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天道死对头》 lIanDanmeI.COm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 《穿成天道死对头》作者:梅若繁 文案: 始魔君濯用计瞒过天道,将一缕残魂越界投出,兜兜转转来到异界凡间,投身陆家。 陆珺濯的主业是游戏测评师,副业是游戏代练,长年各大游戏排行榜第一名,记录无人可破。 最近他接手一款全息网游测评,游历多个世界,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游戏测评,谁知道,在不同的书中一次又一次扮演不同的角色都与自己有关。 云飞昙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跨界而来,在异世守护陆珺濯二十年,想尽办法让他回忆起过往之事。终于万事俱备,于是,他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邀请他测评一款全息游戏。 【系统:欢迎来到峘华异界。】 这大概是篇有点不一样的仙侠文。 1V1,He,主攻。 本文又名《始魔君濯》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濯,云飞昙 ┃ 配角:很多 ┃ 其它: 第1章 乱世王孙1 晨光透过薄雾,驱散了阴冷,深秋已至,昨夜寒雨下了一整夜。 君山下的太学大门外,陆珺濯靠在石墙上,低着头,手握一块旧绵布,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铜面具,薄唇紧抿,剑眉微挑,略带稚气的面容上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阿浊,公子召唤你,赶紧前去! 跟在公子穆铖身边的贴身仆从匆匆从太学里跑出,略带不屑地低喊。就算穆家显贵非常,公子在太学里也不敢飞扬跋扈,仆从自然比在府里时更加规矩,此时就算着急也不敢大声嚷嚷。 陆珺濯不紧不慢地戴上铜面具,略整一整身上的旧衣袍,跟在他身后。 自前几天他穿进这本书里,系统就一直安静如鸡,什么反应都没有,不会是个bug吧?回头记上一笔,与峘华网科反馈一下。 太学不大,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在他心不在焉东想西想之时,就已到了一处大殿外。 琅琅读书声才让他回过神来,殿中数十个贵族子弟正在诵读经史,殿外廊下,两个少年正凑一起说话。 首先入耳的是穆铖的大嗓门:天子,我跟你说,你见了他保证大吃一惊。 另一个身着玄端的少年轻笑:表兄又寻来什么稀罕物,小心穆公罚你。 陆珺濯正想上前有样学样地行礼,冷不防系统突然出现。 系统:【主角出现,剧情即将展开,数据初始化完成,角色契合度100,OOC功能解锁】 【玩家心理健康值100,爽度70,角色完成度50,祝玩家旅途愉快!】 陆珺濯感觉系统要隐匿,顾不上行礼动作是否有误,脑海里抓着系统不放:系统,怎么我还什么剧情都没走,OOC功能就解锁了? 系统:【玩家与匹配到的角色契合度满值,无需担心OOC的问题。另外,此书中世界除了玩家,其余均是书中人物,无其他穿书者。】 等了片刻,系统突然颇有人性地提醒到:【玩家,此书游历完成后,称号共有四个:千古一帝、青史留名、气运逆转、白日飞升,后续将根据玩家的剧情表现来授予称号及进入下一次的内测剧本。】 陆珺濯:我明白了,这游戏第二阶段还在开发中,这第一阶段暂时按照书中所写的来吧。 系统:【祝玩家旅途愉快!】 陆珺濯没再扯着系统不放,之后系统下线,以他对这系统的了解,不到关键剧情它绝不上线。 穆铖颔首受了他的礼,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阿浊,把你的面具摘了,让天子看看你的脸。 他没发现他的驭马奴阿浊已经换了人,此刻他正兴奋地嚷嚷着。 站在他身边的是少年天子君霁,本书的主角。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他的戏份没有另一个主角多,最多算是男二,戏份最多的是他的老师云飞昙,而原身阿浊,在书中仅是一个存活时间比较长,算得上善终的配角。 陆珺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大殿另一边的那个白衣身影,一边取下面具。 君霁果然如书中所写:惊得目瞪口呆,愣愣立于阶下。 穆铖得意洋洋: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保管连先生都分辨不出来。 书中有写,穆府驭马奴阿浊与君霁其实是孪生兄弟,因太祝卜方的预言,才流落宫外,被有心人设计卖给了穆铖。 书名《乱世王孙》,在陆珺濯穿来之前,有几章介绍了这书的背景及人物关系,这本小说并不算特别热门,大概是因为前面几章过于复杂的背景介绍劝退不少人,陆珺濯收到它的电子版时,若不是峘华网科强烈推荐,他可能都不会看这本书,只是看过了十多章,剧情展开后,居然精彩万分,他连夜就把书一字不落地看完了,而后套上头盔,迫不及待地登陆峘华异界游戏,上载了这本书,穿进了书中。 说是穿书又有些与别的穿书小说不同,峘华网科的穿书其实就是个全息游戏,是可以返回现实世界的,以陆珺濯的经验,峘华异界与别的全息游戏差别很大,峘华网科的技术太先进,世界拟化过于真实,难怪要以心理健康值为依据判断是否将人送回现实世界,听说该公司还特聘了几个心理医生。 正在陆珺濯考虑如何写测试报告的时候,穆铖已经拉着君霁走远了,他在远处大声冷哼:还不快跟上! 他的嗓门实在大,引得殿里那些贵子们纷纷侧目,好在先生不在殿中,那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互相对视着,默契地丢下竹简,低声欢呼着跑出殿外。 穆铖和君霁走得越来越快,最后更是一溜烟跑了,眼看那些古代贵族子弟朝自己涌来,陆珺濯连忙戴上面具,转身就跑,若是他的脸被人看到,少不了要挨穆铖的一顿打,古代奴隶地位低下,他刚穿过来没几天,已经挨了四十几鞭子,背上的鞭伤未愈,又没有上药,好在原身的身体素质好,背上满是鞭伤也能活动自如。 幸亏陆珺濯也不是什么温室花朵,心理健康值还是满值。 君霁毕竟是天子,在太学有自己休憩的居所,他领着穆成跑进了德英殿,转头看了陆珺濯一眼:跟进来。 等陆珺濯进了殿门,他赶紧分咐左右把门关上,将穷追而来的世家贵子挡在了门外。 进到了殿中,君霁亲自动手摘了他的面具,围着他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而后笑指穆铖:表兄历害,哪找来这么个人? 前阵子我不是告了假嘛?陪我娘看望我外祖去了,归京途中,遇着了个小商贩,花了好几把青铜剑换的。穆铖轻描淡写地说,转身就指挥陆珺濯将身上的衣与裳脱下。 穆铖与君霁是表兄弟,两人在对抗长辈的斗争中底线越来越低,连让天子扮驭马奴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君霁换上了陆珺濯的旧褐衣,踏上了他的竹屐,装成驭马奴的样子走在穆铖身后,走出了太学。 如何?予装得可像?他取下面具,站在太学大门外的石阶下,右手晃了晃手中的铜面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穆铖点头:像极了! 两人离开后,陆珺濯独自一人留在了德英殿。看来换装游戏他们一时半会还玩不腻,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德英殿里侍候的人不多,又被君霁震慑一番,全都乖乖闭嘴不言,只谨慎地跟着陆珺濯,表现如常,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他在殿中四处观看了一番,心里暗叹,仅是一间上学时的休息室就如此贵气逼人,真正的王城金龙台又是什么的光景,难怪已经有人日渐不满天子的奢靡。 陆珺濯正要伸手取下多宝阁上的旧竹简,殿外就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云大人。 第2章 乱世王孙2 云飞昙是太学祭酒,在朝中也有官职,官至太史,年纪轻轻就是六卿之一。私下里,他与君霁才是真正的师徒,深夜到访也是常事。 殿门轻响,左右侍从已经给他开了门,又奉上了茶汤,才悄然退去,显然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陆珺濯背对着他,回忆君霁给他的感觉,推断这师徒两人如何相处。 先生。片刻之后,他转身看向云飞昙,行了个弟子礼,脸上露出笑容,神情竟然与君霁别无二致,这些都得益于以往他玩过的全息角色扮演游戏。 云飞昙似乎没发现眼前之人有什么不同,温声询问:穆公子可离开了? 嗯。陆珺濯轻声应道,走到书案后坐下,轻抬右手请云飞昙入坐。 今日是天子入太学听课的日子,也是云飞昙到太学讲学的日子,两人免了在台城里的繁文缛节,闲聊了几句之后,云飞昙开始给他解惑。 书中写到,虽然君霁贵为天子,坏毛病一大堆,却还是有好问好学的优点。也是因为这一点让陆珺濯问起问题来丝毫不怕换装的事被发现,纵然有疏漏,也会被他圆过去。 殿外传来轻微的动静,陆珺濯猜测大约是那些侍从听了君霁的命令在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云飞昙为人孤僻,也不与其他官员来往,唯有在天子面前话多了一些,世人对他褒贬不一。 已近子时,陆珺濯有些犯困,背上的伤又痛又痒,感觉还挺真实的。 云飞昙看他清神不济,于是起身,拱手施礼:今日功课不错,天子辛劳,也是黎民之福。时辰已晚,还请早些歇下,明日还要回台城。 陆珺濯心里暗道一声遭,真正的天子如今像是脱缰的野马,明日是否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免不了心中也有些紧张,不解地问道:台城有事?为何如此急促? 边关来了战报,方才穆公派人传言,明日朝议何人出战。云飞昙一派闲云野鹤的样子,说起战事来,似乎一点不急,刚才那么长时间竟只字不提。 陆珺濯将心中的异样感觉按下,面色如常地说:那先生也早些回去歇着,边关战事将起,太学这边也要提前做些安排。 云飞昙沉静无波的眼眸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行了一礼,退出殿外,早有侍从提着灯笼引他走向太学更深处。 殿中金烛台上火苗渐渐小了,光线暗了下来,陆珺濯一直低头静坐着,没有唤人来换烛,也没有要安歇的意思,有个侍女探头看了数次,因摸不清他的路数,不敢随便进殿侍候他就寝。 陆珺濯的思绪还在书中呢,边关战事似乎提前了,别看尧都现在繁华盛世,那不过是穆朔粉饰太平之下的虚假繁荣,尧都之外,各路诸侯早就不听从天子调令,争地盘正争得热火朝天。 穆朔就是穆公,三公之一的太傅,当今天子的外祖。 翌日一大早,天子车驾居然早已备好,只是陆珺濯难得有个床榻睡觉,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等他匆匆收拾妥当,出了太学大门,云飞昙立在马车前似乎有一阵子了,秋风吹着他的发尾,略有些乱了,看得陆珺濯一阵懊恼。 好端端的风雅君子在冷风里等着,这待遇好得让人不习惯啊。 抱歉,先生,予起晚了。天子自称予,刚才急促,他差点露馅。 无妨。云飞昙依旧是那幅闲云野鹤的样子,不急不躁,看着陆珺濯上了天子车驾,才转身登上自己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尧都而去。 陆珺濯从尧都出来时还是个地位卑贱的驭马奴,一夜之后,返回时乘坐的是天子车驾,穿的是天子的玄端,这一切说出去怕也没人相信吧? 他轻撩车帘,探头向前望去,天子仪仗阵容庞大,六匹纯黑骏马拉着天子车驾,还有不少仪卫,云飞昙站在一辆二匹白马拉着的马车上,跟在仪卫之后,陆珺濯看到的就是那一抹站得笔挺的白色身影。 这书的背景大约像是周朝末年,但是朝代名称陆珺濯没听过,应该是作者架空历史,自己取的名字,这时候的马车还没有像后世那样全封闭,除了天子銮舆,其他人的马车都是敞篷马车。 这一路上,云飞昙是真正的风尘仆仆,进了台城之后,陆珺濯还看到他一脸苦恼,薄唇紧抿,可见他平时肯定很少出门。 那样的表情让他整个人沾染了俗世况味,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先生辛苦了,还是先回殿安顿片刻再来朝仪。 陆珺濯心有不忍,毕竟他还是书中主角,大约还是会有老天护着,虽不至于对他谄媚,但是与其交好也不是坏事,于是,他下了銮舆就对云飞昙如是说道,尽管不远的处,迎驾众臣一脸着急神色,垂手恭候。 多谢天子。云飞昙行了礼,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而去。 穆公领着众臣迎了上来,一番见礼之后,陆珺濯率先进了大殿,走到玉座前顿了一下,而后整理衣装,坐了上去。 阶下众臣再次参拜,陆珺濯那一刻的感觉有点微妙。 当皇帝是什么感觉? 陆珺濯不知道,他在现实世界中没有接触过权力,甚至因为特殊原因,在每个地方都不能呆着超过一年,他的课业是不停的换学校读出来的,学位证也是父亲的老友力保,才为他争取来的,虽然他没有用上那个证的机会。二十七年来他在全国各地都生活过,但是没有与什么人深交,只有几个聊得来的网友。 而此刻,他要面对一殿重臣。他清了清嗓子:穆公,你先说说现在的情况。 他其实早知剧情,但是他不能直接就把事情做了,那样不符合君霁的人设。 穆朔年逾七旬,在这个年代称得上长寿了,他现在依然硬朗,保养得当,衣着规整,花白的须发打理得很是妥当。此时被天子点名,习以为常,外孙毕竟是自己扶上位的。 他越众而出,拱手说:天子,雀天阙八百里急报,雀陵已失,守将阵亡,仅剩一队残兵退守雀天阙,北边牧族虎部追在后面,不日抵达雀天阙外,急需派兵支援。 雀天阙与尧都之间有八百里沃野,是大宣朝的粮仓,是君家的根基之地宣府,只是前几位王为了召示仁爱,将宣府一切再切,君家的势力仅限于一座小小的宣城。目前各方势力在宣府都有封地,遗留下来的问题就是各自为政,时不时因为抢地盘而动干戈,关键时刻绝对只等着朝庭救援,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派去支援的将军还不能跟这些世家有牵扯。 现在能上战场独挡一面并且与世家高门没有联系的名将可没有,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三公四侯六卿来得这么齐全,一个都没少,上战场他们不行,打嘴仗却玩得很溜。 陆珺濯抬眸看向门边站着的云飞昙,云家也是世家贵族,在宣府还有一座冠以姓氏的城,云城。难怪他收拾得这么忽忙,鬓发还有些乱。 众臣跃跃欲试,他却安静得仿佛豪无存在感,他的容貌气质似乎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有时让人无法忽视,有时又让注意不到。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 第3章 乱世王孙3 陆珺濯端坐玉座,不言不语,以往君霁也是如此,大概上朝理政还轮不到他做决定吧。 穆朔见状,直接报上一个人选,殿中人纷纷侧目,太师齐哉出列,朝玉座的方向拜了一拜,天子,穆慎的领兵之才有目共赌,只是,大军若是出征,粮草官可要好好挑选才是。 齐哉说完,瞥了一眼站在身前的穆朔,眼角余光扫到人群中的太祝卜方,见到他老神在在,似乎半点不紧张的样子。 余下众官不敢插手太傅与太师的搏弈之中,都闭上了嘴巴,准备静观两个重臣谁能说服天子。 穆朔心下暗骂一声这老狐狸。他本想着若是主帅是穆家人,用国仓存粮出战,到时候只要打了胜仗,顺势镇住宣府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小世家,再不济也能以为大军出争筹粮为名刮下他们一层皮,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早知道他的这点心思瞒不过齐哉,看天子的神情,似乎真的在考虑督粮官人选。 自太师挑明这一点之后,陆珺濯就眼睛一亮,看向他的目光有了几丝热切。 齐家确实在督粮一事上占有优势,齐家出了几个善于数算的人才,前面几次大战,不管主帅是谁,后勤粮草官都是姓齐。 穆朔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此次他早有准备,听闻秦太保府上的大公子才华出众,心算更是历害,年初时还及时发现春税的疏漏,天子还因此晋其官职。 他提起这事,太保秦江脸色舒展,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与之对视一眼。 齐哉暗中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结成了同盟,之前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此刻骤然惊觉自己有点势单力薄。 他再一次扫向卜方,只是这一回,卜方缩在一旁,没与他的视线对上。 既如此,还需尽快设好点将台,此事就交给太傅去办。陆珺濯一锤定音,穆朔还未来得及得意,陆珺濯又补上了一句:宣城形势严峻,恐秦大公子一人忙不过来,另由齐太师挑选一人随军出征,就地纳粮,早些了结战事,也好让将士们过个安稳的年节。 云飞昙抬头看向玉座之上坐着的人,雀天阙一失,宣城首当其冲,难道真是忧心君家祖地?若是如此,何故又事事倚重穆朔? 这一刻,他有些看不懂他。 诺。齐哉没想到天子还会给齐家机会,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安排倒是平衡了各方势力,没人再冒头说别的。云飞昙对天子确实教得颇为认真,云家中兴就靠此子了。 无人再出列禀事,陆珺濯轻轻摆了摆手,穆朔虽还想再说些什么,其余人已经行礼,缓缓退出殿外。 待人全都退出去后,他不满地抱怨:天子何必还要再派粮草官?秦卓岚就能胜任此职。 陆珺濯从玉座站起,缓步走到他跟前,轻声说:外祖,宣城危急,若待秦家慢慢凑齐粮草,战机已逝,再说让舅舅带着齐家人先行,宣府几大城也得看外祖和太师的面子,不会阻碍大军通行。 这倒是真话,若宣城有失,虎部直驱而入,那时候危急的就是穆家的朝凤城,到时若其他部落也紧随虎部之后,麻烦事可就多了。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陆珺濯的解释,思虑片刻之后,说:天子如今长大了,考虑得也周全,只是下次有什么想法,先与外祖打声招呼,以免让他人以为我们不和。 等穆朔离开之后,君霁的贴身侍从八福见机领着陆珺濯走向寝宫英照殿,一路上侍从来来往往,见到陆珺濯都跪地行礼。行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在半路迎面走来一个宫装丽人,身后跟着数名侍女。 陆珺濯抬头多看了一眼,八福机灵地介绍:那是垣姬,先王的美人,看方向是去太后宫。 毕竟在八福眼里,陆珺濯不是君霁,应该是不认识垣姬,他主动介绍也免去到时遇上而不认识的尴尬。 陆珺濯点了点头,这个垣姬他虽没见过面,却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当年就是她偷偷从宗庙中把原身阿浊送出宫外。 远处,垣姬已绕过另一条游廊,朝远处去。 君霁出了太学,上了穆家的马车,先逛了尧都,日落时分方随着穆铖住进了穆氏别院。 穆家一向奢靡,这别院更是盖得美仑美奂的,能工巧匠们费尽心思,数十年方才建成,就是个缩小版的金龙台,亭台水榭,奇花异草,时已深秋还有百花齐放。 更有一眼温泉水,泡得君霁舒爽愉悦,半点没想回太学。别院多有意思呀,听学可以在宫里,召云太史前去英照殿讲学也是一样,为何非得到太学? 表兄,予有些乏了,今夜先歇着,明日再看你准备的有趣玩意儿。君霁泡了温汤,有点昏昏欲睡,见穆铖还忙前忙后指挥下人,摆了摆手。 也罢,反正不急,你还有好几日才回台城。 穆铖见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就没有再召人来,挥了挥手让殿中的人退出去。 每月天子都要在太学住上七日,有了阿浊在手,下个月还是如此,时间多的是。 那天子就先安歇,明日我们再出城狩猎,明晚表兄给你接风洗尘,尝尝我外祖家厨子的拿手绝活。 穆铖一拜之后,告辞离去。穆氏与太宰辛家是姻亲,辛家在大宣东方,饮食与尧都大不相同,穆铖前段时间去了辛家祖地,对那里的烤制野味极喜爱,太宰夫人心疼外孙,令厨子随行。他向来把君霁当亲弟弟一样,况且穆朔也对他的作法倍加赞赏,故而有什么好玩好吃的,都会有君霁的一份。 穆铖出了殿门,回了自己的院子,兴冲冲唤来仆从将从隅东带回来的数十个箱全都摆了出来,箱中皆是隅东特产。他的房中,烛火亮了一夜,他竟一宿没歇着,第二日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难怪穆朔最看重他,只因为他若是对什么事上心,就非得要做完美才行。 第4章 乱世王孙4 翌日一大早,君霁就直催穆铖出城,他昨晚休息得好,显得格外精神,就连身上的旧褐衣都掩不住他的风采。 快把面具戴上,今日就辛苦天子驾马了。 穆铖举着面具追在他身后,他转身接过面具,轻笑一声,表兄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多少福气,才能让天子给你牵马驾车。 要不,我们骑马去好了,一人一匹马,不用折我的福寿。穆铖哈哈大笑一声,两人并肩走向马厩。等他们挑好了马匹,护卫也召集完毕了,正候在穆氏别院大门外。 太傅的长孙要出城狩猎,阵容自然不会寒酸,浩浩荡荡上百人,全是身着铜甲的青壮军士。 出城数里,队伍走了另一条道,正好与回城的陆珺濯他们错开,君霁还不知道有战事发生,他与穆铖一路玩闹,两个时辰后进了尧都附近的山脉深处。 而陆珺濯则代替他在大殿之上决定了战事的部署,之后又在英照殿习字。 两个人的长相虽然非常相似,字体却不一样,为了避免在细微处露馅,陆珺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查缺补漏。八福见他如此尽心尽力,也松了口气,若是被人发现,他几条命都不够砍的,因此格外听话,几乎有问必答。 掌灯时分,外边宫侍来报云太史到了。 云飞昙每隔一天就会到英照殿专门给天子讲经史,今晚本不是讲学的日子,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先生今日劳顿,何不早安歇?陆珺濯行了弟子礼,吩咐左右上茶及果品。 分宾主落座后,云飞昙说:今日战事,天子安排得很妥当,不过,这战事蹊跷,雀陵也算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虽说并非铜墙铁壁,虎部要攻下它也得费一番功夫,以往边牧十二族联合来攻,尚且能支撑几个月。 他顿了片刻,而且虎部之后并无其他部族行踪,没有查清缘由,只怕有什么阴谋诡计。 先生今夜来,想必已有对策? 方才陆珺濯挥退宫侍,殿中少了侍候的人,他亲自为云飞昙倒了一盏茶,然后取了一个蒲团放到他对面,坐了上去,准备与他秉烛夜谈。 云飞昙见状一怔,从来没有人离自己这么近,本来准备好的长谈也变成了长话短说,北方边牧之地向来是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如今竟然全都没跟在虎部身后,恐怕虎部是被其他十一步驱赶南下的。 正是如此,所以陆珺濯才尽快定下出征人选,实际上,他还想派人前去查探边牧情况。 先生的想法与我一样,之前听说边州辰部势大,已吞并了蛇部与鼠部,蛇部本来离雀陵最近,只是没想到虎部能越过他们,跑雀陵去了,若不是故意让他们冲在前面,就是虎部已经有实力与辰部抗衡。 陆珺濯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用手指点着一张草图,图上山川河流虽然简略,却也简单明了。 那图看着墨迹方干,显然是刚画不久,云飞昙心中的疑惑更甚,自昨夜起,天子的言淡举止就有些微妙的变化。 那天子觉得哪一种情况会是真的?他面色如常,暗地里再仔细一看,天子不但言行举止变了,好像还长高了一点,虽只有十七岁年纪,身高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他感觉敏锐,加上他对君霁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况且陆珺濯本人的气质与君霁相差甚远,总有某一时刻,长相相似都没办法掩饰。 从战果看,最有可能虎部一家独大,辰部奈何不了他们。若是如此,雀天阙恐怕也支撑不到援兵。 陆珺濯略有些苦恼,站起来四处走动。这时代对于出征的看重简直比任何朝代都重仪式,没有点将台,人心就会惶惶,按他的看法,今天就该集齐大军出城了。 点将台没有几天盖不出来。 先生,云城就在宣城边上,先生的亲眷还是接到尧都来吧。 陆珺濯顿下脚步,认真地对云飞昙说。 按照书中所记,此次战事虽胜,却是惨胜,宣城、云城相继失守,因为虎部分了一个小队攻打了朝凤城,穆慎为了守住自家的城,绕道前去阻拦,误了战机,虽然后面又重新抢了回来,只是经此一战,二城元气大伤。 云飞昙没想到天子还考虑到云城,比自己这个云家子弟还关心,连忙起身拜了一拜,多谢天子,臣府上有私卫,尚能护一时周全。 陆珺濯受了一礼,颔首叹道:明日又要忙起来。 ...... 君霁是落日时分才回城的,队伍中每个人的马匹上都堆满了猎物,穆铖的马后还拖着一个木架子,其上有一熊尸,熊的双眼中了箭,已经气息全无。 路上行人看了啧啧称奇,跟在后面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果然还是穆家人才倍出。 那是,点将台正搭着呢,听说主帅是他爹。 这次出征,立功归来怕是又要晋爵了。 ...... 穆铖得意洋洋,胸脯挺得笔直,恨不得有面铜镜看看自己的英姿。 然而,一片艳羡中混入一声反调:穆家一向把持朝政,真不知道你们羡慕什么。 有人附和:就是,如今出征,又得纳重税,各位别忘了如今都快吃糠咽菜了。 尧都的百姓日子原本还过得凑和,若是再纳税,有些人家怕是要吃野菜了。 君霁听了却是有些担心,他策马跑到穆铖身边,装成属下的样子与他耳语:你的驭马奴不知道还在不在太学,赶紧派个人去看看。 好,我这就派人去看看。穆铖召来一个面相普通的侍卫过来,如此这般低声吩咐,之后一挥右手,队伍加快了速度,转眼就到了穆氏别院。 因为穆铖进城之时派人及时回去准备,此时隅东来的厨子正拘束地搓着双手,候在别院门外。 不多时,别院中就响起了乐声,舞姬在台上卖力旋转,只是君霁被美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连穆铖出去了都不知道。 第5章 乱世王孙5 穆朔接了督建点将台的活,不敢怠慢,就算不支援雀天阙,他也想大军早点出发,时间若是宽欲,还可以逸待劳,暗中瞒过齐家人,先把不归顺穆氏的世家镇住再说。 点将台选址在北门外,穆朔到的时候,工匠们正热火朝天地建设着,仅一天时间,已经把地基建好了。这个地方几年前也盖过点将台,不过数年,连连大战,尧都之外的百姓如今才刚缓过来几年。 父亲。穆慎在远处看到他的马车,连忙快步走过去,停在马车边给他行礼,之后替他牵马。 可还顺利否?穆朔扶着车辕动作缓慢地下了车,尽快三日后完成,只怕雀天阙支撑不了多久,你们一路上还得急行军。 穆慎丢开缰绳,双手搀扶着他走上一座小土坡,从高处看点将台全貌。 大军都已整装待发,每人带着三天的干粮,轻骑先行,铁骑及步卒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土坡上,穆慎向老父亲道出自己的部署,能短时间内做到如此程度,可见穆慎治军的手段。 穆朔满意地点了点头,穆慎见他神情放松,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父亲,随军出征的齐家人要如何对待? 随他去吧,只要别搞什么小动作,天子说得对,穆家和齐家一起出现在宣府,怀有异心之人才会收敛。穆朔轻抬左手,用右手掸了掸袍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穆慎:铖儿还在太学?这孩子以前还比天子机灵,怎么去了太学之后大不如前了? 穆慎苦笑:他刚从隅东归来,甚喜隅东的厨子,这几日没在太学,在别院。 你亲自前去,把他送回太学,依我看,天子最近长进不少,云家那小子倒是有些真本事。 穆慎一愣:云太史不是已经回尧都了吗? 云飞昙不在太学,总有别的名士在,有人看管也好过后宅妇人把他宠得玩物丧志。穆朔冷哼一声,宝贝孙儿去了隅东几个月,回来也不来自己跟前卖乖了,他对辛家老夫人颇有些不满。 与此同时,穆铖正焦头烂额,他的驭马奴被当成天子带回台城去了! 怎么办?他有些慌张,这样的大事他可兜不住,在君霁的门外转了几圈,才咬牙推门而入。 表兄,探得消息了吗?真正的天子在房中也等得有些焦灼不安。 天子,我对不起你,阿浊被带进台城去了! 穆铖哭丧着脸,假嚎两嗓子,跪到他面前。 这......君霁初时震惊,过了片刻,眼睛一亮,事情还有回旋余地,现在不是还没消息传来么,说不定没人看得出来。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 穆铖赶紧自己爬起来,匆忙关上房门,悄声说:只要我去太学等着,说不定等我爹出征后,他会再去太学,只是因为战事担搁了。 虽然这法子有些自欺欺人,他倒是想直接把君霁送进台城,只是这样一来,他祖父就会知道他闯了弥天大祸。 如今只能如此了,怎么突然就起了战事?难得可以出来玩玩。君霁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有好多地方他还没去呢。 两人商量好对策之后,已是酉时末,正要传厨子准备晚膳,外门的仆人来报大将军来了。 我爹怎么来了?穆铖心里怦怦直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某些时候他爹对他更严历,天子,你千万别出来,我去看看。 好。君霁也怕自家表兄被罚,穆家的家法还是挺吓人的。 穆慎坐在前院花厅之中用茶等候,这别院他没住过几回,不太了解儿子为什么喜欢这里,出征之前见一面,顺便把人送去太学,这院子还是封起来的好。他看到廊下窈窕侍女走来走去,厅中摆设日渐精巧靡丽,心里非常赞同老父亲的做法。 爹!穆铖一路小跑而来,进了花厅一阵猛喘,爹爹怎么来了,不是准备出征吗? 我还以为你沉醉温柔乡,不知道自己父亲要出征。穆慎身材高大,站起身来一掌轻拍他的发顶,怎么一回尧都就跑这来了,也不知道去看看你祖父,他白疼你了。 正想着明日回府来着,又怕大人们忙碌不得空,我去讨人嫌。穆铖从他手底下绕过去,站到远处角落。 穆慎见他如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过来! 我不过。他不动,他早就知道自己老爹是什么人,站得近了非要拍得他全身都疼,求饶才被放过。 儿子不好骗了,穆慎暗叹一口气,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而后才缓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没被养废,只是你一个人住在此处无人管束,你祖父岂会放心?他命我来,亲自送你去太学。 穆铖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苦相,爹,太学里的先生可无趣了,也就云先生的课比较精彩,可是他不在太学了吧?儿子听说他回城了。 你嫌弃那些名士是因为他们没捧着你哄吧? 不是,穆铖连连摇头,我可不敢让他们哄我啊。 别废话,赶紧收拾收拾,马上出发。穆慎召来一个仆从,吩咐他去备马。 穆铖找了个借口溜出花厅,跑到君霁住着的院子,快,戴上面具,混到仆人里,我爹要亲自送我去太学。 天色渐暗,君霁混在仆从堆里,跟在穆家父子身后,从穆氏别院向城门赶去,这一次,仆从只能跑在马匹之后,穆铖几次放慢动作,频频回头。 那是谁?别院仆从什么时候遮遮掩掩的? 穆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了君霁。 穆铖暗自腹诽:若是你知道他是谁,看不吓死你,啍! 爹,我看天色也晚了,不如在城门守将那里征来几匹马,赶路更方便。 行到北门,他可不敢让天子跑着去太学,出了北门就没地方借马了,于是勒着座下骏马的缰绳不走了。 罢了,先饶了你们这一回。穆慎松了口,派人去借马。本来这些人他是想要狠狠罚一罚的。 君霁与穆铖对视一眼,总算不用跑上几十里路了。 第6章 乱世王孙6 北方虽然有战事,尧都却是风平浪静,过几日是太后寿辰,台城中也热闹了起来。 先王极宠爱王后,每年在其寿诞这一日,必然办得热热闹闹,风光无限,就连穆府也沾了光,赏赐不计其数。 轮到君霁登位之后,王后升级成了太后,荣光依然不减,君霁此次偷偷从太学溜出,也是觉得以往珍宝送得多了,想自己准备一份特别的贺礼。 陆珺濯也想准备礼物,太后毕竟是原身阿浊的母亲,若是能够与之亲近,从其身上感受一下母爱也不错。 他散了朝会之后,决定去见一见这位太后。 永寿宫在台城的深处,据传太后喜静,最不喜宫中喧哗,自从生了王子之后,更是甚少出宫,每年仅在寿辰及节庆大宴上见一见群臣,接受朝臣们的贺仪。 陆珺濯穿越了大半个台城才到永寿宫,只见这座住着大宣最尊贵之人的宫殿并不如何华丽,侍女们衣着简朴,看着比英照殿中的年纪略大。 她们见到了陆珺濯连忙跪地行礼,动作轻而柔,问安的声音也控制得当,吐字清晰,绝不会让人听不清。 陆珺濯颔首略过她们,进了内殿。此时临近午后,日头渐渐升高,晨光透过薄纱,洒在倚靠窗前的丽人身上。 太后年近四旬,保养得当,仅略施脂粉,姿容秀美,容色倾城,先王当初就沉湎于她的美色之中,后宫甚少美人,仅有几个用于平衡权势的世家女。 此时她听到动静,回头张望,与陆珺濯打了个照面,怔了一下,才露出柔柔笑意:我儿怎么有空来永寿宫,听闻前几日才去太学。 母后,儿子想你啦。陆珺濯掀了珠帘,快步走到她身前,心下诧异,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亲切感,这样的感觉不像是因为原身阿浊,而是因为他自己。 长这么大了还撒娇,别让你外祖看到了,少不了又要训戒你应有天子之仪。穆太后拉着他的手坐下,母子相对而坐,侍女奉上茶点之后,悄悄退了出去。 她久居深宫,对政事又无兴趣,自然无人敢将战事的消息报到她跟前,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些。 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家儿子,有些疑惑:我儿是不是近日多劳累?怎的廋了如此多。是英照殿里的侍候不周还是朝臣为难我儿? 母后,儿子好着呢,有外祖在,谁敢为难呀。 陆珺濯捏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味道极好,永寿宫的厨子不错,比英照殿的好多了。 你以前不是不爱吃这些甜点?穆太后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厨子还是儿子给她送来的。 陆珺濯心里一震,居然因为过于放松,忘了君霁不喜甜食。 看母后爱吃,想尝尝。说到这里,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特别的礼物。 穆太后不疑有他,轻笑一声,抬腕端起自己面前的白陶碟子摆到他面前,尝尝这个,这千层海棠酥是台城外的风味,听闻是尧都一绝。 陆珺濯本人极喜欢甜食,只是在英照殿时,没有见过甜点,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君霁不喜欢,所以厨子才不做吧。 窗外有风吹过,拂动浅绿的薄纱,清新的清竹味儿随风来,时光静谧而安详。 母子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着甜点,闲谈趣事。 云太史近来可好?穆太后难得关心儿子学业,谈趣事的同时,还问起了太学里众位先生的近况。说起来,穆太后与云家也有渊源,算起来与云飞昙还是远房亲戚。 还好。陆珺濯谨慎答道,他对云飞昙说不上熟悉,只是佩服他的才华,至于他平时的生活倒是没关注过。 云城才子名动天下,入朝以后政绩斐然,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我儿可不要怠慢了他。 穆太后见他点了头,才满意笑了:午膳就留在永寿宫吧。 云飞昙可不知道天家母子会谈起自己,他下了朝会,在台城外的六卿办事房整理过往战例,大宣立朝六百年,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每一任太史除了编经史,还要专门与司马编撰战事录。他博闻强记,过目不忘,此任司马又是个老将,老得上不了战场,君霁封了他司马之职,令其在尧都荣养,两人一碰头所谈论的皆是各场大战。 老夫看此战不易。老司马抚着长须摇头,云太史怎么看? 司马大人是对穆将军没信心么?我看过他的过往战绩,他对上虎部,虽没有十足把握,却也不是没有机会。他向来都能抓住战机,擅于以少胜多,麾下轻骑不比边牧骑兵差。 怕就怕在此,他向来自持轻骑迅捷,多次冒险深入敌营,这打法不够稳当。 云飞昙自知老司马对穆慎有心结,如今的轻骑队往前十年还是老司马的麾下,两人为将风格迥异,谁也不服谁。 他笑而不语,抱起整理好的竹简出了办事房,往崇文阁去了,他日常办公的地方就在崇文阁。 那是一栋三层木楼,就在台城边上,天气好的时候,站在三楼可以看到台城中英照殿,朝事堂。 他抱着竹简登上三楼,绕着三楼外的围栏,远远看到陆珺濯,少年天子的身影隐在斑驳的树影中,直到那道身影进了英照殿。 摇头笑了一下,他将竹简送进三楼战经室。经室中有个年轻属吏见了他,赶紧停下手中活计,过来行礼问安,并解释道:天子退朝时命人来取先王时期的兵事册,属下正在挑选。 云飞昙听他之言,侧头看去,只见那属吏挑出的都是著名战役,耳熟能详的。他将怀中竹简放到长案上,从其中挑了两卷递过去,加上这个。 诺。属吏恭敬上前接过,将之放在最上层,再次行了礼,才抱着竹简走了。 云飞昙想了想,走到长案之后取了一方空白帛布,自己动手研墨,凭着记忆将之前在英照殿见到的草图原样描下。 第7章 乱世王孙7 几天之后,一切准备妥当,穆慎出征的时候到了,这个日子是个吉日,宜远行。 陆珺濯一大早就醒了,八福从外殿领着众侍女入殿侍候。 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陆珺濯过了几天都没习惯,轻挥右手,示意他把人领出去。 天子,今日隆重,需着冕服,无人服侍可不成。八福生着一张笑脸,见人先笑三分,圆脸上满是喜气。那几个侍女也放下手中金盆等物,垂手候在一边。 好吧,你留下,让她们出去。 陆珺濯走到隔壁洗漱间,自己动手洗漱,出来之后,八福已经摆好了早膳,今日事情多,早膳备得丰盛。 他用膳之后才在八福的帮助下穿好了全套的复杂冕服,光是穿上这套衣服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他穿进来的这个身体,与他本人非常相似,就如他十七岁时的样子,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撑得住。现在穿上天子冕服,贵气天成,一点也不违和。 殿外天色刚亮,侍女们盏灭檐下灯笼,天子仪卫就候在殿前广场上。 东边冒出朝霞,晨曦中,宫道两旁的奇花异草上露珠映着朝霞,如梦似幻。 云飞昙从晨光中走来,如幻境仙神,太史大人宛如天人般的风姿看呆了众人。 陆珺濯微微一愣,转瞬一想就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里了,今日确实是一个重大的日子。 天子还需佩天子剑。太祝卜方捧剑从宗庙的方向缓步而来,行到他面前时,双膝跪地,双手递过天子剑。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规矩站好。 陆珺濯接过天子剑,入手一沉,低头一看,其上装饰过多的珠宝,剑鞘华丽,原以为可能只是装饰用的,抽剑出鞘,才发现剑刃锋利,寒光鉴人。 他爱不释手,云飞昙却在他接剑的那一霎那,眉头一皱,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疼痛。 出发!陆珺濯将剑入鞘,率先踏上车辇,队伍缓缓开动。 穆铖自从回了太学,日夜盼着自己的爹上点将台,君霁要回宫,只能与陆珺濯在点将台那里各归其位。前一晚他就以送父亲出征为由向太学的先生们告了假,前一晚就回了穆府。 这臭小子,几月不见,竟壮实这么多,隅东的炙野味没少吃吧。穆朔躺在庭院榕树下,看着他在掌灯时分才回到府中。 祖父,孙儿其实是想跟你一起吃来着,你看,厨子我都给你讨来了。穆铖挤开为太傅捶腿的侍从,自己接手了揉腿捶背的活计。 老喽,嚼不动了。穆朔眯眼享受天伦之乐,一边有些惋惜地说。 父亲服老,让太保大人如何自处。穆慎一身常服迈步进了庭院,朗笑一声。太保秦江年纪比穆朔还要大上几岁。 收拾好了? 嗯,父亲就在尧都静候捷报传来。 祖孙三人闲谈半刻,穆朔命人传膳,穆铖趁机与一直候在院外的君霁说上几句话,让他不用在院外等。 去我的院子,等我给你带晚膳。 他匆匆留下一句,身后穆慎已经在催促他赶紧过去。 君霁对穆府倒是很熟,他以前多次出台城,除了去太学就是到穆府。他一路前行,也不需要人引领,只是穆府仆从见他衣着简朴,还戴着面具,有几个得势的过来围着他明目张胆地打量,直到穆铖的贴身侍从追上来,斥退那些不长眼的仆从,才引着他进了穆铖的院子。 第二日,穆府合府出动,声势浩大,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往点将台而去,路上遇到不少朝臣队伍,也是去点将台。 远远望去,点将台边整整齐齐地排着军士,旌旗飘飘,人数众多,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武将们的战甲在晨光中闪着光芒,兵士的皮甲也是崭新,所有人精气神十足。 陆珺濯站在天子车驾里,点了点头,转身问八福,昨日从库房中取的宝弓宝剑何在? 回天子,已经送到点将台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太祝大人宣布吉时,天子祭拜仪式完毕之后赐予众位将军。 卜方就跟随在天子车驾左右,此时前面拉动车驾的六匹黑马已经停止不前,他见机指挥车夫驾车出列,远远对着陆珺濯行了一礼,继续前行,直到点将台下才停马下车。 此时军鼓响起,号角吹响一遍,穆慎身着黑色铁甲,头戴盔帽,跟在卜方身后上了点将台,他身后跟着一队武将。 第二遍号角吹响,陆珺濯才由仪卫开道,领着朝臣登上点将台。 点将台建得高,盖得宽,这么多人上去一点也不拥挤,陆珺濯暗中观察了一下,正中央摆放着香案及三牲,香案之后有九级台阶,之上还有一个平台,单独摆了一张玉座。 八福领着他踏上石阶,站到高处,城外山风吹得他的袍服猎猎作响。 点将台下,穆铖朝君霁看了一眼,见他正愣愣地看着高台之上的人,怕他乱来,想了想,移了一步站到他身边,悄声说:先别急,等大军出征之后,在路上再换回来,八福看到我了。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4) 君霁听了,轻微地点了点头,不再看高台。 高台之上,卜方已经宣布了吉时,陆珺濯正在宣誓祝福,他的声音不大,却很稳,面对着台下众人,郑重地说:愿尔等平安归来! 愿为天子而战!愿为大宣而战! 台下呼声如海浪,浪潮涌上点将台,陆珺濯听了也热血沸腾,他抽出天子剑,一剑斩下香案上的牛耳,远外观礼的尧都百姓欢呼了起来。 穆慎听令,今次之战,尔为主帅,赐主帅印,玄铁弓,边牧马,望尔得胜归来! 陆珺濯亲自捧印,穆慎单膝跪地,行了军礼,为天子守四方,万死不辞! 众将听令,望尔等同心协力,再立战功! 宝刀宝剑由仪卫捧着,依次而出,走到每一位武将跟前,众将也行了军礼,单膝跪地接过赐给自己的刀剑。 陆珺濯正要说什么,脑海一阵刺痛,险些站立不稳,踉跄一步,幸亏身后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第8章 乱世王孙8 陆珺濯头痛欲裂,神情有异,不过片刻功夫又恢复了正常,除了云飞昙,谁也没发现。 他站到高处,抽剑指天,接着用力挥向北方,剑尖向北,身上气势瞬间大涨,像是换了一个人。 台下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穆铖看了他一眼,转头低声对君霁说:我觉得我这个驭马奴不简单,他这样子,比你还像天子。 君霁心生警惕,面上却如常,轻笑一声,那表兄可得看仔细了,万一哪一天把我们看错就不好了。 此时,陆珺濯的声音远远传来,出发! 穆慎背着玄铁弓,率领众武将郑重行了军礼,走下点将台,跨上骏马。 其余武将尽皆随行,大军在后,黑色军甲如洪流般向北涌去。 等大军离开后,陆珺濯终于不用再装,天子剑拄地,后退几步,双眼有些发赤,似乎是在与什么对抗,这下卜方有些惊慌,点将台上朝臣们也发现了异样。 天子有恙,出征不祥。 云飞昙赶紧扶他坐到玉座上,一直淡然的神色有了一丝丝的担心,怎么了? 穆朔狠狠瞪了卜方一眼,把他吓了一跳,没有失态的让台下百姓对点将台上的事情起了好奇心。 陆珺濯摆了摆手,冷汗如雨下,幸而双目已恢复了清明。他把天子剑收回鞘中,将剑递出,这剑有古怪。 卜方听了,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双膝跪地,膝行几步爬上台阶,跪到他面前,天子,这剑一直安置在宗庙祭剑堂,绝不会有问题。 穆朔快走两步,走上台阶揪着卜方的衣领,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他动作迅速,全然不如平时老态龙钟的样子,花白的胡子因为震惊及诧异而翘起。 太傅切勿过激,百姓都看着呢。 齐哉慢悠悠地也上了高台,慢条斯理地说,卜方感激地直望着他。幸亏他这话,穆朔才放开了卜方,几个大人物明争暗斗,其余人不敢上到高台。 他们在干什么?君霁眼尖,点将台上虽然众人不想让人知道,他却在瞬间看出了陆珺濯的不妥,八福下来了。 只见拐弯处,八福躲躲藏藏地朝他们而来,还拼命向他们招手。幸亏那边本是安置车马的地方,原本候在那里的仆从因为想看热闹,不少人离开另找地方看大军出征。 走,过去看看。穆铖转身,快步向那边去了。此时大军已经离开,看热闹的人渐渐离去,他们两人与众人背道而行,很是显眼。 陆珺濯坐在高处,见到了他们两人与八福会合,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云飞昙接过了天子剑,反复查看,未发现异常,于是对他摇了摇头,又把剑还给他,只是,他一接过天子剑,眼睛开始发红发烫,与他在台城时手握天子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穆朔上前一步,双手伸出,让臣等看看。 陆珺濯将剑递给他,他接过去也如云飞昙一般反复查看,摇了摇头,递给站在一边的齐哉。 天子剑在众朝臣手中传来传去,没有人的反应与陆珺濯一样。 竟有如此怪事。穆朔抚须惊叹,看着摆放在香案上的天子剑啧啧称奇。 妖邪卜方刚说出两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惊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穆朔心里一震,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十七年前的宗庙里,也发生了怪事。 此事除了他和卜方,也就只有穆太后及先王知道。 齐哉看他们两人神色变了,又转头去看秦江,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知道内情的人,他心里嘀咕:这两个老家伙定是瞒下了什么事。 妖邪? 他听到了这两个字,再看向陆珺濯的眼神略有些不同,若此事与天子有关,那就有好戏看了。 或许是予昨夜太累,着了风,既然众卿都认为天子剑无异样,那就回城吧。陆珺濯知道此时不是纠结的时候,以后有的是时间查清楚,现在还是起紧把这事给掩盖过去,他肯定天子剑不是他在台城拿到的那把,虽然长得一模一样。 既如此,那就散了吧。穆朔迅速附和,若天子有什么不妥,首当其冲的就是穆家,他虽心有疑虑,也得不遗余力地帮陆珺濯掩过此事。 齐哉一笑,也当无事发生,心底却已经有了计策,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点将台,而后跟着众人,走下台阶。 天子。穆铖与君霁从远处过来,向陆珺濯行了礼,暗中猛眨眼,指望他乖乖听自己的话。 陆珺濯见他有趣,假装看不懂他的意思,只是颔首受了他的礼。他眨了半天眼睛,见陆珺濯无动于衷,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甘心地转身向穆朔行礼,祖父。 接着又向其余几位大人规矩行礼,做足了贵公子姿态,引得众人纷纷拍马,把穆朔拍得眉开眼笑。 片刻之后,陆珺濯才笑着说:表兄来得正好,予正有事相询,事关太学的。表兄与予同车如何,让你的驭马奴驾车。 他把驭马奴三个字说得略重,穆铖松了口气,只要能上天子车驾就好。 君霁听了,面具后的目光深沉了几分,想来他不会再与他调换角色,甚至有一瞬间君霁起了杀心。 此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其余众臣心思各异,早就知道天子与穆府的长孙感情深厚,像今日共乘一车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早就见怪不怪了。 本来陆珺濯还不想这么快换回去的,只是一来根据书中所写穆府即将生变,二来是刚才他手握天子剑站立不稳,云飞昙扶着他的时候,他感觉到系统上线了,但是,奇怪的是系统没有反馈什么信息。 他想了想,还是在穆府行事更方便,因此才邀请穆铖和君霁上马车。 此时已是酉时末,天色都暗了,回城还需时辰,陆珺濯借口风尘太大,命人将天子车驾的挡板全都装上,马车在仪卫的手中又变成了华丽的大车,全封闭的。 大宣的能工巧匠手艺不错,天子车驾挡板可卸可装,功能齐全。 陆珺濯率先踏上脚櫈,上了马车,穆铖随后跟上,君霁深吸一口气,才登上驭马奴的专属位置。 八福大惊,赶紧为他解了围,你入内侍候着,让我来驾马。 众目睽睽之下,八福动作不敢太大,只能拼命朝他使眼神。 君霁不得不朝他行了一礼,掀帘进了马车。 第9章 乱世王孙9 宽敞的马车上,三个人各坐一角,沉默无言。 穆铖看了看陆珺濯,又看了看君霁,气氛压抑,他忍不住首先朝陆珺濯喝斥:你过来! 没有理他,陆珺濯把头转向一边,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穆铖能够忍受阿浊的无视仅仅只是因为为他和君霁长得像吗? 他不动,君霁却已经摘下面具,甩手丢到他跟前,脸色黑得吓人。 天子,天子,别生气嘛,这一次算我的错。 君霁扭头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连个奴隶都降不住,别跟我说你是穆家人,以免丢了太博的脸。 他连自称都省了,可见气狠了。 陆珺濯单手拾起面具,将它举在手中反复看,唇角上扬,似乎心情非常愉悦:这冕服太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解下来,我穿上它花了小半个时辰,你们若不快些,马上就到台城了。 他转头朝穆铖笑了一下,表兄,你过来。 谁是你表兄,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 穆铖气哼哼地说,但是也不敢担搁,他也知道天子冕服一解一穿,动作慢些确实来不及。 他站起来,微微弓背就能在车中走动,他走到陆珺濯面前,把他拽起来,没好气地说:看我回府之后不收拾你! 陆珺濯任由他手忙脚乱地解了半响,终于把黑色九章纹冕服解了,他已累得满头大汗,罢了。 他转过身对君霁温声道:白纱就算了吧?天子把褐衣换下,穿上冕服,待回台城再换。 此时已远远看到金龙台的大门,穆朔已派人在车外,传话说让他回府。 君霁也急了,匆匆套上玄衣及蔽膝,穆铖帮他戴上十二旒冕冠,回头看陆珺濯早就已经穿戴好了,正倚在车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还不快下车。 穆铖甩袖,率先下了马车,陆珺濯跟在他身后走,行到君霁身边时顿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小心天子剑。 君霁本想追问详情,他已经轻松跃下马车,前头穆家给自家公子送来了马匹,陆珺濯做为驭马奴,理所当然要为公子牵马。 八福这时候才敢出声,小小声叫了一句天子。 