边浮起一个笑,将寒祁与那些腻味的情话联系起来,莫名喜感。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6) 蓦地,他眼角余光却瞥见寒祁眸光不悦,带着几分不满地看着他。 这目光,好似在说,他这个时刻不该笑一般。 这时,门外的殷昔白又道:你师兄因我而受重伤,我难辞其咎,但我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阿祁,你别再与我生分了,好吗? 嗯? 林轻舟一听此言,大感不妙。 这瓜,怎么还与他扯上关系了。 尔后,殷昔白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师兄似是对你情意深重,梦中呓语也是要为你生为你死的,危机之刻,你不知他身有重伤,救我舍他,定是令你们师兄弟之间生出嫌隙了,仙剑盛会时,我定会帮你好好解释一番。 梦中呓语要为你生为你死? 林轻舟仔细回想,似乎是当时噩梦缠身,惊醒之时,原主意识与自我意识拉扯,错乱之中,无意中喊了这么一句。 不过,都不是他的本意。 寒祁可千万别误会。 他眼角一抽,垂首望向寒祁,却见他目光灼灼,带着异样的温度,让他竟然一时无法直视。 他赶紧别开脸。 殷昔白怎么无端提起这件事? 林轻舟甩开几分不自然,心中生出些许困惑,但细细思量,便又知晓其中原由。 爱情食物链里,位于顶端的玩家,总是喜欢以一种悲悯的态度,俯视自己追求者的爱慕者,来显示自己的孤高如月,与那些倒贴的人,是不一样的。 殷昔白也不例外。 在殷昔白眼里,他可不就是追在寒祁后头,拼命倒贴的那一类人。 殷昔白见房内的寒祁至始至终默然无声,便又说了一些表示歉意的话,大同小异的,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待他走后,林轻舟松了一口气。 幸而殷昔白未发现他。 经此一番,夜色更为深重,林轻舟终于有了些微睡意,打了个呵欠,轻声道:寒师弟,我们睡觉罢。 语罢,他朦朦胧胧地睡去。 他却未发觉,干晾在一旁的人,双目亮如明烛,眸光闪烁着的竟是几分怒气。 翌日。 林轻舟醒来,意识迷蒙,尚未睁眼,便觉周围一股深重的迫人之气,沉沉地在四周散开,将他团团围住。 半夜有翻身,他此刻是侧躺,方睁眼醒来,登时与寒祁的眼瞳对上。 寒祁较他先醒,应是盯着他看了许久。 定身符与禁言符都只有三个时辰的功效,在他醒来之前,似乎早已失效。 寒祁手腕间的捆灵索,不知怎么也被他设法解开。 寒祁剑眉冷峭,双目隐有血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好相与的气息。 他嘴角一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声道:你很喜欢跟我睡觉? 林轻舟微怔,不知他怎么这般问出口,木着脑袋想摇头。 寒祁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 林轻舟肩头一沉,被一只手用力地按住,平躺在榻上。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光线骤然被挡住,投下一片阴影,是寒祁欺身而来,凶悍地伏在上方。 眼前又再一亮,寒祁垂下头。 啊 (方向盘给你们,关键字提示:脖子,啮咬,狠狠地,寒祁) 他如临大敌,慌乱地伸手抵住寒祁,急道: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寒祁无动于衷。 林轻舟拼死将寒祁往外推,双手却被寒祁一只手紧攥住。 巨大的惊恐笼罩住林轻舟,他不知为何事情演变成这般。 双手被禁锢住,他便用双脚,狠狠地蹬向寒祁的下三路: 寒祁,你疯了! 每一脚都踹到实处,林轻舟甚至听见了寒祁的一声闷哼。但他却仍然不改粗暴掠夺之势,动作更加狠重。 (菜鸡作者为你重新规划路线,请老司机注意安全,缓慢行驶:侧颈,耳垂) 林轻舟心头一颤。 不是想跟我一起睡吗? 我这就教你什么叫一起睡! 寒祁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语调看似轻浮,却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气。 他本是担心林轻舟所中的摧丹咒,心心念念想为他疗伤。 结果林轻舟方一转好,就趁虚而入,缚住他的双手,又用禁言咒,定身符,让他完全受制于人。 不问缘由地,就这样将他绑了一夜。 林轻舟自己却呼呼大睡,将他晾在一旁,连一条被子都不给他,让他如何不生气。 寒祁,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轻舟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寒祁一口咬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恨!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总来招惹他,撩他。 林轻舟疼得皱眉,也被问懵了。 两人混乱厮扭着,林轻舟的衣裳已经被扯得半褪不褪..... 至要关头,是一只灵鸟救了林轻舟。 嘴里衔着一枚玉简的灵鸟,青色羽毛,浑身是浅淡的黄色光芒。 灵鸟径直穿窗而过,飞了进来,落在榻上。 它扔下嘴里的玉简,便扑棱着翅膀飞走。 混乱纠缠的两个人,瞬时都停住所有动作。 以青色灵鸟传信,而不是宗内多数人多用的符书,清虚剑宗只有一人,那便是宗主纯微子。 纯微子出关了。 寒祁起身,从榻上捡起玉简,扫了一眼,目光凝住,眉头一皱,声音却无波无澜:傅荀死了。 林轻舟闻言一震,老不修竟然死了。 他陡然又忆起,昨夜摧丹咒忽然像被解除了般,消失无踪。 原来摧丹咒不是被解除了,而是中途失去了效用。施咒之人死了,他所下的咒自然也就失去所有效果。 但他看寒祁神色,有点复杂,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方才混乱纠缠留下的旖旎,在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轻舟将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拢好,压下心头所有余悸,从寒祁手里拿过玉简。 关于傅荀之死,纯微子并未多说什么。 他只让林轻舟收到玉简后,立刻赶回浮玉山,并速速到凌霄峰的归元殿。 归元殿,清虚剑宗议事之处。 清虚剑宗的所有重大事件,都是在由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一主三君六真人,在归元殿一起商讨决议。 从玉简内容看,这传信玉简不是传给寒祁,而是传给他。 只是,傅荀死了,为何急召他回去? 林轻舟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这端,蓦地,房门又被人敲响。 林轻舟生出一丝烦躁,低着头,也不看寒祁,转身要下榻,道: 我先走了。 寒祁闻言,伸出一手,欲拦住他。 林轻舟心里一惊,竟然身体向后一躲,双目露出惊疑的目光,警惕防备地望向寒祁。 无怪乎他会这般,方才的寒祁,与平时那个冷厉傲娇的人,根本判若两人。 在白狐洞时,寒祁那般粗暴野蛮可以理解,因为他中了魅毒,已经神志不清,连面前的人,是男是女,估计都分不清楚。 但方才不同,寒祁没有被蛊惑神智,他是头脑无比清醒,意识俱在,却对他做出这样的行为,令他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恐惧。 若不是纯微子的灵鸟衔着玉简而来,以方才寒祁不依不饶的架势,叫不停,打不退,根本不像是虚张声势,只怕寒祁就真的对他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这端,林轻舟这细微的小动作,没瞒过一直盯着他的寒祁。 寒祁的心蓦地像被一根细小的针,刺痛了一般。 林轻舟这是怕他了吗? 但他并不多言,只低声,声音听不出没什么起伏:我与你一起回去。 寒祁方语罢。 在门外站了半天,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的寒礼出声问道,哥,你们起了没? 林轻舟望向寒祁,道:你...... 寒祁仿佛没听到门外的声音,又重复一遍,我与你一起回去。 ...... 林轻舟屈指捏诀,御剑在前。 寒祁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一段距离。 两人之间,经早上之事,气氛诡异,一路无话。 不消半盏茶功夫,两人抵达浮玉山。 凌霄峰,归元殿。 纯微子盘膝而坐在上首,他面前分别坐着着二君,南尘真君,文清真君。 中间空了一个蒲团,是平阳真君傅荀的位置。 继而往下是六真人,分列两侧跪坐。 林轻舟方一走入殿中,六真人中便有人开了口: 林师侄,平阳真君昨晚在坐忘亭惨遭毒手,有弟子称曾在坐忘亭附近看见过你。 第23章 林轻舟方一走入殿中,六真人中便有人开了口: 林师侄,平阳真君昨晚在坐忘亭惨遭毒手,有弟子称曾在坐忘亭附近看见过你。 此话意有所指,其中的含沙射影之意不言而喻。 说话的,名为怀渊真人,与平阳真君傅荀交情甚笃。 现下,傅荀惨死,他自是要追查到底,为傅荀讨个公道。 林轻舟心下一沉,脚下步伐却镇定沉稳,走至殿中,眼角余光一扫,殿中除了一主二君六真人外,也还有其他几位弟子。 殿中光线并不亮堂,步至殿中,他才发现六真人身后,段逍、崔如故等几个面熟的修士竟然也在。 面对来者不善的怀渊,林轻舟并不急着应答,而是先朝正中的纯微子稽首一礼,道: 恭贺师父出关。 他身侧的寒祁,亦是神色无波地稽首一礼,算是打过招呼。 纯微子对林轻舟处之泰然的表现甚是满意,微微颔首,对两人道,轻舟,小祁,你们回来了。 林轻舟应了声是,再偏转身,朝着坐在左侧的怀渊真人,道:我昨日曾到过坐忘亭不假,但是平阳真君罹难之事,我今日才得知,此事与我并无干系。 怀渊真人听他承认到过坐忘亭,脸上瞬时浮起一抹厉色,怒而起身,高声叱问,你承认便好 与此同时,高坐上首的纯微子一手微抬,怀渊真人登时膝下一软,被一股无形的灵力压制住,重新跌坐回去,口中话语也瞬时而止。 座下弟子被扣上弑杀同门的罪名,纯微子出手,倒不是私心偏袒,只不想门下弟子平白蒙受冤屈。 他收手回袖中,道:怀渊,好好说话,又以眼神示意文清真君。 文清真君当即会意,不慌不忙地说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平缓的声音在安静的归元殿内回响。 据文清真君所言,平阳真君的尸身是今早被负责扫去石阶积雪的弟子发现的。 坐忘亭外的积雪甚厚,足以没膝,几近将傅荀掩埋,只露出了他的一只脚。 扫雪弟子将他从雪地里刨出来时,只见他仅仅着了一件里衣,已经浑身冻得发青,僵硬如石,声息已绝。 后检验他的尸身,发现他是灵力衰竭,无仙法护体,被活活冻死的。 文清真君方说完这些,怀渊真人冷笑一声,忍不住开了口:我在坐忘亭外,发现了削灵阵,步下削灵阵除了需要符纸、灵石外,还需要迷榖木制成的定魂牌。 听到此处,林轻舟直叫不好。 此事要变得棘手。 果不其然,怀渊真人冷哼一声,道:据秋水阁的管事弟子说,你昨日下午到秋水阁领用了不少符纸朱砂,还领用了一张定魂牌,不知师侄领了定魂牌意欲何为?坐忘亭外的削灵阵是否就是你布下? 他声调甚急,说到后面,腔调更是凌厉尖刻。 咄咄逼问下,林轻舟眉心紧皱,袖中的手出了薄汗,坐忘亭的削灵阵确实是他所为。 步下削灵阵,林轻舟的初衷是想给傅荀给一个深刻教训。 傅荀时常伺机骚扰原主,着实令林轻舟不齿,既然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为原主出口气也是应当的。 再者,他身上的摧丹咒只能傅荀能解,若径直前往,傅荀不会轻易解咒,只怕要在他手上吃亏。 他昨日离开坐忘亭,回至乘物游心后,思前想后,才想出削灵阵这么一个法子。 步下削灵阵,可以降低双方实力差距,令他可与傅荀一战。 不曾想,他步好阵法,回了乘物游心静等,却变故陡生,系统又发布任务,他只得先去做任务,把这事搁置一旁。 坐忘亭外阵法也来不及撤去,导致现在落人口实。 林轻舟张嘴方想说,坐忘亭外的削灵阵确实他步下的,但平阳真君之死,并非他所为。 孰料,他身侧适才一直缄默的寒祁,却抢先开了口: 坐忘亭外的削灵阵是我步下的,他不过是替我去秋水阁取一下东西而已。 寒祁这是要做什么? 林轻舟大感诧异,忍不住微侧目光瞥向他。 寒祁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 不仅林轻舟,殿中余下所有人,皆是始料不及。 林轻舟与寒祁关系不睦,宗门中早有传闻。 这种时刻,难道寒祁是要替林轻舟顶罪? 但,尔后,寒祁又淡淡开口:我若是想杀平阳真君,何需削灵阵。 此话算得上极为轻狂,骄矜自负了。 但却同样也令人无法辩驳。 他所言不差,以他今日的修为道法,宗门内一主三君,除了宗主纯微子定然位居其上外。 三君中,无论谁单独与寒祁对上,都难以占得上风。 既然寒祁杀平阳真君根本无需动此阵仗,以削灵阵弑杀平阳真君,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怀渊真人也不傻,追问道,既然弑杀平阳真君非你所为,那你在坐忘亭外步下削灵阵所为何? 寒祁闻言,轻描淡写道,我想布阵便布阵,并未违反任何一条宗规。 态度倨傲,强词夺理。 怀渊真人被一噎,横眉怒目,你..... 寒祁对林轻舟的袒护实在昭然若揭,难以令人信服。 怀渊真人并不就此作罢,冷笑继续举证道:既然不是林师侄所为,那昨晚接近亥时之时,为何有人看见林师侄前往坐忘亭? 咦? 这就蹊跷了。 那个时候,林轻舟早已离开浮玉山,怎么可能还有人看见他去坐忘亭?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7) 寒祁闻声,轻描淡写道:他昨晚整晚都与我在一起。 语到此处,他的眼神却一个游移,越过怀渊真人,落在他身后的崔如故身上,一字一顿道,在同一张榻上。 崔如故一直都皱眉沉默着,听殿中几人言语,对上寒祁的目光,瞬时愣在当场。 寒祁眼神中的挑衅实在太过赤露无遗,令他不解,林轻舟与寒祁躺在一张榻上,与他又有何干系? 心思电转间,他瞬时想通其中关窍。 唇边浮起一个苦笑,他不禁视线转向林轻舟,有几分促狭,又含着几分无奈。 而这端,林轻舟眼角一抽,从头到每个脚趾,都觉得无比尴尬。 恨不得将寒祁一脚囫囵踹出殿外才好。 寒祁直接为他做不在场证明便可,何需说得如此明白。 同一张榻上几个字,还故意声音更为响亮,唯恐别人听不清。 他此话一出口,全殿的人都神色怪异望着他俩,连师父纯微子也不例外。 不知他们是否会想歪。 寒祁故意的吧。 殿内一时陷入静默。 怀渊真人已经无话可说,气得浑身发抖。 纯微子坐在上首,若有所思。 寒祁这时又开口道,想要寻出真凶,其实很简单。 语罢,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一面铜镜。 他储物向来用袖里乾坤,而不是纳戒。 只见那铜镜短柄圆面,正面是黄色铜面,背面刻着伏羲八卦。 林轻舟瞬时认出这件宝物,在见素阁翻阅道籍时曾见过的。 安息镜。 照在往生之人的身上,可以看见他死前经历的最后场景。 ...... 因为还未找出真凶,傅荀的尸身,还停放在抱朴峰的长明楼。 一行人,除了纯微子外,御剑的御剑,捏诀的捏诀,不消片刻,便都到了长明楼。 纯微子对于宗内事务,素来很少过问,平生最喜两件事,闭关修炼与外出游历。 恰是因此,他想尽早传位于寒祁,好彻底彻底摆脱俗务,逍遥野游。 宗内事务在他闭关期间,一直由文清真君代为处理。 寒祁也该学着如何处理宗内事务了。 此事已有眉目,他便放心交由寒祁处理,不再过问。 一行人走入长明楼内,门窗紧闭,穿过垂下的白色轻纱,一盏盏烛台散发着昏黄的光。 楼内正中,正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棺椁,傅荀的尸身正是放在里面。 不需多言,寒祁轻一挥手,手中的安息镜飞至傅荀尸身的上空,悬浮在半空。 寒祁掐诀念咒,安息镜瞬息之间,镜身四周,散发出淡淡的黄光,光芒如有灵般,不约而同地笼罩住棺椁之中的傅荀。 片刻之后,安息镜中开始出现傅荀的身影。 镜面中,傅荀站在坐忘亭内,朝着亭外石阶处,露出一个极为欣喜的笑容。 尔后,镜中便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他走入亭内,身着白衣,清癯瘦削,过腰的长发一半绾起,只用了一根缥碧色发带,步履不急不缓。 此人一出现在镜中,在场之人皆惊诧不已。 原因无他,此人的背影实在与林轻舟太过相似。 或者确切地说,别无二致。 傅荀一把将来人揽入怀中便开始手脚不老实,两人撕扯纠缠间,那人转过脸来。 林轻舟心里瞬时一惊,三观崩裂,开始怀疑人生。 那个人,竟然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尔后,镜中景象开始变得不堪,两人撕扯间,衣衫不整...... 寒祁见状眸光冷冽,薄唇紧抿,二话不说挥手将安息镜召回手中。 看见有人顶着林轻舟的脸,与傅荀那般寡廉鲜耻地拉拉扯扯,着实令他心底不由自主地蹿出一团火来。 即使他明知那人不是林轻舟。 怀渊真人见此情形,眸中精光毕现,如同撕咬而上不松口的恶狗,出言质问: 寒师侄,你还有何话说?昨夜林轻舟确实到了坐忘亭与平阳真君见面,后面的场景,为何不敢再看?! 寒祁目光冷戾,望向怀渊真人,镜中之人并非是他。 怀渊真人:狡辩! 寒祁望了林轻舟一眼,眉间隐有踌躇,似在犹豫什么。 这一眼看得林轻舟也很是不解。 但最终,寒祁动了动嘴,还是说出口,镜中之人心俞穴处没有胎记。 心俞穴,即后背肩胛骨旁侧的一个穴位。 林轻舟闻言错愕,他背脊处有胎记,他自己都不知道。 猛地记起,上次从秘境出来,是寒祁替他换的衣服。 难怪方才寒祁欲言又止,此事实在太过私密。 一行人面色更加古怪,林轻舟的后背,如此隐秘的地方,为何寒祁知道。 再联系之前,两个人在同在一张榻上...... 一行人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各自点头:了解。 林轻舟:我想把寒祁的头按到棺材板上去。 寒祁此后不再多言,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又在崔如故身上扫过。 崔如故哭笑不得,脑中瞬时如有一座五指山。 他轻咳一声,要把话题往别处带,眼见并不一定为实,镜中人既然不是林师兄,或许是其他妖物幻化而成。 林轻舟:平阳真君虽灵力衰竭,但也不至于被冬雪冷冻至身亡,此事尚有疑点。 寒祁颔首赞同,道:若这般看来,此事很有可能是伏雪妖所为。 伏雪妖。 只在雪天出现,依雪而行,善用幻术与惑术,祸害行人。 伏雪妖,身上寒气甚重,与之久待,可惑乱心智,让人在无知无觉中被活活冻死。 观傅荀情状,死前未有太多挣扎痕迹,面上甚至带着丝微笑,内府灵力枯竭,当是被伏雪妖抽去了灵气。 怀渊真人,经此一番下来,仍是有点不服气。 他指着林轻舟鼻子,火气未消,极是激动,道,既言镜中人非林轻舟,那便请林轻舟找出那伏雪妖来,以证清白,查明事情真相,以告慰平阳真君的亡灵。 林轻舟面对这般蛮横无礼的举止,也不跳脚,点头应允。 文清真君叮嘱寒祁,此事后续由他跟进。 他一转头,只见南尘真君斜靠柱子,已经双眼合起,睡得发出轻轻的鼾声。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底叹道,幸好寒祁几人都争气,宗门也算后继有人。 他以手拍醒南尘,拉起自己不争气的师弟,随后一起离去。 其余人并无异议,也相继离去。 伏雪妖只在雪天出现,此事当抓紧时间,积雪消融后,那伏雪妖也会一同消失。 林轻舟心事重重,御剑朝坐忘亭方向而去,看看是否有何蛛丝马迹。 抵达坐忘亭,收了佩剑。 林轻舟沿着尚有薄雪的石阶,拾级而上。 一抬眼,发现寒祁已经先他一步,负着一手立在亭内,面沉如水。 似乎就是在等他。 你为何要与傅荀约定在此地见面?寒祁冷声问。 第24章 寒祁问出此言, 林轻舟微讶一刹,却也瞬即了然。 一则,清虚剑宗修士甚多,然, 伏雪妖偏偏化作林轻舟的模样。二则, 安息镜中, 傅荀立在坐忘亭内,翘首以待,望见林轻舟模样的邪佞时, 面色并未意外。 可见, 林轻舟便是他要等的人。 傅荀遇害之事稍加深想,便可推知,林轻舟并非完全是局外人。 余下众人只想速速查清罪魁祸首, 不追探其中曲折过程,便没想到这一层。 但寒祁不同,他心存芥蒂。 当年误会傅荀与原主有私,误会一直延续至今。 以前不过鄙夷原主秉性为人, 此事想一次,便觉得龌龊腌臜一次。 但现今,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他不会坐视不理。 寒祁对原主的误解,林轻舟是清楚的, 先前没有解释, 只是认为没有必要。 现下既然寒祁追问, 倒也不必矫情地遮遮掩掩, 随他误解。 即使面对的是自己不喜的人,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形象被践踏到尘土里。 但要林轻舟言明其中原由,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总不能说他的初衷是为了替原主出口气。 于是乎,他步入亭内,对上寒祁沉重晦暗的目光,面色犹疑,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寒祁见他踌躇神色,下颌线条绷紧,上前几步,凛然道 是不是他逼你的是不是他给你施的摧丹咒 在此地见面非傅荀所逼,而是林轻舟自己提出。 但摧丹咒确实是傅荀所施。 不过,寒祁的问题既然已经给出最完美的答案,何必多生枝节。 所有的锅,纵使让傅荀背了,他也不冤枉。 林轻舟颔首,是的。 寒祁瞬时脸色一沉,声若寒冰,那之前,是否也是他相逼 他说的是原主与傅荀之间的事。 林轻舟闻言皱眉,当即出声打断,声音陡高,我与傅荀之间并无苟且。 尔后,怕系统跳出来作怪,他又尽量将语气放得委婉柔和,当年争夺首席大弟子之位时,傅荀曾提出过分要求,我并未答应,不过,他后来还是将铜剑给了我。 听见此言,寒祁沉冷的面孔上错愕,懊恼,欣喜等多个情绪,轮番出现。 一时神色复杂。 数息之后,他心底只剩深深的懊恼。 当时,他为何要断章取义,偏听偏信 那他在此之前,苛待林轻舟,甚至恶语相向,不啻于犯下滔天大错 他袖中的手紧了紧,抬手欲伸向林轻舟的腕间我 晨间榻上的混乱纠缠,林轻舟还历历在目。 望见寒祁抬手的动作,他面上神色虽未变,但却瞬时背脊僵硬,呼吸一窒。 林轻舟眸底稍纵即逝的防备,寒祁并未漏看。 他连忙收回手,心底除了懊恼还是懊恼。 晨间的事,确实是他冲动孟浪了。 林轻舟以后,都会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么 念及此,他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微微用力地攥住了。 不会伤及要害,却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两人之间沉默数息,气氛一时又陷入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 林轻舟甩开其他纷杂念头,他来此地是为了寻找线索,正事要紧。 他打破沉默,话归正题,伏雪妖应是当时化形在此地附近活动,无意中得知我与傅荀对话,才得以伺机行凶。 寒祁点头,道伏雪妖依雪而行,有雪之地便能潜行,能日行百里,喜好四处游荡,不知是否还在浮玉山。 语罢,他跃身翻出栏杆,衣袂回旋,跃上坐忘亭。 林轻舟见状,亦一个纵身,跃出亭外,足尖轻点山石,立在坐忘亭一侧的枯枝上。 只见寒祁神色肃然,立在亭子的顶端,衣袍被风吹得微微抖动。 他召剑出鞘,手中掐诀,唇中默念咒。 登时,栖霜悬在半空,剑身泛起银光,剑光刺目。 随着寒祁指间咒诀变换,剑刃涌起薄霜,凛冽的剑意如飒飒冷风裹挟剑身,四下空气温度骤降。 栖霜剑动,剑尖划动宛若笔走龙蛇,几个翻转回旋之后,只见半空剑尖所到之处,剑光残影隐隐可见,一个浮动的硕大咒印即在眼前。 寒祁竟然已经能以剑为媒,掐诀以剑意结咒。 修真界中,剑修使用的符咒分为两种,一种以符纸朱砂为载体,画符时注入灵力,掐诀时屈指念咒,才能施展出符咒应有的效果。 另外一种,便是寒祁这般。 无需符纸朱砂,只要长剑在手,灌注灵力,屈指掐诀,便能意随念动,以剑意随心所欲地画出所需的任何咒印。 且,此法咒印所施展出的威力,更甚于前者。 纵观修真界,多数剑修掐诀用咒,还停留在依赖符纸朱砂的阶段。 能以剑意画制符咒的,屈指可数。 念及此,林轻舟心中一凛,寒祁似乎比他想象中,道法更为高深。 话归眼前,只见泛着银光的咒印已成。 寒祁掐诀的手指化为掌,腕间一翻,掌心前推。 那庞大的咒印,瞬时化成数以千计的微小咒印,如潾潾碎光般,朝四面八方,散落而去。 一眼瞥去,竟有几分东风夜树,吹落星雨之感。 与此同时,林轻舟清清楚楚地能感受到,一股寒凉刺骨的剑气,以寒祁中心,如同海上狂潮起,势如破竹般向四周浩浩荡荡涌去。 浮玉山三峰,凌霄,抱朴,青云。 在一片素白中,雪层抖动,林梢,屋脊,雪堆颤颤掉落。 寒祁的玄色衣袍被剑气荡得猎猎作响,周身气势骇人,面上神色比往常要冷上三分。 立在一旁的林轻舟,执剑的手隐隐颤动,剑鞘之内的吟雪,似有若无地发出嗡鸣声,在一片声势浩大中,悄不可闻。 林轻舟的胸腔宛如溺水之人一般,呼吸不畅。 他立时掐个诀,周身浮起一个蓝色光圈结界,将那强势剑气,阻隔在外,方好受了些。 不过是半柱香时间,却如旷日持久般绵长。 待剑气声息渐消,细小的咒印各自飞落至浮玉山的每个角落,全部不可见身影。 寒祁敛去剑意,召剑入鞘。 他依然立在坐忘亭上,背负栖霜长剑,偏转身对林轻舟道,我方才施了显邪咒,浮玉山各峰未有异常,伏雪妖应已离开浮玉山。 他出口言语后,周身那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才渐渐消弭无迹。 与方才声势浩大、气势磅礴的那人,竟然恍如两人。 林轻舟闻声,心底一沉,伏雪妖遁走,只怕不大好找。 同时,又觉得有点丢人现眼。 寒祁不过以剑意画了一个咒印,自己便觉得灵力凝涩,呼吸困难,难以承受,甚至要护身结界才能安然无恙。 如此这般,遑论超越他。 以前,只以为自己比寒祁不过稍差一点,现今看来,恐怕不只是一点点。 这端,他收回指间诀,周身护体的蓝色结界撤去,语调淡淡,对寒祁道,既如此,那我只有下山去寻了。 寒祁不假思索我跟你一起去。 林轻舟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第一个反应是拒绝。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8) 多个帮手自是好事,但这个人若是寒祁,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稽首一礼,淡淡道不用了,不敢劳烦寒师弟,今日之事,多谢寒师弟相助。 此话说的是,感谢寒祁今日在归元殿上,为他仗义执言。 虽然细究起来,也不怎么仗义。 因为寒祁的口不择言,以后在浮玉山,所有修士都会以为他跟寒祁有何不可言说之事。 现在林轻舟也不甚清楚,寒祁做出这种神经打蝴蝶结,才会做出来的行为,所为何。 再者,晨间榻上寒祁失控之事,令他生出警惕戒备。 书中的狗血设定,原主体质特殊,寒祁对原主的身体容易陷入沉迷。 纵使心底没有感情,也会不可自抑地被他的身体所吸引。 林轻舟以为躲过了原书开头情节的狗血天雷,避免与寒祁牵扯过多,没想到,还是被系统任务坑了一把。 现下情况,搞不好就是狗血设定发挥作用,欲念旺盛的寒某渣又盯上了他这副多难多灾的破身子。 这些他都不得不防。 寒某人,危险系数比以前增加。 现在,非但可能动手揍他,甚至可能仗着修为更高,动用暴力上他。 谢谢,不用你帮我,你离我远点,就是最大的帮助。 林轻舟心道。 这端,寒祁听见林轻舟的婉拒之言,薄唇微抿,狭长深邃眼眸闪过一瞬什么情绪,但很快消失不见。 沉吟半晌,他声音听起来极为冷冽,好。 尔后,他不再多说什么,屈指捏了个瞬移的诀,转瞬无踪。 林轻舟心底轻叹一声,走得好。 坐忘亭外,积雪深厚,纵然此地不久前刚发生过一桩命案,也并未多留下有用的东西。 伏雪妖恃雪而生,遁入雪中,便无踪迹。 林轻舟在坐忘亭外,又找了片刻,实在找不出残留的蛛丝马迹。 他便念咒御剑,穿过素雪皑皑的凌霄峰,朝抱朴峰的长明楼而去。 伏雪妖吸食了傅荀的灵气,身上必然还残留有傅荀的气息。 可在傅荀身上施用追灵符,以追寻伏雪妖的下落。 抱朴峰,长明楼。 林轻舟再次走入长明楼,楼内除了守门弟子,再无其他人。 从纳戒中取出数张追灵符,他指间掐诀,符箓便如水中浮萍般,一张张轻轻晃悠着,漂浮在他的眼前的虚空中。 林轻舟手中咒诀一转,追灵符边缘登时泛起一圈红光,与符上朱砂相映衬,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凶险。 尔后,数张追灵符在林轻舟的咒诀驱动下,有条不紊地绕着傅荀的玄色棺椁,转了数圈。 这是追灵符在记忆傅荀体内少许残留灵力。 随后,灵符一一井然有序地飘回至林轻舟的面前。 他手中的咒诀又是一个变换,漂浮着的符箓登时化作一只轻歌曼舞的黄蝶,忽上忽下飞动,活灵活现,以假乱真。 这般做为了避人耳目。 连番动作过后,化作黄蝶的追灵符,鱼贯从窗口飘飞出去。 飞出浮玉山后,再四散开去,朝四面八方探寻而去。 如此这般,林轻舟恐追灵符过少,耗用时间过长。 他便依法炮制,又派遣出去数张追灵符,这才略感安心。 与此同时,他心底蓦地又生出一丝感慨,与方才寒祁画符那般声势浩荡相比,自己这零星几张符,实在是太过寒碜。 这更加坚定了他提升自身实力的决心。 此间事毕,他转身离开长明楼。 现下,要做的事,便是静等追灵符的消息。 林轻舟掐诀御剑,回至凌霄峰,乘物游心。 院门大开,石阶上的积雪也甚少,定是闻棠已经清扫过。 两盏石灯都被积雪盖住。 石阶旁的两丛青竹上,细细竹叶上却仍是覆着一层薄雪,素白中点缀着几点翠绿,煞是好看。 林轻舟踏进院门,穿过院中花榭,走入廊腰缦回的长廊,正抖落衣袖上落的几点雪花。 蓦地,闻棠便从林轻舟的房间内,急冲冲地跑到跟前,紧紧地攥住林轻舟的一只袖子,面上神色较之往常,多了几分严峻 轻舟师兄,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只见闻棠眼内隐有血丝,眼下是两抹乌黑。 看他这般形容,想必是一夜未睡,一直都蹲在林轻舟房中枯等。 纵然他神情严厉,林轻舟心底瞬时还是一软。 这清虚剑宗上下,大概只有闻棠会如此关切他的安危。 林轻舟我没事,我下了一趟山,昨晚没赶得及回来。 闻棠攥着他袖子的手一紧,师兄为何下山 微微沉吟,林轻舟道去了收拾邪佞。 寒某渣可不就是堪比正道邪佞。 闻棠面色紧张,心又悬起,那邪佞后来怎么样了,师兄你有没有受伤 林轻舟掩唇轻咳一声,那邪佞本被我用捆灵索绑住,但今日早间不慎被其挣脱逃遁,还咬了我几口,不过都不是重伤,已经好了,不碍事。 闻棠听得此语,才放下心来,松开林轻舟的一截衣袖,轻舟师兄没事就好。 林轻舟颔首,见他面如土色,便让他回房略作休息,调养生息。 随后,林轻舟也回房,翻阅几本道籍后,盘膝打坐。 默念心法,沉息吐纳。 待他体内灵气缓缓运行四个周天后,今日的辟谷便算完成。 林轻舟从入定中苏醒时,已然是午后时分。 一只追灵符化作的黄蝶,穿过窗户窄小的缝隙,飞到林轻舟的面前。 符蝶的翅膀,扑朔着淡淡的红光,与施咒时如出一辙。 如此,便是符蝶已经寻得伏雪妖的踪迹。 林轻舟不禁精神一振,拿起桌上佩剑,朝房外走去。 符蝶扇动翅膀飞在前头引路,林轻舟御剑乘风在其后。 方飞出乘物游心,身后传来些微声响,林轻舟警惕地回首望去。 只见是闻棠听见了他这边的动静,御剑追了出来。 林轻舟掐诀,足下的长剑霎时滞顿于半空,止而不前。 闻棠御剑追到他的面前,面色关切轻舟师兄,你要去哪里 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 林轻舟神色和缓,道下山除邪。 闻棠面色涌现几分担忧 轻舟师兄今早被挣脱捆灵索的邪佞咬伤,此番再次下山,难道是再寻那邪佞踪迹,好将其彻底收服 他神情瞬时严穆,御剑朝林轻舟又近前几分,道 那我要与你一同前往。 伏雪妖,实力虽不算高深莫测,林轻舟纵使一人前往,胜算亦极大。 但,不可轻敌。 闻棠若是能在一旁相助,推波助澜,也可。 林轻舟颔首应允,两人便并肩御剑,跟随符蝶而去。 追灵符只有在邪佞现形时,才能发现其踪迹。 若是伏雪妖隐匿在雪地中,与积雪化为一体纹丝不动,追灵符也难以确定其确切位置。 林轻舟与闻棠二人,在空中御剑行了一炷香时间。 符蝶蓦地停止前行。 它在原地盘桓几圈,便化成一张符纸,落回林轻舟的掌心。 此地便是追灵符查探到,伏雪妖最后现身的地方。 换而言之,伏雪妖此刻已然在素雪中隐匿,与积雪融合一体。 当前情况,只能先在此地落脚,见机行事。 苍溪城。 林轻舟与闻棠二人,自半空中纵剑落地,进入城内。 此后,两人收好佩剑,走在城中的街道上。 午后时分,天色骤然变得阴晦,寒风不止。 洋洋洒洒的雪粒,又飘了起来。 城内长街上,青色屋瓦,白色落雪。 微风夹着细雪斜斜飞落,行走其间,如同步入一张巨大的水墨画。 青石街道上,积雪未来得及扫,已是深厚,可没脚踝。 林轻舟施了个咒,脚踩入簌簌积雪,也不会沾湿鞋袜。 行人寥寥,偶见一两个,也都是勾缩着脖子,双手紧揣在袖中,嘴里哈着白气,行色匆匆。 两人此般无目的行走,并不能有所收获。 于是,两人决定先找一间茶楼,稍事休息,再静观其变。 林轻舟与闻棠二人衣裳轻薄。 衣袂行走间如有风,空气寒瑟亦是神态自若,眉目浅淡。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楼。 大概是天寒地冻之故,茶楼内并未如往常般座无虚席。 说书先生坐在茶楼中央,抑扬顿挫地说着,语调虽听似激昂,但后劲不足,显露疲态。 台下栏杆之外,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听书人。 久候在一旁的店小二眼明心细,一看这二人,便知非比寻常,是道门中的仙君。 尤其林轻舟长相出挑,实属难见,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更显仙风道骨。 店小二每日迎来往送,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还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 眉眼精致胜过不知多少女子,却一点也不女气。 身形清瘦却不显得娇弱,周身散发着一股飒然之气。 店小二一时看的眼睛发直。 真是如神仙一般的人啊。 半晌,林轻舟掩唇轻咳一声,店小二方从怔愣中回神,察觉失礼,面上染上几分薄红,热情相迎,招呼两人上楼,在二楼的雅座入座。 登上楼梯,经过店小二身侧时,闻棠皱眉狠狠地瞪那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被这一眼瞪得有点懵,摸不着头脑。 待两人皆入座。 他走上前去,垂手站在一旁问,轻声开口,不知两位仙君想喝什么茶 话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但是他视线只朝着林轻舟一个人。 一壶日铸雪芽。 陡然,一道微沉低冷的声音,从雅座旁侧垂落的帘幕后响起。 随后,一阵微冷的风从林轻舟身侧掠过。 四方小桌旁边便多了一人落座。 林轻舟见状,微愕,你 近旁落座的寒祁,轻挑剑眉,抢先开口,真巧。 不愿跟我一起走,那我便自己来了。 话毕,他深盯对面的闻棠一眼。 不过只一瞬,那眸光却带着入木三分的凌厉如刃。 登时,闻棠唇角的线条绷直,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 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于无声中蔓延开。 似有若无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晕开。 整张茶桌,都在隐隐约约颤动。 林轻舟霎时头疼不止。 上次寒祁进入西川秘境前,曾在秋水阁前重伤闻棠,两人便结下不小的梁子。 此番两人碰到一起,必然少不了磕碰对峙。 不过,寒祁来此地所为何 林轻舟淡淡开口寒师弟来此地,所为何事 寒祁神情无波无澜,望着他道除妖。 也是,林轻舟既然能用追灵符,查探到伏雪妖的下落。 道行更高的寒祁亦是不在话下。 甚至乎,他还可能是比林轻舟早先一步,到达此地。 并且,将傅荀之死查个水落石出,是纯微子交由他处理之事,算是对他继承宗主之位前的锤炼之一。 寒祁迫切追寻真相,亦是情理之中。 林轻舟心中如此想到。 不过片刻,店小二将热气腾腾的茶,满面笑容地端了上桌。 上茶时,他情不自禁又多看了林轻舟一眼,才动作慢吞吞的离去。 寒祁没抬眼,垂下的视线落在茶壶上,眸光一沉。 茶烟袅袅,从壶嘴里冒了出来,清香扑鼻。 闻棠先拿起茶壶,为林轻舟倒了一盏茶,然后再替自己倒了一盏。 随后他便放下茶壶,径自啜饮。 寒祁这不速之客被怠慢,倒也不在意,面容无波地替自己倒茶。 林轻舟看着寒祁吃瘪,心里暗暗发笑。 他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茶水入口微涩,但吞咽入喉后,回味余韵,唇齿留香。 不由口中溢出一缕轻吟。 闻棠见此,笑着轻声道轻舟师兄,你喜欢喝茶的话,我以后可以天天泡给你喝。 寒祁闻言皱眉,肃然冷言饮茶不可过度,喝多伤胃。 尤其是不能多喝闻棠沏的茶。 瞬时,两人视线又争锋对决般对上。 眸底皆是一片杀气腾腾的刀光剑影。 若不是碍于林轻舟在场,只怕早已两相交手,轻则桌凳茶盏碎一地,重则掀了这茶楼屋顶。 林轻舟扶额,头很大。 此次除妖,只怕会先祸起萧墙,阻碍重重。 见两人一触即发的架势,他连忙转移话题,对闻棠道,对了,你昨日找我,似是有事要与我说 闻棠闻声,敛去攻击性的神色。 朝林轻舟点头,但思及要说的事,他的面上又染上薄怒,那连钰蛮不讲理,竟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污蔑我轻薄她,害我被师父罚抄经书。 语毕,他眼神如利箭,狠狠地射向此事的罪魁祸首。 正在意态悠闲饮茶的寒祁。 微微垂首的寒祁,嘴角几不可察的一勾。 林轻舟听闻棠所言,不觉有气,倒是觉得有几分趣味,笑着打趣他,道 她平白无故扇了你一巴掌,本是错在她,现下却来胡搅蛮缠你。 他的声音一顿,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闻棠神情怔愣一瞬,尔后,目不转睛地直直望着林轻舟,口吻坚定,道 我已经有心悦。之人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响起。 从寒祁手中的茶盏处传来,茶盏周身并无一丝裂缝。 只是,他掌心一松,那茶盏便蓦地化成齑粉,流散于指间。 闻棠的话语戛然而止,林轻舟眉头一蹙,疑惑望向寒祁,不知这人又在抽什么风。 对上寒祁阴晦沉冷的目光,闻棠毫无俱意,郑重肃穆道 我向来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似某些人,近水楼台时不好好珍惜,错失良机后,又来苦苦挽回。 寒祁的薄唇勾起一抹笑,轻讽道,你想要的,便不一定就是你的。 闻棠端着茶盏的手,用力一瞬,纵使如此,我亦不会轻易言弃。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19) 两人如刀似剑的目光登时互相对上,誓要将对方身上戳出几个洞开,方肯罢休的气势。 林轻舟一脸问号,明明他们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得懂。 但是所有句子放在一起,却让他一头雾水,稀里糊涂。 任凭他们针锋相对去,只要不打起来,其他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轻舟开始在思索,如何令伏雪妖早日现形。 若是它一直这般不露踪迹,积雪消融后,那么他如何自证清白。 苦思无果。 愈是想下去,愈是令林轻舟愁眉深锁。 到了苍溪城后,他又捏诀将先前派遣出去的符蝶召唤至此地,念咒令它们只在苍溪城一带活动。 如此一来,一旦伏雪妖显露形迹,他便能迅速得知。 但几盏茶功夫下来,说书先生手上的惊堂木响了数声,故事也临近尾声。 符蝶却并未有任何音讯。 眼看天色渐黑,若是动身回浮玉山,此间动静便不能第一时间得知,延误除邪的最佳时机。 只能在苍溪城,寻找个可留宿一晚的地方,静候良机。 伏雪妖行踪不定,现下,它已匿身在苍溪城,我今晚要留宿苍溪城,闻棠,你可先行回浮玉山。林轻舟道。 至于寒祁,他本就不与他同一路,是走是留,与他无关。 伏雪妖这便是昨晚被你缚住,今早不慎逃脱的邪佞么 这端,闻棠闻言愕然,开口问道。 御剑离开浮玉山时,林轻舟只道下山除邪。 并未向闻棠言明,昨晚的邪佞与今日要寻的邪祟并非是同一只。 闻棠自然而然的认为,两者并无区别。 昨晚缚住的邪佞 寒祁剑眉一挑,望向林轻舟,看他如何应答。 林轻舟咋听闻棠这般言语,第一个念头是,寒某邪听了会怒不可遏。 未曾想,他只露出一脸兴味的表情,令林轻舟猝不及防。 非也。 林轻舟有点心虚,潦草答完,连忙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垂下眼眸。 纤长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透着脆弱的美。 寒祁见此,心澜微动,这般情态的林轻舟,也很好看。 闻棠并未察觉有何异常,对于轻舟师兄被邪祟咬伤一事,他耿耿于怀。 因而,他继续分析道 那便是了,我曾在道籍上见过关于伏雪妖的记载,伏雪妖善用惑术与幻术,并非牙尖嘴利的恶兽,定然不会用撕咬这种低级手段进行攻击。 只是,这话听在寒某人耳中,便不是一个味道。 林轻舟会将今早的事情,看成被恶兽撕咬一般么 寒祁的目光沉沉,如有实质。 恶兽寒祁 一股难以言明的尴尬,又从林轻舟脚底生起,一路直蹿到脊梁骨,令他一阵头皮发麻: 左右不过小事一桩,暂且不提。 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 令寒祁面色又是一变。 茶楼的说书先生,惊堂木又是一响。尔后,台下便是一整稀拉的叫好与抚掌声。 故事已经完全讲完。 听书人开始作鸟兽散,纷纷起身,离座而去。 林轻舟一行人,虽根本没听说书人讲了些什么。 但天色已晚,也不在此地久留,起身离去。 踏着木质楼梯,下至一楼。 林轻舟走在前头,闻棠在其后,寒祁缀在最后。 那店小二一边收拾桌案,一边不由微微抬头,偷偷望向林轻舟的背影。 眼中,林轻舟一身素衣,衣袂翩然,比外头的冷雪,还要白上三分。 然而,蓦地,店小二眼皮上一凉。 他便眼前倏忽变得漆黑一片,恍若天地之间,再也无一丝光亮。 那白衣胜雪美仙君,转眼之间,也再也不能瞧见丝毫。 他瞬时心中惊惧万分,道门中的仙君果然不可亵渎,不能多看一眼。他不过多看了几眼,便受到了天道惩罚。 难道以后眼睛便要瞎了么 他疯狂擦拭着双眼,也不敢指天骂地,只能呜呜着,几欲落泪。 十二个时辰。 一个低沉微冷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传音入密。 尔后,脑海中又是恢复寂然无声。 店小二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天道真的显灵了 第25章 冬日, 天黑的早。 林轻舟一行人走出茶楼,街道上已然灯火初上。 白日岑寂,人影无几的街道,此刻却变得人声渐多起来。 往来行人, 无论男女老少, 都各自手提一盏花灯, 欢声笑语地穿行而过。 白日清冷无甚人气的街道,多了不少小摊贩,卖花灯的, 卖糖人的, 卖字画古董的,等等,吆喝声渐渐多起来。 其中, 以卖花灯的小摊贩,最为多。 从沿途经过的路人口中得知,原来今日是此地的花灯节。 数不尽的灯火昏黄,照在积雪上, 为冷冷的素白,平添了一分暖意。 浓浓的俗世烟火气息,是林轻舟穿书后,第一次这般深切感受到的。 沿着长长的街道而行, 纵使他不是很喜好喧闹熙攘的氛围, 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林轻舟与闻棠二人走出茶楼一段距离后, 突然回头一望, 一直跟在后头的寒祁,竟然不见了身影。 本来也不是一路,林轻舟也未放在心上,继续前行。 闻棠见此,自是高兴,上前几步,笑着与林轻舟并肩而行。 看尽人间灯火,林轻舟与闻棠便寻了一间客栈,以停宿休息。 凡俗人眼里,他们是清虚剑宗的仙君,外表光鲜,高人一等。 然而,其实林轻舟与闻棠都囊中羞涩,身上没多少银两,穷酸得很。 多数时候,修士都在各自宗门中修行,除了负责杂务采办的管事,鲜少到凡市交易。 因而,修真界修士对于黄白之物的积累,并不上心。 为了节省开支,两人只找了一间看起来尚过得去,不至于风雪不避的客栈。 林轻舟打算只向掌柜要一间房,跟闻棠两人同一间。 左右不过一晚,他也不打算睡觉,床榻可以给闻棠睡。 他只是找个地方打坐修炼而已。 还要留意追灵符的动静,酣睡是不可能的。 这般,与闻棠同一间房,并无有何不妥。 浪费银两实在是不值当。 只是当他刚张口跟客栈掌柜说,他要与闻棠二人同一间房。 中途消失的寒祁,不知怎么跟上了,突然出现,面露不悦之色地扔了一袋银两到柜台上,硬是要了三间房。 林轻舟见此,得出一个结论。 抛去心底芥蒂不谈,他终于发现跟寒祁同行,除了提高整个队伍的战斗值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形同带了一个自动提款机。 三人在店里小伙计的带领下,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三间房,并排而立。 林轻舟所住的房间,位于中间。 左为寒祁,右为闻棠。 房间的隔音似乎也不是很好。 林轻舟推门而入,转身关门,掐诀点燃房内的烛火。 随后,耳边竟然无比清晰地听见,隔壁寒祁开窗户的声音。 这意味着,纵使细微的动静,相邻之间都能听见。 自己要是有点什么放屁打嗝的事,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orz 这也太尴尬了。 无别事可做,林轻舟放好佩剑,坐上床榻,从纳戒里取出一本讲述符箓咒诀的道门书籍,专注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没翻几页,房门便被人敲响。 不用问,林轻舟也知道门外是谁。 他翻动书页时,闻棠那边传来的开门、关门声,一个尾音都不落下地传入他的耳中。 闻棠问他是否腹中饥饿,想叫他一起去楼下大堂吃晚饭。 林轻舟言明自己在辟谷,婉拒了他的好意。 闻棠听见他在辟谷时,神色微讶,门中修士,鲜少有人刻意去辟谷的。 辟谷需要时间过长,且需要极强的意志力与忍耐力。 闻棠心中瞬时对林轻舟生出一丝钦佩。 不知何时起,林轻舟就渐渐与往日不同。 他不再似以前那般,总是将眼神放在寒祁身上,不再总是一个人阴阴郁郁,茕茕独行。 他变得风神疏朗,锐意进取。 在浮玉山上时,每日不是在打坐修炼,便是在见素阁翻阅典籍。 举手投足,风仪风骨,都与往日大相径庭。 若以前的林轻舟只是暗夜中的稀疏星子,美则美矣,并不夺目。 现在的他,则是雪夜高挂的那一轮皎月,光华流转,不可轻视。 看到这样的变化,闻棠心里该是高兴的,但心底又不可抑制地涌上一丝怅然。 轻舟师兄以前从不多看他一眼,现在终于愿意跟他走得更近。 他落难时,会施以援手。 闲暇时,会与他一起对弈。 但,轻舟师兄也同时变得更加高不可攀。 他心里的愁肠百结,林轻舟自是不知的。 在闻棠隐有心事地下楼后,他继续翻阅书籍。 左侧房间,寒祁除了刚进房门后曾有开窗户声,之后便是一片寂然。 大抵是在修炼打坐吧。 符咒之术,并不全然用于诛邪除凶,其中不乏一些有趣但并不实用的咒诀。 清虚剑宗中的修士,多为剑修,注重提升自身的实战能力,那些用于两相对峙提高胜算的东西都被视作花里胡哨,不屑于学。 林轻舟对此却是很有兴趣。 比如可以枯木回春的符咒,可以令人大笑不止的符咒,等等。 林轻舟正自顾研究,不觉夜色已深。 蓦地,从他的房门对面传来一阵令人面红耳热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未发觉这间客栈的隔音效果极差,那女子的叫声丝毫不避人。 高亢处如同已然飘上极乐云端,低沉处,又如同堕入不可救赎的深渊。 混杂其中的,还有床榻响个不停的吱吱嘎嘎声。 听得林轻舟一阵面红耳赤,书再也看不下去。 他干脆破开窗户,纵身跃出,身若回雪,踏上了客栈的屋顶。 只是,屋顶上原来早已有人。 寒祁拎着一个酒壶,正斜躺在屋顶上。 屋瓦上积雪甚厚,但他施了不知什么咒诀,他躺下的一块,屋瓦干净,积雪薄薄的一层。 寒祁听闻声响,侧转脸来,望向他。 现在,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来坐。寒祁抬抬下巴,示意林轻舟坐到他身旁的位置去。 林轻舟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侧。 寒祁将酒壶递给他,林轻舟没有接,我酒量不好。 笑话,寒祁喝过的东西,他才不喝。 酒壶上肯定沾有寒祁的口水。 再者,要是喝醉了,不小心吐了什么真言,绝对立马会被辣鸡系统惩罚。 听见林轻舟拒绝,寒祁也不生气,竟然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怕喝醉了会轻薄我 轻薄你 想象力不错。 林轻舟淡淡道不是。 他一板一眼的正经回答,更是令寒祁心底莫名愉悦,他唇角一勾跟你开玩笑呢。 开你妹。 林轻舟容色无波,垂眼看脚底的一小片雪哦。 深夜的苍溪城,灯火点点,岑寂一片。 偶有一两句犬吠声从深巷中传出,其他声音再无。 寒祁酒入喉咙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你在辟谷寒祁突然开口问。 林轻舟愕然,寒祁是怎么知道的。 但又想起,两间房只隔着薄薄的一堵墙,根本没有什么**可言。 方才他与闻棠的对话,想必他是听到了,才有此一问。 林轻舟并不多话,点头,对。 寒祁辟谷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以心法修炼绝谷,一个是丹药辅助以绝粒,你是哪一种 寒祁今晚说的话有点多。 难道是喝醉了 可别待会儿撒酒疯,又来祸祸他。 林轻舟心道。 他边说话,边朝寒祁瞥去一眼,心法修炼。 寒祁面色看不出什么酒意,应该是没醉 嗯,好,心法辟谷优于丹药辅助,但也更为艰难困苦。 寒祁也是心法修炼辟谷。 原书中曾经提到过。 但没说,寒祁用了多长时间。 谈及修炼,林轻舟有了几分兴趣,其他恩怨可以先放一旁。 参照寒祁辟谷用了多长时间,可以大概推知自己需要多久。 他便直接开口问你辟谷用了多久 寒祁摇着酒壶,漫不经心道大概半年吧,忘了。 寒祁都要半年时间,那他便需要更久一点了。 想起寒祁能用以剑意画符咒,林轻舟好奇问道以剑意画符咒,是不是跟修炼的境界有关 为什么,明明他也是金丹期,寒祁也是金丹期。 只不过一个是初期,一个是后期。 差别却这么大。 寒祁剑意画咒,与修炼境界无关,与剑意的境界有关。 剑意的境界 与点家男频的某些修真升级爽文流不同,仙剑问情这本小说,虽然同是修真背景,但以主角之间的爱恨情仇为主,升级打怪为辅。 因此,文中关于修真修炼的设定也实在单薄。 修真等级境界划分简单,与一般的修真小说一样,都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以及历劫。 除此之外,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 剑意的境界,这一概念,从未见在书中提到过。 林轻舟近段时间泡在见素阁,也主要是查看关于符咒之法的书籍,没怎么看过其他的。 寒祁咋一提起,林轻舟有点懵。 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这种问题合该是个剑修就知道,问出来便显得很愚蠢了。 寒祁接着又道明境剑意才能以剑意画出符咒。 明境剑意是什么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0) 不懂。 林轻舟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又道,那你是明境剑意 闻言,寒祁眉一挑,不,我是归真剑意。 明白了。 看他这一脸得意的表情,只怕这归真剑意高这明境剑意,不止一个境界。 回了浮玉山,定要先去见素阁查阅典籍,弄清楚这剑意境界是个什么鬼。 林轻舟心中想道。 他兀自一旁沉思。 寒祁见他半晌不说话,忽然开口道,我先前 啊 蓦地,林轻舟房间对面那女子的声音,竟然再一次飙到新高,穿透阻碍,越到屋顶上来了。 这客栈墙壁脏破,楼梯旧烂,被虫子蛀出不少窟窿,伙计引路时,还差点一脚踩空,掉到一口去。 桌椅也很多都缺胳膊少腿。 照理说,这床榻不该质量这么好啊。 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塌 林轻舟眼角一抽,与此同时,无言的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荡开。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轻舟从屋顶上起身,要回房间去。 现下,与寒祁一起待在屋顶上,要比待在房中听活春、、宫尴尬一百倍。 谁知,林轻舟刚一起身,寒祁也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瞬时浑身血液一僵。 回头望向寒祁,只见他眸光微沉。 之前与寒祁聊得有几分忘我了,竟然都忘了这人是什么真面目。 林轻舟心如擂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戒备。 寒祁见状,连忙松开箍在他手腕上的手。 尔后,寒祁广袖一挥,一只橘黄色的花灯出现在手中。 他的袖里乾坤,竟然还藏了这么大一只花灯。 只见那橘黄色花灯上,月下竹篱笆外,一个提着灯笼的小童子,正在低头寻找什么。 这花灯好像有点眼熟。 林轻舟心道。 寒祁手中再捏个诀,橘黄色花灯中的火烛被燃起,递到林轻舟的手旁,给你。 林轻舟没接。 他想起来了,方才出了茶楼,几人走在街市上时,沿途的花灯甚多。 他瞧见这橘黄色花灯甚是好看,让他想起了以前书时学过的一句诗,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 于是,他便多看了一眼。 谈不上多喜欢,仅仅是多看了一眼。 当时遥遥一望,这花灯下挂着几个谜题,好像要答对谜题才能带走。 不过,寒祁现在把这花灯给他做什么。 林轻舟不想接。 苍溪城似乎还有一个说法,花灯节时,未婚的青年男女,会将花灯赠给自己心仪的人。 对方若是接受花灯,便是接受对方的示爱。 寒祁大概是不知道。 但,不管知不知道,林轻舟都不想接。 林轻舟方要张口,我不 被遗忘很久的233,终于忍不住出来作妖了。 宿主,林轻舟不会拒绝寒祁的赠礼,小心ooc警告哦 林轻舟 该来时不来,不该的时候,比谁都勤快。 第26章 寒祁今晚大概是真的有点醉了, 话多且不说,行为举止与往日也迥然不同。 但,左右不过一个花灯,也没什么打紧的。 当地风俗是当地风俗, 他林轻舟不认。 要是为此ooc就不值得。 林轻舟心道。 于是, 他只得从寒祁手上接过花灯, 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寒祁表情甚是满意,嘴角隐约有笑意,道, 好。 林轻舟垂下眼眸, 并未留意到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尔后,林轻舟木着脑袋,一脸莫名其妙地提着一个花灯, 纵身跃下屋顶,衣袂回旋,飘落回至房间。 这花灯他初初看时,惊鸿一瞥, 因暗中契合了一句古诗,他还是有几分喜爱的。 但在当地送花灯表心意的风俗之下,寒祁又是值当这日子,将花灯送给他。 而他又因辣鸡系统之故, 只能捏着鼻子被迫接受。 纵然寒祁并非此意, 是无心之举, 仍是令他对这花灯, 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不喜。 他回到房间后,将那花灯随手往犄角旮沓一扔。花灯是纸糊的,瞬时不小心蹭得扯开一个口子。 林轻舟轻描淡写瞟了一眼,没再去管它。 屋顶上的某人,仍然躺在屋顶上,又喝了几口酒。 他望着远处的几点迷蒙灯火出神。 蓦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深。 回至房间的林轻舟,指间掐诀,干脆在自己周身布下结界,将对面房门那些恼人羞耻的、暧昧窸窣声响都隔绝在外。 尔后,他去除杂念,默念心法,气沉内府。 开始打坐修炼,以代替睡眠。 完成第三个防ooc任务后,多番变故发生,他还没就此事与系统对话过。 打坐修炼之际,他在识海中敲了敲系统。 233,上次防ooc任务我完成后,你为何不及时提醒我,让我及早撤退。 若是他醒得早,也不会被寒祁瞎啃乱咬一通,导致现今这种尴尬的局面。 宿主,本系统只负责监督宿主完成任务,任务的善后事宜,本系统概不负责。233系统理不直气也壮,说道。 换而言之,它只负责搞事,至于搞事之后造成了什么难堪或者尴尬的局面,它是一概不管的。 林轻舟: 辣鸡系统。 第三个防ooc任务已经完成,只剩最后一个任务。 任务的坑人程度,他已经见识过。 最后一个,只会比先前的更坑。 思及此,林轻舟心中生出些许担忧。 蝴蝶微微煽动翅膀,便能引起一场风暴。 他的出现,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改变,也已经彻底改变了剧情的走向。 且该书篇幅不长,只不过15万字左右,多讲述主角之间的爱恨纠缠,故事情节的时间线非常之模糊。 他即使看过原着,也无法预知更多的剧情。 比如这伏雪妖,原书中从未提及。 还有傅荀,也没有领盒饭领得这么早,书中的傅荀并不是为伏雪妖所杀,而是死于地裂之变。 他只模糊地记得,一些较为重大的事件,作者有曾用大量篇幅写的。 原主死于地裂之变,全书在此处也接近尾声。 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不会就是这个吧。 233,最后一个防ooc任务,大概还有多久呢 林轻舟心里有几分忐忑。 宿主,系统无法提前预告任务,但请宿主放心,所有的防ooc任务都经检测过,不会威胁宿主的生命安全。 听闻此语,林轻舟并没有安心多少。 不会威胁生命安全,但一般都是威胁其他方面。 不过,幸好,至少不用去送人头。 真是造孽。 他在识海中与系统说着话,蓦地,察觉到周围有灵气波动。 他睁开眼,原是久候不至的追灵符蝶扑棱着翅膀,轻微地破开窗户,飞了进来。 灵蝶黄色羽翼的边缘,泛着一圈扑朔的红色光芒。 是伏雪妖现身了。 林轻舟精神为之一振,迅速起身下榻,拿起桌上佩剑,疾步走出屋外,去敲隔壁闻棠的房门。 在门外等了半晌,不闻有屋内有脚步声走动,林轻舟便开口喊了一声。 亦是无人应答。 林轻舟于是干脆,掌间凝力,直接破开闻棠的房门。 屋内并无半个人影。 仔细回想,似乎,从闻棠下楼吃晚饭起,林轻舟便再没听见隔壁房内有何声响。 闻棠根本自那时起,便没回来。 当时,林轻舟心无旁骛地翻阅书籍,便没在意这些。 闪烁着红光的符蝶,从林轻舟房内追至他的眼前。 绕着林轻舟转,仿佛在无声地催促,时不可待,林轻舟为何还不随它而去,寻找邪祟。 林轻舟沉吟一瞬,便纵身跳出窗外,追随符蝶的飞行轨迹,御剑而去。 他方御剑飞了一小段距离,眼角余光一瞥,寒祁不知何时也追在后头。 也好。 仅仅出于提高战斗值而言。 跟随前方的符蝶,两人一前一后,越过高低错落的屋舍,径直一路疾行。 行了小半会儿功夫,竟然一路御剑追至城郊。 今夜雪势收住后,天空云层很薄。 天空中,清淡月色,穿透云层,冷冷的洒下来。 城郊的绿意葱茏的林木,此刻都覆盖着一层积雪。 在清冷月色照耀下,更显得冷意森森。 雪地上,竟然隐约可见有行人留下的足迹。 符蝶仍在继续往前,二人紧跟其后。 渐渐,缀着积雪的树枝掩映间,隐约可以望见高飞的檐角。 林轻舟心中狐疑。 伏雪妖来这地方做什么。 两人径直向前,进入视线的,是一间残破不堪的破庙。 院墙已毁,门前匾额东倒西歪,院中稀稀拉拉的杂草从雪地里探出头来。 符蝶穿过破庙前的断壁残垣,仍在向前引路,直要朝破庙内而去。 伏雪妖一定是在破庙内了。 有人。寒祁突然皱眉道。 此话自然说的不是伏雪妖,而是除了伏雪妖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林轻舟连忙捏诀,收住灵蝶,以免打草惊蛇。 林轻舟与寒祁二人,自半空跃下,手执佩剑,敛去声息。 悄无声息地,一脸警惕警备地朝破庙内行去。 此前,本是林轻舟走在前头的,但是寒祁一个箭步越过他,走在了他的前头。 殿内灰尘遍布,杂草堆甚多。 脏污破烂的幕帘后,借着破旧窗棂外照进的月光,可以隐约望见有两个人影。 其中有个人影还很眼熟。 林轻舟心中一紧。 这端,还未反应过来,寒祁手中的栖霜,瞬时泛起一层银白色的光芒。 他手中长剑一挥,登时,一道凛冽剑意从剑刃飞出,朝脏污帘幕后的人影而去。 剑光削断帘幕,帘幕应声而落。 在千钧一发之际,帘幕后的人影也一一展现在眼前。 只见闻棠嘴角带着笑意,将一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那人白衣胜雪,发至腰间,墨黑如缎的长发,一半用发带束着,一半自然垂落。 与林轻舟别无二致。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只是以前是傅荀,今日换成闻棠着了道。 闻棠抱着怀里的伏雪妖,眼神迷离,眉眼俱是一片恬淡温柔,不知沉浸在什么情绪里。 剑意将至眼前,他也不知闪躲。 那伏雪妖倒是精明,身后骤然杀意来袭,他反应极快,身形连忙往身侧一闪,所幸也将闻棠扯得避向一旁,堪堪躲过那剑意。 剑意袭上破庙的墙壁,瞬时,半边墙壁被削去,轰然倒塌声响起。 墙倒,梁歪,整间破庙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破瓦尘土,纷纷掉落。 那化作林轻舟模样的伏雪妖,看见正主已到,也不慌张,逃遁之前,还不忘朝林轻舟抛个媚眼。 见状,寒祁眸光霎时变得更为冷厉,周身杀气凛凛。 二话不说,他跃至半空,指间掐诀,手中栖霜光华大盛,冰冷剑光映衬得他的脸更加沉冷阴狠。 与此同时,破庙将要倾塌,伏雪妖远去,闻棠仍还未醒过神来,竟然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呆怔着。 林轻舟不得不跃身向前,穿过纷乱掉落的瓦砾,将他从倾斜的房梁下捞起来。 见那端寒祁手中骇人剑意,林轻舟连忙出声制止。 那逃遁而去的伏雪妖,身影并未远去,这一剑下去,只怕直接就挂了。 若是直接诛杀伏雪妖,死无对证,便不能为林轻舟洗刷罪名。 林轻舟本以为寒祁会一意孤行,不听劝阻的。 不料,他竟然听见去了,收住狂潮巨浪般的剑意,御剑朝伏雪妖的方向而去。 林轻舟拽起闻棠,御剑飞离废墟,落到破殿前的院中荒地里。 只见闻棠仍然还未清醒,双眼无什么光亮。 不过,他现下不是望着伏雪妖远去的方向出神怔忪,而是望着眼前的林轻舟,一动不动的。 既然寒祁已经追着伏雪妖而去,以他的实力,将其收服并非难事。 不能将闻棠扔在此地不管。 所幸,闻棠虽然意识迷蒙,但是没有丧失基本的思维能力,乖巧得很。 林轻舟立在吟雪上,一把将他拉上来。 他便乖乖地站在林轻舟身后。 御剑乘风而去,林轻舟屈指捏诀。 蓦地,腰间忽然一紧,他瞬时浑身一僵。 站在身后的闻棠,意识不清中,竟然伸手自后将他的腰身紧紧地环住。 