车内久久没回应,他招了招手,示意仪卫继续前行,直到进了台城大门,车帘内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八福满心欢喜,真天子总算回来了,虽然假天子为人和气,但毕竟是假的。 陆珺濯前脚刚跨进穆铖的院子,迎面就飞来一物,他随手接下,原来是一支刻刀,刚才穆铖被自家祖父训了一顿,罚抄经史策,此时一见刻刀、竹简等物,就怒气值直线上升。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用笔墨记事,不过世家大族还是更喜欢罚子弟们用刻刀,每个贵公子都要有一两手刻竹简的手艺。 公子何必如此生气,现在我们都换回来了,下次再玩啊。陆珺濯把刻刀放上书案,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他愿意给穆铖牵马当奴隶,可不愿意自己把自己当成奴隶。 我问你,那天为什么不传消息给我,自作主张进了台城? 穆铖跪坐书案之后,抬头看他,也不在意他的冒犯之举。 我和天子长这么像,自然想见一见太后。 你别痴心妄想了,先王仅有天子这么一个儿子,没听说过有其他孩子。 穆铖见他要取下面具,连忙阻止,看着你这张脸,我不敢让你侍候我。 原来穆铖还真是因为他的长相才对他另眼相看,对待他与对别的仆从不一样。 这没你的事,不用你侍候。 穆铖不耐烦地挥挥手,独自在桌案后刻竹简。 真的不用我帮忙?陆珺濯站了起来,那我出门一趟。 穆铖听了抬头看他:天色这么晚了,上哪去,别想着逃跑,逃奴是出不了尧都的。 公子给我吃穿,还能扮天子,这等好事,还怕我跑了吗? 你不会是因为吃喝才跟在温商身边吧? 温商就是阿浊的第一个主人,名字也是他随便取的,这是一个南方垣州岛的富贾,手上有各种各样听话的奴隶。只是,他似乎很想把阿浊卖掉,所以穆铖才用几把青铜剑就换到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陆珺濯笑着回答,像穆铖这种世家子弟,怎么会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自己卖身为奴。 他出了院子,抬头看了看,夜幕之下,穆府静静立在尧都最繁华的地段,站在高处还可以看到尧都的万家灯火。 他走下台阶,沿路而行,灯火通明中,仆从来来往往,都亥时了,还这么忙碌,似乎前头在宴客。前面走来一个人,那人摇摇晃晃,像是酒醉之人,衣着却是穆府仆从的服饰,他走过陆珺濯身边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赶紧跪下。 嗯? 陆珺濯迷惑不解,自己几时变得这么吓人了? 饶命,我......我这就滚......没等陆珺濯反应过来,那人真的就抱住头,缩成一团滚走了。 难道是君霁对他做了什么? 陆珺濯站在原地,正巧隐在廊柱的阴影中沉思,看来君霁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知书达礼。 他出穆府大门,也没人拦着,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这下更方便了。 云府就在穆府不远处,隔着两条街,陆珺濯随穆铖回府时,云飞昙就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云家与别的世家有些不同,云飞昙的父亲在他升任太史时主动辞官归故里,回了云城,尧都的云府,只住着云飞昙一个主人,其余皆是仆从,他也甚少住在府中,要么住在崇文阁,要么住在太学,已经很久没回自己家了。 今夜归来,看到仆从们依然各司其职,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满意地点点头,回到了主院,自有仆从送上热水让他洗漱,这些都是老规矩了,不管他回府时多晚,必然要洗漱之后,才做其他事情。 等他一身轻松地出来时,老管家刚摆好晚膳,他忙了一整天,忘了用膳,此时才觉得腹中饥饿。 第10章 乱世王孙10 陆珺濯出了穆府大门,向灯火通明的夜市走去。尧都的夜晚还是很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他混入人群,越走越远。 他想去点将台看看,今天那把天子剑太奇怪了,从卜方把它从祭剑堂带出来到交给他之后,天子剑就一直在他身上,在路上什么问题都没有,直到他登上点将台。 是谁神不知鬼不觉把天子剑换了呢? 入夜城门早已关闭,但是难不倒他。尧都的城墙不算太高,他找了一处僻静之地,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头。 阿浊在卖身为奴之前,跟着一帮江湖游侠走遍了大宣各地,他勤学好问,学到了不少招式,虽称不上高手,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辈。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5) 陆珺濯穿进来之后,更是如鱼得水,挙脚上的功夫颇有长进,从尧都到点将台,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点将台附近一片狼藉,白天人群聚着看热闹的时候,不少商贩心思灵活,用担子、推车摆卖些小玩意,此时地面上还有果皮荷叶等物。幸亏月色不错,陆珺濯小心翼翼地避过这些杂物,跃上了点将台。 他在台上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拖动声从点将台底传出。 难道点将台是中空的吗? 白天的时候看到只有两侧石阶可上,四周是封住的,并没有看到门。 他轻手轻脚沿着石阶而下,绕着它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入口。又重新登上高台,香案玉座都已经搬走了,只留下基座。陆珺濯刚走到基座边,冷不防踩到了一块突起的砖石,脚下瞬间开出一个洞口,他甚至来不及跃身离开,坠了下去,摔在尘土中。 洞底黑暗,仅有洞□□下一束月光,照亮他周围方寸之地。 幸亏点将台只有两层楼那么高,下坠过程中他努力用脚抵住一旁的石柱,落地的冲力被化解了不少,只是受了些轻伤。 他躺在地上,就着月光,慢慢适应点将台内的黑暗。从外面看,点将台很是宽敞,在台上跑马不成问题,此时看去,点将台底,密密麻麻全都是石柱,一排又一排,因为光线不足,一边看不到尽头,另一边远处似乎有个会发光的珠子,正闪着莹莹蓝光。 这时候倒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吓人。他慢慢爬了起来,暗中做好了防御的姿态,不敢大意,黑暗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颗珠子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颗装饰在剑穗上的夜明珠,在它不远处,有一堆新土,露出一点黑色剑柄。 黑暗中突然热闹起来,一阵阵窃窃私语传来,一股脑全涌进陆珺濯的脑海,在他脑海中翻滚不息,他的双眼变得通红。 【玩家,请立即离开此地!玩家,请立即离开此地!】 许久不见的系统突然上线,一连串橙色预警在陆珺濯眼前冒出,他各项数值狂掉,就连心理健康值都少了二十点,他想不清醒都难。 系统,那是什么东西? 他离那埋剑之地远了一些,直到系统不再疯狂提示,才插上嘴,问了一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它。】 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不是,这或许是我们的重大失误,会有人负责把它收回。】 系统很长时间没有再返馈信息,大概在与总服务器联系,过一会儿,才有反应:【此剑名引光,由于我们的失误让玩家提前接触到非此凡间之物,补偿玩家一次存档重载的机会,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请问现在要使用吗? 不。陆珺濯干脆利落地拒绝。 【好的。】系统下线,随之一起的还有那把剑,只是那颗闪着蓝光的夜明珠没有被带走。 他走过去想将它拾起,谁知他的手指碰到珠子的时候,它变了颜色,由蓝变黑,暗哑无光,个头也变小很多,不过片刻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样子。 留着当纪念品也好,陆珺濯这么想着,顺手就把它收进子里。 云飞昙用了晚膳,出了房间,在庭院中散步消食,老管家来报有客到访。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云飞昙一怔,就是白天都不一定有人造访云府,更不用说如此深夜。 老管家恭敬回道:是齐太师。 先请他偏厅用茶。云飞昙此时身着燕居服,不便见客。 诺。老管家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齐哉也是第一次到云府,他在偏厅饮了一盏茶,还没有等到云飞昙,只得按住心中的疑虑,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一番。 云家是云城古族,在尧都的居所是最近百年所建,对别的世家来说可能算颇有历史,但对云家来讲,不过是个新建的宅子,虽建得精巧,但是远不如云城老宅,难怪云老太爷不肯留在尧都。 若非看在云家的面子,他又怎会亲自到访。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云飞昙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劳太师久候,下官失礼。云飞昙看他站在窗下沉思,先是加重脚步声,而后才行礼,略带歉意地说。 无妨。齐哉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深夜扰了云太史的清梦才是齐某失礼了。 宾主重新落座。 云飞昙:不知太师有何急事深夜过府? 有件事不知道云太史有没有听过?关于十七年前的一桩旧事。齐哉犹豫片刻,有些欲言又止。 云飞昙摇了摇头,十七年前下官还是总角稚儿,尚在云城,未曾来过尧都。 他的年纪确实不大,尚未到而立之年。 事关先王,此事也是今日看到穆太傅和卜太祝的失态之后命人探听得知,原来先王尚有一子,只是生来不祥,没几天就早夭了。 齐哉也是大权臣,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探到这样的天家密闻。 太师之意是......云飞昙没有往下说,这样的事情,齐哉总不会深夜而来就为了告诉他这么一件没实据的传闻。 今日天子的异样,云太史也看到了吧?我怀疑今天在台上的不是真正的天子。 第11章 乱世王孙11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云飞昙许久没有回话,齐哉也不催促,静静地抿了口茶,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他有把握云飞昙作为天子的讲学先生,必然更了解天子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怀疑,依他以往的作派,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太师还请慎言,此事涉及先王及重臣声誉。 云飞昙沉声道,他本是端方君子,就算从太学那一晚就对陆珺濯起了疑心,也不愿在此时与齐哉提起,人后妄议他人不是君子所为。 这是自然,只是本太师有些担心有人拿此事坏了天子的名声,如今大宣威势渐弱,正需君臣同心,方能挽回颓势。如今不但北方乱了起来,南方垣州也不安稳。 齐哉话风一转,聊到了朝局,对于穆朔独揽朝纲颇有微词。原来还有个秦江分走了大部分压力,近几日,秦穆两家竟然日渐亲近起来。 云飞昙:穆将军被北方战局拖着,恐怕垣州之事有心无力了。 大宣的将军岂止穆慎! 齐哉轻叹,只不过天子眼中只有穆家一系的将军。他微微前倾,抬头仔细看了一眼云飞昙,明日朝会,我会推荐白江将军接手尧都城防,再上书天子派使臣去往垣州,听闻垣侯治州有方,理应嘉奖。 他所言的垣侯是垣姬的弟弟,如今垣州的主人,垣熙。先王时期,垣熙世袭了垣州侯爵位之后就离开了尧都,从那时起,垣州日渐强盛,渐渐不听尧都号令。 云飞昙点头赞同,若是垣熙此时趁机攻来,确实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齐太师所虑周全,天子定然会明白太师的苦心。 既如此,我就先回府拟定使臣人选,云太史可有良才推荐?齐哉对南方之心昭然若揭,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南方的事情上占个主导,此时卖个人情给云家,倒是正好。 云飞昙又岂会看不出,只是他生性淡泊,他到尧都任职也是子承父职,云家都是些读书人,辩才自然也是有的,只是...... 下官资历浅溥,云家数年来安心于做学问,若是太师缺人手,下官明日可前往太学问问学子们可有谁想一展才华,为大宣效力。 能进太学的学子,无一不是世家子弟,背后或多或少与大宣权贵有交集。 齐哉没想到碰个软钉子,面色略暗,转瞬想了想确实是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也罢,还得看看天子的意思,如今夜已深了,本太师就不打扰云太史了。他直起身,站了起来,告辞。 云飞昙也站了起来,弯腰施礼,太师忧心国事,漏夜行路,还请小心慢行。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云飞昙唤来老管家,接过他手中的灯笼,亲自将齐哉送到云府大门外。 齐太师走后,云飞昙提着灯笼立于云府大门,低头沉思着,没有看到不远处,陆珺濯就站在街头拐角处。 晚风吹拂着他的鬓发,灯笼里,烛火忽明忽暗,云飞昙的身影就隐在这样烛光里。霎那的无力感让陆珺濯骤不及防,他觉得云飞昙和他一样,就像这世间的过客,这世界正在排斥他们。 今夜齐哉的到访,预示着云家已经到了站队的时候,陆珺濯熟知接下来的剧情,他犹豫着是否要向他暗示一番,但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站到他面前。 陆珺濯手里握着那颗黑色的珠子,但是他看不到珠子上细如蛛丝的黑线正缠绕着他的手指。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街头,谁都没有迈步。 过了许久,云飞昙似有所感,从沉思中抬起头,月亮正巧在此时探出云头,月光洒下,照亮了陆珺濯所站的那一片地方。 他在太学见过这个人。 他提着灯笼走了过去,待到走近时才出言询问:你是...... 陆珺濯没想到他会过来,仓促之下,只得行礼,云大人。小的名叫阿浊,是穆铖公子的车夫,随我家公子在太学见过大人。今夜只是路过大人府前。 穆府正在两条街后,说路过也确实是路过,陆珺濯刚从点将台归来,走这条路最近。 云飞昙点了点头,将手中灯笼递过去,夜深了,还是赶紧回府去吧。 多谢云大人的灯笼,陆珺濯接过灯笼,露齿一笑:前面那两条街太暗,若小的不尽快赶回府去,公子定会责罚。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云飞昙笑了笑,转身走了。陆珺濯提着灯笼走在他身后,为他照亮脚下,直到他进了云府。 陆珺濯回到穆府时,已是子时末,穆府大门紧闭,他懒得叫门,直接找个僻静的地方翻墙而入。 幸亏穆铖的院子挺好找,他沿着回廊走了一圈才找到一间没有人的房间,里面摆了一些杂物,他也不在意,今夜就先凑和住着呗。 卯时三刻,君霁已经起了,八福小心翼翼地暗中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已恢复如常,想想昨晚刚回到台城时,天子的脸色,八福的小心脏就七上八下的,居然有点想念那个假天子。 真天子太难侍候了! 君霁在台城时,早朝都是辰时初刻,他于政事上虽然能做的决定不多,但是对于朝会这事还是不敢懈怠。 今日正巧穆朔告假,齐哉趁机提到穆慎北征,尧都城防需要另选大将担任。秦江初时略有些讶异,随后见到君霁并无异议,也就没出列反对。 云飞昙本以为他会接着提垣州之事,然而议完城防之后,他就归列不再开口。 其他朝臣没有事要奏,君霁早早散了朝会。 朝事堂外,卜方被齐哉拦下,两人隐在石阶廊下交谈,云飞昙远远看到,停下脚步,他若是要去崇文阁,必然会经过两人所在的地方。 云太史请留步,天子召云大人前去英照殿议事。八福匆匆从朝事堂后追上来,深秋的天还跑得额角渗汗。 云飞昙看了一眼已经争吵起来的两人,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跟在八福身后去了英照殿。 第12章 乱世王孙12 英照殿外,侍女们跪了一地,殿内却静无人声,八福战战兢兢地悄声对云飞昙说:云大人,天子近日心情欠佳,尤其是朝会上还提了尧都城防。 这事云飞昙自然是知道的,君霁虽然在政事上依赖于穆朔,却一直都想把尧都军权抓在自己手里,只是穆太傳不肯放权。也因为这事,两人最近关系淡了很多。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朝会之时,君霁为何就准了齐哉的上书。 八福轻轻挥手,让跪在外面的侍女们散了,自己为云飞昙打开殿门,并留在殿内侍候。 天子。云飞昙朝殿中玉座上的人行了君臣之礼,静立阶下,等君霁开口。 先生来了。坐。君霁示意他坐下,齐太师的奏疏先生可一观,除了尧都城防,还有垣州等事。 八福人机灵,君霁刚开口说起,他就已经上前从君霁手上接过奏疏,捧到云飞昙案前。 白将军目前在泉城驻防,泉城离尧都不过百里,快马数个时辰即到,而尧都城中尚有两万天子亲卫。云飞昙捧着奏疏看了片刻,齐哉的想法是将白江调回尧都,泉城另派他人驻防。 这样的换防本也属常例,白江年底也会换到别的地方,只不过提前两个月。 云飞昙记得前几日,天子派人来崇文阁取过战经,他还特定挑了两卷,其中就有白江的成名之战。此人最擅长防御战,由他守着尧都是最好的选择。 天子可要召见白将军?他沉吟片刻,放下奏疏。 正是如此,只是听闻白将军的夫人是出自齐家。君霁点到为止,没有明说。大宣如今主弱臣强,不管是穆朔还是齐哉,都是能改变君令的人物,他想平衡局势,不得不另想他途。 他确实是生不逢时,前行道路上挡着数个世家,他能号令的仅仅是金龙台。 尧都之中权贵多联姻,白将军本出身寒门,微末之时,从兵卒做起,齐太师对之有知遇之恩。还有半句话云飞昙没有说出口,白江对自己的夫人极敬重。君霁要想争取到白江,恐怕有难度。 君霁正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喧哗之声,他眉头微皱,看向八福。八福无需他开口就出门询问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他去而复返,六神无主地跪倒在地,慌慌张张地说:天子,出大事了!昨夜穆太傅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君霁一惊,从玉座站起,跑下玉阶,穆慎的大军没出征多久,穆朔就出了这样的事,岂有这么巧合的事? 云飞昙心里也大吃一惊,也匆忙站起来,问道:昨晚什么时候? 穆朔毕竟上了年纪,昨日在点将台站了半天,吹了半天秋风,回程时以身体不适为由,今日的朝会就没来。 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什么事都得放一放,门外穆府派来报讯的人还在等君霁的示下。 八福哭丧着脸道:昨夜大约子时末。 八福,备车!君霁当机立断,转身对云飞昙说:先生一起随行吧。 诺。云飞昙应了一声,他也想去看看。 子时?算了算时辰,昨夜遇到的那个马车夫应该就是子时回到穆府吧,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6) 穆府遇到这样的大事,穆铖都懵了,他站在穆朔的卧室外,抬眼望天,快天亮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把什么痕迹都冲没了。 穆朔的院子很大,偏房有数间,一间向阳的主卧,旁边是个大书房,书房的窗户对着庭院,院中有颗大榕树枝繁叶茂,书房就隐在树影婆娑之间。 穆朔本来就告了假,想早些歇着,只是昨夜突然有客来访,宴席散时已是子时,仆从服侍他歇下,今日过了时辰也不见动静,才有仆从进了主卧,只是穆朔并不在主卧里。仆人们惊惶,不敢怠慢,四处寻找,才在书房中找到昏迷过去的穆太傅,他头部受了重创,刚发现时气息微弱,全靠老参吊命。 君霁与云飞昙到穆府时,在书房还闻到一股淡淡的的血腥味。 穆家倒是临危不乱,穆朔的几个儿子也不是庸才,一边请医问药,一边派人进了台城。 云飞昙在人群中寻找一番,没看到昨夜的马车夫,围在穆铖身边的都是些穆家老仆。 君霁召穆家几位公子问话,已经离开了主院,穆铖呆坐廊下,看着仆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陆珺濯昨夜躺下没多久,就被一个奇怪的梦境惊醒,在梦中,他看到一间书房,其中有一个背对房门的老者,正在往铜盆中丢竹简,盆中火烧得正旺,看着烧了不少。 他全神贯注于手中活计,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来人身材高大,动作却轻巧,他轻轻溜进书房,顺手抄起书案上的镇纸用力朝那老者砸去,画面有瞬间凌乱,老者倒地之后,那人在书房中翻来找去,似乎在找什么,最后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跑了。 陆珺濯惊醒后,感觉那老者的背影有些眼熟,那个刺客逃跑的路线也很眼熟。 剧情又提前了!陆珺濯用手扶额,难怪他眼熟,那个被砸晕在地的老者就是穆朔,刺客是朝着穆铖的院子而来了。 他赶紧一跃而起,推门而出,正好看到一道身影从穆铖的房顶上奔过,于是他追了上去。 两人在穆府里绕着圈子,对方好像对穆家很熟,专挑防卫薄弱的地方跑,陆珺濯差点就被他甩脱。 那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还不惊动护卫追上来,几次想下黑手灭口,都被陆珺濯化解了。前面就是穆府外墙,翻过去就出穆府了。 黑衣人想逃,陆珺濯却已拦在他逃跑的路线上,两人短兵相接过了几招,各有损伤,只是黑衣人被陆珺濯击中心口,脸色瞬间煞白,蒙面黑巾湿了一小片地方,血腥味传来,显见他受伤不轻。 是你!陆珺濯的面具被黑衣蒙面人的掌风扫落,他低声惊呼,不顾伤势,强行提气向后跃起,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秘法,速度一下提升数倍,快如闪电般翻过穆府的高墙跑了。 第13章 乱世王孙13 那黑衣人跑了之后,陆珺濯追不上,站在穆府的墙头看着那人朝尧都房屋最密集的地方跑去。 此时已是寅时初,两人在穆府绕了大半夜,居然一个护卫都没发觉,陆珺濯摇了摇头,跳下墙头,也出了穆府。 街道上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连平时在路边摆夜宵摊子的小贩都已经收了摊子回家去了。月光幽幽照着路边树木,不一会儿隐进云层中,开始下起大雨来。 虽然陆珺濯熟知剧情,却对密如蜂房的民居没辙,又下着雨,等他沿着蛛丝马迹寻到了地方时,人早就跑远了,说不定已经出城了。 他本来在点将台就被引光剑影响,又与那黑衣人斗了一夜,受了些伤。此时停下来,才觉得体内五脏六腑哪一个都不好受。他手捂着心口,靠在民屋墙上歇息,中的黑珠子冒出丝丝凉意,窜进他的经脉,朝着他受创的地方而去,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舒服多了。 原来这珠子还有这功效?他看书的时候,书中并没有提到这颗珠子,或许会因为这颗珠子,剧情会与原书不一样? 他掏出黑珠举到眼前,对着东方冒出的晨光,仔细端详,只见珠子比之前更亮,有了些许光泽,黑色却更加深沉,看得久了让人感觉会被吸走什么,既邪气又古朴。 那种暗中被人窥视的感觉又重新袭来,他猛然抬头,前方转角处有一片黑影快速闪过,他赶紧追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街上热闹起来,餐点的香味飘来,让他肚子一阵阵叫唤,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没睡觉了,搜遍身上才找到几枚铜币,仅够吃个早餐,真是太穷了。吃完了冒着热气的包子,他原路返回穆府,在之前的空房躺下就睡。 等他醒来时,君霁正在穆府的偏院与穆家几个公子了解情况,云飞昙陪着穆铖坐在廊下,沉默无言。 听闻昨夜太宰大人来访,穆大人与其饮宴至子时?沉默很久之后,云飞昙问道。 是的,除了辛大人,还有卜大人,我亥时末过去陪他们喝了一杯,祖父嫌弃我碍事,把我赶出来了,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穆铖双手抱头,整个人都丧气起来。云飞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陆珺濯进主院时,正好看到他笨拙地安慰穆铖,与他平时的清冷形象大不相同。 云大人。陆珺濯上前先向他行了礼,才转向穆铖,公子。 穆铖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算明白温商为什么那么高兴了,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你会带来厄运。 听了他的话,云飞昙皱了皱眉头,他转头对陆珺濯说:你们家公子骤遇家变,口不择言,你不要怪他。 不会的,公子平日里对我很好,太傅大人出了这样的事,公子岂能不伤心? 云飞昙问他:昨夜你可听到什么动静吗? 陆珺濯看了一眼穆铖,欲言又止,若是把追丢黑衣人的事情让穆铖知道了,估计他会更生气。 因为他确实是会带来厄运,温商没有说假话。 他谨慎答道: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整夜都在房里睡觉。 齐哉散了朝会时与卜方在台城里起了争执,心情颇有些不爽,回到府里,心腹幕僚把穆朔遇刺的事报与他知道,听闻穆朔重伤昏迷,他笑了一下,若是太傅大人再也醒不过来,计划岂不是更顺畅? 依大人看,什么人会在这时候动手?幕僚不解,这事看着就不是自家大人会做的事情,世人只会觉得太师大人嫌疑最大,毕竟两人一直以来就是死对头。 自然是有人忍不住了,瞒了十几年的秘密突然又重新露出蛛丝马迹,为了自保只好先动手了。齐哉一展袍袖,施施然坐上主位,淡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对了,白江何时归城,让他准备一下,尽快做好交接,尧都城防还是要靠他。齐哉放下茶盏,心情甚好,现在穆朔重创昏迷,穆慎出征不在,看看穆家能够稳到几时,得再给他加把火。 慕僚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君霁问完了话,赐下不少珍贵药材之后,就回台城去了。 云飞昙留在穆府与负责此案的司寇一起查案。 所有的仆人都被集中在一个院子里,经过仔细问询,没有嫌疑的才可以出院子。 陆珺濯的待遇也是一样,只是他因为夜里出门归来时没走大门,无法自证清白,那些官员觉得他可疑,没放他出院子,单独找了间房把他关押起来。 你没说实话吧?云飞昙推门进来,一眼看到他轻松自在地盘腿而坐,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所以,我在等大人来。 云飞昙绕着他走一圈,才淡然道:你身上带伤,运气虽顺畅,不过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你这身修为会废。 他眼睛毒辣,一眼就把陆珺濯的情况看了个彻底,你不像个车夫。 大人真历害,一猜就准,我是个养马的。 陆珺濯哈哈一笑,依旧任他上下打量,直到他看够了,才说:昨夜有一黑衣人潜进府里,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打伤太傅大人了,我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你与他交了手?云飞昙蹲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探查他的伤势,想要探出那人的功法路数。 技不如人,让他跑了。陆珺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脉门,自嘲一笑。 从你的伤势看,对方功力与你不相伯仲,他若不用什么秘法,只怕逃不掉。云飞昙光凭他的伤势就能猜到个大概,陆珺濯没想到他对江湖游侠也这么关注。 如果我说我认识他,大人能答应我一件事吗?陆珺濯趁机提要求,这太史大人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 你先说是什么事。云飞昙放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窗下,离他远了一些,这人倒是会得寸进尺。 帮我送一份贺礼给穆太后。 第14章 乱世王孙14 房中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秋风拂过庭院的紫竹林,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你......过了许久,云飞昙才开口,抬头已看到陆珺濯就站在他面前摘下面具,看到那张与君霁一模一样的脸,他瞬间就想通了,点将台上的人是你。 陆珺濯点了点头,重新戴上面具,那个黑衣人名叫温商,表面上的身份是垣州巨富,实际上他是垣州侯的人。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他来穆府,其实和我有些关系,那桩十七年前的陈年旧事。 你怎么知道的?云飞昙并没有相信他的话,这么隐秘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打探出来的。 陆珺濯朝他走近两步,少年的身型尚未长成,个子已经很高了,半旧的褐衣略显得袖子有些短。 他的双眼明亮,看人的时候眼神专注,让人忽略他的年纪。云飞昙被他看得后退两步,背部抵在窗边。 我在垣州山间长到十岁,然后进了垣州侯府,温商是我的第一个主人。我在侯府住了一年,那一年,侯府一整年厄运不断,有一日我偷听了温商与客人的密谈,提到了大宣早夭的小王子。 云飞昙听得仔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木窗上的雕花勾住,陆珺濯停下讲述,走过去帮他取下衣袖,才转身走开,继续往下说:他们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小王子,会带来厄运也是真的,若是我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周围的人会走霉运。当初卜方就算出我会带来灾祸。此后几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全是垣熙希望我去的。 垣熙竟纵容他们如此?云飞昙离开窗边,站到房中,无需凭证,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陆珺濯微哂:反正只是一个早夭的小王子,活着和死了没分别。 况且,小王子出生时的异像,让当时台城中的人心生恐惧,幸亏当时的王后生的是双生子,另一个小王子就正常多了。 天子有一个继承人就够了。 十七年前的宗庙里,众人都不承认的小王子失踪了,但是没有人去寻找,不约而同地避而不谈,只要有一丝风声,风起的源头总会有意外,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提起,整个大宣都忘了这个被宣布早夭的小王子。 云飞昙也忘了,小时候父亲曾经有一年回到云城,谈起尧都中事,曾经摇头叹息,顺带提过两句。 他怜悯地望了陆珺濯一眼,心里想着,若是他在台城中长大,一定会比君霁更像天子。 大人,故事都说完了,我可以出去了吗?陆珺濯不甚在意,自己又不能长居一地,要是真的当了天子,住在台城,只怕大宣没几年就会气运全消,国破山河碎。 院子可以出,不可出尧都。云飞昙唯恐他误会,又加了一句:温商认出了你,出了尧都不安全。 穆太后的贺礼在哪,我替你送进台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云飞昙问他。 出了院子才有。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不远处的主院有哭声传来,心知有异,赶紧跑了过去。 在路上,云飞昙拦下一个查案的小吏:出了何事? 大人,太傅大人不行了,大夫们没救过来。 他们已经听到了穆铖的哀恸哭声,主院里挤满了穆家人,司寇大人都被挤出院子,在院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云大人。他看到云飞昙,赶紧快步迎了上来,这可如何是好? 云飞昙问:太傅大人可醒来过? 本来就快醒了,我们都以为有救,谁知道是回光返照,只说了竹简两个字,气息就断了。这可如何是好?是否现在敲报丧钟?怎么安抚穆府上下? 陆珺濯看向云飞昙,不怪司寇大人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也不是人人都有云太史的定力。 穆府甚至是大宣的中梁砥柱塌了,而且是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无法淡定。 穆家人动作也快,已经准备搭灵棚了,房檐上挂上孝布,奢华的灯笼都取下,换上了白麻灯笼,仆从们也换上了孝衣。 穆铖眼睛通红,显然狠狠大哭过一场,陆珺濯陪着他跪在棺木面前烧纸,他作为穆府长房长孙,要一直守在灵棚。 秋风吹得灵幡猎猎作响,穆府中哀声一片。 穆朔的几个儿子聚在灵棚后,正在为是否派人追上穆慎报讯而起了些争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谁也不服谁。 卜方一整天都忐忑不安,昨晚他与辛大人拜访穆府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开了,午时收到消息说穆朔还昏迷,酉时末就接了丧报。 他这两天早如惊弓之鸟,总觉得当年那个小婴儿回来报复他。 妖邪灾星又要现世了。 入夜时分,已有不少官员上门吊唁,每当有人到灵堂上香祭拜,穆铖就会感激一拜答礼,额角都磕出了血丝青紫,他浑然不觉。 台城里,永寿宫,穆太后接到丧报,哀恸晕倒,君霁守在她床前,没有到穆府吊唁。 他虽然有些恼于穆朔专权,但是如今人没了,他羽翼未丰,心中既担心下一个权倾朝野的人不好相处,又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大显身手。 就在尧都沉浸在哀恸之中时,齐府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摆了宴席,齐哉神情略有些自得,心腹幕僚们的恭维之语,他越听越满意,丧报被他丢在一边,没有去穆府吊唁的意思。 灯影中舞娘们曼妙的舞姿,倾城的绝色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一派歌舞升平,他已经撕下笑脸,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公子,吃点东西吧。陆珺濯用木托盘将一些清淡素食端来,穆铖不理他,依旧端正跪着,发干的唇角紧抿,他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7) 他的叔叔们终于吵出了结果,一致同意派人快马加鞭,趁穆慎没行出多远,赶紧把丧报送去,近几年穆家过于张扬,早就惹了众怒,没有大军,又失了主心骨,终究不妥。 尧都今夜注定很多人都会睡不着,所有人都在担心一个问题。 明日会怎样? 第15章 乱世王孙15 第二日的朝会没能按期进行,君霁没有心思,朝臣们也都在看风向,虽然人都聚在了朝事堂,天子玉座上空无一人,朝会没了天子可不成。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昨夜虽然有不少朝臣去过穆府,但还是有一些和齐哉一样,与穆朔不和的官员,此时他们聚在齐哉周围,现在的情况对谁有利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秦太保,你看如今情形当如何?有人心思灵活,转瞬已在谋划将来。之前三公的平衡早就变成了两方对峙,这些人选择把秦江推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诸位,如今穆太傅骤然仙逝,大宣少了一位股肱之臣,实是令人哀恸,依老夫看,诸位还是依常例做好份内事,也算是全了穆大人的遗愿。 秦江这话说得模凌两可,齐哉心下暗笑,这老狐狸只怕早就有了行动,秦卓岚本应今日运送军粮缁重随后,只是如今都几时了还没动静呢。 众人神色各异,之前出头的人见秦江没有站出来的意思,觉得自讨没趣,于是闭上嘴,退回自己的位置。 玉座后传来动静,朝事堂中的人以为天子来了,连忙静了下来,装作恭敬的模样。 只见八福从侧边小门转出,以往喜气的圆脸今日愣是挤出个苦哈哈的表情,他走到玉座跟前,面向朝臣,先顿一下,才开口:天子有令,因穆大傅大丧,停朝七日,众官按职司前往守灵。另,今年太后寿诞不操办,不设宴,众官无需准备贺礼。 君霁表了态,给了穆朔最高一级的丧礼规格,而且态度强硬,所有人暂停了心中的心思。 永寿宫,穆太后昏睡一天一夜,刚刚醒来,容颜憔悴。垣姬正在床边守着,侍候她喝下小半碗粥,用帕子轻擦她的唇角,柔声劝解:姐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看开一些,天子年纪还小呢。 穆太后轻咳两声,整个人带着病气,本想着明日寿辰在宫中设宴,与父亲见一见面,如今想来是不成了。 她这么多年只在寿辰及年节时见过穆朔等人,平时从不召见穆家人,垣姬自然明白她的心结,因为十七年前的那个孩子,太后心中有郁气未消。 姐姐何不出台城,这么多年了,该忘了终归是要忘了。她昨日收到弟弟的信,信上说人已到了尧都,还请求自己照拂。需要照拂的是谁,垣姬还是知道的。 这时有侍女前来禀报,云太史求见。 穆太后避世于永寿宫多年,已经很少有朝臣前来拜见,除了云飞昙因为是君霁的讲学先生,偶尔会过来问安。 请云大人进外殿用茶。穆太后挣扎着起身,垣姬见她虚弱得连床榻都起不来,赶紧上前扶起她,又召来侍女侍侯她洗漱穿戴,颇费一番功夫,才打扮妥当。 云飞昙一向很有耐心,坐在外殿等候之时,一直正襟危坐,除了视线总是停留在桌前的食盒上,想不到流落在外的小王子还会做点心。 他拢在子里的手握有一枚弯月形的白玉佩,是陆珺濯给他的,说是必要时可以让太后看到。 白玉佩上无字,边缘光滑圆润,络绳陈旧,其上串着一颗红玉珠。这玉佩显然有人一直小心保护着,若不然那络绳必定会散了。 他正想着这玉佩的主人亲自在后厨里做这些点心的情形,殿门轻响,侍女们扶着太后缓步走了进来。 太后。云飞昙赶紧站起行礼,见她憔悴之色都藏在薄施的脂粉之后,安慰道:还请太后节哀。 穆太后微微颔首,由垣姬扶着在主位上坐下,云大人此来想必有要事? 她的目光越过云飞昙,看到桌上的食盒。 云飞昙:本来无事,受人之托前来探望太后。他向来耿直,有事说事,不会绕弯子与人寒喧。他抬手拂过食盒,缓声道:有一人记得太后寿诞,托臣送来贺礼。 穆太后摇头,叹息一声:为哀悼亡父,今年寿宴不操办,贺礼还是免了。 垣姬听了颇有些好奇,谁能使得动云太史,这面子够大的,她轻笑:姐姐,总要看看是什么礼才是,这贺礼放在食盒中,想必只是平常吃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她说话间已站起身来,走过去取下盒盖,最上层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碟子,其上放置着四个圆润饱满的点心,冒着香甜的气味,房中被这甜味一冲之下,充满了人情味。 呀,是垣州的四时糕,春、夏、秋、冬,手艺真好。垣姬看了,一脸惊喜,转头对穆太后说:姐姐,您瞧,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垣州名点。这糕要现做的,而且还不每个垣州人都会做。 垣州?穆太后疑惑地看向云飞昙,何人? 他不愿臣说出他的身份,不过太后可以放心,此时只是想让太后尝了这四时糕,四季平安喜乐。云飞昙再次行礼,郑重地说。 难得他有心了。穆太后看向垣姬,那就收下吧。 垣姬高兴地点头,她心里以为这是自家弟弟送进来的,不过转念一想,弟弟与太后从无交集,怎么突然送礼来了? 犹豫了片刻,云飞昙还是没有取出玉佩,既然太后收了礼,臣就不打扰太后清静了。 礼物送到就该走了。 有劳云大人专门来永寿宫一趟。穆太后转身对垣姬说:妹妹送一送云大人。 垣姬应了,前走一步撩起珠帘,引云飞昙出了殿门,在廊下时,她问道:云大人可是受垣州侯之托? 云飞昙摇头:非也。 是谁?垣姬不死心,太后认识的人中,只有垣在垣州岛。 云飞昙不言,只静静地站着,偶有微风吹过,他如劲竹一般,苍劲挺拔,垣姬知道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罢了。垣姬无奈地看着他,将他送到宫门外才转身找穆太后去了。 陆珺濯等在台城的城门处,看着云飞昙空手而出,笑了:大人是不是用了玉佩?这么快就出来了,太后收下了吧? 鬼使神差地没有反驳他的话,云飞昙点了点头:收下了。 两人沿着台城大门前的大街慢行,云飞昙轻声说:垣夫人也在永寿宫,她似乎有所误会。 无妨。陆珺濯不在意的摆手,大人今日要做什么?我陪你啊。 云飞昙看了他一眼:你不欠我什么,不用特地跟来,垣熙不敢对云家人怎么样。 第16章 乱世王孙16 话虽如此说,陆珺濯却还是跟在云飞昙身后出了尧都。 别看云飞昙是个文官,城门守将对他还是很尊敬的,见他来借马,还特地找来两匹好马,配上好鞍。 大人回城时可直接骑回府上,算下官的谢礼。守将殷勤地说,看他面露疑惑,解释道:下官犬子在太学受人胁迫犯了过错,多亏大人开口,才免了责罚,一直未曾答谢大人。 太学有规矩,责罚按例,无须谢我。这马当是我买下。云飞昙不收,从袖中取出银锭,伸手将银子放在那守将的手上,转身走下石阶。 陆珺濯牵着两匹马站在城门旁,看着他走下来,笑着对他说:大人,两匹马不值一锭银。 太史大人没理他,翻身上马就跑,他只好也上马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 按理说,温商是南边垣州人,他出城应该走南门,云飞昙却相信陆珺濯的话,从北门出来,沿路追上去。 温商此次北上,不一定只为了办一件偷竹简这样的小事,没有大事,垣熙是不会派他出来的。陆珺濯勒紧座下骏马,云太史面子太大,这两匹马是万里挑一的好马,脚力很快,远远就能看到前方有一只队伍,旌旗上的温字挺好认的,只是不知道队伍停在那里干什么。 云飞昙也停下马,向那边张望片刻,穆家的护卫军。 只见远处队伍围着几十骑,马匹上的骑士穿着穆家护卫军才有的黑铁甲。包围圈外停着一辆巨大而华丽的马车,比天子车驾还张扬。车上四面的纱帘挽起,车上有一张小榻,正有一人背对着他们斜躺榻上,单手撑着头,在看那些被围住的穆家护卫军。 陆珺濯转头看了看云飞昙,问道:我们现在过去还是等一会儿?我猜那几人是去给穆大将军传丧报的。大人是希望穆慎继续北征,还是希望他回尧都? 他把这个影响未来剧情的问题抛给了云飞昙,下定决心不管他选择什么,跟在男主身边,剧情才精彩,他一个外来者,还是不要过多地改变原有剧情,他总有一种感觉,这样的事曾经发生过,但是当他仔细去想,去回忆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一边是自己家的云城,一边是大宣的尧都。 这真是让云飞昙左右为难,如果让穆慎继续北上,尧都在垣熙和齐哉的搅和下定然是元气大伤;若是让穆慎返回,云城必然不保,他的父母亲眷都在云城。 云飞昙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如果我与你联手,是否可以拿下温商? 果然不愧是太史大人,转瞬就做了第三种选择。依垣熙对温商的重视程度,若是有温商在手,确实会影响到垣熙的决心。 那齐太师?陆珺濯想到往后齐哉只怕又要只手遮天了。 这是天子的机会。云飞昙对自己的学生充满信心,虽然君霁表现并不是特别好。 君霁不行的。陆珺濯摇头,打量一眼云飞昙,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武的人,虽然书中把他写得很历害。大人有把握能在人群之中把温商带走?单打独斗没问题,只是现在他们人多。 那个队伍人数几百,不算很多,但也不少。陆珺濯自忖不怕受伤,反正最多是数值狂降,被系统带回现实世界,但是云飞昙可能没那么好运可以全身而退。 找个地方等天色暗下来,入夜再去。云飞昙看了看天色,已经酉时末了,深秋天黑得早,此时太阳落了山,他们又是在高处,前方队伍只是被穆家兵士吸引了注意力,若是他们抬头,定然会发现立于高坡之上的两人。 陆珺濯点了点,悄悄看了他一眼,夜里潜入敌军营帐偷袭主帅这样的事情,太史大人做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在他胡思乱想时,云飞昙小心掉转马头,鬓边长发被风一吹,扫到了陆珺濯面前,温柔地拂过他的面颊,他心下一震,这情形似乎以往出现过多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对云飞昙总有一种熟悉感,以前他以为是因为他穿书而来,看过他的生平,现在他不这么认为,这样的熟悉感不是看一本几十万字的小说得来的,而像是在一起生活了无数岁月产生的,就像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甩了甩头,云飞昙已经跑远了,在前面一片紫竹林边停下马,回头看他。 暮色中,秋风拂过紫竹,竹叶沙沙作响,竹林之后是一座高耸的山峰。 两人下马,找了个地方坐下等时辰到了动手。 你说城里现在如何了?陆珺濯全身放松,背靠在紫竹上,看对面闭目正襟危坐的人,问了一句。 云飞昙睁开双眼,他的眼睛极好看,眉尾微挑的桃花眼,眼珠极黑极纯,这么看着陆珺濯,陡然间让他心跳加速。 你担心穆太后?云飞昙没发觉他的异样,见他问起城中情况,只当他担心台城中的母亲,齐大人只会针对穆家,太后久不理事,齐哉没有理由去为难她。 不会就好。陆珺濯看他依然如平时一样,不急不躁,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慌乱。 他们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深夜来临。 因为怕火光引人注意,他们没有燃起火堆,就这么坐在黑暗中。山坡下的队伍篝火烧得很旺,有喧哗声传来,看样子穆家的护卫军已经被拿下了,几十人对上几百人,这样的小型战斗只不过给温商的队伍热一热身。 直到热闹渐渐退去,营地一片安静,已经到了子时。云飞昙轻轻站起来,看了陆珺濯一眼,两人悄悄跃下高坡,朝那辆显眼的华丽马车走去。 营地里,篝火旁横七竖八躺着人,但是马车旁边却有两个人正在守着。两人很有默契地一人一个,把那两个守卫敲晕,快速跳到马车上。 两位这么久才来,还真是有耐心。 马车上传来温商的低笑声,还有略带讽刺的话。 第17章 乱世王孙17 陆珺濯哈哈一笑,打了声招呼:将军也是好耐性,既然知道我们来了,还一直装作不知。 温商是垣熙手下大将,只是他平时一直以商人的身份游走四方,垣州人都会称他一声将军,就连他手下的奴隶也不例外。 坐。温商指了指矮榻对面的两个蒲团,然后看向云飞昙,云大人,久仰大名,我出门之时,候爷还说必定会遇到你,命我在你面前不可放肆,还让我尽量听从你的吩咐。 话虽如此,他却还一直躺着不动,连礼都免了,可谓傲慢至极。 垣州侯想做什么?云飞昙不为所动,警惕地立在马车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约他觉得无聊吧,想来尧都凑下热闹,侯爷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垣州岛太小。 大宣疆域辽阔,共有五州,每州设一州侯治理,州官皆由州侯提拔任命,尧都只管税赋,俨然是诸侯治理制,具有很大的自主权。垣州面积很大,但是其间多是沼泽地,人口不算太多,在五州之中处于中上水平。 陆珺濯在看书时知道垣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州侯,垣州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其他四州纷纷效仿,很快就架空了尧都派去的监督官,对尧都政令开始阳奉阴违,君霁对此毫无察觉,直到齐哉联合四州侯逼宫,他被逼出尧都,避于宣府,天下大乱才迫不得已与垣熙合作,一北一南遥相呼应,先是与四州联军打,后面又与北方边牧打,花了十五年才平定天下。 我嘛,就想为侯爷提前理清障碍,做个先锋官。温商直起身,郑重地说,月光下,他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的弧度,冲散了他一身的煞气。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8) 陆珺濯是知道他对垣熙怀有什么心思的。 穆太傅之事......他有些怀疑温商为了嫁祸齐哉而自作主张,这个垣州第一的杀神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将军的伤好了? 温商这才正视他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在台城了,没想到却还在穆府。数日不见,小阿浊长进不少啊,还能打伤你将军我。最近有什么奇遇?招式变得太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原身阿浊在来尧都之前的几个月时间里,一直跟在温商身后,他偶尔也会指点几句,矫正阿浊的出手动作及使力要领,垣熙曾笑言,温商要收他为徒,在那之后,他更加用心教导阿浊。 若非将军手下留情,我的伤也好不了这么快,侯爷还好吗?陆珺濯谦虚起来,转而问起垣熙近况。 两人突然叙起旧来,云飞昙狐疑地看了陆珺濯一眼,这人应该相信吗?他暗中戒备,面上却云淡风轻,他与温商无旧可叙,只好四处看看,打量这支队伍。 此时深夜,篝火已灭,月光也不太明亮,周围一片朦胧看不真切,只有一些尚未入鞘的长刀闪着寒刀。温商是垣州巨贾,又是垣熙的心腹爱将,所用装备不差,躺在地上的军士还身着轻铠,可见那铠甲的轻便程度,只是不知道防御能力如何,想来或许不差。 云飞昙在暗中评估垣州的实力,温商也在想着如何摆脱这两人。他刚才虽在闲聊,实则心里也没底,他的伤还没有好全,他担心若是两人骤然发难,还真有可能栽在这里,坏了侯爷的大事。 将军,你知不知道你紧张的时候话特别多? 陆珺濯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话题一直在绕着垣州,连尧都都甚少提起,温商到底在紧张什么? 是吗?温商蓦然后退,榻前小几被他一掌拍向陆珺濯,小几上的杯盏落了一地,与此同时七、八柄长刀砍来,来势凶猛凌厉,刀刃寒光闪闪,来势凶猛。 陆珺濯早就提防他一言不和就动手,闪身躲过飞来的小几,翻出了马车,站到地上,数柄长刀跟了上来,瞬间缠斗起来,他忙于抵挡时回头看了一眼,云飞昙已抽|出腰间软剑,逼着温商也跳下了马车。 打斗的声音吵醒了不少人,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场面已经乱起来了,刀剑铮鸣声四起。 不远处的空地上,穆家玄甲卫趁乱暴起,挣脱缚绳,有一人被同伴冒死推上马,冲出了营地,朝北边策马狂奔,垣州兵分了十几人追了过去。 月色朦胧,光线晃得看不清,陆珺濯被数十个人围着,还抽空看一眼云飞昙那边的情况。 在场的人大多数是玄衣玄甲,只有云飞昙一人白衣飘飘,很是显眼,只见他剑势轻灵迅捷,快如闪电,温商本就对他有所顾忌。 垣熙有令不能伤了云家人,他招式留了余地,自然不敌云飞昙,不一会儿他的身上伤痕渐多。 将军!一旁的垣州兵见他负伤,顿时大急,一个个发狠地往云飞昙冲过去。 侯爷有令,勿伤云家人,你们退后! 温商一脚踢开垣州兵刺向云飞昙的剑,捂着肩头站在众人面前。 云飞昙见他如此,也收了剑,他们这次来本就不是为了伤人而来,况且刚才他也剑下留了情,温商看着伤口多,全都是些小伤,流点血,样子看着吓人罢了。 两人暂时停战对峙,陆珺濯却还在混战中,温商对他可不会特别照顾,他边战边退,一直到云飞昙身后,与他背靠背站着,渐渐地被垣州兵包围起来。 陆珺濯不习惯用剑,凭的全是拳脚功夫,在混战中吃了大亏,身上褐衣已经成了碎片,袖中黑色的珠子掉落他的脚边,颜色黑中带红,他的血珠渗了进去。 你怎么样了?云飞昙转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对方受伤,他心怀愧疚。 没事,陆珺濯揉了揉被踢了一脚的肩胛骨,双眼微红,哈哈一笑,面具下白得晃眼的牙齿在黑夜中粒粒分明,再来一倍兵士都行。 他的双臂上有一条快速漫延的黑线,因为天色暗淡,谁也没有发现,他觉得此时全身都是劲,有使不完的力量。 第18章 乱世王孙18 夜已深了,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偶尔有闪电一闪而过,看样子要下雨。 一声惊雷响起,就着闪电的余光,垣州兵看到了陆珺濯双臂上漫延的黑线,感受到他气势的急速上涨,不禁纷纷后退。 云飞昙站得离他最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围绕着他,那种感觉与在点将台时一样。 感觉很不对劲。 大人,小心了!陆珺濯低声提醒的同时,双掌拍出,掌力掀飞站得近一些的垣州兵,转身快速绕过云飞昙朝前方跃去,半空中正好拍到温商的肩膀,一掌击在他的旧伤上。 温商不防他突然暴起,骤不及防之下,踉跄着退出包围圈。他快速跟上,一手扣住了温商的脖颈。等众人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扣着温商退远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兔起鹘落间形势逆转。 都别动,小心将军的脖子。 他扣着温商的脖子威胁垣州兵,就算他此时戴着面具,也有不少垣州兵认出了他。 吃里扒外的小子,也不想想将军跟侯爷怎么对你! 快放开将军! ...... 温商正要开口说话,陆珺濯的手一用力,顿时被卡得话都说不出来。 大人,上马! 眼看他们就要逃了,垣州兵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家将军的伤没好,要不然十个阿浊都不是将军的对手。 云飞昙反应也迅速,在众人都被陆珺濯吸引时,纵身跃向绑在矮树丛里的马匹,软剑一挥,砍断了缰绳,不管那些受惊嘶鸣的战马,就近跃上一匹白马,伸手捞起另一匹黑马的缰绳,两匹马朝人群冲来。 垣州的马与北方的马不同,个头不大,耐力却足,陆珺濯拖着温商顺着黑马跑了几步,上马的冲力控制不当,那马也仅是倒退一步就稳稳朝前撒蹄飞奔,把追上来的垣州兵甩在身后。 他们占了先机,等垣州兵制住惊马时,已经跑出好远了。 好小子,连你将军我都敢下黑手。 三人跑了几个时辰,才到了尧都城门下,温商被云飞昙用秘法封住内力,暂时功力全无,懒洋洋毫无形象地摊在黑马上,把陆珺濯赶下马。 委屈将军暂住尧都几日,日后再向侯爷请罪。陆珺濯替他牵马,走向城门大开的尧都。 穆府中,灵棚起了数座,君霁的棚子最靠近灵堂,身边是太保秦江的棚子,再过去才是齐哉的。其他官员依品阶,各自守着自己的棚子,有些官员伸长脖子向外看,只因为穆家的长孙正在与天子说话。 表兄节哀,外祖定然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子。 穆铖两天粒米未进,谁都劝不动,整个人都垮了,都怪我,把灾星带回府...... 无稽之谈!君霁大怒,捏着双拳来回走了数步才缓下情绪:怪力乱神之语以后提都不要提,若表兄实在想不通,把你那驭马奴打杀了就是,他人呢? 穆铖摇了摇头:不知。 来人!君霁一甩袍袖,高声唤来两个仪卫,去!把穆府逃奴抓来。 仪卫的动作所有人都看到了,只不过好奇归好奇,现在他们还得老老实实地为穆朔守灵,以免触怒了天子。 齐哉老神在在地坐在棚子里的蒲团上,耳边尽是穆府亲眷哭丧之声,哭声震天。仪卫路过他的棚子时,他装模作样地干哭两声之后,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仆从,于是仪卫之后,齐家仆从也出了穆府大门。 今天是守灵最后一天,明天穆朔出殡,之后依礼,他的儿子们都要守丧,就算穆慎出征在外,归来也是要交了兵符,守孝三年。 穆家也风光了近二十年,繁华终归要落幕,让位于其他世家。 他正志得意满时,守在棚子旁的仆从侧耳倾听片刻,转身进了棚子,附在他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面色陡然大变。 垣熙出兵了?! 齐哉的声音没控制住,左右棚子里的大人们都听到了。 垣州侯出兵,这可如何是好? 天子卫不是还有两万兵? 垣夫人还在台城,他垣熙不顾亲姐死活了吗?! ...... 众说纷纭,有人已经建议进台城拿人质了,没有注意到君霁脸色黑了下来。 这些乱臣,丝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齐哉起身,步出棚外,朝君霁的方向施了一礼,诸位。 待大家静了下来,君霁也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这才缓缓道:如今垣州侯不听号令,公然出兵,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他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特别看了一眼秦江,才向君霁说:穆太傅为朝事劳心劳力,穆将军出征御敌于雀天阙,如今太傅身后哀荣就要因州侯来攻而失,岂是我辈所能忍的!恳请天子让臣带甲士迎战。 他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群臣中有人符和,有人不以为然,齐太师不过是场面话说得漂亮,谁也不会真的相信天子会派他出战,大宣哪里就轮到一个文臣御敌了?再说还有两万天子卫,没瞧见天子跃跃欲试的样子么? 君霁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沉吟半晌:太师也说穆公身后哀荣不能失,予做为他的外孙,自当亲自督战,以战功护之!太师及诸位大人就留在城中静候佳音吧。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出,就连穆铖也震惊了,像是从不认识君霁一样,定定地看着他,心底的自怨自怜陡然散去。 自己不想着找出凶手,只一味地痛苦着又有何用,还不如天子敢于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 不只他看君霁的眼神变了,在场所有人都像是重新认识这个躲在穆朔身后的少年天子。 齐哉脸色沉了半分,没有想到这一变故激起了天子的血勇,他碰了个软钉子,却也能迅速摆正心态,垂手立于灵棚前。 精彩!一阵掌声响起,一声朗笑从穆府大门传来,三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先一人正是太史云飞昙,其后跟着两人,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气度不凡,话正是他说的,掌声也是他给的。 温商! 有朝臣认出了他,惊叫一声。 第19章 乱世王孙19 朝臣们认出了温商,又看到云飞昙与他一起,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云太史怎么与他一起来? 听说云家与垣熙颇有渊源,不知真假。 难道南门已破? 不少人面露惊惧之色,若是城破,战乱起,还管谁去御敌,逃命还怕来不及。 君霁快走两步,出了灵棚,朝官们自动站到他身后,似乎这么做更安全。 云大人,听闻你查案去了,这位是......君霁比朝臣镇定,他不觉得垣熙能不声不响就破了南门,尧都若是这么好攻破,大宣早就被灭了。 天子,这是杀害穆公的凶手。云飞昙微微弯腰,向他行了一礼,案卷随后会送到朝事堂。 凶手! 穆铖听了这两个字,突然暴|发,也不确认真假,奔过去就是一脚踹得温商倒地咳嗽不止。 他还想再踹两脚,被陆珺濯拉住了:公子,别激动,把他伤了,尧都就真的没救了。 穆铖怒气未消,挣脱而出,一拳打在陆珺濯心口,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他发|泄一般打了十几拳才停手。 陆珺濯任他打,也不还手,自从昨夜力量暴涌而来,直到现在还有些热血沸腾,穆铖的这十几拳正好把那股冲劲打下去,正因此,他才用眼神阻止云飞昙,不让他上前帮忙。 在场众人面面相嘘,他们不认识陆珺濯,也不知道前因后果。 穆公子,数日不见,看着好像你对货物不太满意。温商倒地后,没人拉他起来,他就地坐着,仰头看向穆铖,咧笑一笑: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将军少说两句会好受很多,也不用吃皮肉之苦。云飞昙在一旁阻止他试图惹怒穆铖的举动,将他扶起来,那一夜,你盗走的竹简在哪里? 说起这个,连君霁都好奇了,他刚才任由他们撕打也不阻止,就是想知道被盗的竹简上记录了什么事。 你们都想知道?温商不怀好意地低笑,转头看看陆珺濯,又看看君霁,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阿浊,你说,我该不该把实情说出来?竹简被我毁了,现在只有我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他满意地看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但是他偏偏不说了,尧都这些朝臣们,他看到就想戏耍一番。 陆珺濯心里一片坦然,并不在意他说不说,在场除了温商,他也是个知情人。 那竹简是穆太后当年的脉,上面写了脉相。 王室双生子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当年的知情人都被清理了,穆朔保存这脉案估计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君霁不听话,还可以寻回失踪的小王子,多一个选择。 他对云飞昙说:大人想知道?我以后告诉你。其实就是些陈年旧事,太傅为这个死得冤。 于是云飞昙不说话了,温商也闭了嘴,伸长脖子想听秘闻的朝臣大失所望。 卜方面色一松,他真的后怕,这事若是曝于人前,他可没有好下场,他朝后挪了挪,让前面的人挡住自己,努力降低存在感。 诸位还有心思听秘闻,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齐哉出列提醒,天子,臣听闻垣熙对手下大将极护短,既然眼前就有垣州大将,何不押到城楼上逼垣州侯退兵。 陆珺濯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垣熙的动作好快,这才过了多久就兵临城下。此时的尧都城防还没有布置好,白江还在百里外的泉城,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战报。南门附近的守将完全抵挡不住垣熙。 时间太过仓促了。 君霁犹豫不决,既想自己带兵前去抵挡,又想省事一些,不要脸面,按齐哉的建议,把人质摆上城头。 他转头看了看穆朔的棺椁,以前只觉得外祖什么都管,而且管得严,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太天真了,每遇决择总是无法做到两全其美。 灵堂的招魂幡被风吹动,飘飘荡荡,哭踊整整齐齐排了数列,外祖当真无法再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9) 速召天子卫,城门迎战!他咬牙转头,最后下了决心,寒声传令。 他自己动手披上玄色披风,迈步走出灵堂,路过陆珺濯他们几个人时,右手向前一挥:把他们带上! 然后他的手一直握着天子剑的手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狠狠瞪了陆珺濯一眼,干脆利落地走了。 穆铖拔了旁边侍从的剑追上他,两人独自出府,上马就往南门的方向奔去。 天子,天子,您未着战甲!八福大喊,从灵堂中奔出,转头点了两个仪卫焦急道:你们尽快回台城取战甲,快去! 又指挥数十个仪卫追上君霁,护他周全。 剩下的仪卫一涌而上,把云飞昙三人绑了,押着上了路。 齐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召来两个仆从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身进了棚子,没有离开。 朝臣们互相看了一眼,也纷纷回自己的棚子为穆朔守灵。 陆珺濯被推搡着出了穆府大门,门外正停着不少马车,仪卫不敢对云飞昙不敬,把他扶上马车。 慢着,把他们也扶上来。云飞昙背靠车辕,挤出了一点位,那马车不够宽敞,勉强可以站上三人。 仪卫们急着追上君霁,没有反对,直接把两人塞上马车,陆珺濯的手臂被没有修磨好的辕木划了好长一道口子,渗着血,痛得他脸色一白。 你怎么样?云飞昙关切地看着他。 大人不必担心,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陆珺濯扭动了一下,将身上勒到伤口的缚绳挤开一些。不防此时拉车的马儿突然跑动起来,他一时站不稳,倒在云飞昙身上。 云飞昙没想到会这样,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只能用自己肩膀推他,想将他扶正,只是推了几下,都没有推动,只好任由他靠着自己,一路向前。 温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低笑一声,眉目舒展,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们靠得近些,我这里才更宽敞。 云太史脸皮薄,被他看得脸色微红,扭头看别的地方,但是肩上传来的热度让他无法忽视。 第20章 乱世王孙20 马车飞快地奔驰在街道上,城中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到有人纵马,躲在一旁指指点点。 越靠近南门,行人越少,这情况在以往不常见,此时刚过午时,尧都又是都城,城门每天进进出出都有很多人,今天却有些安静。 城楼屋檐远远出现在视野中,城墙的轮廓也渐渐分明,君霁站在城头远眺,城外十几里的地方尘土飞扬,城下有百姓正等入城,拥挤着,焦虑地哭喊着,一片混乱。 其实垣熙还远在十几里外,还没有到城下,只是城外百姓看到远处大军涌来,以为穆慎败了,边牧打到了都城,以讹传讹,都想入城躲避。 天子卫的动作很快,已经聚集在城门两旁,手中长戈驻地,肃穆而立,身上战甲精良,看着极有气势。 马车直接冲到城墙下,才停下来,温商首先被拽下马车,押到城头上,马车里只剩下陆珺濯和云飞昙两人。 不好意思啊,大人,马车跑太快。陆珺濯好不容易挣扎着站直身体,看到云飞昙脸色青白,窘然地说。 云飞昙的发冠有些歪了,鬓发微乱,双手被绑在身后,他这幅模样让陆珺濯看得一愣,心跳加速。 系统:【玩家数据异常,重新初始化数据,玩家心理健康值65,爽度70,角色完成度70,请玩家注意调节,若是心理健康值过低则会自动返回现实世界。】 陆珺濯被系统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没有理会那些数据,赶紧问道:系统,有没有提供能用的伤药? 系统沉默了一下,【玩家在游戏中的伤害会自动恢复,无需伤药。】 别人会需要啊,马上就要大战了,肯定很多人受伤对不对?若是有药可以救人,不是更好吗? 陆珺濯记得之后的战乱很多人因为缺乏伤药,创口感染而救不活。他看向云飞昙,面露担忧之色。 【你很担心他吗?】系统突然问道,声音不像以前那样只是机械地宣读提示。陆珺濯甚至感受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是他没有在意,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担心一个书中人物,没有把这场经历当成自己的工作,难怪心理健康值狂降,不过他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是的,我担心他。陆珺濯肯定地回答。接着,他感觉到似乎是有人很轻地拥抱了他一下,袋一沉,双手一轻,缚绳断了。 系统,你真是帮了我大忙,谢谢了。 陆珺濯双手甩掉断绳,感激地说,但是系统已经下线,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大人,你怎么样?他伸手拉起云飞昙,帮他扶正发冠,又用他的软剑砍断缚绳。 云飞昙这才回过神来,掩饰般地理了理衣袍,耳尖通红,还好。 他朝前走几步,准备登上城楼。 已有仪卫从城楼下来,看到他们挣脱束缚自己下车,连忙紧张地围了上来。 云飞昙接过自己的软剑握在手中,上前一步,逼得那些仪卫后退一步,纷纷抽刀在手。 不可对云大人无理!君霁的声音从城头传来,阻止仪卫的动作。 陆珺濯抬头朝上看,只见君霁站在城墙上,已经换上了战甲,战盔抱在手中,天子剑佩在腰间,正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城墙的石阶被让了出来,云飞昙拾级而上,跨过最后一级台阶,走到君霁面前,才重新把软剑收起,双手行礼,天子。 君霁颔首:予相信云大人是大宣之臣,绝无二心。 他登位之后,云飞昙对的支持不亚于太傅穆朔,无论什么事都是尽心尽力,这样的人怎么会与州侯勾结,况且云城古族不会出叛徒。 温商被穆铖打得鼻青脸肿,看到他们如此,忍不住又想讽刺几句,刚要开口,就被穆铖一拳击中面颊。 原来仪卫故意只带他上城头,又磨磨蹭蹭地不肯把陆珺濯他们送上城墙,只怕是穆铖暗中有吩咐。 云飞昙很淡然,神情没有因为君霁的信任而稍有变化,似乎这些或夸奖、或污蔑的对象都不是自己。 君臣两人话不多说,站到城墙边远眺快速推近的大军。 垣熙也是历害,垣州到尧都虽近,也有六七百里,能悄无声息地把大军开到尧都城外才被发现,除了大宣南边城防薄弱,垣熙本人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将领,他没有世袭侯爵之时,也是上过战场的少年将军。他简直是个全才,武能□□,文能治国。 云飞昙看了一会,转头看到陆珺濯背靠在转弯处的墙角,露在面具外的脸分外苍白,唇色却是不正常的红色,少年没有戴发冠,长发用一根褐色发带高高束起,发尾散乱的披在肩头。 他走过去,伸手握起他的右手,手指搭上他的腕脉,你的伤怎么加重了? 就在刚走上城墙的时候,陆珺濯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扼住心脏,之前涌现的力量消失殆尽,他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咬紧牙关忍受心脏的剧烈刺痛,这时他想到那颗黑珠子,才发现它不见了,因为进城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他不确定珠子是在哪里丢的。 没事,会自己好的。 他心里暗自腹诽:就是疼痛感太真实。 云飞昙想了想,把自己身上戴的药瓶子全部取出,从中挑了几粒递了过去。 陆珺濯一个喜欢甜食的人,对吃药是能免就免的,更不要说这个世界的药丸子只是把药材熬煮揉搓而成的,要多苦有多苦。 他皱着眉头没有接,双手背到身后:大人,真的会自己好,真不用吃药。 远处君霁频频朝他们这方向看,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云太史这么关心一个人,就连自己都没有这么关心,一对比之下,他更是对陆珺濯没好脸色。 只是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再为吃不吃药而烦恼,因为垣熙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垣州军离尧都很近了,旌旗上的垣字清晰可辨。 穆铖停下了手,拽着温商走到城墙边,他一直以为温商是不会武的垣州商贾。 第21章 乱世王孙21 尧都南门外是一片平坦的庄稼地,刚刚收割没几天,地里还留着菽豆的干枝,被战马踩得嘎嘎作响,干燥的泥土被踩得尘土漫天。 垣州兵来势汹汹,挟着锐气而来。垣熙的马车越过前军,直接奔到城下。 关城门!君霁下令,阻他入城,又用眼神示意穆铖把温商送进城楼。 垣熙立在马车上,扬手止住身后大军,垣州军令行禁止,就连战马都停下脚步,数万大军竟悄无声息。 他摘下战盔,面容俊美,狭长双眸目光清冷,抬头打量紧闭的大门以及城墙上的众人。 垣州侯,大宣待你不薄,你为何领兵来攻? 君霁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双眼死死盯着他,就差咬牙切齿了。 天子,垣州税赋是别州的三倍这叫不薄?十七年前强逼我长姐入台城这也叫不薄?十年前强令垣州割了泉城一线五个城池也叫不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陆珺濯听了他这话才想通,为什么垣姬会把他偷出宗庙送出台城,原来是被逼入宫心有不甘。 他看向君霁,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君霁还没有登位,加上穆朔一向粉饰太平,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税赋三倍的说法,就算垣熙承爵之后励精图治,压力也很大,怪不得要反。 何来三倍税赋?去年垣州水灾,不是免了今年的粮税吗?君霁偶尔也会关心政事,三公会把重大事项做成条陈,命专人整理成册供他翻阅,卿事寮所有官员核了又核,数量皆核查准确,条陈才会到他案头。春税之时,秦卓岚还因此受过嘉奖。 两人城上城下喊话这么久,才惊觉似乎哪个环节出错了,两个人都被蒙在鼓里。 这仗若是打起来,那当真是稀里糊涂的。 云飞昙转身想要开口,被陆珺濯拉住了手,看着他摇了摇头,大人,再等等。 稍一用力,云飞昙就被他拉到宇墙后,陆珺濯问他:大人也知道垣州的监督官是齐家人,齐氏向来擅于做账,秦卓岚为什么能看出春税的问题,而且今年垣州是免了税粮的。他看出的问题是什么?垣州交的粮去了哪里? 你是怀疑秦大公子与齐家人有交易?云飞昙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这事若不是如此,难道是齐家故意为之? 尧都派出的政令一般先呈于监督官,再由他们向州侯传达,州侯的上书,也是由监督官通过驿站直送尧都,最初监督官权力是很大的,最近几年才有些变化,有些州侯的上书也能到达天子的案头,比如关于去年垣州水灾的上书,若是十几年前肯定是会瞒而不报。 我是怀疑为什么今年秦太保突然与太傅亲近起来,打破以前的平衡。 两人躲在宇墙后分析一番,暂时没有理会那边君霁又说了什么。 垣熙在城下略有些不耐烦,拉车的马打了个响鼻,四蹄踏着城门前的石板路,传来嘚嘚的声音。 他狭长眼眸眯起,就在不久前他接到消息,温商被摛入了尧都,若不是因此,大军没这么快赶到城下,他令大军急行军几个时辰,路上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现在他没有看到温商在城头,又担心他有事,耐心都快耗尽了。 突然城门开了,几人从门中骑马而出,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君霁当先一人,与后面的人错开一个马身的距离。 这小天子还挺有胆气,现在敢出城门。 垣熙挑眉,立于马车上不动,等他们近前来。 垣侯。云飞昙停下马,走到车前行礼,他身后,陆珺濯驾着马车,车上穆铖押着一身狼狈的温商。几人都没有带随从。 云大人好手段。垣熙一眼就看出温商的异样,遇到云家人准没好事。他双眼微眯,仔仔细细地把温商看了个遍,确认他受伤不严重,才放下心来。 如此对待温将军,实在事出有因。 云飞昙走过去,握住温商的手稍一用力,解了他的内力,转身说道:这就是天子给垣侯的诚意,请侯爷入城。 慢着。垣熙唇角上扬,看了看身后大军,而后双眼直视君霁:天子允许我的大军入城吗? 你!君霁怒瞪他,把尧都当垣州岛了吗? 之前在城楼上,云飞昙说服他出城迎接垣熙,若是能把误会解释清楚,不动干戈,对尧都来说也有了转寰的余地。 君霁心想外祖不在,能信赖的人不多,若是现在与垣熙打起来,损兵折将,万一朝臣中有人心怀异心,处境不妙。 他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刚才被齐哉一激,头脑一热就上了城头,看到城门前黑鸦鸦的垣州军,心里还是有些悚然。但是他面薄,不敢表现出来。 云飞昙正好给了个台阶让他下。 穆铖本来不同意,但是被陆珺濯拖到一旁嘀咕一阵,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我会连你也杀!他揪着陆珺濯的衣领威胁。 垣熙兵临城下,一是因为税赋问题,二是为了带回垣姬和温商,若是可以不战而实现目的,自然再好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 温商,你领军五里外扎营,我入城。 他沉吟片刻,朝自己的手下大将下令。 侯爷,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信不过他们。温商快速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眼神中有祈求。 垣熙伸手拍他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你现在听令,我还能不追究你擅做主张。 他的手稍一用力,把温商的肩膀往下按,两人对视一眼,他的眼神坚定,毫不退缩,不一会儿,温商败下阵来。 他不甘心地道:我只在城外等一天,若你不出来,我必攻入尧都,踏平金龙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也不会小看他。 陆珺濯牵过一匹马,把缰绳递到他手上,将军放心,不会有人对垣侯不利。 他心里微乱,接过缰绳,深深地看了一眼垣熙,才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向垣州军奔去。 第22章 乱世王孙22 尧都往北行六百里,就是宣州的第一座城,始陵。穆慎急行军了五六日,于午后抵达始陵城外二十里处的始魔岭。 这始魔岭大有来头,据云城古族云氏秘录记载,这一带在万年前曾是魔族聚居地,这界内往上追溯数千年前还有不少修士,道修魔修皆有,后来不知为何,修真渐渐没落,到如今数千年朝代更替,除了一些隐秘的家族,比如云家、卜家还略有记载,人们早就忘了修练一途。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0) 说它来头大,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是六百年前君家在此打败了前朝末代王,建立了大宣。所以始魔岭也是一个古战场,入夜以后,胆子小的哪里敢经过此地,更不用提在此过夜。 齐大人,前方就是始陵城,素闻齐氏在始陵颇有建树,本将军数年前也一睹城中繁华,怎么如今看去,竟如此寂寥? 穆慎与齐家派出的粮草官齐维站在高坡上看始陵城,只见远处并无万家灯火的样子。 齐维:将军有所不知,自数月前边牧传来消息之后,城中就不少富户逃难去了,如今城中就剩些无处投靠的老百姓。对此,我齐家也是无能为力。 这里还远离雀天阙,怎么就逃了?穆慎大奇,狐疑地抚了抚颌下短须。他身上战甲未除,倒是战盔巳经取下,此时被山风吹得鬓发飞扬。他身后,是正在巡视的卫队。 齐维:富户们一向灵动,稍有风吹草动就隐匿也是常事,家财积累不易,宣府数城的富户皆是如此,不信?将军只需派人前去朝凤城,看看是不是如下官所言。留下守城的只怕仅有城主一族。 他顿了一下道:我们的干粮三天前就已经用完,全靠沿途征得粮草,不知甾重队什么时候能跟上?明日下官还需入城募集粮草,就先失陪了。 他微微弯腰,双手施礼,齐家与穆家向来是死对头,他能维持面上的和睦相处,却不会与穆家人深交,寥寥谈了数句就要退回营帐安歇。 齐大人请随意,本将军还需要部署明日行军路线。穆慎颔首,也不为难他,正欲转身召集各级将领碰头,前方营门传来喧闹之声。 将军,太傅薨世了!他的贴身护卫跌跌撞撞奔来,惊慌失措地低喊一声,玄衣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丧报。 你说什么?!穆慎震惊之下,朝前迈了两步,一把抢过护卫手中的丧报,越看气势越吓人。 齐维本来就快走到自己的营帐前,此时听到声响,停下脚步,回头朝那边看,就见穆大将军把手中用白巾裹着的丧报拍到地上,怒道:速召众将,拔营返回! 将军?齐维疑惑,京中谁亡故了?穆朔?不可能吧?明日的募粮怎么办?大军返回也不能饿着肚子赶路,还有雀天阙怎么办? 管不了了!穆慎已经翻身上马,倾身从另一个护卫手中取过战盔戴到头上,尧都就要不保了! 他说完,也不等他人,带着自己的亲卫数百人奔下始魔岭,朝尧都的方向赶去。 齐维站在原地,看着忙碌拔营的大军,担心他们连夜赶路又无粮草,哎,这......当真是出大事了。 不过他没跟着大军走,单人匹马深夜入了始陵城。 ... 君霁脸色虽难看,到底他骤然遭遇剧变,已经不会将心事摆在脸上,入城时还在城门前与垣熙谦虚一番,请他车驾先行,一行人直奔台城。 待到了金龙台城门前,穆铖惦记着自己祖父大丧,没有跟着进台城,再三与陆珺濯低声嘀咕半响,才离开独自回府。 金龙台近日因为穆朔的大丧,装扮换了个样子,奢靡之物都收了起来,各处挂上了素纱,在秋风吹拂下飘飘荡荡,竟有些凄清之意。 垣熙抬眸打量,看来穆朔当真亡故了,他颇有些遗憾,当年泉城割让,穆朔可是出了大力,所得好处也最大。 陆珺濯一连奔波了几天,体力精神恢复缓慢,脸色苍白了几分,默默跟在众人身后,脚步越来越虚浮。 看到前面君霁已经请垣熙入朝事堂叙话,他停下来,靠在阶下的廊柱上休息,没有跟去。 云飞昙本来也要跟着前面两个人进大殿的,回头见陆珺濯没有跟来,又见他捂着心口,一幅正在忍耐疼痛的样子,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走下石阶,走到他跟前。 走吧,我带你去治伤,再不治,你这身修为就废了。云飞昙定定看着他,你的功法修练起来过于损伤经脉,非正宗道修。若是你愿意,可以跟在我身边。 好。陆珺濯灿然一笑,问道:那我可以做云大人的学生吗?大人还没有收徒吧? 云飞昙没有回答,径自转身走下台阶,悠然而去。 云城古族的人从来不收徒,秘法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他能教陆珺濯的,只是最简单的道法入门罢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人,那样充满活力的眼神灼得他冰封的心有一丝丝的温暖,云家的秘法需清心寡欲。 他把他带到了崇文馆,战经阁之后有云飞昙的起居之所,外间是书房,里间被一扇绘了江河湖泊高山的屏风遮挡,看不真切。 坐。云飞昙指了指书案前的蒲团,绕过屏风走进里间。 陆珺濯乖乖地在蒲团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那屏风就在他面前,那江河湖泊高山流水的画面让他看着有点眼熟。 到底是哪座山呢? 他仔细回忆,这画面像是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记不住却时时浮现。 系统,这山你知不知道在哪里?他试着问系统,从刚才进崇文馆,系统就一直在线。 【这山名为观道峰,非人间界的山峰,是修真界的名山。云家曾经有人去过修真界。】 现在不能去吗? 【不能。】 陆珺濯有些失望,看着屏风发呆,得道长生虽好,还是先把这段剧情走完再说,回头问问峘华网科有没有仙侠修真小说需要测试,到时候再体验御剑飞行、长生不老的乐趣。 第23章 乱世王孙23 崇文馆三层,战经阁之后,云飞昙在里间把几卷古朴的竹简一一展开,一目十行快速扫过。 医治经脉损伤的方法他早就了然于心,但是陆珺濯的状况与他以往遇到的都不同,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损伤又用旁门左道的功法压住伤痛,若不是有一股异常气息护持,不出两三年,就会经脉尽断,形同废人。 但是那气息是魔修的气息,似乎在其体内很久,像是胎内带出。云飞昙心中疑惑,已经许久不见魔修,又有哪个魔修会对王族后裔如此尽心护持? 哪怕是云氏天才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可是人已经带来了,总不好失言,还是先帮他把魔息压制住,再传他道修的吐纳功夫,吸取天地灵性滋养经脉,以后再说。 他放下竹简,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云太史第一次主动带人治伤,结果是束手无策。 大人准备怎么治?陆珺濯见他终于从里间出来,十分配合地问道,并下定决心不管是吃药丸子还是输送内力,云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云飞昙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坐到他对面的蒲团上,把手中的药瓶子摆到他面前,这些丹丸,每日两粒。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两个瓶子,往掌心倒出两颗豆大的浅色丹药,现在把这两颗吃了。 他把手掌递过去,陆珺濯用手指捏起一颗,皱着眉头丢进嘴里,嚼了两下才吞下,脸色发白:苦...... 云飞昙:...... 他第一次见到人这么服药的,难怪这个人不肯吃药。他看了看剩下的那颗,犹豫迟疑片刻,罢了,以后喝药汤吧。 他收回手掌,把掌中的丹药重新放进瓶子里。 陆珺濯只觉得尴尬,只要是苦的东西,他总是习惯拒绝,哪怕到了嘴里,都要阻止一下,怕吞不下卡在喉咙更难受,所以还要嚼碎再吞,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改不了。 手伸出来,我帮你理顺内息。 云飞昙不管他嘴里发苦,把药瓶放到一边,抬眸看他,眼尾微挑,眼中有一丝丝笑意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陆珺濯吃了那粒药,虽然嘴里很苦,药效却是真的好,心口处经脉刺痛感减轻了不少。他伸出双手,被云飞昙轻轻握住,一股清冷内息沿着脉门直上,与药效一起把那股魔息压制着,引导它分散在体内各处经脉。 如此运行一周天,陆珺濯的脸色好了很多,内息也顺畅起来,呼吸间心脏不会再刺痛。 云飞昙收功,两人的双手轻轻分开,他脸色有些发白,那股魔息不依不挠地阻着他的内息,两股气息僵持不下,他耗了六七成的内息才把它压制住,不让它上行到头部。 感觉怎么样?他缓了一下,直到内息平稳才问道。 多谢大人,我好多了。陆珺濯睁开双眼,纯黑的眼眸里满是感激,虽然这样的内伤会自动恢复,能减轻疼痛也是好的,应该好好道谢。他若是知道这样做会损耗云飞昙的内息,一定会拒绝。 每日午后到此处,我替你压制体内魔息。 陆珺濯点头:大人真是个好人,我该怎么报答? 他四处看了看,这间房子到处都是竹简,半点生活用品都没有,也没见到云太史有仆从侍侯,去哪里都是独来独往,突然有了主意,不如我跟公子说,让他把我的卖身契送来? 云飞昙一怔,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不必。 拒绝是意料之中的,陆珺濯笑了笑,没再坚持,打定主意再去忽悠穆铖。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气氛沉闷,幸好门外传来脚步声,来人敲了敲门,大人,天子与垣侯去了永寿宫,请大人一起用晚膳。 战经阁的小吏恭敬的声音传来,原来时辰已经这么晚了,两人都没注意天色渐暗,秋日昼短夜长,酉时刚到,天就要黑了。 既然大人有事,我就先回穆府吧。陆珺濯站起来,伸手扶起云飞昙,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这么疗伤真的对他没影响吗? 明日申时,不要忘了。云飞昙借力站起,理了理身上衣裳,推开房门。 一定不会忘。陆珺濯认真地说,难得有人这么关心自己,怎么会忘呢? 他站在崇文馆三楼,看云飞昙跟在八福身后进了台城,直到看不见。 穆府离台城不远,陆珺濯慢慢踱步,走着回去,走过了台城门前的大道,尧都热闹的夜市就在眼前。 路边店家檐下的灯笼已经被点亮,不少店铺生意不错,客人挺多。大约是因为南门外的垣州军兵临城下,百姓们交头接耳,场面虽热闹,却有些人心惶惶,总在担心他们打进来。 安稳多少年了,老夫看着不会打,垣侯不是已经与天子言和,进台城去了吗?一名老者在食馆里靠窗的位置,抿了一口酒,神情淡然。 老爷子,话不是这么说,我当时就在城门,碰巧看见,那垣州兵当真是来势汹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行,我得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个中年男子反驳,他说完,快速吃完陶碗中的豆饭,放下几枚铜钱就走。 其余人互相看一眼,也像那中年男子一般,匆匆吃完饭,也走了,只剩下那老者摇了摇头,依旧慢条斯理地用膳。 陆珺濯身上没铜钱,肚子又饿,路过那食馆,不由得脚步放慢,朝那老者桌上看去,那上边摆着数道菜品,有肉有青菜,想到自己自从穿书之后除了假扮君霁那几天吃过饭,之后再也没吃过像样的东西,神情微妙,脚步加快。 穆府应该还有东西吃吧? 夜晚秋风凉,穆府在这瑟瑟秋风里更显清冷,大门上的白灯笼被秋风吹得左右摇摆,门外还有几辆马车,看车上标志,齐哉和秦江应该还在穆府没有离开。 这个时候,晚膳时辰已经过了,陆珺濯跟在一个端着空盘子的仆从身后,想混到厨房找点吃的。 第24章 乱世王孙24 抄手游廊两旁的灯笼被风吹着摇来晃去,忽明忽暗,到处都是招魂幡,被风吹得飘飘荡荡,那仆从胆子看起来不大,不时回头或是左右看看,脚步越来越快。 陆珺濯担心跟太近吓到他,只能远远跟着,谁知道那仆从竟越走越偏,居然走到穆朔的院子里去了。 灵堂设在宗祠里,守灵之人大多会聚到那里,穆朔的院子里应该是没人的。竹简已经被温商带走了,难道还有什么是大家没注意到的? 他隐匿气息跟在那人身后,只见那人摸黑进了院子,把手中空盘子放在庭院石桌上,穆朔的书房廊下有个影子,那人朝影子行了一礼,有轻微的声音传来。 大公子,垣熙进了台城,看......穆慎应该也收到了消息。声音既轻且飘忽,被风一吹就散了。 陆珺濯没听过这个声音,穆府的仆从他只认识跟在穆铖身边的人。 他想走近一些,就听那大公子说:齐太师不是给白将军传信了吗?为何他没到? 那随从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那大公子又道:得想办法让他们遇上战一场。 可是白将军是我们的底牌,这么用恐怕太师不答应。那仆从不同意,要战为什么你们秦家不战? 看来那仆从身份不简单,陆珺濯暗忖,那大公子想必是秦卓岚了,居然想到在穆朔的院子里碰头,穆府的守卫......当真是任人来去。 那边两人没谈妥,不欢而散,仆从出门还顺手把空盘子端到手里,没有再理会秦卓岚。 陆珺濯想到温商说过的话,明日若是不见垣熙,垣州军就要攻城。但愿台城的守卫比穆府好一些,不然就出大事了,看秦卓岚不像放弃计划的样子,万一他派人去行刺垣熙,尧都定然会被垣州军攻入。 陆珺濯一边担心台城里的人,一边在穆府寻找厨房,直到深夜才找到,只是吃食已经冷了,膳夫们也不在,前院早就宴席散去了。 他草草吃了一碗冷汤豆饭,才离开厨房去前院灵堂。 灵堂人影重重,最后一晚守灵,所有人都不是在自己的棚子里守,而是按亲疏远近官职高低跪在死者棺椁前,每人面前还有铜灯一盏,其中燃着烛火,人数众多,铜灯也多,照得灵堂亮如白昼。 穆铖跪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护着那铜灯,在他前面的是他的叔叔们,两旁的是他的堂兄弟,其后是女眷,再后是穆家旁亲,然后才是齐哉和秦江领着众官排在旁亲之后。 陆珺濯扫了一眼,秦卓岚也在人群里,就在秦江身后,他年近不惑,鬓发有些灰白,头上戴着玉冠,发髻一丝不苟地被玉冠束在头顶,身披一件厚裘衣,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冷硬,态度肃然,不时用剪子挑出铜灯烧黑的灯芯。 夜已深了,这些文官平时养尊处优,哪堪熬夜守灵,有几个文弱些的已经摇摇欲坠,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陆珺濯在人群后找了个地方跪下,再怎么说穆朔也是原身的外祖,理应替他守一夜,况且其死因多少也与自己有关系。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1) 一夜无话,也无事发生,陆珺濯不时抬头看向秦卓岚,发现他没有离开过灵堂,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边已经放亮,天上云层太厚,天气不算太好,看样子要下雨。 守灵守了一夜,不少朝臣站起来活动发麻的手脚,将铜灯送到灵柩前的灯架上,不时有人进出灵堂,灵堂旁边有座膳堂棚子,里面有穆府仆从在派发早点素包子和豆汤。 陆珺濯取了一份餐点,又为穆铖取了一份,那负责派发包子的仆从见到他一愣,问了一句:铖公子院里的? 这个声音,正是昨夜与秦卓岚秘密碰头的那个仆从的声音。 是。陆珺濯应了一声,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只见他面相平平,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手里的活快而不乱,若不是陆珺濯夜里见过他,真的以为他就是个普通膳夫。 他端着两份早餐走到穆铖身边,灵堂里只有穆铖一人在,其他人都散了。一个时辰后穆朔出殡,穆家的墓地在北城外,穆朔生前就给自己找好了墓葬之地,还修了墓室,棺椁送入墓室,封土就成。尽管如此,没有一整天时间也完成不了,不吃东西饿着肚子去是不行的。 公子,你的早膳。他把餐点端到他面前,伸手捏起自己那份素麦包咬了一口。 怎么现在才回?穆铖不满道,看他吃得香,也伸手取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不知道他把包子当成谁了,两三口就把一个包子吃完了。昨日你就该跟我一起回。 陆珺濯回道:我得为公子看着垣熙,万一他跑了不就白白放走温商了吗? 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你本来就是他们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救他才出的馊主意。 穆铖现在醒过神来,思前想后都觉得陆珺濯是在坑自己。 那现在公子打算怎么办,横竖不能再去抓一次了,上次是与云大人联手才拿下温将军。云大人想放,我也是没办法。陆珺濯每次与自己这便宜表兄说话,总是忍不住逗弄他,穆铖让他想起自己的好友钟思卿。 这事你别管了,本公子就不信了,以你的花拳绣腿都能抓住他,量他也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公子威武!陆珺濯适时拍了一记,决定不打击他的信心,有仇恨总好过意志消沉。 时辰过得快,两人用了早膳,穆铖跟叔叔们商量起棺的事情去了,陆珺濯无事可做,在灵堂边四处看看,秦家的棚子里,只秦江一人在其中喝豆汤,秦卓岚不在。 他心里一惊,人呢? 他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前边大门处传来喧闹声,正门大开,群臣全部跪拜在地。 君霁表情肃穆迈步走进来,在他身后的是形容憔悴的穆太后。 她一身素服,行走时脚步虚浮,没有让侍女扶着,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角通红,衬得脸色过于苍白。临近灵堂门口时,身子摇摇欲坠,被君霁扶着进了灵堂。 灵堂此时空无一人,她奔到穆朔的棺椁前扶棺流泪,既不说话,也没有哭声,只静静地流泪。 君霁走在她身后默默地从灯架上取了两盏铜灯,点亮摆在地上,把地上的蒲团推开,直直跪在地板上。 众人没想到天子与太后会来,穆朔的几个儿子听了仆从的禀报匆匆赶来,又退出了灵堂,实在不忍打断母子两人的哀思。 天子到场祭拜,起棺的时辰要延后,朝臣们又各自回自己的棚子等待。 云飞昙与垣熙进了穆府大门之后,停下脚步,没有跟进去,两人站在离灵堂最近的棚子外边。 既然垣熙能跟着穆太后一起来,想必他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她说清了,陆珺濯如是想着,看来台城昨晚无事发生,他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侯爷。他先向垣熙行了礼,转身面向云飞昙:大人。昨夜可安稳? 垣熙见了他,冷哼一声,拂袖走到一边。 这小子翅膀硬了不听使唤,养不熟的小狼崽子,好在还有点用处,总算把事情解决了。 陆珺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冷淡,知他恼怒自己擒拿温商,做了不利于垣州的事情,心中有愧,于是低头不语。 怎么?过了许久,云飞昙见他心情低沉,没有往日开朗话多,试图安慰他道:太后已知你身世,今日她来,除了送一送穆太傅,也是想来看看你。 嗯。陆珺濯看了看灵堂中的母亲与弟弟,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有些为难,现在他觉得怎么做都是错。 太后想着过几日把你上谱碟,来穆府之前,召我给你选个名,我尚未选好,你以往已有名字,我给你换个字,你看濯字如何? 怕他不知道是哪个字,伸出食指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字,继而露出长辈一样的温和笑容:可看清了? 赐名,一向是师长们最喜欢的事情,云飞昙从未给人赐过名,太后让他做这件事,让他欣喜,他来穆府的路上想了一路,最后选了这个字。 陆珺濯点了点头,他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他对这个字很熟悉,闭着眼睛用左手也能把它写出来:这个字很好,谢大人赐名。 你喜欢就好。云飞昙心生欢喜,你的卖身契不需要送来了,天子会与穆家说清,到时候会把你迎进台城。穆公子也不会为难你。 刚说到穆铖,前边就传来他的大嗓门:站住!穆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只见穆铖怒气冲冲地拦在垣熙面前,一副随时都可能把他爆打一顿的样子,没有立刻爆|发,已经是他极力压抑的结果。他的叔叔们在他身后用仇视的眼光盯着垣熙,暗中将之围起来,颇有一言不和就动手的架势。 第25章 乱世王孙25 喧闹声惊动了候在棚子里的朝臣们,他们一个个探头观望,然后与自己的同僚们互相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听闻昨日城门前差点打起来了?有人悄悄地看向齐哉和秦江,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手,自然时刻关注时局,消息不灵通如何能官运亨通?昨日城门的情形,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诸位大人请冷静,垣侯于此事并不知情。 云飞昙走了过去,挡在垣熙身前,今日太傅出殡,诸位如此喧哗,是想要太傅不得安宁吗?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穆铖压低声音,满心不甘,牙齿紧咬,死死瞪着他身后的垣熙,他在这里才是扰了祖父的清静。 垣熙:云大人,我这不速之客不太受欢迎,还是到外面候着好了。 虽然穆朔的死他不知情,但是人人都知道,凶手是他麾下大将,太后向来待人宽慈,能够接受他的歉意,穆家其他人未必能接受。 也好。云飞昙点头,向穆家几位公子施了一礼,打扰了。 穆铖把头扭向一边,冷哼一声,他的叔叔们向云飞昙还了一礼,云大人客气,此事与大人无关,大人为了查案奔波了几日,改日再登门拜谢。 他们让开了道路,目送两人离开。 你怎么跟来了?走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云飞昙回头看到陆珺濯跟在身后,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高兴认祖归宗吗?垣熙在前方转身,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陆珺濯问:侯爷这就要回垣州了吗? 回去了,尧都虽热闹,还是垣州岛住得舒服,昨夜刺客吵得本侯睡不安稳,杀了又怕麻烦,只好躲回老家去了。 原来昨晚上真的有人暗中潜到台城边的鸿雁楼,难怪今天侯爷的脾气这么不好。 侯爷就不想知道是谁派去的刺客吗? 你知道?余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他把昨晚遇到秦卓岚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秦家也在暗中布局,恐怕侯爷想走也不容易。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转向云飞昙问道:大人,那一晚穆府的玄衣卫......我看好像走脱了一个? 那一夜混战,场面太乱,我没有注意。云飞昙想起那一日的情形,那时候,注意力都在温商身上了,之后一路奔回尧都,顾不上其他的了。 温商的先锋队回来的人少了十几个,他们若是得手,一定会回来。垣熙在一旁补充,对自己的兵很有信心。 这么说,穆大将军有可能回尧都?陆珺濯最担心的就是穆慎有可能被人设计,遇到城外的温商。 若是他们在城外打起来,正是中了秦卓岚的诡计,想到这一点,垣熙也急了,他此刻只想快点离开穆府,看来我得先走了,现在就进台城接出我长姐。 你还是回去吧,与太后见一面。垣熙离开后,云飞昙这么说,其他事有我。 他走近两步,握住陆珺濯的右手,在手心画了一个符纹,清冷内息顺着符纹而入,这是巫祝之术,保你诸邪不侵。 陆珺濯知道古人的巫祝之术极为神秘,云飞昙出自大宣最古老的家族,掌握了巫祝之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看着右手掌心,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感觉得到顺着掌纹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在旋转,许久才消失不见,他整个人却神清气爽。 多谢大人。他感激地看了云飞昙一眼,我先回灵堂了,大人也要小心。 云飞昙点了点头,转身沿着游廊走出穆府,陆珺濯站在原地举着右手看了很久。 灵堂里,穆太后被穆家女眷扶到后堂休息,这几日,因为哀思过甚,她的身子大不如前,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已有些体力不支。 陆珺濯返回灵堂的时候,正好在廊下遇到女眷们扶着穆太后在后堂回廊上走着。 你们下去吧。她看到了陆珺濯,勉力站着,轻挥右手让女眷们退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陆珺濯,许久才召手让他上前:我儿受苦了,来,到母后身边来。 她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就是自己丢失的孩子。 母亲。陆珺濯唤了一声,上前两步搀扶她进后堂,扶她坐上堂中摆着的蒲团。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愧疚,当年就应该坚持,不让他们把你抱走。穆太后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又把他脸上的面具取下,看到那张与君霁一模一样的脸,不禁又流起泪来。 她取出丝帕,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你可怪母后? 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怕他不认自己,又怕自己无法补偿他所受的苦。 不怪,母后也有难处。陆珺濯双膝跪坐在她面前,温声细语安慰她。 垣侯当时也如你现在一般年纪,他能把你养得如此,可见是尽了心的。她似乎以为自己的大儿子从小就在垣州侯府长大的。 陆珺濯没打算纠正她,有些事情说透了于事无,陡增伤悲。 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不一会儿君霁的声音传来:母后,时辰到了。 