甚至乎,他还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闻棠将脸靠在他的背脊上。 似有若无地,轻蹭着。 带来微微的痒意。 瞬时,林轻舟灵力一个不稳,剑身一歪。 两人差点直直从剑身栽了下去。 闻棠虽然与他关系亲厚熟络,但从未做出过这样亲昵的行为。 他心底虽然不厌恶,但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轻舟心下一沉。 方才初入殿中,寒祁削断帘幕,闻棠将化作他模样的伏雪妖搂在怀里的场景,他并未漏看。 一种怪异的感觉瞬时涌上他的心间。 闻棠与他亲近,伏雪妖化作自己的模样引诱他,情有可原。 然而,闻棠的那种痴迷沉醉的神态,却隐隐让他心中生出不安。 但愿,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轻舟眉头皱紧,尽量忽视掉腰间的那一双手,稳住剑身,御剑朝客栈而去。 回至客栈,林轻舟将闻棠送回他的房间。 但他的意识仍是不清醒,扯着林轻舟的一只袖子,不肯松手。 林轻舟只得施了一个昏睡咒,令其睡去,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尔后,不过半盏茶功夫,他的房门被敲响。 林轻舟推开房门,果然是寒祁。 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紫色玉葫芦。 林轻舟认出来了,是镇妖瓶。 可用于收服邪祟。 寒祁已将伏雪妖收进镇妖瓶中,好将其带回浮玉山,以证林轻舟的清白。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1) 此间算是事毕,明日便可以回浮玉山了。 林轻舟心头略松,正打算关上房门,好好休整一番,明日好出发。 但见寒祁却迟迟不肯走。 沉默地立在门框处,林轻舟也不好关门。 怕夹了寒祁的脑袋。 毕竟他的脑子没夹过时,已经很混蛋了。 再夹一下,只怕要雪上加霜。 寒祁的目光,沉沉的,越过林轻舟的肩头。 落在被随意扔在犄角旮沓里,那只破了一个大口子的花灯上。 第27章 寒祁面上神色难辨, 他唇角微垂,握着镇妖瓶的手指蓦地捏紧。 林轻舟顺着他幽深的目光,转过身去,视线落在瘸了一条腿的凳子下, 那只破花灯上, 心里一个咯噔, 顿时生出一丝不妙。 不好,对待寒祁的东西如此轻慢不屑,怕是要被狠削。 纵使寒祁不削, 系统233也是不会错过这么一个作妖的好机会。 人生如戏, 全靠演技。 在寒祁情绪外露之前,林轻舟不由分说,几个疾步冲到那扔在桌凳下的破花灯前, 焦急万分地将花灯拾起。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平上面翻卷起的糊纸,动作轻柔,带着几分珍之重之的小心翼翼。 林轻舟眉头紧皱,情绪似乎极是黯然, 轻叹一声,道,这小破客栈的大耗子,真是暴殄天物, 这么好看的一只花灯, 就这么咬破了。 闻言, 寒祁一语不发, 眼瞳漆黑如墨,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绪,犹如一汪深潭,幽深且清晰地倒映着手捧花灯,面露焦灼的林轻舟。 他仍旧薄唇微抿,似乎脸色并未转好。 也不知将他糊弄过去没有。 林轻舟心里有几分惴惴,半是试探道,回了浮玉山,再糊一层纸就修好了。 寒祁眉峰皱起,视线重重地扫过林轻舟手上的那只花灯。 随后,他眸光闪过一抹情绪,似是对这只花灯极是嫌弃 不过一只花灯而已,有什么好修的。 语罢,他神色冷淡地抬手掐了个诀,林轻舟手中的花灯豁地出现一簇小小火焰,焰舌极快地吞食着花灯的糊纸。 糊纸上,那月下挑灯寻促织的小童,很快被火舌吞灭得一干二净。 眼看火舌要烧上手指,林轻舟连忙掐了个诀,将火苗熄灭。 他再抬眼朝门口望去,寒祁的身影已经不见踪影。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 省的他还得继续装模作样。 林轻舟一把扔了已经烧得乌漆嘛黑的花灯,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松了一口气。 今晚接连发生二三事,林轻舟更没什么睡意,继续盘膝而坐,凝神修炼。 翌日。 林轻舟从入定醒来时,天光已亮,冬日雪后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刚好打在他的身上。 他望着眼前阳光照射下,自己面前的一小片阴影,愣神了一瞬。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不短一段时间,还是一些不真实感,时常涌上他的心间。 细听,左右房舍没有一丝动静。 林轻舟起身下榻,拿好佩剑,推开房门朝闻棠房间走去。 他敲了敲房门,半晌,门内传来闻棠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仍未睡醒。 他喊了一声闻师弟,接着门内响起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下床声,穿鞋声,疾步而来。 半道上还绊倒了一只凳子,发出尖锐的声响。 接着,林轻舟眼前的房门便咣的一声被打开,闻棠的脸露了出来。 他大概因昨日中了伏雪妖的惑术,今日面色有几分黯淡,精神状况似乎不大好。 但是他仍然嘴角带着些微笑意,轻声地喊了一声轻舟师兄。 透过闻棠与门框的缝隙,林轻舟望见那只方才被他绊倒的凳子,还没扶起来。 他的眉头倏然皱起。 在闻棠身上,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关于闻棠,昨晚萦绕在林轻舟心头的疑惑,又再一次被蓦地涌上心头。 如果真的是那样 他,不厌恶,也不反感。 但,他也并不会接受。 出发。 林轻舟自顾想着,望着闻棠的脸神游天外须臾,身后便响起寒祁冷冽不悦的声音。 闻棠似乎并不完全记得昨晚的事情,记忆截止到他曾下楼吃晚饭。 后来的事情,他一概不记得。 林轻舟只简略说他被伏雪妖蛊惑心智,被骗去荒郊野外,后来他们循符蝶而至,收服伏雪妖。 闻棠听后,既惊讶羞愧,又自责不已,连声向林轻舟道歉,是他拖了后腿。 林轻舟轻声宽慰他几句,他方才作罢。 伏雪妖已然收服,三人便各自御剑乘风,朝浮玉山而去。 林轻舟神色复杂地御剑在前,思绪纷杂,闻棠不明状况跟在他身后。 闻棠开口与他搭话,他便都言语利落回应,似乎是不愿多说话。 闻棠见状,知是师兄心情不好,虽不知缘由,但也乖巧地住了嘴,御剑跟在其后。 寒祁最是面色难看,薄唇紧抿,御剑跟在最后面,面部线条紧绷着,一瞬不瞬地盯着最前面那一抹白色身影。 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眸中闪烁着的,有恼,也夹杂着几分气。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一路御剑乘风,回了浮玉山。 伏雪妖已然被寒祁收服在镇妖瓶中,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寒祁与林轻舟二人,先是回凌霄峰向纯微子复命,简述山下除妖经过。 略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比如寻到那伏雪妖时,他与闻棠如何形态。 纯微子听后,下令让二君与六真人再次共聚归元殿议事。 不消多久,先前聚在归元殿的一行人个个到齐。 当寒祁从镇妖瓶中召出化成林轻舟模样的伏雪妖时,在场之人不由一阵唏嘘。 仅从外表看,林轻舟与伏雪妖两者别无二致。 但细看,那伏雪妖眉宇间,举手投足间,却多了一丝妖娆之气。 看见这样一个妖娆低配版自己,展现在众人眼前,林轻舟极力克制住冲上去,先将那伏雪妖打一顿再说的冲动。 寒祁将此事稍加解释,真相大白,傅荀之死水落石出,证明林轻舟清白。 当初咄咄逼人的怀渊真人,此刻静若鹌鹑,理屈词穷。 冬雪已霁,晴光照耀,积雪消融,站在在归元殿内便能可以听见四处雪水涓涓流淌的声音。 那伏雪妖无需令其痛不欲生的手段严惩。 寒祁走至殿外,不过将它从镇妖瓶中放出,掉落至暖融融阳光下,不消一会儿,它便痛苦挣扎着自行化成了一趟污水。 这件事,便也这么落下帷幕。 林轻舟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了结此事过程中产生的后遗症,却让他颇为头疼。 接下来的时日,无论他是前往见素阁翻阅书籍,或者是前往抱朴峰的绿梅林练剑。 遇上以前对他不屑一顾的门中弟子,现下都转为恭敬有礼。 林轻舟可以把这理解为,他们终于有眼识珠 但是,与他们擦肩而过后,他们便开始对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这又算什么 终于有一天,林轻舟解了心头疑惑。 那日,天气转暖,春意将至,他坐在见素阁前的一棵若木树上翻阅道籍。 自上次从寒祁口中得知,剑意境界这一概念,他返回浮玉山后,便开始翻阅相关典籍。 正是看到神思沉浸处,树下忽然传来两个门中修士的声音。 若木树亭亭如盖,树干粗高,林轻舟坐在树上看书,他们一时也未察觉。 只听一个修士的兴致勃勃道听说了吗,宗主座下的那两位,暗中搞在一起了。 林轻舟 另外一个修士似是存疑,怎么可能寒祁不是一直很是瞧不上林轻舟。 先前那个修士仍然兴致不减,你懂什么,这是人家的情趣,人前唇枪舌剑,人后唇齿相缠。 林轻舟惊这个修士一定偷偷上过语言补习班,不然怎么这么优秀 后一个修士表示怀疑,劝道,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你别胡乱传谣言,小心寒祁找你的麻烦。 并非道听途说,那就是寒祁亲口所言。 你亲耳听见了 有修士在归元殿听见的,不过曾有弟子说起此事,刚好被寒祁撞见,他竟然完全不否认。 以寒祁的性格,他若是不否认,那便八、九不离十 林轻舟实在听不下去,当即出口提醒,我在上面 与此同时,树下某修士嘿嘿笑道,他俩谁上谁下 两个修士瞬移神情巨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树上的林轻舟,然后当即石化。 望见他们神情,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连忙开口解释道,我是说,我坐在上面。 两个修士脑中一片茫然,已经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只剩下一派僵硬无比 林师兄看似外表清弱出尘,原来私底下这么不羁奔放。 望见他们这般表情,林轻舟扶额,觉得头好大,我是说,我坐在树上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与寒师弟之间清清白白,谣言不可信,切记,不要再四处胡乱传播。 两名修士这才回过神来,一起喊了一句林师兄,呆若木鸡地点点头,互相看一眼,随后惊慌失措地跑得一溜烟没影。 难怪啊,难怪 那些修士都风向一变,较之以前,对他更为恭敬谦逊,敢情还是因为他跟寒祁有一腿的艳闻 把他林轻舟当什么了 大佬的男人 林轻舟想及此,胸腔间瞬间涌起一股无法言明的愤怒,还夹杂着几丝来历不明的羞耻感。 寒祁竟然还任由其甚嚣尘上 林轻舟头疼,将书卷起,轻拍额头,不明白他的用意,这是打算让他的名声坏掉吗。 寒某人的思路果然很清奇。 林轻舟正暗自咬牙腹诽。 蓦地,一阵窸窣哗啦声传来,一页符书,晃晃悠悠地飘到他的眼前。 林轻舟伸出素白的手指,捉住符书,捏诀将符书展开。 他淡扫一眼,竟然是寒祁的传来的符书。 第28章 寒祁的符书, 如同他本人一样,长话短说,惜墨如金。 林轻舟掐了个诀,只见符书上面写着 凌霄峰, 竹林, 练剑 落款是郑重其事的全名。 透过这颐指气使的几个字, 他已经可以脑补出寒祁脸上是一副如何傲慢骄矜的模样。 上次林轻舟在绿梅林与崔如故练剑被寒祁撞见,他便没事找茬,拿宗规说事, 说禁止同门之间频繁切磋, 还让林轻舟以后别找崔如故比试,若是想找人切磋找他便可。 当时林轻舟是敷衍塞责过去了,没想到寒祁竟然还记着。 这是要约他去竹林练剑 什么鬼 只怕不是要两个人一起练剑, 而是让他去陪练当沙包吧 林轻舟心道。 他可以不去吗 无端端的,一起练什么剑。 看起来就像鸿门宴,还不知道寒祁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他正若有所思,耳边陡然传来一道萧肃爽朗的声音, 打破他的思绪。 林师兄,你在此地看书吗 崔如故站在树下,抬头望着他,笑道。 林轻舟回过神来, 笑着朝他点点头。 而后, 他又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 干脆纵身自树枝跃下, 落至崔如故的跟前,力度一时没掌控好,落地时,与崔如故只有两尺之隔。 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 崔如故见状,面上仍是带着笑意望着林轻舟,道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呢 但,他身下脚步竟然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林轻舟看进眼里,心中生出一丝诧异,难道是他身上有味道不成,崔如故躲那么远做什么 他看在眼里却没点破,开口道最近在看提升剑意境界的书籍,先前对这方面有所忽视,算是我的短板。 崔如故笑道,剑意境界,与修为境界有关系,但又不全然相关,提升剑意境界需多磨砺剑锋,换而言之,需要多加争锋切磋。 他一低头,望见林轻舟手中捏着的符书,笑道这是什么 林轻舟将符书递给崔如故,脸上浮起几丝真实的无奈之色,道,寒祁的符书,说是要一起练剑,不知是想做什么。 崔如故见状,落在符书上的视线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便连忙抬手把眼前的符书推开,道 这符书我就不看了,寒师弟大概只是想与你一起切磋剑法,交流心得罢了。 林轻舟将符书收入袖中,又想起一事,问道宗规中,为防误伤,有禁止同门之间频繁切磋这一条吗 崔如故容色疑惑,似乎闻所未闻,没,蓦地想到什么,他眼角一跳,这是寒师弟跟你说的 林轻舟心头疑云更甚,点头,上次你与我在绿梅林比试,被寒祁撞见,非说有这么一条宗规,恐怕他是想故意寻衅挑事。 崔如故闻言,心里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归元殿中寒祁突如其来的敌意终究为何。 上天作证,他对林师兄别无他意,不过是难得找到这么一个话语投机,性格平和近人,剑法修为都与他相近的人,两人可以时不时一起相约比试切磋。 不过现下,这些想法都只能泡汤了。 他心中苦笑连连,嘴上却忙不迭对林轻舟道哦,我想起来了,宗规里确实有这么一条,同门之间不该过度逞凶斗狠。 既然寒祁说有,那就有吧。 林轻舟眉头微皱,有点不可置信,竟然真的有这么一条匪夷所思的宗规。 崔如故笑着点头,有的有的,林师兄你快去吧,别让寒师弟久等。 不急不急,为什么要上赶着去抗揍。 不如喊上崔如故,要是寒祁真的伺机报复要狠削他,也还有个帮手。 林轻舟心思电转,喜滋滋地心道。 崔师弟,你与我一起去吧,三个人一起练剑论道,集思广益,一定对剑法更有助益。林轻舟眉眼间俱是喜色,不禁朝他走近一步,笑道。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2) 崔如故脸上挤出一抹笑,摆了摆手,后退数步,道,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来,广微真人找我有事,此刻他正在青云峰的静然台等我,我先行一步了。 语罢,他便脚步匆忙地转身,朝若木林外走去。 林轻舟见状,连忙喊住他,崔师弟 话未说完,崔如故的头也不回,高举着手摆了摆,林师兄,真的不去,改日吧,改日。 接着他唯恐林轻舟还要拖他下水,手速极快地掐了个瞬移的诀,身影在林木深处一转,便不见踪影。 林轻舟轻叹一口气,人虽走远,仍自顾自朝着那个方向道,我是想说,你走错了方向,南辕北辙,静然台不在那边。 崔如故素来是个性子沉稳、心细如尘的人,现下怎么变得潦草行事,粗心大意。 罢了罢了,待会儿找不到静然台,他自己便会折返。 林轻舟没有再深究此事,屈指捏了个诀,打开白玉纳戒,将手中书籍放了进去,再从中取出暂放在里面的佩剑吟雪。 他抬头遥遥朝凌霄峰的清幽竹林望了一眼,胸中蓦地生出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来。 召剑御风,白色衣袍被风吹得微微掀起,莹白如玉的脸庞上,眉间隐有忧色。 他御剑的速度极快,数息之后,便抵达凌霄峰的竹林上空,随后身形清逸地跃身而下,落地后手执佩剑朝竹林深处走去。 清幽竹林里,轻纱垂幔似的仙雾,徐徐缓缓地缥缈氤氲着,扑进他的衣里袖间,带来微微的凉意。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脑海中却浮现出刚到这个世界时,为完成第一个防ooc任务,去竹林给伤势完全无恙的寒祁送药的场景。 那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寒祁。 那时,寒祁手执泛着寒光的长剑,冷意凛凛地在竹林中练剑,招式凌厉狠辣。 寒祁望向他目光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嘲弄,嫌恶,林轻舟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也还记得寒祁是如何高高在上地将他手中的药瓶化作齑粉,如何出言嘲讽他自轻自贱,毫不留情地把身受重伤的他,一把扔进了冷涩冰泉之中。 他出神回想着,不觉已走到寒祁的对面不远处。 寒祁双手抱剑靠在一根青竹上,察觉到林轻舟的声息,立时站直身子转过身来。 他的视线穿过轻薄的仙雾,望了过来,落到林轻舟身上,声音轻缓,道,你来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莫名让林轻舟生出一种错觉,寒祁似乎心怀期盼等候多时,终于待得他来。 林轻舟在数米之外站定,按下脑中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神色无波无澜,直接开口问道,寒师弟让我到此处,所为何事 寒祁见林轻舟虽然神色和缓,但眸光流露戒备地远远站着,不肯近前,便抬脚走到他的跟前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练剑。 没错,数年之前,在寒祁初入道门之时,在生出那些狗血误会前,在寒祁对原主心生厌恶前,原主与寒祁时常在竹林一起练剑。 寒祁提起这些做什么 还以为他是以前的那个人吗,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轻舟心生不快,面上却是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寒师弟剑法高超,我自知轻贱,不配与寒师弟一起练剑。 望着眼前的林轻舟,他就那样面含笑容说着话,声音和缓,语调一点也不尖锐,寒祁的心却瞬时就像被这句话攫住了一般,酸胀难受。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主,ooc警告哦,你的话有暗讽的嫌疑。 林轻舟 懒得与系统争辩,林轻舟见对面寒祁神色不对劲,复又笑着补充道,寒师弟,我开玩笑呢,能与寒师弟一起练剑,我当然很高兴。 寒祁面上神色这才好看点,道,嗯,你的剑意境界过于薄弱,需要多加提升。 林轻舟微愕,寒祁竟然还记得上次在屋顶的对话,并且已经看出来,剑意境界这一块是他的短板。 他还未开口,寒祁又继续认真道,你是金丹初期,剑意境界却只在灵至剑意,相比很多同期剑修,稍显落后。 这话有点委婉,不止是稍显落后,而是显而易见的落后。远的不提,崔如故与他同是金丹初期,但是崔如故的剑意境界却比他高了一阶。 听到这里,林轻舟敛起周身无形的刺,问道提升剑意境界,除了多加磨砺剑锋外,还有其他什么途径吗 寒祁似乎就是等他问这么一句,听闻此语,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本淡蓝色封装的书,望着林轻舟道 还与剑谱心法有关,根骨资质人各有异,合适的剑谱心法,如虎添翼。 说着话,他将心法递到林轻舟面前。 林轻舟目露疑惑,没有接,这是 寒祁在见素阁挑的,适合你根骨的剑谱心法。 寒祁竟然这么好心,还专门给他挑了剑谱心法。 可不要练了这剑谱后,生出什么心魔来。 但,已有先例在前,不接就是ooc,林轻舟只得伸手接过。 林轻舟随手翻了翻剑谱,招式都轻敏灵动,确实适合他,向寒祁道了一声谢谢。 寒祁听见这生疏客套的话,皱眉客气了,我们来练剑谱上的招式吧。 林轻舟 他并没有说此刻就要练习。 两人就剑谱心法中招式,在竹林中剑声潇潇地练了起来。 栖霜与吟雪相击,发出清亮铿鸣。剑意雪亮,像在清幽竹林中,稍纵即逝的一道道闪电。 两道身影,一墨一白,从枯枝败叶横飞的竹林中一路打到绿浪翻涌的青竹末梢。 但林轻舟怕辣鸡系统惩罚,纵使在练剑过程中也不敢太过出剑狠重,都是隔靴搔痒,不轻不重地出招。 几个回合,寒祁见此,眼瞳灼灼地望着他,轻笑一声,道 不要担心我会受伤,尽管冲我来。 林轻舟: 我担心的不是你会受伤,而是我会受伤。 辣鸡系统作妖起来,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 辣鸡不,233系统,你听见了吧,是他说的,尽管冲他去。 系统233表示没异议,安静如鸡。 此后,林轻舟面容冷肃,出招毫不留情,又狠又险,寒祁手执栖霜,面色诧异,一个不留神,竟然被林轻舟从绿浪阵阵的青竹末梢击得身形不稳,直直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寒祁却暗中使坏,长臂一伸,手极重力道的一把勾住林轻舟的纤腰。 林轻舟猝不及防,登时便连带着一起往下坠着。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林轻舟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被风吹得贴上他的眼皮。 他趁势闭上眼睛。 寒祁凝在他脸上的眸光好亮,如同午后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镜子上,竟然令他一时不敢睁眼直视。 半晌,没有落地的触感传来。 林轻舟悄悄掀开眼皮缝,撞进寒祁的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里。 两人之间,咫尺之距。 他别开眼,朝四周望一眼,青翠的竹叶,绕着两个人纷纷而落。 寒祁搂着他的腰,两个人浮在半空中,就像一帧定格住的镜头。 是寒祁施了咒诀,止住了落势。 两个人这样抱在一起,像飘在空中的两片落叶一般,实在不像话,要是被宗门弟子看见,又是一桩闲话。 想及此,林轻舟连忙挣了挣腰间的手,但腰间的手仿佛重若千钧,他一时竟然没能挣开。 他不由急声道,松手。 寒祁闻言皱眉,勾在他腰间的手又重了几分力道,声音低低的 再抱一会儿。 此言轻轻从寒祁口中吐出,但却在林轻舟掀起狂潮巨浪。 像是被一道天雷击中,他怔愣失神,望着寒祁的脸庞,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寒祁的温和的语气,缱绻的眼神,让他在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阿祁,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陡然,一道声音从地面上传来。 那声音清澈如水,美好而不染一丝杂质。 第29章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林轻舟脑中生出的可怕念头犹如一树昏鸦瞬时被惊散得扑棱翅膀远去,只剩浑身血液一僵。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寒祁听见殷昔白的声音,仅仅是微皱眉头,心绪并没有多大触动, 暗道时机不凑巧。 倒是林轻舟方才脸上表情, 与温情欣悦丝毫无关, 只有一脸不容置疑的惊疑错愕。仿佛他情不自禁说的这句话,给林轻舟带来多么沉重负担。 林轻舟眼底那不言而喻的抗拒抵触,令寒祁心底生出一丝丝的不适与黯然。 林轻舟腰间的禁锢未除, 不能动弹半分, 眼下情况实在尴尬,却见寒祁还在出神想着什么。 他不由低声开口提醒,别让他误会, 快松手 听闻此语,寒祁面色变得古怪,疑惑的神情闪过一瞬。 随后,他薄唇抿紧, 勾在林轻舟腰间的手一紧,足下一个用力,两人身体瞬时扶正,面朝着殷昔白, 垂直飘落而下。 殷昔白在数米外站定, 面上带着温煦笑意, 眼神落在寒祁搂在林轻舟腰间的那只手上, 林道友,又见面了,多谢上次在秘境中鼎力相助。 林轻舟不动声色地挣了挣腰间的束缚,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挣开了。 他语调淡淡,客气,同是仙门中人,理应互助。 寒祁轻轻地放开林轻舟,抽回长臂,抬脚走向殷昔白,问道,昔白,找我有何事 殷昔白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寒祁不是。 殷昔白眸光似水,直直望着眼前人,声音带着几分薄责,上次寒礼大婚,你在房间里对不对,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为什么不理我,还在生气吗,怪我害你师兄受伤吗 提及此,寒祁不知回忆起什么,眼中涌现愧色,随后才答道没有,从来没有生你的气。 这是他与林轻舟之间的事,怪他硬拖林轻舟进入秘境,令其受伤,此事他难辞其咎,与殷昔白没有任何关系。 殷昔白似是不信,脸上有几分委屈,那你为什么好久没有传符书与我,还要我找上门来 寒祁神色无波,忙于修炼,忘了。 顿了顿,他又道若你下次关于剑法修炼还有疑问,可自己传符书告知我。 殷昔白重重点头,唇边扬起一抹笑,好,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罢,他掐诀从挂在腰间的储物锦囊中取出一小坛酒,举至寒祁面前,道,百年般若酒,我特地寻来,想与你一起喝。 寒祁微微颔首,接过殷昔白手中的酒,道酒我先收了,改日再一起喝吧。此刻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寒祁此言的逐客之意非常明显,殷昔白脸上的笑容登时有点不大自然。 寒祁转身,方想开口与林轻舟说话,却蓦地怔愣住。 落进他眼底的,除了竹林中缥缈悠然的仙雾,哪还有林轻舟的半片衣角。 林轻舟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林轻舟御剑乘风,容色无比平静地朝抱朴峰的见素阁而去。 他一面御剑,一面暗自心道,寒祁的修为已经达至金丹后期,五感敏锐,能洞察幽微。 殷昔白走入竹林,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 但寒祁方才却迟迟不肯松手,又说出那样的话,兴许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想让殷昔白撞见,好刺激一下殷昔白罢了。 想及此,林轻舟不由在心底轻嘲一声,初初听见寒祁话语时,他竟然曲解其意,真的是想太多了。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心底一松,庆幸不已,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并不想与寒祁有过多瓜葛。 林轻舟脑中思绪转了数圈,但时间不过须臾,很快便抵达抱朴峰的见素阁。 现下,每天他都是三点一线,乘物游心修炼打坐,见素阁翻阅典籍,绿梅林练习剑法。 之前寒祁给的剑谱心法,虽然于他而言极为适用,但不知道这剑谱是什么来历。 他打算在见素阁查阅一下资料,再决定要不要长期进行修习。 他刚走至见素阁门口,要在管事弟子处登记,蓦地,身后一阵微凉的风无声无息地扑上后背。 他尚未来得及转身,腕间一紧,被人用力一把拽住。 你怎么走了 一道熟悉的沉冷声音传入林轻舟的耳中。 林轻舟微愕,寒祁此时不是应该与殷昔白待在一处吗。 他竟然舍得扔下殷昔白追到此地,就问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林轻舟按下心中错愕,仍是神色淡淡,道寒师弟有贵客要招待,我怕会给你们带来不便。 寒祁剑眉一皱,没有任何不便。 那在见素阁负责登记来往访客的修士,听见门口处传来的声音,立时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 近期来,宗门中关于这两位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好奇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林轻舟眼角余光瞥见那探头探脑的修士,眼皮重重一跳。 宗门中的他们二人的谣言已经足够当做修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别再添一桩狗血三角恋传闻。 他转身挣了挣腕间的手,低声道,有事去别处说,你先松手,拉拉扯扯的,被别的修士看见不好。 寒祁手中力道却未松半分,反而攥得更紧,眉头一皱,反问道,有什么不好林轻舟这是怕被谁看见。 林轻舟 说话间,有几个修士结伴而行,朝见素阁这边而来,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望见他俩执手站在门口处,竟然一时不知该向前还是后退,几个人互相看几眼,不约而同地全都顿住脚步,不敢走过来。 寒祁见状,仍旧没有松手,但是却依着林轻舟所言,走向别处去说话。 他迎着一行人垂下头又忍不住暗中抬眸打量的目光,牢牢拽着林轻舟的手腕,昂首阔步地朝若木林那边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林轻舟挣脱不得,心底在哀嚎。 这怎么像在游街示众,公开处刑 这下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并且,观寒祁神情举止,似乎对此喜闻乐见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3) 有毒 若木林中树木葱茏,绿意盎然,细碎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落下一地斑驳。寒祁一路拽着林轻舟,走至林木深处才转过身来,松开他手腕间的牵制。 两人相对而立。 林轻舟抬头迎上他沉沉的目光,心中不由警惕,寒师弟带我来此地想做什么 林轻舟眼底的那种淡漠疏离登时落入寒祁的眼底,他眉峰几不可察的一皱。 他回忆起数次林轻舟提到殷昔白,远的不提,就说刚才,林轻舟的话语都意味深长,别有所指,似乎对他与殷昔白之间的关系有所误解。 他缓缓开口道:我与昔白自幼相识,大抵十岁便认识了。 林轻舟微微颔首。 嗯,知道你们竹马竹马。 一般说来,幼驯染敌不过天降系。 但在原书中,原主身为天降系,在寒祁心中分量却没有胜过殷昔白。 沉吟半晌,寒祁不知回想起什么,罕见地眸光一垂,掩去眼眸中的挣扎之色数年之前,曾有一段时间,我过得很是不好,是昔白一直陪着我熬过这份情义我一直深记,但也仅此而已。 寒祁的声音有点不大利落。 只是稍微提起那件事,他便浑身发冷,呼吸微促,垂落在袖中的手便开始在不可遏制地轻颤着。 未拜入道门前,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件事。 拜入清虚剑宗后,宗门修士也只知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放弃继承家业求仙问道,其他的细枝末节便所知甚少。 他的这道伤疤,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这样心甘情愿地示于人前。 林轻舟见他神情语调都透着几分不对劲,不解其中缘由,便一脸云淡风轻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嗯,殷昔白为人良善,璞玉浑金,对你亦是情深义重,寒师弟不要怠慢了他,还是赶紧回去寻他吧。 寒祁本就寸寸欲痛的心,听见此话瞬时一个刺痛。 明明林轻舟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但是却让他止不住地胸闷难受。 但该说的话仍是要说。 寒祁喉间滚动,轻声道我与他什么也没有,你别误会。 林轻舟微微讶异,寒祁这话是在对他解释 但这解释真的没必要,他跟殷昔白之间确实什么也没有,因为殷昔白不肯罢。 林轻舟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快点离开此地去见素阁查阅书籍哦。 寒祁的呼吸一窒。 又是这种该死的云淡风轻。 林轻舟总是对他忽远忽近,令他根本不明白林轻舟究竟在想什么。 林轻舟可以为他身涉险境,危险来临时,冲在他的前头,为他挡去灾祸,一次次代为受过。甚至他会在梦中呓语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还不仅仅是一次。 若说林轻舟不是对他,那林轻舟怎么会待他这样全心全意,不计得失 然而,抛去这些。 林轻舟望着他时,却时常纵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底却流露出不容怀疑的疏离凉意 他明明就站在眼前,两步之外,素衣墨发,面容沉静,白皙温热的手腕,伸手就能捉住。 但是却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寒师弟,若无其他事情,我先行一步了。 林轻舟见他半晌不语 ,不由出声打破沉默。 寒祁闻言,微不可察地颔首。 林轻舟于是毫不犹疑地抬步朝若木林外走去。 见素阁。 日渐西沉,斜斜的余晖从窗沿,慢慢爬到林轻舟的手中的书页上。 一天又这样过去。 查阅不少典籍,证明寒祁赠给他的剑谱心法确实可用,他才放心。 合上手中书册,他将书放回书架,抬步离开见素阁。 出了阁楼,他抬步走下台阶,陡然,白石栏杆外的树丛里传来轻微动静。 一道探寻研判的视线,如有实质般,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警觉出声,谁 第30章 林轻舟一声轻喝声后, 一颗头顶挽着发髻, 头插碧玉发簪的黑色脑袋从葱翠的小灌木丛后探出来。 鹅蛋形的白净面庞, 双颊有着红润的光泽, 鼻梁秀挺, 一双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泛动灵光, 正带着几分敌意直勾勾地望向林轻舟。 林轻舟一愣, 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清虚剑宗没有女修。 会在清虚剑宗四处走动, 畅行无忌的姑娘,只有一个人。 这姑娘大抵就是久闻其名的连钰。 连钰。 浮玉山下郁孤镇某富商家的大小姐。 因几年前寒祁下山除邪, 她惊鸿一瞥, 为其英姿折服, 便时常寻找各种各样的由头, 跑到清虚剑宗里来,想接近寒祁,屡次碰壁,越挫越勇。 不过,最近她好像改变心意, 转为属意闻棠。 你就是林轻舟连钰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挑衅。 林轻舟扬唇一笑, 是我,小姑娘,你找我有事 连钰干脆从白石栏杆外的灌木丛后走出, 一面低头扯去裙摆上沾的树叶, 一面开口道, 没其他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话毕,她走至林轻舟面前的石阶下,双手叉腰,抬起一张小巧的脸,额头上是两只被蚊子叮出来的红色小包。 她目光张扬放肆地将林轻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好像也不过如此。连钰撅起嘴,有几分不服气。 林轻舟步阶而下,笑意不减,为什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连钰眼神单纯,有个人时常跟我提起你,我问他我长得好不好看,说到此处,她眼眸圆瞪,他竟然说我长得还行,但是你比我好看多了,所以我就过来求证一下。 林轻舟微愕,她口中的有的人,大概是闻棠吧。 这端,连钰秀眉倒竖,忿忿不平,哪有好看很多,你她语气一低,目光再一次扫向林轻舟,突然少了几分底气,你也就长得稍好一点吧。 林轻舟瞬时觉得她的张牙舞爪有点可爱。 他笑着开口问道,那个人还跟你说了我什么 连钰一脸戒备望着他,道,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林轻舟不以为意,淡笑,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语罢,他绕过连钰,正要掐诀御剑离去,蓦地,身后传来连钰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要得意,今日他是喜欢你,明日就说不定了。 林轻舟掐诀的手指瞬时停住,心里重重一沉,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连钰小脸气得通红,休想我重复第二遍,不想跟你说话了,我回家去 说完,她便再也不跟林轻舟多说一句,整张脸皱巴巴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连接抱朴峰与凌霄峰的悬空铁索桥而去。 清虚剑宗的山门在凌霄峰。 林轻舟停在原地,微微失神,纵然心中很不要脸地对闻棠的心意早有猜想,但是,当它得到确切证实时,还是禁不住心中生出不小的震撼。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闻棠。 他一直觉得他与闻棠惺惺相惜,可以在清虚剑宗互相扶持前行。 但也仅于此而已。 林轻舟满腹心事的御剑朝凌霄峰的乘物游心而去。 自上次苍溪城一行回来,他便有意无意地开始与闻棠保持距离,万一他所料不错,过度亲近的行为,会给闻棠发出错误的讯号,让闻棠更加泥足深陷。 他没办法给闻棠一个交代,只怕会辜负他。 脑中思绪杂乱如野草疯长,不知不觉间,林轻舟一路御剑乘风,抵达凌霄峰的乘物游心。 刚走至庭院门口处,只见一道步履踉跄、衣袍脏污的人影,脚步缓慢,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门框,不甚利落地朝庭院内走去。 院门前的白色石阶上,一条点滴蜿蜒的红色血迹,随着他的向前的脚步,不断延伸。 林轻舟见状,甩开脑中纷乱思绪,急步上前,问到,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闻棠听见声音,手忙脚乱地将捂在腹部的手,转为捂在脸上: 轻舟师兄我没事,你别看我,我现在好丑。 腹部的伤口少了手掌的按压,温热血液汩汩地从天青色的衣袍渗出,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地上。 林轻舟面色肃然,二话不说,一把按住他腹部的伤口,一手捉开他捂在脸上的手。 只见闻棠的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污,一道深长的血红从他的鼻梁划过颧骨,堪堪从眼尾擦过,直要没入鬓间。 伤口处溢出的血液像数条细小涓流,从脸颊淌至下颌。 乍看一眼,还有几分触目惊心。 登时,一丛怒火在林轻舟的胸中倏地燃起,他声音一沉,问道:这是谁干的 闻棠见林轻舟没有被丑陋难看的伤口吓到,反而为他动怒,顿时觉得伤口也没那般疼痛难忍。 段逍他们编排师兄的不是,说师兄为了博得寒祁的青睐,不惜出卖色相自荐枕席,言语非常不堪入耳,我一时没忍住就与他们动起手来了。 林轻舟的眉头皱得更深。 宗门中近来就此事流言蜚语甚多,人言可畏,会传出如此龌龊的版本,他早有所料。 只是,闻棠总是待他如此赤诚,而他根本没办法给他应有的回应。 先不说这些,我去帮你处理伤口。林轻舟道。 所幸闻棠这次受的主要是外伤,内府真元虽然被剑气所伤,但伤势不重。 林轻舟撕开闻棠被血液浸染的外袍,赫然可见,腹部伤口血肉外翻,一片鲜血淋漓。 宗门修士都会研习药疗,灵疗,处理这样的伤口,林轻舟尚算游刃有余。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闻棠坐在榻上,林轻舟手拿布条,弯腰为他一圈一匝地包扎腹部的伤口,指尖轻柔,小心翼翼。 闻棠赤着上半身,盯着林轻舟近在咫尺、线条柔美的侧脸,双眼一瞬不瞬,耳尖染上绯色。 林轻舟的手拿布条自后向前绕过他的腰间时,令他产生一种轻舟师兄抱住他的感觉。 他这般想时,身上的伤变得不值一提,就是再来这么十回八回,他也甘之如饴。 陡然,林轻舟两手交替为他包扎,额角垂下的一缕青丝,不经意间蹭上他赤露的胸膛,带来似有若无的痒意。 这痒意仿佛长着触角,一下子从他的胸膛爬进了心底,令他不由一个颤栗。 林轻舟微歪着头,拿着布条的左手正伸向他的后背,察觉到他的轻微动静,轻声问,是不是我缠得太紧了 瞬时,他的呼吸间,赤露的胸口上,都是林轻舟温热的气息。 他不由心旌一荡,神思摇曳。 缠得太紧了 太紧了 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些疯狂凌乱场景,眼前的人是如何在他身下,用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身,如何口中溢出泣音 在闻棠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一一浮现 想及此,似有一团火,蹭的从他的身上燃起。他浑身开始变得滚烫,呼吸灼热。 意识到不对劲时,他立马夹紧双腿,不让林轻舟看出端倪。 但,还是晚了一步。 林轻舟垂着头为他包扎,眼下的细微变化,都一览无余。 望见闻棠裆部支起的小帐篷,他手中动作停滞了一瞬,但又马上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手势利落地继续为他包扎。 此时装聋作哑,胜过任何言辞。 说出口的无论是什么,都徒增尴尬。 同是男人,望见这一幕,林轻舟清楚无比地看见闻棠对他的**。 他深切地意识到,或许一开始将闻棠当做一个小孩子就是一个错误。 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不明人事的懵懂孩子,而是一个男人。 毕竟今年闻棠也已经十七了。 为闻棠包扎好后,林轻舟开始替他处理脸上的伤。 伤口过深,治疗伤口有奇效、不留疤痕的碧玉露也没辙。 只能先用普通药物,使其伤势愈合少许,再用碧玉露祛疤。 这也意味着,在伤口愈合之前,闻棠脸上都是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林轻舟想起在庭院门口处,闻棠宁愿伤口流血,也不愿将脸上伤口展露在他眼前,想必是很重视外貌的。 这下,他要遭受异样的眼光好一阵子。 林轻舟心中登时生出几丝恻然。 此后,林轻舟令他转过身去,一手抚在他的背上,一手掐诀为他进行灵疗。 虽然闻棠受的内伤并不深重,但是林轻舟也不能放任其不管。 闻棠是替他打抱不平而负的伤。 做完这一切,林轻舟动手收拾桌上的伤药及沾了血迹的布条,忍不住开口道 没多久就是仙剑盛会,是时仙道群英咸集,竞争异常激烈,你现在受的伤,不知到那时能不能好。 闻棠躺在床上,转头眼眸清亮地望着那道背影,他们这样诋毁你,我忍不住 林轻舟收拾好,转身走到床榻前,忍不住开口薄责,下次不可如此鲁莽冲动,他们要说,你就任他们去说。 林轻舟有意与他疏远,语气较之平常,多了几分冷意。 闻棠如何察觉不出来,胸口如同淤住一团棉花般难受,只怪我太没用了 林轻舟闻言,心口蓦地一堵,声音放缓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好好养伤。 林轻舟转身要走,手腕陡然被一把攥住。 轻舟师兄,别走,陪陪我。 既然已经知晓闻棠的心意,就不能再给他制造美好的虚幻假象。 林轻舟微挣手,没挣开。 不顾闻棠恳求的眼神,他伸手将闻棠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走至门口,身后传来闻棠的声音。 轻舟师兄,那晚你是不是跟寒祁在一起闻棠捂着腹部的伤口,以手肘撑着床榻,额头痛出薄汗,挣扎着半起身问。 林轻舟脚步一顿,实话实说,对。 闻棠胸口一窒。 明明,明明师兄已经转变心意,不再心悦寒祁,师兄比以前与他更亲近,为什么重蹈覆辙,又跟寒祁搅在一起。 现在师兄又变得如以前一般,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4) 但他忍不住心存侥幸。 他的心剧烈跳动,又问一句 你们 林轻舟皱眉,当即意会,没有。 说完,林轻舟便抬脚离去。 闻棠听见他的话语,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在被子中的手默默地攥紧。 他的眼中,浮现一抹异样的光芒,口中喃喃道,轻舟师兄,你可千万别骗我 冬天的冷意已然远去,天气渐暖,万物复苏。 曾是花木萧瑟的庭院里,不再寂静冷瑟。 庭院内浅绿碧草如茵,桃花盛开,颜色灼灼,暖风掠过,落英纷纷。 清虚剑宗三峰,花木遍植,在这样的春日,四处是人间芳菲。 春意盎然,暖风吹至何处,席卷着杂乱的花香便像一阵汹涌急潮般,涌向何处。 整个浮玉山,都像浸在一片浓郁的花香中。 这可苦了林轻舟。 他花粉过敏。 在宗门修士相约言笑晏晏踏春的时候,他行走在外,只能时常以袖掩面,免得吸入风中飘散的花粉,以至于出现不良反应。 风大的时候,他能少出门便少出门,在房内时也是门窗紧闭,以防花粉落进房内。 依旧是每日循规蹈矩的练剑修习,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直到仙剑盛会召开。 仙剑盛会,又名试剑问道。 每三年举行一次,由修真界剑修魁首召集仙门各派举行。 修真界难得的盛事,也是各派修士一展身手,提升个人声望,门派人望的大好时机。 一般情况下,若无特殊情况,玄门各派都会派遣门中修为道法名列前茅的数名弟子参加。 林轻舟与寒祁身为宗主弟子,都在参加之列。 闻棠、崔如故等人,也一应在列。 仙剑盛会分为两部分。 一曰试剑,各个门派抽签决定对立门派,各门派派出三名弟子,自行安排出战顺序,三局两胜制。获胜门派之间继续角逐,落败门派同理,直至决出最后获胜门派。 二曰问道,即幻境试炼。各派选派的修士人数不限。抽签组队,三人一组,无门派之别,抽中同一个字的即为队友。幻境试炼共有三重,率先突破三重境的,为胜者。 仙剑盛会在青云峰的静然台举行。 静然台四面环水,风细柳斜,越过碧波浩渺的池水,是白石为栏的坐席。 观战者坐席上,比试者纵剑掠过水面,上台比试。 毫无悬念,清虚剑宗选了寒祁、林轻舟、崔如故三人参加。 原书情节中,有关于仙剑盛会的记载。 若无差池,试剑阶段,清虚剑宗会抽中殷昔白所在的离山宫作为对立门派。 结果,在林轻舟意料之中,果真如此。 离山宫除了殷昔白外,还有两名道行更为高深的弟子,路韧嘉,陆刃弋。 寒祁与路韧嘉相比试,三招之内将其击败。 书中情节,原主对殷昔白有怨念,自行请战殷昔白。 但林轻舟不想凑这份热闹,想推崔如故上去,与殷昔白一战。 然而,狗血总是来得那么快。 崔如故还未上去,离山宫的陆刃弋喊话崔如故,要与其一争高低。 两人私下有宿怨,陆刃弋今日就是想一举击败崔如故,让其颜面尽失。 林轻舟被命运的河流推着上前,手执吟雪,三下五除二便将殷昔白击落水中。 原书中,原主占了上风,手下留情。 在殷昔白将要落败之际心生恻隐,原主拉了他一把,结果反而被殷昔白暗算,险些落败。 林轻舟不是原主,他对殷昔白素无好感,击落水中就是击落水中,一点也不留情面。 殷昔白一身衣袍都湿透,狼狈极了,坐席上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窃笑声。 他的脸上一时青,一时白。 林轻舟跃身回至坐席后,便在纯微子身边站定,望见这一幕,心情无比舒畅。 耳边却传来寒祁的声音,其实,你本可不必将他击落水中的。 林轻舟语气淡淡,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下手没轻没重的。 寒祁接下来没说话了。 就在林轻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耳边蓦地一热,寒祁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因为吃醋 林轻舟 有猫病 林轻舟无比正直不是。 寒祁彻底没话。 接下来的比试,都无甚看点,数场比试下来,胜负已分。 清虚剑宗没有争议与悬念地拿下魁首,落月门第二,玄机宫第三。 离山宫榜上无名。 问道阶段,抽签组队。 林轻舟暗中敲了敲系统,233,能不能暗箱操作一下,我不想跟某些人组队。 宿主,以你对我了解,你觉得我有这个功能吗 林轻舟 要你有何用 林轻舟不抱任何期待,抽中签文果然上书,寅一。 随后,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殷昔白兴冲冲的声音,阿祁,真好,你是寅二,我是寅三,我们同一组。 哦,谢谢,一点也不好。 第31章 仙剑盛会的问道阶段在抱朴峰的秋水阁前进行。 一众衣着各色的玄门弟子手拿木签,朝秋水阁前巍峨伫立的昆吾石渐渐靠拢。 昆吾石通体天青色, 高约三丈, 宽约三尺, 上摘下宽,顶部是形如倒扣漏斗的锥形。 朝着众人的一面是平滑如镜,其余几面都是峥嵘嶙峋。生生不息的淡黄色光芒,如一圈又一圈晕开的波纹般, 在它四周悄无声息地萦绕消散着。 幻境试炼便是在昆吾石中进行。 文清真君面色肃然, 站在昆吾石前, 朝着四下的仙门百家修士,简明扼要地讲解幻境试炼规则。 仙剑盛会三年一度,规则大体相同,参加比试的只有少数修士是第一次参加, 但仍都是仔细凝神听着。 林轻舟目光在众修士中扫视一圈, 似在找人, 蓦地与闻棠黑白分明的眼眸对上。 他似乎已经凝视林轻舟许久, 骤然意外与林轻舟的眼神对上,沉寂的眸光登时闪现出明亮的光泽。 但林轻舟只是神色淡淡的颔首示意。 闻棠身上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 不过脸上的伤口还能看出一点淡淡印记。 仙剑盛会固然是提升心境、试炼剑锋的好时机,但也不是非要参加不可, 林轻舟曾出言劝解闻棠, 他身上伤势未痊愈,不参加也罢。 闻棠自知实力不说比寒祁,就是比崔如故也差了一大截, 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执意要参加,林轻舟对此不好多言。 上次为闻棠处理伤口,他不顾闻棠在病榻上的恳求,果断离去。两人之间生出薄薄的隔阂,再也不像往日一样亲厚,透着轻微的疏远。 林轻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闻棠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两人变成今日这种局面,他心底也没好受多少。 他想着,兴许闻棠只是一时兴起,往日两人共处时间过长,闻棠总是喜欢粘着他,才令闻棠脑子发热,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等晾他一阵子,冷却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闻棠便会转变想法。 甩开心中涌起的那些纷乱思绪,他的目光水过无痕般地掠走,错开与闻棠交会的视线。 他捏住手中的木签,藏在袖中没有声张,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走到崔如故身侧。 崔如故今日也算大展身手,锋芒毕现,力挫离山宫的陆刃弋,静然台上一套虚实相生的剑法将人耍得团团转,现下脸上正是一片春风得意。 他朝崔如故使个眼色。 崔如故脸上一片茫然不解,待要张嘴问。 林轻舟连忙示意其噤声,一不做二不休,捏签的手偷偷探到崔如故的袖中。 他与寒祁、殷昔白三人行,必有幺蛾子出。 在糟糕的事情发生前,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袖中捏着签文的手,暗中摸索着崔如故的木签,他刚想偷天换日,腕间蓦地一紧,被一只手力道不轻地捏住。 换签也没用。 寒祁微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令他心头一跳。 与此同时,林轻舟的手被他从崔如故袖中拽了出来,动作丝毫不拖沓,像是急于将林轻舟的手从什么脏污不堪的地方解救出来一般。 方才不明状况的崔如故瞬时明白过来,原来林轻舟是想换签,心里发苦:林师兄你想换签就直说就行,偷摸什么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 他连忙转头朝面色不悦的寒祁道,没碰到,真的没碰到。 林轻舟:??? 寒祁剑眉一挑,表示崔如故很识时务。 为什么换签没用? 虽然林轻舟此刻极其怀疑崔如故与他之间的塑料友情,但还是先问正事要紧。 崔如故望寒祁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才低声对林轻舟道,木签由琅轩木制成,为防止参加的修士纠结同门作弊,木签上有特殊的咒印。 你抽取木签的时候,咒印会吸取你的少量灵力,携带木签从昆吾石步入幻境时,若木签暗中掉包,木签灵力与修士灵力不一致,昆吾石会拒之门外。 林轻舟恍然大悟,手中木签等同于与他绑定,换也无济于事。 你不是第一次参加仙剑盛会,为何连这个也不知道?寒祁蓦地开口,眸光幽深,仿佛能洞察人心。 林轻舟心里突突一跳,被人发现这幅壳子换了内芯也是OOC。 为何他不知道,因为书里并没有提及此,幻境试炼的具体规则都是轻描淡写带过。 原主拿到跟寒祁一样的签文后,喜出望外地跑去与寒祁组队,并没有像他一样,背后搞这些骚操作。 顶着寒祁深沉得像要看进他心里的目光,林轻舟垂下眸光。 方才是与崔师弟开玩笑,并非真的想换木签。 寒祁拿过他手里的签文扫视一眼,幽若深潭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悦,但随即眸光骤冷,眉峰皱起,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组队? 不...... 林轻舟刚说一个字,识海中便响起233的声音。 【宿主,这是一道送命题,请谨慎作答。】 林轻舟:...... 林轻舟语气一顿,像以往每次一样力挽狂澜于既倒,继续道,不可能不想的。 寒祁眉头并未因此舒展,反而眸中疑惑之色更深。 这时,殷昔白穿过人群,走至三人面前,阿祁,该进入幻境了。 三人闻声,朝昆吾石那端望去。 文清真君讲完幻境试炼的规则,手执长剑,剑意似一阵飘逸的风,呼啸响了几声,剑光所到之处,咒印结成,徐徐朝昆吾石上覆盖而去。 豁地一道明明赫赫的亮光从昆吾石破出,一个边缘泛着亮光的口子从平滑如镜的那一面渐渐破开,渐渐撑开延伸与人一般高,宽至可容两人同时通过。 文清真君收回长剑,轻声道一句,幻境已开启,问道试炼开始。 话音落下,众修士手捏木签,有条不紊地鱼贯走入昆吾石的明亮破口处,脚步一一迈入,身影逐个被耀眼的光芒吞没。 尔后,昆吾石余下三面,一个个金色的名字,龙飞凤舞的,像点点滴滴的金色从石壁上渗透出来一般,缓缓浮现。 辰三沈朝明 卯一 杨成非 震三段逍 丙二薛风 ...... 那些是步入幻境中的修士的名字,修士若在幻境中受伤,名字颜色会变得黯淡,重伤命悬一线会光芒闪烁,若是在幻境中惨遭淘汰,名字则会瞬时在昆吾石上消失。 众修士排着长队,不快也不慢地朝昆吾石行去,望着昆吾石上浮现的名字及组次,有人高兴有人愁,眉开眼笑的自然是抽到实力强盛的队友,面带忧色的大抵是遇上稍逊一筹的队友,甚至乎,可能是往日仇家。 林轻舟方这么一想,身旁的崔如故低低地暗骂一声,神色很是不快。 怎么了?林轻舟诧异开口。 崔如故不说话,一脸无奈地举起自己的签文,上书申一。 林轻舟转头望向昆吾石,只见石壁表面,陆刃弋的名字前方,明亮的申二两字,昭示命运无常的戏谑。 真是无巧不成书,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轻舟心中大快,崔如故这厮也栽了。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逗趣道,崔师弟,上天的安排最大,试炼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崔如故心中烦闷,听见此话更是烦躁不已,肩膀后撤避开林轻手的手,剜他一眼,朝寒祁抬了抬下巴,毫不留情地回捅一刀: 彼此彼此啊。 林轻舟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果然是塑料友情,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寒祁见他们互相伤害,嬉笑逗骂,面上有几分释然,林轻舟与崔如故之间,并不像他胡乱臆测的那样。 与此同时,他也有几分羡慕。 何时,林轻舟对他,才能像与对崔如故那般,笑是真的笑了,心中不喜便是真的不喜,任意恣肆,灵动有趣,真实可触。 林轻舟不知道,即使他捉弄人时眸光浮现促狭,面上笑容不怀好意,同样令寒祁心澜微动。 那是他之前在他脸上看不到的风景。 寒祁望着林轻舟的脸微微走神,被晾在一旁半天,没人搭理的殷昔白眉头紧蹙,扯了扯寒祁的袖子,温声道,阿祁? 寒祁从怔愣中回神,转头朝林轻舟道,一起走。 殷昔白一愣,随后醒悟过来,脸上浮起笑意,道,林道友是跟我们一组吗? 林轻舟见他这幅表情,忽然心里涌出一丝兴味。 既然组队事实无法改变,能顺带膈应膈应殷昔白也不算亏本。 他唇边漾起浓浓笑意,像三月和风拂过柳条,能跟殷道友同一组,真是太好了。 殷昔白回以笑容,在下道行浅,承蒙林道友不嫌弃。 两人虚与委蛇地说完几句话,昆吾石上那端,石壁上的泛着金光的名字已经错落有致地列了不少,尚在排队的未进入幻境的修士所剩无几。 四人不再耽搁,抬步朝光芒大盛的昆吾石走去,几个人是最后进入幻境的。 昆吾石淹没周身的一瞬,林轻舟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5) 随后身体朝下无所凭依地下坠,周围是晃得眼皮发痛的流光,如同成千上万道流星与他擦肩而过。 天地空茫,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流光飞逝。 下落大概有一刻钟,周身景物渐渐发生变化。 他的脚下出现棉絮似的几团浮云,身体仍在止不住地下坠。 穿过浮云,脚下可望见屋檐错落的屋舍,繁茂蔽日的苍翠树林,绵延起伏的山峦,还有小如蚂蚁的往来修士。 渐往下落,林轻舟心中疑惑更深。 脚下的建筑随着距离的拉近,能看得更为清晰明了。 面积广阔的归元殿肃穆矗立,高耸入云的秋水阁,见素阁前若木林苍翠一片......甚至乎,他还看见了乘物游心? 咦? 难道他穿过幻境,又回至原地? 原书中,对于幻境三重试炼的内容并没有详细描写,现下,林轻舟有点摸不着头脑。 林轻舟带着心中狐疑,朝身旁四周望一眼,并无一人。 进入幻境,流光如同巨浪,已将几个人冲散。 林轻舟稳住身形,召出佩剑吟雪,御剑乘风,朝抱朴峰的秋水阁前而去。 落地收剑,他仗剑而望,只见秋水阁前,天青色的昆吾石仍旧无言伫立。 但,昆吾石前却并无一人。 修士进入昆吾石进行问道试炼,不参加的修士在昆吾石外执剑等候,仙门各派的长老亦不会离去,端在秋水阁前铺摆的案几前,饮茶论道。 林轻舟心头疑云重重,抬脚要朝秋水阁里走去。 蓦地,一个浑厚沉重似山峦倾塌的声音,从水蓝悠远的天空中传来。 幻境试炼,问道三千。 修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日比之昨日应更胜。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一年前的修真界,你在何处,道法修为比之今日如何? 幻境试炼第一个任务,单人任务,寻找到过去的自己,杀死自己。 幻境中所有任务目标,皆是依据一年前仙门各派修士的真实修为而映射出的影象。 请各门派修士遵循试炼规则,误伤试炼修士,或者误杀幻境其他人物影象,将被直接传送出幻境,任务成功的修士将直接被传送到第二重幻境,祝各位仙士好运。 第一重幻境试炼开始。 那沉重如山的声音远去,林轻舟眼前的虚空中,缓缓地浮现几个金色的繁体字。 清虚剑宗,抱朴峰,秋水阁 还带地标提示语? 林轻舟:...... 杀死一年前的自己。 斩断过去,这问道试炼没想到还如此有深意。 林轻舟一年前还没有穿书。 一年前的林轻舟,那便是原主的影象了。 就武力值而言,那是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说这一年,就穿书而来的一个月,他都有显着进步。 林轻舟心中思量着,御剑朝乘物游心而去。 此时正值午后,原主应当在房间内休息,或者打坐。 秋水阁离凌霄峰的乘物游心距离并不远,林轻舟御剑数息,便已抵达。 收剑落地,他在乘物游心前站定。 熟悉的两丛青竹在庭院前,于清风中摇曳清姿。 门前的两盏石灯,青色的石柱上青苔似乎稍少一点。 他抬步走进庭院,花木繁盛似今日,也是阳春三月的天气。 所幸的是,幻境中的花木非实物,繁花虽盛,但却闻不见一丝香气,让他免受花香刺鼻之苦。 他放轻脚步,想纵身跃上屋顶,揭瓦暗中查探。 蓦地,一道熟悉的沉冷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留步,师父喊你过去一趟。 林轻舟听见此话,浑身一僵,转身望去。 一道身姿颀长的人影站在院门口处,熟悉至极。 只见寒祁身着玄衣,眉眼凌厉,眸中冷意似冰地望着他。 这是一年前的寒祁。 林轻舟稳住心神,打算先骗走这个扰他任务的不速之客再说。 他张口嘴巴,方要开口,一道轻柔的声音从林轻舟的房间里传来。 寒师弟,你找我吗? 语音刚落,与林轻舟长相别无二致的白衣修士从房间内疾步走出,扶在门框处。 他眉眼安然,眸光清亮,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悦。 那是看见心悦之人才有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送你一桶狗血,接好~~~ 谢谢支持,更新不定,蹲得腿麻的小天使辛苦了,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旵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iki、大阅阅、蹲布拉稀、娘娘不受宠、胡萝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苏苏子恪 50瓶;旵旵 45瓶;团团圆圆 23瓶;棉花球 20瓶;苒言子 14瓶;社戏、文耳、白梨 10瓶;栗子、肥啾999辣、黎九沭 5瓶;快乐杀了我 3瓶;琉璃一夏、一只山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幻境映射而成的林轻舟,即原主的影象, 望见执剑立在庭院中的林轻舟, 面上的欢悦笑意登时僵硬住。 