他迈步进门,看到陆珺濯时不由地愣了一下。 霁儿,过来,见见你的兄长。 母后。君霁脸色不太好看,当真想不到这个穆府的驭马奴会是自己的兄长。他凑到穆太后身边,对陆珺濯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兄长。 对了,你见到云大人了吗?他是否想好了你的名?穆太后看着身前两个孩子,悲伤被冲淡几分,心中郁结稍解,转而关心起儿子归家的事情来。 赐了濯字。陆珺濯轻声道,也学着云飞昙一样伸指描了个字。 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君濯,好名字。穆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耽搁了一个多时辰,钟声敲响,穆朔的棺椁终于由十六个力士抬起,穆铖捧着灵牌走在前,其余穆家人拄着孝子棒跟在棺椁之后。 一路哀乐,秋风把招魂幡吹得猎猎作响。 陆珺濯站在人群里,静静地随着队伍前行。 第26章 乱世王孙26 冷风呜咽,街道冷清,尧都的百姓知道今天穆朔出殡,都躲在屋里不出来,只有些胆子大的从窗内探头看一眼。 送葬队伍很庞大,几乎所有朝臣都来了,穆家本是世居尧都的大家族,人丁兴旺,浩浩荡荡数千人的队伍,走在街道上首尾隔得甚远。 陆珺濯与穆太后相认之后,也与舅舅们相认了,虽然穆家人没有给他好脸色,但也算是承认他的身份,让他换了一身孝袍,跟在穆铖身旁。 有不少朝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他只当听不到,默默低头走路,偶尔向后看,还见到齐哉等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目光相遇却能面色如常地对着他点头。 这些大宣权臣都是人物。 想到这里,他往云飞昙的位置看去,发现人不在,刚才还在,怎么拐个弯就不见了?他心里担心,脚步不由得放慢,引得穆铖转头瞪他一眼。 有事?穆铖的声音像耳语,不要在祖父的丧礼上胡来。 他声音沙哑,双眼红肿,脸色不太好。 无事,放心,今天我什么都不做。陆珺濯脚步加快,紧跟在他身边。 穆氏的宗族墓地在北城外,离君山太学不远,就在之前陆珺濯擒拿温商的地方一里之外,从紫竹林绕过去,背靠君山秀泉峰,是个风景优美的山谷。 队伍一路行来,棺不能落地,几批人轮流抬棺,送葬队伍在路上歇了两三回,终于到了紫竹林边上,停下休整,前方入了山谷就是墓地。 连日劳累,已有不少人吃不消,歇下来就不想动。穆铖抱着灵牌依然肃穆站着,他脚边有枯草叶,被风一吹,撞上他的衣袍发出沙沙的声音。 别处的草虽也因为临近初冬而发黄,但是只有他脚边一圈地方的野草干黑,枯得异常。 陆珺濯蹲到草丛边,拨开发黑的草秆,发现了一颗冒着幽幽黑光的珠子。 原来是那天掉落的珠子,难怪他心神不宁,隐约感觉到有力量推动自己拨开草丛。 他伸手想把它拾起,手刚靠近,那珠子就往远处滚动,像是在害怕他。 是因为巫祝之术吗? 他走过去,换了左手伸过去依然抓不到它。 他苦恼着,眼睁睁看着那珠子滚到穆铖的脚底,看来得想个办法把它捡起来。 你在干什么?穆铖见到到绕着自己走了一圈,现在还猛盯着自己的脚底,忍不住问道。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2) 公子,帮个忙,这珠子帮我捡起来。 穆铖听到他还叫自己公子,脸色有些不自然,本想发怒又忍了下来,抬脚看到那草地上躺着的一颗黑珠,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不自己捡?穆铖狐疑地问道,后退两步让出位置。 它怕我,不让我捡。陆珺濯怕他不信,伸手几次,那珠子都滚到一边,滑溜如蛇。 什么邪物,别捡了。穆铖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力士抬着棺椁往前走,连忙扶好灵牌跟上,不再理他。 陆珺濯遗憾摇头,还是算了吧,不知道巫祝之术什么时候失效,他看了一眼珠子,放弃把它捡起来的念头。 队伍缓慢动起来,走了没多远,陆珺濯发现那珠子不远不近的跟了过来,似乎想跟着,又害怕那巫祝的威力,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进了山谷,墓地就在前方,穆铖捧着牌位在前,棺椁在后,走进一座未封土的墓,那石墓盖得高大,墓前石踊成列,有一石碑立着,其上刻了穆朔生平。 陆珺濯没有跟进墓室,就站在石碑边上,暗中观察穆氏宗族的墓地。 整个山谷都是大大小小、石头垒出的墓,有的年代久远,有的则是刚刚新建。 哀乐不断,山风吹不进山谷,哀乐声也传不出去,绕着山谷回音阵阵,很是悚人。 前面还有招魂仪式,卜方穿着祭祀长袍又唱又跳,若不是场合不对,陆珺濯肯定会笑出声。 他怕自己忍不住,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只见那珠子滚动了一下,滚到了他的脚边,继而滚到旁边一座老旧的石墓烛台边,停在那里来回滚动,像是在示意他看那烛台。 那烛台铜制,其上布满铜绿,并没有多特别。他弯腰细看,上面有模糊的刻痕,看起来像一篇悼词。按理说穆家守墓人应该会照看墓园,不会让祖宗居所这个样子。 陆珺濯对古文字了解不多,那烛台上的字认不全,就只知道这墓主人醉心于铸器,尤其铸剑手艺最好,但是得意之作是一个铜铃,那铜铃用处很多,具体的地方,有些刻痕太模糊看不清了。 那黑色珠子在烛台边缘猛跳,最后才落入灯盏中,灯盏形状像个铃铛,陆珺濯伸手抚向灯盏边缘,端起了它,那珠子依旧安静躺在盏中。 那灯盏底部正好有一个与珠子一样大小的圆槽,黑珠就卡在槽内,陆珺濯把灯盏倒过来摇了摇,黑珠卡在其中没有掉出来。 他将灯盏收进袖中,恭恭敬敬地给那墓主人磕了头,道了谢,前边招魂仪式已经结束了,穆氏族亲全都跪到墓碑前开始进行最后的告别。 陆珺濯整了整身上衣裳,迈步向前走去,跟在人群中跪拜。 石碑前燃着香烛,青烟被风一吹就散了。 有哀泣之声传来,初时轻不可闻,渐渐地,越来越多女眷忍不住放声大哭,甚至有不少年轻公子也嚎啕大哭,哀声汇聚,闻者同悲。 穆朔虽然在朝擅权,对亲族却是护短至极,是族中不少纨绔子弟的保护神,现在人没了,他们的哭声很是真情实感。 朝臣们却神情各异,齐哉袖着双手站在人群之外,神情冷漠,目光闪烁。 山谷外,有两匹快马急奔而至,马上骑士一个身着齐府仆装,一个身着秦府仆装,两人全都一身狼狈。 他们到了山谷口也没有停下奔马,直接闯进了山谷。 大人,大人,城里出事了!齐府家仆抢先一步通过山谷口的门坊,惊惶失措地大喊。四处张望,找到齐哉才掉转马头向他跑去,顾不上山谷中四处站着的朝臣。 何事惊慌?齐哉不悦,众目睽睽之下,面子上不好看。 穆将军和垣州侯打起来了!家仆摔下马,不知道伤了哪里,爬不起来,匍匐在地。 第27章 乱世王孙27 穆慎领着数百亲卫骑着快马星夜兼程,原本需要四日的功夫,硬生生两日便回到尧都,在北城外正好与送葬队伍擦肩而过,从尧都北门入城,一路直奔自己家,想赶上送自己父亲一程。 事有凑巧,因为太后极力挽留,垣熙刚刚从台城接出垣姬,准备赶往南门出城返回,迎面就遇到了穆慎。 大将军,前方来者像是垣州候?穆慎的亲卫队长语气不确定,他也看到了丧报,自家将军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将军的仇人就是自己的仇人。不等下令,他就自动带着亲卫围了过去。 虽然连续赶路人困马乏,但是对面垣州侯仅带着十几个护卫,就是要趁敌人兵寡之时一击必杀。 熙弟,怎么办?要不你先走吧,穆慎不敢对我如何。垣姬本来坐在马车中,见到前方围过来的穆家亲卫,急急对垣熙说。 长姐,你不知道,穆朔的几个儿子有太后劝说都尚且把我当杀父仇人,更不用说穆慎放弃北征,两日就返回尧都。他拿住你,岂会不用你威胁我,与其到时为难,不如现在拼一把!垣熙转头对自己的马夫说:你带人突围,发信号让温商入城。 他与马夫换了个位置,亲自驾车飞奔。他边驾马边回头对垣姬说:温商是我麾下大将,他做的事就是我做的! 侯爷小心,属下去了!那马夫毫不犹豫,纵身跃开,速度如电,转瞬之间就与同伴汇合。 熙弟!垣州兵一入城,战乱将起,你就是罪人!垣姬一听,顿时大急,眼泪都急出来了。 罪人就罪人吧,今日我只想接长姐回家。垣熙语调平稳,别哭,我们会没事的。 垣姬的泪流得更凶了,她双手紧紧抓住车辕,也好,此时唯一的亲人在,死又何惧! 马车速度快,但是包围圈渐渐缩小,此地靠近尧都城中的山岭园林,离穆府也近,平时景色还好,游人不少,但是今日天冷,又是穆朔出殡之日,竟一个人都没有,也无人目睹这关键时刻。 穆慎稳稳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男一女,想到自己去世的老父亲,骨节分明的手紧握马鞭,他一扬手,马鞭狠狠地甩在马臀上,座下战马嘶鸣一声,窜了出去,直直朝垣熙驾着的马车冲了过去。 垣熙猛地调转马头,马车擦着冲过来的马滑了过去,穆慎动作很快,一扬马鞭卷住了马车的车辕往回拖。 垣熙的马车毕竟是两匹马拉着,速度又快,他力气再大也被拽着摔下马,只见他在将落地的时候翻身跃起,伸手抓住了车辕。 啊!垣姬尖叫一声,拨下发间金钗,闭着眼睛就朝他抓着车辕的手胡乱刺去,刺了几次都没有刺中,穆慎已经翻上马车,伸手夺她手中金钗。 垣州兵与穆家亲卫已经赶上,斗在了一起,刀剑铮鸣声不绝于耳。 垣姬睁开眼睛,向后一退,垣熙一脚蹬在马腿上,借力翻上马车,把她护在身后。 太后与垣姬感情深厚,以诸侯之仪送她出城,马车华丽而宽敞,但是此时车上挤了三人,顿时拥挤,手脚施展不开。 两人就在飞奔的马车里对峙着,好在驾车的马是好马,只顾沿路飞奔,只是无人驭马,马车也停不下来。 呯!-突然响箭朝天飞窜,垣熙转头,那边垣州兵所剩无几,他心头一痛,跟在他身边的兵都是万里挑一的游侠,身手不凡,要不是他们在,他昨夜就死于刺客剑下了。这些兵死一个就少一个,重新挑选不一定能挑到。 长姐,我们走!他一咬牙,伸手搂过垣姬,就要跳车。 垣熙,你逃得掉吗?穆慎步步紧逼,他右手握住腰间剑柄,用力一拔,挥向垣熙。 垣熙一转身,不顾身后剑风袭来,纵身跃下,长剑在他背上划开了长长的口子,他身上的黑色裘衣被划开,伤口鲜血涌出。 唔......他闷哼一声,与垣姬摔进路边树丛。 弟弟!垣姬扶着树杆爬起来,她伤了脚,一拐一瘸地跑过去,垣熙摔下来时用柔力推着自己长姐落在草丛里,自己却重重摔在树杆上,震得一口鲜血喷出。 身后穆慎已领兵追来,他忍痛推了垣姬一把,快跑! 温商一宿没睡着,心神不宁,早早出了营帐,上了营门外的高处看尧都,双手紧握成拳,不时走来走去。 将军,你歇歇吧,你这么转来转去累不累啊。他手下的兵不怕他,时常调侃,三三俩俩围着营门一边吃早膳,一边仰头起哄。 一阵轰堂大笑使得他心情略微舒展,转身下了高坡,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素馅包子。 用过早膳,巡视了营帐,看兵将们在营前挥舞手中长戈。垣州兵不管身在何处,只要不是伤得不能动,都会按时操练,他们的战力不输穆慎带出的兵。 温商做为垣熙手下第一大将,不少兵将扎堆挑战他,一直战至午后方歇。 他回了营帐,想着一天时间已过,侯爷怎么还不回,身上战甲就不想解下。 将军,将军,城中发了信号!他的亲卫跌跌撞撞地跑进营帐,气喘吁吁地嚷着。 传我军令,一二三营随我入城,四五营原地待命!他一把抽出挂在营门边的长剑,大步奔出营帐。 垣州兵每一营有五千人,人数不多,却骁勇善战,军令刚下,不出片刻就聚集营门。 温商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就往尧都奔去,身后三营兵将紧紧跟上,踏得尘土漫天飞扬。 五里的距离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即到。尧都南门有百姓进进出出,突然出现的大军吓得他们惊慌失措。 关城门,关城门!城楼上的守将发现时连忙大喊,可惜被百姓惊慌哭泣的声音盖过了。 他匆匆忙忙飞奔下城头,跑去城门边大吼,只是为时已晚。温商已到城下,策马一冲就入了城。 城门一片混乱,他不管,伸手拽过亲卫的马缰低吼:哪个方向? 北边,往北,靠近台城。他的亲卫机灵,连忙把方位报出。 第28章 乱世王孙28 温商不断地鞭打座下战马,顾不上街上哭喊的人群,只是乱跑的人越来越多,堵在前面过不去,他并不熟悉尧都,他去过很多地方,对很多地方耳熟能详,唯独尧都第一次来,怕给垣熙带来麻烦。 为什么只有这一次来就出事了呢?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垣熙的劝告。 前面路被堵了,他心中焦急,立刻调转马头换了一条路。 将军,那条道去不了金龙台!他的亲卫被人群冲散,在他身后大喊。 他不管不顾,急得快要发疯了,秋风呼啸着从他颊边刮过,他鬓边长发飞舞。他此刻只凭感觉向前策马狂奔。 马蹄声急,倒真让他胡乱之下闯进了一个园子,刚才在园外,他一晃眼似乎不远处就是穆府,因为素纱招魂幡还在,而且他之前被陆珺濯他们带入穆府的应该是这个方向。 垣姬被垣熙推了出去又跑回来,固执地扶着他,把他往林子里带,一起走! 人的潜力无穷,垣姬一个深闺妇人,硬是咬紧牙关,逃过了追兵,连拖带拽,躲进了一处竹林,竹林深处有个地陷造成的地洞。 垣熙已经晕过去,背上鲜血一直没有止住,刚才跑得急,地上留了不少血迹。 垣姬将他安顿在地洞中,转身出洞,清除痕迹。刚清了数十步,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这边有血迹,这个方向!一个声音大喊,惊得垣姬赶紧转身返回。 地洞很深,深处有一束光打下,垣姬就着那光查看弟弟背上的伤口。就算秋日衣裳厚阻了剑锋,伤口依旧很深,所幸的是已经不再流血了,她探了探垣熙的袖袋,摸出几个瓶子,手忙脚乱地一一打开瓶塞看了,才找出治伤的药粉。 小心翼翼地洒了些在伤口上,垣熙轻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他脸色苍白,声音轻不可闻,长姐...... 忍着点,很快就好了。垣姬见他醒来,心里莫名安稳,手上麻利上药之后又四处收拾留下的痕迹,我们得赶紧走,穆慎快追来了。 垣熙抬头看了看那束光,只见头上有个狭窄的洞口,从上边走。 他挣扎着站起来,他个子高挑,踮起脚尖可以够到洞口,阿姐,你先上。 那你怎么办? 我随后,你看,我可以够得着,你够不着呀。 垣姬不疑有他,点了点,那你要快些跟上。 嗯。垣熙伸手将她用力往上托,直接将她抛出地洞,阿姐快走吧,我随后就到。 他的声音很稳,可是他的脚却无力,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垣姬没有走,跪在洞口边往下看,见他倒地,才知道被骗,她正要再跳下去,身后传来马蹄声。 温商策马奔过,晃眼看到一个妇人跪倒在地,侧颜似曾相识,他赶紧调转马头奔过去。 垣姬以为是追兵,回头一看,对方身着垣州战甲,但是又不像之前那十几个亲卫,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垣州侯座下将军? 她早早嫁入尧都,并不认识温商,但是之前收到过垣熙的信,信上曾经托她关照座下大将。 候爷!温商听她问话,知道她定是垣姬,他翻身下马,扑到洞口一看,整个心脏骤然一顿。 他连忙跳下地洞,怔怔地看着倒地的人,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垣熙...... 总算不再让我等......垣熙虚弱地笑了一声,安心地晕了过去。 南门场面混乱,守将反应及时,召集了守城将士拼命抵抗,边打边退,直到退进巷道中,才派人飞奔向金龙台求援。 因为垣姬离开,太后感伤许久,刚失去父亲,现在又失去了好友,与君霁感慨人世无常。 切不可与兄长疏远,知道吗?太后叹道,垣家姐弟俩感情如此深厚,实在令人羡慕。 君霁静静地坐着,没有回话,太后也没有强求,往后多召他们到永寿宫就是了,兄弟分别十七年,好在人已经找回来了,还是慢慢来吧。 又闲聊了别的事情,君霁就回了自己的英照殿,专心于政事。 有事说事,你这是干什么?他见到八福来回探了几次回,不耐烦地问道。 天子......南门打起来了,又有人来报,穆大将军回来了。八福赶紧进殿,老老实实地跪在桌案前的阶下。 南门?温商打进来了?君霁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笔,站了起来。 是啊,温将军带着亲卫入了城,垣州兵和南门守军打起来了,刚刚派人来求援。天子卫要不要......八福试探问了一句。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3) 穆慎、白江、垣熙,你说天子卫挡得住谁? 君霁愤怒了,这些乱臣!外祖一去,一个个的冒头,哼! 他甩迈出殿门,站到廊下抬眸远眺南边。 白将军不是还没来?八福不解,小声问道。 迟早会来。 穆氏族墓,秀泉峰山谷。 陆珺濯听了消息,惊叹于穆慎的速度,又担心两军在尧都交战,揭开乱世的序幕,心中焦急地看着齐哉,若是他派出白江,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一定要拦住他才行。 秦家仆从也找到了自家大人,带来的消息一样,只是最后,那仆从回了另外一个消息,大人,我们的粮仓遭了贼,丢了今年的账册。 这个时候提账册? 陆珺濯眉头微挑,想到年初的时候,君霁免了垣州粮赋,但是垣熙却有送粮入京,后来那批粮不翼而飞,之前云飞昙好像去查了,但是送葬途中,他不见了。 不会是云太史拿了秦家账册吧?太史大人到底在哪里? 云飞昙的武力值太高,应该不会有事,陆珺濯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紧张地握了握拳。 那边秦江听了家仆禀报,看了齐哉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秦卓岚见自己父亲不开口,于是走到仆人身边,缓声问道:人抓到了吗? 抓不住,动作太快,只是......看起来有点像云大人? 第29章 乱世王孙29 慎言!云大人怎么会到粮仓去?秦江袖着双手,睨了那仆从一眼,况且那批粮草是准备明日运往宣府的军粮,账册一丢,粮草岂不是要重新核对? 那仆从自知有错,低头跪着不知如何回话。 父亲,既然军粮账册丢了,穆将军又已经返回,这粮...... 很多人竖着耳朵听,对啊,北上支援的队伍都返回了,粮食是运还是不运,前方还在打仗呢。 运!怎么不运,大军不是没回吗?秦江略一沉吟就想到其中关键,穆慎速度太快,定然只带了自家亲卫,那剩下的近十万大军此时说不定正跟在后面一起返回。 既然如此,秦大人还是要送粮,为了路上安全,还请太保大人允许白将军随秦大人一同前往。如今城里有天子卫,又有穆家亲卫,想来垣州军也讨不了好处。齐哉眼珠一转,立即表示要白江护送粮草北上。 穆慎已经远离大军,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 陆珺濯心里冷笑,果然齐大人的目标是失去主帅的大军,现在不但有大军,还有军粮。 白将军还是回尧都救急吧,何必从泉城绕路北上呢?齐太师,如今天子的安危可不能只靠那些没见过血的天子卫。齐哉的心思太明显,秦江岂能如了他的意。 天子卫装备虽精良,但是里面的兵将都是勋贵之后,世家子弟,样子很唬人,实际战力还不如各家的亲卫,况且一向只在尧都,平日里养尊处优,大战一起,顿时让人担心起来。 此时穆铖已经从墓室中出来,墓门缓缓封上,众人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 齐哉没有再开口,退到道边。秦江转头看了一眼秦卓岚,暗中点了点头。 墓已封上,丧礼就算结束了,每人上前燃支香烛就可以回城。 秦卓岚跟着前面人群燃了香烛,朝墓碑方向拜了拜,带着自家的亲卫走了。 陆珺濯走到穆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香烛,低声对他说:你爹回来了,正在城里跟垣州军打,城里现在正乱着,你此时回府只怕也见不到他,不如去太学住着,等过几日再回去。 太学就在这附近,不少朝臣也打这个主意,已经有人往那边去了。 要去你去,我要回家。穆铖把手中香烛恭恭敬敬地放上墓碑前的烛台,扭头不理陆珺濯。 好吧,一起回城。陆珺濯想着,这大公子要回家也是情理之中,一起回也好过让他一个人乱冲乱闯,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不知道太后和君霁怎么样了? 他心中担心,面色却如常,祭拜了穆朔之后,再看一眼旁边的旧墓,跟在穆铖身后出了山谷。 众人来时步行,回时都在附近的庄子借了马。 穆家在这附近有庄子,供祭拜先人的穆氏子弟歇脚,穆铖与陆珺濯取了两匹快马,没有等其他人,翻身上马就直奔尧都。 在路上远远看到齐家人和秦家人的车队,两家人倒是相约上路,马车是在山下庄子借的。 只是,秦江父子不在队伍中。 陆珺濯骑马路过的时候,特意留神看了,只看到齐哉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地坐在马车的车辕上。 看情形应该是与秦江的争执中败下阵来,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白江派出去。 表兄,我想到一件事,出城前云大人说,若是大将军返回,恐怕有人会对大军不利,让我关注尧都附近的几个将军,特别是泉城的白将军。他在马上转头对穆铖说,此时他们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往左是往尧都,往右去往泉城。 若是白江出动,右边就是泉城北上的近道。 穆铖见他突然叫自己表兄,脸上别扭了一下,挣扎了一会才道:你是想走右边?你一个人怎么抵挡大军? 他就不相信陆珺濯能逆了天,一个人能阻止一群兵士。 总要去试试才知道。陆珺濯笑道,他就是想着如何给白江制造些麻烦,把他引到宣府去打边牧,他怀疑穆慎看到的丧报是被人改过的,不然以他的品性,不会丢下大军不管。 我就信你一回,只是,你不担心太后和天子吗?穆铖调转马头走右边那条道,不解地看着陆珺濯的后背。 你爹是太后的亲兄长,垣夫人对太后亲如姐妹,我看太后在台城不会有事的。陆珺濯这么说的时候,是没想到垣熙受了重伤昏迷,温商受到刺激,哪里听得进垣姬的劝,领着垣州军打得穆慎无处可躲,只好避入台城。 此时台城大乱,侍女们尖叫着到处乱跑,君霁扶着太后在宗庙中躲避,穆慎一身狼狈,也跟在他们身后。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垣熙!穆慎在廊子里回头看一眼混乱的台城,没好气地埋怨太后。 兄长,以往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一次为什么突然丢下大军,自己返回?还伤了垣侯以至局面不可控制。穆太后就算再气,语调也是柔柔的,让人听了发不起怒来。 两个长辈说话,君霁插不上嘴,抱着腿坐在庙堂里的蒲团上。 我接到消息说垣熙与父亲起了争执,他怀恨在心,他若要接回垣夫人,只有先下手为强。我若不返回,尧都再无穆氏。 谁给你的消息?穆太后一愣,这消息真实吗,怎么像是中了圈套? 随丧报一起的书信,是二弟的笔迹。因为是亲弟弟的书信,穆慎没有怀疑。 父亲一去,你们就失了主心骨,兄长仔细想想,你丢下大军独自返回,已经失了军心,又与垣侯起了争执,甚至还伤了他,引来温商的反击,不管以后如何,穆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不会太巧了些吗? 穆慎一惊,确实一环扣着一环,让人无法避开。他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天要亡我穆家。 天子,天子,有援兵到了,是白将军。八福的圆脸上全是惊喜,推门跌入宗庙,白将军正与温将军在前边打着呢。 第30章 乱世王孙30 夜色中隐约传来几声鼓声,冲杀声从撞开的大门里涌进,战况似乎挺激烈的。穆慎猛地站起,迈步走了出去,站到高处往下看整个战场。 宗庙建在金龙台的最高处,九十九层石阶每隔九级石阶就有一个大平台,战况最激烈的是第五层大平台,那里正是英照殿所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台城却是火光冲天,惊得尧都的百姓全都不敢出门。 我看有些不对劲,白江来的方向,谁给他开的城门?穆慎毕竟是个将军,看战场就要分析敌我,他发现白江像是突然就出现在第五层大平台。 八福战战競兢地探头,小声问道:难道不是来救驾的? 天子卫指望不上,温商刚攻进台城,没有君霁鼓舞士气,很快就散了,现在也就百十来人在抵挡,边挡边退到白江身后。 温商手握一把长刀,也不用他出战,只站在高两阶的地方仰头向上看。他的身后,刀剑铮鸣,撕杀声震天。他正要往石阶上飞奔,被一把飞速刺出的长予阻住了去路,长予在高一阶的地方刺中石阶,把石阶刺得粉碎,力量惊人。 他闪身让过掉落的长矛,一把长刀从身后攻来,破风声阵阵。 果然不愧是大宣第一悍将! 温商转身回头,手中长刀同时劈过,瞬间与白江战到了一处,两人在石阶上短兵相接,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舍。 陆珺濯带着穆铖在去往泉城的路上,别说什么军队,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你真的听到云大人这么说?怎么连个人都不见,再往前可就到泉城了。穆铖勒紧缰绳停下马不肯再走。 陆珺濯心里也暗惊,怎么连白江都速度这么快,这时代的马速度当真太快了,他现在就深有体会,比他穿书前在草原骑过的马不知道快多少倍。 往北边就这一条路,除非他不去北边。陆珺濯看着前方亮着灯火的城池,难道他按照原来的调令去了尧都? 在穆慎出战前,齐哉曾上书君霁,将白江调往尧都城防。 陪你跑了这么一路,马都跑不动了,今晚只能入城歇一晚,明日再返回。穆铖累得直喘气,说什么也不肯连夜返回。 好吧。陆珺濯说服不了他,只好一起入城,熟知剧情的金手指都赶不上变化,早就偏离剧情很远了,他索性不管剧情了,他只想刷个白日飞升封号,回头换本书去测试。 只是,现在还是先帮君霁把乱局稳下来,难得有个兄弟,还有母亲,至少要等他们脱离战乱才能离开。 系统,云飞昙在何处?他在脑海里敲系统,顺便问了一下亲人的情况:尧都现在平安了吗? 【云飞昙正从泉城方向赶来,一刻钟后会遇到玩家。】系统清冷的机械声音没什么感情地说,【白江按原计划前往尧都,与温商在金龙台交战。】 他们怎么把那里当战场,出了什么事?陆珺濯不敢置信,幸亏夜里天色暗,旁边的穆铖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垣熙身受重伤,温商不听劝告。】 明白了,他心中大悟,除了自己的剧情偏了,其他人的剧情倒是正常,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这么说,实在不应该跑到泉城来,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思虑周全。 穆铖没理他,策马跑在前面,眼看冲下山坡就是泉城,冷不防山下有马迎面而来,两匹马差点撞到一起。 先生!穆铖吃了一惊,直呼的不是云飞昙的官职,喊了一嗓子之后,赶紧把马停路边。 你们怎么也来了?云飞昙的马受了惊,不受控制的猛冲,他用了点力气才控马停下。 陆珺濯发现,每次云飞昙出现,系统总会快速下线,只是这疑虑很快就一闪而过。 大人。他翻身下马,走过去双手欲行礼,被云飞昙挡住了。 泉城有什么发现吗?我们一路行来,未发现白江。陆珺濯见他不受礼,也没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将手收回,好奇他怎么到了泉城。 是呀先生,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白将军在城里吗?穆铖在一旁也问道,他实在太好奇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云太史。 他在送葬的路上没有注意人在不在队伍里。 云飞昙摇了摇头,解下背在背上的包袱,我发现了这个,白江暗地里可能是秦家的人。 怎么会?连我都知道他的夫人是出自齐府,他向来极得太师看重。穆铖听了目瞪口呆,他一直把白江当成是齐家的爪牙。 陆珺濯接过包袱,里面是一些竹简,看得出来是书信,他还以为是从秦家拿走的账册。 竹简有些老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里面有很多感恩之言,但是就连陆珺濯都看得出来,书信里感恩的对象不是齐哉。 他抬头望了云飞昙一眼,对面的人看他眼神疑惑,解释道:这是白江的字迹。 于是他开始给他们讲这些竹简的来历。 原来他在送葬途中,发现了秦卓岚暗中派了两个亲卫悄悄出了队伍,隐到路边民屋中,他看着形迹可疑,来不及与陆珺濯说一声就追了上去。 那两个亲卫先去了设在北城里的大军专用粮仓一趟,取了一样东西又马上出来,策马去了城外秦家的庄子。 云飞昙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庄子,发现穆家这座庄子非常大,庄上刚收了粮,到处是堆积成山的粮堆。那两个亲卫熟门熟路,直奔一处草屋之前,眨眼就消失了。 云飞昙猜测,草屋里可能有机关,他四处寻找开关,好不容易找到入口,下了入口没想到里面道路复杂,绕来绕去,他迷路了,误闯了一间密室,里面全是账册,最顶上一本就是今年的。 账册怎么会在这里呢?他心中疑惑,悄悄翻了翻账册。 外面传来脚步声,其中一个人道:简书已经拿到了,还到这干什么? 大人说秦家虽有恩于白江,但是如今他炙手可热,不一定还念着以往的同盟之谊,还是得有账册才能稳住姓白的心,照我看恐怕书信用处不如账册。另一个声音似乎懂得挺多。别抱怨,赶紧拿了账册就走,万一被齐家抢了先就......什么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感觉挺敏锐,几乎是进门的瞬间就发现密室里有人。 第31章 乱世王孙31 云飞昙听到声音,已知被人发觉,顺手抓起账册,趁那两人刚进密室,不适应黑暗,一脚踢在墙上借力飞速越过两人,夺门而出。 快追!两人反应也快,一边按动密室中的铜铃示警,一边紧追不舍。 云飞昙只往黑暗的密道奔跑,一直找不到密室的出口,而身后不时传来动静,秦卓岚的亲卫实力不错,跟得很近。 漆黑的暗道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云飞昙想着这么绕来绕去也不是个办法,黑暗里不好辨认方向,还会一不小心就前路不通。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4)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贴在暗道的顶部,前面石墙之后有亮光,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隐约还有风声,应该离密室出口很近了。 奇怪,怎么追到这没动静了?之前为首的亲卫停了下来,前后左右看了一眼。 会不会已经出去了?另一人侧耳倾听一阵,绕过石墙,走了出去。 剩下的那个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出去了。 大人。有人守在入口处,见到他们两人,连忙过来行礼,有些谄媚地道:听到铃声,小的就守在了这里,没有发现异常。其他人都彻查暗室去了。 嗯。其中一人回应一声,仔细搜,别让他跑了!我们还要去泉城办急差,时辰不够了。 是,是,是,一定不会耽误大人们的时间,我们能行。守在入口的人看着实力不强,语气卑微,应该比两人品阶低很多。 若有什么事,可去穆氏墓园向太保大人禀报,若让我知道你们瞒而不报...... 不敢,一定会去。 那边三人说完了话,就传来拾级而上的声音,还有话语声,账册不要了? 算了,都这时辰了,来不及了。 后来我出了密室,追着他们也到了泉城,路上抢了他们的书简。云飞昙回忆到此处,没说怎么出的密室,弄得穆铖抓耳挠腮,偏又不敢开口问。 大人是怎么出的密室,报信人说看着像你。 陆珺濯与云飞昙携手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彼此之间相处起来自然没什么拘束,想问就问出口了。 对面的人看了他一眼,之前你在擒拿温商的那一招式,我看着正合适,就用了。守着入口的人被我的掌风震晕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没有特别说明,那一招有点偷袭的嫌疑,陆珺濯上次也是因为被逼急了才用。 陆珺濯问:我们现在要回尧都吗? 现在夜深人静,无星无月,虽说路上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能见度还是很低,一不小心可能摔个人仰马翻。从这里连夜赶回去只怕也是来不及了。 穆铖本来不想动,但是本能地害怕云飞昙,不敢开口反对,抬头看了看天,神情愁苦,我怎么又被这小子给害了! 回去吧,路上小心些,总能天亮前赶到。 且不提三人深夜返回,同一时刻,尧都金龙台正斗得乱成一团,不说白江的大军和垣州兵,后来秦家、齐家的亲卫都参与其中,场面乱成一锅粥,齐哉捷足先登,率先上了台城最高处的宗庙。 天子,臣前来救驾!齐哉嘴上如此说,却不怎么恭敬地绕着众位先王的牌位走了一圈,没有向天子行礼,也没有向太后行礼。 你!穆慎怒目圆瞪,抽剑就往他身上刺过去,气势惊人。 把他拿下!齐哉示意左右,高呼一声,穆慎欲图谋害天子,出征在外悄然返回,穆家已反! 他的声音洪亮,在刀剑铮鸣里仍不少人听得到。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逼进台城的借口罢了。当下秦江也奋力向前冲,想把天子抢到手。 温商收了刀,闪到一旁,暂时与白江停战。 他的虎口发麻,对手实力强悍,每一刀都是全力,直到停下来,才发觉大冷的天,出了一身汗,汗水顺着战盔滴落。 两人虽停战,却保持着全力进攻的姿态,互相怒目而视。 齐大人是在欺我们孤儿寡母,失了靠山吗? 穆太后用眼神阻止君霁开口,伸手拉过他,把他护在身后。 母后......君霁没想过她会站到自己身前,护着自己,但是,他岂能躲在母亲柔弱身影之后。 他手中无武器,四处张望,才发现先王灵位前供着一柄长戈,他快速退了两步,退到供桌边,伸手握住长戈手柄,向齐哉冲去。 众人不防他突然暴起,愣了一下,手中动作慢了半分。穆慎回神最快,飞起一脚,踢飞朝自己冲来的齐家亲卫,纵身跃起,落到太后面前。 他长剑朝齐哉一指,今日新仇旧怨都一起算,谁才是乱臣! 甥舅一前一后攻来,逼得齐哉只能退出宗庙。 快,关门!齐哉一出宗庙大堂,穆慎就朝着八福大吼。 门关上了,但是依然有齐家的亲卫在堂里。 那些亲卫训练有素,也不惊慌,把几人逼得步步后退。 穆慎与君霁护着太后跑向宗庙的侧门,那里有石阶可以离开宗庙。 将军,怎么办?八福用圆胖的身体顶着门,喘着粗气大喊。有齐家的亲卫被他的声音引来,领头的分了两人来对付他。 八福的声音在刀剑声里有些破音,君霁回头看了他一眼,想去拉他一把,被穆慎拽着跑,快走! 穆慎举剑格挡亲卫们追上来的长剑,护着母子两人跑下石阶。 救命!庙堂里,八福躲开长刀,高呼一声,就地一滚,抱头站起来,惊惶失措地跑离门边。 门被人从外撞破,他被各家亲卫团团围住,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双手捂着头直嚷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秦江在堂中巡视一圈,没看到人,走到他跟前问:人呢? 他颤颤微微地指着那边的侧门,众人还隐看到齐家亲卫的身影。 温商最后一个进来,环视四周,抱着长刀倚在大门边,看着秦齐两人的动作,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像是在看戏。 第32章 乱世王孙32 东边刚露出些许白光,君霁从废弃的宫室里探头往外看,到处都是世家亲卫,乱了一夜,他们毕竟不如君霁熟悉台城,找了几个时辰没找到人。 齐大人下令,谁找到天子有重赏,官升三级,贱籍转良籍,你们还不眼睛放亮点?有人在废殿外粗声嚷嚷。 有人抱怨:这金龙台这么大,随便一处角落都能躲人,怎么找? 别废话!去那边看看。 接着有脚步声传来,君霁竖起食指示意嘘声,三人悄悄退到偏院。 这个废殿看着挺大,斑驳的石漆雕刻被岁月磨平,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繁华,庭院树木高大,野草丛生,长得比人还高。 这有口井。太后不小心踉跄两步,撞到进栏,那井盖陈旧,却是块朽木,她用力一推,竟能推开。 穆慎小心地靠过去,探头看向井中,枯井,里面没有水。我下去看看。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绳索,抛下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听声音,好像不太深,他深吸一口气,攀着井口边沿跳了下去。 兄长小心。太后在井边喊了一声,紧张地探头看。 没事,你们下来吧,下面有条密道。没过多久,穆慎的声音从井下传来,小心了,我给你们扔根绳子。 好。太后退到一边,接着有一根细麻绳被扔了上来,她捡起绳子,转头朝着一直关注庭院外动静的君霁招手,小声叫道:霁儿,过来,我们从密道走。 君霁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人往这边来,才往井边靠,母后先下,孩儿随后就到。 他先把绳子的一头绑在井边的树上,试了试,足够结实。 经过一夜的混战,君霁沉稳不少,弄好了绳子,他坚持让太后先下。 我儿长大了。穆太后欣慰一笑,也不坚持,伸手帮他理了理身上微乱的衣裳,柔声说道:母后在密道等着,尽快下来。 好。君霁应声,扶着她爬在井口,看着她抓着绳子往下坠,直到她安全落地。 霁儿,快下来。太后仰头,焦急地喊道。 君霁解了绳子,把那朽了的井盖放在井口的一边,把痕迹清了清,才像刚才穆慎那样,直接跳下去。 没伤着吧?两个长辈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他,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就怕他摔出个好歹来。 没事,我们走。他落地时不时伸脚划着井壁放缓下坠速度,除了鞋底磨了一些,人倒没受伤。 三人就着井口亮光,进了密道。那密道不高,走在里边要弯着腰,远离井口后,密道里漆黑无光,他们只能摸黑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密道突然转向下,好在穆慎领头,及时示意大家小心,从这里开始,密道上上下下,仿佛没有尽头。 大约又前行了小半个时辰,前面才有些微亮,看着像是出口。 穆慎停下脚步,倾听动静,只是,这里似乎很僻静,只听到风吹落树叶的沙沙声,半点人声都听不到。 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看看这是哪里。穆慎回头对身后母子两人说完之后就要探头出去。 舅舅,还是我去吧,我比舅舅更熟悉台城。 自从昨日起,君霁就不再以天子自称了,那时他才明白,没有实力,就算坐拥天下也会被人抢夺,被人从玉座上赶下来。 穆慎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但是没有在意,只当他受了惊,要做些什么来挽回面子。 小心啊,别走太远。穆太后担心地嘱咐一句,不管谁出去探路她都揪心,只能劝他们多加小心。 君霁越过他们,小心攀上光亮来源的那个狭窄的洞口,先往上看看天色,看样子都快到午时了。 他用力一撑,出了密道,抬头远眺,透过高高的树顶间隙,能看到宗庙廊前,人影重重。 发现这又是个废园子,树木茂盛,落叶厚厚的一层,隔壁有马匹在嘶鸣,他知道,这是以前他下令建造的一处跑马场,后来因为他过于沉湎骑射,耽误了经史策的课程,被穆慎送到云飞昙面前受教,哪知云大人二话不说,直接让他去君山下的太学,来来回回,这跑马场就荒废了,只是马匹还有专人喂养。 君霁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天无绝人之路,马厩之后就有一道进出台城的小门,是他以前为了方便马车进出而开的,看样子没有乱兵还没派人来守。 以前是有人把守的,也有人在照料马匹,不过现在似乎人都跑了,没听到人声,只听到马鸣。 他走了一圈,亏得草长得高,不近看就发现不了他,不过也因此导致行路艰难,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马厩近处,探头从木栅栏里看过去,只见肥壮的马匹踏着蹄子烦躁地喷着鼻息。 他小步奔跑回密道,略有些兴奋地说:外边是我的跑马场,还有马。 有马也出不了台城啊。穆慎长叹,摇了摇头,现在的处境堪忧。 兄长,你忘了台城的马道就在这边?这里既通向正门,又有一侧门直出金龙台。太后以往除了关心儿子,没别的事,自然知道跑马场的存在。 既如此,我们走。穆慎先出了密道,伸手把自己的妹妹也拉了出去。 好在跑马场旁边树木高大,场中原来是寸寸矮草,现在长了起来,秋风吹过,拂倒一大片,掩盖了他们跑动的痕迹。 因为三人足够小心谨慎,没人发现他们进了马厩。 穆慎手中还有剑,挥剑斩断了绑马的缰绳,翻身上马,随后把手伸向太后,稍一用就把她带上马。 太后是深闺妇人,不会骑马,需要有人带着。 等君霁也上了马,穆慎才带着太后冲向侧门,用力挥动手中剑,一剑把门闩砍断,门扉被马的冲力冲开,两匹马快速奔出侧门。 真的是天子哎,我猜这个方向是跑马场,以前我来过。门外穆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丝欣喜,朝着刚冲出来的人招手,这边,这边。 爹,你没事吧?待穆慎策马奔到他身前,他关切地问,理了理身上袍服,才向太后与君霁行礼。 在他身后的是陆珺濯与云飞昙,他们刚回到尧都不久,刚刚得知现在台城里由几家个世家大族占据着。 第33章 乱世王孙33 太后颔首,目光转向陆珺濯,把三个人一一细看,还好你们没事。 托太后的福。云飞昙翻身下马,恭敬地向太后施了一礼,又分别向君霁和穆慎行礼。 陆珺濯动作与他如出一辙。 几人见了礼,都觉得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目前还是要找个稳妥的地方让太后安歇。 母后,这颗丹药可以恢复体力。陆珺濯见太后脸色有些苍白,精神萎靡,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盒子,里面的丹药与这时代的差别明显,是系统给他配的药。 药盒被穆慎挡住,冷声问道:这是谁? 兄长,这是我儿君濯。太后与他共骑一匹马,见到他举剑挡住陆珺濯伸过来的手,连忙解释,濯儿,这是你大舅舅,快过来见礼。 那个孩子?穆慎显然是知道十七年前的旧事,此时骤然一见,才想起来,这个少年曾经在别处见过。他依然没有将剑收回,低头打量着站在马前的少年。 这个少年身材很高,看着比天子结实,对了,这副面具以前见过。 陆珺濯无惧他的审视,迎着他故意散发出来的气势,神情淡然,举止有度,见过舅舅。 嗯。穆慎终于点头,收回了剑,接过药盒交到太后手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府! 舅舅,不知道穆府现在如何了?君霁在一旁担心道,一天一夜的大乱,穆府可还安好? 是啊,爹,我觉得府里离台城这么近,齐太师又视祖父为眼中钉,就怕府里不安全。穆铖也出了声。 既如此,诸位就到舍下,想必他们不会去我府上胡来,只是离这有些远。云飞昙在尧都有一座宅院,有十几个可靠老仆人。 那就有劳云大人,我们到云大人府上暂歇。 太后点头,她一直很信任云飞昙,之前能与大儿子相认,也是因为他从中周旋。 云飞昙轻轻颔首,转身上马,率先跑到前面。 陆珺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唇角上扬,这个云大人看起来也不像传言中那么孤高。 他低笑一声,翻身上马,君霁见到了默默地转开视线,心中暗忖:刚才的药盒子少见,这家伙从哪得来的? 穆铖拍了拍座下战马,跑到君霁旁边大吐苦水,他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5) 幸亏此处僻静,少有行人,前行数里,不远处有几个齐家仆从巡视,五匹马赶紧后退,寻找了一处狭窄的林间道,从树木茂盛的林子里穿过。 云飞昙在林中一边辨别方向,一边用心倾听身后远处的动静。 他的白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有几次陆珺濯见到林间有带刺的枯枝钩住他的衣服,若是寻常布料,肯定会开个口子了,而他的白衣连点痕迹都没有,依旧飘然如谪仙一般。 看久了,陆珺濯总觉得自己过于关注他了,忍不住刷了一下系统,发现各数值没有变化,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心理健康值过低的问题,他现在还不想返回现实世界。 突然,他袖中传来一声响,黑色珠子在铃铛上撞了两下,像是特别兴奋的样子。 大约是因为不时有风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除了云飞昙,好像没人听到声音。 他落在了最后,抬头正好与云飞昙的视线撞到一起,看到了对方纯黑眼眸中像是盛着疑惑。 手心里似乎一烫,隐隐约约地显出一个符号,他感觉到珠子撞击铃铛的频率更高了。 难道太史大人能够那么远的距离感应到这黑珠子吗?他有些心虚地想着。 日头高高挂在空中,早晨的寒气被驱散不少,五匹马终于出了林子,前方隔着一条浅溪,对岸就是一条小巷,若是以往,午膳之时是一天生意最好的,只是昨夜台城出了乱子,今日各家店铺门虽开着,食客却很少。 前面过几条街便是舍下,诸位小心溪流,秋日水有些冰,切勿弄湿了鞋衣和身上衣裳。 云飞昙率先入水,回头提醒。 过了浅溪,上了岸,在人们还没有注意到他们时,快速策马奔向小巷,小巷尽头就是云府。 云飞昙的这处宅子位置有些偏,但是胜在清静,处于闹市一隅,又能始终保持一份与世脱离的神秘感。 大人。有老仆上前招呼,有人牵了客人的马匹送到马厩,有人上茶。 今日有客,收拾房间让贵客们安歇。云飞昙吩咐老管事。 很快,仆从效率很高,一人一间房都整理了出来,众人一夜未睡,此时都有些乏了,连午膳都未用,各自回房安歇。 陆珺濯的房间碰巧离主院不远,与其他人的房间不在一处,其他人走后,就剩他与云飞昙站在廊下。 你昨日遇到了什么?巫祝纹替你挡了不少邪祟。云飞昙转头打量他,看到他眉心有些黯淡,脸色发白。 他心里有鬼,不敢与他对视,偏偏此时黑珠疯狂跳动,这么近的距离,可瞒不了。 魔源珠!云飞昙探手一抓,陆珺濯袖中的铜铃就到了他手上,他仔细一转那珠子,低细声喃喃:这是我见过的魔息最纯的魔源珠。 你从何处得到这等邪物?云飞昙语气严厉,眼神冰冷,难怪你体内有魔息。 他出手很快,瞬间扣住陆珺濯的脖子,差点把他的脖子掐断。 大......人......先放手......咳......陆珺濯双手使劲掰开他的手,他可不敢出招,怕伤了太史大人。 云飞昙的气势瞬间收回,一甩手,就把他甩进了房间。 随后,他踏入房间,气息清冷,不知道使了何种方法,陆珺濯全身力气就像是被抽掉了一样,软绵绵的,站立不稳。 魔族,你从何处来? 陆珺濯刚想开口,原本在云飞昙手中的铜铃响起了一阵铃声,他仔细倾听,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右手握住陆珺濯的手,用力一振,陆珺濯重新有了力气。 多有得罪。云飞昙将铜铃还给他,向他行了个大礼,面色有些赧然,你就在此处歇着,我......我到外面看看。他像是转身而逃,在出门的时候还被拌了一跤,那铜铃声到底说了什么。 陆珺濯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他举着那个珠子对着窗外的太阳,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道:魔源珠? 第34章 乱世王孙34 云飞昙出了房间后,心神不定,他刚才被那魔珠拉入幻境,在幻境里,看到了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画面,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低嘲暗讽,说什么前世今生的,简直一拜胡言。 幻境里,他怒斥那个声音,义正词严地,可出了幻境,看到眼前的陆珺濯,又想到那画中种种,云太史的脸还是染上了些许薄粉。 他命人端来冷水,仔仔细细地泡了个冷水澡,才恢复正常。但是,现在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陆珺濯了,人就住在对面。他叹了口气,推开房门,绕开那间房,到外院安排仆从出去打听消息。 云府外院不大,只有几排仆人房,一处观景的六角亭,院子角落有一个小池子,里面养着一些颜色艳丽的小鱼,有时候他烦闷,就会在六角亭内观鱼,抛散鱼食。 今日虽不烦闷,但他不想回内院,端着装了鱼食的小盏,斜靠在亭柱上心不在焉地撒着鱼食。 大人怎么不歇着,你不累吗? 冷不防身后传来陆珺濯的声音,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进了亭子,还顺手从小盏里也取了一小摄鱼食撒到池中。 那些鱼争先恐后地挤成一堆,抢夺鱼食,拍打得水面哗哗作响。 有时候想想,天下就像鱼食,每一条鱼都会来抢,哪怕是原来并不想争抢。 陆珺濯探头望着池中互相争抢的鱼感慨了一句,却只字不提刚才差点被云飞昙掐到快断气的事。 你呢?要抢吗?云飞昙背过身不看他,声音毫无波动,耳尖却有点红,你会与君霁争这天下吗? 陆珺濯摇了摇头:我对坐拥天下不感兴趣,我会帮助君霁坐稳那个位置,然后功成身退。 之后做些什么?云飞昙一直担心他会与君霁争抢天下,现在依然有些疑虑,他身上谜团太多,若他是魔族,十恶不赦,事情就简单多了。 云飞昙发现无法用家族奉行的遇魔则斩不问缘由的家训约束自己,他对陆珺濯下不了手。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魔。 大概是找一处好地方,吃好喝好,冬天晒晒太阳,夏天就躺在树荫下纳凉。陆珺濯笑了,心里想却是那时候剧情走完,自己回了现实世界,君濯就此隐姓埋名过些好日子也不错。 对了,还要帮助大人成为大宣第一权臣,你觉得怎么样? 他眼神诚挚,目光灼灼。 云飞昙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不自在的低声说:我何时说过要做权臣 不做权臣也好,做名臣也不错,大人会青史留名。陆珺濯真心真意地说,事实上,书中写到云飞昙的结局是他成了天下众官的典范,提起来都要恭恭敬敬的那种。 云飞昙无言以对,幸好老管事来了。 大人,穆太傅府上昨夜被人围了一夜,好在亲眷们因昨日出城送殡,不在府里,已经派人快马去报信了。老管事动作利索,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打探了不少消息。 他顿了一下后继续说:台城里传来的消息,白将军与齐太师反目,联合秦太保将他与温将军打出台城,现在温将军已经退到南门外,齐太师回了自己府上。 难怪台城周边防守如此松懈,附近都没几个人,实在是各世家都不想分兵,怕削弱自己的实力。 老管事汇报完,垂手站在一旁,不肯离去,眼角余光悄悄看了一眼陆珺濯,心里暗暗戒备,这人藏头露尾,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大人却待他如此特别,回头一定要写信告诉老大人。 云飞昙看着自家老仆,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去吧,派人前去垣侯营中送信,明日我要约见垣侯。 诺。老管事弯腰施了一礼,弓着背走了,出了六角亭还频频回头看。 陆珺濯低笑一声,大人,你家的老仆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个登徒子,他是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你!云飞昙想到刚才幻境中的旖旎,面色微红,休要胡言乱语! 他的反应愉悦了陆珺濯。 飞昙。陆珺濯为了逗他,上前两步执起他的双手,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陆珺濯这个人虽然在每个地方都住不久,一直以来独来独往,对于不熟悉的人会保持谦逊有礼的姿态,对有些人却忍不住自来熟,把对方当成好友一般,偶尔开开玩笑。 一直叫你大人,其实我更想叫你的名字。 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暖,云飞昙忍不住沉溺其中,无法争脱。自己到底怎么了,遇到这个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少年,心会乱。 他后退一步,但双手收不回来就无法平复心情,你放手。 不放。 我是男子。 看到了。陆珺濯看他严肃正经地说自己是男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放开了他的双手,名字倒是叫得很顺口,好吧,飞昙,我不逗你了。 云飞昙飞快地再次后退,心跳却加速了,还好他身上佩了一枚清心凝神的宝玉,要不然就要在人前出丑了。 往后不可再如此,他艰难地拾起为人师表的仪态,循循善诱,儿女私情岂能儿戏,开不得玩笑,必得真心以待,你若再如此胡来,日后如何面对你的妻儿。 谨遵先生教导。陆珺濯展开双臂,郑重向他施了一礼,还请大人不要介意在下的孟浪之举。 云飞昙颔首,心里有些失落,转瞬又释怀起来,能够听进教导,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个孩子从小就无人教导,往后将他留在身边好好照顾就是了。 他主意已定,也就抛开脑海中那一丝旖旎,将心乱的缘由归于魔铃幻境。于是,太史大人决定再一次将多年不用的清心咒抄上百遍。 陆珺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有人这么悉心教导自己,是个难得的体验,这一刻,一直盘踞在心中的孤独感都弱了不少,他都舍不得离开这书中世界了,开始为心理健康值而忧心。 第35章 乱世王孙35 两人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沉默的扶着栏杆看鱼,看着看着天色就暗了下来,老管事送了盏灯笼过来,古朴大方的灯笼上刻着浅色纹路,隐约间有流光闪动,与别家灯笼不太一样。 大人,晚膳备好了,是否要请客人们过来用膳?老管事将灯笼挂到亭壁的灯架上,转身恭敬请示,云府好久没有这么多客人来了。 备着就是了,不要打扰贵客。云飞昙缓声阻止,想着现在正是客人们沉睡的时候。 老管事应了一声,站着不动。 还有事?云飞昙侧头看了他一眼,这老管事今日行事怎么失了分寸。 云城来人了,老管事暗暗揣测自家大人的心情,昱小姐来了。 云家嫡脉只云飞昙父子这一支,只是他出生时请卜家的族长看了命相,卜族长断言他寿不过而立,云家秘技要另选传人,只是云老大人好不容易才有云飞昙这么一个孩子,心里舍不得。 这云昱,就是云老大人从族中千挑万选多年才选定的秘技传人,为此,云家出现了第一个女继承人,云飞昙见家族有了继承人,才放心离开云城到尧都承袭父职。 说起来,他有半年多没回云城,老父亲放心不下,加上前边雀天阙又不安稳,云老大人思前想后才将云昱派到尧都。 兄长!老管事话刚说完,远处廊子就有一娇小身影奔来,颇有些兴高彩烈的样子。 云昱年纪不过刚及笄,比陆珺濯现在的年纪还小,自从成为云家秘技的继承人之后,她过继到了云老大人膝下,与云飞昙成了兄妹。 原来妹妹来了,陆珺濯心中了然,书中未来的王后,君霁的心上人。他扶了扶脸上面具,这位大小姐有点粗心大意,经常会认错自己的心上人。 云昱跑进亭中,才发现自家兄长有客人在,她脚步一顿,转瞬文雅起来,许久不见兄长,很是想念。转头朝陆珺濯施了一礼,这位是...... 小昱,来,这位是大王子。云飞昙对她的本性了如指掌,若不是有客人在,早就没大没小地飞扑过来了,父亲会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到尧都? 就是那位亡国之源......后面的话被云飞昙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云昱没敢再开口,神色委屈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无妨,她没说错。陆珺濯为她求情,大人无须为此烦心。 说着话,伸手从云飞昙手中拿过装着鱼食的小盏,这个给你,当赔礼道歉了。 谢谢大王子。云昱先看云飞昙一眼,见他神色缓和,才接过鱼食,心里暗惊,兄长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好了? 父亲可有信来?云飞昙转身出六角亭,老管事赶紧从墙上取下灯笼为他照亮脚下的路,还忙中回头看陆珺濯一眼,想不到这一位居然就是天子的兄长,身份如此尊贵,还好刚才没有失礼。 云昱追在他们身后,有信,还让我带着渊兮来了。 像是怕陆珺濯不懂,回头冲他一笑,颊边梨涡浅浅,明亮的双眼里满是自豪,渊兮是云家的镇族宝剑。 陆珺濯点了点,我听闻云家有一宝世间独一,想不到有幸能见识。 前面走着的云飞昙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云伯,带大王子去用膳吧。 兄长,渊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王子为何不能看?云昱还想显摆自己的传家宝。 不能。云飞昙语气坚决,不容拒绝,渊兮是一把斩妖除魔之剑,不是让人观赏的,剑出不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珺濯也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铜铃、魔珠,哪一样都不能被那把传说中的剑察觉到,若是再不识趣非要看,到时候有什么事就是自己作死了。 那真是可惜,看来我与名剑无缘,还是用膳去吧。有劳云伯带路。 大王子客气了。云伯一晃手中灯笼,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越行越远,渐渐隐入廊下夜色中不见了。 云昱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珺濯的背影,兄长的心乱了呢,是因为他吗? ...... 入夜,云飞昙房中亮着烛火,他把那书简看了多遍才放下,叹息一声,宣府的私卫全都派往雀天阙,连父亲都亲自去督战,才让小昱带着渊兮到尧都来。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6) 北边局势已经刻不容缓。 他伸出纤长而白晳的手指抚过书案上的宝剑,银白色剑鞘闪着暗光,这把剑有过辉煌的过去,只要他握着剑柄,就会有无数画面闪过,如今想起来,那画中景像与魔铃幻境中的惊人相似。 难道真是前世有因,才有今世之缘?下凡应劫之说本来他是不信的,但是见了陆珺濯,经历了魔铃幻境,他竟有几分动摇。哪怕他没有想起前尘往事,对陆珺濯也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卜家的卜筮之道当真是世间难有人与之匹敌。 他轻叹一声,可惜卜方入都之后沉湎于官场,游走于大宣权臣之间,卜家也卷入世道纷争之中。 放下手中宝剑,一挥衣袖,烛火暗了下来,窗外有一弯弦月冷冷清清地悬于天幕,他靠到窗前抬头看,清冷月下,对面房间的人也倚在窗前,对着自己笑。 陆珺濯对那把传说中的名剑心向往之。 魔源珠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他手中举起那个铜盏,对着月光仔细端详许久,隐约听到魔铃声响,这声音听着份外亲切,那感觉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举杯相庆。 门外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 今日还未给你压制魔息,你若靠近渊兮,会承受不住它的威压。他打开房门,门外,云飞昙静静地站着,身上带着一股凛冽的气息,有别于他以往的清冷。 此刻的云飞昙有点特别,陆珺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服。他穿着一件黑色绣有章纹的玄裳,蔽膝上有金色印纹,头戴黑玉冠,这一身穿着看着华贵非常。 难道云大人还有锦衣夜行的习惯? 第36章 乱世王孙36 陆珺濯侧身站到门边,略有些无奈于他的认真,大人,都这么晚了,明日你不是约了垣侯要见面吗? 现在夜深人静,都过子时了,两人独处一室,云大人真是太执着于斩妖除魔了。 你不知那魔息如今正在反噬你的内力,若不将它压制住,等它控制你的心神就晚了。 云飞昙进了房间,回头看到他还站在门边不动,怎么了? 大人,我相信自己不会被别的东西控制住心神,你相信我啊。刚才他在观察魔源珠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像云飞昙之前那样被魔珠拉入幻境,无论是体内的魔息还是魔珠,似乎对自己都很好,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是云飞昙会被它们所影响。 两人静静对望许久,云飞昙败下阵来,罢了,你既然不在意,我也不强求,只希望你不要逞强,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 陆珺濯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若是我做不到,就让名剑渊兮出鞘。 不知道为什么,云飞昙听到他这么说,隐约觉得不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大人不想安歇,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现在这处境我们应该从何处着手?他指着房中的两个蒲团,走到桌边倒了两盏茶。 齐哉失了白江,一定会打北征军的主意。云飞昙整了整身上衣袍,在蒲团上正襟危坐,按照行军速度,一两日内大军就会到达尧都。 但是秦卓岚没有运粮北上,没有粮草他们能走这么快?陆珺濯一直好奇,秦家庄子里秘密这么多,不知道君霁到底有没有发觉。 秦家不运粮,齐家也有粮,随大军出征的齐家人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秦江只盯着尧都一地,齐哉向来深谋远虑,见势不妙必然不会与人硬碰硬。听闻大军已行至始陵城,齐家在始陵城经营多年,未必没有实力与秦家一战到底。 那天子卫......陆珺濯想到几方势力之中,君霁的底子最薄,本来还有穆慎的大军,现在就快是齐太师的馕中物了。他帮云飞昙将茶盏续上,此时秋风凉意甚浓,他站起来,关了窗,将寒意阻挡在外。君霁手下无兵,要重返台城,得手中有兵才行,只是目前的处境也不允他许现在征兵。他在城中也危险,还是要想个办法送他出城。这么看来,穆慎和温商这杀父之仇 昏黄的烛火无风摇曳,云飞昙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他似乎在沉思之中,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自己面前的小几,过了许久才抬头问:你有何想法? 陆珺濯想了想:我倒是有个法子,把穆大将军送回军中,一来若是他能重新收服军中众将,往北保住宣府,君霁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二来也避免与垣侯起纷争。 两人正在陆珺濯的房中说话,对面房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人,您歇下了吗? 刚才云飞昙过来的时候,把自己房中的火烛熄了,若不是急事,老管事是不会如此失了分寸。 何事?对面的推门声吓了老管事一跳,他转身就见到自家大人从对面出来,赶紧小跑着穿过廊子,跑到对面,北门传回消息,齐太师深夜出了城门往北去了! 云飞昙与陆珺濯对视一眼,果然如他们所料。 带着多少人?云飞昙迈步出了房,站到回廊里,后面有人追着吗? 人不多,就齐家亲卫护着太师的亲眷,在北门附近与白将军的一个小队斗了一场,现在已经冲出城门,台城还未来得及再派人去追。 兄长,我刚收到消息,雀天阙败了!云昱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只海东青,边牧十二部集结南下,父亲他们抵挡不住,已经退回云城死守。 她把手中帛布递了过去,怎么办? 我回军中。穆慎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君霁等人,他们休了几个时辰之后,情况看起来还好,太后的脸色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惨白。 云飞昙上前与众人见礼,将军能回到军中自然再好不过,齐太师刚出城不久,若将军现在出发,还来得及寻小道赶在他们之前。 穆慎感激地向他拱手,感谢云大人照顾天子与太后,日后若有何事,只需吩咐一声,穆某绝不推辞!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君霁追在他身后,舅舅,我与你一起去。 霁儿!太后不防他会跟着去,连忙出声阻止,你一向锦衣华服,如何吃得了军中之苦。 母后,我不能总在别人的护佑之下心安理得的享受,该我的事,我不能退!说完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追在穆慎身后。 哎,等等我,我也去。穆铖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云昱看着君霁的背影,眼神有点发亮,眼神跃跃欲试,没想到天子是这个样子的。 小昱,扶太后回房歇着吧。云飞昙及时打断她的大胆想法。 你们也要去?太后一直看着君霁远去的背影,听到他这么说,回转身问道。她的目光停留在大儿子身上,眼神里有祈求,刚回来一个儿子,另一个又到了军中,还要上战场,到那等刀剑无眼的险地。 母后放心,我会护着弟弟周全,我们很快就会来接你。陆珺濯上前扶着她,朝前走几步,说不定到时候就可以回金龙台了。 就算他知道这一别至少两年后才能再次相见,但是他还是只挑好的说。 你们要小心啊,要听云大人的话,不可逞强斗勇,知道吗?她顿下脚步,回头看云飞昙,云大人,我的两个孩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太后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转头对老管事吩咐道:若有人来访,只说我不在府中,闭门谢客。 诺。 又安排了余下几件事,云飞昙回自己房间,取了宝剑渊兮,双手递到云昱手上,若有紧急,不必顾虑太多。 第37章 乱世王孙 月朗星稀,秋风刮着落叶沙沙作响,穆慎带着君霁和穆铖悄悄地靠近北城门,隐在暗处向远处紧闭的大门看,城门前有秦家的甲士在巡逻,城楼还亮着烛火,有人影在纸窗上晃动,城门前还有些血迹未干。 穆慎指了指远离城门的一颗树,那边城墙较矮,是个巡逻的死角,他们刚才看了半响,巡逻的甲士走到树影前就转身返回。 等他们走到那一头,我们就往那边树林跑。 他压低声音,紧盯着那边已经往回走的十几个秦家甲士,见到他们走出了几步,才往前一挥右走,走。 他率先猫着腰隐在路边的房檐阴影下,悄无声息地往那边移,等三人靠近城墙时,城门那边似乎出了些状况,巡逻的甲士没有过来,他们趁机翻出城墙,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狂奔,直到远离城门,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来喘口气。 舅舅,靠两条腿跑不快,不如先去庄上找马匹,这里离穆家别庄不远了。 对啊,爹,叔叔们也都在庄里,不如带他们一起走。穆铖也在一边喘着粗气,他长这么大还没用腿跑这么远过。 穆慎想了想,也好,齐哉带着家眷肯定也走不快,我们取了马就走,赶在他们前面。 南门外,五里坡,垣州兵的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营外有一队兵士在来回巡视着。时近黎明,天暗得历害,除了营边燃着的火把,照亮了方寸之地,远处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夜鹘叫了两声。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领头的垣州兵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阵,像是听到马蹄踏地的声音。 别是风声吧?这尧都与垣州气候不一样,秋风刮着让人身上全身都凉,颇有些刺骨凉意。 小心戒备,有人来了!领头的一挥右手,握着长戈就窜了出去。 这时候余下众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其中一人刚叫了声敌袭,前面山坡下已经传来刀击在长戈上的声音。 来人不多,大约有几百,看战甲样式,应该是白江麾下的一个小队。 响箭刚放出去,营中听到声响,垣州兵反应迅速,很快集结成营,结成军阵,将中军营帐牢牢护住。 温商的五营大军,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日间未出战的,夜间则需防敌夜袭,若是都不出战,则轮值之营防守,不解战甲,此刻才能快速结成军阵。 中军帐中,垣姬刚喂弟弟喝完汤药,听到动静,赶紧掀开营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温商大步赶来,行至营前,看到垣姬,朝她点了点头,弯腰进了帐子。 外面什么情况?来者谁?垣熙重伤刚醒来没多久,侧着身子躺于矮榻上,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皲裂,声音虽微弱,却吐字清晰。 侯爷别担心,来人不多,一营足以应付。 温商脱下战盔放到矮榻边,仔细查看了他的气色,才缓下声调,把你吵醒实在是该杀。 垣姬掀着帘的手一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一两日实在过得惊心动魄,到现在她的心还平静不下来,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弟弟与麾下大将关系过于亲密,本来心里还有些疑虑,看着两人的情形,怕是说什么都无用了。 我先去看看药膳好了没有,你们请慢聊。 她向温商行了个礼,看了垣熙一眼,见他点头,才退出营外。 温商见人走了,跪坐到矮榻边,伸手握住垣熙的手,温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垣熙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双大手掌紧握不放,于是瞪了手的主人一眼,温将军的信心很足啊,外边夜袭还有心思在此扰人清梦。 他的模样俊美,一身英气,就算手抽不回来也一点不示弱,狭长双眸熠熠生辉,气势不输温商。 温商怕他用力伤口会裂开,只好松开他的手,起身给他掖好被角,别动,伤口裂了又要上药,看到你的伤口,我心疼。 你说我这无妄之灾谁给带来的?垣熙没好气地用手支着脑袋看他,别想说两句软话就指望本侯不追究。 任打任罚,绝不反抗。 温商跪到榻前,深情看他,眼珠子眨也不眨,那样子竟有些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当真?垣熙双眼一亮,争扎着就想起身。温商膝行几步,把他按了回去。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温商语气坚决,把他塞回被子里,再一次把被角掖好,老老实实地跪回原地,本来身上战甲沉重,不宜弯腰久跪,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自动略过膝上传来的些许痛感。 行了,行了,别跪了,我还没死呢。 垣熙闭上眼睛不看他,出去看看,清一清战场,血腥味都飘这里来了。 温商有些不舍地看了又看,见他一直闭着眼睛,只好站起身来,把战盔戴到头上,我去了,一会再回来,你好好歇着。 直到他掀帘出去,矮榻上的人才睁开双眼,无奈一笑,还是舍不得罚呀,这个祸害。 营外战鼓雷鸣,战马嘶鸣,战至正酣,温商步出中军营帐,上了战马,一夹马腹窜了出去。东边已露鱼肚白,天色将亮,看到坡下人数越来越多,转头问跟在身边的副将:怎么回事? 将军,他们有援兵,半刻钟前刚到第三批,已经轮换两营。副将也是一阵苦恼,对面显然想用车轮战,也没来多少兵,就是打一阵收兵,等静下来又来骂战。 派人去探了吗?怎么突然针对我们来了? 温商握紧缰绳,座下战马原地踏步,他低头看向坡下的战场。 刚派出去,消息还没回。 副将眼尖,看到战场外有两个玄衣黑马似乎与来犯之敌不是一路,于是抬臂一指,将军,你看那边是不是云大人? 陆珺濯骑在马上,刚刚一剑挑开刺过来的长戈,一边往云飞昙身边靠拢。 他们在北门助君霁三人出了城门之后,悄无声息地夺了两匹快马,从北门一绕,往南门五里坡而来,不巧遇到了白江的第三批夜袭军,对方二话不说就围了上来。 第38章 乱世王孙38 他们来干什么?温商微眯着双眼看向战场,那两人边战边朝着山坡上来,看样子身手不凡,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副将没有多想,说:昨日收到云大人的来信,说是来看望侯爷的。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7) 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他握紧缰绳,控马奔下山坡,回头朝副将吩咐:尽快结束战斗,打扫战场,人手不够就别歇着了,全都参战,速战速决! 他抽出马背上的长刀,双腿一跃,站到马上,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闯入敌军阵中就像一辆绞肉机,凡是与他遇上的都被他的刀风扫中,非死即伤。 他虽然威风凛凛,但是目标也明显,不少弓手瞄准了他准备给他一个万箭穿心,坡上已经乌泱泱一片垣州兵冲下来,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山坡下原本苦战的垣州兵精神一振,气势如虹。白江的兵却被吓破了胆,他们来的人有一万多,本以为趁夜偷袭,打个对方措手不及,谁知第一轮就被发现了,看着对方只有五、六千人应战,顿时胆壮起来,以第一波出战的军士为饵,第二波围上,逼得垣州兵发了狠,不得已收了兵,等垣州兵以为他们退走时,终于等来了大军。 就在他们眼看就要攻破营门,垣州兵全体出动了,双方战力顿时巅倒,已有人悄悄当了逃兵。 大人,小心!陆珺濯转身看到有弓手瞄准了云飞昙,情急之下跃身飞扑,长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有血珠顺着手臂划落,被袖袋中的铜铃阻挡,血珠渗进铜铃,久渗入黑色魔珠。 你的伤......两人都落下了马,马匹受惊之下跑出了战场,好在周围的兵士无心应战,正在往尧都方向撤离。云飞昙赶紧握住他的胳膊,取出伤药往上撒。 不碍事的,我们先离开这。陆珺濯双眼微红,杀气渐浓,身上气息大变。 云飞昙心知有异,周围战死的军士太多,他的体内魔息被死气激起,正试途冲破压制,控制陆珺濯的身体。 他双手迅速在空中划出几笔印纹,在陆珺濯周围荡起一堵看不见的屏障,而后扶着他往坡上飞奔,越来越靠近温商。 白江的大军开始后退,起初还能勉强保持阵形,被温商不管不顾地冲击之下,阵形渐乱,到后来彻底溃散。 云飞昙制住一匹飞奔的战马,右手搂着陆珺濯跃身上马,与溃散的大军逆行,战场混乱,好不容易上了山坡,两人都受了些伤,因为没有穿战甲,身上衣裳破碎,摊在地上相视一笑,把对方的狼狈看进眼里。两人都几天几夜没合眼,此时只觉得累得不想动,就那么并排躺在山坡上。 温商直把溃军赶到尧都南门前,吓得南门守将赶紧下令暂开城门,天刚大亮,城门未开,溃兵挤在门前猛地拍门,动静大得附近的百姓都大着胆子探头观望。 哈哈哈大笑数声,温商骑着战马在城门不远的地方来回奔跑,吓得那些溃逃的大军把大门拍得山响,他见人都吓破了胆,才掉转马头返回。 怎么,云大人这么好的兴致跑我营前看日出来了?他返回时,见着了山坡上仰躺着的两人,勒停战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要不怎么会有机会看到将军的英姿。陆珺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手拉起云飞昙。 他已经恢复正常,袖中铜铃的凉意让他格外舒服,忍不住就回了一句。 温商面有得色,也不下马,就坐在马上与他们说话,之前若不是担心侯爷,金龙台轮得到姓秦的做主? 他说的是前天被赶出城门的事情,想来他今日得胜,心情正好,话也多了。 云飞昙理了理身上袍服,上前见礼,垣侯的伤势可有大碍? 皮外伤,没有累及筋骨,将养数月就能痊愈。他对陆珺濯没好脸色,对云飞昙倒还能维持礼数,互相寒暄了两句就带他们进了大营。 侯爷刚歇下,二位先在我帐中稍坐。他把两人带到自己的营帐,让亲兵上了茶,自己在一旁卸甲。 待一切妥当之后,才一身宽袍坐到毯子上,摩挲着茶盏边沿,沉声道:尧都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夜袭,秦江打的什么主意? 齐太师深夜出城往北,他先挑你们下手,也说得过去。云飞昙看了营帘外的中军营帐一眼,趁你无心应战,突然夜袭,若是把你们按下去,尧都就是他们的馕中物。 说起来也是怪事,白江怎么突然兵力大增?温商将盏中茶汤一饮而尽,没有细品。 年初侯爷不是向尧都送了税粮?陆珺濯在一旁点出,那时候他还没穿书而来,原身还在垣州,税粮的事也知道一些,这两日他在心里仔细推敲,只觉得最有可能是秦家用了垣州的粮养了自己的私兵。 好你个秦江,用我们的粮养起的兵来攻打我们。温商不傻,转瞬一想就明白过来,气得站起来四处走动,看我不把这些孙子打残,就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云飞昙:我们此来就是想与垣侯联手。 你们?温商一时弄不清他所指的是谁。 穆家和天子。 穆慎也逃了?他都自顾不遐了,还有余力与我们联手?云大人是不是忘了我是追着他打追了整个尧都的。温商笑了,像是他说了一件可笑的事情。 他侧身看了两人一眼,冷笑一声,他能放得下杀父之仇? 他回头走了几步,才开口:况且他重伤侯爷的事我还没有跟他算完。你来说联手,不如你们和齐哉联手。 穆家与齐家世代仇怨,就算我想,穆慎也不肯。云飞昙实话实说,之前他也与陆珺濯仔细挑选过联手对象,怎么看只有垣州侯最合适,其他三个州侯已经各自站队,也就垣熙可以联手。 云大人,不如你投奔侯爷,别当什么太史了!温商一甩袍袖,重新坐到毯上。 第39章 乱世王孙39 帐中火烛尚未熄灭,哔啪爆了两声,里边三人都没开口说话,烛爆声特别突兀,帐外传来脚步声,有亲兵掀了帘子,弯腰进来送早膳。 云大人的忠心我知,开个玩笑,望勿在意。 温商站了起来,弓身行了个礼,请两位在此享用早膳,我去看看侯爷是否方便见见二位。 温将军请便。云飞昙起身相送,取出一瓶丹药双手奉上,这是云家治伤之药,但愿能对垣侯的伤有些疗效。 温商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手中的药瓶子,神色略有缓和,听闻云家伤药有神效,多谢了。 他接过了药,走到对面的中军营帐,轻轻掀帘,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刚才陆珺濯一直没说话,温商离开后,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大人这药送得及时,我看我们能见垣侯一面。 他刚才也想赠药,只是动作慢了半拍,药盒子一直被他揣在手里。 但愿吧。云飞昙忧心忡忡,他担心在云城抵挡边牧的父亲。 大人先用膳吧,今日事多,补充体力才好办事。陆珺濯看他忧虑,劝解道。 ...... 在始陵城到尧都的路上,有一处草场,往日草场冷清得很,这一两日却热闹,全因为有一队大军驻扎在这里,营帐搭成一片,近处的山林里不时传来呼喝声,有猎物四处奔跑,身后跟着横冲直闯的兵士。 大哥,你说将军不下令开拔,就停这有啥意思?一个壮实憨厚的小兵靠着树坐着,秋风里只着皮甲,看样子品阶也不高。 管上面怎么想,咱们只管打仗,将军指哪打哪。大哥坐在一边用战刀削木枝,串起猎到的野味,野鸡野兔都是刚猎到,拔了毛,清了内脏就等着上火架子烤。 小兵一边拾柴一边回头闲聊,大将军一去不回,我看那些将军们也有小九九...... 噤声,不要命了?妄议军令,小心治你个扰乱军心之罪!大哥用旁边的木棍敲了敲他的后背。 前边草场有一队人马进了营门,他们看到了之后,野味也不烤了,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往那边看了一会儿,凑在一起低声交头接耳。 尧都的方向来的。 看车上族徽,像是齐家的。 大哥,这两天我们吃的都是齐大人家的粮。 草场那边,齐大人齐维迎了出来,恭敬立到马车边,马车不算华丽,只比寻常马车多了个用纱帐围着的车棚子,内里似乎有女眷,不过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扶着车辕与齐维说话,隔太远,又被车棚子挡了,两个小兵没看到是谁。 太师远来,维已备下宴席,为太师洗尘。齐维上前,摆了下车梯,齐哉沿梯而下,他紧赶慢赶,好歹甩掉了穆慎等人。 秦卓岚可有动静?他慢悠悠下了车,回头吩咐车夫,送夫人及公子们去始陵城。 车夫应了一声,掉转马头走了。 齐维将他迎入营帐,请他上座,自己在一旁吩咐上菜,清一色的烤野味。 太师亲自前来,想必尧都有了意外? 等几位将军应邀而来,酒过三巡,其中有一个跟随穆慎多年的副将心直口快地问。 穆家也有几个品阶不高的小将在军中,只是这宴席没有请他们,早有心思灵活地看到这情形,想着穆家可能出事了,于是纷纷与齐维寒喧,先混个脸熟。 余下品阶不高的只管低头吃肉喝酒。 齐哉环视一眼,心中略定,看来齐维已经提前做了不少事情,神色好看了不少。 他慢条斯理地拿匕首切肉,赶了两天路,路上也没带什么干粮,饿着肚子赶路,如今闻到肉香,不自觉动作加快,吃下两块炙肉,才抬头看向问话的人,语调很慢,太傅薨了,穆大将军在尧都守丧,不得已,老夫跑了这一趟。 他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在三公中算最年轻的,却最喜欢倚老卖老。 这......问话的副将也有些懵了,正不知如何应对,左右看了看,同僚们只顾低头装出亨受美味佳肴的样子。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齐维长袖善舞,连忙出来打圆场,太师能来,想必边牧不在话下。 齐哉面现得色,你们就尽管占着金龙台做那众矢之的,待我收拾了边牧,声望再无人可及,到时尧都就轮不到你们开口了。 他向齐维使了个眼神,齐维会意,举杯道:此杯祝太师旗开得胜! 众将也纷纷举杯,场面才缓和下来。 他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这一杯敬均州侯,侯爷前日就派人送了信来,约定与我们兵分两路北上,包抄了边牧那帮野蛮人,好在年前让大家回去过个安稳年节。 这话一出,众将更是跃跃欲试,若是均州侯从西路,我们从北路出发,前后夹击,胜算大增,搞不好还可以把边牧赶回老家。 这样一来,穆慎留下的这些将军们疑虑去了一大半,谁是主帅不都是出兵打仗,况且如今胜算更大,建功立业不担要看难易,也要看有没有命享受功勋。 太师亲自领军,我等自然也不能当逃兵,我们听太师的。 营帐里热闹,营帐远处的林子里也热闹,兵士们还在追赶猎物,他们以前在穆慎麾下就经常以打猎演练军阵,此时也以军阵驱赶着猎物,穆慎在他们眼里,威望甚隆,他们是只听穆慎一个人的,这几日,他们这一营怪憋屈死了,每日都被别营群嘲。 今日他们一整营几千人就以练习军阵为由出来打猎,发发闷气。 哎!你们看那是谁?有副将在山坡上大喊,他瞧见了前面山道上有十几匹马急奔而来。 是大将军回来了!有人眼尖,远远瞧出了穆慎,一帮人欢呼着骑着马匹就冲下山坡。 大将军,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成了无主之军,谁都想插手掌控。 一群军汉心情激动,围着穆跑马。 第40章 乱世王孙40 穆慎见着了这些兵,松了口气,只要这些他亲手带出来的兵还在,就还有转机,他控马停下,环视一眼这些率先赶来的将士,欣慰一笑,我穆慎的兵,是其他人能掌控的吗? 不是!周围将士大吼,吼完相视一笑,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每个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 君霁与穆铖被挤到一边,干脆下马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将士们眼里只看到穆慎,这情形让穆铖又骄傲又自豪,转头对君霁说,我爹是不是很威风? 这样的真心敬仰一个人,这么多人共同敬仰一人,这感觉光是站在一边就觉得热血沸腾,他点了点头,我以后会比舅舅更威风。 我相信你能行,穆铖咧嘴一笑,伸手比了个大拇指,你表兄我也想当个大将军,上战场保家卫国。 哟,两位小公子有志气啊。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俩,转头问穆慎:大将军,这两位是府上的公子吧? 众人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好奇地打量他们。 这一位是犬子。穆慎朝穆铖看了一眼,翻身下马,朝君霁恭敬地弯腰行礼,这一位正是当今天子。 这......众将收起脸上轻松自在的表情,这个时候天子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尧都有变,秦家谋逆。穆慎简单说了都城情形,如今我欲护着天子北征,不知诸位可否助我? 他态度诚恳,眼神诚挚,把每一个在场的将士都一一看了。 大将军,我愿意跟着您北征! 有个副将越众而出,站到他身边,朝君霁行了个礼,又对着穆铖点了点头。 余下的也没犹豫多久,也纷纷站到他身边。 大将军,尧都的百姓可安好?有人担心家人,有了思乡之情,为什么不打回尧都而去北征? 尧都百姓安好,垣州侯正陈兵城外,秦家夺了金龙台后,忌惮垣州侯,没有再费力针对百姓。只是我接到消息,雀天阙已败,边牧十二部已入关,我们本来就是前去增援,时至今日已晚了数日,此时战机已逝,唯有将边牧阻在宣府,才能有一线转机。 这些将士都不是新兵蛋子,穆慎的话他们听得明白,内忧外困之下,若是自己斗起来,最终肯定没有好下场。 愿追随大将军!愿为天子而战!愿为大宣而战! 他们没有犹豫,双手抱拳,出征前的誓言夺口而出。 今日之祸是我君霁的过错,诸位高义,君霁铭记于心!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8) 君霁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坦诚地看着这些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士,此刻,他才发觉天子除了权力还有责任。 众人看到他没有避战,还把尧都大变的罪责担了下来,士气更盛,有几位曾在点将台上获赐刀剑,此时更是恨不得马上飞到宣府,为天子杀敌立功。 穆慎暗暗点了点头,心想,父亲以前或许错了,天子需要的是历练。 现在大军驻扎在何处?他问领头的副将,抬头看前面的山岭。 就在那边山谷里的草场。副将抬臂一指,他们站在半山腰上,登上山顶就能看到军营。 大将军,刚才我看到齐家的车队进了军营。憨厚的小兵从人群后挤到穆慎跟前,伸手比划着齐哉的长相,看着很像齐太师。 君霁与穆铖对视一眼,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让齐哉率先进了军营。 你们是听了谁的令驻扎在此?穆慎心里直叹气,他们一路北上没有多久就被齐哉的人发现,分心与他们绕着圈子,路上没有发现大军的踪迹,都快到始陵城时,齐哉的车队没有再派人来阻拦,甚至连车队都悄无声息地说不见就不见了。人跟丢了之后,他们向着之前驻扎过的始魔岭而来,想从那里找一找大军的踪迹。 是刘将军,他说现在形势不明,又没有辎重粮草,这里可以打猎,勉强能熬一熬,后来齐大人就送来了一批粮草。副将想了想,把前几天的事也给汇报了一下。 他正说着话,从山顶奔来一人,远远就大喊:赶快回营,大军要出发了! 这时山那边传来军号,鼓声,看样子要离营上路。 大将军,怎么办?副将看着山顶上策马奔下的人,是刘将军的亲卫。 你们先回去,我们跟在大军后,先探一探大军动向。穆慎看着那亲卫,确实眼熟,对方肯定也会认出自己,好在刚才有几个将士机灵,迎了上去与来人叙话,分散了对方注意力,有意挡住对方的视线。 穆慎他们几个隐到树后,那边刘将军的亲卫也没细看,端坐马上,催促着他们赶紧回营。 刘将军下令了?要往哪里去。副将上前几步,将手中一串野味挂到亲卫的马上,多谢兄弟跑了这一趟,现在拔营离开,这些个野味送给将军路上打牙祭。 瞥了那几只肥美野兔一眼,亲卫神色缓和,解释了一句:齐太师要领兵北上抵挡边牧,兄弟们也跟着去挣个军功。 太师到了?副将一边上马一边表现出一幅急切的样子,在太师麾下挣军功好。 众人远去后,山岭静了下来,穆铖探头看了一下,才钻出树林子,爹,齐哉也要北征,我们是跟上去还是另外想办法? 现在先跟着,找机会混进去。穆慎示意他们牵马,先上山顶看看。 山下草场,旌旗飘飘,大军缓缓开动,数万大军把草场都踏平了。 等大军走出草场,穆慎他们才翻身上马追在后面,跟到始陵城,大军越城而过,一直没有机会混进去。 大约是因为局势紧张,齐哉的行军速度很快,每天就停下休息两次,每次半时辰。 前行一天一夜,穆慎终于有机会混进了兵卒营,藏身军中,因为对那几个将军过于熟悉,又伪装成普通兵士的样子,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认出来,除了那个带他们回营的副将。 第41章 乱世王孙41 尧都南门外,五里坡。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阴沉沉的,加上夜里遭了袭击,垣熙损失了几百兵力,心情不太好,午膳只喝了一碗药膳粥。温商一直在他营帐里,一边帮他上药一边与他说话。 秦江这一次夜袭应该只是试探,这老狐狸,昨夜来的不是白江的大军,我看他们留着后手。 他上好了药,收拾干净之后,坐到矮榻前,看着趴在榻上的人道:感觉如何,云家的药千金难求。 还成,伤口有些发痒,我看比我们垣州的药好。垣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转了个话题:派人出去探探情况,尧都出这么大的事,各州的兵力有没有出动的迹象。既然秦江做了这个领头羊,我们又不在垣州,别被人端了老巢。 你就放心吧,都安排了。 温商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营帐。 垣熙见他神色像是有事,低笑一声:温将军帐中藏了什么?能让你这么时时关注。 也没什么,云太史来了。 哦?那药他送来的? 温商点了点头,回道:此刻正在我帐中,他希望能与我们结盟,让我们稳住尧都局势。 结盟不是不行。垣熙小心坐起,不细看不会发现他有伤在身,让他来吧,总要给云家面子。 温商召来亲兵,低声吩咐几句,让他去请云飞昙过来。 云飞昙二人跟着亲兵走到营门前,掀帘进去通报了一声,片刻出来仅请云飞昙入内叙话,陆珺濯被拒在门外,进不了中军营帐,不过,他也不在意。 只不过他不想在营外傻等,军营里又不能随意走动,正犹豫的时候,前面不远处传来垣姬的声音。 你是...... 垣姬看着他身上穿的不是垣州兵的皮甲,身上衣袍有些破损,像是刚刚参了战,垣姬自己没有孩子,却很喜欢小孩,见到十几岁的少年郎上了战场,免不了多一分怜惜,你的衣裳破了,过来,我帮你缝上。 夫人。陆珺濯对她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夫人了。 举手之劳。 陆珺濯跟在她身后走向一座小巧的营帐,只是不便与她独处一室,在营外将外袍解下,递了过去。 垣姬取笑他道:小公子这么避嫌,是怕家中贤妻责怪么? 夫人说笑了,我尚未娶亲。陆珺濯有些窘迫,怎么说到这个上面来了? 垣姬低头浅笑,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隔着帘子与他闲聊:等仗打完了,回到垣州,我给你说一门亲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君濯。 君姓?怎么会在垣州军中呢?垣姬掀帘仔细打量他一番,见他虽带着面具,却觉得有些面善。隐约觉得他像谁,她看了许久,才愰然大悟:你是那个孩子? 陆珺濯取下面具,露出与君霁一模一样的脸。 这些年你一直在垣州? 陆珺濯摇了摇头,不是,去了很多地方。 也是,当时卜大人预言,台城的人都相信。 她放下帘子,在帘后缝补外袍,那时候我初进台城,他们相信的,我偏偏不信。把你送出去之后,他们还吓得以为有神显灵。 帘内有笑声传来,颇有些视鬼神如无物。 陆珺濯听了,诧异地抬头看着帘内,这时候的人都信鬼神,难得遇到一个不信神的。 这话不好接,他索幸就没回,垣姬也不在意,转而问起他去了什么地方。 两人就这么一里一外地闲聊着,不远处的中军大帐里,正事谈到了接近尾声。 那就这么定了,等天子重归台城,云家额外派百人工匠到垣州授艺,垣州与云城互为盟友。 垣熙一一确认盟书条款,满意点头,云家世代积累,无论是兵器锻造还是庄稼栽种,都非其他世家可比,此次能与云家更亲近一步,对垣州百利而无一害。 这一次结盟,云飞昙用的云家的名义,之前穆慎和君霁走得匆忙,他没有擅作主张,想着等自己到了云城,见着了他们再做打算。 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天子已先一步去了征北军中,家父还在云城等待救援。尧都就靠垣侯稳定局面了。 说完,云飞昙起身,向他深深行了一礼,就欲离开。 云大人带着那小子在身边,可要小心,给大人提个醒,不要让他去始魔岭和雀陵。 垣熙没有挽留,他刚与云城结盟,也不想它有何闪失,只是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话里有没有说尽的地方。 为何?云飞昙脚步一顿,这两个地方他在家中的古籍看过,除了万年前有过一段关于神魔的记载,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始魔岭勾通两界,人间乱世会打通两界,群魔重临人间。 温商在一旁说道,见他点头,接着说了下去,卜家曾言,他会带来乱世,这十几年,他在的地方,就会有祸事。其实那一晚,我带走的是两卷竹简,其中一卷是穆太后脉案,另一卷是穆家一位先祖的手书,其上写着始魔岭下镇压着一付魔骨,魔骨的主人名叫衍安。云大人一定比我们更熟悉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魔尊衍安,上古之时,始魔的仆人。云飞昙以前看过关于他以及他主人的故事。 手书上还写着,那魔骨几百年前忽然恢复了意识,穆家那位先祖想尽办法才把那道意识镇压在穆氏族地。我之前动了收他为徒的念头,千方百计想法子压住他周边祸事,多方打探才探到穆家祖上曾经镇压魔骨的事情,才会夜探穆朔书房。 将军是怀疑他是衍安? 原来你真的想收徒弟。 云飞昙与垣熙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让他有些尴尬地挠头,连忙为自己洗白,现在已经不想了,他是谁与我无关。 不管他是谁,我带着他总有法子查个明白。 第42章 乱世王孙42 云飞昙出了中军营帐,远远看到陆珺濯坐在一个小巧营帐外,正笑容灿烂地与人闲谈。 这个人就是这么容易与人混熟。 走了。他走过去,淡淡地说。 大人,事情都谈好了吗?陆珺濯站起来,转头看了看帘内,垣姬还没有缝好他的外袍,略有些犹豫。 云大人可否稍候?很快就缝好了。垣姬听到声音,掀了帘子的一角,与云飞昙点头招呼。 那就有劳夫人了。 不一会儿,衣袍缝好,时辰也不早了,他们急于赶路,没有多作停留,谢过垣姬之后,骑上备好的马匹就出了大营,向北而行。 尧都到云城有几条路可达,云飞昙本想挑一条近道,后来想了想,近道需要越过始魔岭,怕横生枝节,为了稳妥,最后折中了一下,绕过始陵城,走了一条小道。 路上经过几个村庄,也都是人去楼空的样子,越靠近云城,空村子越多,偶尔见到一两个行人,也是行行匆匆。 老伯,怎么你们都往南走?陆珺濯下马,拦住一个背着包袱的行人,前面出了什么事? 公子外地来的吧,你们不知道,前边正在打仗,昨日来了一队大军说是援军,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遭了殃,他们见人就抓,男子上阵杀敌,女子小儿营中杂役,一下带走好几个村子的人,我们害怕就逃了,两位也赶紧走吧。 说完,老伯拽着小驴,驮着家当跑了。 陆珺濯与云飞昙对视一眼,看来征北军有变,到底谁掌控了征北军? 远远已经可以看到云城的城墙,城下旌旗飘飘,一个个营帐立于城门外。走近一点,还可以看到有两队人马正在对峙着,双方摆着阵形,像是暂时罢战。城头上飘着的还是云家的旗,城墙上人影重重。 大人,我们如何入城? 云城不大,若是边牧所有部族都南下了,凭兵力就能围着这小城,但是想越过这座小城往南,就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危险,因此边牧才围着云城数日而没有别的动作。 现在陆珺濯他们被大军阻挡在外,入不了城。 先探一探城外征北军的情况。云飞昙翻身下马,轻飘飘往前掠去,陆珺濯紧随其后。他们的方向是那一排排的营帐。 营前两军对峙,营里杂役忙忙碌碌,他们要为战场上的将士补充物资,此刻停战,他们之中瘦弱之人已经累倒一大片,不少人躺在地上喘气。 是齐哉。陆珺濯眼尖,看到中军的马车上,齐哉身着战甲,手中握着一根长|枪,他的身后军阵成列,气势恢宏。 没有理会前方形势,两人悄悄潜入营帐,小心翼翼地躲过杂役的目光,在营里看了一遍,除了杂役,没看到其他人。 难道君霁他们没来?陆珺濯弯腰躲在营地的木栅栏边,探头看远处的军阵。 有战鼓声传来,似乎前边又开打了,只见征北军右侧阵容绕着前方出动,沿着城墙往北,边牧也派兵拦截。 陆珺濯所在的营地略高,是一片小土坡,此时战场局势一目了然,右侧方向开始发动,战马嘶鸣,刀剑相击。 云飞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蹲在他身后双手撑着草地,修长的手指飞快弹动,似乎在与什么人交流着,陆珺濯久等不来他的答案,转头看他,见他如此,一时大感兴趣。 这也是云家秘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停下手中动作,神情舒缓:云城里暂时安好,家父昨日已见过穆将军,他们商定先让齐哉与城下的边牧主力战一场。 因为战场上的动静,营中的杂役开始忙碌起来,云飞昙的位置没有遮挡,容易被发现,他往前挪了两步,靠到陆珺濯的身边。 距离太近,他的气息拂过陆珺濯的脸颊,如微风拂过平静湖面,拂出了漫漫涟漪,乱了二十七年未曾动过的心。 穆将军就在征北军中,我们先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与他们汇合。云飞昙注意力被战场吸引,轻声向身旁人说出自己的打算。 陆珺濯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双眼眸色变浅,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就在他心动的时候,卒不及防之下,隐约听到一声铃音,紧接着眼前景物一变,竟不再是云城的战场上了。 脚下是一片幽暗的土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黑水池子,池子里的水如沸水一般不停冒泡,隔着池子,有不少长相各异的魔物在与另外一批人形生物撕杀。 说是人形生物,是因为他们虽是人的形态,却能漂浮悬空,在半空中如履平地。 魔物们虽然各异,领头的却是一个披着红披风,黑发束成高马尾的英俊青年,他气质独特,似乎与整个战场格格不入,手中握着的一条黑色长锁链时而化为长剑,劈向空中,将对手驱散,时而化为长长的锁链,卷住对面的某个白色身影,将之拔向远处的战场外。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9) 陆珺濯看着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空中战在一起,动作快如闪电,那个魔族首领明显游刃有余,下手时常留有余地,对面那个白色身影却是步步紧逼,手中银光长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对手的心脏。 他突然心口一痛,上前两步想要阻止,眼前景色一变,一角营帐入了眼,耳边传来云飞昙的声音。 君濯。 像是魂魄由这两个字重新归附,他全身疲惫,犹如大病一场,面色惨白,鬓边冷汗被秋风一吹,让他打了个寒颤,眸色由浅变深。 他躺在干草地上,已经不是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袖中铜铃从手臂上滑落,被云飞昙捏在手中。 他翻身坐起,甩了甩头,刚才一不小心着了道,看来确实不能大意,此刻想来他心有余悸。 魔物最擅蛊惑人心,此物你随身带着终归不妥,我暂且帮你收着。 云飞昙见他点头,将手中铜铃连同里面的魔珠一起收入一个绣着云纹的布袋子中。 陆珺濯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战场,我们这是在哪?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趁人不备,换了个地方。 时间竟过了这么久吗?陆珺濯心中微惊,他在幻境中并没有发觉时间的流逝。 第43章 乱世王孙43 大营里正热闹着,昨日齐哉胜了一场,边牧败走,聚于云城往北的一座山里。这样好的形势刺激得征北军诸将豪气万千,昨晚的庆功宴都喝高了,酒醒之后又听到消息说均州候已出兵,不到两日就能抵达云城,到时候定然把边牧彻底赶出宣府。 营中有一片开阔地,不少将士正在操练,比以往更加积极,庆功宴上不少人得了嘉奖,晋了品阶,只要能活着回去,军功少不了。 穆慎将头上战盔扶正,挡住面容,行动如常地越过热闹的开阔地,到了膳夫营,猫着腰拐到营后。 云大人。他的声音轻不可闻,被秋风一吹就散了。 云飞昙回头向他点了点头,拉着陆珺濯站了起来,隐在营帐的阴影里。深秋天气不太好,虽临近午时,天却阴得历害,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他们。 膳夫们此时正在隔壁大灶营中为大将们准备午膳,不在营中。 为了不引人注意,穆慎一边操练,一边低声说道:刚才有消息传来,均州侯快到了,明日两路大军汇合之后,追赶边牧往北,还请云大人与令尊说一声,齐哉看样子想顺带将云城收入馕中。他对宣府志在必得。 多谢告知,家父早有防范,今夜我会入城。 穆慎看了他身后的陆珺濯一眼,你跟着云大人一起小心行事,凡事切勿鲁莽。 是。陆珺濯向他施了一礼,君霁可安好? 他直呼天子名讳让穆慎皱了皱眉头,只是也没出言责备,无事,昨日第一次上战场杀敌,现在有些疲累,正在安全之处歇息。 有劳舅舅照顾着。 穆慎停下操练,打量他一眼,你们兄弟俩不太相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不像君霁。就连云飞昙也愣住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穆慎说得对。 隔壁传来动静,膳夫们开始端着饭食出了大灶营帐,有几个膳夫抬出干柴,准备在开阔地造饭,起火时,因为干柴被霜沾着,火起不来,一股股浓烟飘起,正在操练的将士收了手中长戈,散到一边,有几个朝穆慎所在的位置来了。 有人来了。穆慎提醒他们,自己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 陆珺濯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云飞昙往后退,两人轻轻翻过木栅栏,离开营地。 爹,午膳备好了。穆铖从远处走来,小声与立在营边的穆慎说道,他说着话,好奇地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还能扫到两个远去的背影,云大人他们去哪里? 他们要入城。见自己儿子探头探脑,一手拍在他脑后,没好气地说:别看了,以前我没有管着你,让你如此胡闹。 穆铖被他一拍,战盔都歪了,赶紧扶正,闪到一边,压低声音不满道:什么胡闹,那时候我怎么知道温商心怀祸心。 早叫你用心关注朝局动静,温商是垣熙手下大将你都不知道,你都关注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城依山而建,东门外是悬崖绝壁,平时东门极少有人来,因为这门外是云城古族的禁地,普通人进不去。 