他似是极为不可置信,疾行两步走至房门前的石阶上, 震惊惶然的视线将林轻舟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才敢完全确认。 林轻舟的长相与他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站在庭院门口的寒祁见状容色骤变,凛然凌人的杀意,如同山间雾气一般, 渐冉往四周弥漫开。 周遭气氛倏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岑寂。 林轻舟心头重重一跳,若被寒祁是认出他不是原主, 大抵会被当成使用幻术, 幻化成原主模样、欲行不轨的邪魔外道。 想到此处,他手握佩剑的手指不由收紧, 目光戒备地在寒祁与原主之间逡巡扫视而过。 击败原主,于林轻舟而言不在话下,但是若是加上一个寒祁,恐怕胜算无几。纵然是一年前的寒祁,剑法道行亦是不容小觑。 林轻舟心思急转,干脆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他拔剑出鞘, 惊慌失色朝原主轻声喝道, 你是何人, 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内? 原主没遇上过这般阵仗, 被厉声喝问住, 面容倏地变得惨白,此话当我讲才对,你是谁?为什么要冒用我的脸? 话音刚落,他连忙转脸朝面上如覆冷霜的寒祁,语调焦灼道,寒师弟,此人居心叵测,你千万不要被他蒙蔽。 寒祁在林轻舟与原主扫视一遍,狭长深邃的眼眸闪过些许疑惑,似在思量究竟哪个是原主。 原主见寒祁容色迟疑,竟然纵身越过庭园花木,从林轻舟身旁掠过,不管不顾地落至寒祁面前,急急忙忙地罗列寒祁的喜恶来自证身份: 寒师弟,你十四岁拜入清虚剑宗,最爱在竹林练剑,你每日卯时起亥时歇息,你擅丹青,你最喜欢的道籍是《雅宜文检》,你 原主如数家珍般例举了许多,林轻舟在一旁听着,不由心生愕然。 不知道该夸赞原主的记忆力,还是心疼一下原主跪舔的姿势太累。 寒祁微皱眉头听着原主絮絮叨叨的话语,蓦地眸光一抬,如森然剑影般,凌冽地直直刺向林轻舟。 林轻舟登时生出一种喉间如有冷刃滑过的错觉,一簇簇的冷意随之爬上背脊,侵吞蚕食着浑身的暖意。 一年前的寒祁似乎比现在的寒祁,更加冷峭凛然,不好相与。 他心道。 他看书时,没有在意寒祁的喜好,穿书后也没有刻意留心去记。原主说的这些,他或曾有耳闻,或曾经目睹,但都如同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现下,要他逐一列举,恐怕略有难度。 顶着寒祁疑忌不定的目光,林轻舟绞尽脑汁回顾了一下他穿书后的经历。 死马当成活马医,他试探开口道,寒师弟,你心中最牵念的人是殷昔白,你很喜欢半夜在碧落潭洗澡,你 寒祁先是面露惊疑,再听林轻舟后面的话,面容遽然阴云密布眼前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人,一定是邪佞所化。 他手执栖霜,手起剑落,剑身寒芒绽开,朝林轻舟气势汹汹地劈砍而来。 林轻舟身形疾如电驰,纵身避开,跃上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若木树。 轰的一声巨响,只见林轻舟方才站的那个位置后的曲折回廊,被拦腰硬生生削断,朱柱断裂,青色屋瓦纷纷掉落。 林轻舟看得心惊肉跳,这道剑意若是划到他身上,定然会是死无全尸的下场,随后便被传送出昆吾石。 他有点怂了。 幻境任务是击败过去的自己,现在过去的寒祁横插一手,根本没办法完成。 不如先遁走,再见机行事? 只是,那端的寒祁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一个恍神间,寒祁手提栖霜,跃身飞上在庭院中的曲折长廊上,又朝他杀意尽显地袭来。 也罢,就让他见识见识一年前寒祁的实力,他还从没真正意义上与寒祁交手过。 上次寒祁传符书约他练剑,也只是练剑谱招式,两人都是点到为止,并不算与寒祁的剑意交锋。 电光石火间,他手执吟雪,掌心朝剑柄注入汩汩灵力,吟雪剑身倏地泛起蓝色的光芒。 他横剑身前,千钧一发之际,格挡住寒祁气势凶悍,如同飓风过境般的剑招。 吟雪与栖霜相击,冰冷侵骨的剑气从栖霜的剑身蔓延到吟雪,随后一路攀爬至林轻舟的指尖,掌心,小臂。 林轻舟虎口震得生疼的同时,冻得不禁脖子一个瑟缩,被逼得脚下后退一步,凌空飞离若木树。 但寒祁不改攻势,步步紧逼,林轻舟抵挡不住,直要朝庭院内的屋舍的雪白墙壁撞击而去。 眼看就要被按到墙上,轻则撞个天残地缺,重则撞个内府尽裂。 林轻舟剑尖后仰,身形若游鱼一般后仰朝寒祁下盘划去,任凭栖霜滑过吟雪剑刃的每一寸,发出铿然声响。 剑刃划动声绝,林轻舟已经执剑滑到寒祁身后下方,险象环生地躲过一劫。 他心中惊骇未定,寒祁回身飘逸,执剑再次朝他狠辣地出招。 除却先前的两招剑意猛烈的大杀招,寒祁此后出招都极为迅疾。 剑尖划过虚空,留下一道道银白色的残影。 林轻舟出招不快,但是胜在身形敏捷。 剑刃灵动,滑不溜秋的,以四两拨千金,以柔克刚,虽然险境频生,但都被他巧妙地避开。 两人剑招不绝,庭院中的道道剑意如同风起云涌般席卷着一切。 花木被削断,屋瓦被剑气掀去大半,破开了几个大口子。 从屋顶上方俯视,能望见屋内的桌凳床榻。 十数个回合下来,林轻舟蓦地力有不逮,手腕生疼、浑身发冷不说,内府真元亦是被压制得滞涩生疼。 他的心怦怦直跳,指间颤动一瞬,长剑一歪抵挡不利,眼看寒祁的栖霜要划过喉间。 纵然明知在幻境中死亡只是被传送出幻境,试炼失败而已,但是当死亡的威胁裹挟剑锋而来时,他的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些微恐惧。 他眼眸圆睁,身体后仰而去,等着栖霜划过喉间的凉意袭来。 倏地,一道凛冽剑意豁开天地般当空落下,清透剑光照得四周像闪电劈下般亮了一瞬。 剑芒劈过,林轻舟面前的栖霜剑被劈斩开去,寒祁的影象膝盖微屈,身形矮了一截。 他足下的屋瓦随之裂开寸寸裂痕,在屋面彻底崩塌前,两人不约而同地跃身而去。 林轻舟足尖点上庭院大门的屋檐,稳住身形站定,朝方才剑光所来的方向望去。 那人与影象如出一辙的被轻风卷得黑衣微鼓,墨发飞扬,手握泛着冷光的栖霜长剑。 他目光带着一丝关切地投向林轻舟:你还好吗? 是真正的寒祁来了。 在这样十万火急的时刻,寒祁的到来,林轻舟如蒙大赦。 来得好,来得好,赶紧去收拾你自己吧。 面上,他淡然沉着地朝寒祁摇头道,没事。 原主方才一直立在院墙上观战,寒祁影象此刻已经跃上摧折得不成样子的庭院回廊上。 他们望着突如其来的寒祁,惊诧万分,竟然又来了一个善用伪术的邪魔外道,而且听着两人熟稔的对话,更是神情巨震,这两人竟然还是一伙的? 寒祁影象瞬时眉间浮现隐怒,冷声朝寒祁道,你又是何人? 寒祁望见一年前的自己,神情漠然,并不多费唇舌,提剑便毫不留情地袭去。 两道墨色身影缠斗起来,像一股黑色的风般,从屋檐刮到庭院,又从庭院刮到庭院外。 寒祁已经在做任务,林轻舟也不含糊,朝原主道一句,得罪了。 他便执剑朝原主飞身而去。 原主一年前的道行较之今日的林轻舟,修为剑法都远远不及。 林轻舟不过出了数招,轻而易举便将原主逼得生机尽绝。 原主执剑的手指颤抖不已,身形踉跄地接招,一直不停地后退。 电光石火间,林轻舟的剑锋破空而来,直直戳向原主的心脏。 泛着银光的剑尖触及白色衣袍,却蓦地顿住,像突然卡住的一截影像。 原主面色苍白如纸,波光盈盈的一双眸子里,盛满不言而喻的恐惧,望向林轻舟的目光,脆弱无助又绝望,还有几分隐隐的、不屈服的倔强。 林轻舟下不去手了。 动手之前,他曾在心里建设,这不是原主,这不过是原主的影象。 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刺破他的皮肤,他也许会脸上表情扭曲痛苦,也许会鲜血四溅,但是都不是真实的。 但事到临头,看见原主影象脸上那确切的恐惧。 他仍然是狠不下心。 如果眼前的影象是自己的,不是原主,那么林轻舟大可以手起剑落,白刃进红刃出,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但眼前的,是原主的影象 从始至终,他对原主都是心疼怜悯胜过怒其不争 林轻舟一个恍神间,却见寒祁那边胜负要分,明显落至下风的大抵便是影象。 寒祁还真的是一个狠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打? 趁林轻舟走神之际,原主一剑挑开戳着胸口的剑尖,不管不顾地朝交战的二人跃身而去,加入那二人的缠斗。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6) 林轻舟扶额,你分得清谁是谁吗?你就心急火燎地跑去帮忙,不怕帮倒忙吗? 在原主心里,寒祁是道行高深的,任何邪魔外道都不敌他,林轻舟很怀疑原主会帮寒祁一起收拾影象。 但,这次,结果却出乎林轻舟的所料。 原主提剑而去,竟然没有认错,出招凶狠地与寒祁影象一起二打一。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两人外观完全一致,寒祁爱着玄衣,现下服饰与一年前,看不出有什么很大差异,基本无法从外表区分。 林轻舟心思急转间,那端,有了原主的从旁协助,寒祁影象落败之势得到扭转,渐渐占了上风。 寒祁应付起二人来,有点心余力绌。 林轻舟按下心头疑惑,定住心神,跃身提剑而去。 方才情势危急关头,寒祁曾帮他一把,现下,林轻舟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林轻舟飞身上前,长剑一挑原主的剑锋,祸水东引,将原主引出两人战局,两个人又不温不热地打了起来。 四个人一路从乘物游心打到竹林,又从竹林打到鹤鸣九皋,剑风呼啸,残花落叶被腾卷得飞满天。 林轻舟方才曾心生不忍手下留情,但这次经过几回剑招轮转,终究还是狠下了心。 他长剑一压,腕间沉力。原主在屋顶被他一剑推得后退数步,足下失察,倏忽一脚踩空。 原主仰面落下,素白的衣袍被轻风撩起,一头青丝乱舞,鬓角未绾起的两缕发丝,孤苦无依般地扬起在风中。 清亮剑锋紧追而去,离他的胸膛,只有三寸的距离。 但在零点三秒之后,一道剑意拂开林轻舟的剑锋,一只手勾住原主的窄纤款款的腰身,将原主一把搂进怀里,回风流雪飘落至地面。 林轻舟剑风一敛,足尖轻点庭院中的一盏石灯,衣袂回旋,一个鹞子翻身,纵身重新回到屋顶。 只见那端,寒祁长臂紧搂在原主的腰间站在庭院的废墟中间,目露关切,是你吗? 原主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就知道,寒师弟并非木石无情,对他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危难临头,即使寒师弟深陷鏖战,也仍旧心系他的安危。 是我。原主的面上是淡淡的绯红,泪盈于睫,说话间,嘴唇忍不住微微颤动,双眸痴痴地望着寒祁。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寒祁见他眼角发红,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皱眉问道。 我没有,我是太高兴了,寒师弟。说话间,原主情不自禁地双手勾住寒祁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动作缓慢地,要朝寒祁的嘴角吻去。 人肉背景板林轻舟站在屋顶上,看着两人温情缱绻的互动,在风中凌乱。 哈? 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个到底是寒祁,还是寒祁的影象? 还有,你们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对手,这边打着架呢,你们两个抱着就要亲上。 一般而言,幻境中的幻象不仅继承了本人的修为实力,也继承了本人的情感思维 依照此理,不管是那个人是寒祁,还是寒祁的影象。在寒祁眼里,原主的行为举止,都代表的是林轻舟的内心情感。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转头继续看那边 原主白皙如玉的脸上是薄薄一层绯红,动作缓慢而羞涩,轻微踮了一下脚尖没够着。 寒祁的眼眸深深,望着勾住他脖子的羞怯原主,冷峻的眉眼像冬雪初融一般,所有的凌厉棱角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柔情似水的眼神,仿佛于无声中鼓励了原主。 满脑子只剩寒祁的原主,忍不住又再做尝试,紧了紧勾在寒祁脖子上的手,微闭双目,微微踮起脚,浅色莹润的嘴唇又朝寒祁的嘴角靠去 被晾在一旁的林轻舟,用双手捂住脸:没眼看了,没眼看了,快送我走吧 执剑站在树梢,分不清原主还是林轻舟,快被风干成稻草人的寒祁影象 这两个邪魔外道真是不知羞耻,光天化日的,竟然顶着他跟林轻舟的脸,就要这么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不能让他们脏了乘物游心的地盘 住嘴! 寒祁影象轻喝一声,眉眼冷然似冰,像看两个不堪入眼的腌臜物件一般望向寒祁与原主。 寒祁怀中的原主倏地宛如从梦中被惊醒,松开勾住寒祁脖子的手,重重地一把推开寒祁。 他看了看寒祁,又看了看寒祁影象。 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他脸上的薄红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片苍白。 是了,冰冷无情的才是寒师弟,抱着他的这个,怎么可能是寒师弟? 险些就被邪魔外道的蜜里带刀蛊惑心智,做出什么颜面尽失的糗事来。 想及此,原主恼羞成怒,二话不说提剑朝寒祁袭去。 被推到一旁的寒祁,此时也猛然醒过神来,连忙抬头朝屋顶上的林轻舟解释,我以为这个是你,不对,两个都是你,我 寒祁话未说完,原主的长剑已经裹挟着怒意以及羞赧,破空袭来。 他反应极快,闪身一躲,避过剑锋。 但原主不屈不挠,手中剑招依旧如倾泻江水般连绵不绝,干脆利落又带着一股狠劲,朝寒祁一一袭去。 原主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寒祁却只守不攻,连剑都未出鞘,身法似一阵平地而起的风,迅疾又不可捉摸。 望见原主,想到那是一年前的林轻舟,寒祁便不舍对他下重手,只当是陪林轻舟玩捉迷藏一般,任他袭来也不还手。 疯狂吃瓜的林轻舟,刚想收起佩剑,蓦地一道劲风朝面门扑来。 只见寒祁影象提着长剑,面孔冷肃地朝他袭来。 林轻舟:! 这下他是立马分辨清楚了,想砍死他的这个肯定是寒祁影象,庭院中那个此时身形时高时低,方才与原主抱成一团的,才是寒祁本人。 思绪转动间,林轻舟召剑格挡住寒祁影象的剑锋,两人有来有往的打了起来。 寒祁影象的攻势很猛,似是对他们这两个邪佞厌恶至极。 林轻舟一面执剑勉强招架,一面在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地担忧起来:现在全都乱套了。 如果这边寒祁影象将他一剑捅死,那边寒祁又一不小心把原主影象击败,这下他跟寒祁两个人都要被淘汰出局了。 真是造孽。 心念电转间,对面的寒祁影象的剑芒催逼而来,林轻舟手中吟雪冷不丁地,咣的一声被挑飞出去。 剑修手中无剑,即是穷途末路。 林轻舟眼里闪过惶然,伸手要去追那被击飞的剑,寒祁影象手中的栖霜,泛着冷光,将将要抵上他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噗的一声血肉分离声响起。 一柄寒光夺目的长剑,将寒祁影象自后而前,捅了一个对穿。 寒祁影象望着贯穿胸口、染血的剑尖,口中溢出大口鲜血,他双目微睁,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不甘心。 生命力与所有喜怒,仿佛随着他胸膛上一股股流出的鲜血一起流逝,如何挽留也挽留不住。 他像深秋时节,凉风刮过时,树梢残留的那一片枯叶般,纵然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地,轻悠悠缓慢地从半空坠落而下。 寒师弟!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锐声音响起,因情绪崩溃,最后一个字甚至破了音。 在寒祁影象摔落至地面之前,原主素白身影,像一片飘落的雪花,跃身上前,将他搂进了怀中。 寒祁这一剑,剑身周遭缭绕着强烈剑意,寒祁影象伤及的不仅是血肉,内府也被灵力震伤得不轻。 原主面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跪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一手扶着他的寒师弟,一手颤抖着手指,掐诀要为他疗伤,嘴唇抖抖索索地喊着寒祁的名字。 寒祁的影象半躺在他的臂弯里,双眸微阖,薄唇虽然紧抿,但是鲜血仍然像堵也堵不住似的,从嘴角一股又一股地溢出。 不不用浪费你的灵力了。寒祁影象刚一张嘴,一大口鲜血便冒了出来。 原主慌了神,收住掐诀的手指,抖着手指去捂住他的嘴唇,堵住那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好像这样捂住了,眼前的人便会没事般。 寒师弟,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我们以前说好的,说着说着,一大串眼泪就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喉咙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们以前说好的,要一起练剑练一辈子,要一起斩尽天下邪佞,要一起的,要一起的 任凭原主说了许多,他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声响再传来 原主失去理智般拼命摇头,满面泪痕,语无伦次,不要,寒师弟,不要睡,不要睡 林轻舟手握长剑,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幕,也顾不得去看不远处的寒祁本人是什么样的脸色,整个人像被施了咒术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任凭原主如何伤心哭喊,怀里的人终于仍是慢慢失去了所有生息,头颅缓缓地垂下,靠在原主怀里,沉沉地睡去 时间缓缓流逝,原主哭泣声渐渐悄不可闻,他平复哽咽,开始变得十分冷静。 冷静得有几分不正常。 他的雪白衣裳上是一大片血迹,手指上也是一片鲜红,都是方才沾染上的。 他捏起一片干净的白色衣袖,颤抖着轻轻拭去怀中人脸上的所有血污,动作轻柔,指腹寸寸。 怀中人已经再也不会醒来,他终于可以大着胆子,用颤抖的手指抚过他眉眼的每一丝轮廓,长剑冷峭似的眉,深邃狭长的眼,高挺带着凌人气势的鼻梁,抿得紧紧的嘴唇 寒师弟,我们说好要一起练一辈子剑的,师兄从不骗你,师兄这就去寻你 原主的语调很是平静,手从怀中人脸上缓缓离开,伸向被他扔在地上的佩剑上。 所有的理智仿佛都已经荡然无存,林轻舟大喊出口,不要! 话音未落,血肉破裂的噗嗤声响起,原主用手握住吟雪的剑身,满手都是血,光华流转的剑尖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林轻舟的心脏蓦地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心里在疯狂咆哮。 他不值得你为他去死! 他不值得! 什么狗屁一起练剑一辈子,他不过随口答应你的一句话,怎么就让你为此付出了一生! 他可曾对你有半分好过! 他不值得,不值得! 梦中,书中原主如何惨死的画面,再一次涌进林轻舟的脑海,像一把钝刀,一刀又一刀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这是原主第二次死在他的面前。 林轻舟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喉中却像被一根刺梗住了一般。 蓦地,他腰间一紧,被人一把拉进怀里。 寒祁牢牢地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轻轻地将他的头按到胸口上,声音极是温柔,话语有点笨拙,别看了,都是假的,不要难受了我们肯定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林轻舟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任凭他动作,况且反抗也是没用的,力量悬殊。 寒祁搂在他腰间的手收得更紧,继续声调轻柔道,我不知道一年前你就是我不好,我以前对你态度那般恶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情深缱绻的与人说话,话不成话,句不成句的。心里有几分不可名状的欣悦,又有几分难为情。 在林轻舟看不见的角度里,寒祁的耳朵尖上缓缓爬上一抹淡红。 我以后会对你好,你不要再去招惹别人好不好? 第33章 见林轻舟仍是不答话,寒祁心里生出一丝慌乱, 他缓缓松开怀里的人, 低首望去,却见林轻舟眼角沁出了一滴泪珠。 林轻舟还沉浸在原主殉情的悲伤余韵里, 没有走出来。 望见林轻舟的眼泪, 寒祁登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抬起手指,想轻轻为林轻舟拭去。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但因为长年练剑, 已磨出薄茧。怕蹭疼林轻舟莹白如玉的皮肤,他的手慢慢收回。 他犹豫再三, 终是动作缓缓地垂下头, 微凉的薄唇印上林轻舟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拭去他的泪珠。 随后, 鬼迷心窍一般,他蜻蜓点水似的地在林轻舟眼角的泪痣处,极快地触了一瞬。 他的心跳一声响过一声,几欲要跳出胸腔。 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 眼角处触上一抹凉意,林轻舟立时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息之间停止了流动。 寒祁亲了他的眼角。 方才寒祁语无伦次说的那些话,连同怔忪的神思一起, 徐徐地回笼到他的脑子里。 那些话语像拂去了一层薄雾, 开始变得字字清晰。 这一切都确凿不移且肯定, 再也无法令他生出一丝什么别的误会。 寒祁对他动情了。 原主半生追逐、甚至赴死, 都未曾拥有的东西, 而他明明根本并不想要,却在无意中得到。 在这一刻,林轻舟脑中思绪复杂,除了惊诧万分外,还有一些无意言明的情绪,如同一团乱麻,纠结无头绪。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情绪都与喜悦或者心动无关。 你说好不好? 林轻舟始终未语,寒祁心生一丝不安,复又开口。 林轻舟的心沉到谷底。 事到如今,剧情的发展,与原书情节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与他预料的完全背道而驰。 书中,寒祁对原主冰冷无情,原主的一颗真心被践踏成泥。但,客观而言,原书悲剧的根源在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虽然心中同情原主的遭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林轻舟不是替天行道的圣人。 何况,风月情事最是难断,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说得清楚的。 不能因为原书对寒祁始乱终弃、拔x无情的刻画,他便要伺机玩弄寒祁的感情。 扪心自问,从穿书到现在,寒祁除了对他态度恶劣,将他扔进冷泉,一些言语讽刺之外,并没有令他身心受到如何无可挽回的伤害。 寒祁的先前令林轻舟厌恶的所作所为,都不足以构成他要扛起所谓虐渣大旗的理由。 若因为他心中对寒祁有几分不喜,便趁势报复,那他与玩弄人心的渣男,又有何区别? 林轻舟定了定神,轻轻地推开寒祁,神情郑重地凝视着他,不好,我不 【ooc警告,ooc警告,请宿主及时修正。】 很好,很好,辣鸡系统作妖从来都很会找时机。 林轻舟的悲伤情绪像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无奈与愤怒的微妙情绪。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7) 寒祁闻声,神色骤变,双手紧握住林轻舟的肩膀,为什么不好? 语调微沉。 救场如救火。 林轻舟脑筋飞转,随后垂下眼眸,硬着头皮不要脸地道,我,我不好意思 说完这句话,林轻舟想马上原地去世。 一种爆棚的羞耻感,挡也挡不住地溢满他的心间。 寒祁闻言,冷峻容色消退,又一把将林轻舟紧紧按进怀里,心中甚是喜悦,轻声道,不要害羞, 顿了顿,搂在林轻舟腰间的手收得更紧,我,不会辜负你的。 他嘴上劝着林轻舟不要害羞,但是他内心也并非如他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林轻舟头靠在寒祁的胸口,听着他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 寒祁的声音自他的头顶传来,并未能抚平他心中的疑虑,反而,更令他心绪杂乱。 我不怕你辜负我。 我怕,我是要辜负你了。 第一重幻境试炼任务在曲曲折折中完成,眼前的所有景物分崩离析般,一点一点倾塌。 随后,他与寒祁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是传送光阵。 晃眼的白光一闪,眨眼功夫,他们便被传送到幻境试炼的第二重。 林轻舟与寒祁两人,并肩而立,周遭是完全陌生、从未见过的场景。 朝四下望去,脚下是一条萧瑟荒凉的街道,落叶满地,临街的商铺都门窗紧闭,迎风招展的招子已经破烂不堪。 街道上,半个行人也望不见。 天际黑云翻墨,沉重地压在屋舍檐角上一般。 似乎连从街道中穿行而过的风,都是黑色的。 两人正神色踌躇,不知如何行事时,两人眼前的虚空中,渐渐浮现出几行言简意赅的繁体字。 一百年前,归墟城 魔道现世,魔修横行无忌,以炼尸提升修为,致使大量凶尸游离人间,生灵涂炭,其中归墟城最为严重,走尸上万 幻境第二重任务,每组修士斩杀一千名凶尸,不得误伤幻境其他影象或参与试炼的修士,否则试炼失败 本任务可组队完成,也可单独行动 看起来并无甚难度,只要击杀凶尸便可。 凶尸听起来凶残不已,但其实攻击力普遍都不高。 一千名咋听,似乎数量庞大,但其实如果找到凶尸群集的巢穴,一道剑意下去便是一百多名,若要完成,实则也不难。 不过,这个场景的试炼,林轻舟清楚记得,还是出了点幺蛾子的。 林轻舟方想及此,数米远外,一道白光倏地一闪,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阿祁,林道友,你们现在才完成第一个任务吗?殷昔白踩着窸窣落叶,朝他们抬步走来,声线澄澈。 他手里正捏着那根有特殊咒印的琅轩木签。 手握此签,默念咒诀,在同一重幻境里,可以任意传送到队友的所在地。 出了一点意外。 面对殷昔白的询问,寒祁望了林轻舟一眼,见他神情无异,才简明扼要道。 听殷昔白言语,他似乎在此地等候多时。 第一重幻境任务,若没有出现一些奇怪的小插曲,修士大抵多数都能很快完成任务,一年时间,只要是个好学进取的修士,都有所长进,不至于被幻境影象所反杀。 林轻舟与寒祁若非遇上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状况,合该早就完成任务的。 我被传送到此地已有半盏茶时间,四处查探了一下,已劈杀了街上游荡的零星几个走尸。殷昔白朝两人道。 林轻舟闻言,点头道,幻境任务既然为斩杀千名凶尸,那凶尸数量便不止如此,应当还有大量凶尸藏匿在隐秘之处。 话音刚落,三人面前的虚空中,几行金色的字,像晕透纸背的墨迹般,轻轻地浮现。 第一重幻境所有试炼结束 第一重幻境淘汰名单如下: 辰一 封颢 艮三燕瑜 坎二牧风 庚一 谢昱卿 亥三萧峥 果不出所料,第一重幻境多数修士都能过,重点在谁能更快地突破第二重幻境,进入第三重试炼。 没想到,第一重幻境竟有五名修士出局,不过第二重幻境依然修士数量众多,竞争激烈。殷昔白轻叹一声,不由面露忧色。 林轻舟神色淡淡,道,我观察抽签都以辰,丁,艮等字命组名,可推知应是依照十天干,十二地支,以及伏羲八卦来命名,每组共三人,除去淘汰参加试炼的修士,可得知第二重幻境的修士还余八十五人。 他心理素质较强,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虽然与寒祁的情感纠葛似乎还横亘在心头,但他对情爱之事从不过多上心。 眼下,巨大的情绪波动过后,他依然能极快地条分缕析地分析眼前情形。 但,一旁的殷昔白有点瞠目结舌。 他不过轻声感慨一句人多竞争激烈,却没想到,林轻舟可以直接推断出人数来。 这么一对比,殷昔白瞬时觉得自己在寒祁面前,被比下去一大截。 他脸上讪讪一笑,道:林道友算数真好。 林轻舟完全下意识使然,并非有意与他争锋比较。 他以前读书时学理数学成绩不差,对于数字计算比较敏锐,就算现在地上写一道复杂的微积分,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出来。 何况这只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对于殷昔白的夸赞,他只是神色淡淡,一点也不谦虚,尚可。 殷昔白见状,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 一直未发一语的寒祁,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在他的印象里,林轻舟虽然认字,但是算数极差 不如兵分三路,这样行事快些,此任务比的哪组的速度快。林轻舟提议朝两人提议道。 寒祁与殷昔白没有异议,于是三人朝不同方向而去。 寒祁走了几步,复又转身,轻声道:你万事小心。 殷昔白闻声回头,笑着刚想回答你也是,却发现寒祁是望着林轻舟的方向。 他脸上的笑意僵硬一瞬,复又如常。 林轻舟似乎并没有听见,他掐了个诀,御剑乘风而去。 寒祁见此,不再多言,亦转身离去。 归墟城占地广阔,方圆百里,曾经繁华喧嚣,但后来走尸遍地,所有繁荣毁于一夕。 林轻舟御剑片刻,中途也曾遇上几个试炼修士,互相点头示意一下,便又继续前行。 最后,他飘落至一处屋檐上,收剑握在手中。 凶尸街上极少,多数都藏匿在屋舍内,他行走在屋面上,以剑尖挑起屋瓦,果然有所收获。 手起剑落,吟雪剑光流转间,屋瓦纷崩,一室头发蓬乱,青面獠牙的凶尸瞬息之间便发出嘶哑难闻之声,肢体尽裂,脏污血肉溅得四壁都是。 如此寻了几处,林轻舟不消多久便斩杀了数百名凶尸。 他从屋脊上跃身而下,方走了没几步,却听见一道声音喊住他。 林道友,真巧。 是殷昔白。 林轻舟顿住脚步,心道,他与殷昔白方才根本不是朝同一个方向走的,中途他未改变方向,一直是笔直而行。 这也未免太巧了。 殷昔白脸上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方才我无意发现一处凶尸巢穴,里面凶尸甚多,我一人恐怕不能应付,林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吗? 林轻舟听着这话,怎么觉得莫名的无比熟悉。 他沉吟片刻,想起来了。 原书中,殷昔白在幻境试炼中,就曾对原主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林轻舟脸上浮起一个笑,好,带我去吧。 殷昔白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自是求之不得,便走在前头引路。 走了数十米远,殷昔白带他来到一处破旧的客栈前。 门口处,木门乌黑,蛛网成堆,半扇门已经摇摇欲坠。 殷昔白以剑稍稍推开门,不少凶尸聚在客栈里,林道友小心。 话毕,他将门推得更开,身子微侧,在门框与他之间,留有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是在暗示林轻舟进去,走在前头。 林轻舟表示看不懂暗示,纹丝不动。 殷昔白:林道友修为高深,几只凶尸一定难不倒你。 林轻舟:才几只凶尸?那也一定难不倒你。 说着话,林轻舟笑着,抬脚朝殷昔白腰间就是狠狠一踹,殷昔白未料他会出手,猝不及防,便整个人凌飞进去。 破旧客栈的窗户都被木条封死,加上天色本就昏暗,从门口处竟然看不清里面情状。 林轻舟干脆替殷昔白关上门。 半晌,没有什么动静传来。 林轻舟很有耐心,他站在门口,静等。 又过了片刻,破旧客栈里终于传来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衣服撕裂声,低低的叫骂声,此起彼落的喘息声到最后,都演变成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残喘 林轻舟再仔细听了听,忽然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御剑离去。 破旧客栈里的三四只凶尸的滋味,殷昔白想必一定很满意。 原书中,殷昔白在此地步下桃花煞阵法。 桃花煞阵法,十大邪乱阵法之一。 能削弱人的灵力,勾起阵中人**,令其丧失理智,只想与人共赴巫山。 原主被骗得误入其中,灵力被削弱,差点就被同样误入阵法的其他三名修士上了。 幸而关键时刻,斩杀一千名凶尸的任务寒祁已经完成,幻境分崩离析,原主得以逃脱。 但是也已经衣裳凌乱,一副仿佛被人狠狠蹂躏过的模样。 落进寒祁的眼底,更是对原主心生鄙夷。 林轻舟御剑而行,思绪轮转,蓦地,周身开始浮现淡淡的白光。 传送光阵又出现,任务已经完成。 他的眼前白光蓦地一闪,瞬息之后,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三重幻境。 林轻舟足下所立之地,是一片郁葱柔软的草地。 仰头望去,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遥遥望去,可以望见山峰顶端云雾缥缈间,是几座依山而建的殿宇。 片刻之后,数米之外,一道白光蓦地出现。 寒祁凭借着琅轩木传送功能,寻他而来。 寒祁走至他的跟前,也不说话,只拉起他的手腕,微注灵力在他的内府流转一周天,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放心撤去灵力。 但箍在他腕间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林轻舟见状,心如同坠了一块石头,一直在往下沉。 自古以来,情债难偿。 出神须臾,两人眼前的虚空中又开始浮现提示任务的文字。 三百年前,方壶山,焚天宗 上古凶剑三毒现世,仙道魁首尹濯堕魔,令无数无辜生灵为此丧生 第三重幻境任务,组队任务,击败尹濯幻象,从他的手里夺回三毒 这桩传闻,林轻舟曾在见素阁翻阅书籍时看到过。 世有传言,三毒饮魂,剑刃染尽三千名阴年阴月阴日生童子的血,执剑者便能得道飞升,尹濯得到三毒后,千方百计寻找符合条件的童子,因此,酿成了悲剧。 那时,虽然清虚剑宗还是无名小派,但是开宗祖师是个厉害人物,收服魔头尹濯,除去一个仙道大害。 不过,后来那三毒剑却不知所踪 话归眼前,这是个组队打怪任务。 任务提示字样出现完之后,蓦地虚空中又出现一行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红色字样。 本组队友寅三放弃试炼,已经被传送出幻境 殷昔白弃权走了。 林轻舟心无波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货不多见,殷昔白是一个。 既然要算计他,就休怪他还手。 他不是原主,不是任人拿捏的包子。 接下来的打怪任务乏善可陈,两人御剑前往焚天宗,没怎么花功夫便找到尹濯的幻象。 后面陆续有修士上到第三重幻境,但是尹濯幻象还是毙命在寒祁手中。 最后的胜者已经产生,问道试炼结束。 所有修士一瞬之间,全部被传送出昆吾石。 林轻舟脚落到实地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 此番在幻境中的遭遇,着实令他心累不已。 但,他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识海中那经久未闻的急促任务提示声蓦地响起。 他的心登时悬空而起。 终于要来了吗。 【最后一个防ooc任务,宿主请听好,任务关键字是:寒祁,亲吻。此次任务还有附带语言任务。】 【请宿主在做任务时,说出以下字句: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哦,**! 这糟糕的台词! 难道是要说出那句台词,然后想办法让寒祁亲他? 林轻舟一阵头皮发麻,说人话! 【咳咳,通俗一点来讲呢,最后一个任务就是,你要主动亲吻寒祁,并说出相应的台词。】 林轻舟:!!! 亲完,说完,我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务了? 【所有防ooc任务都是为了维护书中人物设定,所以,此次任务成功的标志是寒祁对你说不行】 现如今,寒祁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只怕要偷着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说不行。 辣鸡系统,你这是存心为难我胖虎!! ~》 【脏话已屏蔽。】 第34章 林轻舟胸膛微微起伏,被气得不轻, 但也只能强行压制住满腔怒火。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系统。 我有多少任务时间?林轻舟敲敲系统, 道。 【宿主,从即刻起,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完成任务。】 一刻钟, 即十五分钟。 时间非常之紧迫。 林轻舟的心突突直跳,急忙从秋水阁前的服色各异的修士中搜寻寒祁的身影。 遍扫一圈,并未看见。 他心里登时有点慌, 时间分秒都在流逝。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8) 左顾右盼间,只见寒祁迈步从秋水阁中走出。 蓦地, 他方才忆起, 仙剑盛会的胜者,可随便挑选秋水阁中的一件藏宝。 寒祁作为此次试炼的胜者, 方才应是去选取奖品。 他出来时,视线恰好与林轻舟对上,冷峻眉眼间瞬时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色。 林轻舟环视一眼,问道试炼结束,仙门各派的修士站在昆吾石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探讨着试炼的心得体会。 不远处, 秋水阁前是数列错落有致的案几, 仙门各派的长老端坐于案几前, 煮茶论道, 妙语珠玑, 不高不低的声音。 大庭广众地,总不能就在此地就做任务吧,那也太羞耻了,以后他还怎么在仙道混。 但,时间所剩无几。 他脚步快而不乱地朝寒祁走去,心跳极快,但神色从容淡然。 寒祁望见他走来,眼神定定的,快步走至他的跟前,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轻舟无暇追问是什么东西,只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低声道,我有事找你,随我来。 寒祁微讶,但也并不多言,跟在林轻舟身后。 走向若木林的林轻舟,内心非常之复杂。 神思倏忽飘向远处,想起来数年之前,跟他同宿舍的渣男室友是如何引诱妹子走进小树林,然后无耻夺取妹子的贞操。 而如今,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将人诱骗到小树林欲行不轨的渣男。 不过后来,那个渣男室友另寻新欢,再跟妹子钻小树林酣战时,不凑巧被一个穷凶极恶的逃犯遇上。 是的,就是逃犯。 这种比中彩票还低概率的事情,偏偏给他遇上了。 妹子逃得快。渣男室友挂了,身中数刀,衣服也被逃犯扒得一件不剩,当时还上了当地的社会版新闻。 可见天道好轮回,渣男是要遭报应的。 林轻舟今日要当那渣男,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开始担忧起渣男后遗症。 走了片刻,两人步入若木林深处,秋水阁前的人语声已渐不可闻。 想到任务的时间限制,林轻舟终是停下脚步。 他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望向一路沉默跟随在他身后的人。 寒祁眼眸深邃幽深,林轻舟抬眼望去,只见里面满满地盛着的是自己的身影。 目光下移,他不由在寒祁轮廓凌厉的薄唇一顿。 似乎察觉到凝视的视线,眼前的薄唇微勾。 林轻舟连忙移开视线,窘促万分。 先亲还是先说出那句台词呢? 林轻舟心中有点踌躇不安。 天,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为这种事情而犹豫不决。 罢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豁出去了。 并且,在他说出要与寒祁共度余生的台词后,寒祁拒绝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大抵是完成不了任务,要被无情遣返原世界。 原世界的他,估计早就成了一把骨灰。 连续多夜加班猝死时,他还在办公室赶一个设计方案,甲方催得特别急。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帮他收殓尸体的,一起加班的同事看见他的尸体时,会不会吓坏了 你怎么了?寒祁见他脸色不太好,皱眉出声关切询问道。 林轻舟纷乱的思绪瞬时被唤回,摇了摇头,没事。 他不由自主又朝寒祁薄刃似的嘴唇扫了一眼。 不就是亲一口吗,又不是逼他喝崂山圣水,吃鲱鱼罐头?! 但是 特么,他宁愿任务是喝圣水,吃罐头呀!! 虽然知道在劫难逃,死期将至,但是只要尚有一线生机在,他便不能轻易放弃。 林轻舟长得不矮,但是寒祁身形高挑,身量仍是比他高不少。 林轻舟脑中蓦地出现在幻境中,原主幻象是如何踮起脚尖,闭着眼睛去够寒祁的嘴唇,然后够也够不着 太羞耻了! 他强自镇定,脸上神情跟他当初宣誓加入xx党一样严肃正经,朝寒祁道,你头上有一片树叶,我帮你摘一下。 寒祁心生讶异,一面抬手朝发间摸索,一面朝着林轻舟低下头。 林轻舟趁势凑近前,小鸡啄米似的,极快地朝那双薄唇点过。 登时,寒祁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亲过林轻舟的脖子,咬过林轻舟的耳垂,啃过林轻舟的下巴。 但是,嘴巴,还是第一次碰。 软软的,温热的 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林轻舟唇间的余韵。 林轻舟见状,羞愤欲死。 他雪藏二十三年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没了! 不过,都快死了,能捱一分钟是一分钟吧。 但为什么寒祁的这个动作看起来似在回味,意犹未尽,还有点色情的味道?! 他连忙退后一步,寒祁兽性大发的模样,他可没忘。 但他后退一步,寒祁便进一步,直至寒祁长臂一伸,重重地将他搂进怀里。 轻薄完我就害羞了吗? 寒祁轻笑一声,林轻舟脸贴着的胸腔微震。 这不是害羞,这是害怕,谢谢! 林轻舟没答话,两人之间一时陷入静谧的美好,仿佛岁月静好。 但也仅仅是仿佛而已。 时间在分秒流逝,想到还要对寒祁说出那句话,林轻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林轻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轻咳一声,打算曲线救国,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寒祁面上无甚表情,幽邃眸底却都是笑意,好。 辣鸡系统只说任务是对寒祁说出那句话,并没有限制这句话的前后语境。 换而言之,只要他对寒祁说出这句话便可。 企图蒙混过关的林轻舟,低头看着地上一丛乱蓬蓬的野草,心虚至极,声音低低地:从前有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寒祁一愣,这算什么故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他望着眼前林轻舟神态却瞬即领悟过来。 眼前的林轻舟微微垂着眼眸,羽扇般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落进他的眼底,俨然一副羞赧不已的模样纵然林轻舟只是心虚而已。 林轻舟口中的有个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思及此,心弦如被狠狠地拨动,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举手投足都深深地牵动着他的思绪。 共度余生么?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波澜起伏 须臾,他凝视着林轻舟,嘴角微弯,专注认真望着林轻舟道: 另一个人说,他也想与他共度余生。 林轻舟听见此言,心生一丝错愕,不禁抬眼朝寒祁望去。 映入视线的是,寒祁温柔似水的眸光,缓缓从眼底淙淙流泻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其中。 林轻舟心中巨震,他已经如此曲折隐晦的说出这句话,寒祁竟然还能掰回去,当成一句告白语。 同时,他的心也重重往下一沉。 意料之中的,寒祁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这个任务,他失败了。 不过,现在辣鸡系统现在还没什么反应,连一句任务失败提示语都没有。 大概是在倒计时,等任务时间到,他便就会被传送回原世界吧。 他的心跳剧烈,正自想得出神间,寒祁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件物事,摊开手掌,递到林轻舟的眼前。 一根白玉发簪。 成色很一般,似乎并不昂贵,簪尾是一片细长的镂空竹叶,簪身纤长,表面光滑,似乎被人经常拿出来摩挲轻拭。 给我?林轻舟诧异问道。 寒祁含笑颔首,嗯。 不收就是ooc,ooc死得更快,能多活几分钟就是赚了。从寒祁手上收过花灯,收过剑谱,也不差这一根白玉簪子。 林轻舟克制住手指的颤抖,从寒祁手中接过白玉簪子。 想到快死了,他全身都在发冷。 这是我娘的遗物,寒祁的声线蓦地有点不稳,但瞬即又听不出什么异样,让我转交给她以后的儿媳妇的。 寒祁这是什么意思? 林轻舟瞬时觉得手中的白玉簪子重若千钧,但是又拒绝不得。 他在苟且偷生每一秒。 在寒祁的目光注视下,他手指颤动着地掐诀将簪子收进了纳戒中。 当我的道侣好吗?寒祁心跳微快,开口道。 道道侣? 不过,想着反正也快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 不答应死得更快。 林轻舟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应允,寒祁从袖里乾坤又取出一个暗色的木盒子,以眼神示意林轻舟打开。 林轻舟打开木盒,是两根金色的丝线,十分纤细,泛着淡淡的黄色光芒。 鸳鸯契。寒祁解释道。 鸳鸯契。 共有两根丝线,拴在不同两个人的腕间,便能结契,随后隐没无形。 结契的两个人,不管相隔多远,都能气数共享,感应彼此的存在。 我从秋水阁取的。寒祁语调淡淡地补充道。 秋水阁藏宝无数,天材地宝,神兵利器,不计其数。 寒祁作为仙剑盛会的胜者,能从中挑选一件宝物,林轻舟方才还猜想,他会挑选众多修士觊觎的玄门利器。 未料,他最后竟然只挑了这么一件于修为无益且并不实用的东西。 不过,这个拿给他看做什么 你想与我结契?林轻舟诧异问出口。 寒祁点点头,伸手取出一根丝线,要往林轻舟的腕间栓。 结契的两个人,气数共享,祸福同担。 林轻舟觉得自己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他虽然不喜欢寒祁,但也没有到想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他避开寒祁的手,后退一步,拒绝道,不结契行不行。 寒祁语调淡淡,不行! 话音刚落下,林轻舟的识海中响起一阵响亮清晰的机械提示音。 【滴,系统任务成功标志词出现,恭喜宿主顺利完成所有的防ooc任务,从此刻起,书中人物林轻舟的的使用权完全归宿主所有,系统将不再进行干涉。】 屮艹芔茻! 原来只要寒祁说出触发任务结束的词不行就可以,他一度认为是寒祁表明拒绝态度,任务才算完成。 早知道如此,他说完那句话后,只要引诱寒祁说出那两个字便可。 害他胆战心惊那么久,还以为自己要挂了。 不过,系统发布任务时,也确实是说,任务成功的标志是寒祁说不行。 辣鸡系统,不愧是辣鸡系统,真特么智障。 触发任务完结都这么机械不灵活,不过,也幸好系统智障,不然他就要被安葬了。 等等。 刚才他都干了啥? 因为怕死,收了寒祁的定情信物不说,还答应当他道侣?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寒祁会不会恼羞成怒,当场削死他?! 不行,要迂回迂回。 现在角色支配权到手,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林轻舟心道。 见林轻舟走神许久,神色不大对劲,寒祁后悔刚才言辞过于激烈。 他是不是惹林轻舟不高兴了? 寒祁试探着开口挽回道,那结契的事我们先不急,以后再说。 林轻舟回神,喜不自禁地应和,是的,日后再说。 去你的日后再说。 没有日后。 任务都不存在了,也就没有必要在寒祁面前晃悠了。 林轻舟平生第一次当渣男,不太熟悉业务。 他望了一眼晴朗无云,阳光明媚的天空,笑着对寒祁道: 这天快下雨了,我想起我院子里晒了衣服还没有收,我走了。 第35章 林轻舟的话语落下,转身便抬步朝若木林外走去。 寒祁面上浮起一丝愕然, 林轻舟离去的借口实在是太拙劣, 令他的心如同被轻轻地扎了一下。 但想及林轻舟脸上那不容半分作假的喜悦之色,他想着, 大抵是为能与他结成道侣而喜不自禁。 他心湖微起的一丝丝皱褶, 又被轻轻地抚平。 结成道侣,携手一生,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若是与林轻舟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让所有人知道,林轻舟是他的, 某些人也好死心。 想及此, 他脚步变得轻快,面上染上一层悦色, 亦是朝若木林外离去。 仙剑盛会落下帷幕,仙门各派的修士清谈论道后,相继御剑离去。 林轻舟径直回到乘物游心,心情倍觉舒畅。 翻身农奴把歌唱,身上一副枷锁已除去,差不多可以拾掇拾掇行李,准备走人了。 至于寒祁那边, 他打算走时再留书一封, 言明自己对他动心只是一时脑中糊涂, 他的心中只有大道。 他要遍寻世间名山大川, 看尽人世百态, 寻求大道的真义,不能被儿女情长束缚。 言而总之,就是说一些在坟头上拉二胡,鬼扯的话啦。 跟寒祁结成道侣? 那是绝无可能的。 原计划担心寒祁以后找他麻烦,完成所有系统任务就离开清虚剑宗。 现下,寒祁定然不会再寻他的不自在,但是两人未结成道侣,在同宗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着实尴尬。 不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林轻舟想及这些,开始动手收拾行李。 多数东西都放在白玉纳戒中,他在房内扫视一圈,未发现还有什么可带的。 实在是太穷了。 纳戒中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囊中羞涩的。 林轻舟开始在脑中思考,游历途中,是装瞎摸骨算命好,还是当街表演卖艺比较妥当。 倏地,关紧的窗子咣的一声,被一只灵鸟从外至内破开。 青色灵鸟羽毛光滑,周身泛着淡黄色光芒,青色的鸟喙上衔着一支玉简。 它扑棱着翅膀,抛下玉简至桌面,再转身飞离而去。 纯微子的灵鸟,不知是何事。 林轻舟伸手捡起玉简,手中掐诀,玉简上的金色字迹缓缓显现。 纯微子只让林轻舟前往他的居室天地玄黄,并未言明是何事。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29) 林轻舟心有犹疑,但仍是抬步朝房门外走去,正打算纵剑御风而去,却被一道声音喊住。 轻舟师兄。 庭院中,闻棠站在一株苦槭树的树影里,声音清润地朝他开口。 闻师弟?林轻舟顿住脚步,口吻诧异。 沉默半晌,闻棠未有下语,庭院中只有微风拂动树叶的细碎声响。 纯微子那边仍在等候林轻舟,林轻舟不好在此多加耽搁,于是他又喊了一句闻棠的名字。 我都看见了。闻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苦槭枝叶繁盛,垂下的枝条随微风颤动,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林轻舟讶异道:什么? 闻棠的脸上无甚表情,喉间滚了滚,仿佛极是艰涩的开口,若木林里。 林轻舟霎时便醒悟过来,他做任务时被闻棠撞见了。 闻棠大抵对此有所误会。 不过,林轻舟并不想对此解释什么,闻棠若是因此能知难而退也好。 苦槭叶的阴影投在闻棠丰采清隽的脸上,他脸上淡淡的伤痕被掩住。 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阴晦。 你到底还是选了他。闻棠如从霜雪中来,浑身透着股淡淡的清冷,又仿佛有一丝哀伤。 与平时那个含笑温和的人截然不同。 于林轻舟而言,寒祁与闻棠,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 但林轻舟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望了望渐暮的天色,避重就轻,对闻棠道,我师父让我过去一趟,我先走了。 话毕,他将吟雪抛出,纵身跃上剑身,捏诀御剑朝天地玄黄而去。 闻棠望着那片雪白清癯的身影渐渐远去,眸中是涌动如潮的执念。 他袖中的手蜷握成拳,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挤压出一个个血痕。 原主身世凄苦,幼时沦落街头乞讨,带着他一路乞讨的老乞丐被几个年轻乞丐活活打死以后,原主的日子便过得更加凄苦。 乞讨而来的吃食被抢,栖身的破庙被占。 若不是当时纯微子途径此地,从一众小叫花子中识出他不同寻常的根骨,将他带走,那他今日也不会是这番光景。 林轻舟脑中一面思量着原主的过往,一面想着不知纯微子找他何事。 不消多久,林轻舟御剑抵达天地玄黄。 庭院前,山石竦峙处老松盘根遒劲,稀疏枝桠下,是一个盘膝而坐的灰色身影。 林轻舟落地收剑时,那闭目端坐的人方睁开眼。 师父。林轻舟走至老松数米外站定,毕恭毕敬地稽首一礼。 轻舟,你来了。纯微子说着话,抬手示意林轻舟坐到他面前的蒲团上。 林轻舟依其所言,盘膝坐到对面。 师父找我何事?他开口问。 纯微子年岁不低,但道法高深,驻颜有术,面容看起来仍是甚为年轻。 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但是一双眼饱经风霜,泄露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凝。 他声调沉稳地对林轻舟道,食灵兽逃了。 林轻舟乍听此言,心生不解,沉吟片刻,惊呼出声,是关在暗牢里的食灵兽吗? 纯微子神色凝重,颔首。 食灵兽,凶悍的恶兽。 曾在数年前被清虚剑宗长老收服,因其血液珍贵,是罕见的炼丹药引,便一直用特殊的阵法锁在暗牢里,炼丹有需时,取其血液。 食灵兽,不仅一如其名,会吸食修士灵力,直至其殆尽枯竭,更是会撕咬人肉,生饮人血。 任其流窜人间,遇上的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怕无数无辜生灵要遭殃。 师父找我是林轻舟心里有了猜想。 纯微子为此单独召见他,大抵是想将收服食灵兽的任务交于他手。 这是搜妖壶,可用于收服食灵兽。 纯微子说话间,从灰色的广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黑色小壶,递向林轻舟。 林轻舟伸手接过,心道,他这刚想跑路,怎么又摊上事了。 纯微子对他有再造之恩,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罢了,解决此间事情再说。 不过,看纯微子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只找了他去办。 食灵兽逃脱阵法,应当尽快纠集全宗修士尽快将他收服才是,拖延一秒,便多一分危害。 仅凭他一己之力,恐怕要耽误些时日。 林轻舟心有犹疑,踌躇着要不要问明其中原由,纯微子开口解了他的疑惑。 食灵兽挣脱暗牢之事,不得声张。他叮嘱林轻舟道。 当年食灵兽祸乱四方时,曾伤了数名其他宗门的修士,本宗将其收服后,其他宗门要求处死它以告慰陨身的修士,但 纯微子轻叹一口气,没说下去。后面的话,似乎不大体面。 但林轻舟据他所言,大抵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食灵兽虽为凶兽,但血液却为极为珍贵的炼丹药材。清虚剑宗不舍得将其真的处死,便瞒天过海,对外宣称食灵兽已被处理,但实则暗地藏匿起来,作为药引。 现下,食灵兽逃窜入凡间,此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否则,闹得沸沸扬扬,对清虚剑宗的声名有损。 纯微子见他仍是面有犹疑,道:是否需要你师弟随你一同前往? 林轻舟连忙摇头,不,不用了,弟子会尽快将此事办好。 纯微子颔首,若有变故,可传符书于我。 林轻舟应了声是,起身行礼后离去。 天大地大,食灵兽逃向何处不好追查,但幸好林轻舟还有一个辣鸡外挂。 系统任务没了,要好好劳役劳役它。 他在识海中敲敲智障系统。 233,你还没退休,出来搬砖。 【宿主,请问需要我提供什么服务?】233系统机械的声音传来。 帮我定位一下食灵兽的位置。林轻舟道。 【查询数据中,请稍等】 林轻舟御剑在空,等候数秒,识海中再次传来声音。 【查询结果:鹊枝山】 林轻舟闭目看识海中的地图,那地方距离浮玉山距离还挺远,至少五六百里路程。 除了佩剑,纳戒中储存的东西,他身外再无他物,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便乘着暮色,没回乘物游心,按着系统地图的提示,径直朝鹊枝山而去。 抱朴峰,空山松落。 文清真君坐在书房内,手执一杆笔,神色凝肃地运笔如水。桌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待批的文书堆成摞,都是宗内事务。 清虚剑宗的大小事务,都在这张桌案上,大到今年的新弟子的招收,小到青云峰饭堂的一棵白菜,事无巨细。 他已经数年如此,劳形于案牍,操持宗门事务,门中不少修士暗中揣度,文清真君掌握清虚剑宗的实权,定然风光无两、地位显赫。 殊不知,他心里只盼着寒祁能早日继承宗主之位,将宗内事务悉数移交,他尽早功成身退,好好休息一下。 他微皱眉头,手里批阅文书,心里这般想着,蓦地,庭院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师叔。 与年龄不符的低沉稳重声音,以灵力从庭院门口清晰豁然地传至书房内,传入文清真君的耳中。 是寒祁。 文清真君心生诧异,寒祁到宗门数年,不好与人交际,这还是第一次到他的庭院空山松落。 师侄,进来吧。 过了片刻,寒祁穿过庭院,推门入内,面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沉冷,但是眸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悦然。 他在文清真君桌案前站定,态度谦恭地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文清真君有点茫然,手中的笔顿住。 烦请师叔帮一个忙。寒祁道。 文清真君心道,寒祁如此郑重其事地登门寻求帮助,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难道事关宗门安危? 他心神一凛,挺直脊背,神色凛然,师侄请讲。 寒祁:请师叔为我择一个吉日。 清虚剑宗内,众所周知,文清真君擅取吉纳福,问卦占卜。 文清真君有点懵,搞了半天,原来是找他算日子:什么吉日? 寒祁嘴唇隐约勾起,道侣合籍。 文清真君错愕不已,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文书上,污了一大片。 林轻舟在夜风中御剑良久,约过了三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鹊枝山。 在距离食灵兽数百米外,他落地收剑,以轻功悄然靠近。 渐向食灵兽靠近,一种灵力滞涩之感,缓缓从他的内府升起,他不禁眉头一皱。 之前在见素阁时,他翻阅过食灵兽的资料。 食灵兽身为凶兽,身怀极强的煞气,靠近它的修士,就像趋近一个吸取灵力的漩涡一般,即使它不主动吸取灵力,修士自身灵力亦是会被席卷而去,从而影响修士实力的发挥。 林轻舟敛住声息,半蹲着身体,轻轻掀开眼前掩映的乱枝横生的小树丛。 只见那身体庞大的食灵兽微阖双目,伸展着两只前蹄,伏趴在一棵树下,正在休养生息。 它外形肖似白虎,但体形比白虎更庞大。头顶四角,有三目,耳如彘,背后生着双翅,可在低空飞行。 尤其头顶的四个长角,极为纤长锋利,是食灵兽对外攻击的重要利器。 林轻舟忍着灵力滞痛,不动声色地从纳戒中取出搜妖壶,屈指掐诀启用。 孰料,搜妖壶方散发出淡淡光芒,悬起在半空,那端树下的食灵兽却倏地一声,竟然原地消失无踪。 这东西竟然还能隐形。 林轻舟瞬时有点方,食灵兽,大凶兽,不是平常的山精野怪。 不小心有个万一,小命要栽在它手上。 他当即眼疾手快,收回搜妖壶,取了张隐身符,掐诀默念咒诀。 233,可以帮我定位一下食灵兽的方位吗? 林轻舟在识海中敲敲系统。 【宿主,不好意思,查询目标已经隐去身形,系统无法进行追查。】 林轻舟: 一时半会儿食灵兽大抵不会再现身,鹊枝山上无处留宿,他只得御剑去就近的城池找客栈。 断琴城。 