禁地入口是一道石门,其上纹路奇特,不同的光线显示的刻纹痕迹不同,开门的方法也不同,如果云城战败,云氏一族的亲眷会带着百姓入禁地避祸,从前有过这样的先例。 常人出禁地也是从东门出,但是云飞昙做为云家嫡脉后人,知道自家禁地不止一个出口。 小心,这里有阵法陷阱,跟着我的脚步走。 漆黑的林中有一点光亮冒出,两道人影绕过几颗高大的松树,云飞昙走在前,脚下轻轻点地,几乎没有让脚掌落地,他手上握着一颗玉佩,光亮就从玉佩上散出,照亮他们周围的一小片地方。 这里有几道机关,声音、光线、味道都会触发机关,看到前面那颗矮松了吗?到了那里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透光。 云飞昙顿下脚步,右手指了指远处的一颗不起眼的矮小针叶松。 陆珺濯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那树后一片深沉墨色,光线竟然透不过去。 大人,你......陆珺濯有些犹豫,这样的家族禁地,自己一个外人知道了秘密入口,是不是不太好? 云飞昙没有回头,看着前方轻声道:无妨,我信你。 这样的话,让陆珺濯心中无端地猛跳,又有些雀跃,仿佛有了这一句话,就像是人生突然充满了希望,他脚下愈发轻飘。 刚刚上线的系统发来的提示音都直接被他忽略了:【请玩家注意,剧情已进行80%,乱世已至,玩家最后一个任务已启动。】 接着系统列出了任务内容,几个长长的段落,闪了至少两分钟。 别吵,回头我再细看。 前面云飞昙已经往前走了,陆珺濯紧紧跟上,顾不上看任务详情,系统默不做声地下了线。 云飞昙走到那颗矮松前,收起了发光的玉佩,看了陆珺濯一眼,没有说话,右手按在矮松上,其后的黑暗泛起涟漪,波纹一圈一圈地散了出去。 一点光线都没有,陆珺濯被握住手的时候心中一惊,接着身体好像自己飘了起来,渐渐地,就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身体的重量变得可有可无,时间的概念也渐渐模糊,再睁眼时,面前豁然开阔。 眼前景像犹如仙境,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开遍整个山谷,山泉叮咚作响,蝴蝶在花中飞舞,一点不像外面深秋萧瑟的样子。 这样的美景,陆珺濯从来没有见过,他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云飞昙唇角微扬,放开他的手,也不催促他,任他沉浸在美景之中。 想不到云家的禁地是个世外桃源。 过了许久,陆珺濯才回过神来。 他跟在云飞昙身后,沿着曲折游廊向前。云家的禁地看着挺大的,山谷尽头房檐层层叠叠,有一个小镇子那么大。他们所在的地方离云城东门最近,紧闭的巨石城门隐约可见。 第44章 乱世王孙44 云飞昙在东门外触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门后有几条小巷,此时聚了不少人。大约是因为城外大军压境,云城的老百姓都有经验,一旦事情不好,就会聚在东门等侯。 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 有人发现了云飞昙,惊喜地欢呼起来,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在一两步开外规规矩矩地行礼。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云飞昙进了云府大门。 带客人到我院中安歇。他召来一个仆从,让他领着陆珺濯去自己的院子休息。 陆珺濯知道他事忙,回到云城肯定有事情要与云老大人详谈,不便一直跟着,于是笑道:大人请便,我正想找一处地方好好歇歇脚。 说完之后,跟着仆从沿着青石路走了,看过禁地的美景,云府中的景色倒显得朴实很多,房屋盖得大气,古朴的木窗,白墙绿瓦,庭院无花,多是一些宣府常见的灌木丛。 一路走着,没有遇到其他人,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到了一处临溪而建的小院,院里院外都是竹子,院里有一栋小竹楼,旁边还有一排小木屋。 仆从领着陆珺濯进了其中一间,有侍女看到,端了茶点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小的就在门外。 那仆从年纪不大,与陆珺濯相仿,说话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去吧,有事会叫你。 陆珺濯没有留他,点了点头,坐到房中的蒲团上,准备查看系统留下的任务详情。 云家的侍从侍女轻手轻脚地掩门退出房间。 他飞快地阅读脑海中闪现的文字,主要是他们从尧都到云城这一路上,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 首先说的地方是大家忽略很久的隅州。 隅州侯与秦家是姻亲,在穆慎出征之后,才从尧都回到隅州,没过多久,秦卓岚就出现在隅东城,没费多少功夫就说动隅州侯趁机攻打垣州。温商留在垣州的兵力虽少,但是尚能支撑一段时间,留守的将军一边派人去尧都报信,一边与隅州军游斗,就是不正面迎战。 战场在垣州境内,秦卓岚打不到垣州兵,拿垣州百姓解气,抓了不少壮丁,垣州百姓因此涌向尧都或是均州。 均州侯趁机收留垣州流民,青壮收入军中增加兵力,短短数日时间,扩军两万,朝云城而来,多出来的兵力,靠一路抢夺,以战养战。 均州大军距离云城不到百里,这是之前穆慎跟他们说过的消息。 温商听到垣州被攻打的消息,一怒之下攻入尧都,秦府联合白江的主力在南门与之大战一场,各有损伤。 宣府地界,云城外的边牧其实兵分两路,一路盯着云城,一路攻下了宣城,正往朝凤城的方向攻去。 照目前局势看,云城的情况还好,征北军大败边牧,胜了几场,齐哉势如破竹,踌躇满志,正准备顺便吞下云城,图谋宣府。 现在宣府治下的宣城、云城、朝凤城都在战火之中煎熬。 系统最后留下的任务,是帮助君霁夺回征北军控制权,将边牧赶出宣府,助他重返尧都金龙台。 现在朝凤城的情况怎么样了?陆珺濯敲了敲系统问道。君家的祖地宣城已失,朝凤城是穆家根基,这三座城是大宣抵挡边牧的第三道防线,过了这道防线,始陵城倾刻即可攻下,尧都就会再无屏障。 【情况不容乐观,宣城已败,朝凤城也不好。】 宣城为什么连抵抗都做不到,直接败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陆珺濯也没理它,右手捏着下巴望着窗外。 天色很暗,看样子要下大雨,云府的仆人们忙碌着,进进出出,抬着不少大箱子到大门外。 不一会儿,雨滴开始落下,先缓后急,最后变成秋季少见的瓢泼大雨,雨水冲刷着屋檐,把屋顶上的绿瓦冲洗得格外干净。 陆珺濯看到窗外青竹在雨中摇曳,心里想着这样的大雨,城外的征北军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有些担心。 【宣城防卫薄弱,君家人丁单薄,王族后裔多在尧都,宣城只是先祖陵寝。】 系统安静了许久才回答,窗外,远处天边有火光闪过,紧接着传来浓密而急促的鼓声。云飞昙单手执着一把黑色大伞从院外进来,脚步有些匆忙。 齐哉趁雨偷袭,家父的想法是引他们入城,趁机解决齐哉,夺回征北军的控制权。 云飞昙收了伞,把伞放在廊子里的架子上,快步走上木阶进了房间,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用于疏散百姓,我们要尽快,有消息传来,边牧也向这边赶来,我们要在他们到前夺下征北军。 他匆忙解释两句,回头吩咐在廊下侍候的仆从赶紧收拾一下应急用的物品,准备进禁地。 仆从点头应下,动作迅速地奔过竹制阶梯,冒着大雨在小楼的最高处挂上了一个小巧的纸灯笼,那灯笼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竟不怕大雨淋湿,在昏昏沉沉的雨幕中,亮着剌眼的黄光。 你跟着我,不要走散。 云飞昙看了陆珺濯一眼,转身迈出房门,从阶下的架子上取了两把伞,递了一把给他。 两人撑着伞走进雨幕,外面早有看到灯笼的人背着包袱走向东门,开始时人不多,还可以打伞,后来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伞挤着伞,雨水沿着伞骨滴落,沾湿了外袍,很多人索性收了伞冒雨前行。 他们情绪稳定,没有惊慌,即便有小儿哭闹,也很快就被哄好了。 但是人太多,还是会有些意外发生,路过城中的一座石桥时,因为下着大雨,视线不佳,有几个人被身后人挤落水中。 河中水流不急,陆珺濯离落水的人很近,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伸手拉住两人用力将他们抛向对岸,等云飞昙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最后一个人往对岸快速游去。 幸亏垣州靠海,河流众多,大多数垣州人都会游泳。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几个落水的人心有余悸,不顾身上狼狈,纷纷上前拉着他的手感激地说,他们的亲眷喜极而泣,也上前行礼,他身边挤满了人。 云飞昙立在远处默默看着被人群围住的高大身影。 这个人好像又长高了。 第45章 乱世王孙45 城外,穆慎的小队跟着大军出了营帐,冒雨走到城下,每个人身上都披着蓑衣,头上只戴着战盔,就连齐哉都是这幅打扮,只是他站在马车上,不用踩着泥泞走路,在他身后另一辆马车上,站着均州侯闵武。 两人虽然平时养尊处优,但如今冒雨行军,眉头都不皱一下,依旧谈笑风生,在他们眼里,云城已是馕中物。 太师,依本侯看,就不用兵分两路了,我们两军合兵一处,冒雨攻城已是趁人之危,再两路齐攻,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闵武身材高大,看着更像个武将,身上铠甲崭新,长剑冒着寒光,锐利逼人,一脸自信从容。 侯爷,云城可不是别的城,小心无大错。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五十步开外,齐哉抬头看着城头上的云家亲卫,侧头提醒他不要大意。 云城古族嘛,知道,多少年都没换过主人。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0) 闵武面上收起轻视,眼中依旧光芒闪动,跃跃欲试,心里想着云家这么历害还不是只能龟缩城中。 五十步,已经是长箭的射程内,但是城头上的人没有下令放箭,城上的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斗笠下的面容冷漠,手中长弓握得很稳,雨水顺着他们握弓的手往下滴。 因为下雨,不能在城墙上拨热油,城头上堆着的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以及一排一排的长戈。 这一次征北军没有带攻城器械,有些人对上面突然下令攻打云城有些懵了,士气有些低落。 穆慎附在副将耳边低声吩咐着什么,副将不住点头,不一会,他扬臂做了几个手势,不久之后,这个小队的人就集体慢了半步。 就这半步的距离,城头上的长箭如急雨纷纷,前面不少人中箭,齐哉由亲卫护着,马车前立起了一道盾墙。 雨下得越发大了,几乎把鼓音盖住,场面阵容有些乱,穆慎趁乱领着君霁和穆铖在小队的掩护下,沿着西边城墙跑。 城头上几轮弓箭之后,停了许久,像是长箭不足的样子,有人抱起石头往下砸。 齐哉心中大喜,不顾损失的兵力,下令猛攻城门,攻城木他们还是带了的,轻巧的绳梯也有,已经有两架绳梯被抛上城头。 云城的兵力顶天了也只有两三万兵,在雀天阙已经损失了不少,闵武相信,云城此刻一定是最弱的时候,别看反抗激烈,城头上的人越来越少,已经顾不上绳梯了,开始的时候,绳梯抛一架就被砍断一架,现在已经挂上了四五架,已经有均州兵冲上了城头。 闵武看了一眼齐哉的方向,心里想着如何摆脱他,自己占了云城,上千年的古族,收藏该是多么丰厚,他眼中有贪婪一闪而过。 那边城门已经被撞出了裂痕,眼看就要被攻破了,城头上的云城兵被逼得步步后退,只能护着自家老大人往后撤。 城门轰然倒塌,溅起雨水,齐哉就是在这雨水四溅里入了城,一眼看到已经撤退的云老太史。 云老大人,别来无恙乎? 他立在马车上,满脸得色,马车缓缓驶近,身后跟着闵武及黑鸦鸦的一片大军。 云霆甩袖转身,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亲卫们纷纷跟上,快速跃上路边百姓的屋顶,沿着屋檐跳跃,片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齐哉脸一黑,已经好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但是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还没有被气得失去理智,冷声吩咐大军尽快入城,另一方面下令齐维带路前去云府。 齐维之前曾在云城游历,知道此城机关重重,不熟悉此地走法的人很容易掉入陷阱中。 靠右走,千万不要乱碰任何东西。 他越众而出,走在前头,遇到浅色石板就绕开,只踩那些深色青石。 城中静悄悄的,路上没有行人,等他们走出一段路,才惊觉自己又走回了原地,这样诡异的事情吓得他们停了下来,然后,他们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这城里,一个人都没有。 中计了! 闵武反应也快,他纵身一跳,回忆着云家人的动作,在屋檐上飞奔,竟然一去不回。 越来越多人像他一样,跳上屋顶,从屋顶上走,渐渐地,人越来越少。 追上去!齐哉冷哼一声,弃了马车,提着长剑也上了屋顶,他的亲卫紧紧跟着他,余下征北军本想后退出城,可是明明看到破碎的城门,却偏偏过不去,心中骇然。 穆慎带着几千兵悄悄摸到西门外,城门下有两个云家的子弟迎了上来,可是穆大将军? 他们身后的大门紧闭,看样子他们很谨慎,没有确认之前,谁也不会放进去。 穆慎扬手制止身后将士,上前递过一枚翠玉扳指。 那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转身扬了扬手,身后城门缓缓打开。 穆大将军请入城。 之后,两人飞身轻飘飘落在城头,穆铖瞪大眼睛看着,一脸不可置信,他早就知道云家人历害,但是亲眼见到还是有震感。 表兄发什么呆,走了。 君霁朝空中一甩缰绳,啪的一声让穆铖吓了一跳,走吧走吧,我早就想来云城见识见识。 这时候,雨势变弱,云飞昙领着云城的百姓聚在东门前的大广场上,等待时机开启东门,进入禁地,突然他回头一看,远处竟有两人沿着屋顶树稍快速奔来。 两人来势很急,一看到人群中的云飞昙,手中长刀就朝他劈去,卒不及防之下,云飞昙只来得及举剑格挡,三人瞬间短兵相接,附近的百姓被波及,有几个受伤倒地。 陆珺濯身上没有武器,手中只有一把伞,情急之下,把伞当剑,挑开其中一个人的长刀。这两个人他不认识。 云飞昙却已认出为首的是均州侯闵武,另一人应是他的贴身侍从。 显然此人对云城的熟悉程度比齐哉还高,连云老大人都能绕过,直奔东门,他的目标一直是云家禁地,要进禁地必须要有云家人,所以他们才一上来话都没说,直接朝云飞昙攻去,想把他拿下。 他们的情报中没有陆珺濯。 第46章 乱世王孙46 雨还在下,不过天上浓云已经散了,天色渐亮,看时辰,也不晚,酉时一刻不到,之前说的三个时辰时间其实没到。 云飞昙心里焦急,闵武出现在这里,恐怕前面出了变故。 他略一分心,长刀又夹着劲风攻来,被一柄伞架挡住,陆珺濯回头对他说:大人,我挡着他们,你去开启城门。 闵武见长刀被阻,收刀之时在伞架上划过,响起一阵剌耳的声音。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看了自己的亲卫一眼。 他的亲卫微一点头,朝陆珺濯攻来,而他则在紧紧追在云飞昙身后,两人在门前纠缠着。 陆珺濯将手中散架的伞柄朝那亲卫抛去,趁他格挡时纵身跃起,半空中一脚踢在他头上。 亲卫头上戴着战盔,被踢了一脚,虽没伤着,但也头晕目眩,视线顿时模糊,手中长刀劈了个空,打了个趔趄向前扑去。 陆珺濯动作很快,长腿一甩,再踢一脚,把那人踢趴在地,在他身上战甲留下了一个脚印。 不等他爬起来,陆珺濯已经一脚踩在他背上,他喷了一口血,面如金纸,手中长刀落地,脸上还带着不甘的神色,但是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的功力比陆珺濯高上一些,而且他看着陆珺濯年纪不大,穿着普通,心生轻视,没想到他招式异于常人,毫无花哨动作,大意之下,只能自吞苦果。 见他再无力反抗,陆珺濯捡起长刀,回头看到城门边正斗得激烈。 云飞昙要在门上描绘符纹,又要应付闵武的招式,有些应接不暇,幸亏闵武只是想拿住他,招式威力有些打折。 此时远处战马嘶鸣,鼓声阵阵,周围的百姓更是惧怕,这样的动静,分明是有大军入城了! 他们的目光转向门边,眼含愤怒,有人愤愤地踢了踢昏过去的闵武亲卫,越来越多人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陆珺濯见情势危急,连忙上前,与云飞昙并肩应付闵武。 有了他的加入,云飞昙纹制符纹的动作更加顺利,速度加快,画至最后一笔时,他把手按在门边的机关按钮上,巨大石门缓缓升起。 快退!云飞昙大喝一声,阻止闵武靠近大门,周围百姓见大门已开,纷纷跑了进去。 马蹄声越来越响,闵武得意一笑,干脆收了手中长刀,立在一旁,大军已到,你们逃不掉的,纵然进了禁地,也不过是躲一时。 你又怎么知道来的一定是你们均州的大军? 云飞昙看到最后一个人也进了禁地,门前只剩下三人,神色略微缓和,淡淡地说。 你们还指望什么呢?征北军?闵武抬起手,长刀轻颤,此时雨已经停了,但是仍有雨水顺着刀槽流下,啪嗒啪嗒滴落在地。 他说:云城的阵法困住了他们,真当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为了云城,我准备了多少年。 他前走两步,长刀直指云飞昙,身上气势大涨:来的只会是均州大军! 你太自信了!陆珺濯举起手中刀格在他的刀上,前进一步,你再准备一百年也没用! 他用力一举,震得闵武虎口发麻,后退了两步。 哪来的狂妄小子!闵武心中一惊,脸现怒容,他到现在才正视陆珺濯。 远处已经来了两队人马,除了预想中的均州大军,还有穆慎身后的大军,他们来的方向不一样,此时在东城门下相遇,诺大的广场瞬间变得拥挤。 闵武依旧盯着陆珺濯,片刻之后才向后翻腾,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还好,赶上了,让云大人久等了。 穆慎翻身下马,与云飞昙见礼,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云老大人在何处? 不知,将军来的路上没遇到吗?按照之前的约定,最后的决战地在东门广场上,但是久等不见自己的父亲前来,云飞昙有些心神不宁。 穆慎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已经归队的闵武,没有再说什么。 云城东南角有一处僻静之地,建有一座云家别院,院中有一间非常大的屋子,平时用作云氏子弟讲学之所, 云霆靠着廊柱,身边跟着数百亲卫,他们全身都被雨淋得一塌糊涂,不少人身上伤口发白,溅到身上的泥水中含有小沙子,擦得伤口发痒难受。 你们先收拾一下伤口,敷一敷药。 他咳了两声,摆摆手阻止亲卫上前扶自己。他的长相与云飞昙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两鬓斑白,他年近六旬,若不是现在身着战甲,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文臣。 外面如何了?他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干布帕,擦了擦脸,转身进了讲堂,放下手中布帕,解下蓑衣。 征北军大半被困于阵法中不能动弹,齐太师身边跟着不到千人追着我们,被困在别院外。 亲卫首领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嗯?他抬头,见讲堂中没有谁是身上没伤的,人数也不多。 亲卫首领道:别院的阵法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我们这些人...... 他没有往下说,刚才他们身后跟着均州侯和齐太师,虽然后来均州侯没跟上来,但是齐太师带着近千人紧紧追在身后,全靠熟悉地形才进到这里歇一歇,门外的阵法也是匆忙之下布置的。 现在他虽然被困,很难说能把他困住。 正说着话,别院的大门就传来撞击声,显然齐哉已经脱困,出了阵法,正要攻进来。 齐哉手握长剑,站在别院门外。门前,他的亲卫用力拿肩膀撞击院门,院门虽然结实,但是也被撞出了裂痕。 他心里明白,不把云家人赶尽杀绝,云城就不算真正落到自己手里,他一边等在这里,一边下令让人全城搜捕云家其他人。 他没什么耐心,并不打算让闵武分一杯羹,但是又要利用他去寻找云飞昙,如今被一座别院阻挡,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没有注意到城中空无一人,也没有想到闵武的目标是云家禁地。 第47章 乱世王孙47 雨停了,云也散了,难得露出一线夕阳余晖,别院讲堂被这余晖照得通亮。 云霆站了起来,四处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召来亲卫头领,低声吩咐几句。 头领不住点头,之后领着剩下的亲卫,在讲堂前布下个阵法,这个阵法靠近院门的地方与门外的一模一样,靠近讲堂的却有些不一样,但是不通阵法的人肯定看不出来。 云家能工巧匠多,奇人异士也多,此时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亲卫,还有几个精于设置陷阱的奇才。 大人,已经布好了三道,还是尽快撤离。 其中一个谋士装扮的中年文士上前回话,劝他离开,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这别院虽然被围,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再等等,齐哉能够这么快脱困,想必身边也有高人,别大意。 他依旧站在讲堂前,看着面前的地上,那里有几块不大的石头,看着不起眼,不会有人去注意它们。 这个时候,院门终于支撑不住,被冲力撞开,齐哉踏步进门。 两人隔空互相对视一眼,齐哉谨慎地指了两个亲卫先行探路。 亲卫小心翼翼地往讲堂走,直走到讲堂阶下都没任何事情发生。 云霆趁齐哉狐疑之际,转身跃上院墙,再一次当着他的面跑了。 追!他立刻下令,顾不上再探一遍,右手一挥,穷追不舍。 尽管如此,他依旧非常小心,怕有阵法,步步紧跟在精于阵法的齐维身后。 齐维确实发现了阵纹,以为是对方故技重施,心里松了口气,抬腿跨过阵纹,脚尖无意中擦过一个小石头,小石头转了个方向,滚动了一下,正好滚到他之前的落脚点,被齐哉一脚踩下。 瞬间地面像是一震,突然不知从何处飘来迷雾,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已是浓雾弥漫,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了。 不断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齐维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心雾里有毒! 可惜他提醒得晚了,齐哉只觉得四肢发冷,浑身无力,用剑支撑着才没有倒地,想要呼救,但是声音怎么都发不出来。 他离毒源最近,浓雾笼罩在他的周围,然后漫延开去,他摔倒在地。 想不到云家人也会用毒,他不甘心地瞪着双眼,死死盯着讲堂的方向。 解决了。 过了很久,浓雾中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尽快清理毒雾,别让毒坏了这里。 这些尸首怎么办? 齐家人带走,其余的好好埋了。 酉时末,天已经全黑了,南门前的征北军还被困在阵里,不少人躺在地上,这些是不信邪非要出阵,累的。 不少马匹开始不安,一直在原地踏着四蹄。 刘将军,现在怎么办?有人出声发问。 又有另一人质疑:我们不是要打边牧吗,怎么攻进云城,太师也跑了。这叫什么事。 是啊,我们不能稀里糊涂就栽在这了。 ...... 众人嚷嚷着,几位将军也开始互推责任。 诸位可想杀敌立功?远处墙上站着数人,众人认出为首的是云城之主云霆。 云大人,你这是何意?刘将军越众而出,仰头问道。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1) 齐哉已亡,你们是想继续攻下云城还是出城抵挡边牧?诸位可要想仔细了。 听了这消息,众人心里震惊,庆幸自己没有追着太师走。 云大人当真肯放我们走?有人心中怀疑,但是也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特别是那些想立军功的,精神一振,聚在一起抬头看他。 天子亲至云城,诸位若信不过云某,总该相信天子。 另一边屋顶上,云家子弟护着君霁刚刚赶到。阵中有不少将军是见过他的,纵然他出现在这里让众将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军中忠于大宣的将军依旧占大多数。他们纷纷跪地,等待君霁开口。 诸位若能出城杀敌,以往过错既往不究! 他的声音不大,却人人都听得清楚,这下再也没有人犹豫了,同时因为他的出现,士气大振。 他朝云霆点了点头,从屋顶跃到地面,落到阵法中。 云霆右手一挥,有两人出列,不一会儿,地上像是变戏法一样,阵纹消失不见,有人朝城门跑去,果然直接冲出了城,没人阻拦。 这下子,征北军彻底放心了。 君霁最初是跟着穆慎的,在云家子弟的带领下,进了西门之后,一路越城而过走到东门,在那里遇到了均州大军。 云飞昙听说征北军被阵法困在南门,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与穆慎低声说了一阵。 这个法子可行,只是,穆慎抬头看向对面的闵武,闵武的人数不少,我们怎么才能瞒过他,送天子去南门? 闵武的均州兵正挡在往南走的路上,而他本人胸有成竹,握着长刀立于军前。 舅舅,我有办法。陆珺濯上前一步,左手握刀,右手取下面具。 君霁见到与自己相似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均州侯认不出我们谁真谁假,他为了云城某划多年,一定不会放弃眼前势单力薄的天子,有天子在手,他不会只满足于云城。 穆慎点头,他与闵武打过交道,深知他的为人,若是有足够的份量,他不会放过。 只是这计划有些冒险。 我去。不管他留下谁,到达南门的人就是天子。君霁深深看了陆珺濯一眼。 他留不下谁。陆珺濯斩钉截铁地说,尽管很多人都不信他。你只管去南门。 君霁朝他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你们护着天子。云飞昙派了十几个云家子弟跟着君霁,自己则带着十几个征北军跟着陆珺濯。 穆慎依计守在门前,看着两个小队策马朝南边而去,同时停在闵武身前。 闵武看着他们过来,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见过君霁的。 想不到还有惊喜。 他左看右看,虽然认不出哪一个是天子,但是他还记得自己原来的目的。 第48章 乱世王孙48 闵武在两张相似的面孔上来回看了一眼,转身面向云飞昙:想不到云大人神通广大,连天子都跟着你。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军,自信而淡定地说:你们想走,也要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让你们走。不过, 他顿了一下,指了指东门,用云家换天子离开或是用天子换云家,都可以。 君霁脸色难看,双手紧紧握着缰绳,指尖泛白,座下战马感受到他的怒气,不安地喷了口热气。 闵侯好打算,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用得很熟。陆珺濯发现这个时候的云飞昙表现得很强硬,语气很不客气,与他以往温文而雅地样子有点不太一样,正想静观他如何与闵武周旋。 只见他下马,站到闵武面前,你若抓得住他们,云城和尧都归你,若抓不住,只能自认倒霉了! 君霁猛然抬头看他,眼中隐约有不安的神色。 陆珺濯却在想,云飞昙到底为什么要激怒他呢? 不过,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多了,边牧卷土重来,就在城外。 他绕着闵武走了一圈,面色如常,不见半点紧张,若不是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与好友谈论天气。 闵武握刀的手有些发颤,额角有一滴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如此僵持片刻,闵武双眼有些无神,云大人说得不错,边牧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暂时放下恩怨,把边牧赶回老家。 他本就背对着均州军,他的麾下大将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云飞昙:闵侯深明大义,天子怎么能不有所表示? 他看了陆珺濯一眼,眼神里似乎有话,陆珺濯近日常与他一起来回奔波,也培养出了一点心有灵犀的感觉了,瞬间看懂他想说什么。 他控马朝前走了两步,走到均州军面前,天下兵马唯均州最强,闵侯更是国之柱石,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这等强兵猛将,边牧就只配给你们再增军功。雀陵以北,能者居之。 他看过书中内容,边牧的地域广阔,大宣虽然屡遭边牧攻打,并非没有实力抵抗,而是因为每一次攻打下来,尧都金龙台都为了分配利益,各大世家都占一份,然后再被边牧各个击破重新夺了回去。 若是此时以边牧之地许诺,谁打败边牧就是谁的,虽有些画大饼的嫌疑,也不失为一个可以化解眼前僵局的方法。 均州军中的几位大将互相对望一眼,心中有所意动,数双眼睛看着闵武。 既然天子开口了,本侯也不绕圈子,边牧之地从此尽归我均州。众将听令!全军出发,北门迎战! 闵武依然双目无神,但是下令的语气正常。均州兵已经掉转马头,缓缓向北门而去。 云飞昙翻身上马,闵武也翻身上马,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他的动作神态都很正常。 陆珺濯大开眼界,有了这样的秘技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尽快去南门。在与君霁擦肩而过的时候,云飞昙低声说道。 陆珺濯看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却是红艳之色,眼睛也异常明亮,身上的气息渐弱。 大人......他担心地喊了一声,两匹马挨得很近,发现云飞昙的左手食指上有一个伤口,手中紧握铜铃,就是陆珺濯从穆家墓地带出来的那个,伤口上的血珠一滴一滴渗入铜铃。 云飞昙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均州大军全部转头向北,他们跟在大军身后,陆珺濯眼睁睁看着他每隔着一盏茶的功夫就给铜铃喂一次血,那颗邪气的魔珠越来越黑。 原来根本不是云家秘技,而是魔珠控制了闵武。 到了北门,守着城门的云家子弟吓了一跳,他们感觉到了魔气。 开城门!云飞昙一边控制闵武不露出端倪,一边仰头向城头上的云家子弟下令。 公子,边牧正在城下,会不会...... 那弟子有些担心,这些人马不是来攻打我们的均州大军吗。 无须多言。云飞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一怔,转瞬回过神来,公子那一眼太可怕了。 他朝城头挥了挥手,城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城外的马蹄声,呐喊声传来,无须闵武下令,均州兵已经冲了出去。 云飞昙看到他们已经与边牧斗在一起,精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摔下马背。 飞昙!陆珺濯一惊,他一直关注云飞昙的状况,见他坠马,及时伸手将他接住。 快杀了闵武......鲜血从他唇角逸出,滴落到他的白衣上,触目惊心。 原本呆呆坐在马上的闵武眼神逐渐清明,手中一紧,长刀一甩,夹紧马腹就要跑。他反应迅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常人从幻境中醒来的怔忡,他座下战马嘶叫一声,人立而起。 他知道自己着了道,等看清这里已经不是在东门,不用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珺濯搂着云飞昙重新上马,一招手,铜铃已到他手上,无须他做什么,铜铃传出一声轻不可间的铃音,一道黑烟飘出,眨眼缠上闵武的脖子往后拖。 城头上的云家子弟唰地拔剑,指着陆珺濯,但是也没有别的动作,毕竟自家公子还在对方怀里里。 场面有些混乱,城外均州兵和边牧大军打了起来,城内,闵武被黑烟紧紧勒着脖子,叫不出声,座下战马受惊,把他甩落在地,他就在地上翻滚争扎着。 城墙上的云氏子弟手中握剑,下了城墙,把陆珺濯围了起来。 陆珺濯一边忧心怀中人的情况,一边急道:都是误会,诸位别冲动。 他说话的时候,黑烟飘了回来,绕着他转圈,样子像求表扬,再转头一看,闵武整个脑袋都是黑的,死得不能再死。 这下云氏子弟如临大敌,为首的一位白衣少年郎还算镇定:哪里来的邪魔歪道? 相对于城外的边牧大军,他们对这些神秘能力保有更大的敬畏之心,他们好像看不见黑烟,也看不到铜铃,只看到他一招手,前面的人脑袋就黑了。 第49章 乱世王孙终章 城外鼓声阵阵,战况激烈,均州兵力还是有点少了,又失了征北军的策应,边牧渐渐占了上风,眼看就要攻进城门。 围着陆珺濯的云家弟子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征北军终于赶上了,就连穆慎都来了,看样子城内情况应该已经好转。 来了援兵,形势逆转,君霁直接冲出城门,均州军见到了援军,精神一振,边牧的首领机灵,见势不妙,连忙下令撤退,匆忙掉转马头往北跑,一口气跑到雀天阙。 陆珺濯没有跟着追过去,他看了看气息越来越弱的云飞昙,心急如焚,将身上所有药盒子都掏出来,但是,不知道哪一种有效果,双手微微颤抖:你们看这些药对他有效吗? 云字弟子没有得到城主的命令,依旧守着北门,他们把云飞昙带上城楼,找了一间屋子安置,但是对他的情况也没有办法。 看了那些独特的药盒子,里面全是没见过的药丸子,有个擅于制丹的云氏弟子犹豫着一一查看,取了其中几样,小心翼翼地说:只有这些可能有用。 陆珺濯强迫自己冷静,让人端来温水,仔细给云飞昙喂了药,把云氏弟子都赶出去,自己守在床边。 心生不舍。 就在刚才,系统告诉他,最多半个月内他就要被强制送回现实世界,因为他的心理健康值已经临近极限,目前处于无法增加心理健康值的状态。 他执起云飞昙苍白的手,在指尖轻轻印下一吻。 留给他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君霁打了胜仗,收复了宣府,几天之后准备班师回尧都,因为温商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秦江与秦卓岚父子两人前后夹击,把垣州军逼近了穆家墓地,云昱唯恐太后有失,悄悄送她出城,一同进了穆家墓地。 云飞昙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他不是不想醒过来,而是他陷在一个似梦境又似幻境的地方,迷失了方向。 在那里,他看到了陆珺濯,年长了几岁,脸上稚气尽退,变得成熟稳重,身上衣着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式,周围的人他也不认识,那个世界的一切充满他不知道的事物。 但是,他奇迹般地想要知道陆珺濯的一切,他跟在他身后,看他有时在家中忙碌,偶尔出门去见一个朋友。 如此这般,时间像是失去了意义,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回去吧。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一切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身前立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袍,发色如雪的背影。 不知为何,云飞昙觉得那背影有一股化不开的深沉孤寂,他的心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隐隐刺痛。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公子醒了。床边有个侍女惊喜地叫道,有几个人挤到床边,担心地看着他。 他转头四顾,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想找谁,每个人都在,但是总觉得少了谁。 我们赢了吗?他记得自己之前是在云城的,现在醒来,居然是尧都自己的府上。 赢了,你啊你,用了禁术,伤了心神,已经昏迷数月,为父真怕你醒不过来。 云霆责备地瞪了他一眼,这孩子太乱来了! 多亏了兄长,要不然云城就丢了。一旁的云昱心有余悸,现在好了,天子英武不凡,打了胜仗,兄长也没事了,雨过天晴啦。 小丫头心情好,神采飞扬的样子,有些像某个人。 到底像谁呢? 陆珺濯轻轻地飘在屋顶上,唇角上翘,就这样吧,也到离开的时候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金龙台,母亲和弟弟安好,已经好好告别过了。 甚至还去见过垣熙和温商,垣侯依旧伤口未愈,温商因为愧疚,从此成了他的影子,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然后,他用了唯一一次游戏重新加载的机会,只是他略过了乱世,时间线往前推了几个月。 这一次,没有人会记得他,每个人都会好好地过,按照原书所写的那样。 【玩家不后悔吗?】系统的声音有一丝犹豫,若是陆珺濯听得仔细,会发现与以往的机械音不同。 陆珺濯摇了摇头,这个世界还是原书更好,我何必再打扰他们。 他往上飘,身影越来越模糊,对了,系统,你们的二期开发好了吗,接下来的故事是什么? 他不知道,在他消失的时候,云飞昙的袖中滑落一枚玉佩。 君濯。 云飞昙拾起玉佩,他想起了一个人,但是,所有人都对着他摇头,没有人知道君濯是谁。 他想起所有事,他辞去太史一职,去了始魔岭和雀陵多次,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陆珺濯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电脑,知道自己已经返回了现实世界。 他叹了一口气,取下头上的游戏头盔,现实世界不过刚过去几个小时,他却觉得像是经历了一辈子,他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坐到落地窗前,看着高楼下,万家灯火,路上车来车往,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强烈地孤独感袭上心头,他眼睛一闭,手中不知不觉捏扁了啤酒罐,冰凉的金色液体涌出,又顺着他的手滑落。 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他如是想着。 电子邮件的提示音响,他懒懒地伸手取过手机,点开邮件。 亲爱的玩家陆珺濯:恭喜您通过游戏世界《乱世王孙》!以下是奖励列表 :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2) 1.游戏账号陆珺濯将升级成不受限账号。 2.游戏世界《峘华神界篇》试玩资格。 ...... 他没有仔细看奖励列表,因为他看到了新游戏的海报,目光被海报上的一个身影定住了。 海报设计得很华丽,背景与别的仙侠游戏一样,上面有所有的游戏人物形象,其中一个与云飞昙长得一模一样。 他手指微颤,纵使知道不是同一个人,还是移不开目光。 手机屏幕闪过一句微信提示音,消息是他的游戏专属小秘书发来的。 陆先生,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公司的特聘心理医生想邀请您面谈,关于《乱世王孙》相关游戏测评。 第50章 魔族始祖1 陆珺濯看着信息,想了想,还是要有始有终,毕竟是工作。他略微振作了一点,把信息回了,对方约了明天下午三点,在峘华网科公司三楼,小秘书体贴地截了个地图,告诉他路线。 谢过热心的专属小秘书,他顺便翻了一下微信留言,他的联系人一栏不多,偶尔有几条留言也是同一个人,他的好友钟思卿。 小鲸鱼:濯哥,最近忙不忙,有个土豪招代练,难度略大,我搞不定,大佬快来帮帮忙。 小鲸鱼:有个新游戏,钱多人傻,容易通关,我注册了个小号,账号密码你知道。 小鲸鱼:...... 几条信息都是下午的时候发的,没什么重要事,话题杂乱无章,像是钟思卿无聊时随手发的。他微微一笑,打开邮箱看了账号和游戏简介。 他对新游戏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比较巧合,游戏的开发商也是峘华网科,现在他对这家游戏公司感兴趣,顺手查了一下它的背景,却是除了它出品的游戏,公司相关的信息什么都没查到。 陆珺濯心里更加好奇,看到邮箱里的那张海报,摇了摇头,这公司历害之处在于把全息游戏作得过份逼真,他都对纸片人动了感情,其他人不知道会如何。 他无意中看了一眼游戏头盔,不由得瞪大眼睛,头盔旁边,一个古朴的铜铃滚落在地,响起一声清脆悦耳铃音。 这个地方不错,烦人的天道压制不见了。 一道青烟从铜铃中飘出,渐渐凝成一个人影。 人影不算高大,穿着黑色短袍,脚踏长筒皮靴,身材高挑,长发束成高马尾,长相俊美而邪气横生,脸色苍白得像长年看不到太阳。 陆珺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这是游戏的新花样? 这突然出现的人影让他以为是个全息投影,甚至铜铃都被当成是游戏中附送的道具。 那人沿着他不大的客厅走了一圈,探头看了落地窗之外的景象,然后蹲到陆珺濯面前,仔细打量他,难怪,只是主人的一缕善念,跟主人差得太远了。 我叫衍安,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一身邪气的青年咧嘴一笑,笑容冲散了邪气,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衍安?主人? 陆珺濯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看他抬手,远处桌上的铜铃就飞到了他手上。 虽然你跟主人差得远,但是既然你还在,主人也一定没有陨落。 他收起身上的轻浮之气,郑重地做了几个动作,像是某种仪式,而后,他恭敬地单膝跪地,发出了几个陌生而古朴的音节,仿佛是某种誓约,陆珺濯听不懂,又隐约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他的脑海一阵刺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重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难道是梦? 他翻身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天气很好,他可以看到蓝天白云。 看了看墙上的闹钟,已经下午一点了,这一觉睡得久。 他趿着拖鞋走进浴室,洗漱之后,从浴室镜中发现自己脖子上戴着一条黑色皮链,坠子是一个缩小版的铜铃。 他试图取下,找了一圈没找到卡扣。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人,这是权宜之计,我需要时间恢复魔息。衍安的声音响起,满含歉意,先暂时委屈一下主人。 你需要多长时间?陆珺濯双手撑在镜前的洗手盆上,盯着镜子里的那个铜铃,谨慎地问:你从哪里来? 这里虽然没有天道压制,但是灵气稀薄,看起来不像是在峘华界,我说不好要多久,可能几天,也可能一年半载。我之前本来就快复原了,被清源帝君抽掉了大半魔息,又打回了原形。 衍安愤愤不平地在铜铃里乱窜,铃音阵阵,我感觉到他就在附近。 谁? 主人忘了吗?就是之前在云城,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叫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铃音停了下来。 云飞昙。 对,就是这个名字,这事情过了上千年,难怪我忘了。 陆珺濯精神一振,原来以为自己恋上书中人物,是虚构出来的人物,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不过,我记得,这是主人上天道台之前好久的事情了。 衍安有些犹豫,他的意识有些残缺,记得的事情不是很全,要不然也不会被封印在凡间数千年,直到被主人捡回去才恢复一丝意识。 他的意识还很弱,昨晚幻化出人形之后,又再一次把魔息抽空,现在说这么几句话都吃力。 尽管他有些挣扎,黑暗还是袭了上来,他匆匆说了一句:主人,小心清源...... 后面的话没说完,魔珠在铜铃中不动了。 陆珺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铜铃,既解不下来,又无声音,他无奈转身,换了一身休闲装,出门赴约去了。 他看过地图,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不算太远,就在一条繁华商业街上。 在前台报上名字之后,被引入一间小会客室。 会客室装修舒适,透过玻璃还能看到公司员工在工作,今天是周五,看到几个员工穿着比较随意,几个人围在一台电脑前谈论些什么,电脑屏幕上好像是新游戏人物图。 不好意思,让陆先生久等了。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很轻,声音有些耳熟。 他转过身看到来人一怔,刚刚走进会客室的竟然是一身西装革履的垣熙,侯爷? 垣熙笑了一声,抬手示意他看他手中的纸质笔记本,我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你可以叫我垣医生或垣熙。 坐。我们可以慢慢聊。 不好意思,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书中人。陆珺濯在他对面单人沙发上坐下。 是不是感觉有些不真实?垣熙抽出笔记本里夹着一张纸,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你的各项数据,唔,有些异常。 他点点头,问题不大,不用紧张。今天约你来,也是提前评估一下新游戏对你的影响,算是个面试吧。我们公司今年的新项目主题就是真实,所以小说内容需要专业的测试人员先试玩才可以公测。 垣熙很专业,问了很多问题,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奋笔急书。 陆珺濯回答问题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但是回头时,会客室外还是忙碌的员工。 这个人也是真实存在吗?等垣熙记录完最后一个问题,陆珺濯调出新游戏海报,心里有些期待。 第51章 魔族始祖2 会客室里很安静,垣熙抬头看了一眼陆珺濯,眼前的人究竟知道了多少事。 他打了个哈哈:这个嘛,我在这里,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在。 是吗?陆珺濯淡淡地反问一声,转而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们希望什么时候拿到新游戏的报告? 若是你方便的话,后天可以吗,因为公司准备在年中庆典时同时宣传一下。 垣熙很客气,举止优雅得当,但是陆珺濯还是觉察到他的一丝焦虑,于是,他理解地点了点头:问题不大。 那就先谢谢了。垣熙明显松了口气,从笔记本中抽出一张纸,这些问题都是需要注意的。 陆珺濯接过那张纸,快速看了一眼,大约是因为游戏里仙侠元素多,注意事项也大多数与此有关。他略有诧异,眉毛微挑:这些不应该是系统的事情么? 是这样的,因为注重体验,有系统指导当然好,只是也要考虑到过于依赖系统有些欠妥,毕竟系统不能帮助玩家做决定。 陆珺濯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难怪上一个游戏系统在线时间并不长。他也没别的事情要问,于是站起来要告辞。 垣熙也站起来领他走向电梯,他进了电梯时又感觉到了那股视线,直到出了公司大门,那视线还在。他回头看了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公司顶层办公室里,落地窗拉着遮光的蓝色窗纱,窗边站着一个人。 一头白色长发及腰,身穿白色长袍,背对着门,苍白的指尖将窗纱撩起一条细缝,他正在看楼下步行远去的人。 别看了,怕你后悔。 垣熙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这栋楼里,这个顶层名义上是他的休息室,只有他一个人能上来。 房中人没有回头,轻轻叹息:我已经后悔了。他就只剩下这么一丝神识。 上次引光剑已经被天道察觉,帝君还是要及早做打算才是。 垣熙走到他身侧,也如他一般掀起窗纱,看向楼下,到底始魔是什么时候把这一丝神识投到这个界面来的?天地初生的第一只魔族,虽不受天道所制,到底破开界壁也要遭天道灭杀。 应龙一族当年不是曾经追随过他吗?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先不说这个,已经跟他约好后天拿报告,大概今晚他就要进入游戏,你拿到渊兮了吗,多亏你想了这么一个方法才能瞒过天道。 垣熙离开窗前,走到墙边,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当年你付出那么大代价找来,瞒了天道二十年,你的道法和神器还能用么? 天道铃用不了,渊兮还可,只是灵气转化需时甚长。 我的九灿成了一根废铁棍,彻底用不了,兵灵都不知道在哪里沉睡。垣熙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上古神果然不是一般神能比。 ...... 在一片黑暗混沌的海中,飘浮着几块黑色的巨大石块,看着像座小岛,黑色海水与巨石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就分辨不出来。四野静悄悄的,只有这一片黑色海洋,海里没有浪,宽阔的海面一片死寂,只有一股股黑气冲天而起,那些黑气聚在海的上空,遮天蔽日。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线光束射穿黑气,照到黑色石岛上,照亮了一小片地方,那里长着一朵花,那朵花外型像睡莲,颜色却是纯黑,就连冒出来的光线都是黑光。 这花被光束一照,花瓣缓缓张开,待到完全张开时,却像是一朵巨大的昙花,中心花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 这是什么地方?陆珺濯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头顶上一片黑气弥漫,光束像是舞台打光一样,只照亮他身边的几步路。 主人!我们回家了!胸前铜铃颤了几下,衍安惊喜的声音传来。 陆珺濯抬手摸了摸脖子,没有铜铃,身边一闪,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边,蹦哒了两下,才转身伸手将他拉起。 他站起来才发现光束之外,是茫茫黑暗,除了脚下的黑昙花,家? 这是魔源海,我们脚下的是黑昙。衍安沿着花瓣边缘走了一遍,深吸一口气,不过跟我记忆中有点不太一样,以前这里很热闹。 他抬臂一指,那边应该有一座魔城,魔尊殿就在城里。 陆珺濯顺着他的指向,什么都没有,他所指的地方空空如也。 这个魔尊看起来不太靠谱,他决定自己把游戏简介看一遍,这一次也是一本小说,小说主角就是一个在黑昙里诞生的天地间第一只魔,这只魔修练千年之后离开魔源海,在修真界和神界闯荡,搅得天下大乱,神界失常,天道规则崩坏,最后惹怒天道,遭到灭杀,但是有一丝神识跑到了异界。故事结局是个开放式,可能是留着给玩家自由发挥。 令他惊讶的是系统换了一个,新系统的声音甜美而专业,他其实挺习惯之前的那个安静的系统,这个新系统让他有些不自在。 像是按了开始键,故事一下子转到了开头,远处渐渐有了光亮,接着有了声音,衍安说的那座魔城也一点一点地露出轮廓,转眼他们脚下的黑昙不见了,地面变成了金黄色,他抬头一看,发现他们在一间黄金铺就的宫殿里。 宫殿一片金光灿烂,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我的金子还在!衍安欢呼一声,奔了过去,那里有一个黄金打造的巨大椅子。 主人你看,这椅子怎么样?衍安摸着黄金椅扶手,献宝似看向陆珺濯,眼神热烈。 陆珺濯只想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不错,看起来挺值钱。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其他游戏人物,这满殿黄金对他吸引力不够大。 衍安没有被他打击到,见他一如往常一样不喜欢,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领着他出了大殿,殿外很多各种形象的魔族走来走去,见到了二人,纷纷跪地,匍匐着行到二人跟前:恭迎魔祖归来,恭迎魔尊归来。 第52章 魔族始祖3 魔域长年阴暗,暗紫色的气息弥漫,除了那间黄金制成的魔尊殿。 陆珺濯皱了皱眉头,这里的气息让他不喜,但是他的身体却陪感舒爽,那些暗紫色魔息疯狂涌入,那种力量感让他抬起双手。 眼前的双手自然不是他的双手,应该是游戏人物的,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白皙莹润,与随处可见的魔族不一样,可能除了衍安,他所拥有的这个躯壳最像人类。 刚才在黄金殿里,映出来的面容与他非常相似,气质却是不同,如果说《乱世王孙》的君濯气质长相与他相似度百分百的话,这个魔族始祖君濯就是长相百分百相似,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 这个君濯有几分阴冷寞然,正是因为此,那些低等魔族在他面前几乎不能维持化形,总是会原形毕露。 衍安,你们一直在魔域没离开过吗?看着四周单调的暗紫和黑,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魔域新手村任务,就是寻到离开魔域的道路。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3) 应该是离开过的吧?衍安不是很确定地单手抚摸尖下巴,一幅深思的模样。 陆珺濯再次放弃指望衍安带自己离开的念头,在脑海里点开游戏地图。 这个始魔识海很大,而且他在识海中见到了自己,这大概就是仙侠常说的内视吧? 游戏地图在识海模似出来一个小型的界面模型。他们所在的魔域,在整个界面里并不算很大,大约只有五分之一的体积,处于界面最底层,往上一层是修真界和凡间界,再往上就是仙界,仙界之上有神界,模型最顶端,是一个叫清源界的地方,只有一片仙雾缭绕,不如其余诸界,可以看到山川河流,城廓沃野,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人影。 大约模型是实时变化,此时凡间界和修真界之间的一个叫升仙原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正热闹非凡。 他知道,这是因为百年一次的修真界与凡间界连通的时候,修真界的宗门可以来招收新弟子,而凡人可以来碰运气,或是来看望自己在仙门中的前辈亲人。 魔域不与凡间界直接相通,与修真界却是有多个出入口,魔族可以在修真界游荡,不过修士们并不会进入魔域,因为他们在其间灵力全失,与凡人无异,偶尔有人族修士修炼魔功,才会由修真界入魔域,投身魔尊麾下。 陆珺濯整理了信息,回过神来,越过衍安朝最近的一个出口走去。 主人,你刚回来就要走不好吧,好歹等我彻底恢复再出去啊。 衍安跟在他身后嚷嚷,一边深吸一口暗紫魔气,一边将自己的兵器召来。一道闪光从黄金殿中窜出,缠绕到他左臂上,化成一个金光灿的臂环。 陆珺濯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魔尊跟书里写的不太一样。他心里虽有疑惑,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你也跟着去? 衍安理所当然地回道:这是什么话,做为主人最忠诚的仆人,主人在哪我在哪。 我要去凡间界,你若是想跟着,我们便如人族一样相处,别再叫我主人了,换个称呼。 我懂,公子。衍安咧嘴一笑,挤了挤眼睛,以前我们还去过神界呢,那时候主人的称呼是神君。 以前?陆珺濯已经听他几次提到这个词,不由得开口发问。 也难怪,公子仅剩一丝神识,哪里还记得以前,让我慢慢跟你说。衍安入戏还挺快,显然以前没少离开魔域。 你在路上慢慢说,我怕等你说完,升仙原的界门都关了。 比起进入凡间界找云飞昙,这些以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他现在还不是很想知道。 衍安点点头,收起长篇大论,走在前面为他引路。 魔城挺热闹的,街头也如凡间那样,有小贩,有酒楼,有食馆,路边浮着冒幽幽绿光的小灯,看着应该是魔域的晚上,不少魔族在酒楼里寻欢作乐,还有小魔族在屋顶跑来跑去地玩耍。 如果不是长得太非人类,这个样子与凡人街市没什么两样。 两人沿着长街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有个圆形阵法浮空,荡漾着最纯的魔息,黑色光芒闪耀。 公子,我们从这里走,这里是离升仙原最近的地方。他回到魔域之后,好像恢复了不少,连记忆也渐渐恢复。刚才他还想不起来从哪里走。 要不然你先留下休养一阵子?陆珺濯看他确实是需要在魔域里修复受损的意识。 放心,我已经恢复了一半,倒是公子你没想起过往,引光又丢了,我不跟着你,那些修士和神君一定会凑上来。衍安念念叨叨,说什么都要跟着。 引光?这名字有点耳熟,陆珺濯猛然想起,之前曾经出现过和天子剑一模一样的长剑也是叫引光。他把这些疑点全都默默地记了下来。 衍安念叨完之后,抬臂一指,从那悬浮半空的阵法上引了个天梯,梯子最后一级就在他脚边。 走吧,我也想去看看修真界如今有没有长进。他拾级而上,回头示意陆珺濯跟着自己走。 阵纹波动如涟漪,两人一步跨过,消失不见,阵法又恢复了原样。 升仙原是一片广袤的大草原,一望无际的野草如海洋般被风吹拂而过,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凡人进入其中定然会迷失方向,永远也走不出来。 这里荒无人烟,只有每隔百年,边缘一带才会有人来,也会有修士御剑而过。 但是草原之中有一片地方,连修士们都不愿意御剑从那里过,因为那里是与魔域连通的修罗地,名为始魔路,魔族老祖宗的骨链刺穿界壁硬生生给戳出来的通路,如今还有强大的魔力在其间乱窜,若是误入其中,神魂都不剩,这还是神君们下凡处理之后的结果呢。 如今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缓步走出两道身影,有话音随风传来。 神界那几位居然在这里下了封印,他们也真是异想天开,只这么几层封印就想把通路堵上,哪位神君的臭主意。 你很熟神界? 六界之中就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第53章 魔族始祖4 升仙原边缘有座小城,名叫归城,城外就是茫茫升仙原,无论是修真界的宗门还是人间界的王朝,都管不到这里,修士宗门需要在此设立分堂,或是王朝世家要在此推行律法,都需要此地的主人支持,此城主人姓温,听说祖上有一丝神族血脉。具体是哪尊神,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查不出来,就连神界神君们都不知。 归城本来就不大,因此每到界门连通的时候,城中大小客栈没点关系门路还订不到。城外挤满了营帐,都是没门路的。 城门已经关闭,凡人进不去,修士却可以御剑直入,引起周围一阵阵妒忌的嗡嗡声。 陆珺濯出了始魔路,为了不引人注意,把原来身上的黑色铠甲红披风收了起来,换上不引人注意的人族公子装。衍安使了个化形诀把一身黑色短袍、长皮靴变成褐衣木履,整个人变成了个随从模样。 两人悠哉游哉地走向城门,引来不少白眼。 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想进城? 话不能这么说,看那公子气度不凡,想来家中有权势订得了房? 你没见那边殷王的营帐? 天下共主殷王都进不去,我不信他能进去! ...... 尽管那些言语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议论纷纷,四野风大,但是衍安耳朵灵得很,嘴角上翘,回头跟陆珺濯说:公子稍侯,我去叫门。 陆珺濯颔首,看着他缓步上前,走到城门边,双手按在门扉石兽的双眼上。 没过多久,城门大开,门内匆匆来了一个人,那人见了衍安一愣,继而恭敬而拜,门边的人只见到他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归城城主!那位是城主啊有人认出来人身份,惊得失声呼出。 这两人什么来头,居然得到城主亲迎。 陆珺濯看到那个人也怔住了,这不是温商吗?也怪他吃惊,之前他除了看到云飞昙,没注意到其他人。 那边两人互相寒暄几句,一起走到他面前,躬身请他入城。 始魔大驾光临,温商怕归城小地方怕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进了城主府,城主略带歉意地说,他虽自称温商,但是好像第一次见陆珺濯,他的举动让陆珺濯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先失陪了,近日界门大开,事情颇多,晚膳时再设宴招待二位。说完施了一礼,出门去了。 他离开后,厅中只剩下陆珺濯和衍安坐着饮茶,厅外有仆从侍候着。 公子,这归城城主的祖上是个仙君,当年在仙界,你们还经常一起喝酒呢,是个老熟人。衍安察颜观色,刚才见他一直看着城主,想到他没有恢复记忆,有意解释道。 他点了点,尽管衍安一直自称是他的仆人,但他到现在都不太相信这些神魔之说。 只是,偶尔他也会觉得这些游戏中的世界很熟悉,就像是曾经这么生活过很多年,这些熟悉感就像是与生俱来。 公子,你要找的人会不会也在城中? 衍安坐了一会,大约是有些无趣了,双手撑在茶几上,支着下巴看着陆珺濯,不如我们出去看看? 陆珺濯正有这个想法,书中写到,云飞昙是神界大佬,因为他是上古神,这个界面最初只有几个神,他是其中之一,魔族之祖君濯与这几个上古神同源而生,也是上古生灵。 为防魔族捣乱,特别是为了防魔族之祖,每一次修真界与凡间界通路大开,都会有一位上古神坐镇归城,有的会混入凡人中,有的会混入修士中,等到界门一关,这些大佬们还会在两界游历,当做是体验世间百态。 仙界有不少仙君就是被这些上古神看中,收为弟子一步登天的,如归城城主的祖上就是被应龙神君看中,选为弟子,上了仙界。 除了书上写的,衍安也跟他说了不少趣闻,两人出了城主府,路上全是衍安一人在滔滔不绝地诉说以往,当他们路过街道上一处宅院时,他伸手一指,公子不记得了吧?这里以前是个园子,清源帝君在这住过。公子,我们第一次出魔域就遇到了他,还打了一架。那时候还没有归城,也没有人族,修真界和凡间界还是荒地。 陆珺濯站在宅子外打量一眼那宅院,大约是神住过的地方,里面绿树掩映,看着年头不小,都要成精了,隐约听到一些沙沙声,像是在交谈。 其他地方都是人挤人,唯有这一处冷冷清清,门扉上有个云纹,云朵形状,在衍安走近一步想开门的时候,云纹上光线一闪,如长箭离弦般朝他射去,若不是他动作快,避到一边,说不定就被射穿脑袋了。 那光线到了陆珺濯面前,化成了光点散去。 他感觉到那光线对他没有敌意,而且大门在他走近的时候缓缓打开,像是有人为他开门一样。 院中沙沙作响,有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小东西,小心帝君罚你们。 不怕不怕,帝君可喜欢魔祖了,每次魔祖来,帝君都奏曲子,高兴极了。 这声音清脆稚嫰,有几只小精灵一样的生灵在林间绕来绕去,飘忽不定,自以为无人察觉,还朝陆珺濯做了个鬼脸。 这些小精怪有一副人类身体,但是非常娇小玲珑,只有手指那么大,背上有双翅,青翠可爱。 今年是魔祖先到了。 哎呀,魔祖进来了。 小精怪看到陆珺濯踏过院门,站到庭院中,慌慌张张地飞到树后躲起来。 热闹的庭院突然安静了下来,陆珺濯沿着小径向庭院深处走,不时抚摸路边高大的树木,有几株榕树枝繁叶茂,每一株榕树下都有石台,石台造型各异,有像书案,有像琴台,有像小几。 他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有一丝记忆就要呼之欲出,在那边的小几,他与一人对坐饮酒,在琴台边,那个人教他抚琴,书案边两人各自作画。 伴随这些画面而来的是刺痛,他骤然间陷入一个闪电乱舞、雷鸣轰隆的高台,天地间回声阵阵。 天道台罚神也罚魔,没有人可以例外! 第54章 魔族始祖5 那回音激起他体内潜藏的不甘心与愤怒,等他回过神来时,庭院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榕树断枝与新鲜的落叶。 一阵星光点点,断枝落叶都不见了,一切恢复原样,原本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小精怪们欢呼雀跃,绕着一个身影翩翩起舞。 飞昙...... 陆珺濯轻轻唤了一声,他害怕一切都是幻影,一出声就消失不见了。 君濯,五百年不见,近来可好? 这个时候的神族与魔族还不是仇敌,上古生灵们彼此认识,有些交情还很好,比如清源帝君云飞昙和魔族之祖君濯。 这是个神魔共存的世界。 只是很快这样的局面就会改变,魔族遭到天道厌弃,再也不能在各界游荡。 云飞昙缓步走到石制小几旁,挥袖取出两坛酒,神界佳酿瑶池玉液,上一回你赞不绝口,为这酒与应龙殿下起了争执,这一次我就多带了两坛。 他一拂袍袖,微风稳稳地托着那坛酒浮到陆珺濯面前。 陆珺濯没有接酒,快步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抬臂将他抱了个满怀。曾经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时候说什么,但是真正重逢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不如一个拥抱实在。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多年不见你,怪想你的。 陆珺濯再舍不得,也不能一直抱着,他放开云飞昙,在小几边坐下。 云飞昙莞尔一笑,坐到他对面,此次还要请魔祖高抬贵手,不要跟我抢人。 不抢。 陆珺濯知道后续剧情,这一次来归城的人族之中,有一个气运之子,未来的天帝。 衍安被挡在门外,郁闷地靠在院墙上,身边魔气缭绕,远处行人瞧见了,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有几个修士看到他,神色一变,交头接耳地说了一会儿话,而后召出佩剑,匆匆地御剑飞走了。 傍晚的时候,城主府来了个侍从请他们赴宴,陆珺濯刚把一坛瑶池玉液喝完,神界佳酿后劲很足,他已经有些微醺。 云飞昙看他实在无法赴宴,扶着他对衍安说:魔祖酒醉,烦请魔尊赴宴时与城主说一声,我们改日再造访城主府,今夜魔祖就在此处安歇。 也好,那就麻烦帝君了。衍安向他一辑,随着城主府的侍从去了,路上几次回头看,颇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两人离开后,云飞昙扶着陆珺濯到了后院一处厢房,房中摆设简单,仅有一张竹榻,他将人扶上榻,正要施法取来醒酒汤,手却被榻上之人抓住,紧紧握着不放。 不要走。 喝醉的人力气很大,云飞昙挣脱不开,只好随他去了。 他侧身坐在榻边,凝眸看着榻上之人,眸色变深,抱歉,君濯。 瑶池玉液加上春风醉,一觉安眠到春来。 到那时,注定与你纠缠不清的人已经上了神界,你不见他,一切还可挽回,云飞昙如是想着。 城主府灯火通明,仆从忙碌着端起佳肴,宴厅传来阵阵笑声,今夜宴请的是修真界几大宗门的宗主,今年与往年格外不同,宗主们都探到消息,这一次来归城会有大惊喜,天启之人即将出现。 每一个宗主都想收天启之人为徒。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4) 张宗主,听闻贵宗卜算出天启之人所来的方位,不知...... 江宗主这不是为难人嘛,这等天机自然不可泄露。 有些人私下谈交情,期望获得足够的信息判断谁是天启之人。 衍安混在其间,听他们说起,有些不以为然,天启之人有什么稀奇的,横竖都不会去魔域。 他低头饮了几杯,桌案上的菜倒是原封未动。 没有人与他说话,正觉无趣,准备提前离席,只见一个侍从匆匆进来,在温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站起来道了一句失陪,就快步走出宴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么匆忙。 衍安放下酒杯,悄悄从侧门出去了,信步走下曲折游廊,准备到后园散散酒气,这城主府他来过多次,熟悉得很。 殿下,前院酒席已开,不如我再备一席,你我同饮。 前方突然传来温商的声音,衍安脚步一顿,没有往那边去。 无妨,你去忙你的,我就在这随便逛逛,我是偷偷跑来,千万别说出去。 另一人背对着衍安,坐在石桌旁,月光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原来是老应龙家的孩子。衍安听出了他的声音,神界那些老东西执着于遵从天道行事,教导出来的后辈一个比一个无趣,只有应龙一族个性桀骜不驯,后辈都是混世魔王,常在各界见到他们的身影,他认识这个叫垣熙。 不会说出去的,殿下若是有何吩咐,只管让人去办,我跟他们说您是来遇仙缘的人就是了。 如此甚好,过两日我混进修真界,去看看天启之子是谁。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温商才离去,远远还听到他在院门外吩咐仆从仔细侍侯。 人已经走了,还不出来,魔尊还是这么喜欢听墙角。 垣熙转头,目光准确地落在衍安的藏身之处。 衍安拨开遮挡的树叶,走到石桌边:你不在天上逍遥,怎么跑这里来,天启之人迟早要上神界,你这么急着看他,不仅仅是好奇吧,小龙。 谁是小龙。垣熙大怒,这时候的垣熙不过刚出生千年,头上龙角还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还会显出龙身,与他在温商面前的一幅老成样子完全不同。 衍安仔细打量他一眼,然后笑了,清源帝君和我主人就在城中,你可要当心,上次你抢了瑶池玉液,还没跟你算账。 哎呀,幸亏你提醒我,我得赶紧溜了,等我渡了千年劫才到帝君面前谢罪。 垣熙站起来,化身成一只巴掌大的小龙,沿着墙角利落的爬走了。 千年劫?这么快又过了千年吗?衍安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神族这个天劫就是麻烦,像我们魔族就不渡劫。 第55章 魔族始祖6 窗外牡丹开得正好,蝴蝶在花间飞舞,靠近窗台下的粉色牡丹上,两只娇小可爱的小精怪探头看向窗内,房中摆设奢华精致,雕花大床上铺着锦被如云层,床上一人枕着玉枕,正在沉睡。 魔祖长得真好看。 嘘,小声些,魔祖正在睡觉。其中一只穿着红色花瓣裙的小精怪拉了一下自己的小伙伴,悄悄退远一些。 帝君为什么要把魔祖关到这里来呢? 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到魔祖。 两只小精怪展翅而飞,等她们飞远了,床上的人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陆珺濯苦笑地转头,看到窗外的牡丹,房中各种精致华贵的摆设,哪里还猜不到这是何地。 这里是云飞昙的神器天道铃的内部空间,书中对这个地方花了大量笔墨去描绘。这里是清源帝君的秘密花园,收藏了他所有珍惜的物品。 这一次,系统发布的任务就是离开天道铃,任务奖励是引光剑。 他掀被下床,站到窗边,撑着窗台探出半个身子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像一座仙城,云雾缭绕,远处有高山,层层叠叠的殿宇,天气晴好,有五色雀鸟立在檐下鸣叫。 整座城空无一人。 他披上落地衣架上的外袍,绕过屏风,推门而出,门外有一个小平台,平台边是悬崖绝壁,对面是一座巨大的殿堂。有云雾从崖底缓缓升起,隐约听到水声。 陆珺濯是知道怎么出去的,就在刚才,他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那些零碎的画面里,云飞昙在归城的园子里,画过一张空城花开,指着画上的一处地方,转头对他说。 所有灵气尽归铃溪,铃溪的尽头就是外界。 那人微微一笑,平时清冷的人,笑起来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不过,铃溪是天道意志的投影,时间的河流,只有心志坚定之人踏入其中才不会迷失方向。 画面依旧如幻影一一闪过,陆珺濯没有再看,他沿着平台旁的石阶缓步下行,石阶边,悬崖外,水声忽远忽近,有时侯会听不水声,却有潮湿雾气迎面扑来,灵气更加浓郁。 陆珺濯若是普通魔族,定然会被这些纯净的灵气净化掉,但他是天地初生的第一个魔,与上古神同源,这些灵气对他并无净化作用,于他无碍。 石阶的尽头已经隐约可见,雾气更浓,灵气凝结成液滴,下起了灵雨,如玉珠落入玉盘似的落在溪中,溪水泛起了波澜,阳光打在溪水上,映出了彩虹。 他全身都湿透了,原本用来冒充人族公子的折扇扇面一片模糊,只剩下碧玉扇骨,彻底遮挡不住灵雨。 踏过最后一级石阶,走入水中,溪水微凉,水深到他腰间,清澈见底,水中没有野草游鱼,除了灵雨落下的涟漪,水底纹丝未动。 灵雨溅起的水花化成一个个气泡,气泡中有画面,有他年少时的父母,有他初见云飞昙的君山太学,有云城,有尧都,所有在他脑海里印下的记忆都一一浮现。 他忍不住伸手托起一个气泡,那个气泡里,云飞昙挡在他前面,身后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高台。 他的脚步一顿,转了一个方向,当他手上的气泡破灭之时,他回过神来,发现所站的地方依然是石阶边,最初入水之地。 气泡越来越多,在他周围环绕,他紧握双手,小心地绕过那些气泡,再次朝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他的身边去。 ...... 衍安在城主府的客房里醒来时,有侍从上前侍候他洗漱。 你们城主可在府中? 他将洁面的帕子拧干,挂到架子上,转身看到侍从抱着一件外袍候着,于是随口一问。 城主出城去了,诸位宗主也去了,说是天启之人误入始魔路...... 侍从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修真界的修士,有意提醒。 哦?这就有意思了。 他取过外袍披到身上,一闪身就不见了。 归城距离始魔路不远,不过十几里,离凡间界来路却很远,从凡间界来不管怎么走,都要先越过归城,才到得了始魔路。 除非这天启之人不是从凡间界而来,要不然何来误入一说。 归城外,不少人伸着脖子向那边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衍安缓缓踱了过去,有人认出他之前在城门外,是城主亲迎的贵客,都笑着向他招呼,他敷衍地胡乱点头。 远处温商看到了他,朝他点了点头。 始魔路的出口是个黑水池,池边长着一圈黑色的草,开着艳红的花,花朵巨大,而且香气浓郁。 周围一圈站得近的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没有凡人,那些花香足以让凡人陷入无尽幻觉,是以谁都不敢靠近,修为不够的普通修士也难以长时间地站在那里。 衍安看到池中央悬浮而立的云飞昙,草原上强劲狂风吹到他身边变成柔如春风拂面。 黑池对岸有一辆翻倒的马车,地上倒着几个人,有个仆从模样的人靠在马车边瑟瑟发抖,有人围着马车和倒在地上的人仔细查看。 怎么不见主人?衍安心里嘀咕一句,他走到温商身后,有人给他让了个位置,让他站到靠近池边。 这条路凡人可不能走,就算是天道眷顾,天道可管不到魔域,若有人进去了,八成骨头渣子都不剩。他在温商耳边悄声说:不如让我去帮这个可怜的人收尸吧? 魔尊说笑了,不会是你们把人抢了吧?温商看了他一眼,正狐疑间,池中黑水翻涌,哗啦一声,有一人露出水面,只见他举手一抛,就有个人影落在岸边。 陆珺濯将手中的人抛到岸边,抬头就看到半空中悬浮而立的云飞昙,顿时心花怒放,顾不上一身狼狈,挥了挥手,笑容灿烂:飞昙! 云飞昙一怔,春风醉也没有用吗?目光转向岸边,意料之中,天启之人还是欠下了魔祖的一次救命之恩。 被他抛到岸边的人悠悠醒转,张开眼睛看到的是蓝天白云,而不是那条走不到尽头的河。 第56章 魔族始祖7 周围的修士见了,争先恐后围到那人身边嘘寒问暖,顺便报上自己的名号,只是天启之人此时未曾修道,又经了这一场惊吓,有些缓不过来,神色有些萎靡不振。 公子,公子。那个仆人挤进人群,喜极而泣,揉着眼睛跪到他身边。 陆珺濯一跃而起,立到云飞昙跟前,你看,你们的天启之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你如何认出他? 我猜的,若是一个凡人能在异空间活着,不是上天眷顾就是身有异能。我看他身上没有修练功法的迹象。 云飞昙心道:罢了,往后多护着他就是了。 两人一起落到岸边,衍安惊喜地奔了过来,公子,昨夜安歇得好吗?宿醉滋味如何? 像衍安这种级别的魔,已经很少喝醉,吃下的吃食不过是片刻即可消解。 关切地打量了一番自家主人,他才向一旁的云飞昙施礼,笑道:帝君不会觉得我家主人麻烦吧?累得帝君不能及时接应天启之人。 不会。云飞昙除了面对陆珺濯时多了几个表情,其他人就冷淡应对了。 衍安不以为意地退到一边,身后温商也过来与云飞昙见礼:帝君,如今天启之人已找到,正不知他作何打算,不如先回城,让他歇足精神。 也好。云飞昙淡淡点头,看了一眼陆珺濯,转身悬空踏步,回城去了。 陆珺濯默默跟在他身后,回了城中园子。 怎么了,帝君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被我抢先认识天启之人么? 虽然云飞昙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没变,陆珺濯就是觉得他闷闷不乐,于是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变出一朵洁白的牡丹,天道铃里的,我摘了一朵。 他像变戏法一样,食指点在花瓣上,花色渐渐多样,每一瓣就是一个颜色,每一瓣上都绘了符纹,然后渐渐化成流光,在云飞昙的左腕上多了一个淡淡的花瓣印记。 有了这个,魔域任你来去,魔息于你无碍。 陆珺濯心细,他刚才发现云飞昙碰不了黑池水。按理来说,上古神族应不惧这些,以前云飞昙也是不怕魔息的,现在他如此,一定是功法出了岔子。 云飞昙抬腕细看那印记,颜色比自己肤色深一些,上面残留着眼前人的气息,宽和温厚,原本体内寒气也被平复许多,之前为了突破急于求成而留下的暗伤也有好转的迹象,只是 你可以随时进出天道铃?他有些不解,在城外,这人身上没有牡丹花的气息,刚刚有一瞬间人在,神识弱得快要散了。 陆珺濯点了点头,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云飞昙附近时,天道铃里的物品任他取拿,就像他自己才是天道铃的主人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启之人被簇拥着回了城,他的来历很快就被打探了出来。他是尧城贵族,姓辛,名羿,本来身边有军队护送而来,欲入修真界求仙问道,只是路上遭家族死敌埋伏,死伤过伴,逃脱之时,才发现仇敌之中有修士,他们被引入一个法阵,之后,就与仆从们失散了。 辛公子不必担心,进了我们宗,公子的凡间尘缘就由我们帮你了断。有个宗主听了这曲折风波,立刻就开口,收徒的意向明显。 这......辛羿还不知道自己为何得到如此礼遇,以往听到有人说过仙缘是多么难得,他还以为自己需要献上全部珍宝才能求得一个进入归城的机会。 辛公子,我宗门有尧城人士,到了我们仙剑宗,也不怕人生地不熟。有另一个宗则是迅速把握住机会说出自己宗门的优势。 ...... 一时间,这些在修真界名声响亮的人物,个个就如凡俗商贾,夸起自己的宗门来一点也不含糊。 辛羿被这些过于热情的修士包围着,有些手足无措,多谢各位宗主抬爱,羿只想投在恩人门下。 衍安一听,乐了,朝温商笑道:城主,这回是人家自愿,可不能说是我们抢的。 注定是修道之人,入了魔域只是多些曲折,魔祖呢?怎的没来? 温商因为祖上那一丝神的血脉,身份特殊,与魔族也有些交情,之前若不是陆珺濯救了辛羿,他都打算让衍安去收尸了。 我主人大约是在园子里。衍安拍拍他肩膀,安慰他道:帝君要是开口,我主人一定不会拒绝。城主也免了为难。 就是怕帝君不开口。温商想起某只偷偷跑来看热闹的龙,脸上只剩下苦笑。 园子里,两人就算远离城主府,还是可以放出神识,城主府里发生的事,他们也知道了。 他要报了你这个恩情才可以飞升神界。云飞昙看着小几对面坐着的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出言提醒。 天道真有意思,明明是给自己准备的一具肉体凡身,还搞出这些波折,也好,我们就静静看着就是了,我可不想把天道带到魔源海。 陆珺濯对天道没什么好感,魔族功法也不是悟道而来,就算之后天道厌弃魔族,也无法灭杀魔族。他唯一担心的是云飞昙,天道对上古神族的眷顾,让上古神族有所顾忌,若是云飞昙得罪了天道,轻则功法被收回,重则元神受罚,神籍被夺,还是需要仔细应对。 他说:不如我随便吩咐他做件事就当还了恩情,再推荐他入个修真门派,过个一两年,你就可以接引他上仙界,之后再入神界,这样可好?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5) 天道虽无处不在,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各界,凡间界一两年,不过是神界的一两天,对于天道的漫长时间,可能只是打个盹。 好。云飞昙没想到更好的办法,觉得这么做也未尝不可,于是在心里面把修真界的宗门比较了一番。 陆珺濯见他没有异议,放下心来,系统提示他,引光剑已经发放,果然在识海之中发现了一把剑,其上的墨色光芒闪耀。 第57章 魔族始祖8 引光剑的样子,让陆珺濯似曾相识,他心念一动,原本锋利的无鞘长剑化为骨链,如长龙遨游空中一样在识海中转了一圈,然后绕着他的灵识亲昵地蹭了蹭。 众多画面纷至沓来,就像是打开了一扇记忆之门,在那一段记忆里,他就是魔祖,记忆的最后,是一座秘镜,他耗废数年,打通了界壁,剥离了一丝灵识投出界外,而本体与天道大战一场之后,形神俱灭。 而如今的自己,则是精心准备的后着,只要找到那处秘境,重心凝聚魔体,天道再也奈何他不得。 那一丝灵识上有聚魔印护佑,是魔族至宝,能聚集妖魔鬼怪护佑在侧。 陆珺濯愰然大悟,难怪他不能长时间居于一地,隔个一年半载就要换地方。他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信了几分,仔细想了想,却想不到那个秘境在何处。 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云飞昙,心里起了疑心,如果眼前这个全息游戏里的就是记忆里的云飞昙,那么,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定也是知情者吧?那么接下来的游戏剧情,应该也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些人可能都不是Npc。 许久不见的系统终于又上线了:【恭喜玩家通关解救关键人物的任务,获得本命兵器引光,剧情进度百分之二十。】 系统,能不能在游戏里联系你们的心理医生垣熙? 【请玩家稍等。】 他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庭院中,云飞昙看了一眼,没有出言打扰,悄悄起身走出庭院。 没过多久,识海之中显出垣熙的虚影,依旧是那幅现代精英人士的打扮,陆先生急召我来,是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陆珺濯仔细地打量他一番,笑了:我应该称你为垣侯还是应龙殿下,或是垣医生? 早知道瞒不过你,要不然帝君怎么从来不在你面前出现,你不知道,他二十年前就找到你了。垣熙摆了摆手,一副事情就是如此的模样,魔祖,游戏还接着玩吗?这可是帝君为你写的小说呢,帝君的心思你明白了吧? 当然。 这些事情虽然都曾经发生过,但是魔祖小心辛羿,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辛羿了,他是天道,这是连帝君都料想不到的事,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垣熙还要再说什么,然而他的虚影渐渐模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就连系统都再无反应,像是与现实世界彻底断了联系一样。 他还想问他,这个游戏里,云飞昙是真是假。 他睁开双眼时,天色已晚,这才察觉时间过得太快。 恩人醒了?辛羿端着一盆水弯腰立于一旁,一脸虔诚恭敬,城主说恩人在此,羿求了城主才进了这庭院,想为恩人做些事。 陆珺濯看他神态真诚,举止有度,就算做着仆从的活,也风度翩翩,任谁看到都会被他的风采折服。 这样的人是印象中与自己为敌的天道? 陆珺濯心生疑虑,既没有全然相信垣熙,也不会相信辛羿,你无须如此,救你也是顺手。 应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辛羿的笑容极阳光,任谁都会心生亲切之意,羿出身偏远之地尧城,想投入恩人门下,不知恩人洞府可缺洒扫之人么? 他将手中铜盆放下,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陆珺濯看着他的头顶,心情略复杂:天道这是求我把他当成仆人吗? 伸手将他扶起来,心中暗暗把他看了又看,然后对他说:辛公子何必非要投入我门下,城主府那些宗主们哪一个都是名震修真界的大能,入他们的宗门,比你做个仆从有前途。 见他还要坚持,陆珺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必公子家中也寄予厚望,盼着你得遇到仙缘,你若投身我门下,定会让他们失望,你可换个法子报恩,不一定要为奴为仆的。 辛羿有些动摇:恩人请说。 我姓陆,你唤我陆公子即可,说起来,我入修真界之前曾去过尧城,有一好友居于尧城,姓穆,不知能否请辛公子的族人代为照顾一二? 举手之劳,待我修书一封与家父讲明,这事不难。大概生来富贵命,觉得做仆从确实有些为难自己,辛羿顺着他的想法不再坚持要当奴仆。 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走,天都彻底暗了下来,转身回房时见到云飞昙就站在远处廊下,提着一个小巧铜鱼灯笼。 已经把人劝住了,帝君可以为他挑选合适的宗门,这事就算了结了。陆珺濯走上廊子,迎着云飞昙一身轻松写意。 云飞昙点了点头,总觉得他有些不同了,又说不上他哪里不一样,你有何打算? 也没什么事,多年不出魔域,短时间内不回去,想在各界走走。 明日界门将关,待送走辛公子,我也要回神界,天帝近年闭关突破,其余几位帝君也各有要事。他没有说得太详细,这个时候的天帝已老迈,神界安稳了几万年,如今都在关注天帝破关一事,就在这时候出现天启之人,神仙们也都知道可能要变天了。 云飞昙做为清源帝君,掌一界之灵脉气运,这个时候尤其需要时刻关注清源界的状态,以免发生意外。 等你前来接引天道的时候,我再随你去神界,现在我有别的事要办。 陆珺濯虽然很想现在就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不过想到突然消失的垣熙,心里有些不安,垣熙可能出事了,真正的云飞昙只怕也不安全,他不能沉湎于虚假幻像,还是尽快找到秘境,否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帮得上忙。 云飞昙把灯笼递给他,早些安歇,魔尊刚才与应龙殿下护着辛公子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可燃亮此灯,自会有人帮你打点一切。 接过了铜鱼灯,陆珺濯就着温暖灯光深深看他一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就算是幻像,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让陆珺濯移不开眼。 第58章 魔族始祖9 因辛羿拜入仙剑宗门下,仙剑宗的宗主张宾池乐翻了天,难得出手大方一回,在归城中,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可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吃饭喝酒,仙剑宗请了,除此之外,一个月后辛羿的拜师礼,还要广邀诸派修士及无派散修前去观礼。 抢不到天选之人,别派宗主只好退而求其次,城里城外的挑人,倒也给他们挑到几个资质绝好的苗子,带着赴宴,与辛羿一比也不逊色。 修真界收弟子,各有千秋,但总的来说,能进修真界的也不到百人。 此时已经全部聚于酒楼的二楼大厅,这些幸运之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而立之年。眼中虽尽是掩不住的喜色,却只能按着,规规矩矩地站在各自宗门大能之后。 所有人都在等待落日之时,界门关闭之时。 酒楼二层的角落里,陆珺濯与云飞昙对坐饮了一杯酒,自觉杯中酒的滋味虽不如瑶池玉液,却有一股玉液所没有的凛烈,一股热气进了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碰了一杯。没过多久,张宾池握着一个白玉细颈的酒壶,领着辛羿过来敬酒,多谢二位救了小徒,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 他不知道二人的底细,说的也是场面话,辛羿也是个见贯场面之人,机灵地将手上的托盘送上,其上有三个酒尊,张宾池亲自斟满了。 这是我宗珍藏的梅间雪,梅花是百年老树,雪是每年的初雪,还请二位不要嫌弃。他殷勤地举杯邀饮。 云飞昙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挽袖握起酒尊:常听闻仙剑宗的梅间雪是难得一见的佳酿,一直不曾有幸见识,张宗主,你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都是诸位仙友抬爱。张宾池抚须而笑,转头去看自己新收的徒弟。 师尊,这位是陆公子。辛羿先向他引见了陆珺濯,转身看云飞昙,略有些赧然:这位是...... 这是云公子。陆珺濯适时为他解围,此时人多,也不便多说来历。 张宾池看不穿二人修为,与他们对饮一尊之后,才谨慎道:下个月十五,小徒的拜师大典,还请二位赏光,前来观礼。 这等热闹定要看看。陆珺濯接了他的帖子,爽快地应下了。 云飞昙本想婉拒,不过看到陆珺濯已经应下,也点头收下那张特制的帖子。 酒楼人多,张宾池师徒二人歉意一笑,走到下一桌,也敬了梅间雪。 陆珺濯突然一笑,引得云飞昙疑惑地看他。 张宗主那个酒壶真是能装,是个灵器? 是件须弥珍宝,真要装满,人间界最大的海也只得一壶。云飞昙目光投向他颈间,那里有条皮链吊着个铜铃坠子,你身上的这个魔铃,是个天道铃的仿品,虽比天道铃差得远,却比张宗主的白玉瓶更强些。 陆珺濯低头看了看,有些意外:这是衍安的手笔,不会是他什么时候偷了你的神器才仿得出来吧? 主人,你小瞧我,帝君曾让我观摹三日,我天赋异禀,自然能仿。衍安不甘心地传来一句,有铃音传来。 陆珺濯一不小心又被铃音拉入幻境,在那里,衍安扬起双手,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显示给他看,得意洋洋道:瞧吧,这个幻境用处可大了,帝君都夸它有天道铃的几分灵性。多亏了它才救了我一命。 等他出了幻境,忍不住把云飞昙看了又看,帝君不怕天道责怪? 不会,不过是看几天。 云飞昙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因这事,自己一直突破不了,功力始终停在千年前的境界。 窗外晚霞映着天空一片灿烂,半空中缓缓出现一个圆形光斑,那光斑慢慢变大,其中亮着柔和白光,最中心有个城门大小的金门,门内影影绰绰,仙山座座,更有仙音传来。 归城之中,一时间人人都仰头如痴如醉,沉迷于仙景仙音。 温商之前在酒楼赴宴,听到仆从来禀,垣熙在城主府,他趁着大家都被仙音迷惑,悄悄回了府。 一进后院就被吓了一跳,一条巨大的龙醉醺醺地伸着龙头抵在院门,好在巨龙尚有一丝清醒,控制着自己的翅膀,小心翼翼地用翅膀尖戳着院墙:梅间雪挺好。 天启之人也好。巨龙的双目一闭,渐渐缩小成迷你龙,盘到温商的肩头,尤自喃喃自语:就是有点小气,就喝那么一小口,就收回去了。 温商无奈地苦笑:你的一小口怕都能给一城的人喝个三五年了,还委屈呢。 他把迷你龙放进专门定制的小龙池,坐在池边守着,就连界门关闭都没去看。 界门光圈之下,陆珺濯朝光圈外的人挥手告别,随着大多数人缓缓浮起,直到黄金门前。 眼前这扇门曾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那时候并没有其他人,仅有自己。 他伸手抚摸门边巨石,上面有一个不显眼的石纹,像是用什么锋利的东西刻出来两个同心圆,他虽不记得是什么意思,却已经把它的样子牢记,然后迈步进了门。 耳边传来阵阵惊叹,眼前的修真界已经和凡间界完全不一样,五彩祥云飘飘,不时有修士御剑而过,远处仙山巍峨壮丽,殿堂屋宇层叠,近处奇花异草飘香,闻之让人精神一震。 陆珺濯也被修真界的山水风光迷了眼,一时词穷,居然不知如何形容这界面的风光。 张宾池一直在他身边,见他如此神色,心里有几分好奇,此人看着不是修真界中人,如何一身功法神秘莫测? 想到他随着天启之人一起出现,定是来历不凡,有心结交,于是上前招呼道:陆仙友怕是久不回修真界,洞府上不知仙友归来,不如先到蔽宗小住几日,与小徒一起同游界内名山。 陆公子若是能来,羿欣喜之至。辛羿进入修真界后,虽未开始修炼,身体却自行吸纳灵气,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人都沐浴着一层淡淡的莹光。 第59章 魔族始祖10 仙剑宗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其宗门所在之地中州,是一座巨大城池,四周环绕着灵气充沛的仙山,城池中是低价修士的聚集之地,宗门内的大能们多在仙山上开僻洞府。 到了。天边飘来一艘浮船,张宾池立于船头,身后是辛羿及陆珺濯,他抬臂指向那座繁华城池,那里是中州城,你们会先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待羿儿的拜师大典之后,才上我的仙宗峰。 他说完控制着浮船停在城中上空,示意船尾的仙剑宗门人先下船,然后回头对辛羿说:你随为师一道。 挥手召来一把灵气十足的仙剑,踏了上去,剑体慢慢变大。 辛羿看了看船缘之下的高空,脸色有点苍白,显然天启之人有些怕高。 陆珺濯一直暗中观察他,心里也在想,天道为什么会给自己找这么一个资质普通的凡人做为躯壳,看起来没有特别的亮点。 张宾池抚须而笑:怕高?你看那些修士,哪个不是御剑而行,为师初入修真界也是如此。 他一挥袍袖,在辛羿周围设了一个灵气护罩,转头看到陆珺濯还没召出法宝或是灵器,有些大惑不解地问他:陆仙友的灵器是否妥当? 张宗主不必担心,我随后跟上就是。 既如此,我们就先行引路。 张宾池师徒两人御剑在前先走了。 陆珺濯站在船上没有动,在他的识海内,引光剑还在兴奋,以为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不过陆珺濯的灵识一手摁住它,让它不能窜出识海。不知道修真界有没有人能认出它,没有恢复全部力量之前,还是不要把它召出来的好。 主人别担心,用这把。白光一闪,眼前浮着一把样子极普通的灵剑,白光一收,剑上再无光泽,平平无奇。 陆珺濯试着按记忆中的样子并起双指,一道经过转化的魔息变成了修士的灵气,多亏有魔铃,他隐匿身份还是很容易的,那道灵气像是激活了剑灵,那剑缓缓降到他脚边。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6) 他侧头去看了一下高度,觉得就算摔下去,应该也没事,于是站到那剑上,御剑的感觉有些奇妙,身边有风拂过,感觉就像是登上一处顶峰,站到伸出悬崖的树上,略微有点无处着力。 他离开那艘浮船之后,浮船转了个方向,朝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浮去。 中州城上空也有不少人御剑而行,他们身上统一穿着白袍,腰间系着蔚蓝色的腰带,应该是仙剑宗的弟子。另有各色飞行法宝,大约是别派的修士。 他们见到陆珺濯的剑,神色隐隐有些轻看之意,但见他跟在张宾池之后,又不敢把这丝轻视显出来,只互相对望一眼,又扭过头去。 这些修士都什么眼神,这剑可大有来头。 衍安在魔铃里愤愤不平,听他这么一说,陆珺濯好奇了,这魔铃内居然还备有修士用的灵宝,不由得想知道这剑的来历:什么来头? 主人当真忘了?之前帝君下凡历劫的时候,所托生的云家,就出了个修士,后来飞升仙界,在仙界名头响亮,是仙界里有名的剑仙,这剑就是他在修真界的时候用的。说起来,品阶已经很接近仙剑了。 是他,那观道峰?陆珺濯想起之前在云飞昙的房中,屏风上有一座高山,那座山像是印在他脑海里,记忆深刻。 自然就是在中州,仙剑宗之名还是因为出了个剑修飞升而名扬修真界。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剑仙叫云意,观道峰是他的洞府所在,他去过魔域,与主人不打不相识。 陆珺濯心中暗叹,看来引光剑里的记忆并不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前面张宾池带着辛羿落在一座仙府大门前,雕刻着精致云纹的大门缓缓向里推开,门后迎出两列貌美仙娥,另有十二名粉裳仙子铺着金光灿烂的金丝织锦毯一直到二人脚下。 看了看仙娥手中的花篮,香灯等精巧奢华之物,又看了一眼脚下金毯,陆珺濯微微一怔,这排场有点大。 张宾池伸出右手一引,神色如常道:仙友,请。这座府邸是为陆仙友准备的,去看看还满意否。 张宗主太客气了。陆珺濯客套了两句,侧头朝辛羿一笑,我这是沾了辛公子的光。 陆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师尊收我为徒已经让我惊喜了,若是连公子都如此看重,委实让我惶恐。辛羿实是一凡夫俗子,当不得如此厚爱。 辛羿面色微红,连连摆手,看样子还不知道自己是天启之人。 他的师父在一旁笑着解围:我这徒儿现在还以为天启之人这事是诳他的,始终不信有这等奇遇在自己身上。 三人踏上织锦毯,边聊边缓步前行。府邸很大,殿堂楼阁,巨树掩映,五彩缤纷的牡丹花开了满园,这景色倒与天道铃中那座空城有几分相似。 主殿里设有桌案,其上摆着鲜果、美酒,没见到凡俗谷物。 分宾主坐下之后,有仙娥上前侍候,殿中央有仙娥在漫舞,辛羿一路行来,见了这些仙娥也彬彬有礼,表现得非常温文而雅,他的相貌气度本就带着贵气,在这些修士面前,倒没有任何失仪的地方。 他的表现让张宾池极满意,明日再设宴招待陆仙友,今日天色已晚,略备薄酒,虽不如梅间雪,却也是中州名酿。 陆珺濯这两天喝了不少酒,此时举杯只抿了一口,点了点头,与梅间雪滋味不同,不过胜在味甘微甜,回味无穷。 用观道峰上甘泉水,再配上浮间峰的仙桃,这酒□□风味,取的是春风迎客来之意。张宾池对酒几乎是无所不知,他的法宝白玉酒壶里,装的就是酒。 观道峰?不知可有幸一游?陆珺濯对观道峰有执念,不亲自去看一回,就一直心里惦记着。 按理说,观道峰也是我宗秘地,其上有剑仙的剑意,非宗内之人不可上,不过你有恩于仙剑宗,羿儿又要开始修炼,会在观道峰上的道台听学,我就破个例,允许仙友上山一游,不过不要登顶,就到山腰处的甘泉池。 第60章 魔族始祖11 修真界的夜,与凡间不同,修士们大多修炼几个月到一年就会僻谷,不再需要饮食五谷杂粮,但是城中有不少酒馆,哪怕是修道有成如仙剑宗宗主张宾池,都戒不了酒。 夜间最热闹的就是酒馆。 陆公子可是要出门?亥时刚过,辛羿尚未就寝,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坐在庭院里饮茶,看到陆珺濯出了房门,于是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 之前他刚送走张宾池,在自己房中沐浴更衣之后,就在庭院闲坐,他在此人生地不熟,唯一的熟人就住对面,他本想请他饮茶赏月,又怕打扰他修炼。此刻听到门响,陆珺濯一身整齐地走了出来,以为他要出门夜游中州城。 辛公子同去吗?中州城看起来比尧城热闹。 每到一地,陆珺濯习惯于先把自己周围环境认熟,此刻他正打算逛一逛这城中夜市,顺便探听关于观道峰的消息。只不过,带着辛羿,或许会有惊喜。直到目前为止,辛羿毫无破绽。 好啊,可否容我更换一身衣装?辛羿应了一声,整了整身上的宽袍,他这身装扮略显悠闲,居家还可,出府就有些失礼了。 陆珺濯点了点头,他也不着急,就在庭院里静静地坐等,开始想念云飞昙,若是他也来修真界的话,可以和他尝遍城中酒的味道。 他想了一会儿,脑海中灵光一闪,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想起来,待细想的时候,又总是抓不住。直到辛羿出来,看到他换了一身公子袍,头束玉冠,腰间佩玉,才想起来,之前在归城,云飞昙身上也戴着一块玉佩,现在才想起来,那块玉佩是自己的。 两人并肩出了府门,身后跟着两个仙剑宗的外门杂役,不时为他们介绍路上的府宅店铺,知道他们刚从凡间界来,还贴心地提醒他们如何根据衣着及灵宝法器识别修士身份。 仆役中有个圆脸的,自称小陶,看着年纪不大,消息却灵通,特别中州城周围的仙山,他的同伴笑话他是因为藏不住事才被赶出仙宗峰。 小陶大呼冤枉,颇有些怨言:我哪里藏不住事了,实在是峰上之人只会修炼,好不容易混熟了,闭关十年八年出来,都生疏了,见面不知道说什么,说些修炼心得,顺便说些师兄们的趣事,怎么就叫藏不住事? 二位公子可别听他的,都是胡扯,仙宗峰与观道峰隔着好几座仙山呢,你又知道大师兄和人在那里私会?宗主只把你赶下山算是小惩了,小心他把你赶回凡间界。 陆珺濯摇头苦笑,早知道府里有这两个话痨,就先套一套他们的话再出来。 辛羿正要说什么,只见陆珺濯站在原地,抬头侧看一间酒馆的二楼,那里临窗坐着两个人。 城主? 他看到温商就在二楼,对面有个被屏风挡住的人,只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白玉杯。 就算是温城主来了,也不用这么看呆了吧? 其实陆珺濯看的是屏风后的人,还以为要一个月后才能再见,谁知过了不到一天,就遇上了呢。 帝君,魔祖正在楼下。温商侧头朝楼下点了点头,而后提醒对面的人。 云飞昙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如面上淡然,之前说过要一个月才来,现在抛下神界诸事到这里来,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为一时冲动,就来了。 哪里?垣熙好奇地问,他与云飞昙同被屏风挡住,此时需要绕过屏风,走到桌案对面探头才能看到窗外,帝君,魔祖与天启之人在一起。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认真地看着云飞昙:之前你不是测算到魔祖会与人纠缠不清,这个人不会就是天启之人吧? 听闻这是天道凡身,温商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天道与魔祖不像是可以好好相处的样子。 云飞昙淡淡道:事无定论。 楼下已传来酒馆伙计殷勤的声音,木梯有脚步声,不一会儿,人已到了门外。 几人互相见礼,伙计拼了一张桌案过来,垣熙朝温商挤了挤眼睛,把陆珺濯按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坐到温商旁边,又拉着辛羿坐到自己身边。 