林轻舟在此地的一处客栈落脚已经有七八日,食灵兽依然下落不明。 中间,倒是收到过一页寒祁的符书。 符书上,一如寒祁往常惜墨如金的风格,敦促林轻舟早日回山,说有惊喜要给他。 符书末尾,是念你二字。 那两个字,令林轻舟心中升起一丝无名的罪恶感。他不敢再看这符书第二眼,当即催动灵力,将符书化为齑粉。 他没立即回寒祁符书,打算除完食灵兽后再去书一封,然后便再也不回清虚剑宗。 除去食灵兽变得更加迫切,林轻舟蓦地一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敲了敲系统,233,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完成所有的防ooc任务,我就可以提一个要求作为奖励。 【宿主,确有此事。】 接着,系统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补充道: 【请宿主考虑清楚再提要求,系统操作不可逆,机会难得。】 林轻舟陷入犹豫,提要求的机会浪费在除去食灵兽上,似乎真的有点大材小用。 如此他又在断琴城待了三四日。 这一日,他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喝茶,客栈外进来几个身负灵力、手执长剑的修士。 观他们清一色的淡紫色道袍,可知是玄机宫的剑修。 林轻舟垂首喝茶,他们谈话的内容渐渐吸引他的注意。 你收到清虚剑宗的请帖了吗? 纯微子退位,下任宗主的即位大典吗?当然收到了,修真界有点脸面的都收到了。 林轻舟:寒祁继任宗主之位竟然提前了,此事本该发生在三年后的。 继续听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不仅是新宗主即位,也是新宗主的道侣合籍仪式,据说半个修真界都会前往,非常隆重盛大。 林轻舟嘴里的一口茶,噗嗤一声喷出来。 道侣合籍,通俗一点的说,就是结婚成亲。 天呐,他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为什么他自己要结婚了,他竟然是全修真界最后一个人知道??? 这就是寒祁说的惊喜? 只剩惊天巨雷,没有一点喜好吗。 却听那边谈话仍在继续。 下月初八,据说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找有神算之称的文清真君,用最耗费灵力、最艰深晦涩的天卦算的。 略有耳闻,新宗主很重视他的这位道侣,届时将采用修真界最高规格的合籍仪式 林轻舟有点听不下去。 扶额,头很大。 第36章 凌霄峰,乘物游心。 桌上的红色请柬, 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灼痛了闻棠的眼。 他挺直背脊,面上无甚表情, 不知深盯这张请柬盯了多久。 送出去的所有请柬, 除了宗主纯微子是寒祁亲手奉上,其余都是遣人或者使用术法送出。 他桌上的这张,却是寒祁亲手送到他手上的。 其中的敲打威慑之意, 无需言明。 良久,闻棠蓦地手掌凝力一拍桌面, 请柬被震得跃至半空。 剑出鞘声起, 几道清亮剑光从他冷然的脸上极快闪过,红笺碎裂, 声响快而急,化作满天细碎的残红,纷纷而下,落了一地。 尔后,长剑咣的一声回鞘,他神情冷漠地走出乘物游心,纵剑朝抱朴峰的剑冢洞而去。 剑冢洞内, 阴湿的石壁凹凸不平, 悬在壁灯上的跃动烛火, 昏暗不明。 朦胧的光线照在闻棠清俊的面庞上, 明明灭灭的, 平添了几分阴诡。 曲折狭长通道里,岑寂无声。 只有他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石洞内如有节奏般地间隔分明响起。 此处,若无事,鲜有人来。 几百年来,清虚剑宗的修士身陨后,佩剑便会葬在此地。 穿过曲折通道,一处宽敞昏暗的洞室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青苔遍布的洞壁上,稀稀拉拉的几盏灯,仿佛要被浓稠的暗色吞没。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0) 洞室中央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剑坑,坑中黢黑无光,一眼望不见底。 剑坑旁侧,一座经年历久的石碑巍然伫立,边缘已被岁月侵蚀得破损不平。修士葬剑于那深不见底的剑坑中,名字会被镌刻在石碑上。 此处便是剑冢。 闻棠在剑冢前站定,默然不语,不消片刻,潜藏在剑冢深处的东西察觉出他的到来,一道声音从剑冢中传出。 年轻人,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想清楚了吗? 声音阴冷蚀骨,空幽诡谲,仿佛来自不见天日的地狱。 我只想确认一点,若我答应被你附体,你真能助我修为突飞猛进吗?闻棠开口问道。 圣剑三毒的剑灵,你还信不过吗?那声音带着几分倨傲。 上古凶剑三毒,闻棠如何不知,仙剑盛会中幻境试炼的第三重,便是以凶剑三毒搅起的风云为背景。 几百年前,正道魁首尹濯手执三毒堕魔,掀起修真界的一片腥风血雨,多少无辜生灵涂炭。 后来仙道联手除去尹濯,三毒不知所踪,多有传言在仙魔之战中被销毁。 实则,凶剑三毒凶煞过重,根本无法销毁,只是被封印在仙道万剑阵法中,即剑冢下的阵法中。 但纵使闻棠知道这些又如何? 他往日为人平直,却受尽欺凌。有个人愿意慰藉他的伤口,待他极好,但也与他渐行渐远 修真界,实力低微便是原罪。 道行高深,便可为所欲为。 现在,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唾手可得。 他再也不要像以前一样卑微可怜,被人踩在脚下,受尽千般凌辱。 受到的欺负,他会一点一点,慢慢还回去。 而他想要得到的,亦是会拼尽全力抢过来 想及此,他的心情变得激昂,声调微扬,我答应你。 好! 一阵怪异阴恻的笑声从剑冢深处传出,绵长不绝,在整个剑冢洞内回响。 断琴城。 这日,风和日丽,林轻舟正在城内闲得无聊,四处游荡乱逛。 陡然,识海中跟他一般消极怠工的辣鸡系统,终于有了一点声响。 【宿主,系统检测到,食灵兽此刻现身于城郊的树林。】 闻声,林轻舟精神为之一振,静候数日,这东西终于按捺不住了。 循着识海中系统在地图上标识的地方,林轻舟速度极快地纵剑前往。 与上次别无二致,他越是趋近食灵兽,内府灵力的滞涩之感越是明显。 林轻舟落至地面,提着长剑,缓缓朝食灵兽靠近。 林木茂密,草木清新的味道徐徐弥漫,但是,陡然空中飘萦出一丝的血腥之气。 他敛住声息,在林中穿梭的身形更快。 赶至食灵兽所在地时,眼前的景象,令他惊怒交加。 食灵兽嘴里正咬着一条人腿,尖锐的牙齿在有力地咀嚼。地上的鲜红的肠子流了一地,大滩的污血染红一大片绿草丛。 它的前蹄旁,是一堆带着血红残肉的人骨,摞积成一座小山。 显然,不止是一个人的。 腥臭难闻的污血旁,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满脸血污,抽抽噎噎的,已经吓得不知道哭,双眼盛满恐惧,瞪向身形硕大的食灵兽,一动也不敢动。 早知食灵兽会生吃活人,但眼前的一幕,还是在林轻舟产生不小的冲击。 压制住心底的恶心欲吐的冲动,他当即从袖中取出搜妖壶,方要掐诀念诀催动法器。 却见那端,吐出一截腿骨的食灵兽,张嘴欲要咬向小孩。 电光石火间,林轻舟手中咒诀一翻,吟雪铮然出鞘,势如破竹般朝食灵兽的天灵盖而去。 铿的一声响,吟雪宛若击上顽石,食灵兽毫发无伤,蓄势凶猛地朝林轻舟飞扑而来。 一人一兽,当下便凶悍无比地交战起来。 林木深处,灵力剧烈波动,残枝败叶乱舞。 食灵兽外形有些微肖似白虎,但是后背生有两片羽翅,头顶有四个尖利锋锐,仿佛要刺破青天的长角。 林轻舟与其交战,好几次险些被那四只利剑似的角戳伤。 灵力受到食灵兽煞气的阻滞,林轻舟无法拼尽全力与其一搏,渐渐有些灵力无以为继。 险象环生处,他要被恶兽扑伤时,长剑清啸声传来,一道冷冽剑意直直将食灵兽逼退数步远。 熟悉的声息出现在他的身后,紧接着,腰间被一股力道拖住,止住了他的后跌之势。 林轻舟借着这股力道站直,满脸愕然,你怎么来了? 寒祁抬手轻轻拂去林轻舟肩头的一根细草,眼神定定望着他,道,你一直没回来,我担心。 林轻舟心里直发毛,别开脸,望向食灵兽的方向,没什么好担心的。 食灵兽被逼退数步后,不敢贸然近前,屈起前蹄,警惕防备地瞪着二人。 寒祁依旧望着他,声音很轻,我很想你。 话音刚落,一道清润声音陡然传来,轻舟师兄。 闻棠手提长剑,自林木深处走出,脸带笑意地林轻舟。 见状,林轻舟手里的剑一抖,差点没拿稳。 人,来得有点太齐。 那端,食灵兽见平白多出一人,敌多我寡,它生出怂意,倏地一闪隐去身形。 林轻舟提剑去追,可原处除了满地落叶,再无其他。 寒师兄,殷昔白还在鹤鸣九皋等你,还不速速回去。闻棠眉一扬,朝寒祁道。 收到寒祁的合籍观礼请柬后,殷昔白不可置信,仿佛当头一棒,不顾身上未愈的伤势,急切地赶往鹤鸣九皋 寒祁闻言神色无波,冷声道,闻师弟,连钰仍在乘物游心前苦苦守候,盼你早归。 闻棠眉目凛然:我心里只有一人。 寒祁剑眉一挑:既如此,那你便好生待人家姑娘。 闻棠咬牙:你 寒祁眸中涌现寒色,别人的家事,闻师弟少管为妙。 闻棠声色肃然:他还没与你结成道侣! 寒祁沉声,早晚的事情。 闻棠:你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林轻舟站在食灵兽消失之处,无奈扶额,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去找食灵兽。 话毕,他召剑出鞘,纵剑在林中逡巡,屈指掐诀探寻四周的灵力波动,以此打探食灵兽的位置。 食灵兽消失不久,应未走远,不能再放它走任其作恶。 林轻舟扔下话,御剑至半空,寒祁与闻棠见他面有不愉,便不再多言,齐齐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奈。 如果原本就打算做个狠心人,那便狠心到底。 是时候为此做个了断。 在林中穿梭半晌,蓦地,左侧的林木深处灵气波动隐隐不寻常。 他顺着方向纵剑而去,果然越是靠近,内府灵力越是滞涩。 食灵兽便在此地附近。 几人御剑在半空,手中默默捏紧符箓,伺机而动。食灵兽已经隐去身形,随时可能现身。 内府滞涩之感愈来愈强烈,林轻舟心如擂鼓。 说时迟,那时快。 电光火石间,挥翅飞在半空的食灵兽蓦地现出半边身影,像空中突兀而起的一阵猛烈罡风,迅疾凶暴地朝寒祁而去。 寒祁以背相对,眼看食灵兽煞气缭绕、锐利如刃的长角要刺进他的后背。 林轻舟眼疾手快,用力一把推开寒祁。修长白皙的手指掐着决,符箓还未飞出,血肉破裂声却先一步响起。 四只纤长锋锐的长角,如同四柄凶残冷剑,自胸口将他捅了一个对穿。 那食灵兽似已被激怒,抽出长角的瞬间,仰头怒吼一声,将林轻舟狠厉残暴地高抛出去。 一长串鲜红的血珠溅出,划出一道弧线,甚至有几滴溅到寒祁的脸上。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林轻舟疼得面目扭曲,胸口的鲜血如泉涌出,瞬时染红他的一袭白衣。他就像一片残缺的落叶,自半空无所凭依地飘落而下。 眼前可怕的一切,仿佛一瞬之间攥痛了寒祁的神经。 他的眼眶登时就红了,目眦欲裂,身若疾电跃身上前,双手打横抱住林轻舟。狠纵足下长剑,径直急速坠落而下。 林轻舟脸上的血色褪尽,双目微阖,羽扇长睫轻颤着,一滴鲜红血珠落在双颊上,是他苍白面庞上的唯一色彩 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何时落至实地,他又是躺在谁的臂弯里,都开始变得不甚清晰。 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胸口的剧痛。 模糊意识里,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惊慌失措地从握在他腕间传来 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极为冰凉,一直哆哆嗦嗦在抖 世间的所有声音都在远去,恍恍惚惚中,有人在一直喊他的名字。 甚至,有水珠滴落在他的脸上。 是要下雨了吗? 他眼皮重若千钧,重重的困倦袭来,再也无力支撑不下去,头骤然垂落下去 林轻舟声息断绝的一瞬,跪坐在他面前的闻棠,狂吼出声,啊 所有的哀伤都仿佛凝聚在那一声里。 四周开始狂风大作,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瞬时变得阴云密布 他周身黑气翻滚,执着长剑跃身而上,朝食灵兽杀意腾腾而去。 寒祁抱着怀里渐渐变冷的身体,任凭四周如何飞沙走石,像对外界失去了所有知觉,完全无动于衷。 他沉默着,脸上的水迹未干,犹有新的水珠覆上。 颤抖的手使劲搓着怀里人的冰凉彻骨的手指,却发现怎么也搓不热 待四周恢复寂静一片,他才醒过神来似的,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鬓角,低声呢喃道,我们回去 他将林轻舟的尸体打横抱起,抬步要走,却听身后传来闻棠的怒吼: 他是为你而死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他是为你而死的! 为你而死! 这几个字重重地砸在寒祁的心上,他方才勉强撑起的心墙,瞬时轰然倒塌。 他全身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 闻棠仍在身后大声质问,他却像再也听不见似的,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步一步慢慢离去。 但是,陡然之间,不知是凶兽身上带有恶毒诅咒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林轻舟在他的怀里变得越来越轻。 渐渐的变得轻若鸿毛,他仿佛抱住的只是一个空想。 最终,他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化成一点点细碎的星光,流散于指间。 双手空空如也,指间除了残留的一缕头发丝,再无其他东西。 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眼眶带着血丝,抖着手指细致妥帖地收好那根头发丝,放进一个锦囊里。 再把锦囊收进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仿佛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他脚步踉跄地走了几步,身子一歪,直直栽了下去。 泗水城郊。 清澈溪流岸边,一个白衣简袍、衣染血迹的身影,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在他的识海中,是系统机械却带着一丝焦灼的声音。 【宿主,快醒醒,快醒醒,有人过来了。】 【宿主,那几个人看起来不是好东西。】 但那个身影依旧沉睡,纹丝不动。 那几个人路经此地,本是口渴汲水,却偶然发现躺在溪流草丛处有人。 当即几个人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 一个人将林轻舟翻过身来,登时目瞪口呆,长得真好看,这人。 有人冷嗤一声,好看有个屁用。 蓦地,又有人发现了什么,惊呼道,咦,他还是个有修为的修士。 好像比我们修为还高,哈哈哈,这下挣大发了。 第37章 沉沉昏睡的意识,像收线的纸鸢一般, 逐渐悠悠回至林轻舟的脑海。 全身上下隐约的痛感, 密密匝匝的,如网般将其裹住。 经此一遭, 他等于是被拆卸重组。 他以手蹭蹭发痛的眼皮, 眨了眨眼,朦胧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 进入他眼帘的是横平竖直的黑漆玄铁条,心中微愕, 下意识想起身,头却咚的一声, 撞上坚硬森冷的铁笼。 他冷嘶一声, 抚着发痛的后脑勺,手肘撑着笼底, 半躺半起身地着朝四下望去。 他被关在一个狭长的铁笼之中,可躺平伸直身体,却无法起身。 四周光线不甚亮堂,不远处,放在桌上的油灯,清寂地燃着。 房内堆放着甚多杂物,墙上挂着刀枪剑戟, 斧钺钩叉,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巨大的箱子, 不知装的是什么。 一股淡淡的霉味, 萦绕在他的鼻端, 令他极为不适。 完成所有防ooc任务后,他可向系统提出一个要求,作为奖励。 在断琴城郊,搜寻食灵兽的空档,他趁机在识海中向系统提出的要求便是,令寒祁亲眼看着他死去,尔后再将他复生,他好逃之夭夭。 如今全修真界都知道他与寒祁要结成道侣,局势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不得不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虽然很缺德,但他估摸着,寒祁大抵消沉难过一阵子,此事便会云消雾散。 寒祁好好当他的清虚剑宗宗主,而他乐得自在做一只闲云野鹤。 他从未觉得,寒祁对他有多深厚的情。 假死遁走,总好过他拒婚令寒祁在全修真界眼中颜面扫地。 食灵兽袭向寒祁后背的一瞬间,他可以飞剑阻挠,也可高声提醒,但想着这是个恰如其分的好时间,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系统无法屏蔽疼痛。 所有的疼痛都是真实而确切的。 为防万一,食灵兽所制造的伤口不足以致死,他还偷偷让系统做手脚,不断抽走他的生命值。 一切如他所愿,死是死成功了。 可他一睁眼,怎么就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忍住胸腔蹭的燃起的一丛怒火,他在识海中敲了敲系统。 233,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宿主,我依照你的意思,在泗水城重塑你的肉身,但你一直昏睡不醒,因此被恶道乘虚而入,掳走带到此地。】233系统不问自答。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1) 被恶道掳走?林轻舟纳罕。 幸好还有辣鸡系统在,总不算两眼一摸瞎。 233语速飞快地向他阐述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掳走他的几个邪修恶道,明面上出自仙道正派落月宗,暗地里却在暗市中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林轻舟不凑巧,虎落平阳时,遇上这么几人。 原书对仙市的描写仅仅只言片语,记载仙市有明市与暗市之分。 明市位于泗水城中,修真界仙门各派的修士都可在城中以灵石作为流通货币,光明正大地购买或售出各类玄门利器,天材地宝等等。 暗市则与之相反。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便在泗水城下的暗市进行。 林轻舟所在之地,便是仙市中的暗市。 黑漆玄铁笼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锁,围着的铁条大拇指般粗,放在平时,他掌中凝力,一击即碎。 但现下,他身上被下了抑制灵力的咒术,竟然使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力。 佩剑吟雪落在断琴城郊,当下他手无寸铁,有点束手无策。 他正神思怔愣间,房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传至他的耳畔。 听足音可分辨,有两人朝此处走来。 他当机立断,敛住声息,悄然躺下佯装睡去。 半晌之后,脚步声在房内响起。 一阵细碎响动后,他眼皮外骤然光线一暗。那两人用一块黑布遮盖住笼子,挡住了光线。 尔后,明显的悬空感自林轻舟的身下传来。 他被连同铁笼一并抬走。 透过身下铁笼的缝隙,可以看见不停后退的潮湿地面。 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声,缓缓传来。 这人伤得好像挺重的,衣服上都是血迹,卖出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这就无需你我操心,难不成你是看他有几分姿色,心疼了? 别胡说八道,我是怕卖出去活不了,买家来找我们麻烦。 这也无需担心,据说买家人傻钱多,连货都没验,直接就砸灵石买了。 从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林轻舟大致知晓自己的处境。 他现下已经被当成一件货物卖出,并且正在物流运送途中。 修真界原来也有人贩子么? 这下,不知道是要被卖到哪个黑心商家那里当廉价劳动力。 真是时运不济。 等他出去了,定要想法设法一脚端了这里! 林轻舟愤愤想道。 凌霄峰,夜半时分,竹林。 轻风卷过,绿浪阵阵。 剑声呼啸处,清亮剑光迅疾如电,只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满地断竹残叶的幽暗竹林,被络绎不绝的剑意照得明若白昼。 一道黑色的身影,面色冷然地挥动长剑,身形如同一柄利剑般凌厉,仿佛无休无止般、一刻也不停地使出手中的剑招。 他不想停下,更不敢停。 一旦停下,胸口无法抑制的悲痛便会像洪水一般泛滥成灾,令他呼吸困难,几要溺毙。 为什么上天待他如此不公? 明明幸福可期,转瞬之间,一切都变成虚幻泡影。 那个人,他想共度余生,看尽世间风雪的人,就这么没了。 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他说。 没有告诉他,他早在西川秘境就对他动了心,往后不过是陷入得更加一塌糊涂;没有告诉他,他笑起来时,真的很好看,他多希望,他能对着他多笑笑;还没告诉他,不许跟别的男人走太近,不然他会真的心里很难过的啊 可是,所有都来不及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了 那个人,是为了他而死的 想及此处,他心若刀绞,体内真元出现逆转迹象,眉心隐有红光闪过,手中的招式更加狠辣凌厉 竹林小径上,两个道童并肩而立,望着那道身影,面露担忧之色,窃窃私语。 三天三夜了,要不要去劝劝公子? 只怕你话还没说出口,先被 也是,要是我媳妇儿快要过门了,忽然被 两个人不约而同转头望向竹林的另一侧。 一个小坟包孤零零的立着,新土尚露,石碑上刻着吾爱林轻舟。 新土之下,没有尸身,甚至连衣冠都没有,只有一柄纤长锐利的剑。 两人轻叹一声,都不再说话。 大概过去一盏茶功夫,凭着传来的声响,以及铁笼之下不停后退的地面,林轻舟大致可以推断出,他被抬出地下暗市,随后被抬上一辆马车。 所幸路况良好,马车并不颠簸地行驶一个时辰后,停止前行。 随后,林货物轻舟又被轻手轻脚地抬下去。 林轻舟望着身下穿梭而过的白石阶,高门槛,葱茏花草,心想着,貌似是被抬到一个富贵人家。 夜晚之故,一路上,人语声甚少。 那两个送货上门的人,送达之后,便打道回府。 现下抬着他的人,是此处的仆从。 他正神思怔愣间,周围蓦地变得极为亮堂,光线透过遮盖在铁笼上的布料,照射进来。 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熏香,并不刺鼻。 你们都下去吧。 一道爽朗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带着这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青稚感。 随后,窸窸窣窣声响起,似是屋内的人都已鱼贯退下。 铁笼上遮盖的布被一把掀开,明亮的光线刺得林轻舟瞬时闭上了眼睛。 尔后,开锁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铁笼的门被打开。 假寐的林轻舟骤然睁眼,身形敏捷,跃身而起,不由分说一把掐住来人的喉咙,疾行数步,将他抵在柱子上。 他虽然灵力被遏制,但是武功还是在的。 但,下一秒,看清那人的相貌,他却像见鬼了一般,怔愣住了。 眼前的人,长相与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发小,陆颢,简直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确切的说,是跟念高中时的陆颢,长得一模一样。 他与陆颢自小便认识,两户人家是邻居,算得上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十几年的朋友,两个人一起打过架,一起逃过课去网吧玩游戏,一起挨处分。 后来上了大学工作了,联系少了很多,但情分却没变薄,时不时地也会聚一聚。 陆颢也穿书了? 想到穿书最近特别流行,不管男女,菜市场买菜一样,随便随便就能穿了。一个人穿太寂寞,还有一些带着朋友仇敌一起穿的。若是陆颢也赶了一回时髦,那丝毫不奇怪。 林轻舟想及此,松开掐住他喉咙的手,学着别人,木着脑袋试探性问道,奇变偶不变? 那人被掐得耳中一阵嗡鸣,林轻舟说了什么,并没怎么听清。 他咳嗽几声,抚了抚喉咙,道,不找鸡,我找你双修。 第38章 什么鬼,不找鸡, 要找他双修? 此人非但没有对出下半句也就罢了, 还口吐虎狼之词。 不过,陆颢的数学自小便奇差无比, 一时回答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就冲他这句不找鸡, 此人是陆颢的可能性并非全然不存。 林轻舟掩唇轻咳一声,试他一试,道:既然你不找鸡, 你可以去找鸭。 顺带表明一下他的态度,找谁都成, 别找他。 此人一脸震惊, 灵秀无邪的双眼微瞪,眸光像洒下的星光一样明亮。 一副惊诧不已的模样, 又夹杂着溢于表外的喜悦之情。 有戏。 他要脱去古代马甲,与自己相认了吗? 林轻舟为之精神一振,嘴角不由弯上去。 却听那人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叫计燃,你不仅长得好看,修为也很高深,简直神机妙算。 直接忽视掉夸他相貌的话, 林轻舟的笑僵在嘴角, 我是说既然你 计燃笑容满面, 像看着一块宝似的, 望着林轻舟, 是啊,我就叫计燃。 先前被林轻舟掐得喘不上气的事情,转瞬之间,被他忘到脑后。 林轻舟眼角一抽,再细细端详此人。 虽然他的容貌极为肖似十五六岁的陆颢,但是神情举止却与后者有着天壤之别。 陆颢是斯文败类,端端一副气质斐然的相貌,极受女孩子欢迎,读书时教室抽屉被塞过不少情书。但事实上,他背地里干的缺德事简直罄竹难书。 眼前人,言语直率孟浪,说好听点,是性情直爽。 说难听点。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此人断断不可能是陆颢。 林轻舟有点失望,但又蓦地突然意识到,回想起刚才掐住他脖子,林轻舟的掌下完全未感应到灵气的斥力。 换而言之,计燃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 他只是个平凡至极的普通人。 那还谈什么双修,修个锤子哦。 与此同时,林轻舟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计燃身上并无修为,纵然自己修为被咒诀压制,手无佩剑,但从此地脱身亦是轻而易举。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毫无顾忌地朝屋外走去。 方走两步,素白广袖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扯住。 你不能走,我已经买了你,你现在是我的人。计燃轻轻地扯着他的一截袖子,眸光闪动,有点底气不足地开口。 他知道强留不住林轻舟,但也不甘心就这样放任他离开。 计燃虽然与暗市的人交易,但是看起来似乎心地纯澈,人并不坏。 林轻舟便止住脚步,转过身来,对他耐心据实解释道: 我受伤时,被恶道趁虚而入,才落入暗市的交易,我并非甘愿出卖自己,你若是想找人双修,我不是合适的人选。 说着说着,林轻舟自己都觉得莫名羞耻,最后声音低了下去。 你刚才让我去找妓,你是不是有所误会,我是真的想修道,双修也可提升你的修为,怎么就不合适了。计燃把林轻舟的袖子捏得皱巴巴的,微仰着头道,一脸天真。 原来他刚才说的是找妓,是林轻舟听岔了,不过跟找那啥倒是意思相差无几。 你还没引气入体吧?林轻舟前行一步,不动声色地扯回袖子,问道。 是啊,我最近才开始修仙。计燃如实以答。 刚开始修仙? 确切来说,是连修道的门都没摸到吧。 那你怎么找人双修?林轻舟面色微愕道。 我在修仙秘籍上看的,修仙不是要从与人双修开始的吗?计燃一脸不作伪的诧异之色。 难道是合欢宗的人? 林轻舟的眼皮重重一跳:你出自什么门派,师从何人? 计燃的语气颇有几分自豪:无门无派,我在仙市一位高人手中花重金买了几本独门秘籍,打算自学修仙。 林轻舟原不想多管闲事,但看他与陆颢相貌如此相似,坐视不管便心里过意不去。 林轻舟:把你的秘籍拿给我看看。 他这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疏离,又带着几分无缘无故的熟稔。 计燃莫名地就对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除却林轻舟出尘不俗的相貌,他行止之间透露出的那种淡定从容,无形之中对他产生吸引。 林轻舟话语刚落下,他不假思索地从袖中掏出一本封装精良的书册,递向林轻舟,我身上刚好有一本,还有几本放在书房中。 林轻舟伸手接过,低首翻阅。 刚看没几页啪的一声,他便手忙脚乱的合上书页。 实在是太羞耻了。 书册中不是其他的,而是炉鼎修炼之法。 书中不但不尽其详地说明有此法的逐步修炼方法,还细心周到地在每个章节后附带解说插图。 插图上画的,有男有女,无不是衣裳尽褪或者半褪,姿势各异地修炼。 并且,所有插图都形象逼真,细节之处,纤毫毕现,所有人物都脸带不知是痛还是快的神色。 与其说是修炼秘籍,其实跟春宫图没差了。 一股灼烫登时从林轻舟的双腮涌现到脸颊上,他将书塞回计燃怀中,强自镇定道,你的其他秘籍不会跟这本大同小异吧? 计燃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已经十五六岁,已经知晓人事,知道秘籍上绘制的人都是在行房。只是,他以为那样才能修炼。 他收好书籍,放进袖中,认真对林轻舟道,不一样,其他秘籍没有插图,放在我的书房里呢。 林轻舟送佛送到西,也拿来我帮你看看。 计燃朝紧闭的房门外轻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两名侍女推开房门,眼观鼻鼻观心地垂首走至屋内,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没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小毛孩,竟然还是个贵族。 方才就注意到,房内装饰华美,贵气不俗,透着一股煊赫气息。 原本还以为只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林轻舟心道。 去书房里,把书桌上摞在一起的那一叠书拿过来。计燃一改方才的爽朗明快的形态,神情无形之中透着一股威严。 林轻舟不由暗中咋舌,计燃虽然有点天真的呆气,但是自小到大熏陶出的上位者威严,却是十足十的。 侍女领命退下,房内一时陷入安静。 你叫什么呀?计燃带着几分套近乎的热情,问道。 林轻舟已经身陨断琴城,世间再无此人。 这个名字不能再用。 行走江湖,怎么能没有一个狂拽酷炫、响亮又拉风的马甲号呢? 不如就叫,沃德天维森莫拉莫帅。 不好,开玩笑的。 林轻舟神色淡淡,答道,姓覃,单名一个昼字,昼夜的昼。 覃昼,计燃喃喃地念了念,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名如其人,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林轻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作应答。 又过片刻,屋外传来脚步声,侍女手捧着秘籍而归。 计燃从她们手中接过秘籍,便令她们退下。 林轻舟拿起剩下的几本书册翻看,这不翻阅还好,一看,虽然不是春宫图,但也全都乱七八糟。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2) 剑修的修炼剑谱,但其中招式,未到金丹无法驾驭;灵修的修炼心法,却都是一些故作高深,实则废话连篇的内容;妖修的修炼总结,朱砂的制作方法,丹药是怎么炼成的,内容五花八门,杂乱不堪。 计燃要是真的一本本照着修炼,在修炼有成之前,大概会先走火入魔。 林轻舟合上书页,神色郑重,这些秘籍,要么是不正派的旁门左道,要么对你而言,内容毫无作用,我建议你若是想修道,还是拜入正规的宗派门下比较好。 计燃从林轻舟手里拿过书,有点不可置信,竟然全都不能用,这些可都是我从仙市中花重金购得。 林轻舟毫不迂回:你被骗了,这些书对你毫无用处。 计燃登时肩膀耷拉,哭丧着脸,可我有爵位在身,不能拜入宗门,进山修道。 蓦地他猛地想到什么,眼眸一亮,又兴奋地抓住林轻舟的一截袖子,我可以拜你为师。 林轻舟闻言错愕,收徒这种事,他从来没想过。 我修为并不高深,恐怕力不能及。 计燃不依不饶,你能在空中御剑吗? 林轻舟:能。 计燃眸光更亮:你能斩妖驱邪吗? 林轻舟:能。 计燃将他那一截袖子拽的更紧,你能召火引水吗? 林轻舟:能。 计燃天真纯撤的眼中透着一股狡黠,你能收我为徒吗? 林轻舟:能。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计燃松开林轻舟的袖子,就要下跪给他磕头。 林轻舟轻拍自己一嘴巴,让你嘴快。 一面又伸手连忙去扯住计燃的后衣领,拎东西一般,小小年纪,套路竟然这么多。 师父,套路是什么?计燃被扯得衣领歪斜也毫不在意,笑着问道。 林轻舟头很大,不要叫我师父,我还没答应呢。 师父,你刚才答应了。 那是我口误。 师父,我给你安排住处,就住我隔壁吧,你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教我如何修炼,对了,你身上怎么有血迹,是不是有伤,是否需要给你找个大夫诊治 就这样,林轻舟被恶道暗算后,非但毫发无伤地脱离险境,还莫名其妙地捡回了一个徒弟。 计燃是凡间当朝君王的亲弟,有亲王封号,泗水城便是他的封地之一。 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他无心政事,只想修道。 他对修道之事,所知甚少,因而上招摇撞骗的修士的当。 阅书后,他被炉鼎之法误导,才有了暗市交易这么一桩事。 林轻舟想着左右不过游荡人间,游到哪里不是游。 何况,他本就囊中羞涩,跑路没多久大概就要为生计所愁。 暂栖此地,等他有了积蓄,再行打算也不迟。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为关键的原因。 计燃与陆颢相貌实在是太过相似,纵然不是同一个人,也无法令他做出狠心决绝的决定。 如此,林轻舟在计燃的府上住了下来,过起了传道授业解惑的悠哉悠哉生活。 浮玉山,凌霄峰,乘物游心。 寒祁搬进了乘物游心,住的是林轻舟的房间。 房间里虽然陈设简陋,但是寒祁未动分毫,仍然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除了他胸口锦囊藏着那一缕发丝,这世间,再没那个人的任何东西。 喝他喝过的茶盏,躺他睡过的床榻。 贪婪地汲取一切他残留的气息。 他生时,他未能好好珍惜。 他去后,追悔莫及。 心中对那人的感情,并未随着他的逝去而减少半分。 时间的流逝,慢慢抚平他的心中的伤痛,却也滋长着他对他的感情。 他是他心口的一道伤口,也渐渐成了他胸口的朱砂痣。 寒祁搬进乘物游心时,闻棠极力阻挠。 两个人言语逐渐激烈,最后无可避免地在乘物游心外的空地上,大打出手。 两相交手过程中,虽然闻棠极力掩饰压制,但还是让寒祁看出,他的修为较之以前,几可算得上暴增。 并且,闻棠的眉心,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黑气 两人过招,最后是寒祁赢了,闻棠的手臂被一剑划伤。 话虽如此,但寒祁隐约觉得,闻棠现今的实力兴许可能在他之上 合籍道侣一事虽然出了差错,但宗主的授位仪式如期举行。 寒祁顺利继承了清虚剑宗的宗主之位。 继承宗主之位的那天,寒祁面上没有半分喜色,表情漠然地进行一系列仪式。 到杯酒敬天地的环节,他却多倒了一杯酒在地上。 在场之人,早已得知他未合籍的道侣新丧的消息,心照不宣地知晓,那杯多出来的酒是给谁的。 寒宗主是个痴情种的传闻,在修真界慢慢传开。 寒祁继承宗主之位时,闻棠悄无声息地离开清虚剑宗。 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第39章 泗水城。 那日,林轻舟被计燃下套答应做他师父后, 便在计燃府上住下。依计燃所言, 住在他隔壁的房间。 与在乘物游心家徒四壁不同,此地华屋美饰, 摆设奢华, 林轻舟刚开始的几日住得还有点不大习惯。 不过,虽然不在清虚剑宗,豪奢的生活并没有腐蚀林轻舟的神经, 他每日的作息日常与在清虚剑宗时并非大相径庭。 早起,在房门前内练剑, 午后, 教授计燃修道,或习剑, 或心法咒诀等等,晚间,打坐修炼。 大致如此。 辟谷他依然在坚持,因而,纵然有再多的美味珍馐,他无法品尝。 有点遗憾的是,不能再去见素阁翻阅道法书籍。计燃的书房, 藏书甚多, 但都是家国天下, 商农史地等等。他有兴趣时, 也粗略翻翻。 林轻舟没收过徒, 初为人师,传道授业解惑都是在摸索中进行。 依照曾经看过的书籍记载,利用丹泉石可测灵根,林轻舟犯愁,仙市的丹泉石价格昂贵,便与计燃说了。 计燃大手一挥,直接从仙市中给他批发了几十块。虽然丹泉石只是一次性用品,测完灵根便无甚用处。 林轻舟的佩剑遗失,计燃直接斥重金请修真界闻名遐迩的铸剑大师烛雍子,亲手为他铸一把剑。 铸剑需耗费不少时日,计燃便与他一同去仙市,暂挑一把趁手的剑顶用。 林轻舟说要教计燃绘制符箓的手法,计燃二话不说,直接买下仙市一家贩卖符纸朱砂的店铺,每日都能按时供应新鲜用材。朱砂拿到手时,仍有残余的温热。 虽然符纸朱砂这些东西,崭新与否并不重要 林轻舟一面在痛斥计燃挥霍无度,太过败家的同时,一面又在心里感慨,有个土豪徒弟真好,从来不需要愁教学用材短缺的问题。 美中不足的是,计燃根骨资质下乘,灵根属性也属于劣等。 尽管他身份尊贵,声势煊赫,坐拥常人艳羡的财富,但是这些也无法弥补他天赋不足的缺陷。 拿最简单的引气入体来说,寻常资质一般的修士可能需要两年,但是计燃即使花费几倍的努力,能否成功引气入体都存疑。 他,并不适合修道。 为他测灵根时,林轻舟没有隐瞒,如实相告,纵然这个事实有点残酷。 计燃当时消沉颓唐良久。 不过他生性乐观健气,心情低落过后,并不畏难放弃,坚持要修道,并且较之前,更为锐意进取。 林轻舟见此,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暗赞。 计燃资质不足,却是个用功勤奋的徒弟。林轻舟从最简单的引气入体教起,虽然他一直未得要领,仍是不厌其烦地每日去学。 除了计燃修道收效甚微外,师徒相处融洽,两人从未有过什么龃龉。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在此地,林轻舟在此地的生活无什么不顺意的事情,甚至可称得上非常惬意称心的。 林轻舟甚至想过,就算长留此地,也并无不可。 他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 233系统为他重塑肉身时,为他的容貌做了轻微调整。 面部线条较之以前,更加利落凌厉,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 眼角的泪痣也已除去。 这颗泪痣的存在,与在脑门上写着林轻舟三字无甚区别。 现在的这幅相貌,与他之前,只有七分相似。 原本,他想完全改头换面的,但是智障系统实在太过辣鸡,说这种操作数据过载,无法进行。 他只好将就。 计燃虽然身份尊贵,在侍从婢女面前,一直维持着他身为小王爷色厉内荏的威严,但在林轻舟这个师父跟前,直接化身小奶狗,乖巧温顺,听话暖心。 但,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实在是太过黏人了,天天都在围着林轻舟打转。 暮春三月,红减翠消。 早间的日头已升起,晨风微凉,林轻舟在房间前练完一套剑法,收剑入鞘。 蓦地,计燃从外间喜出望外地冲到他跟前,美滋滋道: 师父,今日我换了件新衣裳,是不是看起来格外丰神俊朗?好几个婢女都偷瞄我,捂嘴笑呢。 林轻舟将他从头到脚扫一眼,面含笑容,是的,今日你看起来甚是玉树临风。 计燃望见他面上笑意,又听见这般的夸赞,瞬时,心中喜悦更甚,整张脸涨得通红,直直望着林轻舟傻笑。 一整天,他走路像踩在云端般,轻飘飘的。 王府的下人,都在暗中窃窃讨论。 今日的小王爷很不一样,嘴角像被一根线牵起一般,弯成月牙。 而且,做什么都有点魂不守舍,打碎一个白瓷茶杯,踢翻花榭中两盆文竹,还差点直接撞倒小花园中的一株珍稀西府海棠 不知道穿反了裤子的小王爷一整天在高兴什么。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直到晚间,计燃打算脱衣沐浴时,才知道自己被自家师父耍了。 师父定是一早就发现端倪,非但不暗示提醒,还出言蛊惑他,害他出了一整天的糗 计燃顿时气急败坏,胡乱穿好衣服,立马像一阵风似的,恼羞成怒地卷到林轻舟的房间里。 师父,你怎么能这样 话语戛然而止。 眼前,一灯如豆下,林轻舟正低首翻阅一本书。 闻声,他笑着侧头望来,昏黄的烛光,为他的线条柔美侧脸染上一层柔色,甚至轻巧地勾勒出他纤长睫毛的轮廓。 他疑惑开口:怎么了? 计燃心里的怒火,瞬时呲的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讷讷道,师父,你怎么能这样不注意身体呢,这么晚还不睡 孟夏四月,沉李浮瓜。 花园中夏木阴阴,燕啼莺啭。水榭之下,池水縠纹荡漾,翠盖片片,菡萏映日;水榭之上,瓜果清香,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响。 还有弹脑瓜崩儿响。 继续,下一个,画一个隐身符来看看?林轻舟收回手指,对计燃道。 话毕,他继续看桌上摊开的一本书。 计燃象征性地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笑嘻嘻地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运笔画隐身符的样式。 他画毕落笔,林轻舟探过头看一眼,也不说其他的,径直道:脑门凑过来。 计燃托着腮,乖顺地把一整颗脑袋凑过去。 林轻舟恨铁不成钢,伸出修长的手指,朝他脑门上重重一弹。 计燃这次被弹得狠了,捂着脑门哎呦直叫唤,师父,我错了。 不过,下次还敢。 林轻舟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下一个,瞌睡符,快画。 计燃笑着连声应是,重新提笔画符,面上踌躇满志,笔下画得虎虎生风。 林轻舟见状,面露微笑,心底生出一丝慰藉,蠢徒弟终于能画对一个了。 须臾,计燃收笔,将宣纸递到林轻舟眼前。 林轻舟只消一眼,差点气得一佛去世,二佛升天。 他气极反笑,你这是,抽象派? 计燃不用提醒,非常直觉地倾身,探出脑袋,就差点直接把脑门送到林轻舟手边,师父,抽象派是什么? 林轻舟不答,抬起屈指的手,正要气势汹汹地朝计燃脑门而去。 蓦地,他的手半途顿住。 不对劲,这小子被弹脑门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好像巴不得他赶紧多弹几下。 倒也是,那小子的脑门硬得像块石头。 如此几番下来,计燃脑门是毫发无伤,倒是弹得他手指生疼。 蠢徒弟。 打着这样的算盘。 林轻舟微笑道,徒弟,咱们换个玩法,不弹脑门了,换成戒尺打手心吧。 计燃面露惊恐,小时在上书房被夫子用戒尺抽手心的噩梦记忆涌现在脑海: 师父,我觉得弹脑门就挺好的,不用换。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师父,不要戒尺,戒尺不好玩。 听我的,我一个人说了算,这件事不需要讨论,就按我说的办。 师父,可是我们没有戒尺。 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买,什么都可以买。 水榭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哎呦,师父,你轻点,哎呦,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这次是真的不敢了。 仲秋八月,满月当空,皓辉千里。 又是一年怀远婵娟时,林轻舟与计燃坐在花园中的青藤花架下,一面吃着月饼,一面仰头赏月。 林轻舟正在辟谷,理应不该进食的。 但是这样特殊的日子,破例也无妨。 师父,你想念你的家人吗?计燃嚼着一块月饼,嘴里含糊道。 林轻舟望着那一轮皎洁圆月,脑中闪过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他父母早逝,在他上大学时,便双双出车祸去世。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其他亲属,情分淡薄,往来甚少。 不过这样也好,他死了之后,没有人会因此而过度伤心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3) 想的。林轻舟语气淡淡地回答。 计燃瞧他神色有几分伤感,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父,那你以后会回去找他们吗? 回不去了。林轻舟苦笑道。 计燃听得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回不去呢。 不过,回不去也好,这样师父就不会离开这里了。 他安慰林轻舟道:回不去也没关系,师父就别走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闻言,林轻舟唇边的笑苦涩淡去,转而染上几分促狭,玩笑道,好啊,如果你在明年这个时候前能引气入体,我就留下来。 计燃眼睛发亮,挺直脊背,真的吗?师父,你要说话算话,看来以后我要更加努力修炼。 说干就干,计燃就着桌上的灯盏,从袖子里抽出□□籍,开始翻阅起来。 蓦地,看到一处,他很是惊诧,抬头问林轻舟道,书中记载,道法中有瞬移之术,可缩地成寸,转瞬之间,人可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是真的吗? 林轻舟颔首,没错,瞬移之术,确实如此。 计燃眸光清亮:那师父你会吗? 林轻舟淡淡道:当然,这个术法不难。 计燃面露期待:我也想学。 林轻舟无情打击:你没灵力,学不了。 计燃眸中火苗熄灭:好想体验一下,瞬移是什么感觉。 林轻舟轻咳一声,其实,你想体验一下,也是可以的。 两人走出青藤架,站在园中的小石径上。 林轻舟在计燃手心里塞了一张符,叮嘱道:记住,想回来时,就攥紧手心里这张符,默念我刚才教你的咒诀,这张符我施了特殊的咒法,只要你念对,一定能回来。 计燃点头,师父你放心,咒诀我都记得的。 林轻舟对此表示怀疑,背一遍。 计燃口齿流利地极快念出咒诀,林轻舟这才放心地屈起手指,口中默念咒诀。 倏地一道白光闪现,眼前的计燃,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 计燃走后,林轻舟又坐回青藤架下,吃着月饼,等他归来。 别说,这月饼味道还真的很不错。 连五仁这样的暗黑料理,也做出了花样,以往他都是不吃的,今天却是能下咽。 不过,计燃这小子怎么这么贪玩,半个时辰过去,还没回来。 林轻舟又等了一刻钟,计燃仍旧未归。 他心底生出一丝不安,蠢徒弟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想及此,林轻舟再也坐不住,提起长剑,神色凛然地朝花园外走去。 他刚走至花园垂拱门处,便与一人迎面撞上。 那人正是计燃。 不过,为何他衣衫破烂,袖子被人撕开一个大口子,鬓发乱如蓬草,没有一点小王爷该有的样子。 你遭人洗劫了?林轻舟紧张开口问。 不是我计燃语气支支吾吾。 这还得了,计燃都被欺负得不敢说实话了。 说,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为师替你做主。林轻舟面容肃然道。 是摘月楼的师父,都怪你,你怎么把我送去那里。计燃低声埋怨着,逆光的脸微微偏转,此时清冷月色照过来,他的面颊可以看得分明。 摘月楼,泗水城最大的烟花之地。 里面美姬优伶无数,做的就是出卖皮肉的生意。 林轻舟这才发现,他脸上还有一个硕大的红色唇印,面露尴尬: 咳咳我之前只在自己身上用过瞬移咒诀,这是第一次用在别人身上,难免出现失误。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不是记得回来的咒诀吗,情况不对,为何不立马返回? 计燃气得横眉怒目,跺脚道,师父,你不知道那些女子有多凶悍泼辣,一上来便东扯西扯,把我的都符挤丢了 林轻舟又望他脸上的唇印一眼,心道这姑娘嘴巴还挺大的。 他强忍笑意,道,是为师不对,快去梳洗一下,不成样子。 计燃应了声好,转身朝方便走去。 噗。 计燃皱眉转身,撅着嘴问道,师父,刚刚是不是你在笑我。 林轻舟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为师是这种人吗,还不快去梳洗。 好的。计燃将信将疑地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林轻舟再也控制不住:哈哈哈哈哈。 没错,他就是这种人。 季冬十二月,呵气成霜。 泗水城外的翠微湖边。 湖面之上白烟缥缈,水中翻折的枯草瑟瑟,岸边的林木只剩一身瘦骨嶙峋。 目光所及之处,满目萧瑟。 林轻舟坐在湖边,手握长杆,正在专心致志地垂钓。 陡然,一阵小旋风刮到他的身后,步伐响动匆忙沉重,声息微促,水底正慢慢潜近诱饵的鱼,被惊跑好几条。 师父,我来陪你钓鱼。计燃狗腿地两手托腮,蹲在林轻舟身侧大声道。 很好,这下子,鱼饵四周的鱼悉数被惊跑,一条不剩。 嗯。林轻舟扶额,应声。 没办法,蠢徒弟再蠢,也是自家的。 不过片刻,计燃又蹭地像一阵风似的刮走。 真没耐心,就知道你待不住。 林轻舟心道。 但,须臾,计燃又跑了回来,从马车上取了一杯茶,殷切地凑到林轻舟跟前,师父,给你递茶。 不用,我不渴。林轻舟盯着水底,淡淡道。 师父,我给你捏肩好不好?计燃放了茶盏,又蹭到林轻舟身侧,道。 不好。林轻舟果断拒绝。 师父,那我给你捶腿?计燃仍然不放弃。 不用。林轻舟甩回垂线,望着空空如也的鱼钩,咬牙道。 那师父,我给你 你直接说吧,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 林轻舟把自家蠢徒弟看得透透的。 计燃闻言,双眼水光涟涟,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凑到林轻舟膝盖旁,师父,我今早去找你房间寻你,不下心把桌上的那个白玉戒指摔碎了。 林轻舟:果然,我就知道。 没事,那是我的纳戒,用来存储物品,林轻舟重新在鱼钩上挂上鱼饵,甩将出去,我纳戒里的东西没丢吧,那可是为师的全部家当。 没呢,纳戒碎裂之后,师父的东西掉得一地都是,我已帮师父收好,齐整地放在桌上。计燃见他不生气,又朝他凑近一点。 半晌,就在林轻舟以为他终于能安分一点时,他又嗫嚅开口,师父,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林轻舟眼角一抽,轻声呵斥: 什么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徒弟,修道要清净寡欲,你天天脑子里都装着一些什么黄色废料。 计燃被他呵责,有点委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我收拾师父东西发现的,师父,这是哪个姑娘送你的吧。 一根白玉簪躺在他的手心。 簪尾是一片镂空竹叶,簪身纤长,成色一般,表面光滑。 正是寒祁送他的那一根家传白玉簪。 林轻舟神情怔愣,当时走得急,竟然忘了把这东西物归原主。 师父?计燃疑惑出声。 林轻舟回神,轻描淡写道: 不是什么姑娘,是我的一个修道的朋友。 师父,那是个什么样的朋友计燃生出几分好奇心。 一个林轻舟陡然语气顿住,微笑道,你今天的经抄完了吗?为了奖励你陪为师钓鱼,要不要再给你多加几篇? 计燃立马将白玉簪子塞到林轻舟手中,跑得比水底的鱼还快,头也不回道: 师父真是厚爱我,不过,我觉得现在要抄的经够了 瞬息之后,马蹄声响起,朝折返的方向渐渐远去。 此地空余鸟鸣,仅剩林轻舟一人。 林轻舟望着手心的白玉簪,神思飘远。 好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现下,寒祁已经继承清虚剑宗的宗主之位,年纪轻轻就登峰造极,风光无限。 寒祁大概早已从他死亡的悲痛中走出。 毕竟,儿女情长对他而言,在大好前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现在大概过得很好吧。 凌霄峰,竹林。 大概过得很好的寒祁靠坐在小坟包的墓碑前,烈酒入喉心作痛。 他手执酒壶,喝得醉眼朦胧,前襟被嘴角漏出的酒液浸湿一大片。 在他左侧,是一个火光跳跃的小火堆,为他的棱角分明的侧颈熏染出几分凄怆。 他一手痛饮苦酒,一手为林轻舟烧纸钱。 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忌日。寒祁的声音染上醉色。 他又痛饮数口,更是醉得目露痴态。 渐渐的,他开始语无伦次地絮絮叨叨,时间过得真是慢,原来只过去一年。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南山坡的花都开了,漫山遍野一大片,煞是好看,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哦,不对,不能带你去,你闻不得花香 那就带你去上京城郊的凤凰山那里没有熏气冲天的花香,都是参天古木我娘也葬在那里,还没带你去见见我娘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说着说着,声渐不闻。 他蓦地忽然拼命仰起头,用手盖住眼睛。 竹林外,段逍愁眉苦思,踌躇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一咬牙走进竹林。 他走至寒祁数米外,拱手一礼。 宗主,我有要事禀报。 寒祁颓靡不振地瘫坐在墓碑前,垂着脑袋,眼皮也不抬一下,说。 段逍直起身,心里有几分忐忑,腿都在打颤,宗主,前几日,我听闻一个秘术,用特殊的法器,能沟通阴阳,与亡魂言语交谈。 寒祁骤然抬头,脸上醉意褪去三分,幽若深潭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他知道寒祁已经心生兴趣,便大着胆子继续道: 那法器名为阴阳镜,只要将数名阴时出生女子的血滴在镜面上,就可破除封印。我已打听到,曾有人在泗水城的暗市见过那东西 话到此处,段逍面露喜色,等着寒祁对他的谏言有所表示。 怎料,寒祁眸色沉沉,神色严峻如山,声冷如冰: 禁止妄用邪门外道,看来清虚剑宗的宗规,你还记得不够牢,不如这个月你就待在房中好好研读宗规 段逍眼前的天突然转黑,寒祁这是要将他禁足一个月,可是,我 寒祁:嗯? 段逍腿肚子一个抽筋,连忙稽首一礼,宗主英明。 然后,像有恶鬼追在身后般,他疾步匆匆地走出竹林。 全修真界皆知,寒祁对林轻舟痴心一片,难道都是假的吗? 寒祁竟然无动于衷。 这次真的是马失前蹄了。 段逍拍着脑门,懊丧不已。 竹林中,待段逍离去,寒祁一改颓态盘膝而坐,双目微阖,气沉丹田,指中掐诀。 登时,一缕袅袅白烟,从他的指尖徐徐地飘出。 他再睁眼时,双眼清明,再无一丝醉意。 酒意已被他全数逼出体外。 他从地上起身,深望碑文一眼,面上神色难辨。 随后他召剑出鞘,纵身跃至剑身,疾若夜间流星般,飞出竹林外。 朝着泗水城的方向而去。 泗水城郊外。 一道身着青衣的人,立在芳草青青的溪流边,面容清隽俊秀。 只是,四周并无人,却突然听见他出声道,你真的在此地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吗? 声音清润如溪,无端动人。 但下一刻,他的清俊面容蓦地变得扭曲。 另一个声音在他体内响起,确定无疑。 那声音与先前截然不同,厚重阴冷,令人后脊生出寒意。 这一年多以来,这样的话,你说得还少吗?温润声音隐有不满。 并非我道行浅薄,他此生去过的地方都留有残息,只能一个个排除厚重声音也不急,解释道。 是的,这一年多以来他遍寻各地,只要是林轻舟足尖所履之处,他都一一抵达。 但,从未有何实质性的收获。 轻舟师兄他,真的还活着吗?温润声音生出一抹悲意,有了几分不确定。 他死的时候,虽然声息已绝,但后来出现一股神秘力量,像是强行要将他带走此事太过蹊跷,后来我隐隐能感觉到,他并未亡陨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温润声音有点哽咽。 同样的,这样的话,一年多以来他说过不知有多少次。 因为他别无选择。 他,也只能选择去相信。 第40章 冬去春来,冻土破开, 小雨淅沥, 春雷隐隐,万物复苏。 春日渐暖, 花园中的海棠、铃兰、含笑等等开得忘乎所以, 繁花满树,韶华极盛。与此同时,浓重的香气仿佛铺天盖地般笼罩而来。 在林轻舟多日未踏出房门之后, 计燃毫不犹疑地下令将花园内的花榭都铲除干净,无论珍稀名贵与否, 全部换成四季常青的无花绿植。 不过一天时间, 那些阴魂不散的香气便消弭无踪。 林轻舟踏出房门,走至花园, 眼前的景象不由令他震惊,心底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地触动。 蠢徒弟虽然资质差,修道一年,都未能成功引气入体,但对他这个师父,一直都是无可厚非的赤诚以待。 去年, 计燃花费重金, 为林轻舟在铸剑大师烛雍子处打造的一柄长剑, 经过一番千锤百炼, 终于锻造完成。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4) 烛雍子派遣一名道童送来书信, 告知计燃即日便可去他铸剑之地,三百里之外的春陵山取剑。 三百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若是脚程快的好马,半天时间便能走一个来回。 计燃府上良驹甚多,为了给林轻舟一个惊喜,亲手将剑送到他手上。他便瞒着林轻舟,带着两名会武的侍卫,骑着快马,亲自去春陵山取剑。 一上午时间,林轻舟在计燃的书房中翻看完半本《泗水杂记》,坐于园中高峻假山上的沉息打坐数个时辰,后又在房前练完几套剑法。 在此期间,竟然都不见计燃跟着前后转悠,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按照往日,计燃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着林轻舟,缠着要看他的剑法,求他讲述之前修习仙术的经历,以及问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今日却一反常态。 林轻舟初时,行事无人打扰,难得的耳根清静,心中甚至有几分愉悦惬意。 但,时至午后,仍然不见计燃身影。 林轻舟竟心底渐渐生出一丝不习惯,毕竟这一年多以来,计燃都是一直这般围在他身前身后打转。 他想着,大抵计燃有政事急情要处理,一时抽不开身吧。 虽然计燃这个闲散小王爷,除了每日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他的爵位至今未被夺取,简直是个奇迹。 如此想着,林轻舟下午继续如常时般,练剑打坐,看书习咒。 即使现下没有生存危机,但也难保以后没有。 对于修道,他从未懈怠过。 但是,直至晚间亥时,计燃房中漆黑一片,依旧未归。 一整日都行若无事的林轻舟,终于有点坐不住。 他从计燃房门前的石阶走下,恰好望见不远处,园中的青藤架旁侧,一名叫柳笺的小厮,正支使几个仆从栽新的罗汉松。 柳笺往日是寸步不离随侍在计燃身侧的。 林轻舟心中有几分不祥的预感,便叫来柳笺,询问计燃的下落。 作为仆从,对于主上的行踪,本该三缄其口的。 但是计燃久未归来,恐有不测。 加之柳笺也知晓,在小王爷心中林轻舟非比寻常的地位。 当下,柳笺便知无不言地,将计燃轻衣简从去三百里外取剑之事,告诉了林轻舟。 三百里外的春陵山,纵然马匹腿脚不快,合该早就归来。 想及,最近几日泗水城不大太平。 在城郊,溪边浣衣的村妇在岸边发现两名男子的尸体,死状惨烈,浑身干瘪如柴,真元被榨取得一干二净。 近段时间,疑似有凶恶歹毒的邪祟在泗水城一带活动。 林轻舟心中生出几丝担忧,匆匆向柳笺道了声谢。 随后他不再多言,走至院中,长剑往半空一掷,跃身而上,便掐诀御剑乘风,朝着春陵山的方向而去。 柳笺等几人,没见过这阵仗,仰头望着林轻舟夜空中飘然远去的身影,登时目瞪口呆。 往日,因小王爷修道一年多无所长进,连一丝仙气的影子都没,他们都暗地里偷偷骂林轻舟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不仅身无长物,只知道蹭吃蹭喝,还利用美色,将小王爷迷得晕头转向。 表面上他们都对林轻舟恭敬有加,背地里实则十分不齿。 现下,他们不由都瞠目结舌了一回。 往后,再没人敢乱嚼舌根。 却说这边,春意虽至,但夜间冷风扑来仍有些微料峭寒意。 林轻舟在冷风中,指间咒诀变化数次,每变化一次,足下之剑,前行的速度加快几分。 半个时辰后,林轻舟抵达春陵山。 烛雍子的春陵山庄,依山而建,位于半山腰处。 此时,举目四望,都是黑黢黢的起伏山峦,只有半山腰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林轻舟乘剑而下,在山庄前落地收剑,走上前去叫门。 春陵山庄建得甚是气势恢宏,远望是一片白墙灰瓦连绵,走上大门石阶,朱漆大门足有三丈高。 大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烛火摇摇曳曳。 一股幽幽的寒气,若隐若现地朝四周漾开。 林轻舟轻拍门上铜环发出的声音,在空寂茫茫的夜色中,甚是突兀响亮。 不消一会儿,朱漆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颗小圆脑袋探了出来。 是一个梳着双髻,眉心一点红的小道童。 他双眸无神,朝林轻舟缓慢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一字一句,像是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般。 林轻舟长眉微皱,问,一名叫计燃的客人在不在此处?他今日上午曾到此地取剑。 那的面容僵硬的童子,岿然不动,亦是半晌没有任何言语。 林轻舟疑心他是否未听明白,正打算复述一遍。 他却蓦地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声音平直,毫无起伏,道,有的,请稍等。 这般情状,与以前他画设计图时,那台总是卡住的破电脑如出一辙,不管输入什么数据,输出信息时都像母猪上树一样坎坷艰辛。 道童话毕,门后的头收了回去。 眼前沉重的门,又吱吱嘎嘎地,缓缓合上。 此地处处都透着古怪,不宜久留,林轻舟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带计燃离去。 等了足有半刻钟,林轻舟的耐心被一分一秒的消耗,所剩无几,那传话的童子才出现。 他手上拿着一块作为传话信物的玉佩,道,他让你先回去,他要留在此地。 林轻舟接过玉佩,细细端详,确实是计燃的东西。 他沉吟一瞬,将玉佩收入袖中,轻声道,多谢,那我这就走了。 林轻舟步下石阶,踏上通向山下,林木繁茂的夹道,背后的关门声却迟迟未响起。 直至他身影走到一处转角,身影消失在浓黑树影里。 那扇像一张血色大口的门,方才缓缓合上。 林轻舟听见声响,不由分说,手握长剑纵身跃起,足尖点枝踩叶,清逸如一缕墨色夜风般,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越过黛瓦高墙,掠进春陵山庄中。 春陵山庄依山傍水,潜入山庄后,隐隐可听闻叮咚山泉的声响。绵亘屋瓦顺着山峦的倾斜幅度,高低错落排开。 林轻舟在夜色中一路飞檐走壁,只见山庄内与山庄外的僻静清寂不同。 春陵山庄外看萧瑟岑寂,实则是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山庄内。 屋舍间,灯火点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屋内屋外都是行走的人影,执杯握盏,言笑晏晏,热闹至极。 林轻舟自屋檐飘落而下,匿身于一簇灌木丛后,仿佛瞬息之间,跌入另一个光怪诡谲的世界。 可以望见,亭台水榭中,青石小径上,花丛树影旁,随处可见陈列的案几,上面摆放着精致糕点,美酒佳酿。 除了往来盛酒的美婢,搀扶醉如烂泥的客人的小厮外,其余的都是相貌中上等以上的年轻男子。 有的是身负修为的修士,有的仅仅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或三两交谈,高谈阔论,或喝得不省人事,醉倒在美姬怀,或以手撑着石灯,吐得天昏地暗,吐完一抹嘴巴,又继续畅饮。 人人神态昏昏,笑意迷离,沉醉不知归路。 清风一吹,颓靡空气中,蓦地飘来一股淡淡奇异香气。 林轻舟不小心吸入一丝丝,一刹那便脑袋轻飘,意识有点迷蒙。 他连忙掐了个诀,念了几遍《清心诀》,才驱散那种诡异的感觉。 他从树的阴影走出,敛声屏息,掐了个诀,将那引人沉迷的香气隔绝在外,佯装是众人中的一员,朝着四下扫视一圈,不见计燃。 春陵山庄占地甚广,四处都是沉迷宴饮的人。 林轻舟在山庄的亭台水榭、屋舍楼台找了一圈,都未找到计燃。 只剩一个地方没有找,那便是位于山庄正中位置的那一处最为灯火通明的殿宇。 在外间,可隐约听见屋内传出喧闹之声,比之他处,更为人声嘈杂。 门口处时有人进出往来,林轻舟不动声色地走至殿中。 只见殿中歌舞升平一片,主座之上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笑意深深地望着殿中所有人,似是非常享受这种热闹嘈杂的气氛。 殿中两侧摆放着数列案几,众人执着酒杯往来穿梭,殿室中间是翩翩起舞的歌姬。 林轻舟在乌烟瘴气、牛鬼蛇神乱成一片的殿内扫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的一张案几上找到计燃。 他一手按着酒盏,一手握着酒杯,正在不停地饮酒,两颊酡红,已是醉态。 林轻舟穿过人群,走至他的身侧,屈膝下蹲,轻声唤道:徒弟。 计燃握着酒杯的手停止了一瞬,神情迷茫地望他一眼,大着舌头,道:你谁呀? 随后他又继续杯盏不停地喝。 林轻舟不由皱眉。 蠢徒弟翻脸不认人,这是中惑术了。 林轻舟抬眼又朝主座之上那人,即宴会的主人,望去。 他一手支头,躺在高座之上,不断有人向他敬酒,说着恭维话。 而他对于这种众星拱月般的感觉,神情慵懒,怡然自得,非常受用。 此人定然不是什么铸剑大师烛雍子。 林轻舟再看殿中其他人的形态,蓦地,忽然知道了他是什么。 见素阁有记载。 明雀王。 极为喜好举行宴饮行乐,众人瞩目。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为了让宴席不散,能一直不舍昼夜地举办下去。他便使用惑术,令人短暂地失去自身所有记忆,沉醉在宴席中,忘记归去。 整座山庄里,所谓的客人,不过都是中了他的惑术,被他利用各种途径带到此地的人。说是客人,实则是陪他玩,满足他虚荣心的道具。 此地到处都是迷乱神智的异香,林轻舟捏了一张符,朝计燃施了一个醒神的咒诀。 他的神思瞬时清明过来,呆怔地望向林轻舟,师父,这是哪里? 出去再说。林轻舟一把提起蠢徒弟,扔下一句话,朝外走去。 蠢徒弟挣了挣,捡起扔在案几下的一柄长剑,才跟在林轻舟身后。 熟料,林轻舟的一只脚刚碰上门槛,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从高座上传来,想就这么带走我的客人? 殿内一时陷入刹那的寂静,甚至连殿室之外的人,都张望过来,循着高座之上那人的目光,再望向林轻舟。 林轻舟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随后佯装没有听见,步履不停地朝外走去。 倏地,明雀王化作一道羽状的青色光芒从林轻舟身后遽然闪至面前,伸出一柄折扇,挡住他的身前。 他本是杀意凛凛,待看清林轻舟的相貌,眸中一亮,跟你说话呢。 林轻舟淡淡道,强留客人不是待客之道。 他面上说着话,袖中的手却默默攥紧符箓,掐诀驱咒。 尔后,出其不意手腕一翻,一束蓝光从袖中射出,化作一抹流光,散落到殿中的那些舞姬身上。 瞬息之间,那些腰肢纤柔,貌美无双的舞姬全都化成了一只只吐着蛇信、粗若房梁的黑蛇,在殿中肆意地扭动黑鳞片片的躯体。 突变只在电光石火间,那些沉迷宴饮的客人,看到这一幕,瞬间震惊石化,殿内酒盏落地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明雀王皱了皱眉,折扇啪的一声合上,那些黑蛇登时又重新化作舞姬。 他再长袖一挥,殿中香气更为浓厚。 方才被吓得乱成一团的众人瞬时停住动作,双眼迷茫一瞬,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浑然不在意地继续推杯换盏。 他们被抹去了刚才的记忆。 倒是计燃吓得不轻,看到那些在蛇堆里仍然饮酒作乐,甚至搂着一条蛇亲个没完的人,更觉毛骨悚然。 他吓得双腿打颤,冲到林轻舟面前,拔剑出鞘,一脸警惕地望着手执折扇的明雀王,逞强道,师父,我保护你。 林轻舟将他一把扯开,丢到旁边,微抬下巴,朝明雀王道,外面空旷些。 明雀王望见被搅乱的宴席,脸上浮起一抹冷笑,那么,就请赐教了。 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一人用剑,一人用扇,两道身影在绵亘屋瓦上此起彼落,一时竟然难分胜负。 计燃还是第一次见林轻舟使用剑招与人争锋,一时不由仰头看着呆怔住。 林轻舟今日一身浅碧,飘逸不群的身形宛若一片天际行云。 素常有些微清冷的面容,剑起剑落间,更添一股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味道。 山庄内仍然宴饮的众人,不觉有异样,初初还以为是舞剑表演,底下甚至有人拍手叫好。 直到,林轻舟一面出招,一面驱动咒诀,将山庄内那些欺人幻术变成的东西,一一化成原样。 案几上摆放的糕点成了爬动的蟋蟀,蝗虫,白蚁,酒盏中盛放的酒变成了烂泥污水,美姬一个个变成野雉、穿山甲、鹧鸪、野狐等等。 连那引路的小道童都瞬时之间,变成一头满地乱跑的山猪。 山庄内瞬时乱成一锅粥,沉溺宴席的众人都醒过神来,吓得慌不择路地仓皇离去。 明雀王连忙补救,一面应战,一面施展幻术将山庄内的东西恢复原样。 但破坏始终比复原简单。 眼看山庄中的客人跑得所剩无几,他怒不可遏,也不再去管山庄中是如何一片狼藉不堪,只专心致志地对付林轻舟。 两人剑扇相击铮然,一路从春陵山庄,打到春陵顶。 计燃寻到自己的马,翻身上马,一路朝山顶疾驰而去。 从未有这么一刻,他这般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师父分忧。 春陵山顶有一处断崖,崖底是一条溪涧。 待计燃抵达春陵山顶时,林轻舟二人正在悬崖边打得如火如荼。 明雀王是妖修,修为与林轻舟不相上下。 望见计燃到此地,他瞬时就抓到了林轻舟的一个弱点。 他折扇一挥,一股强劲的妖风向计燃袭去,马被直接掀翻在地,计燃登时从马背上摔落,手中握着的剑也被甩飞到悬崖的一侧,险险要被掉落下去。 计燃爬起身后,连忙跑去捡那剑。 怎料,那明雀王恶性突生,与林轻舟斗得不可开交,还不忘又朝计燃那里补一扇子。 计燃方捡起那剑,一道白光劈下,只见足下所站立的地方,裂痕寸寸。 他尚来不及跑,脚底一个悬空,身体后仰朝崖底坠去。 山崖冷烟缥缈,计燃望着四周漆黑的一片,身体急速下坠着,心里悲戚地想着,今日他大概是要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5)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却等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拽住了他的衣领。 尽管像以前很多次一样,粗暴得像在拎东西一般。 但在此刻,计燃激动得瞬时眼眶就红了。 林轻舟掌中凝力,催动灵力,咬牙一拽,将计燃拽到了身前,站立在他的身前。 不要命了!林轻舟低声斥责。 这是责怪他不该去捡这柄剑。 计燃有点委屈,喃喃道,这是我要送给师父的剑。 林轻舟又气又感动,闭目深呼吸一口,最后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句,你看你手中的剑。 计燃低首望去,只见自己手中只拿着一截枯树枝,哪还有什么长剑。 这是怎么回事? 林轻舟语调淡淡的无奈,烛雍子大概已经遇害,被妖孽鸠占鹊巢。 半晌,林轻舟未听见他有何言语,以为他在反思。 谁知,只见他身体前倾,差点一头栽下去。 幸好林轻舟及时出手,一手将他拽住。 计燃第一次站在飞剑上,望着脚下黑黢黢一片,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双腿打颤,方才都是一直在强撑,此刻终于要撑不下去。 你见过恐高的剑修吗? 计燃灵根资质不行,灵修这条路等于封死。 但林轻舟想着,勤能补拙,剑修对资质要求稍微低一点,兴许他能走通。 然而,这条路似乎 计燃站在剑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想捂上眼睛显得自己怂,便干脆转过身来,与林轻舟面对面而立。 淡淡月色下,隐隐可望见,眼前人屈指掐诀,青丝飞扬,莹白如玉的面庞沉静清冷。 淡蓝色的衣袍被卷起流水般的弧度。 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温煦暖意地望着他。 师父,这样看着你,我什么都不怕。计燃出声道。 林轻舟还未作答,蓦地,崖顶传来一道声音,正是那明雀王。 真是师徒情深,羡煞旁人。 我记住你了,后会有期。 前一句话,带着调侃语调。 后面这句话,是对林轻舟说的。 林轻舟不由眉心一皱。 他是谁?计燃问。 喜欢开屏的公孔雀。林轻舟答。 你为什么想修道? 回到泗水城后,林轻舟走至计燃房门口,与他分别时,问出这么一句话。 最开始,我修道是为了能看见我娘,现在我修道是为了能跟师父一样。计燃望着林轻舟,眼眸一瞬不瞬道。 为了看见你娘?林轻舟心生诧异。 恩,修道之人不是都神通广大吗,至高者甚至能长生成仙我想再见我娘一面。计燃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双眸微垂,看起来有些难过。 你对修道似乎有所误解,修道之人并非无所不能。林轻舟话到此处,顿了顿,酝酿一瞬,戳心戳肝但一语中的的话说出口,你并不适合修道。 计燃点头,垂着眼眸,头也垂落得更低,声轻如呢喃,我知道。 这一刻,林轻舟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回到房间,林轻舟翻来覆去没睡着,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分别时,计燃那失落不已的模样。 这不由让他回想起,高中时,陆颢母亲去世,两个人坐在一起,抽了一整晚烟,一宿无话。第二日早上,陆颢眼睛通红地望着他说,她走了 计燃想再见他母亲一面吗? 林轻舟连夜翻阅完,计燃按着他给的书单,最近在仙市买的所有道法书籍。 灯油熬尽,天光大亮时,终于有所收获。 阴阳镜。 虽然是秘术,方法听起来也甚为阴诡,不正派,但是有何不可? 只要不伤天害理,所谓什么正道不正道,从来不是林轻舟的行事准则。 林轻舟将此事转达给计燃时,他甚为高兴,即刻着人去打听阴阳镜的消息。 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不出两日,派出去的人就打听到,暗市有传闻流出,最近好像有阴阳镜的下落。 林轻舟与计燃依着打探来的消息,乘着华贵的马车,朝泗水城暗市的方向而去。 走路不长眼睛吗! 蓦地,马车外传来车夫的一声轻喝。 林轻舟皱眉,影视剧里,权贵府上的凶恶家奴欺负底层平民的镜头出现在脑海中。 雨后初晴,街道上仍有不少积水。 闻棠背负长剑,步履极快地行走,面上带着三分不显露的笑意。 按着剑灵的提示,目的地就在不远处。 熟知,他刚拐过一个街角,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便迎面驶来。 猝不及防,他差点就撞了上去。 街道上积水甚多,马蹄踏入水坑溅起的泥水,落满在他的袍脚。 走路不长眼睛吗! 马车夫吹鼻子瞪眼,朝他穷凶极恶地喝问。 他刚想回嘴说点什么。 马车帘掀起一角,一道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怎么回事? 第41章 闻棠循声抬眼望去,黑楠木门框边,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掀起绣着银线暗纹的帘幕。 那是一只修士的手,骨节分明, 白净却不娇气, 可望见薄薄皮肤下伏着的青色血管。 指间隐约可见薄茧,一看便知是长年习武所致。 不过,手的主人并未露脸。 闻棠望着那只手,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悸。 手的主人坐在马车的左侧, 掀起的是马车右侧的帘幕。 闻棠立在马车的右前方, 如此一来,坐在右侧的少年, 脸庞显露出来,也就是方才出声的那人。 闻棠看他衣饰不凡,便知是人间权贵。他皱了皱眉,以为车上之人会像大多数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一样,不问缘由便恃强凌弱。 出乎意料地,马车上的人扫视他被溅落泥点的袍角一眼,竟然转脸斥责出言鲁莽的车夫, 让车夫给他赔不是。 闻棠无意计较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 默然地朝马车上的人微微颔首, 便抬脚继续朝前而行。 计燃见他一言不发离去, 转眼再看林轻舟神色, 道,他走了。 林轻舟颔首松开手,幕帘落下。车夫朝马背重重挥鞭,骏马长嘶一声,疾驰而去。 方才计燃便是看林轻舟神色不对劲,眉心微皱,才抢白出口。 他素来知晓林轻舟的为人,一个端茶倒水、穿衣沐浴从不愿麻烦仆从的人,定然是很瞧不上,那些欺压平民的行径。 他不想林轻舟,也将他视作那类人。 马车极快地行驶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闻棠过了街道拐角,前行数百米后,到了剑灵所指之地。 他望着蛰伏如兽的恢宏宅院,心中不免诧异,林轻舟为何会栖身于这样的地方。 与此同时,心头也有所庆幸 轻舟师兄这一年来居于此地,应该没吃什么苦。 你确定是此地吗?闻棠问道。 尔后,他清俊的面容像被火光燎动一般,微微扭曲,三毒剑灵的声音响起,千真万确,此地他的气息最为浓厚,当是长期居住于此。 为了更具说服力,他又补充道,方才一路走至此地,沿途都有他的气息,在方才的街道拐角处最为浓厚 顿悟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 像燃尽的长长香灰蓦然断落,像檐角的细流汇聚成滴,赫然滴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他猛然间醒悟过来 掀起马车帘幕的那一只手 他整颗心倏地跳得飞快,脸上浮起一年多以后最为灿烂的笑容。 沿着前来的路,身形飘若鬼魅,搜寻那辆马车的踪迹而去。 仙市在泗水城的城南,马车疾驰一盏茶功夫便到了。 仙市的明市与凡间的市集大同小异,店铺林立,各类符纸丹药,利器法宝,令人目不暇接。 街道上修士人头攒动,林轻舟与计燃不得不在仙市入口处,从马车上下来步行。 穿过阜盛人烟,沿着逐渐变得冷清的街道继续前行,行人寥寥。 这一年来,林轻舟为了买几本有所正道有所禁忌的书,也曾到过暗市,并非完全不知暗市的规则。 几分荒凉的街道尽头是一堵墙,墙上青苔遍布,缝隙里还生着几簇蕨类乱草。 墙下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闭目躺在摇椅上,沉沉睡着,发出轻轻的鼾声。 摇椅旁边趴着一只巨大的白石龟,嘴巴呈张开状。 林轻舟往白石龟嘴里扔了一些钱,登时,那一堵墙便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漾起一丝丝波纹。 暗市的入口开了。 林轻舟与计燃互相对望一眼,当即穿墙而过。 一脚踏入墙内,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暗市位于泗水城下,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里面也确实阴森幽暗。 不过,与地道山洞那种逼仄狭小、昏暗无光不同,暗市是一片虚空世界,天无日月,只有阴滚乌云。 明市的川流不息,熙熙攘攘。此地全然另一番景象,街道狭窄,商铺甚少,地摊甚多,跳蚤市场既视感。 行走的人寥若晨星。 并且,此间的众人,无论是买方或者卖方,有的以帷帽遮挡容貌,有的以面巾或面具遮面,甚少有人坦荡荡以真容示人。 林轻舟与计燃进入暗市后,在入口处的小摊贩处顺手买了两张面具,一人一张戴好。 据打探得来的消息,阴阳镜在一家叫蓬门的店铺里。 两人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不起眼的小犄角旮沓里,找到了那家店铺。 小小的门面,非常不起眼。 林轻舟走上前敲门,窄小低矮的门打开,是一个高挑清瘦的小伙计,问他们有何贵干。 鉴于阴阳镜的特殊性,林轻舟要求到店内说话。 两人弯着腰,踏进小门的门槛,蓦地,眼前豁然开朗。 店面虽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极为宽敞,摆放着甚多稀奇古怪的法宝利器。 林轻舟顾不得细看,当即说明来意。 不巧,那东西刚被人卖下。小伙计道。 当真?林轻舟表示怀疑,这也太不凑巧。 那人现在还没走,在付账。 高瘦伙计抬手指了指二楼。 在付账? 那就还有机会。 那人出多少灵石?我出林轻舟蓦地声音一顿,回头指了指身后的计燃,理直气壮道:他出三倍。 差点就秃噜嘴说大话。 三十万灵石。 小伙计自上而下将计燃扫了一眼,像看个待宰的肥羊。 三十万灵石? 三倍,那就是九十万灵石。 好像有点高。 林轻舟心里没底,回头望一眼计燃。 计燃戴着面具,望不见表情,只朝他颔首。 钱,不是问题。 瘦竹竿伙计上楼,将消息禀告给店老板。 不消片刻,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从二楼滚了下来。说是滚,是因为他胖得像个球,已经看不清哪里是腿,哪里是手。 矮胖老板捋了捋八字须,目露精光,对林轻舟道,买卖本讲究先来后到,但我见你诚意十足,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话到此处,他声音一低,继续道,但楼上那位实在不好相与,如果你能说服他,我就将镜子卖给你。 这胖老板还真是老奸巨猾。 想让他与另一个顾客鹬蚌相争,他坐收渔利。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百利无害。 但现下别无他法。 林轻舟只得应允,留计燃在一楼,跟在胖老板身后,踩着木楼梯走上二楼。 林轻舟被带一间房内,矮胖老板请他在一张黄花梨木桌前入座后,便带上门离去。 暗市常年阴暗,房内桌上点了一盏灯。 林轻舟落座的木桌前是一重厚厚的黑纱,不透光。 从房梁径直垂落在地,仿佛一线天,将一间房劈成两半。 对面是什么情状,一星半点也不能望见。 暗市交易中,无论买家或者卖家多数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黑纱对面大抵就是坐着那个人。 林轻舟刚想开口,一道熟悉至极、沉冷幽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出四倍。 四个字,如同天上炸下的四道惊雷,林轻舟当场就要外酥里嫩。 寒祁! 对面的人竟然是寒祁! 我 林轻舟刚吐出一个字,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闭上嘴巴。 系统虽然对他的外貌进行微调,但是声音并未有一丝一毫变化。 心跳如擂。 黑纱这端,纵然林轻舟只说出一字,寒祁仍然敏锐地捕捉到。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他神情巨震,不禁想破坏暗市的规矩,用掌风掀开黑纱一探究竟。 但,蓦地,黑纱对面之人接着又开口说话。 你买阴阳镜做什么? 那声音细哑如风吹树叶沙沙,与他心上那人的根本天差地别。 方才刹那一瞬的熟悉感,仿佛是他生出的错觉。 黑纱另一端,林轻舟庆幸不已,幸好袖中有一张幻音符,可变换自身声音,不然不知如何收场。 他悬至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 为与亡夫相见。寒祁轻描淡写地说出几个字。 林轻舟登时像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喉咙。 竟然吐不出一个字来。 第42章 寒祁口中的亡夫,林轻舟纵然再是神经迟钝, 再是不解风情, 也知道说的是谁。 他与他明明没有举行合籍仪式的 但在寒祁心中,他已经是他的道侣。 寒祁现在找阴阳镜是为了他么? 那这一年多以来 林轻舟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不禁开口劝解道:亡者已逝, 你又何必执着, 好好活在当下才是。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6) 这话寒祁听来甚是不喜,他剑眉一拧,冷声道: 你将生死看得如此通透, 那阴阳镜对你定然无用处,那你又何必执着? 林轻舟被一噎, 不甘示弱, 辩解道,阴阳镜不是我用, 是我朋友用。 不料,寒祁闻言轻笑一声,似笑他谈判技巧稚拙,那你该劝解你朋友,让他好好活在当下。 林轻舟: 以前怎么没发现,寒祁竟然还有如此巧舌如簧的一面。 林轻舟深呼吸一口气,晓之以理不行, 那就试试动之以情。 他放缓语调, 无责任信口开河道: 我朋友幼失怙恃, 十几年来孤苦伶仃地, 身世浮沉犹如雨打萍, 能与生母说上一言半语,是他多年夙愿,他辗转多年,终于得知阴阳镜的下落,不惜路途遥远赶来此地,结果你于心何忍? 这么一番煽情的话,寒祁听后无动于衷,无情拆穿他道,能拿出九十万灵石的人,凄凉坎坷? 林轻舟又被噎住,轻叹一口气,他真的很想与他母亲再见一面,顿了顿,他带着几分气恼,说道,说不定,你要见的人,他根本不想见你。 林轻舟话毕,静听半晌,寒祁未说一句话。 良久,林轻舟简直要怀疑,黑纱后寒祁是否早已离去。 你不懂。寒祁的声音很轻,似是十分低落。 他是为了我才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相爱 林轻舟:我确实不知道。 原本以为寒祁在他假死后能看淡一切。 没想到,他故意跑到食灵兽前的行为反而让寒祁心生误会,以为他是为了寒祁而身陨。 寒祁歉疚之下,更难忘却他。 情债难偿,不能放任寒祁这样泥足深陷,否则他心中难安。 林轻舟皱眉,试着开解道,有些人,可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喜欢你,他接近你,可能是对你别有所图。 话音落下,寒祁语气不善,别人或许是,但他一定不是。 林轻舟不禁反问,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呢? 寒祁陷入回忆中,语气有点怔然,忽然变得话多起来,他对我从无所求,是我以前待他不够好 危急关头,他总是挡在我的身前,连最后一次也是那个时候,他该有多疼啊 他说为我而死,死得其所,我以为这是戏谑之言,却没想到 话到此处,寒祁整个人像水没头顶一样,喘不过气来。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闭上双目,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 林轻舟听见这番话,急着解释道,他可能是不小心代你受过。 寒祁不以为然,你不懂,我宁愿他从来没受到任何伤害。 他停了数息,继续自顾道,纵然他不为我做这些,我也一样的 后面的话,寒祁没说出来。 但鬼使神差的,林轻舟却蓦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皱眉,不无恶意地道,兴许他不独独对你好,他也对别人一样的,顿了顿,心一横,干脆抹黑自己到底,他可能还到处招惹别人,朝三暮四,你以为游进了他的心房,其实只是他的鱼塘。 不许你这么说他! 话未说完,黑纱对面的寒祁冷声打断,与此同时,沉重的威压自他周身散发出来。 这些话,似是戳到了他什么痛处。 凛然杀意,漫天掩地般,将林轻舟裹了个严实。 林轻舟的心怦怦直跳,事情有点不妙,弄巧成拙了。 寒祁的实力,他见识过,两人交起手来,绝对占不到便宜。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胶着。 沉默着,一场恶斗似乎一触即发。 林轻舟如坐针毡,此时让寒祁松口不抢阴阳镜是不可能了,能否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才是最该担心的。 良久,久到仿佛候鸟已南归,雨燕已还巢,那磅礴杀意才渐渐消散下去。 滚。 寒祁似是不愿再对他多说一个字,只冷然低声道。 林轻舟也不复多言,起身迈步朝外走去,方一打开房门,听墙角的胖老板踉跄着跌进房间。 他双眼微红,用一副你不懂爱的表情恨恨地望着林轻舟: 他们真的好相爱我的镜子不卖给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你走吧。 林轻舟: 计燃在一楼等得满心焦灼,林轻舟上去的时间有点久,可别是除了什么事。见他从二楼下至一楼,计燃便马上迎了上去。 先走再说。 林轻舟语速极快道,此地不宜久留。 师父,你的声音 计燃讶异,上去一趟,师父的嗓子怎么跟被火烧过似的。 见林轻舟脚步匆匆朝外走去,计燃马上乖巧跟在身后,一起走出店铺。 却说这边,寒祁从房内走出,刚走至楼梯口,眼睛不经意一瞥,望见一楼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裳的人微勾腰,刚走出店铺。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裳的人。 但他的目光全都被那个惊鸿一瞥的天青色背影所吸引。 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怎么可能认错?! 见寒祁深盯林轻舟的背影一眼,胖老板当即谄媚道,那个就是方才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只剩一道黑色残影。 寒祁已经掠到一楼,追了出去。 林轻舟拖着计燃刚走出店铺,便使了一个疾行诀,两人都走得极快,街道两侧的行人店铺像飞逝而过的光影。 但纵然如此之快,一山更比一山高,陡然,林轻舟的肩头轻而易举地被一只手轻轻拽住。 条件反射之下,电光火石间林轻舟指间凝力抓住肩头的那只手,肩头微低,打算使一招分筋错骨手。 谁知,那只手像游鱼一般,灵巧地从他掌中溜走不说,反手使了个巧劲勾着他的腰,将他往后一捞。 他的整个后背往后一沉,登时抵上一片胸膛。 在林轻舟有任何言语举止之前,一道久违熟悉的清润声音从耳畔传来。 轻舟师兄。 温热湿润的热息,瞬息之间扑上他的脖颈颈侧。 第43章 闻棠的声音。 简直猝不及防。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听他直呼其名,哪里出了差错, 这么快就露馅了。 这端, 温热的鼻息,一阵阵打在林轻舟的颈间。两人姿势暧昧, 距离过于贴近, 林轻舟浑身不自在。 他脑中来不及思虑其他,当即手肘朝后一击,挣脱闻棠的手, 转身语调诧异道,阁下怕是认错人了吧。 一年多过去, 闻棠身量拔高不少, 以前是与林轻舟差不多一般高,当下, 竟然已经比他还高出一个个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温润眼睛,定定地朝林轻舟俯视而来,纵然眸光柔情,闪烁着极度喜悦的光芒,却带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幸好有面具作为遮挡,不然林轻舟定然藏不住脸上的那种源于熟人久别重逢的错愕。 林轻舟拒不相认,在闻棠的意料之外。 他得知林轻舟可能并未身陨的消息后, 这一年多以来, 几近疯狂地寻找他的下落, 一刻也未停, 但从未深刻思索过, 林轻舟为何要假死遁逃而去。 轻舟师兄,你的声音闻棠有点惊诧,甚至开始怀疑是否真的误认。 林轻舟微歪头,佯装仔细辨认他的容貌,我真的不认识你。 语音落下,林轻舟毫不犹疑地转身便走。 他在说谎。闻棠的灵识中,三毒剑灵传音入密,声音笃定。 闻棠疾步追上,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切道,轻舟师兄,我知道是你。 你不就是今早马车外的那个人吗,竟然还追到此地了?计燃见此人方才揽着自家师父,动作轻浮,已是心中不满,现又胡搅蛮缠,当即忍不住抢先出口,我师父说不认识便是不认识。 暗市较为寂然,他们弄出的动静已经吸引街道旁侧的商贩、行人的注意,都朝这边望来。 林轻舟微微回首,一扯衣袖,声音漠然,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他转身继续前行,孰料,怕什么来什么。 咚的一声,他的额头撞得生疼,似碰上一片铜墙铁壁,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玄色衣襟。 臂间一紧,被一只手用极重的力道牢牢攥住,仿佛唯恐他下一秒就要凭空消失般。 林轻舟疼得皱眉,抽了抽手臂,没能抽出来。 是你吗?寒祁微颤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这声音让林轻舟听了心里无端发慌。 他怎么也追上来了。 在店铺中,他明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甚至触怒寒祁,令寒祁对他生出杀意。 这才不过几分钟时间,马甲就稀里糊涂全掉光了,老天莫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对,就是我。林轻舟声音平静地开口,仍旧是那风吹树叶沙沙般的声音。 他轻叹一口气,语调似乎极是无奈,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 寒祁闻言,攥着他手臂的手登时又收紧几分,冷峻如山的面容上浮现既是狂喜,又是震惊的表情。 但其实,无论哪种表情,都不太适合他。 因而,两者落在他脸上,看起来莫名怪异。 闻棠站在身后,温润的面容阴沉沉的,眉间有淡淡的黑气飘出,为何师兄方才不与他相认,寒祁一出现,态度却截然不同。 他咬牙嫉妒。 寒祁心情激动得快要说不话来,松开重重捏在林轻舟臂膀上的手指,方想伸手至他的后背,深深地拥他入怀。 岂料,臂间桎梏一松,林轻舟便一个转身,站至几步外,道,没错,刚才要买阴阳镜的那个人就是我。 寒祁神色微怔,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住。 这位道友,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阴阳镜我都已经不打算跟你抢了,你还要追上来杀人灭口,你这算什么? 林轻舟保持着安全距离,用生疏陌生的口气,很是愤慨地谴责道。 寒祁神情愕然,难道竟然是认错人了吗? 林轻舟是在他的怀中,断绝声息,一寸寸变凉的,他亲眼目睹他的尸身如何流散成星,湮灭无踪。 正因如此,他这一年多以来,对林轻舟的死亡深信不疑。 可是,此人的身形与林轻舟别无二致,只是他戴着面具 想及此,他不着痕迹地朝林轻舟极快地掠近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去摘他的面具。 手堪堪要触上边缘,陡然,一道猛烈的剑意从身侧呼啸席卷而来。 他身形俊逸地一个闪避,剑意破空声响起,街道旁的商铺牌匾被削断落地。 寒祁自现身起至此刻,第一次朝闻棠投去视线,狭长深邃的眼睛微眯,闻师弟喜欢偷袭? 闻棠温润隽秀的眉眼,浸染上几分狠色,寒宗主何苦咄咄逼人,为难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寒祁神色冷冽,既是陌生人,那又与你何干? 闻棠收剑入鞘,寒宗主仗势欺人,身为清虚剑宗弟子,顾及一下浮玉山的名声是应该的。 林戏精适时插话道,原来是清虚剑宗宗主,失敬失敬,那镜子我真的不要了,此刻我还有事,我就先行一步了。 林轻舟喊了一声计燃,蠢徒弟完全状况外,呆怔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 孰料,他未走几步,一阵凉风拂过,寒祁掠到他的身前,二话不说,抬手朝林轻舟的面具而去。 有剑灵的指点,闻棠确认无疑,眼前的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但是,这不能让寒祁也知晓。 当即,他不假思索地朝寒祁又挥去一道气势汹汹的剑意,阻挠他夺走林轻舟的面具。 寒祁的动作被剑意阻断,避开后,不依不饶地又朝面具袭去。 闻棠又横加阻挠。 两人分外眼红,便这么交起手来,分别手握长剑,纵身跃上屋顶,毫不留情地打得不可开交。 高手对决,剑光交错,照得四周亮如白昼,乌云滚滚的暗市,这一方天地里,仿佛一道道闪电当空劈下,光芒耀眼。 横扫过屋顶的剑意,似千军万马过境翻滚烟尘,瞬时之间,两人所到之处,屋面整块整块掀起,片瓦不留。 暗市中走动的人,龙蛇混杂,各路人马都有,但多是修士。 此番打斗闹出的巨大动静,整个暗市都能听见。 登时,越来越多的人,朝此地聚拢过来。 修真界近百年来,算是较为和平,仙魔冷战无战事,仙门各派高手之间鲜少动手。像这样声势浩荡的战局,千载难逢,多看几眼,说不定从中勘破修炼瓶颈,提升心境,于修为大有助益。 街道上,不远处的屋檐上,商铺门前,到处都是指指点点人影,小声点评的人群。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林轻舟见状,心中暗叹一声闻棠真的道行进展神速后,便悄无声息地穿过街道上的人流,朝通往暗市之外的道路走去。 然而,寒祁虽与闻棠战得难分胜负,貌似全神贯注,不遗余力,实际上,眼角余光从未离开过林轻舟的身影。 林轻舟妄图浑水摸鱼溜走,一连番动作,毫无遗漏地落进寒祁的眼底。 涌往此处的人越来越多,林轻舟喜闻乐见,逆着人流,一步步朝外走去。 眼看人流减少,他正要掐诀御剑,鬼使神差地,回望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白芒从寒祁的栖霜剑中挥出,削断闻棠几根发丝,径直朝林轻舟面门而来。 啪嗒一声。 剑意不多不少,不轻不重,刚好将他脸上那张绘着恶兽的面具,一剑破开。 面具一分为二,应声落地,林轻舟惊惧万分的脸庞登时落进在寒祁眼底。 寒祁望见林轻舟的一瞬,握剑的手一颤,几欲要拿不稳,一时之间看得怔愣,竟然忘了去格挡闻棠毫不留情的招式,手臂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如其来。 林轻舟愣神一瞬后,连忙转身继续掐诀御剑。 但寒祁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7) 他顾不得手臂剧痛,更顾不得闻棠如何,当即迅疾地跃身飞去,两个纵跃后,一把拦在林轻舟的身前。 林轻舟虽然相貌与先前只有七分相似,但这七分相似便足够了。 他的手腕登时被一股灼烫裹住。 寒祁指间仿佛力有千钧,生生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寒祁的眼眶登时就红了,双目灼灼地望着林轻舟,脑海中是一大片空白,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未料,林轻舟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看清楚,是不是认错了人? 说着话,他微微偏转头,似有若无地暗示寒祁,他的右眼角没有泪痣。 不仅没有泪痣,整张脸的线条较之以前,更为清冷凌厉。 你,我怎么会认错。寒祁因为激动,声音微抖,容貌可以轻易改变,但是神态却是骗不了人的。 神态骗不了人是么? 望着周围好奇围观的吃瓜群众,林轻舟不顾形象地大喊一句,不得了,清虚剑宗寒宗主当街耍流氓了。 这与林轻舟往日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寒祁闻言,登时面部表情一僵。 见他无话,林轻舟又火上添油,不高不低的声音,不要以为你长得还行,我就要跟你走。 寒祁有点手足无措,倒不是碍于周围那些围观修士,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让他无所适从的是林轻舟。 他更是不知林轻舟为何要这般。 我们快要结成道侣了,你忘了?寒祁不知所措,心中不安地问道。 林轻舟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是不可能当你亡故道侣的替身,你死了这条心吧。 寒祁闻言,面色陡然变得煞白,心中骤然疼痛如有刀搅动。 在他的记忆里,林轻舟何时这样与他说话过。 他的心上人,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人,是深爱他的。 难道,竟然真的是认错了么? 终究还是空欢喜一场么? 他心上的那人,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寒祁一个愣神间,林轻舟趁机挣脱腕间束缚,朝外快步走去。 不行。 不能让他走。 寒祁失魂落魄地要去追,这边,闻棠却继续甩不脱地又与他缠斗起来。 闻棠体内因有凶剑之灵,招式起落间,容易魔气外溢。 方才他一面与寒祁过招,一面又要压制体内的魔气,毕竟此地仙门中人众多。 寒祁劈开林轻舟面具追上去时,他已到强弩之末,刚好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已经缓过来,定然不能任他追上林轻舟。 一时之间,暗市中又陷入一场剑意凛然的恶斗中。 林轻舟回至房间后,开始收拾东西,在泗水城待了一年多,已经够久。 是时候换个地方,好好游历,见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他是绝对不是因为怂了。 不过,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做一件事情。 并且,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暗市中,清亮剑光整整照亮虚空半个时辰之久,最后,以闻棠失败告终。 闻棠口中溢出鲜血,受了极重的内伤。 两人不欢而散。 寒祁从屋顶纵身而下,朝街道角落里,被瓦片砸晕的计燃走去。 第44章 林轻舟的纳戒在数月之前,被计燃不慎打碎, 衣裳、符纸丹药等全部家当散落一地。 计燃当时心中甚是惴惴不安, 唯恐惹得师父不高兴,后来见林轻舟并不介怀, 便去仙市挑了一个精美的储物锦囊, 以作补偿。 林轻舟待在此地一年有余,家当却没添置多少,多数是书籍剑谱。 为了以后与人过招, 不暴露门派,一年里他钻研不少剑谱, 融会贯通, 取此之长,补彼之短, 甚至创新了一些招式。 除了书籍剑谱外,还有一些花哨不中用的小玩意儿,多数都是计燃断断续续送的。 现下,又要跑路走人,除了带一些特别中意的书籍,其他东西无甚实用,不带也罢。 收拾好细软, 一一放进储物锦囊中, 他打算去向计燃道个别, 毕竟师徒一场。 不过, 计燃呢? 林轻舟皱眉闭眼, 一拍脑门,猛地记起一桩事。 完犊子,刚才他只顾自己逃跑,把蠢徒弟落在暗市中了。 难怪一直觉得有何事未完成。 想及此,他急忙朝外走去。 不过,现在折返回暗市,会不会又与寒祁等人迎面撞上? 林轻舟站在房前石阶上,脚步顿住,有点犹豫。 寒祁与闻棠忙于争锋相对,应该不会注意到计燃吧? 再者,蠢徒弟虽然资质奇差,但也不是白痴,转身不见自己,当会自己原路返回。 林轻舟如此安慰自己,从锦囊中拿出一页符纸,一手指尖掐诀,一手以灵为墨,在悬在半空的符书上撰写告别之言。 刚写完符书,他掐诀正要将符书送往计燃房间内。 却见那端,小花园绿藤蔓延的垂花拱门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拐了进来。 是计燃回来了。 如此甚好,省了一桩事。 林轻舟望见他时,他也抬眼朝林轻舟望了过来,一眼扫见林轻舟手中的一页纸。 瞬时,他难得的思维敏锐,察觉到别离的意味,眉眼露出一丝凝重。 林轻舟见状,心底有点发虚,暗市为法外之地,龙蛇混杂,危机四伏,他方才只顾逃遁,完全将计燃抛之脑后,确实是他不够仗义。 计燃面上不大高兴,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轻咳一声,遥遥朝他道,徒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计燃穿过葱茏枝叶荫照的青石小径,不苟言笑地走至他的跟前,不答反问,口吻滞重,师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蠢徒弟不大对劲,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之前我确实有所保留,但是,我绝非故意欺瞒,此事说来话长。 一般说来话长的事,常人听见都会及时打住,不会再多过问。 但是,计燃脑回路不比常人。 没事,我今日时间很多,师父尽管说来,我听着。计燃说着话,伸出一手,将他往园中的水榭处招呼。 两人在水榭处落座。 春日渐远,暑气将至。水榭雕花镂空的栏杆外,亭亭翠盖,迎风摇曳。 雨后初晴的空气格外清新,日光照在池水绉纱似的波纹上,折射出粼粼波光,打在林轻舟天青色的袖子上,明明灭灭的,平添几分缥缈之感。 那两个人,我确实认识。其实,我对他们有所亏欠。林轻舟轻叹一口,缓缓道。 师父,我就知道是这样,人家追债都追了一年多,急的眼睛都红了,计燃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师父,你说吧,你欠了人家多少钱,我替你还。 林轻舟怔愣住,蠢徒弟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不过,意思也所差无几。 这笔债不是一般债,只能师父自己来解决,他人无法插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应答道。 计燃语重心长:师父,既如此,那便好好设法处理才是。一味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老气横秋的样子,与他平时欢脱不羁的气质很是不符。 不过,一语惊醒林轻舟。 现在纵然他动身前往别处,寒祁与闻棠说不定亦会紧追不舍,虽然这种想法显得自己自恋,但难保不是如此,还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此地就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况且,为什么他要逃跑,他现在是覃昼,又不是林轻舟,咬紧牙关打死不认便是。 直接跑路适得其反,显得他做贼心虚。 心头主意打定,不用仓皇跑路,林轻舟脸上浮起笑意。 其实,他潜意识里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既然可以拥有平定安逸的生活,有谁会情愿行迹不定,餐风露宿呢? 蠢徒弟虽然平时修行非常不上道,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有点作用的。 对了,蠢不,徒弟,方才在暗市中师父情急之下,有所疏忽你后来没遇上什么事吧?林轻舟担心有人为难他。 计燃有点不好意思:屋顶瓦砾四飞时,我不慎被砸昏,醒过来时,整条街已没有几个人影,遍地断壁残垣,我见你不在,便径自回来了。 林轻舟有点诧异,就这样? 计燃语气颇为不满,师父,你一声不吭丢下我在龙潭虎穴,你还希望我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林轻舟面上讪讪,此事确实是他的不对,摸摸鼻子道,龙潭虎穴不至于。 计燃越想越气,脸皱成一团,师父,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哟嚯,蠢徒弟得寸进尺,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林轻舟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浅淡得像池面漾起的一丝水波: 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在意,今日我决定给你布置课外作业,一天之内学会画之前我教的所有符咒,没画完,不准吃晚饭。 计燃一脸痛不欲生,师父,我忽然觉得你已经对我足够疼爱,课外作业还是不要了吧。 林轻舟笑着起身,朝外走去,不够不够,否则,你怎么能感受我对你的如山关切。 可是,师父我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计燃偷瞄林轻舟,小声抱怨道。 有压力才有动力,为师对你寄予厚望,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林轻舟头也不回,自顾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计燃见抗争无效,只好屈从。 师徒二人常在水榭中看书传授,桌上放置着现成的笔墨纸砚。 他铺平宣纸,随手提笔蘸墨,方要下笔,不禁又抬头朝渐行渐远的那道天青色背影望去。 脸颊上方才的哭丧表情,逐渐在脸上消失殆尽,继而眉间轻皱,变成一丝丝的凝重。 那两个在暗市中兵戎相见的人,怎可能是追着讨债那么简单。 明眼人一望便知,那两人都对师父情谊深厚,甚至乎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不过,既然师父羞于启齿,顾左右而言他,那他便装作不知,装傻充愣给他一个台阶下。 先把人留住再说,省得到时跑了,天大地大难以再寻见。 不过,师父啊师父,你如此仙风道骨的一个人,看不出来竟然惹下了这么多桃花债。 并且无论哪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不大好处理啊。 阴阳镜没能拿到手。 此次暗市之行,不仅空手而归,还与最不想重逢的人相见。 林轻舟暗叹一句造化弄人,端坐在计燃书房内,继续翻阅手中古书,看看是否有什么宝器,可以替代阴阳镜。 这些古书都是先前计燃怕林轻舟在府上待得无聊,从暗市采购的。一部分是按着林轻舟给的书单,但大多是照着店铺老板推荐。 计燃的书房,原本有三面书架,放着政史商地等。林轻舟到此地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书房内变成竖起五座书架,其中有两座是放着各类道法书籍,五花八门,林林总总,内容涵盖范围极广。 日光渐渐西移,透过洞开的窗户,照到翻开的书页上,像伸着伶仃细脚般,打翻夜晚的墨台,徐徐将一切染上浓黑暮色。 坐在此地翻看一下午,林轻舟揉揉酸痛的眼,指尖掐诀,烛台上豁地燃起一点豆灯。 光线昏暗的书房,浸在橘黄的光芒里,变得亮堂起来。 高高的一摞书堆积在书桌上,他花了一下午翻看研究,没有什么新发现。 这些书已无参考价值,他抱起几本书,一本本地塞回书架上。 两大架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为了便于查找,自己编号,在书封的侧边贴了标签。 手中的书,刚好有一本在书架顶端,取书时搬了凳子才够着。 此刻,书房中的凳子不知被哪个仆从挪去别处,他只得踮起脚,高举手臂,死命地往上够。 够了半天,手臂酸痛都没能够着。 他落下脚后跟,身体原本紧贴书架,此刻不得不后退一步。 蓦地,后背抵上一片结实胸膛,与此同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取过他手里的书,抬高手臂,将书塞到它要去的位置。 林轻舟诧异,计燃什么时候起竟然比他还高。 他转身一望,寒祁逆光的轮廓,猝不及防落入眼中,登时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寒祁投下的阴影里。 这么一个惊吓,手中的书一时没拿稳,哗啦一声落了满地。 他整个人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后背顿时抵上书架。 寒祁是敛住声息进来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一丝一毫。 寒祁是怎么找到此地的? 他逃之夭夭的时候,明明寒祁还在与闻棠过招,两人打得如火如荼。 从暗市出来,一路上他也未看见后面有人跟踪。 对了,那时蠢徒弟还在暗市。 完蛋,准是蠢徒弟这货醒来后,直接充当了一回人形gs,直接帮寒祁义务导航了。 对于这种开门揖盗的行为,林轻舟表示深深的鄙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祁沉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起来很平静,像隐藏汹涌暗流的海面。 寒祁问的是,他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抑或是为什么策划这么一场假死逃脱的戏码。 纵然脑海中思绪纷杂,林轻舟还是瞬时稳住心神,戏精分分钟上身。 我表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轻舟皱眉,极力扭曲事实道。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年多怎么过来的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寒祁像听不懂他说的话,执拗的坚持林轻舟就是他要找的人。 幽深如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林轻舟。 纵然寒祁的面庞背光看不清,林轻舟仿佛仍能感受到视线中带着的情绪,如冰冷冽,又如火炙热。 与我无关。 林轻舟别开脸,不看他的眼睛。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你要这样惩罚我 寒祁蓦地伸手握住林轻舟的双肩,垂下往日高傲的头颅,低声下气地问。 对,你是做错了,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林轻舟心若磐石,无动于衷,下意识要挣脱肩膀上的钳制,但却不能撼动丝毫。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8) 你是不是介意我与殷昔白才这样,我发誓我跟他真的清清白白。寒祁甚至开始为林轻舟找理由。 他的声调仍是低低的,但是收紧的双手却暴露了激动的情绪。 若非他的脸庞逆光,林轻舟此时可以看到他的眸中一抹暗红一闪而逝。 殷昔白是谁?没听过。林轻舟的声音轻飘飘的。 你别这样好吗,请柬送给他后,他确实到鹤鸣九皋找过我,我与他草草说了几句话,便去断琴城找你。 你若是介意,我以后少与他往来便是。跟我回去好吗?寒祁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些微哀求。 跟他回清虚剑宗,那是不可能的。 我并非你要找的人,实不相瞒,我有自己的未婚夫,我们琴瑟和鸣,情投意合,不日将要大婚。 林轻舟冷然出声,信口开河不眨眼。 只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为什么他脱口而出的是未婚夫,而不是未婚妻。 这世间能与你成亲的,只有我。寒祁的声音蓦地变得僵冷。 恰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 计燃手中拿着一叠宣纸,走了进来,望见眼前景象,目瞪口呆。 这端,林轻舟就坡下驴,毫不犹豫地扬手一指,他就是我的未婚夫。 第45章 在五秒之前还是一条单身狗的计燃, 莫名其妙就拥有了未婚夫, 并且还是自己心之所属的那个人。 他站在房门口茫然一瞬, 眸光蓦地变得明亮灼灼,然后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角色。 放开他, 他快步走上前, 去拽寒祁钳制在林轻舟双肩的手, 他是我未来的王夫。 林轻舟的身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蠢徒弟今日一直都很上道, 不过王夫这个词扣在他的头上, 实在是不伦不类、一言难尽。 这端,寒祁的神色阴沉至极,面覆寒霜, 望向计燃的视线如剑似刃,直要戳穿他一副心肝脾肺肾。 他钳制在林轻舟肩上的手未被计燃撼动分毫,捏得更紧。 腕间一震,一股力道掌握得极好的灵流荡出,计燃被震得接连后退几步。 不过,幸好没有受伤。 随后,他收回视线,不再看计燃一眼,只死死地盯着林轻舟。 望见林轻舟疼得皱眉神情, 他这才意识到力度过重, 收回了手。 你就是为了这个人?寒祁的声音低沉, 像隐而不发的一柄利剑。 寒祁所言之意, 林轻舟是为了与计燃私奔, 才瞒天过海,假死逃遁给他看。 林轻舟眼角直跳,但是该演的戏仍要继续下去,他是我的未婚夫,不为他,我为谁。 我哪里不如他?寒祁声冷如冰,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 我的未婚夫在我心里,自然胜过世间任何人。林轻舟脸不红心不跳道,直视他道。 为了让寒祁知难而退,他又添油加醋补充道,他待人赤诚,才貌双全,虽然年纪比我小,却对我又温柔体贴,从不乱发脾气。 话音刚落,一股强劲猛烈的掌风迎面而来,林轻舟心惊肉跳,这是要把他拍成大饼脸,顿时惊骇得闭上双目。 但,随后,他的颈侧一凉,掌风堪堪擦过。 轰的一声,掌风将他身后的书架洞穿而过,径直连书架后的墙壁都破开一个大口子。 与此同时,书架上放置的书也摇摇欲坠。 甚至有几本从书架上掉落下来。 寒祁扫视一眼,蓦地,被摔得掀开书页的一本书吸引了注意力。 他走近前去,书页大开,只见上面不是写着文字,而是绘着两副图。 两幅图中,都是两个不着寸缕的男子,用不同的姿势行房。 林轻舟望一眼,便认出那书是与计燃初识时,他从江湖骗子手中买来的,其中详细记载了炉鼎之法的修炼过程。 咋一看,与春宫图别无二致。 计燃竟然没将此书扔了,现下,情况委实尴尬。 寒祁盯着那图上的内容,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计燃见此,不怕死地越过寒祁,从地上捡起那本书,飞速藏进袖中,笑道,见笑了,这是我们平时玩乐的一点消遣。 话虽如此,但他脸上没有丝毫见笑该有的尴尬,反而,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炫耀。 蠢徒弟入戏太深,演得有点上头了。 林轻舟头皮发麻,有点羞耻。 蓦地,他的脑中不知怎么想起,曾经两次跟寒祁在床榻上纠缠,两个人都衣裳凌乱,差点就擦枪走火的情景。 面颊上不自觉就染上一抹绯红。 寒祁望见他面上神色,一颗心顿时被撕得四分五裂。 计燃一人所言不足为信,但是,脸红是装不出来的。 林轻舟染上薄红的双颊,铁证如山般,默认了他与计燃之间羞于启齿的一切。 他们之间,是不是就像书册中的那两个人那样,坦诚相见,肢体相缠,亲密无间 寒祁垂下头,侧脸的线条紧绷,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塑,无喜无嗔。 无人知晓的是,他藏在袖中的手掌心,早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沉默无言,身形未动,一股沉沉的威压却向四周荡开,像急欲择人而噬的恶兽破笼而出,疯狂恣意。 轻轻的尘沙扬起,书架上残存的书籍震颤着,发出相互碰撞的声响。 林轻舟瞬时胸腔涌起一阵滞涩,真元运转受阻,呼吸不畅。 那端,计燃更是面如土色,抚着胸腔直不起腰来,接连后退数步,像立在风中般站不住。 寒祁抬眸深盯着林轻舟,掩在袖中的手,倏地伸出。 林轻舟面露戒备,立时拔剑出鞘,准备迎战。 望见林轻舟那如临大敌的目光,寒祁四分五裂的心,雪上加霜般被狠狠地一个刺痛。 林轻舟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戳中他最痛的地方。 他指间极快地掐了一个瞬移的诀,离开此地,像带着一身狼狈仓皇逃离。 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不过一介凡人,毫无还击之力。 他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面上沉冷如冰,但是心中的怒火与妒火不断灼烧着他的理智,将他折磨得要几要发狂。 若是再多呆一刻,他只怕要控制不住自己。 手起手落,一掌便杀了那个夺他所爱的人。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寒祁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像他到来时一般,令林轻舟猝不及防。 林轻舟愣神间,一声痛苦的闷哼传入耳中。 转头望去,只见计燃站立不住,身子一歪,靠在书架上,顺着书架滑落,坐倒在地。 林轻舟手忙脚乱扶起他,握着他的手腕,想往他的体内输送灵力疗伤,但又蓦地想起,计燃没有灵力,灵疗根本无济于事。 他连忙朝外高喊一声,快来人,请大夫! 计燃受了内伤,所幸的是,他体内没有灵力,否则,当时寒祁沉沉威压袭来时,体内灵力相斥,他受的内伤会更加严重。 柳笺送走看病的大夫,拿着方子去了拿药。 林轻舟坐在房内,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计燃,心中生出几丝愧疚。 这本是他与寒祁之间的纠葛,计燃无辜被卷入其中,才蹚了这么一摊浑水。 以后,他要对蠢徒弟好点,以作补偿。 寒祁离去时的眼神,林轻舟没有看懂,脑中思绪纷纷。 寒祁此去,定然不会再复返。 他是否还在怀疑林轻舟的身份暂搁一旁,林轻舟心有所属的假象,已经足以让寒祁止步,不再执着。 他会心悦于我,无非是以为我苦苦执着多年,对他痴心一片,感动多过心动。 后来,为他而死的假象,更是将这份感动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毕竟,死亡的遗憾对感情的美化,胜过这世间的一切付出。 如果我并非倾心于他,那他对我灌注感情的基石也就荡然无存。 他的心动,始于误会,那便终结于误会吧。 林轻舟心中这般想着,替计燃掖好被角,转身回房。 折腾这么久,他有点累了。 听大夫所言,计燃的伤势似乎有点严重,需要静养多日。 计燃病了后,变得格外娇气,一会儿喊这里疼,那里疼,一会儿又缠着要他念市集上买来的话本。 话本内容多是一些诡异怪谈,林轻舟虽然是个修道的,每日念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心里直发毛。 林轻舟很是头大。 泗水城里又发现了两具横死的尸体。 与之前一样,尸体干瘪,灵力被抽干,都是年轻的修士。 一时之间,泗水城中的一些散修,人人自危,生怕被邪祟盯上。 泗水城仙市往来其他各地的修士,也是急急匆匆,不敢过多逗留。 林轻舟的生活没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如往日般,给计燃上课的时间用来念话本,其他时间在修行。 修行,似乎慢慢变成他的一个习惯。 这日,他回房时,蓦地发现房门上是一张用青色羽毛定在的信件。 或者准确来说,是明雀王的战书。 第46章 林轻舟沉吟半瞬, 才想起明雀王是谁。 不就是那个喜欢宴饮行乐, 不惜动用幻术困住过往修士行人的公孔雀吗。 数日前, 在春陵山上,计燃掉下悬崖, 林轻舟纵剑去救人, 明雀王撂下狠话, 要回来寻仇。 当时林轻舟并没放在心上, 不曾想, 他还真的找上门来。 明雀王约战于三日后,不在泗水城,也不在春陵山, 而是位于两者之间的孤月山。 林轻舟从容自若地把战书放进袖中,推门进房,腹中涌上饥饿感,一如既往地以修炼代替进食,在榻上盘膝而坐,沉息静气,吞清吐浊。 他进行辟谷已有一年多,成效算是显着,腹中饥饿感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久之后, 他就能完全辟谷。 辟谷完, 夜色已深, 他便唤来侍女, 在房内浴桶内放好热水,再将其屏退,草草洗漱好,换上寝衣盖被睡觉。 他睡眠比较深,半夜很少醒来,今日不知怎么夜半时分,口中干涩,非常想喝水,于是便从睡眠中醒来。 沉重困意压在眼皮上,他睁开惺忪睡眼,眼前朦胧一片,模糊视线中,床榻前似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离他不近不远的距离,似乎在凝神注视着他。 他脑中立时浮现这几日给计燃念的话本中,讲述的灵异诡事,夜半厉鬼如何勾魂索命。 困意瞬时被惊散,他一揉睡眼,动作迅猛地撑起身体,却见床榻前空无一物,方才的黑影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摇摇头,心想着大抵是真的睡糊涂了,眼花看错。 他掐了个决,点燃烛台,起身倒水喝。 喝完水,他走回床榻继续睡觉,一眼瞧见床榻上被子旁躺着一个月白色的锦囊,靠近床沿,欲掉不掉。 这不是他的东西。 月白色锦囊,他之前从未见过此物。 他弯腰拿起锦囊,犹豫几瞬,缓缓拉开锦囊,定睛一看,里面似乎空无一物。 竟然是一个空锦囊。 他诧异不已,又再细细端详,终于发现端倪。 锦囊中并不是空的,里面放着一缕发丝。 那缕发丝被妥帖细致地安放着,绾成数圈,不像是残留在锦囊中,而是特地放在锦囊中。 古代有结发夫妻之说,新婚夫妇洞房时合饮交杯酒前,会各剪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以示同心。 不过,锦囊中现下只有一绺头发,倒像是女子剪下青丝,赠给情郎,以表情意。 但不管其中寓意是什么,都证明了一点。 方才房中真的有人来过,那个黑影并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锦囊就是那个人不小心落下的。 林轻舟眉头深皱,将月白色锦囊放进储物锦囊中,衣袖一挥,烛火熄灭,继续睡觉。 后来几日,他都睡得很浅,或者佯装睡着。 泗水城中修士被邪佞抽干灵气,无故殒命的人数在上升。 他不得不防。 但是,后来几日,那个来历不明的人都没有再出现。 转眼便到了与明雀王约战的日子。 林轻舟与计燃只说要出门一趟,叮嘱他按时吃药,关于决战之事,未透露只言片语便出门了。 他没有御剑,为了保存实力,不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消耗,而是叫府上的马车夫载他前往孤月山。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一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这边房间内,病恹恹的计燃越想越不对劲,担心林轻舟不告而别,唤来马车夫的娘子问话。 得知林轻舟是前去几十里外的孤月山,缠绵病榻的计燃立马从床上蹿起来,生龙活虎的,病马上就好了。 府邸内还有其他马车,他乘上其他马车,朝孤月山的方向追去。 林轻舟到孤月山后,让马车夫驾车归去,自己步行前往约定的地点,孤月山腰的小亭。 顺着山间的小路而上,他遥遥望见小亭的檐角时,只见亭中已经坐着一个人,一身惨绿,极其风骚地摇着一柄折扇。 正是那喜欢开屏的公孔雀。 到达小亭中,林轻舟也不与他废话,径直道,泗水城中的多名修士被迫害,是不是你所为? 明雀王微讶,挑眉,我只是喜欢宴饮,从未想过伤人,泗水城近期之事,与我无关。 或许真的与他无关,那又会是什么呢? 书中没有关于泗水城邪佞的记载,林轻舟也无法预知。 两个人接下来不再废话,一人用剑,一人用扇,纵身跃出亭外,不留余力地打了起来。 林轻舟是剑修,修为已至金丹期,明雀王是妖修,已经结丹。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身形错乱,打得热火朝天,一路从山腰处的树梢,打到高峻入云的山顶。 剑修是道修中战斗力最强的,两人虽然看似实力相当,但是久斗下来,明雀王劣势尽显,渐渐有点捉襟见肘,穷于应付。 眼看林轻舟胜券在握,清光雪亮的长剑劈砍而下,明雀王执扇来挡,被逼得直要从树梢坠落。 然而,此时变故陡生。 林轻舟手中的长剑,已经经历多番磋磨,在这关键时刻,禁不住灵力的凶猛冲击,突然掉链子,豁然断成两截。 三尺长剑,转眼之间,只剩尺余。 局势瞬息转变,林轻舟变为劣势的一方。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39) 剑修手中,若是只有一把残剑,实力便大大削弱。 眼看明雀王的折扇,扇面边缘伸出的锋利刀片,险险要削上林轻舟的喉咙。 一把飞剑裹挟着森冷刺骨的剑意,呼啸着破空而来,强横地直接将折扇挑飞出去。 明雀王失了折扇等于失了膀臂,立时纵身去追那折扇。 飞剑击落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回旋朝飞来的方向折返去。 林轻舟惊魂未定,循着飞剑,望见了立在树梢的那人,熟悉的玄衣黑发,腰悬墨玉,身姿俊挺,如同一杆修竹。 寒祁不是走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林轻舟纳罕。 寒祁深深地望他一眼,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见那端明雀王竟然趁机想偷袭林轻舟。 寒祁看得分明,心中薄怒,二话不说手提栖霜,朝他袭去。 方才寒祁一剑,明雀王便知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心机败露,立时纵身跃下树梢,身影没入树林中,想遁逃而去。 寒祁亦是纵身跳下树梢,不依不饶地追在后头。 林轻舟一个愣神间,层云缭绕的山顶,已再无半个人影。 他不再犹疑,亦是纵身跳入林中,追在后头。 树林中,蕨类植物齐腰深,灌木丛甚多。 那两人身形都掠得极快,林轻舟追在后面,透过茂密树丛的缝隙,只能隐隐约约望见他们在前头的身形。 啊 蓦地,前方传来一声痛呼,声音极为惨烈。 林轻舟心中一沉,穿林打叶的身形掠得更快,绕过一丛碍眼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令他心惊肉跳。 寒祁手握栖霜,一剑将计燃的左肩穿透。 殷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处溢出,宝蓝色的衣裳已经被洇染成深紫色。 寒祁神色罕见的有点慌张,急着向林轻舟解释道,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计燃脸上的血色褪尽,白得吓人,他身影微晃,似是神志不清,口中喃喃道,师父,我好疼。 林轻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沉如水,不发一语,直接越过寒祁,小心翼翼地扶住计燃。 防止造成大出血,没有先将栖霜剑拔出,他揽住计燃的膝盖,想将他打横抱起,手臂蓦地别人攥紧。 让我来。寒祁皱眉道。 林轻舟粗暴地一把拂开他的手,抱起计燃,召出剩下的那一柄断剑,御剑朝泗水城而去。 这样的林轻舟,让寒祁心中十分不安。 他一路踏花踩叶,紧紧追在后头,身形极快。 寒祁运用轻功到达计燃的府邸时,计燃肩上的剑,大夫已经取了下来。 林轻舟手中握着栖霜剑,从计燃房中走出,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望寒祁一眼。 随后,他朝园中的水榭走去。 寒祁非常默契地跟在他后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惶恐不安。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一到水榭中,寒祁便开口解释道。 林轻舟将栖霜剑放在水榭中的书桌上,眼睛望向亭外碧波,背对亭内。 寒祁。他的声音冷然如玉。 林轻舟鲜少喊寒祁全名,这样的语气,让寒祁心中更为不安。 你终于肯认我了。 但寒祁仍克制不住在不安的夹缝中生长出一丝喜悦,颤颤巍巍。 计燃是我的徒弟,我跟他之间只有师徒情谊,之前说他是我未婚夫,是骗你的。林轻舟的声音像平静的池水,没有一丝波纹。 寒祁闻言,紧绷的神经一缓,心底不安夹缝中生长出的那丝喜悦,瞬时撑破所有不安的壁垒,长成参天大树。 然而,却听林轻舟又继续缓缓道,我以前表现出心悦于你,也是骗你的。 寒祁怔住,脸上刚刚弯起的嘴角凝固住。 蓦地,林轻舟转过身来,神情冰冷: 我答应要当你的道侣,更是骗你的,所以,我才要假死逃跑,因为我根本不想跟你合籍!一丁点也不想! 寒祁嘴唇紧抿,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轻舟,往常寒凉似冰的眼眸中,除了不可置信外,剩下全是痛色。 林轻舟将他痛苦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边扬起一丝冷酷恶意的笑: 我从未喜欢过你,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之前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所图,我知道你以后是宗主,所以才故意讨好你,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竟然全部都当真! 不仅如此,我更是从心底里厌恶你,你不知道我每次忍着恶心向你靠近时,我有多难受。 亲你时,我简直反胃想吐,被你抱住时,我恨不得马上就去沐浴! 看着寒祁的面色一寸寸变得煞白,林轻舟心中涌起一阵来历不明的快意。 寒祁死死盯着林轻舟,眼睛布满血丝,嘴唇抖动,一字一顿: 我、不、信! 第47章 寒祁死死盯着林轻舟, 眼睛布满血丝, 嘴唇抖动, 一字一顿: 我、不、信! 林轻舟嘴角的笑意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刀, 于无声中见血封喉。 他伸出一手, 缓缓摊开掌心,一朵赤色的干花躺在上面。 纤长的花蕊已经干枯,蜷曲的花瓣也是干瘪的,花萼下是淡淡碧色的长茎。 寒祁望见林轻舟掌心的东西,认出了是何物,似是预料到什么, 他神色遽然大变。 林轻舟嘴角的笑意更深,语调轻缓, 明讹草,服食后便会心口如一,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没有半丝作假。 这还是在西川秘境中时,他无意采集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话音刚落,不等寒祁有何反应,林轻舟极快地微仰头,放着明讹草的掌心朝嘴巴捂去。 不要寒祁抬手身体前倾急声喝止,眼睛通红。 他害怕了, 他不要刨根究底! 他不要知道, 林轻舟真的一丁点也不喜欢他! 他不要知道, 林轻舟究竟有多厌恶他! 没有所谓的心口如一,他还能自欺欺人,林轻舟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或者是有苦衷的。 但还是迟了,林轻舟抽回手喉间滚动,吞咽下去了。 他定定望着寒祁,不疾不徐地吐字: 寒祁,你听好,我以前从未喜欢过你,以后更是不会,我厌恶你的自以为是,你的高高在上,你的刻毒寡恩,这就是我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没有一丝作伪。 你还不信吗? 温和无波的声音是一把温柔刀,字句清晰得不会让人生出其他误会,一步步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痛苦悲伤无情踩在脚下,践踏成粉碎。 寒祁浑身在剧烈地颤抖,牙后槽紧咬,口腔中涌出腥味,眼眶欲裂。 他身子一歪,差点要站立不住,一手扶着水榭中的书桌勉强才稳住身形。 林轻舟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 良久,寒祁垂着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时间仿佛过得极为缓慢,两人之间一时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寒祁伸手取过放在桌上的栖霜剑,这个动作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往日挺直如竹的脊梁,被沉重的情绪压弯,不复往日的意气。 他转过身朝水榭外走去,抬脚刚走两步却被林轻舟喊住。 别走! 寒祁闻声顿住脚步,阴暗无光,天地失色的眼眸中,有一丝亮光穿透乌云绽现一瞬。 他转过身来,像是濒死的人,又握住了最后一线生机。 却见林轻舟朝他伸出一手,掌心放着一根白玉簪,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是他以前送给林轻舟的白玉簪,他娘的遗物,专门送给儿媳妇的。 所有的光亮瞬时消失,寒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送给了你,那便是你的。 寒祁不伸手接,只望着林轻舟。 拿走,我不要。 林轻舟的手仍是前伸着。 寒祁的心已经麻木,仿佛没听见,自顾道,把我的锦囊还给我。 在这种时刻,林轻舟脑中的思路格外清晰,立时想到数日前捡到的那只月白色锦囊,里面只盛放着一根头发丝,像是女子送给情郎的信物。 他一手从储物锦囊中取出那个锦囊,连同白玉簪一起摊在掌心上,递向寒祁。 寒祁伸出手,只接过锦囊塞进怀里,任白玉簪躺在林轻舟掌心,转身离去。 林轻舟的眉头微皱一瞬,这是哪个女人送给寒祁的东西寒祁白玉簪都不想要,偏要拿走这锦囊。寒祁果然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喜欢他的都可以! 你要是不拿走玉簪,我就把它扔了。林轻舟朝寒祁道。 寒祁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喉间微动,说道,这是你的,任凭处置。 想及这白玉簪背后的寓意,林轻舟:我不要,你送给别人吧。 寒祁背影落寞,声音轻得像风扬起的柳絮,不会再有别人。 随后,他仿佛疲惫至极,没有御剑,也没有掐诀,只是一步步朝外步行走去。 待他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林轻舟浑身紧绷的神经一松,也仿佛累极一般,一下瘫坐在书桌旁。 他闭上眼睛,想伸手揉揉眉心。 方才一直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倏地一松,掌心的那根赤红色药草被攥得太久,已经微微汗湿,一下子掉落到地上。 他连腰都懒得弯一下,顾不得捡了。 与方才那个冷酷刻薄、神采飞扬的人,判若两人。 他知道刚才的所作所为很过分,与寒祁说清楚,免得他再祸及无辜是初衷,可控制不住的情绪爆发,最终演变成恃爱行凶的报复。 快意是一时的,此时冷静下来,他对刚才的自己产生深深的厌弃。 可是,一旦他想到计燃的左肩被栖霜刺断经脉,左手等于废了,所有厌弃被自责愧疚掩盖。 纵览这一年来,他没能让计燃在修道上有任何长进,反而让他带来无妄之灾,他有什么资格再当他的师父。 即使计燃不提,他也该有自知之明。 计燃肩膀上的伤口痊愈之时,便是辞行的时候。 先前已有数名修士被抽干灵力,曝尸荒野,泗水城中各地修士往来不绝,邪物此举当算得上非常横行无忌。 城中百姓终日人心惶惶,唯恐被祸及,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泗水城太守程峤体察民情,认为兹事体大,将此事禀告到计燃处。泗水城是计燃的封地,计燃二话不说,将自家师父举荐了出去。 林轻舟答应了。 计燃养伤期间,他反正也无他事,就当临走前为计燃做最后一件事。 泗水城太守程峤知道林轻舟是计燃的师父,但计燃一年以来修道无所长进有目共睹,他从心底把林轻舟看成沽名钓誉、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 信不过林轻舟,又碍于计燃的命令,程峤便又请了几位各派宗门的修士,与林轻舟一同协力除邪。 林轻舟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到府邸与其他几位修士会合,一路上程峤除了必要的客套话,维持表明的礼貌涵养外,不多说一句话。 林轻舟神经不算迟钝,察觉出了其中不喜的意味。 两人不尴不尬地一路无话。 不过,程峤虽然瞧不上林轻舟这样的神棍,但是却不会拿脸色给他看,抵达太守府后,态度如常地令下属梁都尉将他带去偏厅与诸位仙长谋事会合。 曲曲折折的长廊外,风吹柳条微动,嘶嘶蝉鸣传来。 林轻舟走在通往偏厅的走廊上,聒噪蝉鸣外,还隐隐约约听见偏厅里传来几声谈话声。 其中有一个声音还似曾相识。 他走至偏厅门口,看清屋内的人,一时微愕。 殷昔白竟然在。 屋内有四个人,或站或坐。 殷昔白与其他两名修士正坐在一张桌上说话,那两名修士其中一个与殷昔白师出同门,出自离山宫。另外一个面生,在仙剑盛会上似乎没见过。 还有一个人,背朝门外而立,在鉴赏偏厅墙上挂着的几幅画。 那三个人似乎正聊得投机,欢颜笑语。 望见林轻舟的一瞬间,殷昔白眼中涌现不可置信与滔天恨意,脸上的笑意消退得一干二净。 其他两人虽不知为何,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劲,一时住了口。 梁都尉将人带到此地,便自行离去,留下几个人自行商议除邪事宜。 林轻舟的相貌与之前只有七分相似,他仿佛没看见殷昔白难看的脸色,只淡定自若地地自称是泗水城中的散修,名为覃昼。 修真界皆知林轻舟已经亡故,殷昔白又见他一副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脸上神色才和缓几分,邀林轻舟入座。 所有人都到齐,那个一直背对门口鉴赏字画、沉默不语的人也入座。 那人背负长剑,衣饰朴素,长相平凡无奇,右脸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看起来甚是瘆人。 他所坐的位置,刚好与林轻舟与殷昔白相邻。殷昔白面上没有显露什么,身体却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 几人先是自报家门。 离山宫的殷昔白,陆刃弋,莲华剑宗的杨殊,还有那个人,斛卞宗的戚函。 轮到戚函报出宗派时,一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殷昔白连眼珠子都没往他身上瞟一下。 林轻舟倒是不在意这些,但也仅仅礼貌性地朝他一笑,算是打招呼。 戚函望见他脸上的笑意,却愣了一瞬。 五人一番商量过后,决定在泗水城中布一个大阵。 阵眼在太守府内,只要泗水城内有邪物活动,散发出煞气,邪气,魔气,便会触动阵法,阵眼会有所感应,指示出邪物现身的位置。 布好阵法后,几人在太守府内坐着静候。 不过半日,阵眼处便有了反应。 五个人循着阵眼指示而去,赶到一处废弃的宅邸内。 不料,几人刚走进宅邸,便踏进庭院中的一个阵法中,四周光流急转,掉进冰天雪地的幻境中。 白雪簌簌落下,天地之间是素白覆盖的莽莽苍林,一望无际。 所有人穿的都是夏衣,一时冻得冷瑟,想用仙法驱寒护体,却惊恐地发现,阵法会消灵,所有人都失去了灵力。 林轻舟冻得抱紧双肩,蓦地肩上一暖,转头见是戚函脱了一件外裳套在他的身上。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0) 第48章 林轻舟心中微微纳罕,戚函示好的举动于两个初次谋面的人而言, 有点突兀。 不过一路上, 除了他待戚函形色如常外, 殷昔白与其他两个修士, 都没拿正眼看戚函。 那几人在太守府商讨时,提出了几个漏洞百出的法子,逐一被推翻。在泗水城中步下阵法是戚函想出的法子, 几人颇为不认同, 还有心出言刁难, 鸡蛋里挑骨头,但都被戚函一一驳回。 现在,五人不慎落进阵中阵,身处险境,杨殊跟陆刃弋甚至开始低声抱怨戚函的不是。殷昔白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向戚函的眼神也是不大好看。 有了同行几位修士不善态度的衬托, 林轻舟的淡定如常就显得非常可贵。 戚函对他另眼相待也能理解。 不过,此地寒冷异常, 又失去灵力护体, 穿上外裳尚且冷意刺骨难忍, 何况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 林轻舟推拒了戚函的好意,取下肩上的衣裳递回给他, 多谢戚兄好意, 但现下环境恶劣, 戚兄也要好好保存自身实力才是。 他也不知戚函年纪, 但瞧着他面容略带沧桑,饱经风霜的模样,应该比自己年长,便擅自称他为兄。 戚函没有伸手接,平平无奇的脸上无甚表情,我不冷。 林轻舟的目光扫视他的脖子一眼,拆穿他的谎言,你的脖子已经冻得起了鸡皮疙瘩。 戚函眸光微动,不再犹疑,伸手接过林轻舟手上的衣物,动作极快地穿到身上。 洋洋洒洒的雪粒仍在肆意飘落着,四周的温度自进入幻境以来,一直在不断下降。 一行人对现下幻境都有点拿不准,一筹莫展。 你们看,那边是什么?殷昔白手指向不远处白雪覆盖的石块,高声道。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头顶白帽的灰色石块下,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蓬松的雪堆里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殷昔白走在前头几个箭步冲了上去,陆刃弋跟杨殊心生好奇,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五只巴掌大小的小兽,不知是什么物种。 稀疏的白色茸毛与素雪融成一色,圆圆的脑袋,雪白的额头上是一撮淡淡的红色,形似火焰。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怯生,好奇地打量着朝它们靠近的三人。 看起来很是玉雪可爱。 望着那几只幼崽,林轻舟眉头微皱,并不走上前去。 戚函站在他的身侧,亦是神色间有疑虑。 见来人无敌意,毛茸茸的小兽全都掀翻雪堆,整个钻了出来,四蹄亦是雪白中带着一撮红,各自舔着毛爪,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 殷昔白心中一喜,不禁伸手想去摸摸,手刚伸出,便看见一柄飞剑朝小兽刺来。 电光石火间,他干脆一把捞起一只小兽,以袖抱在怀里,怒目瞪向掷来长剑的林轻舟。 林轻舟:快丢开那妖兽,趁它们还没长大,斩草除根! 说话间,林轻舟疾步上前,抽出刺进雪地的剑,挥剑朝另外几只小兽幼崽劈砍而去。 铿地一声,长剑被抱着小兽幼崽的殷昔白以剑鞘拦截住。 他急声喝问,你这人为何心肠如此歹毒,连这样可怜弱小的小兽都下得去手。 这端说着话,不知何时戚函已经走过来,剑出鞘声起,一剑削飞两只小兽的脑袋。 他还待要挥剑出手,陆刃弋与杨殊不由分说,一齐拔剑而上,将他的剑刃抵住。 以二敌一,一上一下两股力量默默较着劲。 大家都已丧失灵力,当前不过是力量的博弈,但渐渐的,陆刃弋与杨殊便有点力有未逮。 刀疤脸,你这是做什么?殷昔白出言不善。 戚函未答话,阵法中的东西都不得不防,更为重要的是,林轻舟想杀这些幼崽,那必有他的理由,帮他便是了。 林轻舟不想内讧,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幼崽疑似是恶兽赤炎,生长得极快,长大后身形庞大,不好对付。 殷昔白不以为意,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可能是恶兽,即使是恶兽,现下我们与它们和平相处,它们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反倒是你野蛮地拔剑相向,容易挑起祸端。 林轻舟无话可说,殷昔白想在这里送死,他可不想。 与仙剑盛会的幻境试炼不同,阵法中的幻境没有保护机制,在阵法中受伤或殒命,只怕便是真的在劫难逃。 他当即不再废话,手腕一转,剑刃如流水般划过殷昔白的剑鞘,朝他怀中的小兽刺去。 两人便这么交起手来。 那端,戚函见两人已经毫不留情的刀兵相见,也不再留有余力,长剑一沉后又扬起,与陆刃弋杨殊打了起来。 林轻舟虽然讨厌殷昔白,但上次给他的教训足够沉重,现在并不想再伺机报复。 他出剑都朝小兽而去,尽量不伤殷昔白。 因此,两人才过了数个会合不分胜负。 林轻舟皱眉道:你看你怀里的妖兽! 殷昔白轻瞥一眼,怀里的妖兽在短短时间内,皮毛渐丰,体型已变大不少,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那又如何? 殷昔白仍是护着妖兽死性不改。 愚蠢!林轻舟挥动长剑。 殷昔白眉间一凉,被削去一边眉毛。 他大怒,更为凶狠地抬剑朝林轻舟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经意垂首瞥见怀里的小兽眸泛绿光,露出尖锐的牙齿,张着嘴朝他手腕咬去。 他心中大骇,一下子将妖兽朝林轻舟扔了过去。 林轻舟身体后仰,正在抵挡劈砍而来的剑,猝不及防被妖兽的尖锐牙齿刮破衣裳。 妖兽顺着衣裳掉落而下,一口咬上林轻舟的大腿,尖锐的牙齿顿时没入肉里。 林轻舟闷哼一声,抽剑削去,但不曾想,妖兽触了他的血后,瞬息之间像打开什么开关,变得硕大无比,足有三丈高。 林轻舟被叼着一条腿,倒挂着举在空中。 殷昔白见情况不对,拔腿便跑。 那端,戚函见此,怒从心起,一剑将陆杨二人扫得凌空飞起,朝妖兽撞击而去。 妖兽受到重击后才松开口,险要将林轻舟一条腿咬断。 剩下的另外两只妖兽,体型虽然不比这只,但在短短时间内,也变得如成年白虎般大,有一只已经朝遁逃而去的殷昔白追去。 林轻舟的一条腿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站立都困难,他拖着一条腿,靠坐在石头旁。 赤炎兽暴怒了,一口将杨殊吞了进去。 陆刃弋吓得有点腿软,眼看另一只小一点的妖兽朝他跑来,他立时从雪地里爬起来,朝莽莽深林遁逃而去。 此地转眼之间只剩下戚函林轻舟二人,还有一只满嘴鲜血淋漓,口中嚼得咯嘣脆的赤炎兽。 戚函似乎也被这血腥暴力的场面给吓得怔住,他转身封住林轻舟身上几处大穴,防止失血过多。 然后,他也跟殷昔白与陆刃弋一般,转身便不管不顾地跑离而去。 身形巨大的妖兽怎肯放过他,也缀在后面追了过去。 转瞬之间,此地空余林轻舟一人。 除了不断飘落而下的雪花,呼啸山林的寒风,还有一地打斗留下的脏污,再无其他。 身体好像越来越冷,林轻舟靠坐在石头上,雪花落进脖子里,冻得他一个瑟缩。 他被扔在这里了,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 有点无助,有点绝望。 所以,在约莫半盏茶时间后,他听见急匆匆地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望见戚函一身风雪朝他奔来。 他几欲要落泪。 杀死它有困难,我先把它引走。戚函见林轻舟面色发白,眼眶通红,以为他伤势加重,心中更为焦灼。 他二话不说,背着林轻舟,蹲下身,上来,我发现一个山洞,可避风雪。 萍水相逢就这样麻烦别人,似乎不大好。 林轻舟扶着石头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前走,我不用你背。 戚函站起身,也不废话,好,不背。 然后,他一弯腰,揽住林轻舟的膝盖,一下将他打横抱起。 第49章 林轻舟脚底一个悬空, 下意识伸手攥住了戚函的衣襟。 他想着, 戚函大概是粗线条的莽撞性子,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连忙出声道:我也不用抱, 我自己走就可以。 戚函迈步朝前走, 你走太慢了。 被人这样抱着走路,林轻舟感到非常怪异, 不如,你还是背我吧。 戚函不为所动, 有理有据道, 你的腿受伤了,背你我的手会勒到你的伤口。 林轻舟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又提议道,那我就趴在你的背上,你别用手勾住我的腿就行了。 戚函踩断一截雪地里的枯枝, 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想也不想便反驳,那样我就会被你的手勒断气。 林轻舟忍俊不禁,苦中作乐地嘴角微弯。 戚函垂首深深地望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脚下步伐加快。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林轻舟突然开口问。 戚函时常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当戚函望着他的时候,那种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戚函似不欲多谈:没。 林轻舟心中疑惑并未消除, 但也只好按下。 这时, 他猛然间注意到, 戚函身上穿的这外衫与他方才穿的不是同一件。大抵是不慎被树枝划破,所以换了一件吧。 林轻舟没有深究。 走了约摸半盏茶功夫,洁白积雪上留下一长串脚印,戚函的步子没有变慢,但是气息开始微喘。 怀中的林轻舟很快便察觉出来。 你累不累?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林轻舟有点担忧。 我没事。戚函状若无事,但是有点吃力的语调出卖了他。 林轻舟哪会听不出来,坚持要下来,戚函抱着他的手臂却丝毫不松动。 你脸色不大好,我还是自己走吧。林轻舟看他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别乱动,快到了。戚函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配上带着点凶悍刀疤的脸。 林轻舟没吭声了。 戚函生怕惹得他不高兴,放柔语气道,我真的没事,你别乱动弄疼了伤口。 林轻舟若有所思,轻轻颔首。 又走了一小会儿,在点缀着星星点点积雪的峭壁下,找到了那处山洞。 戚函抱着林轻舟走进山洞。 洞口宽敞,加上雪光折射进洞室内,山洞内不算太昏暗。 山洞内有一些枯草与断枝,戚函将林轻舟放在枯草堆上后,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生起火来。 随后,他立时从袖中取出个药瓶子,蹲在林轻舟身前,有点疼,你忍忍。 林轻舟点头,谢谢。 话音落下,戚函解开先前在他腿上点的穴位,动作小心翼翼地撕破他大腿处的裤子。 但纵然如此,林轻舟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闻声,戚函手中动作一顿,眼露忧色,抬头望着他。 林轻舟:我没事。 随后,戚函再继续手中动作,以干净的绸布为他擦了擦伤口四周的血污。 鲜血淋漓的大腿上四个血洞依稀可辨。 戚函面皮紧绷,嘴巴抿了抿。 他手握成拳,手腕搁在林轻舟的嘴巴前,咬着。 林轻舟微愣,立时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用,我可以。 戚函眉头有隐忧,微皱,疼的话,你可以喊出来。 粗犷的面庞似乎并不适合这样细腻温柔的表情,所以看起来有点怪异。 林轻舟心中发笑。 但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 药瓶中的药粉倾倒在伤患处,瞬间如被烈火灼烧般疼痛,火烧烬处,有数不尽的利针没入皮肉之中,紧接着又如有万千小虫顺着每一丝脉络蚕食入体,奇痛无比。 靠靠靠,伤口上正升腾出一阵阵的白烟。 是不是快八分熟了? 剧痛之下,林轻舟疼得倒抽冷气,灵魂几要出窍,弓着腰伸出双手想去抓自己受伤的腿,双手被戚函牢牢攥住。 伤口在愈合,不能抓哼。 戚函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轻轻地闷哼一声,是林轻舟用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疼痛难当,生理性的泪水从林轻舟的眼眶溢出,滑落而下。 戚函微微侧头,眼露心疼之色。 他空出一手,轻轻拍着林轻舟的后背,温声安抚,快好了,再忍忍。 疼痛仿佛极为漫长,林轻舟咬在戚函肩头的力道一刻也未松懈,渐渐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 戚函仿佛没有察觉到丝毫痛感一般,不仅未出言苛责,而且手中轻拍后背安抚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疼痛如抽丝般远去,林轻舟齿间的力道才缓缓松开。 好点了吗?戚函问。 林轻舟点头,以额头抵住他的肩膀,闭眼忍受着。 两人之间静默着。 待痛感远去得七七八八,口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开始变得清晰,林轻舟有点不好意思,头离开戚函的肩膀,坐直身子: 对不住了,刚才失态了,你的肩膀要不要上药? 戚函松开他的手腕,没事我不疼,你的伤口应该已经好了。 林轻舟低头望去,果真如此。 大腿上除了还有一些残留的血污,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肉模糊的影子。那四个骇人的血洞,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的药真厉害,这么深的伤口竟然能这么快就完全愈合。林轻舟微微扯开破洞的裤子,擦干净血污,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朝戚函示意道。 戚函朝他大腿处极快地瞥了一眼,不敢再看。 他别开脸,从袖中取了一条裤子,喉中发紧,声音微哑: 换条裤子,别着凉了。 接着,他背过身去,用一根木柴挑高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堆,听着身后传来换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音。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1) 林轻舟猛地意识到,戚函已经接二连三从衣袖里取出的东西,不由出声奇道,你也用袖里乾坤? 戚函拨弄火堆的动作依然利落流畅,语气淡然,还有谁吗? 寒祁也是用袖里乾坤。 林轻舟沉吟半瞬,缓缓道,我的一个师弟。 火焰跳跃,戚函映在石壁上的影子半明半昧。 他语无波澜,袖里乾坤比其他储物法器好,不用灵力咒诀也能用。 林轻舟目光微深,是的。 联想到戚函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未免也太凑巧了。 眼前的人,难道会是那个人吗? 可是,林轻舟之前明明对他口出恶言,那样无情践踏他的心意。他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大费周章丑化自己,只为接近他? 林轻舟换好衣服,心头仍有疑云,但仍是由衷地感谢:幸好有你。 那堆火仿佛对戚函有巨大的吸引力,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火堆,言重。 林轻舟问:你有什么办法从这个阵法出去吗? 暂时没想到。戚函头也不回地答。 林轻舟:我是不是突然变得丑陋不堪? 戚函微讶:何出此言? 林轻舟:不然你怎么一眼都不想看我? 大抵是想到这人可能是寒祁,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他说话更为直截了当,不客气。 戚函拨弄火堆的手顿住,转过身来,低头弓腰、老实巴交地坐到林轻舟的身侧:你是最好看的。 明明只是简单一句话,不知为何,林轻舟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勾起。 突然,林轻舟的袖子被戚函一把攥住。 林轻舟低首望去,只见袖子上是一大片血迹。他伤在右腿上,照理说,左手袖子不该沾染上这么多血迹。 戚函语带紧张,抓起他的手:你的手什么时候受伤的? 林轻舟诧异道:我的手没受伤。 除非他是整条手臂神经坏死,不然怎么没一点疼痛感。 戚函半信半疑的神色。 林轻舟正要撸起袖子给他看,脑内电光石火间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中动作顿住,他将戚函的身体掰得转过身去,果然在他后背玄色的外衣上,看见一大片暗色。 林轻舟伸手摸上去,指间触到一大片黏湿,摊开指头是一抹血红。 他喉中蓦地一哽,我袖子上的是你自己的血,白痴。 戚函应该是在引开妖兽时便受了伤,他回来前便将带血的外衫扔了。一路上他从未说起此事,一直强装无恙。 忍着伤口的疼痛,他一路将林轻舟抱到山洞内。 林轻舟袖子上的血迹,便是那时一手勾着他的肩膀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难怪他方才一路走来便面色不对劲,声息微喘。 刚才林轻舟还那样重重地在他肩膀上咬一口,令他被双重痛苦夹击,可他硬是没吭一声,还一直安抚林轻舟。 若是林轻舟没发现,这个人是不是要一直独自忍受着。 林轻舟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的不适感驱走,你的药呢,我帮你上药。 说着话,他伸手去帮戚函脱衣服,刚扯开衣襟,露出一小片胸膛,手却被戚函握住。 我不要紧,不用上药。戚函定定地望着他道。 你的背上都是血,怎么能不上药?林轻舟有点急。 伤口不严重,不需要上药。戚函握着林轻舟的手指没松手,脸上没多少血色,一双眼睛却亮得过分,像盛满了耀眼繁星。 林轻舟没有顾得上这种细节。 他不算头脑有多聪慧,但在这种令人心急如焚的关键时刻,总能思维格外活跃敏锐。 戚函执拗的态度,让他瞬间被一个不妙的想法击中。 他几乎带着肯定的语气问,药是不是没有了? 戚函微愕,没料到林轻舟竟然能一语言中。 但在林轻舟这般凝重视线的笼罩下,他根本没办法撒谎,只得轻轻地颔首。 林轻舟半是薄责半是不忍,你怎么不给自己留一点? 戚函眸光灼灼,药只够一个人用。 林轻舟心里瞬时又酸又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视线又扫到戚函背部的那一大片暗色上,连忙道,我先帮你包扎止血。 戚函唇角弯起,颔首道,好。 药已经用尽,所幸戚函还有细布,可用来包扎。 他从袖中取出细布,递给林轻舟,背转过身去,解开腰带开始脱衣服。 他一身玄衣,后背上溢出的血迹不惹眼,但是除去外衣,白色里衣上是一大块触目惊心的血红。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自他的右肩斜斜划过后背,一直延伸到腰间。 血红模糊间,外翻的血肉与衣服布料黏在一起。 应是被那妖兽的利爪抓伤的。 戚函脱去最后一件衣裳时,衣裳扯动血肉,伤口处不断溢出血液。 但他却面无表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林轻舟心中狂潮起伏,小心翼翼地为他压住出血点,用布料为他包扎。 他指间的动作已经很是轻柔,但是因为没有药物止血,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溢出,一下子就染红布料。 轻盈的指尖像振翅的蝴蝶,点过后背,越过前胸,又落在腰间。 戚函垂着眼,后背上本来极是疼痛,指间所到之处,身子却又像过电一般,酥麻不已。 他忍耐许久,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别乱摸。 喑哑的声线像在克制什么。 林轻舟闻声立时领悟了什么,心里突地一跳,面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 接下来,他尽量不用手指触到戚函的皮肤。 伤口包扎好后,戚函垂着眼,声音仍旧低哑,有劳了。 说话间,他自袖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裳穿上。 两人并肩而坐盯着火堆发呆,时间分秒过去,眼看柴火就要烧尽。 林轻舟脑中急转,破阵的话,那么必须找到阵眼所在之地。 大雪茫茫一片,不知该如何找那阵眼。 林轻舟不由开口问,你有想出办法来吗? 戚函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出去阵法的方法,尚未想到。 他似乎一点也不急于出去。 林轻舟蓦地伸手触上他的后背,微微黏湿,他的伤口没有上药,血液依旧在不断渗出。 不能再耽搁下去。 修真界阵法虽种类繁多,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运行都遵循阴阳五行之理。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换而言之,通过对阵中五行、虚实的分析,便可推算出阵眼所在之地。 此阵中白雪茫茫一片,气候严寒,还有妖兽出没。 林轻舟似乎曾在见素阁的书中见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现下情形与在西川秘境中何其相似,不过当时是帮殷昔白找曲魂盏。 等等,那时是如何找到的来着 林轻舟暗骂自己一声蠢货。 233这个小辣鸡已经一年多没使用了,平时基本不冒泡打搅他的生活,他已经完全将它抛之脑后。 他在识海中,敲了敲系统: 233,出来干活。 【宿主,好久不见,我的数据库都快生锈了。】 少说废话,帮我查询分析一下,这个是什么阵法,阵眼在哪里? 【数据加载中,请稍等】 三秒过后。 【查询数据显示,当前宿主所在阵法叫千秋雪,阵眼所在位置已为宿主在系统地图上标明】 林轻舟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地图。 他豁地起身,朝戚函道,走,我知道阵眼在哪里。 戚函微微诧异。 林轻舟轻咳一声,非常不要脸道,我推算出来的。 戚函不疑有他,立时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阵眼所在的位置离洞穴并不远,两人在雪地里走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后,抵达系统地图标识的位置。 阵眼处,是一个被素雪覆盖的乱石堆。 说是乱石堆,林轻舟拂开雪层细细端详,发现石头堆放的次序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规律可循。 他拨动乾位的石块,瞬时地动山摇,雪层崩塌,平地下陷,万物倾覆。 一片混乱中,他身形踉跄差点摔倒,与戚函相互搀扶着才站稳。 阵眼被破坏,那么整个阵法也就瓦解冰消。 四下里光影急流乱窜,数息过后,阵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阵尘烟,飘散而去。 相互搀扶着的两人,所履之地变为平地。 向四周望去,杂草丛生足以没膝,断壁颓垣处绿藤肆意生长,屋檐下蛛网遍布。 他们回到了掉进阵法的那座废弃宅院。 殷昔白与陆刃弋躺在草堆里,不知是什么情况。 被妖兽吞没的杨殊,不见踪影,大概是被阵法吞噬了。 林轻舟与戚函走至草堆处,想看看那两人究竟是何情况。 变故陡生。 倏地,一道剑风从斜刺里凶猛刚烈地朝戚函而去。 戚函反应极快,朝旁侧一避,纵身跃上断墙,躲开剑风。 林轻舟见状,方想跃上屋顶,一个身着玄衣,头戴玄色帷帽的人,如鬼魅般极快游走到他的面前。 那人袖间挥出一团黑气,林轻舟猝不及防吸入,顿时四肢无力,浑身瘫软如泥。 腰间一紧,那人一手揽住他的腰肢,要腾跃而去。 戚函怎么会坐视不理,长剑搅动,饱含剑意的一道剑风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那人侧身一避,纵然林轻舟此时累赘无比,但他揽在林轻舟腰间的手却不松开分毫。 两人就这么动起手来。 戚函有伤在身,伤口本就只是草草包扎,过招中动作猛烈,伤口的血更是止不住。 滴滴答答的血从他的衣袂上渗出,溅落在屋瓦断墙上。 除了伤口是劣势外,更重要的是,戚函不敢出招过狠。林轻舟在他的手中,他怕无眼的剑气误伤林轻舟。 渐渐的,戚函弱势更显,后背不慎被一剑划伤。伤上加伤,情况更为不客观。 不知来者何意,林轻舟浑身瘫软无力,只能干着急。 尘沙四起,废弃宅院在几个回合过后,片瓦不留。 戚函一招不慎,被那人一剑从腹部贯穿而过。 林轻舟呼吸一窒。 黑气翻涌的剑,饮血后更为嚣张,发出桀桀怪声。 戚函以剑支地,口中溢出一抹血丝,眸光锐利如刃地望向那个携着林轻舟的那人。 林轻舟身体绵软无力,但也不甘坐以待毙,动作微弱地挣扎着。 那人的帷帽无意间被他蹭得掉落。 闻棠的脸映入他的眸中。 林轻舟一时愣住。 第50章 帷帽掉落的刹那, 闻棠大惊失色,手势极快地抓住帽檐, 将帷帽扶回头顶。 但即便如此,林轻舟还是看清了他的面容。 闻棠本是长相清隽俊秀, 但是现下帷帽之后的他, 印堂发黑,脸上布满黑色的斑点,双眼亦是不复往日的清澈如山泉,眼眸中黑丝萦绕, 浑浊不堪。 林轻舟惊呼出声, 闻师弟! 方才大杀四方的闻棠顿时变得气焰全无, 有点手足无措, 轻舟师兄, 刚才是你眼花了, 我不长那样的。 林轻舟的关注点却不在此。 闻棠周身魔气萦绕,他一现身便袭向戚函, 似乎在此地埋伏多时。那先前的阵法千秋雪,或许便是为他所布下。 泗水城中的数条人命,难道都是闻棠所为? 他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闻棠搂紧林轻舟,温声道,轻舟师兄, 跟我走好不好。 放开他!戚函轻喝一声, 嘴里溢出一大口鲜血, 垂落在青色屋瓦上。 林轻舟的心头发紧。 眼前的人是闻棠, 但却处处透着不对劲。他语气温和,状似询问,但完全是一副不容抗拒的姿态。这询问也是多此一举,若是帷帽没有掉落,闻棠大抵便会直接掳走他。 心中一番盘算后,林轻舟乖顺点头: 好,我跟你走。但是我现在全身没力气。 闻棠喜出望外,这个简单。 他抬手一挥,袖间黑气拂过面庞,林轻舟瞬时恢复了气力。 说时迟,那时快。林轻舟以手为刃,向闻棠的后颈劈去。 未料,闻棠反应极快,侧身一躲,林轻舟的手也被他一手截住。 轻舟师兄,你骗我!闻棠温和的声音变了调,染上一丝阴冷,其中隐含怒意。 闻师弟,你走火入魔了,需要冷静一下。林轻舟方才虚与委蛇,便是想一掌劈晕他,好带他回去治疗。 你竟然骗我,你为了个陌生人还动手暗算我!闻棠根本听不进去,似是动怒,捏着林轻舟的手指猛地发力。 见闻棠的情绪不稳定,劝说根本无效,林轻舟腕间生疼也不废话,立即纵身跃开抽回手掌。 闻棠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衣袖挥动间,黑气如水墨晕开。林轻舟拔剑出鞘,一剑如水荡浮萍般震颤而去,将黑气悉数逼退。 闻棠并未拔剑出鞘,徒手与林轻舟交手,轻舟师兄,我不想伤你,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林轻舟一剑劈散一道黑色掌风,皱眉道:闻棠,你生病了。 闻棠掌风更加迅猛,那轻舟师兄是不是想医我? 林轻舟身若回雪,堪堪避开一击,闻棠,你先停手,走火入魔不能过度运转真元,否则会情势恶化。 闻棠掌风咄咄逼人,语调激烈,师兄便是医我的药,只要师兄跟我走,我的病就好了。 听见这般露骨的话,林轻舟额角青筋一跳,闻棠,你 手中的剑一抖,本来并未击中闻棠的,但是剑风一歪,弄拙成巧地一下撞上闻棠的肩膀。 闻棠被逼退一步,声音伤心,轻舟师兄还真是无情。 语调蓦地一转为激越,但今日我是非要带走你不可。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2) 语罢,他拔剑出鞘朝林轻舟袭去。 林轻舟不是闻棠的对手,两三个会合下来便有点左支右绌,应接不暇。 但无论如何,闻棠都不舍得真的伤到他。 混战之中,林轻舟一招不慎被闻棠用剑鞘击中后颈,从高处直坠而下。 闻棠纵身前往,伸手欲揽住他的腰肢止住他的落势。 未料,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戚函身形极快地一手揽住林轻舟,一手裹挟着雄厚猛烈的掌风拍向闻棠的胸口。 闻棠被震得凌空而去,落在屋脊上,疾退数步后才稳住身体。 扶着林轻舟落地后,戚函跃上屋顶,手提长剑,剑尖斜朝下。 腹部被闻棠一剑穿过的伤口,可以清晰地看见红色的血肉,血液不断溢出。 后背上亦是一片触目惊心,未愈的旧伤加上新伤,血流不止。 他的一身玄衣已经被血浸透。 滴滴答答 他的黑靴旁,血液很快汇聚成一小滩。 纵使他一身狼狈,脊梁却挺直,如一杆不屈不折的修竹。面庞毫无血色,嘴唇发白,双眸中却精神奕奕,泛着熠熠光芒。 甚至乎,瞳仁里隐隐约约透着一抹暗红。 根本不像身受重伤,声息残喘之人。 闻棠心生诧异。 方才戚函明明被他一剑重挫,毫无还击之力,站都站不稳,只能以剑支地口吐鲜血,现在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大抵是装腔作势的空城计罢了。 轻舟师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要是阻挡他,他就杀了谁! 闻棠不再犹疑,长剑搅动卷起一团黑气,气势磅礴地跃至半空,朝戚函兜头劈下。 眼看凛凛剑芒将至,戚函仍是身形未动。 林轻舟的心顿时悬起。 闻棠这一剑下去,戚函不死也是残。 他提剑方想上前相助。 却见那端,未看清戚函是如何动作,一道清透雪亮的剑光如银瓶乍破,如铁骑突出,在闻棠近身之际,豁开天地般劈砍而去。 四周烟尘无风自起,以他为中心,迅疾喧腾。 锵的一声巨响,闻棠的剑应声而断,剑意扑身而上,他口中鲜血四溅,直接被击飞至半空,无力地掉落。 眨眼之间,风水轮流转,闻棠以剑支地,仰起头恨恨地望着戚函。 戚函自始至终站在原地,身体未动分毫,滚。 闻棠一手抹去嘴角的鲜血,不理会他,却朝林轻舟咧嘴一笑,轻舟师兄,看来只能下次来接你了。 也不等林轻舟应答什么,他说完话便带着受伤的身躯,飞檐走壁离去,三两下纵跃就不见身影。 闻棠一离开,一直岿然不动的戚函瞬时像卸去了所有气力一般,闭上双眼轰然倒塌。 林轻舟连忙纵身跃上屋脊扶住他,戚函,戚函! 人已经完全陷入昏迷,方才那峰回路转的一剑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回想起刚才情形,林轻舟有个不详的预感。 那样威力强劲的一剑,戚函拖着伤躯是无法施展出来的。 看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林轻舟不再犹疑,吃力地背起戚函,御剑朝仙市的医馆而去。 戚函躺在榻上,斜靠在林轻舟身上,双目紧阖。 仙市的医修坐在床榻前,指间掐诀凝神诊断,灵力透过手腕,缓缓流入戚函的内府。 戚函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但也只是伤及皮肉而已,敷上可肉白骨的药粉后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贯穿他腹部的那一剑,伤及脏腑,需要用药物外敷内用一些时日才能痊愈。 病人本就有心魔,之前又用过抽刀断水,身体消耗极大,虽然他已经辟谷,但进食有利于他的伤口复原,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那个医修诊治完,为戚函抓好药,站在房间门口详细叮嘱林轻舟一些注意事项。 对了,病人在伤势痊愈前,不要再使用易形术,于伤口愈合不利。 接着,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有新的病患上门。 那个医修不再多言,脚步匆匆朝前院离去。 听完这番话,林轻舟站在房门前许久不动,微微失神。 不要再使用易形术,换而言之,戚函现在并非以真实容貌示人。 之前在林轻舟心中的疑惑,不需要再深想答案便呼之欲出。 戚函原来真的是寒祁。 纵然先前早有怀疑,但此刻谜底揭晓,林轻舟心中依旧无法平静如水。 想起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心跳剧烈,不禁耳根滚烫。 但念头一转,寒祁竟然有心魔? 剑修生出心魔,很多都是心中郁结,意难平所致。 寒祁的心结是什么。 他一生顺风顺水,要什么便有什么。近二十年来,大概栽的最大的跟头,便是在自己这里。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吗? 还有那抽刀断水 是玄门秘术之一。但其实也不算多神秘,只是会研习的人非常少,因为此术极其伤身,弊大于利,几乎等于壁虎断尾求生般孤注一掷。 抽刀断水水更流,通过燃烧真元的方式,可以获得修为实力的瞬间巨大提升。但走捷径必有代价,使用抽刀断水的后果便是,使用一次寿命会减少二十年,无论使用者修为高低。 寒祁力挽狂澜的那一剑,便是使用了抽刀断水。 思绪百转千回,林轻舟想到这些,心里又变得酸酸胀胀的,滋味难明。 寒祁还在昏迷,他的伤势不便移动,只能先留在医馆。 为了留意寒祁动静,林轻舟在房门前生火为他熬药。 白烟袅袅,他的双眼被熏得通红。 药熬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熬好。 林轻舟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轻轻走进屋中,只见躺在床上的寒祁已经苏醒。 寒祁侧着头,视线向自己身上投来,目光中微带着一丝急切,从头到脚将自己扫视一遍,似乎是确认眼前人毫发无伤后,方才神色一松。 林轻舟的心怦然一动,慌忙垂下了眼眸:为什么要用抽刀断水? 头顶传来寒祁微微沙哑的声音,淡然无波: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你带走。 第51章 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 寒祁轻轻的一语,在林轻舟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面上山水不显露, 眉眼清和,但内里心跳一声响过一声。 心里不由又生出一点小慌张, 这样响亮的心跳声,寒祁会不会听见? 他垂着眼眸,慢慢挨近床榻,坐在床沿上,略略定住心神,强自镇定道: 你不后悔吗? 夕阳从窗外斜斜照射进来, 为他清瘦轮廓披上一身淡淡霞色, 莹白如玉的侧颜拢上几分薄薄的暖意。 寒祁的眼眸蕴含一片暖色, 盛满的全都是眼前人, 一眨不眨:如果再来一次, 我也还是会那样做。 林轻舟长长的羽睫颤动一瞬, 眼睛不敢看寒祁:你的心魔是怎么回事? 寒祁双目灼灼, 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原本以为是爱别离, 后来才知道是求不得。 轻描淡写的字句,声调里却全都是苦涩悲郁。 林轻舟的一颗心被搅得稀巴烂,不敢再问下去。 他轻轻把药碗放在床边的檀木小几上, 手轻轻地将寒祁扶起靠坐在雕花镂空的床围上。 他缓缓端起药碗, 凑到寒祁的身前, 示意他伸手接药碗。 瓷碗细白, 碗中药汁浓浓的褐色, 两相映衬更显得他手指修长葱白。 寒祁望着那只手,愣了一回神。似乎是手使不出力,他没有伸手接药碗,只探过身来微微垂下头,就着林轻舟的手,大喝了一口。 怎知,刚倒的药汁太烫,寒祁立时被烫得眉头紧皱。他抬眼望向林轻舟,脸上是一副无辜弱小无助的表情。 林轻舟于心不忍,轻声道:慢点,有点烫。 他说着话,拿起搁在碗边的汤匙,舀起一勺药汁,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再小心翼翼地伸到寒祁嘴边。 寒祁低下头喝药,眉眼安然舒展。明明是苦涩难闻的药汁,他的神情却仿佛在品尝什么人间难得一见的琼浆玉露。 接下来,林轻舟都是一勺一勺地先用嘴吹冷,再轻轻喂到寒祁的嘴里,不厌其烦。 日渐西沉,窗外的柔软霞色透进室内,两个靠得很近的影子打在锦被上,宛如相互依偎在一起。 两人都不说话,室内偶有汤匙碰着碗壁发出清脆声响,一切安然静谧美好。 一碗药慢慢见了底,林轻舟喂完最后一勺药,轻轻收回汤匙,放置药碗至床前的檀木小几上。 他伸手想扶寒祁躺下,头顶传来他病中微带沙哑的声音,还有药吗?我还想喝,挺好喝的。 林轻舟微愣,那碗苦味飘散在空气中的药,实在跟好喝八竿子打不着。 他神情蓦地肃然凝重,起身要出门去:我去找大夫来,你的味觉似乎也出了问题。 五感失敏可是大问题,不能马虎。 刚转身,手腕蓦地被人从后面扯住,一阵低哑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我跟你开玩笑的。寒祁带着笑意道。 林轻舟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是药好喝,这人分明是想让他继续喂药。 若是他真去了找大夫,到时 他立时面颊升温,又羞又恼地瞪寒祁一眼,重重地抽回手腕,拿起药碗走出门外去。 寒祁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边笑意更深,腹部的伤口也仿佛没有那么疼了。 寒祁身体损耗严重,纵然他已经辟谷,但为了伤口更快愈合,一日三餐必不能少。 遵从医嘱,寒祁用食既不能过于荤腥,也不可太过清淡,林轻舟便借用医馆内的小厨房为他炖了一盅肉糜,还在里面添加了数味滋补灵材。 他穿书前,那个世界的双亲早逝,他还未成年便学会照顾自己,做饭自然也不在话下。做出来的东西称不上美味佳肴,但味道也过得去。 夜色初上,残星几点。房内的昏黄烛光,透过窗纱照到廊下的碧草上。 林轻舟端着飘散香气的瓷盅,缓步方踏进屋内,昏睡中的寒祁便睁了眼。 纵然卧病在床他也只是浅眠,保持着高度警觉。 瓷盅放在小几上,盖子被轻轻打开。白粥清香,混杂着浅淡灵材香味,瞬间飘荡开来,充盈在整间房内。 寒祁以手肘撑着床榻半起身,面露惊喜之色:这是你为我做的吗? 他不问倒好,他问出这么一句,林轻舟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承认。 不是,在医馆附近的酒楼随便买的。林轻舟垂首以汤匙搅动肉粥,低声答。 寒祁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当林轻舟把汤匙塞到他手中,让他侧着身子自己舀粥吃时,他变得更加失落。 寒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颌首低眉道:我全身无力,舀不动,瓷盅太远,够不着。 林轻舟端起放置瓷盅的托盘,扶着放在寒祁面前的被子上,以眼神示意他可以够得着了。 寒祁的手握着汤匙,舀起一勺粥放至嘴边,动作微微发颤,一路差点把粥抖得掉在身上。 这个却不是装的,他虚耗过大,要过好几日才能恢复气力。 他舀起一勺粥,便弱小无助地看一眼林轻舟,企图唤回他半路失踪的怜悯同情之心。 在他抖得跟帕金森综合症似的舀了几勺粥后,林轻舟终于看不下去,心软了。 他一手夺过寒祁手里的汤匙,在瓷盅里舀了一大勺,也不吹吹,径直就往寒祁嘴里送。 烫烫烫。寒祁微微张嘴,呼出热气,大着舌头道。 粥要趁热喝。林轻舟脸上浮起春风化雨般的无害笑容,手中舀粥的动作不停。 然而,纵使被大勺大勺的热粥烫得龇牙咧嘴,寒祁的心情仍旧非常欣悦舒畅。 喂完一盅热粥,林轻舟拿开拖盘,扶着寒祁躺下歇息。 被林轻舟搀扶手臂缓缓躺下,寒祁鼻息间都是林轻舟的气息,他情不自禁地闭目,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神情骀荡。 再睁眼时,蓦地低眉一瞥,他赫然望见林轻舟青色的袖子上沾着一抹淡淡的油污。 林轻舟在辟谷,不食人间烟火。那样的油污,只可能是在厨房不小心碰到厨具沾染上的。 寒祁心头瞬时像滚过一股炽热岩浆般,热流融融,垂眸望着替他掖被角的林轻舟,唇角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变深。 林轻舟端着空空如也的瓷盅回到厨房,被黄大夫,即那个为寒祁诊治的医修喊住。 黄大夫提醒他,医馆后院的假山后有两眼汤泉,泉水温热宜人。 一眼常年放置大量珍贵灵材,用以药浴,病人浸泡后能更快恢复病情。另外一眼是清泉,清可见底,涤浊去污,是沐浴的好去处。 黄大夫末了又叮嘱他,寒祁腹部的伤口还未愈合,还不能见水。但等他伤势转好一点,最好每天都泡一次,每次半个时辰。 林轻舟在心底一一记下,稽首一礼向黄大夫道了声谢。 抬手间,他这才一眼瞥见衣袖上沾染到的油污。 与黄大夫道别后,他转身穿过长廊,经过几座小假山后,找到了那两眼汤泉。 在白烟滚滚的清泉中草草沐浴完,换掉沾染油污的衣物,他穿上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裳,再沿着原路折返。 医馆的房间为数不多,住着其他受伤的修士,并且寄人篱下也不好太过叨扰黄大夫,到歇息时刻,林轻舟只好跟寒祁宿在同一间房内。 林轻舟向医馆的小童要来席子、被子和枕头,跪坐在床榻前,手脚利落地打地铺。 寒祁躺在床榻上,望着他铺被子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开口:地上凉。 闻声,林轻舟抚平被角的动作一顿,神色淡淡道:没关系的。 尔后,他身后便传来几声布料摩擦声,他微微讶异,回头一望,只见寒祁掀开被子,抚着腹部的伤口从榻上起身,忍痛皱着眉要下榻来。 寒祁:床给你睡。 林轻舟连忙起身用力按住他,眉头紧蹙,微嗔道:快躺回去,你别乱动,伤口要裂开了。 寒祁被按得倒回榻上,伤口被震痛,不禁闷哼一声。 林轻舟顿时神色紧张,手忙脚乱地想察看他的伤势: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的伤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3) 寒祁望着他担忧焦灼的容色,眉眼舒展,笑道:没事,不怪你,我一点也不疼的啊嘶 一秒就破功。 林轻舟二话不说,手轻轻地伸向寒祁系着里衣的衣带。 里衣是左领右衽的。 他轻轻地解开衣结,小心翼翼地拂开两片衣裳,里面是何情况一览无余。 林轻舟的视线径直滑向下方,只见寒祁腰腹间用绸布包裹的伤口安好无恙,没有渗出新的血污来,他这才心头略微松懈。 神情一松,他的目光顺着伤口微微朝上移动,是一片小麦色的胸膛。 肌理匀称,结实紧致,强硬有力,但却并不会显得过于壮硕,在昏黄烛光照耀下,泛起莹润的光泽。 上次在幻境中,寒祁伤在后背,林轻舟急于为他包扎伤口,并未像这般认真专注地近距离观察过。 林轻舟生得清瘦,虽然不至于皮包骨,但是身上的肌肉也不似寒祁的这般紧致结实。 他不禁心生歆羡,目光流连不去,看得有几分怔愣。 可以摸。上方传来寒祁淡淡的声音,语气不是在打趣玩笑,而是看穿林轻舟眼中歆羡后的体贴温柔。 但是这细腻的体贴温柔于林轻舟而言,不啻于一个惊天炸雷。 他被炸得面如火烧,整个颈子都泛红,急忙慌慌张张地别开脸去,羞愤交加: 谁要摸你了。 第52章 房内温暖淡黄的光亮, 洒在林轻舟绯色尽染的面庞上, 清冷绝美的容貌平添一份难以言喻的妍丽。 寒祁望着眼前的美丽景致,不敢再出言放肆,动作缓慢地系好衣带。 尔后,他掩去面上悦色,伸手谨小慎微般地轻轻捏住林轻舟的一截袖子,轻声道:地上凉,你别睡地上好不好。 寒祁的用意, 林轻舟岂会不理解。 他垂下眸子, 心如擂鼓地望着地面, 明知故问道:不睡地上我睡哪里? 寒祁沉默数息。 最终,寒祁捏紧手中拽着的袖子, 仿佛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才说出口:跟我一起睡床上。 林轻舟未答话, 似乎在犹豫不决。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寒祁见他不答话,低声继续道。 寒祁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深怕林轻舟将他视作孟浪莽撞的登徒子,毕竟他曾在床上强迫于他, 致使林轻舟一度对他生出畏惧,退避三舍。 这些事情他每回忆起一次便懊悔不已一次, 以致于他忘了,以他现在的身份,戚函,提出要求与林轻舟抵足而眠, 于两个朋友而言,其实并无不妥。 听见寒祁的话,林轻舟脸上更烫,心突地一跳,不满地低声喃喃道:难道你还想做什么不成。 说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寒祁听得一字不漏。 寒祁的手心微微汗湿,面露紧张,出言提醒道:我现在伤势严重,不可能有任何逾矩之行。 闻言,林轻舟轻轻颔首,算是应允。 其实,他倒不是怕寒祁会对他做什么,只是与他同床共枕有点难为情罢了。 现下,寒祁都这般说了,他再出言拒绝,便显得太过矫情。 寒祁见他点头,脸上云淡风轻,心头已经是一片欢欢喜喜。他朝床的里侧挪了挪身子,为林轻舟让出一大半空位。 林轻舟收拾好已经打好的地铺,抱了一床被子在床榻上放好,随后轻轻脱了鞋袜,轻手轻脚微掀被子,躺了进去。 面朝床外,背朝里侧。 随后,他衣袖轻轻一挥,烛火熄灭,房内瞬时陷入一片岑寂黑暗中。 四下静寂,屋外的嘶嘶虫鸣声透过窗纱,传到安然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新明朗。 窗外的稀薄月色照进屋内,浅浅地勾勒出屋内一应摆设的模糊形状。 床的里侧,寒祁背朝墙壁侧躺着,睁着眼睛,不见倦意,一瞬不瞬地望着林轻舟背影起伏的轮廓,不知在想什么。 林轻舟亦是毫无睡意,枕着一手,睁着眼睛望向房内的某一点,怔怔发呆,心跳极快,脑中思绪万千。 想到今日三番两次被寒祁有意无意地捉弄,让他动怒也不是,羞赧也不是,足有半日时间像脚踩在棉花上一样,浑身轻飘如飞絮。 心脏动辄就被搅得心率失衡,这样下去,只怕寒祁的伤还没好,他自己先得了心脏病。 林轻舟决定要好好惩治惩治寒祁。 想到寒祁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掉得一干二净,而他早已看穿一切,林轻舟不禁心生窃喜,决定从此处着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捉弄回去。 他清了清喉咙,清朗悦耳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很是明晰动人: 戚兄,你是哪里人士?斛卞宗,之前似乎从未听过呢? 寒祁未料到他会突然开口,对他的问题更是始料未及,心中生出几分紧张与错愕,微微平复后,语气淡然应答: 上京城。至于宗派见笑,小宗派名不见经传。 林轻舟强忍笑意,什么斛卞宗,分明是胡编宗,伪造身份时能不能走心一点。 看寒祁应答自如,林轻舟继续缓缓开口道,上京城吗,我有个同门师弟,也是上京城人士,说来也巧,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与你一样用袖里乾坤的师弟。 他姓寒,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林轻舟故意拖长尾音。 听林轻舟又提到自己,寒祁平滑如镜的心湖,微微起了一丝丝涟漪。 林轻舟是如何厌憎他这个师弟,他已经在林轻舟吞食明讹草之后,了解得彻彻底底。 若是让林轻舟知晓他这段时间的欺骗接近,只怕对他的嫌恶更是有增无减。 寒祁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很遗憾不认识,我没有姓寒的朋友。 声音平稳无波,但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不安。 林轻舟一直凝神谛听,自是察觉出来了。他心中暗暗偷笑,就是要让你紧张局促。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继续道:原来如此,或许有朝一日我可以介绍你们结交。 寒祁闻言,悬起的心微微回归原位。 林轻舟定然不可能去清虚剑宗找他,客套话罢了。 但他心底又忍不住生出好奇,想听听林轻舟在别人面前,是如何评价他的。 寒祁:在你心中,你那位姓寒的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轻舟微愕,原本他是想给寒祁挖坑的,怎么转眼就把自己也坑了。 这让他如何应答是好? 在他心里,寒祁似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令人讨厌了....吧? 上次得知计燃的一条手臂被废后,他被愤怒驾驭理智,才说出那样伤害寒祁的违心之语。 但是,现在当着寒祁的面..... 半晌,林轻舟面色滚烫,沉默不语。 寒祁微微屏住呼吸,注视着心上人的背影,默默等待着静谧夜色中他的回答。 心跳微快,有几分期望,又有几分害怕。 林轻舟收回枕着的手臂,脸埋进被子里,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除了长得还行,其他哪里都不行,反正就那样。 声音听起来有点瓮声瓮气,不甚清晰。 寒祁裹着被子,轻轻地凑近几分,嗯? 温热的鼻息,瞬时扑上林轻舟的后颈,耳后根。 夜间空气清凉,突如其来的暖意便立时深透入骨。 他浑身一瞬酥软,虚软无力。 脑中是一片空白,如同漂浮在行云之上,失去了所有的重量。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有点害怕。 偏偏寒祁凑得更近,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哪样呢? 扑到耳后的热气更甚,林轻舟浑身酥软无力,骨头架子都快软了。 他的身体往外轻轻地挪了挪,羞愤不已,干脆道:是个蠢货,白痴。 寒祁错愕不已,略有不满:他哪里蠢了? 林轻舟咬牙切齿:从头到脚都很蠢。 听林轻舟语气,寒祁讪讪地缩回到原来的位置去,唯恐惹得他心生不快,连声附和:嗯,他确实很蠢。 他又蓦地记起,以前听闻林轻舟说他器大活差,曾认真翻书查阅不见该词的解释,时至今日他也没弄懂这四字是何意。 不如改日向他请教一下? 半晌,林轻舟身上那种不适感才云消雾散般,渐渐逝去无踪。 细细想来,这是他第三次与寒祁躺在同一张床榻上。 一次是在白狐洞为神志不清的寒祁疗伤,一次是在上京城寒府与寒祁同榻而眠一晚。 前两次都是因为做任务而迫不得已,期间都发生了强烈肢体冲突,都是以两人衣裳凌乱而收场。 当时他有多气愤恼怒,现在回忆起来便有多脸红耳热。 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寒祁也会这般心平气和地躺在一处夜话,没有半点情非得已。 不知不觉间,月至中天,夜色已深。 室外的草叶木丛间的虫鸣声似乎也弱了不少。 许久,两人之间静谧无话。 身后传来寒祁绵长的呼吸声,林轻舟想着他大抵已经入睡,也轻轻合上双目,试图睡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许是半盏茶功夫,许是更久。在他呼吸清浅,睡意悄然而至时,脸颊上忽的被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事轻轻的一碰...... 林轻舟紧闭双眼,但睡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布料摩挲声,随后,再无一丝动静。 林轻舟再无一丝睡意,脑中记忆的闸门被猝不及防被打开,七零八碎的回忆便像汹涌而至的洪流一样,势不可挡。 脑海中越想越乱,一时闪过仙剑盛会试炼时的画面,寒祁拥着他,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柔声细语地告诉他,以后一定会对他好; 一时晃过,被硬拖进西川秘境为殷昔白找曲魂盏时,寒祁那冷漠无情的眼神; 一时又记起,苍溪城的风雪夜,寒祁站在屋顶上送给他,最后却被他随手一扔的花灯...... 脑中如同一片浆糊,不知胡思乱想有多久,浑浑噩噩才睡去......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窗外传来清脆的啾啾鸟鸣。 睡梦中的林轻舟被吵醒,睁开惺忪睡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所处何地。 因为没睡几个时辰,脑袋中是一片昏昏沉沉的。 他睡前是侧躺,醒过来时却变成了平躺,一条腿还懵里懵懂地伸进了寒祁的被子里,大喇喇地架在寒祁身上。 他心跳骤快,转过脸去,见寒祁闭着眼睛仍在沉睡,赶紧轻轻地把脚抽回来。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穿好鞋袜。一眼瞥见铜镜里,自己发丝凌乱,又把发带拆了,重新束发。 待他走出房门去,躺在床上的寒祁才缓缓睁了眼,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笑意。 室外,清早的空气甚好,庭院内除了碧草如丝,还种着不少珍贵的奇花异草,在朝阳熹微里摇摇颤颤。 医馆的道童起得甚早,林轻舟穿过庭院,走至厨房内时,洗漱用的热水已经备好了。 林轻舟简单洗漱后,端着热水回房,见寒祁已经苏醒,按下心头的千头万绪,状若无事地伺候着他漱口,用脸帕为他擦脸。 如昨日一般,寒祁依旧浑身无力,只能靠林轻舟亲手喂食随便买来的添加灵材的肉糜。 不知是出于愧疚或者是其他什么情绪,林轻舟此次以后,没有再故意刁难寒祁,动作谨慎且熟稔地一勺一勺喂着。 后来接连几日都是,直到寒祁的伤势恢复不少,有气力自己进食。 寒祁在开始的几日,因为伤势沉重,不管白日还是晚间,时常陷入昏睡。林轻舟不敢擅自离开,便给计燃去书一份,大致言明期间发生的事情,劝慰他好好养伤,此间事了,他便会回去。 不管是白日或是夜间,一切都似第一日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除了林轻舟越来越不敢与寒祁四目对视,除了好几日林轻舟早上醒来,发现手脚又不小心钻到寒祁被子里去,只能偷偷摸摸自己伸回去,并无其他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日林轻舟或在庭院中练练剑,闲极无聊时,也和翻晒药草的小童闲聊几句。 近日修真界仙道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泗水城而言,没有再出现被抽干灵气的干瘪尸体,据说是离山宫的两位仙长斩妖除邪有力。 不过,魔道那边却动静不小。 第一魔宗御天宗易主,原宗主死得也是莫名其妙,据说在茶馆听说书时被一个修士突然袭击,两相交手,结果技不如人,横死街头。 曾经统领御天宗十数年、仙道很是忌惮的原宗主沈暮江,就以这么平淡无奇的方式死去,仙道中人都大声叫好。 孰知,群龙无首的御天宗很快便拥立新主,新宗主便是那个取了沈暮江性命的修士。魔宗便是这样,胜者为王,同而不和,以实力说话,不讲半点情分道义。 那修士起初动手时,茶楼中人还以为他是仙道中人。 茶楼说书人当时说的正是仙门中的风云人物,恰好说到现今清虚剑宗的寒宗主,他数年之间铲除妖邪的事迹,大赞其不凡天资,年少有为,不少仙道女修对其芳心暗许,更甚至一些男修也慕其风姿。 遗憾的是,寒宗主对早逝的道侣痴情不渝,其他宗派曾多次提出联姻请求,都一概被他一口回绝。 那沈暮江听至此处,对寒宗主的事迹未置一词,倒是对他那早死的道侣生出几分兴趣前清虚剑宗宗主座下弟子,仙道中有名的相貌姣好,沈暮江也曾惊鸿一瞥。 于是,他态度轻佻地点评了几句。 未料,话还没说完,那修士便与他动起手来。 初初,茶楼中围观的众人还以为他是因沈暮江出言辱没仙门中人,听不过去,怒而奋起。 见他出了几招后,才发现那不知名的修士也是魔修。 能轻而易举诛杀沈暮江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一时之间,仙门中人又开始担心,井水不犯河水多年的仙魔两道,会否因为新宗主的上任而打破冷战局面。 不过所幸,近来魔宗那边并无甚动作。 林轻舟对仙魔两道纷争不怎么感兴趣,原书中根本没有什么仙魔大战,打不起来的。到书的收尾处,仙魔之间依然也只是冷战。 至少这两三年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倒是那小童口中的一个细节引起他的注意寒宗主在他假死后曾经数次拒绝宗门联姻。 他,真的如世人口中所言,对自己那样深情不渝吗?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4) 会不会只是怕麻烦? 毕竟宗门联姻,涉及全宗利益,需要认真斟酌考量,极其繁琐复杂。 但又想到,当年自己与寒祁那轰动修真界、半路夭折的合籍仪式,好像也挺麻烦的...... 如果当时没有半路逃跑 林轻舟所有的想法戛然而止。 ....... 黄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寒祁贯穿腰腹的伤口,不过几日便开始渐渐愈合,可以进行每日的药浴治疗。 这日,夜色悄悄,微风轻拂,月挂枝头。 高峻嶙峋的假山后,以山水屏风隔开两口不大不小的汤泉,泉中暖雾蒸腾,如同一片白雾飘散复又围拢的云海。 林轻舟搀扶寒祁至药泉边后,背过身去,立在一旁。 浸泡药泉不仅需褪去衣裳,而且需要除去包扎伤口的布条。 寒祁背朝药泉而立,动作不快不慢地将上衣一一除去,只留一条白色亵裤。 包扎的布条紧紧贴着伤口,解开时便容易扯痛伤口。 但寒祁在此过程中,始终一声不吭。 林轻舟背对寒祁,望着眼前白雾翻滚的汤泉,听见身后不甚平稳的声息,终是忍不住转过了身去。 望见眼前的景象,他的眼眶微红,心中微微发涩。 寒祁背上伤口是贯穿腰腹的那一剑留下的。解开包扎的布条后,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鲜红的血肉。伤口被扯动后又开始溢出丝丝血液。 这是寒祁为他受的伤。 纵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但不知为何,看一次心疼一次。 他情不自禁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触上伤口的边缘,指腹寸寸,轻柔缓慢,眼中全是怜惜。 寒祁悬挂布条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对全世界的感知唯有那点在腰腹的温柔手指。 他心中生出的欢喜如野草般疯长,占据整个心房,但意识到现在他的身份,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酸涩与惆怅。 若是林轻舟也能这般心疼他,而不是这个假身份就好了。 犹豫一瞬后,他蓦地转身,一把勾住眼眶通红的林轻舟,重重地揽入怀中,也不管会不会碰疼伤口。 林轻舟腰间一紧,未来得及反应,已经撞进一个温暖怀抱中。他一手抵在寒祁赤露的胸膛上,一手垂在身侧,猝不及防间,嘴巴微张。 寒祁垂首凝视着林轻舟眼角的薄红,轻轻拉起他那只抚过他伤口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一一吻过每一根手指,声音低柔: 别难过,已经不疼了。 指间是温热柔软的触感,耳边是轻喃细语。 林轻舟望着寒祁顶着的那一张陌生的丑陋面孔,眼眸中却是熟悉的深邃幽沉,脑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只是按着本能地呆愣愣点了点头。 四周,汤泉的白色雾气依然蒸腾不休。 寒祁将吻过的手指紧握在手中,怀中人面庞白如细瓷,染上淡淡红晕,纤长的双睫如扇,眼眸水光凛凛,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下移,停在浅色丰润的嘴唇上。 登时,眸光像新研的墨一样,暗到了极致。 他压抑已久的一腔情/欲,如久困笼中的恶兽,挣扎欲出。 勾在纤瘦腰间的手默默收紧,他声音低哑: 我可以亲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轻舟:如果当时我没有半路逃走,我就会被扣上贱受的帽子。 寒祁:如果当时媳妇儿没半路逃走,我就会被扔臭鸡蛋、烂菜叶。 小菜鸡:如果当时轻舟没有半路逃走,我就会被丧狂的刷负逼进深山。 对不起,这章没写好。 头大..... 还有,这里没车,别想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急急如律令、丹华抱余、唐卡宝宝、爱发呆的树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樱井小暮 20瓶;丹华抱余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风清鸟静, 假山后的汤泉的翻腾池水中, 杂色灵材沉沉浮浮着,药香萦绕不散。 白雾蒸腾不休,透过一片氤氲水汽,可以望见浸泡在汤泉中的寒祁。 他背靠池壁,手抚上面颊的疤痕,神情有几分怔愣,口中喃喃自语道:早知道弄张好看一点的脸...... 方才林轻舟久久不语, 寒祁以为这是对他请求的默许, 微微垂首动作轻缓地朝林轻舟靠近, 两唇相近之际,谁知陡然被一把推开。 林轻舟颈子上的绯红还未消退, 背转过身去,也不看他:你太丑了, 我拒绝。 随后,他扔下一句半个时辰后我来扶你后, 便脚步匆匆地先行离去了。 寒祁留在原地,有点发懵, 往日林轻舟从未嫌弃过这张脸的,没想到关键时刻, 让他下不去嘴了。 ...... 林轻舟步伐急促地离开汤泉,绕过嶙峋别致的假山,心头仍是突突狂跳。他以后背抵住假山,深吸几口气, 平稳住心神,才继续朝前走去。 寒祁双唇贴近之际,他脑海中却倏地闪过梦境中原主是如何惨死的画面,那样绝望,那样无助,那样漫长难熬的痛苦。 他瞬时如梦初醒,一把推开寒祁,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段时间他一定是魔怔了,或者是被感激之情冲昏了头脑,才会天天神志不清,五迷三道的,被寒祁蛊惑得团团转,动辄心乱如麻,变得一点也不像过去的自己。 夜风吹来,带着微微凉意,他浑身一个激灵,心也仿佛冷了几分。 随后,他神情冷静地继续迈步前行,穿过青藤缠绕的垂花拱门,步行至房门前的庭院中。 庭院中皎洁月色倾泻而下,数列置物架错落排列开来,簸箕中晒干的药草散发着淡淡清香。 林轻舟朝房间走去,置物架后蓦地走出一个人,挡在他的身前。 来人一身惨绿,轻摇羽扇,负着一手在身后,相貌温雅,笑容透着三分慵懒。 这骚包装x的模样,除了那只公孔雀还能有谁。 林轻舟微微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雀王虽是笑着,笑意未达眼底:上次你是有帮手,这次可没人帮你了。 林轻舟单刀直入:别打翻黄大夫的药草。 言下之意,此地不好施展身手,若要打架换个地方奉陪到底。 明雀王岂会不懂,当即道了一声好,身形一闪朝医馆外去。 林轻舟从储物锦囊中取出长剑,轻叹一声,御剑追在后头。 吟雪剑丢失后,他在仙市挑了几把差强人意的剑,不算特别趁手,但眼下也只好将就用。 但愿这把剑不会再断了。 泗水城郊,浣溪山。 树林中枝繁叶茂一片黢黑,风吹叶声飒飒。 明雀王立在树梢,带笑的眉眼泛着股冷意,在清冷月色下,更显阴凉。 林轻舟召剑在手,足尖点上树梢,废话不多说,早点打完早点回去,寒祁还在药泉泡着。 这段时间,他没有一日松懈过修炼,修为不知不觉间已到金丹中期,比之以前,胜算更大。 皓月当空,清辉遍洒,线条起伏的山峦上,两道身影俊逸如急掠而过的风。 一阵清亮的剑扇相击声后,尘沙弥漫,残叶乱飞之中,林轻舟反手提长剑,与明雀王错身而过,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条浅淡的红线。 明雀王摸着脖子上的血痕,笑得坦然:我输了,为什么手下留情? 林轻舟那一剑本可以了结他的性命。 林轻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已有半个时辰,该回去扶寒祁回房,遂言简意赅道:我与你无冤无仇。 语罢,他便转身打算召剑离去。 明雀王见他一副不想与你多说话的模样,偏想找他点不痛快。 他喊住林轻舟,上次那小蠢货是你徒弟吗?见林轻舟顿住脚步,他继续道,说来我还欠你的徒弟一个人情。 林轻舟转过身来,一头雾水:此话怎讲? 明雀王脸上有几分得色:上次你那个剑法高超的朋友,追在我身后,若不是你徒弟以身拦截住,我岂能脱身。 在他眼中,是林轻舟的徒弟太蠢拖后腿,他本想借此冷嘲热讽一番。 却不知,这句话落在林轻舟耳中,又是另一番味道 寒祁当时没有撒谎,他并非有意伤人,真的是蠢徒弟以身试剑。 隐约猜到计燃这么做的理由,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寒祁。 林轻舟心中升起淡淡的歉疚,或许因为受原书内容的影响,自己素来就对寒祁抱有偏见,认为他是一个冷漠刻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才那么轻易就误判。 原书的剧情线早已崩塌得面目全非,原书的所有悲剧都没有发生,那么他所一直坚持对寒祁的看法,或许早就该改观。 抽刀断水,二十年的寿命,寒祁的这份恩情,他该怎么还? 按下心头乱绪,林轻舟没有再理会明雀王,纵身一跃,御剑飞向泗水城。 清辉皎洁,林轻舟御剑在空,周身蓦地出现一阵浓烈的黑雾,将他团团裹住。 他心中警铃大作,掐诀想捏个引火咒,咒印未成,脑中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 翌日,林轻舟脑中有点昏沉,微微睁开惺忪睡眼,朴素的青色帐顶落入眼中,极为熟悉。 他心生疑惑,挣扎着起身,朝房间内扫视过去,月白色的垂幔,黄花梨木桌,绘着素雪绿梅的屏风,心中巨震。 这不就是他在乘物游心的房间,他怎么突然回了清虚剑宗。 带着疑惑,他起身穿好鞋,抚着微胀的头,轻轻推开房门。 阳光明媚,和风轻轻,房门前的苍翠文竹沐着天光,枝影摇曳。 他走下石阶,脚下是熟悉的青石小径,沿着小径一路走,绿意盎然的若木树立落进眼中,风过处,叶声沙沙作响。 林轻舟走上前去,只见若木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棋盘中厮杀至半的残局。 棋盘边是熟悉的茶壶,腾腾热气从壶嘴冒出来。 眼前的一切,与他以前在清虚剑宗的生活不谋而合。 林轻舟心中疑云更甚,难道是寒祁强行把他带回了乘物游心? 他正自顾愣神间,咣的一声,若木树下不远处的房门被打开。 循声望去,闻棠一身青衣,扶着门站立,目光柔和如同春雨下江南。 清俊隽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如他以往每一日那般问候: 早,轻舟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轻舟无疑是动心了,但是感情的深度并不如寒祁对他,希望小天使们理解他。 最后一个大波折,处理完就就是尾声。 谢谢小天使们,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口破锅、樱井小暮、唐卡宝宝、衔蒜百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001547 26瓶;31352692 5瓶;木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莫名被人掳走总归令人心生不快, 即使或许对方并无恶意。再思及寒祁的一身伤, 林轻舟更是心生不愉。 他眉头微蹙,语气生硬道:为什么带我回这里? 闻棠从房间内走出,走至林轻舟跟前:轻舟师兄不喜欢乘物游心吗? 他伸手想拉着林轻舟在石桌前坐下,手被侧身避开,声音立时染上几分委屈,师兄这是生气了吗? 林轻舟素来吃软不吃硬,听他可怜巴巴的语气, 体谅他走火入魔、行事偏激, 语气一软: 我没生气, 我受伤的朋友还在医馆,我需要回去照顾他。 听提及那人, 闻棠眸色闪过一丝冷意 轻舟师兄大概还不知道,与他共患难的那人就是寒祁。 见闻棠若有所思, 林轻舟转身朝外走去,蓦地眼前一花, 闻棠闪身挡在他的身前。 那个朋友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闻棠眉眼神色依然温润,眸底却无一丝暖意。 提及此, 林轻舟心里便来气:若不是你,他也不会......干傻事。 他忍住没说后面的话, 绕过闻棠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方走几步,蓦地腰间一紧,他被闻棠从后面紧紧抱住,耳边传来带着几分哀求的声音:轻舟师兄, 不要走。 腰间力道极大,林轻舟竟然一时无法挣脱,只得低声道:闻棠,松手。 闻棠置若罔闻,下巴轻轻地搁在林轻舟的肩窝上,声音亲昵:我对你的心意,从来不输给寒祁,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了好不好? 这是闻棠第一次直截了当、毫不掩饰地向林轻舟表明心迹。 林轻舟沉默数息,轻叹一声:闻棠,对不起。 所有的拒绝,都在这几个字里。 话音落下,他拳头紧攥掌心凝聚灵力,肘后猛地运力。 耳边传来闻棠的一声闷哼,腰间一松,他顺势挣脱束缚,闪身到一旁。 闻棠用手捂着腰侧,脸皱成一团,似是痛极:轻舟师兄总是对我这么无情。 林轻舟皱眉看着他浮夸的动作,没有答话,其实他那一下并没有用多大力气。 闻棠见他无动于衷,仍是捂着腰侧,历数他过往的罪行:为你伤重时,你不愿多陪我一刻,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上次更是为一个陌生人,对我下重手。 林轻舟垂下眼眸,面露愧色:是我的错,我薄待于你。 闻棠走至他的跟前,足尖与他相抵。 林轻舟皱眉后退一步,闻棠便上前一步,直到他的脚后跟抵上石阶。 轻舟师兄,我以前配不上你,也无法与寒祁相提并论,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比往日了。闻棠说得极为动情,眼眸深情脉脉。 话到此处,林轻舟容色微动:我从未觉得你配不上谁。 闻棠目光深深,极是认真:以前师兄的目光总是在寒祁身上,现在师兄也好好看看我好吗,我现在一点也不比他差。 林轻舟别开脸,面色无奈:不要与他比。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5)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真的该走了。 说了这么多,闻棠见他还是一副木石无情模样,像是哪里崩坏了,他忽然轻笑一声,突兀而清晰。 林轻舟微微诧异,转脸望去。 闻棠嘴角勾着笑,淡淡的嘲讽,目光中只剩冷意,与方才深情款款的样子,大相径庭。 林轻舟背脊涌上一簇寒意,不禁眉头轻轻皱起。 闻棠语带自嘲:我就知道,我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无论我怎么苦苦挽留,你肯定不会为我留下,但我,还是想试试。 林轻舟一语不发,容色无波,嘴角微抿。 闻棠见他一脸云淡风轻,嘴角的嘲讽更深:以前以为轻舟师兄对寒祁情根深种,我很嫉妒他,后来发现寒祁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大概猜到闻棠要说什么,林轻舟眉头紧皱:别说了。 闻棠置若罔闻,逼近林轻舟几分,话语犀利如锋利剑刃:我与寒祁,不知是谁更可怜一点,他被你玩弄感情,而我,你连被玩弄感情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轻舟侧身一步,避开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之前的一切,我有我的苦衷。 闻棠不以为然:你的苦衷就是 他忽然凑到林轻舟耳边,语调幽幽:你根本就没有心。 心头无端一抽痛,林轻舟眉头轻蹙,嘴唇微动,最终只化为一句话:闻棠,我先行一步。 他转身迈步朝外走去。 闻棠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 他心生庆幸,步上石阶,开门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打开院门后,心头一阵巨震。 只见院外景象与凌霄峰的浑然不同,院外虽有几棵若木树零星而立,却不见轻盈飘渺的仙雾。 远望过去,不见抱朴峰、青云峰,更不见高耸入云的秋水阁,极目远眺更没有苍翠连绵的高山竹林。 取而代之的,院门外方寸之地外就是悬崖断壁,四周是漂浮涌动的层云,一览众山小,整座院落像浮在空中的一座孤岛。 环顾四周,除了一条通向对面山峰的藤桥,再无通途。 林轻舟在藤桥前止住脚步,心中大感不妙:这里是何处? 闻棠从庭院中走出,步伐从容淡定,轻声道:御天宗。 林轻舟神色骤变,联想到近日的关于魔宗的传言,惊诧道:御天宗的新任宗主是你? 闻棠微笑颔首:没错。 话毕,他又邀功似的补充道:这里原本是我的寝殿,我嫌它太过清冷,改得与乘物游心一模一样。 话到此处,他目光流露出一丝朦胧期待:以后轻舟师兄与我会一起住在这里,就跟以前一样。 林轻舟皱眉,忍不住出言打破他的幻想:闻棠,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闻棠眉眼温润,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的傻师兄,你认为你还走得了吗? 什么意思?林轻舟容色一变。 电光石火间,眼前的闻棠衣袖一挥,一阵黑气扑上林轻舟的鼻端。 他避无可避,登时手脚变得绵软无比,站立不住,直直要栽倒下去。 脸上带着笑意,闻棠一手揽住他的腰肢,伸手绕过他的膝弯,轻轻地将他打横抱起。 随后,闻棠缓缓垂首,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一口,声音轻若呓语: 没关系,没心我也喜欢。 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他转身往一步步庭院内走去,动作小心翼翼,珍之重之。 林轻舟浑身瘫软,使不出一丝力气,说出口的话也是绵软的:你想做什么? 闻棠嘴角一勾:这个问题真有趣,当然是做想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走在庭院中曲折的青石小径上,衣袂轻拂两旁垂落的枝条,往林轻舟的房间行去。 脑中思路一下跳跃到十八禁,林轻舟神色慌张:你不要乱来! 闻棠却是笑意更深:不乱来,我们一件一件慢慢来,我们的时日长着呢。 一件一件慢慢来 林轻舟脸上血色褪尽,变得煞白。 被脱去鞋袜放到床榻上,林轻舟后背发冷,使不出力气的手脚,试图进行微不足道的反抗。 眼前光线一暗,见闻棠缓缓俯下身来,五官渐渐放大,林轻舟眉头紧皱,干脆牢牢闭上眼,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颈间一热,温暖的鼻息轻喷上来,林轻舟的心悬到嗓子眼,恐怕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接着,他感受到颈侧又是一凉,一阵气流拂过,然后...... 然后再无其他。 其实,闻棠仅仅是把脸埋进林轻舟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再抬头,他一脸餍足。 半晌没有动静,林轻舟悄悄掀开眼皮偷看,与闻棠凝视在他脸上的目光撞个正着。 闻棠嘴角勾笑:轻舟师兄想到哪里去了,不妨说来听听,我让你心想事成。 林轻舟无力地咬牙,一字一顿:我、没、有。 他想起身,手肘刚撑着床榻起来,手臂绵软,又重重地跌回去,床榻发出一声闷响。 闻棠不禁皱眉:轻舟师兄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令我心疼,我不解开咒术,你便会一直如此浑身无力,灵力滞涩。 事已至此,林轻舟定下心神,无比平静:你这样做,只会把我推得更远。 闻棠沉默。 他伸手打横抱起林轻舟,行走几步,让林轻舟轻轻地靠坐在窗子前的椅子上。 林轻舟头顶的碧色发带被轻轻解开,柔顺墨黑如缎的青丝散开,顺着背脊倾泻而下。 从桌上拿起一柄小木梳,闻棠动作轻柔地一下一下梳着:轻舟师兄早上起来还没梳头。 林轻舟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动作,所幸只是为他梳头,不是其他的。 为林轻舟梳好头,绑好发带,闻棠指间掐诀召水,又贴心细致地照顾林轻舟洗漱。 洗漱后,他重新抱起林轻舟,走入庭院中的小亭。 清风徐徐,一片若木叶被卷下。 玲珑小亭中,闻棠眉眼含笑,坐在长形案几前的蒲团上,双手虚虚地环住靠坐在胸前的林轻舟。 闻棠:你饿不饿? 林轻舟神情冰冷,不答话。 闻棠见此,依旧掐诀传出一张符书去,不消片刻,便有几个仆役从对面的山峰,走过藤桥,将吃食送到庭院中的案几上。 素食小粥,精致糕点,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闻棠挥退仆役,舀起一勺粥,喂到林轻舟嘴边。 林轻舟咽了口唾沫,别开脸,一副抗拒的姿态。 闻棠:饿了就更没力气。 林轻舟不予理会。 离完成辟谷只差临门一脚,他一定能挺住。 闻棠也不生气,命人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都撤掉,挥袖召来若木树下的棋盘与棋篓。 林轻舟不愿与他对弈,他便手执黑白二子,自己下。 下巴微微枕在林轻舟的肩窝上,他轻声细语在他耳边说话,在小亭中一坐就是一上午。 纵然林轻舟不给任何回应。 下午亦是如此。 庭院外,悬崖边的若木树下有一个秋千。闻棠站在秋千后,让坐在秋千上的林轻舟依靠着自己,两人一起望着悬崖外的风云变幻,云卷云舒。 闻棠时断时续地说着这一年来,他为寻找林轻舟走过的世间路,见识过的风土人情。 林轻舟仔细听着,但从始至终,沉默不语。 不过,闻棠所言不错,不过一天时间,饥饿便令他更是浑身无力,他现在连一只手臂都抬不起来。 晚间,林轻舟依然滴米未进,闻棠也不吃,跟着他一起挨饿。 夜色渐浓,房间内一灯如豆。 见闻棠坐在床沿上不走,林轻舟躺在床榻上,饿得脑袋昏昏沉沉,困意如山来,却不敢轻易睡去。 闻棠替他掖好被角:放心睡吧,轻舟师兄,明天见。 得他这么一句话,林轻舟双眼朦胧,欲合不合。 但终究抵不过困倦,陷入沉沉的梦乡,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闻棠依旧没有走,一动不动地望着床榻那人安然的睡颜。 不知梦到什么险境,林轻舟眉头紧蹙,呼吸微促,口中溢出一声低喘。 闻棠的双眸瞬时暗了几分。 傻看什么,快点上,睡了他,现在他毫无反抗之力,任凭你怎么摆弄! 闻棠的脸蓦地扭曲起来,藏在他体内的凶剑灵猛地开口,阴沉冷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闻棠声音不悦:我带他回来,不是为了做那种事! 你的身体反应已经出卖你。剑灵的声音有几分戏谑。 闻棠:不关你事。 剑灵笑声低哑:要不要我帮你? 闻棠神色紧张警惕:你别乱来。 被凶剑灵附体一年有余,近期发现,凶剑灵偶尔能违背他的意志,短暂性地获得身体主宰权。 听他话语,凶剑灵笑声更是放肆,阴冷诡异的笑声飘荡在房间里。 闻棠隐有薄怒,低声轻叱:闭嘴,别打扰他睡觉。 凶剑灵敛去笑意:你要做的事,我已替你办到,那我的呢?这可是很久以前约定好的。 闻棠声音平静:你的本体,我一定会帮你取出。 凶剑灵语气不善:要尽快,不然...... 它冷哼一声。 ...... 翌日,林轻舟刚从睡梦中苏醒不久,敲门声便响起,闻棠推开房门走进来。 林轻舟:...... 与第一日别无二致,闻棠细致妥帖地为林轻舟洗漱,梳头,抱着他在庭院中的小亭进食,对弈,看书,喝茶。 即使林轻舟不发一语,闻棠亦是不厌其烦,乐在其中。 与第一日不同的是,林轻舟不再绝食。 他要保存体力,做长期斗争。 现下,他全身无力,失去自理能力,跟个巨婴完全没有区别。 闻棠千里迢迢将他掳来此地,剥夺他的自由的同时,要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生活中的一切,但却得不到他的只言片语。 热情即使滚烫如岩浆,经历千重万重冷遇,定会冷却。 闻棠的耐心,终究会在食之无味的日子里,被慢慢耗尽。 他以沉默无声反抗,静静地等待着那日到来,闻棠终于彻底厌弃他,把他赶走。 然而,时间转眼过去好几天,闻棠除了外出过一趟,其余时间都是与他待在一起。 林轻舟没等来闻棠的厌烦,先等来莫名其妙的婚讯。 来往不绝的仆从架着梯子,在庭院中的各处挂上鲜艳红绸。 庭院小亭中,闻棠搂紧怀中的林轻舟,语气温润如细雨:后天就是我们合籍之日。 林轻舟无动于衷,合籍不过一个仪式罢了,并不代表什么。 耳边一热,闻棠凑近前,声音幽幽:我给寒祁也送了一分请柬。 作者有话要说:  林轻舟(头疼):喜提全场最佳渣男称号 闻棠(微笑):喜提全场最佳神经病称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井小暮、衔蒜百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简单爱&延续 10瓶;芝麻酥糖 8瓶;Satellite 7瓶;董小董、飘 2瓶;孙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闻棠送给寒祁去请柬, 以寒祁的性子, 他定然会独身前来。他身上伤势未好,加之修为大损,与闻棠相见,少不了拔剑相向,只怕到时难以全身而退。 安静淡定、不动如山的林轻舟,终于有点反应。 他突然出言,嗓音带着久未开口后的嘶哑:......你既知我并不心悦他,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被囚禁在御天宗多日, 他始终不语, 这是他与闻棠说的第一句话。 闻棠听他出声,心生悦然, 想到他开口的原因,情绪一时又染上黯然。 闻棠搂紧勾在林轻舟腰间的手:轻舟师兄难道对他仍有情意, 不想他见证我们的合籍仪式吗? 林轻舟皱眉直言:我不想与你合籍。 闻棠沉默数息。 他声音温润不改,继续道:轻舟师兄当时为何改变心意, 不肯与寒祁合籍,不惜以假死的方式来逃避? 辣鸡系统的存在并不为人所知, 但抖出它,也不会有人信。 林轻舟皱眉冷声:不愿便是不愿, 跟我不愿与你合籍是一样的。 闻棠听了也不生气,在林轻舟脸颊上轻啄一口:这次可由不得你。 林轻舟气不打一处来,浑身无力挣不开腰间束缚,挣扎间, 朝后反手一巴掌甩到闻棠脸上。 啪的一声,他力道不足,但声音不小。 空气陷入凝滞般的安静。 林轻舟心微微悬起,他受制于人,如今闻棠又性情大变...... 须臾,闻棠握起林轻舟扇他的那只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师兄打得好。 林轻舟后背寒毛直竖,想抽回手指却被闻棠握得更紧。 闻棠装出委屈可怜的模样:师兄想打几下都行,只要师兄愿意理我。 林轻舟满心无奈,微微垂首,视线落到闻棠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 干净整洁的手指,骨节突出,有力而修长。有一点美中不足,白净的手背处,小小的黑点正争先恐后浮现,像是白雪被蒙上尘埃。 林轻舟记起上次与闻棠见面,没留意他的手,但他戴的帷帽掉落后,瞳色异常,面上亦是生有这样的黑点...... 再联想到,他实力大增到足以轻易诛杀沈暮江,获得御天宗主之位...... 林轻舟眉间微蹙,直言不讳:你并不是走火入魔? 忽闻此言,闻棠愕然,但也如实相告:没错。 林轻舟微微侧头,见闻棠清隽俊朗的脸庞上缓缓浮现的黑点:你修魔道了?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6) 闻棠不知脸上异状,微愣道:不是。 凶剑灵的存在,他没有说。 林轻舟转回头去,声音平静:你的脸......怎么回事? 闻棠这才反应过来,神色仓皇,一时方寸大乱,慌乱地伸手捂住林轻舟的眼睛: ......师兄......忘记刚才看到的...... 闻棠很重视容貌,在他不慎被段逍毁伤相貌时,林轻舟就已发现这一点。 但那时并没想到,闻棠对于容貌执念这般深。 林轻舟淡淡道:闻师弟对我的所有心意,是不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闻棠愣住,立时出声反驳:当然不是。 林轻舟不信,没有出声。 闻棠沉思须臾,缓缓道:师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林轻舟随口答道:当然记得,那时我刚从白狐洞那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他本人与闻棠的初次见面,在白狐洞做完任务回乘物游心,在庭院门口碰面的。 但在闻棠记忆里,初次相逢不是这里。 与闻棠初次相见的,是原主。 闻棠有点难过:师兄竟然记错了。 原书中,闻棠是配角,关于原主与闻棠的相遇,并没有进行详细描写。 因而,林轻舟对此并不知情。 不过,闻棠见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心中微酸苦涩,言简意赅地说出了那段往事。 那时,闻棠初到浮玉山,人生地不熟。 在青云峰遇到段逍,两人不慎相撞,他道完歉后,段逍却不罢休,便伙同几个门中弟子欺负他。 原主从旁经过时,他在玉莲池里扑腾不休,喝了一肚子水。 原主心善,当即掐诀,救起闻棠。 那时,原主在浮玉山还有几分地位,段逍一行人不敢惹,便一哄而散。 后来,原主怕段逍一行人继续找闻棠的麻烦,向宗主纯微子开口,让闻棠与他同住在乘物游心。 原本,闻棠不是住在乘物游心的。 闻棠回忆起当时情形,眸光温柔: 师兄,你那时一袭白衣,临水而立,温柔地跟我说话,叫我回去修整换掉脏衣物,脸上脏了不好看,一派神清姿逸,恍如谪仙。 自那时起,师兄在我心里,就与别人不一样。 林轻舟听完,神情冷静,无喜亦无嗔。 他语调平静:闻棠,我不是你心悦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短小的一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风知我意 5个;叶子尘、衔蒜百灵、樱井小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简单爱&延续 10瓶;定双阳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闻棠怔愣住了,不知林轻舟此言何意。 林轻舟抿了抿唇, 轻声道:与你初相识的我, 后来的我, 你不觉得有何不同吗? 闻棠沉思须臾:很早以前, 我就将轻舟师兄的变化看在眼里。 林轻舟神色不动。 闻棠:相逢之初, 轻舟师兄虽然仗义出手, 但性格沉郁,后来我们即使同住屋檐下,亦是客套生疏地相处, 往来甚少。 那时,原主的心为寒祁所系, 又与寒祁因为误会开始生出嫌隙, 自然是心中时常郁结难舒。 后来, 不知不觉间,师兄变得不再如以前那般郁郁寡欢, 鲜有欢颜, 我现在仍清楚记得, 师兄第一次对我笑时的情形...... 林轻舟疑惑:什么时候? 轻舟师兄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 闻棠脸上一抹苦笑稍纵即逝, 那时,师兄形容狼狈从山下回来,明明追寒祁去了,却摸着我头骗我说是被白狐所伤。 顿了顿,闻棠又继续道:看见师兄脖子上的青紫痕迹, 我初时很愤怒,有人胆敢这样对师兄。 师兄不知,你后来对我那光风霁月的一笑,令世间所有事物瞬时失色,我那时心跳极快,那一刻,我开始领悟到我愤怒的原因...... 林轻舟沉默,眉头微微皱了皱。 闻棠手指抚上他的眉心:往后种种,师兄对我亲切关怀,我们一起修习,并肩除妖..... 与师兄越走越近,不过令我越陷越深而已...... 林轻舟神情冷漠,干脆别开脸,闻棠抚在他眉间的手指瞬时滑落,落进他的鬓发间。 在闻棠眼中,林轻舟性情转变前,为人仗义,令他心生敬慕,在悄无声息的转变后,则是令他心生爱慕。 我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心意,闻棠神情温煦,轻轻地握起林轻舟的一只手,掌心贴往他的胸口的位置,里面只有你。 掌心之下,心脏噗通噗通有力地跳动着。 我不值得你如此倾心相待,林轻舟使尽浑身力气抽回手指,手掌却被闻棠按得更紧。 不顾林轻舟的挣扎,闻棠将他紧紧搂进怀中,力度之大,像要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关系,我们的时日还有很多,我可以等你。 林轻舟的眉头皱得更深。 ...... 闻棠离开了御天宗。 临走之前,怕多有不便或生出事端,他解除林轻舟身上的一半咒术。林轻舟不再如废人般,浑身无力,但灵力依旧被封住。 离去前,闻棠在凌绝峰,即他们的栖身之地,御天宗的最高峰四周布下严密的禁制。 禁制内的人出不去,禁制外的人进不来。 闻棠离去时,没有详说原因,但林轻舟隐约猜到,或许与他脸上的黑色斑点,暴增的修为有关。 闷热的暑气渐远,时值秋日的天气,阳光浅淡,清风微凉。 身处囹圄的林轻舟,左右出不去,心急火燎也无济于事,干脆在庭院中的若木树下,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边翻着书页喝了起来。 十月份天气,本是天高云淡,他看得入神,冷不丁云霄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数道沟壑纵横般的紫色闪电,青天白日劈下。 林轻舟朝天空抬头望去,心中一惊。 方才还晴光尚好的天际,此时已经黑云沉沉,像打翻的墨一般,浓稠深沉,不断向整片天空蔓延扩散。 天地之间,晦暗黯然,空气骤然变冷,风也变得阴冷。 晴天霹雳,天地变色,这是大不吉之兆。 林轻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闻棠离开的时间并不久。早间去的,午时便归来。 见林轻舟坐在庭院中,神色淡然地喝茶看书,举手投足,一派光风霁月,静静地等他归来,闻棠站在庭院门口,不由一时看得怔愣。 这是他梦里一直徘徊不去的场景之一。 翻过一页书,林轻舟轻抿一口茶,眼也不抬: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我得了一个机缘。闻棠走至庭院中,在他对面坐下。 林轻舟朝闻棠望去,他脸上的黑色斑点已经尽数消失,眼眸澄澈透亮,与早间出门时截然不同。 你去了做什么林轻舟问。 闻棠低下头,声音很轻:修炼。 林轻舟合上书页,脸上是痛色:泗水城的数条人命,加上今日的,你为了你所谓的修炼,究竟杀了多少人? 闻棠沉默。 林轻舟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棠声音平静:往日,我受尽不平与欺凌,只有变得强大,我才能一一还回去。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因为轻舟师兄你。 但若是这会增加你心中的负罪感,那我便不说了。 ...... 闻棠带着林轻舟离开庭院,走过云层缥缈的藤桥,来到御天宗的地牢中。 阴暗潮湿的洞室中,一个浑浊的水池中央,是一个头发杂乱,衣衫破烂的人,头无力垂落着,看不清长相。 他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声息残喘,一副生机将绝的模样。 四条长长的铁链,一头穿过他被砍断的四肢,一头勾在四面的洞璧上。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腥气,以及一丝丝腐肉的恶臭。 林轻舟心中升起一丝仓皇,池中的人...... 守在洞室内的一个身着玄衣的侍从,这时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长笛。 幽然诡异的笛声响起,平静如镜的池水,蓦地变得喧腾热闹起来。 浑浊不堪的水面下,隐约可见,数不尽的黑色长条形的活物,如同千千万万条黑线般,在池水中无中生有般出现,不约而同地朝中央那人游去。 林轻舟认出了那东西。 是玄蜮。 水生,喜食人肉,身形细小,可以钻进人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登时,洞室中锁链声响成一片。 方才全无动静的那人,仿佛痛到极致,立时仰头剧烈挣扎,嘴巴大张,凄厉哀绝地惨叫着。 但是,他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也是低弱的。 他仰头后,林轻舟终于看清他的长相。 虽然双眼已经挖掉,是一片黢黑的空洞,脸上遍布血肉外翻的沟壑,林轻舟依稀可辨认出,不是熟识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眉宇间有一丝似曾相识。 林轻舟砰砰乱跳的心平复少许,那个人不是寒祁就好。 闻棠与他两人站在池边,朝吹笛的侍从轻描淡写的望去一眼。 笛声变得急促尖利,水池中的那人,挣扎得更加厉害。 身体不可抑制地颤动,方才躲在他皮肉之下的东西,慢慢地冒了头。 细小的白蛆,从他空洞眼窝里,身上的伤口处,蠕动出现,顺带翻动血肉,簌簌掉进水池中。 洞室内的恶臭变得更加浓厚。 林轻舟竭力克制住干呕的冲动。 闻棠面容含笑:轻舟师兄还没认出这是何人吗? 这是段逍。 林轻舟浑身一震,神情不可置信:同门一场,他虽曾欺凌你,但罪不至死。 欺负我不该死,但是欺负轻舟师兄该死。 闻棠心道。 他唇边笑意不改:他不会死的,我用丹药给他吊着命,只是每天要经受数个时辰毒虫的噬咬,越是挣扎,越是生不如死罢了。 再望池中那再无一丝往日骄矜,甚至乎半人半鬼的段逍一眼。 林轻舟视线转向闻棠唇边的笑意,背脊止不住发冷。 那唇边温和如春的笑意,比段逍丑陋的伤疤还要可怖。 林轻舟再待不下去,转身朝外走去。 闻棠跟在他的后头。 走出地牢后,是御天宗的主峰,云影峰。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行走在高低错落的殿宇屋舍间,艳红似火的红绸随处可见。 张罗布置的弟子行色匆匆,毕恭毕敬地对闻棠行礼喊尊主后,自然无比地朝着林轻舟就是一句尊主夫人。 尊主夫人是什么鬼? 还一个个的,全都这么喊他。 林轻舟心中涌现满满的羞耻与尴尬。 他行走的脚步更快,专挑人少处走,免得被叫。 闻棠跟在后头,笑着明知故问:轻舟师兄不喜欢那称呼吗? 林轻舟头也不回:极其不喜。 闻棠点头:那换一个,宗主夫人如何? 林轻舟咬牙:闻棠! 闻棠笑吟吟:诶,师兄,我在。 ...... 回到凌绝峰,有弟子早在庭院中候着,手里端着一件绣着玄色纹饰的火红衣裳。 明日就是合籍仪式。 衣服是合籍时穿的,办事的弟子置办好后,端来请林轻舟试试,看合身否。 林轻舟径直绕过那弟子,向房间内走去。 走至房间,他刚落座,闻棠手里端着吉服走进来。 合不合身还重要吗?林轻舟神色平静道,最不合适的是人。 闻棠将东西放到桌上:轻舟师兄累了,不如我来帮你换衣服。 说时迟,那时快。 他抬袖要朝林轻舟施术。 林轻舟此时有所防备,闪身避开。 他不想再过那种菟丝花一样,一切都依附闻棠的日子。 闻棠:轻舟师兄累了,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林轻舟面露恼怒神色:我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不用劳烦你。 闻棠面露遗憾惋惜之色,手指衣裳:那师兄自己请吧。 林轻舟轻舒一口气。 气还没松完,闻棠一个拂袖,一股强劲的力道裹住腰间,林轻舟被卷过去,揽入怀中。 耳朵一阵温热,闻棠贴在耳畔,声音温柔:轻舟师兄可千万别想逃跑,你逃不掉的! 林轻舟一阵心悸,方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偷偷记御天宗的地形,方便以后跑路。 难道被闻棠看出来了? 闻棠说完话,不言其他,松开林轻舟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林轻舟忍着别扭,换上了那件火红衣裳。 非常合身。 出乎意料地合身。 在闻棠再次进来前,他将衣服脱下,换回原先的衣裳。 盯着闻棠质疑的目光,林轻舟解释道:很合身,拿走吧。 闻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量过你的尺寸,当然合身。 林轻舟微愕:什么时候量的? 他完全没印象。 闻棠面含笑容:用手量的,虽然隔着衣服,但也差不了多少。 林轻舟扶额:...... ......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合籍的日子。 魔宗的宗旨是及时行乐,本没有合籍一说,爱恨嗔痴都很随意,此次合籍,参照的是仙道的合籍仪式。 云影峰通往无极殿的大道上,一顶八人抬的轿子不疾不徐地行走着,道路两旁,挤满了喧闹欢腾、探头探脑的弟子。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7) 林轻舟身着红衣,坐在红纱随风舞动的软轿内,心跳剧烈,目光悄悄透过薄纱的缝隙,朝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中一一扫视过去。 轻舟师兄在找什么?身侧同样一身红衣的闻棠面带笑容出声问。 林轻舟心虚,收回目光:没有。 闻棠在衣袖下紧紧握住他的手:今日之后,你就是我的道侣。 林轻舟沉默。 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 ...... 合籍仪式在云影峰的无极殿举行。 软轿在殿前落下,闻棠下轿后,伸手扶林轻舟下轿。 殿前高大的白石阶上,铺着长长的红毯。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拾级而上。 走至殿内,是一众御天宗位高权重的长老,分列两侧。 两人相携穿过人群,殿内悠扬舒缓的乐声的奏起。 焚香三支,杯酒敬天地,割发相结。 合籍仪式一步步有条不紊进行着。 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以血为墨,书名在籍。 林轻舟一直悬起的心,慢慢放下,他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他暗暗庆幸着白痴没有犯傻,心中却不免生出一丝隐秘的失落。 闻棠用小刀割破手指,指间飞快掐诀,淡黄的空白籍册散发红光,缓缓浮现出他的名字。 籍册被推到眼前,林轻舟动作缓慢地割破手指,手中的诀刚掐一半 殿门外传来高喊声:尊主 传讯弟子气喘吁吁奔进殿内,朝闻棠跪下: 禀告尊主,山门外聚集了仙门数派的修士,说要尊主交出尊主夫人,否则就推了宗派山门,打进宗内。 闻棠嘴角浮现一抹讥诮:寒祁被逼得只能用这种招数了吗,我倒是高估了他。 回禀宗主,山门外不见清虚剑宗的修士,那传话的弟子战战兢兢低声道,为首喊话之人,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闻棠一愣。 林轻舟更是怔愣住,但随后回过神来。 如此关心他的凡人,只有一个。 蠢徒弟,计燃。 林轻舟心中一急,当即对闻棠道:你别伤他,这是我徒弟。 只怕他不止把你当师父。望着林轻舟的紧张神情,闻棠一向温和的脸上浮起冷意,转头朝传讯弟子吩咐下去,一群乌合之众,先不用理。 被打断的合籍仪式继续进行。 林轻舟指尖掐诀,面前的籍册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林字。 眼看轻字要成。 陡然,轰的一声,一道天雷猝不及防狠狠劈下,直接将籍册燃成灰烬。 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林轻舟被惊得后退一步,抬头望去,大殿屋顶被天雷破开一个大口子,边缘冒着缕缕黑烟。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讨论。 天降惊雷,是不是这门亲事,为天道所不喜? 仙道有个东西叫引雷术,你知道吗? 呼风唤雨,引雷召电,这些都是高阶术法呀..... ...... 听着众人议论,闻棠冷笑:对方中有人来头不小。 闻棠在殿中扫视一眼,命宗门中两个修为高深的长老,护送林轻舟回凌绝峰的庭院休憩。 随后,闻棠带着一众魔宗弟子,朝山门而去。 两个护法,皆身形高大,面容冷肃,走在林轻舟一前一后,一路都沉默不语。 林轻舟神思恍惚,能召来天雷的人不多...... 走至藤桥边,林轻舟伸脚刚要踏上去,一道猛烈的剑风,从身侧倏忽穿过。 他闪身避开,剑风呼啸着削断桥索,藤桥断成两截。 走在前方的那人,坠落而下后,足尖点着断裂的藤桥,跃身跳上涯边。 两个护法瞬时交起手来。 一强一弱,极其明显。 三个回合定胜负。 原本走在林轻舟身后,用剑风削断桥索的那个护法,在用长剑削断另一个护法的脖子后,朝林轻舟走去。 林轻舟望着眼前陌生的面孔,语气熟稔:你来了? 那人神情微愣,尔后重重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小天使们久等,最近卡文卡得厉害...... 谢谢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风知我意 3个;魏正直、樱井小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衔蒜百灵、十八 20瓶;31352692 14瓶;因幼月、姒妫 10瓶;南风知我意 6瓶;藏剑叶可萌、小蟹 5瓶;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那护法指间掐诀, 一阵骨头错位声响起。 他身形缓缓拔高, 变得颀长玉立。 五官渐渐变成熟悉的俊眼修眉,凌厉深邃。 林轻舟垂下眼眸,唇齿纠结一番,心跳微快:你身上的伤。 与此同时, 沉冷微凉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 两人的话语戛然而止,怔然望着彼此,陷入静默。 须臾。 林轻舟:你说。 寒祁:你说。 气氛一时陷入微妙的窘促。 终是寒祁先开了口。 他薄唇微动, 狭长深邃的双眸中,情绪复杂得叫人看不懂,低声道: 方才有所得罪。 语气十分疏离。 林轻舟心中一愕, 但心思微微转动,很快想通其中关窍。 寒祁尚不知林轻舟早已看穿,戚函就是他。 自从上次在计燃府邸的水榭中, 他被林轻舟口出恶言所伤, 再没在林轻舟眼前出现过。 此次,以寒祁的身份与林轻舟相见, 是这段时间来的头一回。 以寒祁骄傲自负的个性, 经受那般前所未有的折辱践踏,此时他拉不下脸来,故作冷漠疏离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寒祁口中的有所得罪..... 林轻舟有所疑惑,轻声问道:刚才的那道天雷是你召来的? 寒祁微微颔首,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视线望向远处的山峦: 我不慎失手毁了你的合籍仪式,你可会怪我? 不慎?失手? 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轻舟竭力压制住嘴角的笑意, 本想恶趣味逗他,佯装出言怪罪,念头一转,此人大抵会当真,便忍住了。 他轻咳一声:不会。 寒祁这才转过视线来,稍有迟疑。 尔后,神情微冷,对林轻舟道:若你并非自愿与他结成道侣,我即刻就带你走;若你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地...... 语调淡漠,仿佛在说一桩再寻常不过、顺手而为的事,但熠熠眸光,隐含锐芒,隐约泄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林轻舟要是胆敢说一个自愿,他也要设法将它变成不情愿。 林轻舟心中生出些微欢喜,又觉好笑。 刚要开口,蓦地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他的话头。 那一道声音响彻云霄,如龙吟,似虎啸,出自御天宗山门的方向。 遥遥望去,只见山门那端瞬息之间乌云翻卷,不知何处而来诡谲的红光,映透半边天。 如波浪延绵的林木被吹得翻折,作响不止。 其间又夹杂着刀剑相击声,混乱人语声。 一股阴寒之气,以山门为中心,逐渐朝四周荡开。 此地距离山门甚远,那阴诡的冷意仍是扑涌过来,裹住林轻舟的四肢百骸。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林轻舟袖中的手一紧,当即道:突发异象,事出反常,计燃还在山门外,我去那边看看。 寒祁面无表情:好,一起去。 方才他身形俊逸、剑招流畅,可见伤势已经大好,林轻舟放心稍许。 因以血书籍需要掐诀,在合籍仪式前,闻棠虽没解除封禁林轻舟灵力的咒术,却输了少许灵力给他。 此刻,灵力尚有残余。 林轻舟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凭借残留灵力,朝山门外御剑而去。 寒祁召出栖霜剑,纵身跃至长剑之上。 行了数米远,他身形一滞,随手掐了个决,再若无其事地追在林轻舟的身后。 凌绝峰,云影峰,数处殿宇的檐角,悄无声息地燃起明火。 ...... 山门外一片声势严峻,尘烟四起。 树林中,仙门众弟子与魔宗弟子打得乱成一锅粥,已分不清何门何派。 倒下的人渐多,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鲜血四流,染红一大片泥土。 来的门派有数个,有小有名气的门派,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 半空上,三个高修团团围住一人,个个出手狠辣。 中间那人手执利刃,头发微乱,身形飘若鬼魅,剑招诡异。 却是闻棠。 他手中的玄色长剑,长约三尺,宽约三寸,剑身上三道标志性的凹槽极是显眼。 此刻,那剑如渴血般散发妖异红光,光芒强盛,映得四周一切都恍如浸泡在浓稠血泊里。 翻阅道籍时,林轻舟不知看见过多少次这柄长剑的示意图。 只消一眼,他确认无疑。 那柄长剑,正是全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凶剑,三毒。 立在他身侧的寒祁,眸光冷冽,自然也是没有错认: 三毒凶剑本被镇压在剑冢洞下的万剑阵中,没想到被他破阵取出了。 林轻舟看他一眼,正色道:沉埋数百年的凶剑出世,难怪昨日晴天霹雳,天降异象。 方才在云影峰上听见的,龙吟虎啸似的一声巨响,应当就是三毒出鞘时发出声响。 三毒凶剑,恶名在外,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两人回望战局。 三大高手自不是闻棠的对手,节节败退中,被闻棠游刃有余地出招戏耍,一时场面尴尬。 眼看底下仙魔弟子倒下的渐多。 林轻舟立在树梢,已将四周扫视一圈,却并不见计燃身影。 他跃身落地,以剑柄击晕一个御天宗弟子,随手抓过与之对峙的仙门弟子,急声询问计燃的下落。 据此人所言 仙门各派受计燃所托,领着门中弟子前来山门前,初衷不是逞凶斗狠,只为施压救人。 但是闻棠亮出修真界皆忌讳的三毒剑,仙门中嫉恶如仇者便按捺不住,拔剑而起,朝闻棠而去。 于是乎,两相弟子都动起手来。 以至于造成现今流血漂杵的局面。 刀剑无眼,计燃手无缚鸡之力,在一片乱战中不慎被飞溅的石块击伤膝盖,由他府上的仆从扶到马车上休息。 而马车停在树林外。 仙门一行人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听计燃指令行事的。 但三毒出世,此番在御天宗的行动,遽尔演变成镇压邪物。纵然喊来计燃,一时也是无法止戈的。 那端,仙门三个高修纵然处于下风,亦是不依不饶,身上被闻棠刺伤数处。 寒祁再无法袖手旁观,召出栖霜剑,要跃身而上时。 巍然屹立的山门那端,有魔宗弟子形容仓皇地从御天宗奔出,嘴里高声喊着 云影峰着火了,凌绝峰着火了! 立在山门上,衣袍猎猎的闻棠,听见那弟子的高喊声。 不知想到什么,他方才怡然自若的神态消失不见,眉眼间生出担忧神色。 走神间,他手中的长剑一抖,刺了个歪。 三大高手趁虚而入,步步紧逼,一人借机在他外衫上划拉出一个大口子。 但这些他都再顾不得 那人的安危,远比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更为重要。 他收回剑招,脸色极为难看地掐个诀,消失在原地。 闻棠一走,底下的魔宗弟子也无心再战,鸣金收兵,手忙脚乱地撤退,急着回宗门救火。 仙门一行人方才也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御天宗看似落荒而逃,但难保不是诱敌深入之计。 他们没有趁机追去,也一一各自撤去。 意气风发而来,铩羽而归。 林轻舟朝寒祁望一眼:走。 寒祁颔首,不多言,跟在他的身后。 林轻舟疾步朝林外走去,忽然间,他身体一轻,灵气如泉水般从内府处涌出,源源不断地流向周身经脉。 试着运转真元,顺畅如流水。 他身上的咒术被解了。 纵然疑惑闻棠为何突然解去咒术,林轻舟此时却顾不得去深究。 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快步走出树林,空无一物,并未看见计燃的马车。 大抵是已先行离去。 林轻舟不再犹疑,手中掐诀,纵身一跃,乘剑朝泗水城而去。 不消多说什么,寒祁一语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空中御剑半个时辰,透过云层,可以望见足下的泗水城。 两人收剑落地,立在城外墙下。 寒祁眸光微动,似有话要说。 这时,一辆马车辚辚从旁经过。 马车夫回首盯着林轻舟数息,直到被某人冷冽如冰的目光刺得一个瑟缩,才回过头去。 马车远远地驶来时,车夫就觉得林轻舟的背影眼熟,此刻确认当即面露喜色微微掀起车帘,对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蓦地,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 马车在路旁还未停好,就见计燃从车帘后探出头,由人扶着下马车,迫不及待地快步朝这边走来,脚疼也顾不得。 面上是一派喜出望外。 林轻舟前行几步,又顿住脚步。 想起计燃与寒祁之间的龃龉,怕惹得两人不快,想叫寒祁先在一旁等他,容他与计燃先道别。 但他转头望去,身后并无人。 眨眼功夫,寒祁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 林轻舟心里一时滋味难明。 计燃一瘸一拐地走至他的跟前,他才回过神来。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8) 计燃眼眸澄亮,嘴里喊着师父,半撒着娇,趁机直要往林轻舟怀里扑。 林轻舟只得扯开他的一条胳臂,阻挡他如火的热情,顺便扶住他不稳的身形: 计少侠厉害了,我可当不了你师父。 计燃就着林轻舟搀扶他的手,顺势虚弱无力地靠在林轻舟身上: 师父,我都是为了救你,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罢,又声音满是怨怪道: 莫非消息有误,师父并非被掳走,而是自甘堕落,想给魔头当夫人,我多管闲事,坏了师父的好事不成。 蠢徒弟越说越离谱。 林轻舟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把扯开浑身没骨头似的的计燃,扔到仆从柳笺身上: 回去再说。 ...... 什么,我不同意! 一道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青稚声音,从屋内传出,语调急切,情绪激动。 庭院里,停落在绿枝上的两只小鸟,本在互相梳理羽毛,登时被那一声惊得振翅飞走。 一年多以来,你的修为毫无长进,作为你的师父,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轻舟坐在书桌前,垂着眸子,淡淡道。 计燃坐在他的对面,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响亮: 这是我太笨,与师父无关。 反正不管如何,我就是不同意师父走! 林轻舟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书的一处折角: 天下无不散筵席。 计燃眼眶通红,袖中的手微颤:师父,可我不想与你分开。 林轻舟容色无波,神情淡漠,道: 可我,不想,再当你的师父。 计燃呼吸一窒:师父要把我逐出师门么? 林轻舟眼也不抬:对。 计燃喉间一哽:师父,你可是在怪我故意陷害那个人? 说的是,他故意撞到寒祁剑上去的事。 此事,即使两人从未明说,计燃却不是真傻。方才见林轻舟与寒祁站于一处,也明白过来,两人已经冰释前嫌。 林轻舟眉头微微皱了皱,冷漠无情道: 对。 计燃忽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林轻舟身侧,咚的一声跪下来。 林轻舟神色微动,连忙起身去扶他,腰身被一把抱住。 计燃跪在地上,脸埋在他的腰间,浑身微颤,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林轻舟心中虽不好受,但也仍是木石无情般,将计燃抱在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地用力挣脱。 计燃的生活,因为他的到来,已经被搅得一团糟。 他本是个闲散自在,无忧无虑的小王爷,不该卷入那么多凶险的事情里。 诬陷寒祁的事,林轻舟早已不怪计燃了,毕竟他为此,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而连这,本也不该发生的。 若林轻舟留在计燃处,往后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无妄之灾。 计燃对他的依赖,林轻舟不是看不见。 长痛不如短痛,此时斩断,于计燃也算好事一桩。 但这些话,都深埋在林轻舟心中。 计燃再也不可能知晓了。 ...... 日渐西沉,淡淡的余晖,斜照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将孤单的影子拉得无比纤长,更添一分伶仃清冷的味道。 清凉的柔风,掀起天青色的衣袂,划出寂寥的弧线。 林轻舟一步步走在渐暮的街道上,漫无目的。 从计燃处出来后,他已经在街道上这样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天大地大,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地,林轻舟不觉来到仙市中,为寒祁治病的那家医馆门前。 走进医馆中,一如既往,黄大夫忙得脚不沾地,招呼着络绎不绝前来看病问诊的修士。 林轻舟径直穿过前堂,来到医馆后院。 庭院中,储物架上翻晒的药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头梳两髻的小童,正聚精会神地切着草药,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林轻舟穿过庭院,走至寒祁以前住过的那间房前。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 风从大开的窗户处,卷着几片落叶,悠悠地扑进屋内,几分萧瑟之意,油然而生。 房间内的陈设,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视线投向房间内的床榻,刹那间,与寒祁同塌而眠,彼此夜话的片段,一段段涌入他的脑海中,堵也堵不住似的。 神思恍惚中,他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怀念。 这突生的念头,不禁令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转身走出房门,如来时般未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医馆。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隐没。 如墨的夜色尽染。 林轻舟走在街头上,到处是热闹叫卖的小贩,卖糖人的,卖桂花糕的,卖首饰的等等,数不尽数。 人间烟火,繁华喧嚣,可惜都与他无关。 灯火珊澜处,一个花灯小摊映入他的眼帘。 色彩斑斓的花灯,一盏盏挂在竹架上,各有千秋。 那只绘着月下竹篱笆外,小童挑灯寻促织的花灯,尤其吸引了他的注意。 与苍溪城的那只花灯,极为相似。 周遭喧闹不休,他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睛望着那只花灯,脚步不疾不徐朝它走去。 走至花灯近前,他方伸手握向花灯的挑杆,恰在此时,一只修长洁白、骨节分明的手,也伸了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握住了挑杆。 林轻舟心生错愕,抬眼望去,登时撞进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里,微愕闪过后,盛世灯火尽成背景,眼中仅剩一人。 漆黑瞳仁如星子碎落夜空中般,光亮熠熠。 视线仿佛都带着滚烫温度般,令林轻舟无端脸上一热。 原本以为早已离开此地的人,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此。 林轻舟微愕,连忙松开手。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真不凑巧。 寒祁轻轻取下花灯,付给小摊贩银钱。 转过身来,挑杆递到林轻舟的眼前,眸光深邃:很巧。 林轻舟面露犹疑,欲言又止,袖中的手微动。 他仍记得苍溪城的花灯节,未婚的青年男女,互赠花灯以表心意,接受花灯,即为接受对方的示爱。 寒祁似看出林轻舟心中所想。 虽心中微涩,他嘴角仍是弯了弯:不是花灯节,此地也并非苍溪城,没别的意思。 林轻舟神情窘促,缓缓伸手,接过花灯。 走出花灯小摊,长街喧闹,两人并肩而行,脚步不急不缓,如闲庭信步。 渐走渐远,远离闹市,人头攒动的街道变得行人寥落起来。 即使两人一路走来始终缄默,却也不会觉得尴尬。 一种无需言明的温情,如流水般,在夜色中悄悄流淌。 阿祁。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地从街道不远处传来,语调温柔,声线清澈。 林轻舟微微一怔,循声望去,多日不见的殷昔白,从长街另一头走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林轻舟用眼角余光,偷偷向寒祁瞥去。 只见寒祁剑眉一皱,神情冷漠地朝殷昔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招呼。 看来,殷昔白在千秋雪阵法中如何坑队友的事迹,寒祁依然记得很清楚。 林轻舟感到一丝欣慰。 殷昔白遭受冷遇,却并不退却,与在幻境中对待戚函的态度天壤之别。 双方要擦肩而过时,他不死心地扯住寒祁的一截衣袖。 我知你对那个人还念念不忘,他面上神情俱是恨铁不成钢,朝林轻舟淡扫一眼,但你找的替代品未免也太过低劣。 林轻舟目露兴味,长眉一挑。 这挑衅神情落进殷昔白眼里,他心里登时冒火。 天知道,他多恨眼前此人,那张与林轻舟肖似的脸。 寒祁还未出言,殷昔白迫不及待又道:此人行为不端,在泗水城中招摇撞骗,你与此等人为伍,便是折辱自己。 寒祁一把重重甩开被攥住衣袖的手,面容冷峻: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旧情。 作者有话要说:  恩,本咕修好了。前大半部分修了语句,不用管。 从送花灯之后开始看。 1.寒祁(拔剑.gif):为什么把我的吻戏删了? 答:剪到后面了,你别急。 2.殷昔白(羞涩.jpg):为什么给我加戏,你是不是想潜我? 答:前文有个大漏洞,下章补,拉你出来溜一圈引出话题。都快领盒饭的人了,别想太多。 谢谢小天使的包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风知我意 2个;叶子尘、一口破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todakumako 37瓶;衔蒜百灵 20瓶;十八 14瓶;藏剑叶可萌 9瓶;董小董 2瓶;鬼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殷昔白怔愣住, 盈盈如水的双眸圆睁,嘴巴微张,一副极为不可置信的模样。 阿祁,你变了, 他很神伤, 我们以前多要好。 寒祁的面容染上三分冷意:若不念少时情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 殷昔白脸色一白, 不复多言, 仓皇离去,脚步有几分狼狈。 林轻舟语带调侃:他走了。 岂料,寒祁唇角一勾:你是真的介意? 林轻舟轻咳一声, 抬首望夜空一眼:今晚的月亮好圆。 寒祁唇角微深:今日是蛾眉月。 夜凉如水,凉月如眉, 高悬天际。 星子点点。 宜观星, 宜饮酒。 两人在酒坊买了一壶酒, 手握两只酒杯, 一前一后, 纵身一跃, 跳上檐角高飞的屋顶。 林轻舟掐个诀, 花灯浮上虚空, 用以照明。 两人不远不近地并肩而坐, 共饮起来。 放眼望去,万家灯火,犹如千千万万星子散落人间。 林轻舟酒量并不好, 但今日他却不想顾忌那么多。 两杯酒下肚,他开始浑身发热,脸颊泛红。 他躺倒在屋顶上,望着满天繁星,呼出一口浊气,试图将酒意逼退几分。 身侧,传来寒祁轻轻的声音: 今日是我的生辰。 林轻舟手肘撑着屋面,直起身来,微感歉意:我没准备礼物。 声音微变,已带三分酒意。 寒祁转过头来,有点诧异,林轻舟的礼物,他是从来不敢想的。 但转念一想,他神情悦然:不,我已经收到。 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礼物。 闻弦歌而知雅意,林轻舟心头突地一跳,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他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唇舌纠结一番,借着酒意:你曾提过,少时,殷昔白陪你捱过一段难熬的日子...... 他有点好奇,寒祁与殷昔白的过往。 寒祁倒酒的动作一滞,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神色变得有点难看。 见状,林轻舟后悔多嘴,忙道:没事,你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寒祁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声音比夜色更凉:寒礼与我为同父异母所生,我娘在我十三岁那年就走了...... 十三岁,寒祁还没拜入清虚剑宗。 林轻舟微愕,没有插嘴,静静听着。 我娘是喝毒药后没了的。寒祁手指微抖,自斟一杯酒,又极快地饮下。 他闭了闭眼,声音微哽: 那个时候,寒礼的娘要进门,她躺在病榻上很久,父亲已经不怎么管她了......她给我一张药方,说是民间偏方,让我去抓药..... 话语顿住,他似是说不下去,手指轻颤地大饮一杯酒。 怕下人不够细心,抓好药后,我亲自给她熬的药,想着她一定能尽快好起来......亲手端药到她的手上,见她一直犹豫,我还连声催促她赶紧喝,要趁热...... 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出现在脑海中,寒祁再说不下去,声音发抖。 他捏紧酒杯,拿起酒壶,想再倒一杯。 酒壶被皱着眉头的林轻舟一把夺去: 别喝了。 酒壶被林轻舟放在身后,寒祁身形微晃地继续伸手来抢,一下整个人栽倒在林轻舟身上。 他似是疲累不已,栽下去后便一动也不想动,脸埋在林轻舟的颈间,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我真的不知道那碗药有毒,我真的不知道她喝了会死,我真的不知道..... 她是被我毒死的,是被我..... 颈间一阵温热濡湿传来,寒祁的眼泪,仿佛顺着颈间的脉络,流进了林轻舟的心里。 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林轻舟的心,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他有点手足无措,用手轻轻拍着寒祁的后背,像哄孩子般柔声细语,断断续续道: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后面的事情,寒祁没有说,林轻舟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死于自己亲手奉上的药。 无论换做谁,都会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也就是那时,殷昔白出现了,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照亮他那段晦暗不明的日子,带着他,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 殷昔白的陪伴,于他而言,宛如救赎。 这份少时情谊,果然深重,足以刻骨铭心一辈子。 林轻舟心里忽然有点泛酸。 他垂首望去,寒祁已经维持着脸埋在他颈间的姿势,许久,许久...... 林轻舟轻拍的手渐渐发酸,被寒祁压住的腿有点麻。 他轻轻推了推怀中的罪魁祸首:寒祁? 半晌人未动。 林轻舟稍稍推开寒祁,只见寒祁双目紧闭,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睡过去。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49) 林轻舟伸手拍向寒祁的脸,想叫醒他,手伸到一半却顿住。 算了,还是让他睡吧。 是看在今日是他生日的份上。 绝对不是因为心疼他。 ...... 可是,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沉了。 林轻舟无比吃力地背着寒祁,纵身一跃,从屋顶落至地面。 他身形踉跄数步才稳住,心道这家伙是不是吃秤砣长大的。 在客栈掌柜怪异的眼神下,林轻舟要了一间房,背着睡得死沉的寒祁,声息微喘地一步步走上楼梯。 走至房间内,他将后背的人轻轻地放到床榻上,替他脱去鞋袜。 弯腰替寒祁掖好被角,他刚想松口气,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腕间一紧,他被拉着栽进被子里。 还未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寒祁压倒在床榻上。 寒祁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过来,深邃幽暗,又带着一丝迷离。 眸光亮得过分,胜过窗外夜空繁星。 林轻舟呼吸微微屏住,喉间滚动,一动也不敢动。 寒祁的脸在眼前,渐渐放大。 林轻舟的眼睛一眨不眨,心跳得极快,快要跳到嗓子眼。 微醺的酒气,从寒祁的口中,扑到脸上。 呼吸间,都是寒祁滚烫灼人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那眸光太过明亮,也许是因为那炙热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渐渐被寒祁阴影笼罩住,林轻舟没有反抗,眼皮轻颤着缓缓阖上。 时间仿佛流逝得极为迟缓。 他似等了许久,唇上一抹触觉到来。 并不柔软。 林轻舟微讶,睁开眼睛,垂眸望去。 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嘴唇,细细描摹他嘴唇的形状,动作轻柔。 像一帧帧慢动作画面轻放。 循着手指望去,寒祁迷离的眸光,缱绻不去地在他脸庞上流连。 林轻舟的心跳已经不像是自己的。 尔后,只见寒祁缓缓地收回手指,轻轻地贴上自己的嘴唇。 神情迷醉。 这比直接的相触,来得更加令人神情骀荡。 林轻舟浑身的气血,仿佛一刹那冲到脑中。 他耳根发烫,面颊升温,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声息相缠间,某人的呼吸声微微变重。 在某处的神经末梢,真实确切的异样触碰感,清晰无比地传送到林轻舟的脑中。 林轻舟脑中一炸,心生慌张,一时方寸大乱。 他二话不说,抬手以掌为刃,朝寒祁后颈便是重重地一劈。 登时,一片黑影如山般压来。 寒祁整个人都栽倒而下,伏在他的身上。 林轻舟低声呼痛,倒抽一口凉气。 嘴巴要被寒祁的额头撞得凹陷下去了。 扶着寒祁躺好,替他盖好被子,林轻舟有点疲累,直接在他身侧躺下。 望着帐顶,回想寒祁方才说的话,林轻舟的思绪却飘向了原书剧情。 原书中的寒祁心悦殷昔白,除去少时情谊外,还因为一个关键性的事件。 原书剧情的时间点,在仙剑试炼之后不久。 寒祁与原主结伴下山除妖时,不慎中了妖物的邪招,身中恶毒的诅咒妖术,人事不省,命悬一线。 原主以身涉险,以命相搏,终于斩杀妖兽。 带着妖兽的内丹,他伤痕累累、苟延残喘地回至安置寒祁暂时休憩之地。 途中,恰好遇见殷昔白。 他叮嘱好殷昔白如何为寒祁治伤,终于放心晕过去。 殷昔白立时向同门师兄求援,将晕过去的原主送回清虚剑宗疗伤。 寒祁睁眼醒来,只见温柔细致为自己疗伤的殷昔白,而与他结伴除妖的原主却不见踪影。 对于原主,殷昔白只字未提,只道妖兽已除掉。 寒祁对殷昔白的好感度暴增,回至宗门,对贪生怕死、弃他而去的原主,更加厌弃...... 林轻舟想及此,感慨颇多。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就是一场风暴。 那些狗血剧情,在林轻舟穿书后,都因他点点滴滴的细微改变,没有再发生。 对于原主,他不免又生出几分同情。 望向身边,寒祁眉眼安然熟睡。 虽然明知那些事都没有发生,但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团火,朝着无辜的寒祁肚子上就是毫不留情、狠狠的一拳。 睡梦中的寒祁闷哼一声,然后沉沉睡去。 解了气的林轻舟,渐渐也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 林轻舟睁眼醒来,模糊视线里,是绣着银线暗纹的玄色衣襟。 他的心脏突地一跳,视线瞬时变得清明,抬眸望去,是一截线条凌厉的白净下巴。 要命的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正枕着寒祁的手臂,躺在寒祁的怀里。 他连忙后挪身子,用力过猛,不小心狼狈翻下床。 响动惊醒寒祁,他轻轻掀开眼皮,幽深的眼眸仍有几分睡意未消退的迷离: 你昨晚是不是打了我? 林轻舟起身,拍去身上沾染的尘土,心里一个咯噔,面上状若无事:没有的事。 寒祁却是摸着隐隐作痛的后颈,神色表示怀疑。 看他模样,似乎忘记昨晚的一切。 无论是狼狈脆弱的哭泣,还是暧昧缠绵的亲吻。 林轻舟罕见地心情有点微微失落。 蓦地,寒祁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低哑: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林轻舟嘴唇微抿,摇了摇头。 犹豫几瞬,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暗示寒祁道:我......心悦一个人。 寒祁面色骤变,线条凌厉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却听林轻舟缓缓道:他长相平凡,甚至有点丑陋,但却修为高深,与我共患难,同历生死,为我不惜犯险...... 这话已经说得清楚明了,林轻舟不敢直视寒祁,说到最后,声音渐低。 林轻舟转过身去,望着窗外: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知所踪,其实我很想念他.....我想与他一直待在一起...... 他的袖中,手心微微汗湿。 心如擂鼓,他静等寒祁亲口承认,戚函就是他。 这端,寒祁却突然愣住,冷峻脸色和缓过来,无以言表的狂喜盘踞他心头的每个角落。 他幽深如夜的眼眸,闪烁着炯炯亮光,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他嘴角弯起,张嘴想开口,蓦地想到,若是林轻舟知道,他利用易形术欺骗他,只怕林轻舟又对他生出厌恶。 水榭中,林轻舟服食明讹草,口吐真言的场景,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脸上喜色登时像绽放后的昙花一般,渐渐消减容色,只残留几许浅浅的悠然余韵。 等了半晌,未听见寒祁的只言片语,林轻舟生出几分紧张忐忑。 他,不会是没听出来,误以为是别人吧? 室内,一阵掉针可闻的静谧。 蓦地,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窗外飞进屋内,靠近寒祁时,化作一张纸,落在他眼前。 有人传符书给寒祁,并且是加急符书。 寒祁捡起符书,匆匆几眼扫过,容色严峻:清虚剑宗出事了。 林轻舟容色一凛,那些风月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符书是崔如故传来的。 抱朴峰的秋水阁前,地面上今日晨间龟裂出一道极为狭长、深不见底的裂缝。 宗门长老施法,地上裂缝非但没有合拢,裂口反而变得更为宽阔。 随着时间推移,凌霄峰、青云峰等地,渐渐如出一辙。 一道道来历不明的裂缝,像是一张张欲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林轻舟听完寒祁所述,顿时手脚发凉。 原书情节,地裂之变,竟然提前两年到来。 现今,修真界唯一可称得上大事的,便是凶剑三毒重新问世。 地裂原是天道降灾,如今突然提前,只怕与此脱不了干系。 寒祁掐诀逼退所有醉意,要动身回清虚剑宗。 林轻舟神色迟疑几瞬,果断道:我与你一起回去。 寒祁面色讶然,怔愣后,唇角微弯:好。 ...... 两人一路御剑回到浮玉山。 在凌霄峰上并肩而行,果见地面上的一道道裂缝,犹如疮疤。 不消多久,不止清虚剑宗,其他宗派亦无一例外,地面皆会出现道道裂缝。 继而,丝丝缕缕的魔气,便会络绎不绝地从这些裂缝中溢出。 再往后,被封在九幽的厉鬼,会如蝗虫过境般,从裂缝中争先恐后而出,祸乱人间。 天道降灾,世间万物都难逃此劫。 深入九幽,在幽都台施法修补地裂才能解决这一场浩劫。 但是,修补地裂之人却会被困住,不得脱身,直至被万千厉鬼吞噬。 原书剧情,原主便是死在那里。 清风徐徐,若木叶声沙沙作响。 与寒祁行走在树下,林轻舟头顶缥碧色的发带,被卷得轻轻扬起,一如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事关重大,林轻舟没有丝毫隐瞒。 他神色平静地将所能预见的劫难,以及解决之法,一一说与寒祁听。 寒祁闻言,眉头深皱,没有怀疑林轻舟话语的真实性,开始细细思索,是否有其他更合适的法子。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不觉走到凌霄峰的竹林内。 一直沉思的寒祁,忽然挡在林轻舟的身前,神色有几分不对劲。 你先回乘物游心,我晚点有东西给你。 寒祁举止突兀,林轻舟方才眼前一花,不远处似有东西。 他心内诧异:你挡什么? 说话间,他脚步一折,径直绕过寒祁。 薄雾缭绕中,修竹低吟处,纤长碧绿的竹叶悠然飘落,覆盖在一方小小的坟茔上。 坟包虽小,有木为碑,上书吾爱林轻舟。 数米之外的林轻舟,一时怔住:这.....是我的墓。 寒祁站在他的身后:嗯。 他假死之后,一走了之,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从未想过,会有人替他料理后事。 望着那方小小的坟茔,有点滑稽,他忍俊不禁,但一转念,为他立坟的寒祁,当时必然心痛难当。 他心底顿时又酸又软。 寒祁面沉如水地走至他的身旁,手腕翻转,一道掌风横扫过去。 坟茔顿时炸裂,泥沙四射,扬起一阵尘烟。 一柄长剑,在乱飞的尘土中缓缓升起,飞至寒祁手中。 寒祁:你的剑。 林轻舟喜出望外,从寒祁手中接过剑,左看看,右看看。 真的是他的吟雪剑。 原本以为他的本名剑已经不知所踪,没想到能失而复得。 林轻舟眉眼俱是笑意,直直望着寒祁,由衷道一句: 谢谢你。 寒祁望着他的笑颜,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唇角。 竹林幽幽,轻雾飘渺。 两人四目对望,眼中流转着不自知的情意。 陡然,一道惊呼声打破静谧美好的氛围 宗主,弟子有事禀告! 一个面生的年轻修士,自竹林外脚步匆匆地走至寒祁面前。 他气息微乱,稽首一礼:禀宗主,离山宫被御天宗夜袭,除对外报信弟子外,全门被屠,无一幸存。 据传信弟子所言,御天宗放话,下一个目标就是清虚剑宗。 寒祁面色一沉,容色凛然:好。 离山宫传信修士身受重伤,只剩最后一口气,被送到广微真人处疗伤。 寒祁与林轻舟二人,径直前往广微真人的处所。 只见殷昔白躺在病榻上,面无血色,身上衣裳血迹斑斑,似乎受了严重内伤。 广微真人坐于一旁,闭目凝神,指间掐诀,正在为他缓缓输送灵力疗伤。 林轻舟与寒祁相视一眼,不说话,走出房间。 蓦地,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响遏行云,整座凌霄峰仿佛震颤一瞬。 声音从凌霄峰的山门处传来,似是山门轰然倾塌。 寒祁眉头深皱:来得还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  唉,被锁改文,我啥也没写啊...... 废话不多说,结局是hehehehe 另外提一句,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原主...... 谢谢支持,遁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蒲公英呀英、墨痕、甜甜丘 2个;南风知我意、一口破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衔蒜百灵 20瓶;芝士焗培根 3瓶;锅包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眼下, 地裂之变尚无完美应对之法, 闻棠突然发难, 情势更加岌岌可危。 林轻舟心里一沉, 纵然闻棠今非昔比,亦是心底仍存善念的。 屠灭别的宗门,不像是闻棠的作风。 只怕这与那把凶剑有关。 心念转动间, 林轻舟与寒祁御剑已抵达凌霄峰的山门前。 本是巍然屹立的山门,被剑风削成两断,倾塌在地。 闻棠衣袍微鼓, 双手抱剑,眉间那一道火焰状的印记,格外引人注目。 他立于倾塌山门上,目光泛着冷意, 居高临下的模样, 仿若睥睨众生。 在他身后,是披坚执锐的御天宗众人。 有的乘坐法器浮在半空, 有的执剑站在山门前的台阶, 有的张弓搭箭, 立在树梢。 浩浩荡荡的, 黑压压一片, 足有数千人。 这端, 无需寒祁如何下令。 闻声的清虚剑宗弟子,都不约而同朝这边涌来,自发站在立于山门后的寒祁与林轻舟身后, 亦是严阵以待。 崔如故御剑而来,立在寒祁身后,望见林轻舟,错愕万分,但此时并不是叙旧的时候,他暂时先按下心头纳罕。 这端,闻棠水过无痕般地瞥林轻舟一眼,只望着寒祁,声音幽冷道: 你就是清虚剑宗的宗主? 寒祁皱眉,闻棠那陌生的眼神,并不像故意挑衅,而是真的发问。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50) 并且,他的神态,声音都与往日天壤之别。 身侧的林轻舟也看出端倪,微微皱眉: 此人,并非闻棠。 寒祁颔首,望向闻棠抱着的剑,有几分了然。 见寒祁不理会自己,却与同门相谈,闻棠面上冷意更甚: 我与寒宗主做个交易如何? 寒祁声冷如冰:什么交易? 闻棠斜勾嘴角,笑容透着一丝邪肆: 若你愿携全宗修士,归顺至御天宗门下,我便放清虚剑宗一条生路。 离山宫不愿归顺,因而全派罹难。 寒祁面露讥诮:想一统修真界? 闻棠讶异,眼眸流露出真实的赞许: 寒宗主果然是聪明人,相信你一定不会不识时务。 寒祁眸光如剑似刃: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闻棠,或者说凶剑灵,耐心十足:寒宗主不再考虑一下吗? 寒祁面覆寒霜,冷笑一声,一脸嘲讽。 他不言语,却已作出最明确的回答。 两人不复多言。 长剑出鞘声,响遏行云。 剑芒绽现处,亮若白昼。 天地之间,瞬时陷入阴沉晦暗,狂风骤起,尘土飞扬,林木摧折,枯枝断叶乱舞。 在浑浊不明的空气中,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身形敏若电光,疾若石火,肉眼不可辨。 唯可见,一白一红两道夺目剑光,将灰暗阴沉的天空切割得四分五裂。 高修斗法散发的沉重威压,如山呼海啸,又似天塌地陷般朝四周荡开。 底下的仙魔两派弟子,纵然修为中等,不少人也是站立不住,以剑支地强撑,或者就地盘膝而坐,凝神调息。 而修为低微的更是惨烈,不少人甚至狼狈倒地,口中溢出殷红鲜血。 林轻舟与崔如故站在一侧,胸腔一阵滞涩,望着空中缠斗的身影,面露忧色。 寒祁身上的伤,并未痊愈,此时与闻棠动手,只怕不能久撑。 林轻舟的心久悬不下。 师父纯微子游历四方,不在浮玉山中。 今日这场恶斗,只怕难以善了。 然而,数百个回合下来,两人仍不分胜负。 林轻舟愁眉不展之际,空中除却红白两道剑光外,一道紫色光芒绽开,形如葫芦。 是镇邪瓶。 寒祁驱动镇邪瓶,想把凶剑灵收入瓶中。 紫芒大盛,红色剑光渐渐变弱。 白色剑光渐渐占据上风。 变故陡生,红光倏地闪至林轻舟身侧。 林轻舟与之过了两招,力不能敌,被闻棠一手挟持住。 寒祁见状,脸色一沉,连忙手势极快地掐诀收回镇邪瓶。 若是他继续驱动镇妖瓶,林轻舟亦会被殃及,与闻棠一同被收进瓶中。 肉.体凡胎进到镇邪瓶,瞬时会化成灰烬。 闻棠手提凶剑,横在林轻舟的脖颈前,含笑嚣张道: 寒宗主,怎么不继续了? 寒祁飘落至地,面容难看至极,周身杀意骇人,咬牙道:你 闻棠知道自己抓住了寒祁的软肋,面露得色,携着林轻舟疾退而去,竟是想趁机撤走。 林轻舟不是任凭拿捏的软柿子。 他袖中的手,掌心暗暗凝力。手腕翻转,狠狠地朝身后的闻棠袭去。 始料未及,闻棠不及闪避,腰腹处被一掌拍了个严实,登时手中长剑朝林轻舟的脖间抹去。 身若回雪,轻若流云,林轻舟身形一闪,极快地避开。 闻棠被触怒,温润眉眼变得狰狞。 他出招极快。 这端,寒祁正要提剑纵身而上。 林轻舟还未看清闻棠如何动作,脖间瞬时一凉,皮肉破裂声响起。 无以复加的疼痛感,伴着丝丝寒意,仿佛顺着脖间的伤口,浸透他的灵魂。 令他浑身抽搐,发颤。 脖间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双眸圆睁,望着那殷红,脱力从空中飘落,像一片废弃的纸张。 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他迫切地敲了敲系统233,从未缺席的小辣鸡这次沉默了。 假死逃遁骗人后孽力回馈,他这次大概真的要原地去世了。 双眼合上,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心底的最后一个念头。 ...... 缓缓地掀开眼皮,失血过多的林轻舟,浑身乏力,勉强撑着床榻直起身。 虽然脑中有点昏沉,神思并不算清明,但他还是马上认出,这房间是他自己的。 脖间传来的疼痛感,提醒他发生过什么。 他摸摸脖子,手指摸到一圈包扎的布条。 他竟然没死? 心头疑云盘桓,他推开房门,走至庭院中,只见寒祁手中端着药碗走来。 寒祁弯着唇角:醒了,喝药吧。 林轻舟走至他的跟前:我昏迷多久了? 寒祁:三天。 林轻舟疑惑:我不是伤得很重吗? 寒祁递药碗给他,只轻声道:没事,有我在。 林轻舟接过药,皱着眉头一口饮尽。 注意到寒祁面色苍白,林轻舟喊住接过药碗要走的他: 你怎么了?面色不大好,是不是受了伤? 寒祁眸光深深地望他一眼,为他的关怀而欣悦: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林轻舟似乎被说服,并不深究,只笑着颔首: 那就好。 寒祁离开乘物游心后,林轻舟二话不说,步行前往抱朴峰,找崔如故。 秋水阁的书架前,崔如故正在查阅书籍,寻找应对地裂之变的法子。 林轻舟不拐弯抹角:我那天是不是伤得很重? 崔如故抿着唇角,点头。 林轻舟皱眉:寒祁救了我? 崔如故合上书页,长叹一声:对。 林轻舟眸光一锐:怎么救的? 这个,我答应过他,不会说。崔如故面露难色。 话音刚落,林轻舟也不废话,袖中抽出一张符,手指飞快掐了一个诀。 崔如故开始抱着一本书大笑不止,直笑得眼泪流出来。 林轻舟对他施了咒,不解咒,他可以一直笑下去。 涕泗横流的崔如故卷起一本书,手高高扬起,想捶爆林轻舟的狗头,但笑得根本没力气,只能拿头哐哐撞书架。 林轻舟正色道:现在能说了吧? 崔如故抹去眼角的一滴泪,笑着嘴里含混不清:哈哈哈,好,哈哈哈...... 林轻舟立时解了他的咒。 所谓见色忘义,林轻舟与寒祁二人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个凶神恶煞地威胁他不准说,一个使用非暴力手段逼他就范。 崔如故吸吸鼻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轻舟轻叱:废话少说。 崔如故敛去玩笑之色,神色微凝:当时,闻棠一剑封喉,你只剩一口气。 林轻舟心底一沉。 是鸳鸯契,他用的是鸳鸯契。崔如故继续道。 鸳鸯契,结契的两个人气数共享,同生共死,不能独活。 那日林轻舟一脚踏进黄土,本是声息将绝,寒祁及时与他结契,将他这条命拉了回来。 今日他还活着,全凭借着寒祁的气数。 换而言之,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消耗寒祁的命数。 寒祁面色苍白,并非受了伤。而是因为林轻舟身上伤势沉重...... 林轻舟心潮起伏,脚步微快地走向鹤鸣九皋,脑中不断回响着崔如故说的话,一声比一声响...... 他与你结契后,立时下令当时在场的所有修士,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必将严惩。 尤其是我,他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嘱咐我,要守口如瓶...... 他说,他不想你对他心存愧疚或感激...... 鹤鸣九皋。 林轻舟一路脚步匆匆,走至庭院门口,脚步渐渐减缓。 燃着熏香的书房内,桌上书籍堆积如山,寒祁手执笔,正飞快勾画什么。 林轻舟轻轻踏入书房内,他抬起头,皱眉轻声道: 怎么不好好休息养伤? 林轻舟一语不发,只定定地望着他。 一步步走至书桌后,从他身侧一把紧紧抱住他。 寒祁神魂一颤,整个人呆怔住。 从别后,这是林轻舟第一次主动抱他。 他受宠若惊,浑身仿佛被施了咒术般定住,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微小的动作便会将人惊走。 任凭手中笔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 良久,林轻舟不发一语,张嘴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 寒祁眉头不皱一下,低沉悦耳的声音依旧柔缓: 为什么? 林轻舟松嘴,心里酸酸软软的,恨恨道:因为你傻。 寒祁岂是真的傻,林轻舟举止反常不可能毫无缘由。 思忖半瞬,寒祁沉声道:你去了找崔如故? 林轻舟据实点头。 寒祁的心直往下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下去。 他使出微不足道的力气,想从林轻舟臂间挣脱: 不必对我心存愧疚。 我,心甘情愿。 林轻舟双臂抱得更紧,瓮声瓮气:还记得我上次咬你吗? 寒祁不假思索:记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林轻舟只咬过戚函的肩膀,没有咬过他的。 一刹那间,他便顿悟过来。 林轻舟早就认出戚函就是他,早就知道与他同历生死,共患难的人是他...... 那么,林轻舟说心悦戚函时...... 寒祁心头巨震,仍是不敢置信,转过身来,与林轻舟四目对望,却望见他泛着薄红的眼角。 林轻舟眉间微蹙:我对你不是心存愧疚。 寒祁神色微动。 林轻舟直视他的眼眸:我心悦的不是别人,还需要我说得更唔...... 以吻封缄。 唇瓣被滚烫的嘴唇含.住,温热濡湿的舌头横冲直撞进来,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轻舟脑中轰的一声,只剩一片空白。 口中被搅弄风云时,腰间被一股大力揽住,他被站起身的寒祁抱坐在书桌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纵然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双手不忘虚虚地勾住寒祁的脖颈,唇齿间开始给予回应。 而这回应,让寒祁唇间动作更加粗暴疯狂。 呼吸相闻,唇舌相缠,久久不分。 直到林轻舟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寒祁才撤出,亲去那滴泪。 两人额头相抵,轻轻喘着气。 相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相拥在一起,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贴得很近,很近。 ...... 如林轻舟所言,不消几日,浮玉山各峰地面上的裂缝开始千丝万缕地溢出黑气,而其他宗派也陆续出现裂隙。 所剩时日无多。 寒祁与文清真君、南尘真君以及六真人,每日都会在归元殿商讨计策,但至今没有得出完美无缺的应对之法。 林轻舟比谁都清楚,兵不血刃地解决地裂之变,是绝无可能的。 一定会有人为此牺牲。 书中,情势恶化前,宗门高修也曾这样齐聚商榷,但被逼到山穷水尽处,最终也只得用最惨烈也最有效的那个法子。 如今,他这条命都是寒祁给的,又与寒祁命数相连,唇亡齿寒...... 他决定找寒祁相谈此事。 从乘物游心出来,林轻舟穿过清幽竹林,心事重重地抬步走向鹤鸣九皋。 走在若木树下的青石小径上,一股杀意凛然的剑风蓦地从他的头顶劈砍而下。 他伤势几要痊愈,当即身形灵活地闪身避开。 殷昔白手执长剑,飘落至地,俊秀眉眼俱是杀意恨意。 你竟然没死,他牙关紧咬,挥动剑招继续袭来,没死的话,我就送你去死。 殷昔白在广微真人处养伤,见他住在乘物游心,向清虚剑宗弟子打听,适才得知他根本不是什么替代品。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林轻舟轻笑一声,避开剑招,召出吟雪剑。 殷昔白修为剑法不敌林轻舟,三五剑招过后落于下风。 虽然殷昔白恩将仇报,为人可恶,但若要林轻舟取他性命,还是下不去手,出的招都并非杀招。 他架住殷昔白的剑,倏地,一道剑风破空而来,剑芒闪过,只见殷昔白的头颅瞬时整个削飞出去,落在地上滚了滚。 适才气焰嚣张的人,眨眼变成变成一具无头的尸体,委顿落地。 望向剑风来处,闻棠从一棵若木树后走出,林轻舟脖子一凉,如临大敌,不禁后退数步。 闻棠面露酸楚,急忙上前一步:别怕,是我。 熟悉的清润声音并且眉间没有印记,林轻舟定神: 闻棠? 闻棠点头,视线扫向林轻舟脖颈上的布条,心内阵阵发痛: 对不起。 失去灵力被囚禁在御天宗的日子,林轻舟历历在目。 他依然神色警惕戒备:你来何事?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闻棠答。 林轻舟疑惑不解之际,闻棠倏忽闪身至跟前,攥住他的手。 他的手下意识挣扎,掌心被塞进剑柄。 什么意思?林轻舟惶惑地望着手中的三毒剑。 闻棠声音发颤,手掌用力地包裹着他的掌心:杀了我。 顿了顿,他补充道:用这把剑,杀了我。 林轻舟错愕万分:什么?! 杀了我,他只能回到剑中,就无法再借由我的手作恶,闻棠低头望向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只要杀了我,凶剑重沉,被搅乱的修真界就能重归太平。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51) 他口中的他,即指凶剑灵。 林轻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闻棠还不知道,现今修真界最大的浩劫不是凶剑,而是不久将至的地裂之变。 不过,他没有解释什么。 如果地裂之变顺利解决,凶剑灵的存在对整个修真界依旧是威胁。 然而,出手杀闻棠,同门师兄弟一场,林轻舟这剑挥不下去。 想到闻棠背负的无辜人命,他冷声道: 你确实该死,但不该死在我手上。你找别人动手吧。 闻棠双眼涌现泪光,咚的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我只想死在你的剑下。 你起来。他后退一步,闻棠便膝行靠近一步。 轻舟师兄可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闻棠颤声问。 林轻舟皱眉摇头。 见他迟迟不动手,闻棠眼眶湿润,仰头连声催促: 轻舟师兄,快动手吧,我的意识很快就会被他的意识所取代,你快点动手吧。 心口微涩,但想到此机错过,生灵将涂炭,林轻舟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牙关紧咬: 好。 他手握三毒剑,剑尖朝向闻棠。 垂首望去,闻棠眼角晶莹,嘴角却带着一丝隐约的超脱笑意。 林轻舟到底并非真的木石无情,眼前的人,是闻棠啊,那个以前总缠着他一起玩闹的小师弟啊,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他晃神间,三毒剑被一股力道引向前。 噗嗤血肉破开声响起。 闻棠的胸口被一剑贯穿而过。 握紧剑刃的手指鲜血淋漓,闻棠挤出一个笑容,唇边鲜血淋漓落地,口中含混不清:......轻舟师兄,下辈子你...... 话未说完,他忽然垂下头,像不知疼痛为何物般,手指猛地用力抽出没入胸腔的长剑,殷红鲜血喷溅而出。 林轻舟心惊肉跳,紧握剑柄的手指倏地松开。 说时迟那时快,闻棠手腕翻转,林轻舟察觉到杀意,但向旁边闪避已来不及。 几息之间情势急转,林轻舟胸口一凉,三毒剑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等什么下辈子,一起去死吧! 闻棠浑身带血,面庞扭曲狰狞低吼,扑向林轻舟。 老天,你特么是不是在玩我?! 这频道无缝切换得未免太过快。 林轻舟心底在咆哮,身中一剑站立不住,被凶剑灵一下撞倒在地。 仍嫌不够,凶剑灵抱着他在平地上滚了数圈。 住手! 疼痛难忍中,林轻舟听见熟悉至极的沉冷声音由远及近。 然而,身体悬空感紧接而至。 他与凶剑灵一同掉进地裂的缝隙中。 阴冷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照进天光的裂缝隙口,他望见一道玄色的身影,纵身跃下。 身体急坠而下,凶剑灵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时而变成温润如玉的模样,时而变得面目狰狞。 望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裳,林轻舟心想着,今日大概是真的活不成了。 暗不见底的深渊处,隐隐有凄厉怪诞的笑声传出。 万千厉鬼凶尸么? 此刻,林轻舟发现自己并不害怕,想到那人就追在自己身后,心底竟然有几分安然。 他拼尽全力,高声朝寒祁喊:寒祁!修补地裂! 一道低沉偏冷的声音平静无波地遥遥传来: 好! 事到如今,这结局与他想的相差无几,时间稍微提前而已。 他今日本就想找寒祁商量一同修补地裂之事。 只是没料到,中途闻棠会现身。 今日他与寒祁修补地裂、葬身与此,附带除掉三毒这个祸患,一点也不亏,稳赚不赔! 只是有点小小的遗憾,他走到生命的尽头时,没能离寒祁近一点。 神思逐渐变得恍惚,林轻舟疲惫地闭上眼睛。 在意识彻底涣散前,他眼前似有一束眩目至极的一闪而逝。 ...... 神君,醒醒! 神思朦胧中,手臂被轻轻推动,青稚的声音传至林轻舟的耳畔。 眼皮重若千钧,他费劲掀开。 一张白净稚嫩、纯真无邪的脸落进眼底。 头梳双髻的小童,眉心一点红,面露喜色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我们能赢。说了是he就是he。 结局不喂屎,不发刀。 跪谢各位小天使,麻烦帮我在评论区说一声,我真的不是攻控披皮写文,我最爱舟舟了。 结局下,你就会知道我有多爱他。 下一章,我尽量早点放。 笔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网友阿岑 12个;南风知我意 3个;衔蒜百灵、岚音音音、杨七七、一身仙女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鸭血粉丝好好次、藏剑叶可萌 10瓶;柳素素 7瓶;唐卡宝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林轻舟眼中一片茫然, 只觉榻前蹲着的小童,看起来很是面生,又似曾相识。 他揉揉发痛的额角, 从美人榻上直起身, 视线越过小童。 案几上铜炉缓缓吐着轻烟, 纤尘不染的白色纱幔垂在亭柱旁无风自动, 小亭外假山梅枝横斜, 流水淙淙绕下。 目力所及处,无不仙雾缭绕, 氤氲不歇。 沉默几瞬, 林轻舟, 或者说灵昼神君混沌的灵台终于清明一点。 他像是大梦初醒, 纷乱杂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一切来不及细想,这边仙童恭敬禀报道: 神君,文昌星君在正殿内候着。 文昌这厮掐时间倒是挺准。 灵昼颔首, 走出轻纱曼舞的小亭,抬步朝太清殿走去。 神君, 你昨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侍奉他多年的小仙童,知晓他起居习惯, 往日都是宿在寝殿的,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出言关切道。 我去了赴一场风月局。灵昼笑容浅淡。 仙童听不大懂,愣住,口齿不大伶俐道:风月局...谁胆子这么大, 竟然敢趁神君睡着,给神君设局。 神君在天界身份尊贵,连天帝都对他敬重三分。 灵昼但笑不语。 行至太清殿,仙童垂首立在门口候着。 灵昼甫一步入殿内,掌管天下文运的文昌星君便迎上来,笑着稽首一礼道: 神君,话本一行可否顺当? 灵昼皮笑肉不笑:明知故问。 他的神识在话本中的遭遇如何,文昌在归墟镜中只怕早就看得真真切切。文昌在话本中潦草勾画几笔,就定了他的命数。他这一趟遭的那些罪,文昌星君功不可没。 文昌讪讪地笑两声:神君恕罪,我也是按着上头的命令行事。 灵昼也不是真的怪罪于他,他奉天帝旨意罢了,轻哼一声:走吧。 文昌前来拜谒,不消说也是来找他去向天帝复命。 两人出了上清境,踩着云朝九重天的紫微垣而去。 他怎么样了 灵昼望着云海浩瀚,问道。 太子殿下的神识已归位,此刻应是受了召见,在紫微垣处。 纵然他未指名点姓,文昌星君也知问的是谁。 此次,太子君寒与一同他穿进话本,一起历经了人间爱憎别离之苦。 天历三天前,天帝造访上清境时,他正在寝殿前为一株灵草浇水。 他生而为神,是仅存的几位上古之神之一,几万年过去,见证经历过天界的一切风起云涌,早就不管事,也无仙职。 独居门可罗雀的上清境,每日读书品茶,修身养性,鲜少与众仙官往来。 天帝亲自登门,他才得知,太子君寒恋慕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天界。 甚至乎,在那时他才知道,邀他喝酒下棋好几回的小散仙,身份另有隐情,竟是太子君寒。 来之前,天帝御笔一挥,为君寒钦定了一门亲事。太子妃是春神东君之女,花神凌玉元君。 岂料,君寒当庭拒不领旨,直言心有所属,心悦上清境的灵昼神君。声称若要他成亲,只与灵昼神君一人成亲。 众仙官一时无不瞠目结舌。 看起来很是清心寡欲的太子君寒,竟然对地位超然的灵昼神君怀了别样的心思,这怎么看都像爆炸性新闻。 不消一盏茶功夫,这消息便传开了。 听清天帝的来意,灵昼半是忧愁半是欢喜。 喜的自不必说,心中暗暗记挂的那人,原来跟自己怀着一样的心思...... 忧的是,他与君寒身份悬殊。 天界早不是数万年前的天界,开化很多。清静无为是宗旨,但也不绝情断爱。分桃断袖在仙界也并非罕见,甚至可称得上雅事。 但是,君寒不比寻常的仙,是未来的天界之主。纵然天界条款宽松很多,也必然惹来非议。他虽然驻颜有术,依然是青年模样,但年纪比君寒大的实在太多...... 此行来上清境,天帝就是想探探他的态度。 若只是君寒一人痴心妄想,那正好绝了君寒的念想。 灵昼的回答,令天帝大失所望。 灵昼自诩心性淡然,他守了几万年清冷寂寞,还是头一次对人动了心。无论前方有何阻碍孽障,他都想先争上一争再说。 顾念灵昼神君的地位,天帝一时不知如何决断,在众仙官前征询意见。 经过一番讨论,天帝与两人定下赌约,若他们之间所谓的情,能通过凡间生死考验,他便不再插手君寒的婚事。 而此风月局,由文昌星君亲自操刀写话本,设下考验。 文昌星君,这次有劳了,话本上写的这出戏实在是精彩。灵昼轻嘲道。 文昌星君叫苦不迭:既是考验,我话本当然只能写一半,神君神识到那具凡身内后,后面的都没写,这是众仙官讨论出的结果。 灵昼表示怀疑:真的只写了一半? 原本是写了的,文昌星君悄悄凑到他耳边,见他面色有变,连忙道,天帝的旨意。后来,太子殿下找了我,我...... 文昌星君不说也能猜到后来如何,定是文昌扛不住君寒的威逼利诱,改了话本。 此事本是天帝不守信誉,理亏在先,若是对簿公堂,只会扫了天帝颜面。 大抵后来天帝后来有所察觉,也是不好再出言说什么。 原定结尾是地裂生变,寒祁生还,而我身陨九幽,至死未得他的心?灵昼长眉一挑,问道。 文昌星君轻咳一声:神君所言不差。 望着渐行渐近的紫微垣,灵昼眼中闪过疑惑: 你在话本中原本写的内容,是你故意在凡间透露给我的? 文昌星君摇了摇头道:这却不是我,而是天帝的旨意。 灵昼暗叹一句,这招棋天帝却是下得妙,简直称得上物尽其用。 原先话本中那丧心病狂、黄暴下流的内容,但凡是个脑神经正常的人,得知这样的前情,都会恨不得离寒祁远远的。 如果不是绑定了那个破系统,抹去记忆的他,只怕神识刚到那具躯壳中,就先跑路为敬。 话到此处,灵昼心头疑云又起:那个破系统怎么回事? 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辣鸡系统啊...... 听到此处,文昌星君却兴致勃勃:神君不觉得这个设定极其匠心独运么? 神君你有所不知,时代在进步,天界也不能墨守成规,凡间现在最流行的,即话本,不就是什么穿书文,十本穿书文六本带系统,我的话本自然也要与时俱进,紧跟时代潮流。 言语之中,文昌星君还流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不就是凡间的穿书系统文么,科学技术与封建迷信的结合体。 在上清境闲来无事时,他也翻过不少。那些凡人笔下的风月情爱,可比文昌星君的荡气回肠多了。 亏得文昌掌天下文章,笔力却还需精进提升才是。 灵昼心中暗叹,面上只轻笑一声,道: 你本想用系统强行令我走原话本剧情,以激起我的怨愤,不能顺利通过考验,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被看出用意,文昌有点不好意思,道: 太子殿下对神君如何,我一直都在天庭看着呢,当真是令人动容啊。 灵昼脸上浮起淡笑,不答话。 两人飘落在紫微垣前,踏上白玉桥,迎面走来一人。 那人眉眼隽秀,眸光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清冷,面庞冷硬坚毅,周身气质像是一柄凝肃凛然、绝不轻易出鞘的利剑。 长相与闻棠别无二致,但绝不会有人将他们视作同一个人。 那人面无表情,态度板正恭敬朝两人拱手一礼:灵昼神君,文昌星君。 灵昼暗叹一句,文昌真是行文大胆,剑走偏锋,竟然以仙僚为原型刻画话本配角,这就地取材的本事算是少见。 只是,不知这人是哪位仙官。 感慨之余,他面上波澜不惊地轻轻朝那人颔首。 神君,这位是闻正道君。 灵昼神君鲜少与仙官往来,是众所周知的,于是文昌星君笑着介绍。 灵昼闻言却是心中愕然不已,进到话本前,就曾听闻天帝委派一位仙官穿进话本监察他与君寒,顺带暗中搞破坏。那仙官貌似就叫闻正道君。 换而言之,眼前的人根本就是闻棠。 恢复神识的闻棠。 不过,话本中闻棠与他的那些旖旎悱恻的情感纠葛,跟眼前人好似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他一脸漠然无情,冷硬如铁,说话都是嘴巴微动。 像是女娲用来补天的、天雷都轰不碎的顽石,与风花雪月四字哪个字都不沾边。 接着,两厢无话,闻正道君又是恭敬地拱手一礼。 三人便这样在白玉桥上错身而过。 走过玉桥,灵昼与文昌星君行了不近不远一段距离。 思及闻正道君方才连多看一眼灵昼神君都未,文昌星君忍不住低声赞叹道: 恋耽美 >穿书后我渣了渣攻——李颜奚(52) 闻正道君以无情道飞升成仙,为人清正刚直,天帝派遣他随同监察,算是选对人,其他仙官都未必有他这样的坚定心性。 灵昼步伐不急不缓,面上笑着,眼底却无多少喜色: 我听说,君寒拒婚花神凌玉元君时,他是头一个站出来向天帝谏言,肃清天界的歪风邪气。闻正道君一身铮铮道骨,真是令人钦佩。 文昌星君尴尬地笑笑,不敢乱答话。 两人步上紫微垣殿前的石阶,朝前而行。 ...... 这端,闻正道君走过白玉桥,踩了朵云,朝七重天他的殿宇而去。 足下云层涌动,薄凉轻风吹得他的衣带翻动不休。 手探进广袖里摸索片刻,一根缥碧色的发带捏在他的指间。 他望着发带不禁微微走神,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天帝设宴岱屿仙山的场景。 群仙人头攒动,他不喜热闹,钻进一旁的花开满树,白若琉璃的琅轩林中。 远远地,那人一身白衣逶迤如堆雪,手执杯盏,醉卧花枝,说不出的意态倜傥,风流无双...... 惊鸿一瞥,他不敢再看,脚步匆匆离开,钻回宴饮的推杯换盏中。 只是几百年来,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那场景恍然犹在眼前。 神思怔愣间,他不觉已抵达七重天。 轻轻地将缥碧色的发带收进袖里,他又是那个不动不破、清正板直的闻正道君。 ........... 紫微垣的守卫不认识灵昼神君,但都识得文昌星君,没加阻拦直接让他二人通行。 两人踏入紫微垣,花木扶疏处,仙雾缥缈间,是一道熟悉至极、身姿颀长的玄色身影。 墨色玉冠束发,剑眉如他坚韧性格般,纤长入鬓,眼眸狭长深邃,嘴唇薄削。 容颜与寒祁一般无二,周身多了一份金贵气质。 君寒站在此地,似乎便是为了等候他们二人。 遥遥望见人影,他冷峻容色如冰雪消融,嘴角微弯,抬步走上前。 君寒直望着灵昼,缓声道:不用进去了,我已代你向父君复命。 灵昼对此并无异议,只笑道:那敢情好。 见过世面的文昌星君此时却不免一怔。 以行事雷厉风行着称,性情冷如昆仑之巅终年不化积雪的太子君寒,何时跟人这样声音柔缓地说过话。 几千年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君寒笑。 不过,君寒怕天帝为难灵昼神君,实在是多此一举。 时间倒回两万年前,他还没出生时,灵昼神君不似今日这般修身养性,搅得众仙惶惶不安,也曾是颇让天帝头疼的存在。 这两万年,灵昼神君是收起了玩心,不然谁也镇不住...... 不过须臾,文昌星君一个恍神,眼前哪还有半个人影。 那两人视他为无物,早就抛下他并肩而行,走出紫微垣。 两人踩了云,出去九重天,向上清境行去。 衣袂飘飞间,君寒轻轻握住灵昼的手,相携而行。 偶遇往来仙官,对方皆手足无措,惊得差点驭不住云,他俩却是神情波澜不兴。 还记得当年你我初见场景吗?君寒开口问。 三百年前,天帝设宴岱屿仙山,我躺在树枝上饮酒,忽闻林中乱步声,手中杯盏倾覆,你恰从树旁经过,酒水泼了你满肩。 回忆久远,灵昼神情恍惚一瞬,脸上浮起笑意。 彼时初遇,他不知他是地位超然、不可亵渎的灵昼神君。 他也不知他是未来的天界之主,太子君寒。 一杯酒,结下不解之缘,也结下解不开的羁绊。 下次琅轩花开,我们再一同去岱屿,饮酒赏花可好?君寒问。 好。灵昼笑答。 琅轩木,万年开花一次,花朵百年不败。 神仙日子漫长,他们拥有无尽的时间可以用来相伴相守,温情缱绻。 而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文by李颜奚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哦不,沉痛地哀悼逻辑君的逝去,本章有100个小红包,先到先得。 本文算是完结了,尚有很多不足之处,我明白,可能会全文修改。 我会继续加油的,谢谢小天使们的包容与理解。 后面小天使们想要什么样番外,可以在评论区说,我尽量满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网友阿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塞博 3瓶;董小董、生活需要糖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