自从上次在归城,辛羿被他骗了一顿酒,见到他就有些发悚。而垣熙颇有远见,趁着他没有恢复天道灵识,拼命地捉弄他。 陆珺濯转头看云飞昙,面色淡然,稍一伸左手就握住了云飞昙的右手。 云飞昙:...... 他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放到桌案上。 陆珺濯遗憾地叹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还真不敢对帝君不敬呀,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他:帝君不回神界,不怕神界出事么? 雅间里无其他人,就他们几个人,对面的三人一时也没注意他们。 云飞昙举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放下之后才道:无事,此界时间与神界不同,不过是晚回去一天,我也有多年没来修真界,正好应龙王相托,陪应龙殿下在此游历。 垣熙是天生的神族,生来就活泼好动,四处闯祸,老龙王怕他把修真界闹得天翻地覆,正好,这一回界门大开是云飞昙坐镇,厚着脸皮求上门来,托他照顾一二。而云飞昙想着有个人也在修真界,需要他照顾一二。 陆珺濯看着对面的垣熙,实在与印象中的垣熙差别太大,是因为年纪吗?他的记忆有些零散,始终缺一条时间线,没有串成一体,而且他预感,记忆中的秘境很可能在修真界。 这样喝酒有什么乐趣,应该用大碗。垣熙捏着小巧的白玉杯,朝门口站着的伙计招手,上几个大碗来。 伙计在这酒楼干了十来年,第一次听到要上大碗喝酒,这客人看着面生,不会是今年的新人吧?怎么宗主这么喜欢收酒徒作徒弟。 还是不了,明日我需上听道台听学,怕师尊责怪。辛羿连连摆手,目光看向陆珺濯,眼神中的祈求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陆珺濯想到明天还要靠他混进观道峰,于是为他解围:你就放过他吧,殿下。 当下气氛陡然一静,云飞昙转头看窗外,温商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过话。 第61章 魔族始祖12 垣熙见他为辛羿解围,俊眉一挑,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为难他,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没意思。 不喝了,我去别处看看去。垣熙放下酒壶,说走就走,而且不走门,直接从窗台跳了出去,温商伸手想拉没拉住,歉意地向云飞昙一笑,跃窗而出,追垣熙去了。 我......辛羿哪里会想到他是这么一个人,窘得满脸通红,有心追上去道歉,又追不上,一时间为难极了。 云飞昙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无事,辛公子不要见怪。 他微微偏头对陆珺濯说道:你送辛公子回去吧,我去看看他们。 陆珺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垣熙气跑了,神色茫然,不过现在酒是喝不成了,于是他点了点,眼睁地看着他走了。 飞昙,找到他们之后,替我说句好话吧。直到他走到门边,陆珺濯才喊住他,改天我陪殿下用大碗喝。 云飞昙轻轻颔首,没有说什么,推开门走了。 陆公子,对不起,是我的错。辛羿看到因为自己而使得对方在朋友面前为难,很是过意不去。 没事的,我先送你回去。 垣熙出了酒楼,一时也没地方去,就在街头小巷随便走着。 殿下是故意的吧?温商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巷子里的灯光都照不到他。 那是,我是气量那么狭小的人么?垣熙冷哼一声,背着双手一步三跳地走着,帝君这么担心他,都找借口追到修真界来了,我这是为他们创造机会,只要魔祖不傻,就应该赶紧把碍事的天道凡体给送回去,再与帝君一起逛一逛中州城。 殿下倒是思滤周全,不过,你的计划八成行不通的。帝君来了。温商抬头,向屋顶上站着的人点了点头,帝君。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垣熙瞬间闭上嘴巴,老实站在原地,心里直叹气,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抓住,以后还怎么给他们制造机会。 云飞昙轻飘飘地落地两人面前,白衣飘飘,面色如常,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 翌日清晨,云头还挡着初升的太阳,观道峰听道台就已经热闹起来了,几十个少年男女在台上盘腿而坐,此时讲学的长佬没来,这些少年没人约束,开始扭身转头与身边的人说话,话题三句不离近日的热门人物。 听说了吗,今天会有新人来。 这有谁不知道,昨晚就有人下山去看了,但是听说扑了个空。 ...... 这些少年从小就在修真界长大,父母皆是修士,自然比人间界刚来的新人更加熟悉修真界。他们对凡间界来的新伙伴充满好奇。 你们看!来了来了! 有人指着半空,那里浮舟缓缓驰来,其上有几人扶着舟边隔栏往下看。 听道台一侧有一片空荡荡的地方,浮舟慢慢停了进去,舟边开了一道门,走下来几个人。 怎么过了百年,凡间界能修道的人就这么少了? 是啊,这次才两个。 你们都错了,今年只有一个,另一个是宗主的客人。 陆珺濯下了浮舟,抬头看了看峰顶,从听道台向上看,没有上到峰顶的道路,只有更高一层平台有一条山道,几乎没有坡度,垂直而陡峭,路的两旁都是悬崖,仅有两条粗黑铁钉入岩壁。大约是少有人走路上去,路上长了些杂草。 修士御剑直上直下,自然不需要如凡人一般用手脚攀爬。 陆仙友是我宗贵客,宗主已为仙友开了禁制,若是要观剑仙故地,只需御剑直上就是,自是无需费力攀爬。张宾池派了一个长老全程陪同陆珺濯在仙剑宗的几座仙山游览,这位李长老见他抬眼看山道,于是略有些殷勤地解释。 我是否可以从此道上去?陆珺濯听了他的话,想着直接御剑,可能会错失线索,爬上去虽累,却可以慢慢游览,他刚才隐约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眼看到远处半道上有个洞口。 李长老一愣,好多年不见有人攀爬观道峰,就连刚入门的凡人,也是学会御物之后才上去看剑仙留下的剑痕,领悟剑意。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7)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一上一下颇费功夫。 无妨。在前辈高人的故居之地,我御剑直上略有不敬,李长老,你可否在甘泉池等我? 李长老见他对宗门大能如此敬服,哪里有不允的道理,于是颔首抚须,陆仙友天纵之资,又如此虚心向学,贵派实在是让人羡慕。 他抚须夸了几句,才御剑向上去了。 那边辛羿已经在台下坐好,今日释惑解道的是一位老修士,那些修真界少年对他极其崇拜,对辛羿反而兴趣缺缺。 陆珺濯向辛羿点了点,抬臂指了指听道台之上的那处平台,示意自己要去游览观道峰了。 辛羿朝他轻动手指,无声地说了一句:等我听完讲学再去找你。 山路离听道台不远,就在一处巨石之后,尽头就是那处平台。 观道峰是座岩石山峰,其上仅有石缝中偶尔长出来的针叶松,别的树都没有,灰白色的山岩上干干净,山路上却长了不少杂草,整条路像是绿色丝带挂在山上一般。 陆珺濯一手扶着黑铁链,一手拨开杂草,才发现,原来这条路上有一层泥土,被一级一级的石槽禁锢,杂草的根须牢牢地长在土中。 主人,引光剑有些不对劲。衍安的声音在他踏上山路的时候传来,含着一丝担忧。 引光剑竖着悬浮在识海中,剑身黑芒闪闪,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就连衍安感受到它的气息,都显些被它上面的黑芒给震散。 陆珺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听道台,辛羿的背影,在一众白袍蔚蓝色腰带里特别明显。 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了他身上带着一股敌意。 是天道意识要觉醒的征兆,难怪引光这么愤怒,主人的死对头即将出现。 第62章 魔族始祖13 天道虽然无处不在,却没有真正的实体,以往数万年从不现身,如今突然出现,不得不让众神多想,而且陆珺濯现在的记忆缺失,忘了自己是如何与天道成了死敌。 就算现在如云飞昙等上古神族,对这一事也是一无所知。 陆珺濯甩了甩头,转身继续向上走。刚才识海里有一瞬间刺痛如针刺,只要他回忆与天道有关的事物时,总会如此,他的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现在没人知道。 越往上爬,引光动静越小,黑芒渐渐地收了回去,整把剑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已经可以看见那个小洞口,周围野草很少,是因为那里的石槽已经不见了,所以他从听道台看上来的时候发现异样。 陆珺濯爬了上去,发现洞口很浅,只是把周围的泥土刮掉了,露出山体岩石,上面的刻痕和界门前巨石上的刻痕一样。 他在洞口四周找了一圈,再也找不到有用的东西,正准备离开时,黑铁链一阵抖动,差点让他抓不牢。双手同时握紧铁链,抬头向上看,尽头是一处干净的山岩巨石。 巨石很平整,像是被人一剑削去外皮,露出了坚硬的石心。铁链没入石心的地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让陆珺濯以为自己眼花了。 如果不是黑铁链在晃动的话,他也不会往那里看,看久了才发现石心旁边也有个半圆刻痕,平整的地方或许削去了什么线索。 因为那处地方正好长在拐弯上平台右上角,是唯一适合固定铁链的地方。 看得出来刻痕在前,钉入铁链在后,那么那一处浅洞很有可能本来就没有石槽。 陆道友,山道可好走吗,许久无人行走,杂草都长满了。李长老站在平台边缘探头往下看,问了他一句。 还好。陆珺濯见到他暂时放下向上爬的想法,稍一用力就跃上了平台。 这一处平台与听道台不同,这里地面平整长着绿茵草地,对面有几间竹屋,屋后有竹林,远处隐约看到一角平静湖面。 那边竹屋是以前剑仙的居所之地,不过现在这几间是今年新建,剑仙时候的竹屋已朽,只是宗里习惯在那盖几间一模一样的。 李长老介绍了竹屋,引他往竹林走,林后有个数丈大小的圆形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微波荡漾,想必就是甘泉池。 周围景色宜人,灵气浓郁。 李长老指着绿草地对陆珺濯说:道友请看,草地上的剑痕,若是御剑而上,在半空可见这一平台整体是九套剑法,可惜能够悟通全部的人一个都没有。 剑仙惊才绝艳,以剑入道,让人敬佩。 陆珺濯顺着他的指引,看了全部剑痕,心有所悟,仙剑宗大约是过于自信,倒也不怕他学了剑法,其实这九套剑法组起来正好是一个剑阵,他记得这个剑阵,因为其中有三套剑法是他的。 可能是云意离开魔域后,回到自己宗门自创的。 观看剑痕花了不少时间,下边听道台上人已经散了,灵剑的光芒四射,有十几个少年御剑直上,其中一人带着辛羿上来了,落地的时候,所有的少年都围着辛羿争先恐后地说要带他观景,他被簇拥在中心,连向陆珺濯打个招呼都不行。 陆珺濯看了,心里暗赞,果然是天启之人,走到哪里都自带闪光,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 云飞昙来了修真界,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修为,谁都看不出来,甚至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行踪。此时他就迎风站在观道峰的山顶上,身后站着垣熙。 帝君,我觉得天道在找什么东西,你看,他对剑痕、甘泉池心不在焉,却看那间竹屋好几次。 垣熙伸手指着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一脸不解,没看到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一处灵气不同。云飞昙对各界灵气了如指掌,最细微的区别都能感觉出来,甚至可以说与每一界的灵气都不一样。 魔祖也发现了。 陆珺濯因为一直在关注辛羿的举动,顺着他的目光,果然在那间竹屋前面的草地上,灵气流动不去,只会围着那屋子转,引起风向一直往同一个方向转,时间久了,那里的草就会变成两个同心圆的形状。 那间屋子放置了一些剑仙昔日的废剑,和一些看不出材质的材料。李长老察颜色,适时地为他解说,确实很省心,几乎不用他开口问。 不过看李长老没有引他去看的意思,大约仙剑宗现在的人不想打扰剑仙清静。 原来如此。陆珺濯理解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开,那里边的东西他的灵识已看了个遍,就算如今他的修为大损,也不是修士可以窥探的。 观道峰除了此处,就没有其他可看的地方,道友是去对面的浮间峰还是下山回城? 李长老自觉今日任务已完成,只要一天一座山峰,时间很快就过去,拜师大典过后,贵客应该就离开了。若是一天逛的地方多,后面可不知道如何让贵客满意。 回城吧,只是辛公子还在那边。 那些少年聚在池边,指点辛羿去看池水的妙处,叽叽喳喳地像一群雀鸟。 道友想等师侄一起也可,屋后有一处亭子,可以坐着等,道友请。 这一等,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辛羿才匆匆赶到他面前,对他歉意道:一时听师兄们讲趣闻,来晚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无事,现在下山正好可以逛夜市。 此时李长老听到一阵钟声,说是宗门有召,不能陪他们一起下山了,约了明日在仙府中见面,一起上浮间峰一游,之后就御剑朝仙宗峰去了。 陆珺濯想着自己也可以御剑带人,就没有与那些修真界少年一起走,带着辛羿踏上灵剑,回了中州城。 只是他全神贯注地御剑,没听到峰顶传来的垣熙的声音,帝君,他们回城了,我们也走吧。 第63章 魔族始祖14 晧月清辉洒在杂草上,映出草上的无名昆虫,突然杂草被一阵清风拂过,那虫子振翅一飞,没等它飞多高,一道青烟快速一卷,裹着它飘上了天。 淡淡的影子渐渐清晰,陆珺濯拍了拍袍袖,站在观道峰的竹屋上,仙剑宗那些护山禁制在魔祖面前不值一提。 白天的时候,这里热闹,晚上却冷清得很,不仅是观道峰,整个仙剑宗都很安静,所有人都在沉睡。 李长老曾经说过观道峰一脉无人继承剑仙衣钵,渐渐凋零,直到后来,这里再无人居住。 陆珺濯跃下竹屋,在屋外廊子走了一圈,每一间门上都下了禁制,他没推开门,而是像刚才一样化成一缕青烟,飘飘荡荡的从窗缝间钻了进去。 屋子不大,里面有一排排的兵器架,架子上清一色全是剑,各种形状,各种材质,看着将近上千把,把架子挤得满满当当。 角落里有几个木箱,陆珺濯走过去,掀开其中一个箱子的木盖,里面是一些像是石头又像是铁块的东西。 那些块状物有轻有重,颜色也不同,有玉色、黑色、红色。其中有一块表面坑坑洼洼,却闪着血红色光芒,拳头大小的晶体。 他伸手抓起,就着窗外的月光仔细观察,晶体上表皮很厚,裹着里面一小片指甲那么小的东西,整个晶体看起来像是个琥珀,晶体上的红芒是被裹着的那一小片东西散发出来的,他能感觉得到里面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没等他再细看,屋外传来两声轻微的脚步声,他连忙盖上箱子,化成青烟升上屋顶,那块琥珀晶体被他丢进了识海。 他附在屋顶竹瓦上,就着月光向下看,只见辛羿手中握剑,快步从草地那边走过来,神情与以往不同,这一个看起来沉着冷静,见到门上的禁制,毫不理会,直接推门而入,等他进了竹屋,门又重新关上,禁制完好无损。 他进门先从剑架看起,一排一排走过去,最后才走到角落的木箱子前,他一连打开几个箱子,有些疑惑地摇头,怎么会没有呢? 陆珺濯屏蔽气息,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把手中剑放下,双手一举,木箱里的东西都浮了起来,本来拥挤的房间到处飘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块状物。 突然他右手五指稍一用力,作了一个握紧的动作,所有块状物都被抓成了粉沫,飘酒下来,只有一颗闪着红芒的晶体悬浮在他面前。 陆珺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颗晶体,而且比他手上这块大。 辛羿脸上露出笑容,抓过那晶体,手一挥,一切又恢复原状,那些粉沫又变成了块状飞回木箱。 他拿了东西,不再停留,出了竹屋就御剑而去,来去匆匆,若不是陆珺濯亲眼所见,都没发觉有人来过,这一手复原神技,几乎就像时间回溯。 对,就是回溯,陆珺濯想起自己遇到辛羿时,他已经快要离开时之河,一脚已经踩到岸边,突然河流快速倒水,辛羿在不远处的河中呼救,而他自己则整个人站在河中央。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知道呼救的人是天启之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玩游戏重新加载到指定时间点一样。 辛羿离开后,陆珺濯仰面躺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沉思,今晚的辛羿肯定不是原来那个,但是,若是天道,他何必费力夜里来取,大可以直接降下天道意旨,让仙剑宗的宗主把这些晶体供俸上去就是了。 难道说,天道出了什么意外? 他举着那个琥珀晶石,翻来覆去地看,红芒越来越强,一瞬间就把他拉到一个到处充满红光的空间,这一处空间很大,四处一片通红,像是处于地底岩浆之中,在空间的中心,有一颗蓝色球体,体表裂开,从中走出来一个巨人。 那个巨人把球壳碎片化成一把巨斧,挥斧劈开这一处空间。 陆珺濯随着那巨人的眼睛,看那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有任何活物,天地巅倒,一片混沌。 他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了。 这是祖神。 在他的记忆里,有一段古老的传说,关于天地起源,祖神开天劈地之后,神躯化为山川河流,双目成了天上日月,而心脏碎裂成了无数碎片,之后天地间开始衍生出万物。 他拿到的这个晶体,是祖神的心脏碎片。 云意居然找到两块碎片,难怪天道要来仙剑宗。 他把碎片收起,轻轻跃下屋顶,踏上灵剑,御剑朝中州城而去。 本以为天道拿了碎片就会离开修真界,谁知他又恢复到之前翩翩贵公子的样子,一连多天,每天上听道台听学,而且看陆珺濯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这许多天里,他不时找借口靠近陆珺濯,每当陆珺濯要出门,他也会跟着去。 大约是因为找不到云飞昙,陆珺濯心下有些烦躁,明明知道对方也在修真界,但,若是不愿意露面,他也没办法,难道真要等两年后才能见面? 陆道友要走了?不留下来观礼吗? 李长老有些惊讶,过几天就是拜师大典,最近已经有不少修士赶到中州城,怎么眼前这位好好的突然要走,不会是哪里招待不周,让贵客不高兴了吧? 若是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老夫先给道友道声歉。 李长老客气了,只是我洞府出了点事,需要赶回去,大典那一日一定会来。 陆珺濯找了个借口,要离开中州城,就是想离辛羿远一点。虽然不知道天道在做什么,但是被他用那种热烈的眼神看着,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 趁着辛羿现在在听道台,他先与李长老告辞,之后直接御剑从仙宗峰上空离开了。 万里高空上,陆珺濯终于体验到御剑飞行的乐趣,整个修真界都在脚下,天空任遨游,这种自由感觉,是以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这时候才感受到一点玩游戏的快乐,虽然知道自己也曾经过过这样的生活,现实世界里的自己才是脱离轨道的异常。 第64章 魔族始祖15 自从陆珺濯恢复了一半的记忆,对于修真界里生活越来越适应,从仙剑宗离开后,他去了不少地方,比如最北边的金木宗,最西边的八极符宗,又从西边往南走,经过妖兽的地盘妖域,虽然修真界很大,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几天时间就能逛一遍。 这一天,他刚出妖域不久,准备返回仙剑宗去看看热闹,御剑经过一个小镇时,低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小镇靠近妖域,修士们外出历练多是猎妖,因为妖族不如魔族,妖域里没有上古生灵。修士们面对魔族还留有几分余地。 小镇上很多修士就地盘坐,摆出自己猎妖的战利品,云飞昙就站在一个高大粗壮的修士面前,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那修士才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一间铺子,回头下巴一台,示意他跟进来。 陆珺濯御剑落在那间铺子的门前,掀开门上挂着的帘子,也跟了进去。 但是,里面并没有看到云飞昙。 店铺不大,也没有二楼,只有一扇木门通向后院。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8) 道友需要什么?我们店里什么都有,只要您说得出。 店掌柜见来了客人,殷勤地出来招呼。此时店里没有其他人,看着挺冷清的。 陆珺濯问:刚才是不是有个道友来过? 他大约形容了一下云飞昙的长相高矮,店掌柜点了点头,指了指通向后院的门,在里面,那位道友预定的货物到了。 正在说话间,云飞昙从那扇门之后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雕刻古朴的木头匣子,抬头看到陆珺濯微微一愣,而后才点了点头,越过他走出店铺。 飞昙。 陆珺濯快走几步追在他身后,这么巧,你也来妖域。 来备一份贺礼。云飞昙停下脚步,他手上还捧着那个木匣,匣中似乎是个活物,有轻微的动静传出来。 这是一只快要孵化的鸾鸟蛋。 云飞昙将手中的木匣略微抬高,辛公子明日拜师大典。观礼总不能空手去。 陆珺濯看着那木匣:啊,我忘了准备。 这一份,是你的,我们的礼另有准备。 云飞昙把木匣递到他手上,小心一些,今夜就会破壳而出,需再备下一个笼子。 你们?你要跟温城主一道去吗? 云飞昙点了点头,陆珺濯想问他是不是在躲着自己,但是看到手中的木匣,这话问不出来。 他犹豫再三,才有些迟疑地说:这段时间在中州城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回神界了。 明日大典之后就走。 两人不好一直站在路边,慢慢往前走去,云飞昙在另外一家店铺定制了一只笼子。铺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小镇不大,人却特别多,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不时可以看到一些长相各异的妖物。 辛羿拿到了祖神的心脏碎片。 快走到那家店铺的时候,陆珺濯转头对他说。云飞昙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块碎片? 对,也是从云意的竹屋里拿到的。 原来如此。 什么? 陆珺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人明白了什么? 他正在发愣的时候,云飞昙却像是放下什么包袱一样,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前面的店铺。 ...... 今晚真的可以孵出雏鸟?垣熙探头看向木匣里那颗闪着温润莹光的蛋,有些不确定地问陆珺濯。 殿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如你问问帝君? 陆珺濯不太确定,取了笼子之后,他跟着云飞昙回到他们暂居的院子,垣熙与温商正在对月饮茶闲聊,见到他的时候,对他手上捧着的木匣大感兴趣。 既然是帝君说的,我信。 垣熙离开桌前,坐回原来的位置,对温商说:我觉得我们的贺礼不如魔祖的有意思。好在这离妖域不远,不如我们另外备一份? 他使劲朝温商眨眼睛,陆珺濯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连忙摆手:殿下这么说,我可得罪帝君了,哪好意思再让你深夜来回奔波,不如我们把贺礼换一换,这样就两全齐美了。 垣熙看了看温商,又看了看云飞昙,最后连连摇头,算了吧,反正到时候我们一起。 四人守了许久,直到卯初,那蛋始终没有反应,垣熙犯困,眼睛都睁不开,温商站起来将人扶进了房间。 庭院里只剩下两个人。没有风,四野静悄悄的,月亮隐在云层里不出来。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陆珺濯看着对面的人,心里的那一股烦躁早就烟消云散,而且还得了惊喜,你先说。 他这个时候,只觉得周围一切都是美好的彩色泡泡,梦幻得让他不敢相信。 云飞昙问:你明日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跟你回神界。 仙剑宗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隆重的拜师大典了,宗门内一下热闹起来,张宾池一身华服,坐在仙宗峰的大殿上,殿中坐着的全是各宗的宗主,他们羡慕的目光让他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大殿门外李长老正在招呼各宗修士,空中传来两声悦耳动听的鸣叫,一只幼鸟展翅飞来,它之后是四个人,李长老笑着迎了上来,陆道友,温城主。 他向另外两人看了一眼,看不清他们的修为来路:这两位是...... 这位是云道友,这位是垣道友。他们听闻贵宗盛事,特意前来祝贺。温商以前见过李长老几次,也算是老熟人。 李长老知道一些归城城主的秘闻,他的朋友都大有来头,当下不敢怠慢,笑着接过垣熙递上的贺礼,两位太客气了。 陆珺濯伸手召回那幼鸟,待那鸾鸟飞回笼子,才将笼子递过去。 李长老,今日......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辛羿站在大殿廊下,一身华贵烫金长袍,紫金玉冠,抿着薄唇朝自己看了一眼,而后默默地走进大殿。 陆珺濯心里暗叹,这个奇怪的天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魔族始祖16 仙宗峰是仙剑宗最大的山峰,峰顶高耸入云,只能御剑而上,平日里只有各峰长老及修真界大能可以自由出入,就连张宾池的亲传弟子,也只能住在半山腰上。 此刻,峰顶大殿外聚了不少年轻修士,都是各宗的精英弟子,随着自家宗门长辈前来观礼,顺便结交几个谈得来的朋友,殿前平台上,已有不少人互相混熟了,三五成群地围在栏杆边看云海。 你们听说了吗?张宗主今天收的这个弟子大有来头呢。 自然,天启之人嘛,看到那边那座大殿了吗?仙剑宗的镇宗之宝,浮云月罩,就是给他住的,方便他来回听道台和仙宗峰顶。 哇,这灵器,张宗主轻易不肯拿出来,这也太舍得了吧? ...... 这些年轻修士消息灵通,他们不时羡慕地看着那座大殿,偶尔从摆在殿外广场的桌案上取几颗灵果,话题又转到别处。 广场中央有一处高台,铺着金毯,上面摆着一把雕花木椅,时辰还没到,高台上只有几个女修士在摆放美酒灵果。 李长老引着四人进了大殿,殿中众人见了温商,都站起来见礼。李长老一一为陆珺濯等人引见殿中大能。 一番寒喧之后,分宾主落坐,陆珺濯坐在桌案后,侧头与云飞昙轻声说话。 两人靠得很近,陆珺濯脸上带笑,似乎在说什么趣闻。 在他们对面,辛羿几次捏着酒杯来上去与他说都找不到机会。 没过多久,外边匆匆来了个仙剑宗的长老,他一进大殿,就快步走到张宾池身边,弯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张宾池面有难色地看向温商,欲言又止,放在桌案上的右手紧紧握着白玉杯。 温商心里一跳,看向垣熙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他稍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张宗主,有什么事但说无防。他的直觉告诉他,垣熙可能闯祸了。 陆珺濯听他这么一说,停下闲聊,看向他们。 唉垣道友驭着浮云月罩离开了仙宗峰,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什么?!辛羿听了惊得站了起来,心下着急,祖神的心脏碎片还在里面。 羿儿,稍安勿躁,想必垣道友一时见猎心喜。张宾池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徒弟,抬头问温商:温城主可否帮忙追回,也不知道垣道友使了什么法子,浮云月罩竟脱离了老夫的掌控。 张宗主请放心,我去看看。温商站起身来,歉意地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向四周拱手,失陪了。 说完之后快步走出大殿,陆珺濯看了看云飞昙,我们也去看看吧? 云飞昙点了点头,握起放在案上的折扇,跟在他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也太失礼了。有人不满,虽然是温城主的朋友,但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在别派掏乱,谁家的弟子这么行事张狂。 算了算了,只当是年轻人贪玩,温城主已经追上去了,我们就坐着等消息就是了,时辰也快到了。张宾池连忙摆手,稳住大家的情绪。 师尊,徒儿想去看看。辛羿站起离座,走到他面前行了个弟子礼。 他看到自己的新弟子眼中祈求之色甚浓,不忍拒绝,拍了拍他的肩膀,托着他的手将之扶起,去吧,快去快回,别误了时辰。 好。 辛羿出了殿门,脸上的神情一变,接着向浮云月罩停泊的地方跑去。 广场一角,原本有一座精美的大殿,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平台。 四周有不少人看着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只见远远的天边有一座飞行的宫殿,后面跟着三个御剑的身影,他们前往的方向是观道峰顶。 双手握了握,略显上挑的眼角有一丝艳红,他甩了甩袍袖朝,祭出一柄细长灵剑,追了上去。 真是天才,刚一个月就学会了御剑。 可不是,要不宗主怎么会如此看重。 不少仙剑宗的少年崇拜地看着天边那个小点,其中一个高大的少年愤愤不平,哪来的土包子一言不和就抢东西。 他揉了揉肩膀,刚才他与那姓垣的打赌,说对方没宝物,不如仙剑宗,随随便便就是一件镇宗之宝。 你也真是的,今天辛师弟的拜师大典若是成不了,仔细你的皮,你师尊一定罚你提一年夜壶。 哈哈哈...... 周围的少年少女们都笑了。 观道峰顶尖细,并没有可以停泊的地方,垣熙胆子也大,干脆直接悬浮半空。他玩了这么一会儿,早就过了瘾,正想转回去了,被殿里冒着红光的一块晶体吸引。 他的内丹渴望那块晶体里的灵能,不知不觉向那边走去,伸手抓住晶体。 好饿......他的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声,手中的晶体就像是什么美味,让他想吞吃入腹。 他没发现自己的手臂变成了龙爪,额上冒出了龙角,俊美的脸庞渐渐变成了龙脸,啊呜一口把晶体吞了下去。 垣熙!温商见到前面大殿悬浮着,冒着红光,情急之下,闯了进去。 陆珺濯与云飞昙稍慢一步,对视了一眼,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浮云月罩四周气温很高,红光四射,热得烫人。云飞昙给他加了个清凉的灵气护罩,御在脚下的灵剑被收回,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殿里一片狼藉,一条巨大的龙尾拍来,险些把陆珺濯拍出殿外,他踉跄地后退两步,身后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他。 小心。 他站稳了之后,朝身后之人一笑,握住那只手,你也小心,看样子,殿下吃了祖神的心脏碎片,里面的灵能过强,他现在怕是失了意识,认不得我们。 云飞昙反手握紧那只手,就势一转,把他护在身后。 那边巨大的龙头上,温商如缈小的蚂蚁一般,紧紧抱住龙角,不停地呼喊垣熙的名字,龙角发烫,把他的双手和前胸烫出了燎泡,身上衣袍也被烧成了灰。 虽然浮云月罩很大,但是垣熙的龙身渐渐变大变长,很快把殿内挤满了,温商被挤在殿顶,后背被殿顶烫破了皮。 第66章 魔族始祖17 陆珺濯见形势危急,用力扯下颈间铜铃一抛,一道黑影窜出,衍安,带他们走! 他用力一推云飞昙,将他推出殿外,再伸手拉住温商,把他往衍安的方向抛去。 主人小心! 衍安伸手接住温商,抬头看到那巨龙口中喷出一股大火,瞬间把陆珺濯卷了进去。 到处都是一片火海,从外面看,浮云月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云飞昙怔怔地站在观道峰顶,双手紧握,脸色苍白。 衍安怕他冲动,小心翼翼地拦在他身前,小声安慰道:帝君不必担心,主人一定会回来的,他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这样......温商跪在峰顶,用力捶了一下脚下巨石,双眼死死盯着那团火球。 这边的情况惊动了仙宗峰,一时间灵光四射,不少人都御剑往这边来。 辛羿在半空中就看到了那团红光,浮云月罩被裹在红光里,化成片片飞灰,隐约看得到红光里的巨大黑影在翻滚。 他心里急怒交加,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红光渐渐暗淡下去,最后全部涌入一条巨大的应龙体内。 很好,应龙族,魔族。他咬牙切齿,御剑悬空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看到了龙背上的陆珺濯。此时,天道意识完全在他身上觉醒,他转头瞥了一眼观道峰上的三个身影,全暗暗记在心里。 那边垣熙的龙身由通红恢复成正常的银灰色,渐渐缩小,化出人身,往下坠。陆珺濯伸手捞起他,抱着他快如闪电般落到观道峰顶。 垣熙已经完全晕了过去,陆珺濯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若不是有云飞昙的灵气护罩,全身衣袍差点就被烧成了灰,脸被烤得通红,英挺的眉毛被烤焦了,长睫毛被烧卷了。 温商急切地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接过垣熙,担心地上上下下仔细察看。 他没事,只是陷入沉睡,最好还是送他回家。陆珺濯有些费力地站着,极力将全身疲惫掩藏起来,一道灵气柔和地自上而下将他罩住,清凉无比,顿时让他精神了不少。 衍安赶紧扶住他,将他扶到峰顶一块巨石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查探他体内状况。 云飞昙放出灵气罩之后,一直紧握着灵剑,指尖泛白,看到辛羿朝这边御剑飞来,他上前一步,搭在众人面前,暗自戒备。 原来是清源帝君。辛羿御剑悬停半空,挥手设下一个灵气阵,将后边赶来的修真界修士阻隔在远处。 道祖。云飞昙把剑收回体内,朝他施了一礼,静立在前,半步不退。 两人暗中对峙一会,陆珺濯缓了过来,抬头看了天道一眼,正好与他的眼神对碰,这一对望,彼此心知肚明。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29) 迟早有一天踏平魔源海。辛羿唇角上翘,双眼微眯,他心里想,冷哼一声。 神界只怕平静不了多久,天道无常呀。陆珺濯将视线停在云飞昙的背上,暗暗担心,他知道,云飞昙是上古神族,道法皆出自于悟道,若是天道崩坏,神界那些修为越高的神,所受到的压制越强。 云飞昙的肩胛骨微微颤抖,双脚依然坚定地站着,他的灵力、道法飞速流失,一股重压让他如同沉浸在重水之海中动弹不得。 突然身后一道灵气迎面袭上那重压,呯地一声,压力消失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 辛公子,拜师的吉时到了。陆珺濯挥手在他的灵气阵的阵心上一划,阵心一破,被阻在阵外的张宾池等人急匆匆扑了过来。 他料定辛羿此时还不能大动干戈,这仙剑宗除了有祖神之心的碎片,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他前来。 果然不出所料,辛羿立刻收了气势,恢复成初入修真界时的样子,朝张宾池歉意一笑,垂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一旁。 怎么回事?我的浮云月罩呢?张宾池落到观道峰顶,有些蕴怒地开口。 其余大能也把峰顶的所有人都打量一遍,心里暗惊:魔族! 他们看到了一身黑袍,魔息外放的衍安,被他强烈的魔息震得齐齐后退一步。 师尊,是徒儿的错,镇宗之宝被毁了。 辛羿半点不觉得可惜,但是面上神情却是羞愧难当,在他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个刚刚闯祸的年轻人。 张宾池摆了摆手,没再追究他的错,而是拱说向温商道:温城主,你大闹我宗,是想做什么? 他显然也见到了衍安,仙剑宗的剑修与魔族恩怨最大,是以全宗上上下下最痛恨的就是魔族。他只认出了衍安,对陆珺濯与云飞昙却看不清底细。 念在归城一向不与人为恶,这一次老夫就不深究,只要将他交予我宗,一切既往不咎。他看向温商怀中昏迷着的垣熙,自认大度地说,得到其余众人的赞赏。 若我不交呢?温商抱起垣熙,手中剑绕着两人飞旋,在他们周围飞剑成阵,剑气差点掀翻张宾池。 张宾池后退两步,脸色一黑,别以为我会怕你身上那一丝神血,今日不交出此人,休想踏出仙剑宗! 他双手一挥,一个巨大的护宗灵阵缓缓升起,渐渐将整个仙剑宗护在灵阵之中。 张宗主,何必强人所难?不过一个灵器,赔你一个就是。陆珺濯上前两步,走到温商身边,转身将手伸向衍安,一件同品阶灵器。 衍安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魔铃摇了一摇,一件外型像宫殿的灵器飞出,落到陆珺濯手中,他轻轻一抛,灵器飞上半空,旋转着不断变大,比浮云月罩华丽不少。 像这种宫殿型灵器,衍安手里多的是,他虽为魔尊,实则是魔族铸器大师,平时的爱好就是铸器,平生最大的成就是魔祖之兵引光。 魔铃出现的那一刻,辛羿双眼光芒一闪,转头看向云飞昙,他记得,他当年曾经将一个铃铛的神器赐予清源界主,其中有数条大道,不知道眼前这个清源领悟了多少条。 第67章 魔族始祖18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拜师大典虽然依旧热闹,但是众人心里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礼毕之后的饮宴也是应付了事,没多久宴席就散了。 陆珺濯等人没有去观礼,张宾池收了灵器,依旧有些意难平,加上有魔族与他们一起,更不可能还邀请他们观礼了。 几人也没心思去,这一次的修真界之行,匆匆结束,陆珺濯心里叹了口气,秘境还是没有线索。 回到归城之后,已是深夜,垣熙还是没有醒来,他吞了一块祖神之心的碎片,样子有了些变化,原来脸上还带着稚气,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说原来像是一个少年,现在已经是个青年,与陆珺濯之前见过的一样了。 温商有些自责,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明日我去万龙渊。云飞昙看着天上挂着的圆月,眼中有一丝挣扎,天道既然已经觉醒,老天帝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跟着你,反正现在也得罪天道了,就先不回魔域。陆珺濯看他眉心微蹙,安慰他道: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云飞昙点了点头,两人静静站在廊下,微风不时拂过他们的发丝,陆珺濯想起以前,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这样默默地不说话,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情。 殿下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不知道他醒来后功力增加多少。陆珺濯转头看了一眼屋里,满眼都是期待。 你手中的碎片想怎么处理?云飞昙侧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先留着,现在的我还用不了它。你放心,我不会胡乱就把它吃了,又不是吃食。 翌日一大早,他们就出发前往万龙渊,只要有云飞昙在,各界皆可通达,他们几次进出天道铃,沿着时之河,可以进出任何一界。 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万龙渊。 陆珺濯记得万龙渊,只因为这里与魔源海很像,只不过万龙渊没有那些暗紫魔息笼罩,显得明亮不少。 他们站在万龙渊外围的高山上,远远见到几条巨龙在空中盘旋,见到他们,有一条黑色的角龙游弋而来,半途中化出人身,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 清源帝君。他先向云飞昙行了礼,然后看到温商怀里的垣熙,略有些担心:殿下怎么了? 万龙渊虽然名字里有个万字,其实所有龙加起来都没有一千条,应龙更是稀少,所以垣熙在万龙渊也是众人的宠儿。 他没事,只是暂时陷入沉眠。云飞昙感受不到老应龙的气息,于是问道:老龙王可在? 王出门去了,昨日天庭有来使,邀请我王参加论道会。角龙少年口齿伶俐,把昨日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有些好奇地问:帝君,您不参加论道会吗? 他的眼神飞快掠过陆珺濯和温商,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但是他也不敢怠慢,赶紧引着他们进了万龙渊。奉上香茗灵果之后,才离开。 垣熙已经被安顿在自己的殿中,温商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但是心里知道,现在这情况,确实只有呆在龙族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老龙王不在,出来待客的是龙族的长老。 宽大的大殿里一人一案,案上有美酒佳肴,龙族长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对云飞昙很是恭敬。 因为龙族多次忤逆天道,前几百年,万龙渊本来还是在仙界,被天道旨意一贬再贬,整个万龙渊从仙界中心之地搬到了边缘荒芜的地方,幸亏云飞昙帮忙说话,才没有被赶出仙界。 按理说,上界那些大能,应该不会邀请王去参加什么论道会,还要求王后随同。 宴席之后,云飞昙问温商:你有何打算,要回归城吗? 我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麻烦帝君送我一程。温商点点头,面色如常,看不出他内心想法。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也没有理由留在万龙渊,即便再担心昏迷的人,也是于理不合。 陆珺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城主先回归城也好,他醒了自会去找你。 ...... 天边云彩漫天,幻化成五色祥云,云飞昙就是踏着这样的祥云回到了神界。 陆珺濯御剑随行,引光终于从识海中被放出来,正兴奋地盘旋着,时而绕着云飞昙快速飞行,把祥云切割开来,时而又安静地飞在他身侧,随着主人一同看着他的侧颜。 以前,陆珺濯经常往神界跑,多半是去找云飞昙喝酒的,倒不如这一次,既不想喝酒,也不想在神界出风头,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一个人,就这样看着他就好。 在想什么?云飞昙见他突然安静下来,落日余晖洒他身上,把他笼罩在光辉里,比任何时候都让人移不开眼。 在想我以前都错过了什么。陆珺濯微微一笑,神界我也经常来,只觉得这一次最美。 神界确实很美,道道霞光洒向巍峨壮丽的殿宇,高大的月桂树常年花开,淡淡的香味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看到五色祥云,南天庭城门大开,两人降落在门前,门内天将排成两排,恭敬行礼。 城头上站着一个身穿银铠,头上戴盔的天将,听到城下动静,匆忙一跃而下。 帝君。他惊喜地对着云飞昙行礼,昨日末将去了清源界,不曾想帝君不在,想着修真界的界门早就关闭,还以为帝君已回,还好今日遇上了。 他笑着转头与陆珺濯见礼,魔祖也来了。 陆珺濯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想不到云意已经从仙界飞升神界,想到祖神之心的碎片就是被他随意放在兵器库里,陆珺濯真心实意地打了声招呼:云将军。 云飞昙停下脚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仅双眼漏出一丝疑惑。 天帝已出关,不过......云意有些迟疑,看了一眼陆珺濯,欲言又止,之后,微一咬牙,天帝性情大变,从前阵子开始就神志不清,时有发狂之举,众位帝君什么法子都试过,皆不见效,只得派我等寻找清源帝君,还请帝君随我来。 云飞昙看了陆珺濯一眼,云意见状,连忙说道:魔祖也请。 第68章 魔族始祖19 神界除了天帝城,就是散落在各处的神君洞府,此时陆珺濯正觉奇怪,为何论道会在天帝城,而云意带他们来的地方却是以往论道会所在之地道池。 道池在神界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在这里,不管修为多高,神识多强,都会变得如凡人一般孱弱,但是若在此处悟得三千大道,哪怕仅有一丝,出了道池,修炼立刻就顺畅很多。 当然,这地方对陆珺濯而言,没有这样的效果,他身上的魔息并不会变弱,魔与神,对于道的理解是不同的。 只见远处那高台正中央,老天帝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他身上的袍服散乱,头上无冠,白发没有束起,乱糟糟的,眼神赤红,双手上各有一截断掉的缚神链,在他的四周各站着一个高大的神将。 道池之中,功法无用,全凭体力,显然刚才天帝发过一回狂,此刻刚安静下来。 不远处的曲折游廊上聚着不少人,正紧张地关注着道池中的情形。 其中有一人朝他们走来,绕过道池围栏,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们面前。 清源来得正好,我等正束手无策。这一位陆珺濯想不起来是谁,但是对方却向他露齿一笑,魔祖来得正好,道池对你没压制,可否请魔祖帮个忙? 季宥,他能有什么办法?后面那群人也有了过来,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呛了一句。 陆珺濯看到他,才想起来这两人是谁。他们与后面那几个人一样,也是上古神族。季宥是掌管万物生灵之神帝,另一人是司掌世间万兵之神帝,止戈。 止戈与陆珺濯有些恩怨,连带着云飞昙也时常遭他刁难。 几位上古生灵之间暗潮汹涌,云意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以前在修真界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来,大约当时魔祖并在意自己的挑衅吧。他抬头去看陆珺濯,只见魔祖皱了皱眉头,直接忽视止戈帝君,朝季宥帝君灿然一笑道:道池还不够你们用的,这就惦记上清源界了? 季宥是所有帝君里最藏不住事的人,单纯得很,脾气又最好,以前陆珺濯与其也只是点头之交,与这位帝君并不熟,是以刚才一时没把他认出来。 魔祖说笑了,神界近百年来灵气都快感应不到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私心,放些不相干的人进来。止戈这话诛心,在场之人担心地望向陆珺濯,就怕魔祖大怒。 谁都知道止戈如此针对云飞昙,都是因为天道铃,他做为万兵之主,但是天道赐下的那一个铃铛却不受他控制,不归他管,难免让他心里不痛快。 止戈恶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一甩袍袖,收回天帝手上的那两截缚神链。 天帝被他这一动作惊到,迷茫地抬起双手,继而露出一个瘆人的眼神,朝站得最近的人一扑而去,瞬间两人在道池里如同凡人一般撕打起来。 多亏了道池之中有压制,两人最多也是皮外伤,伤不及元神,只是长此以往,肉身不免被损毁。 季宥苦笑摇头,这种时候他帮不了什么,最多在两人撕打之后,远远地从道池之外给他们的躯体注入一丝生机。 陆珺濯早就习惯止戈的阴阳怪气,这位帝君嘴巴毒,小心眼,以前他在神界闲逛的时候,还误闯过止戈的炼器之地,衍安还顺手拿了他不少炼器材料,是以只要有机会,就会冷嘲热讽。 他上前两步,长腿刚要迈进道池,手上一暖,云飞昙拉住他的手,这事本与你无关,我进去。 云飞昙的眼神很坚定,薄唇紧抿,他不笑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他不近人情。陆珺濯却知道,他只是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眼神里。 道池对我没用,我还可以用魔息。陆珺濯伸出右手,掌心有一股紫色魔焰,其中有一条漆黑的骨链缓缓探出,而后飞速伸进道池,将天帝缚住。 不要大意。云飞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坚持,放开了他的手。 陆珺濯朝他点点头,纵身跃起,在靠近道池的地方顿了一下,身上覆了一层墨色甲胄,然后轻轻落入道池中的高台,站到天帝面前。 原本在道池中的四个神将看到天帝被制住,迅速地退回原来的位置。 陆珺濯看到他们进退都是固定的位置,心里了然,神界中人平时很少用躯体战斗,多是用灵力及各种战技,对上力气大得惊人的天帝,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这四人显然用的是某种阵法,轮流消耗天帝的体力。 此时天帝被缚住动弹不得,正好给他们缓口气,四人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微微颔首,转头去仔细察看天帝。他见过天帝几次,以前也觉得奇怪,同是上古生灵,为何唯独天帝老态龙钟,现在他才发觉,似乎天帝身上的生机被某种隐晦在暗处不知名的力量抽取,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这就难怪了,不管是神还是魔,本源里的生机都是非常重要的,失去生机是无法弥补的,也因此,神族虽然寿命很长,却不是不会陨落。 天帝神志尽失,拼命挣扎着,想挣脱骨链的束缚,不时低吼两声,一身狼狈,再也没有往日上位者的威严之态。 陆珺濯双手放在他肩上,直视他的双眼,追寻着他的目光,一同进到了一处幻境。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0) 幻境之中,有一座崭新的大殿,看来刚刚建成,殿中摆设简单,但是陆珺濯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天帝殿,因为摆在殿中正中央的玉座,与现在的天帝殿中的那张一模一样。 玉座上端坐着一人,面相与天帝很像,就是年青了很多。只见那人伸出双手,掌心朝上,一股晶莹绿意从他掌心冒出,袅袅直上,不一会儿,那人就衰老了半分,但是,他并不以为意,反而露出欣喜的笑容,嘴唇嚅动,低声说了一句话。 陆珺濯听不到声音,从唇型上判断,他说:道祖,可还满意么? 道祖? 能让上古神族称道祖的只有天道。但是,天道也需要生机么? 第69章 魔族始祖20 陆珺濯还没有想明白,天帝的目光就转向别处,浮光掠影,倒是不曾像刚才那样停留在某处。 只是,画面虽然闪得快,他依然捕捉到足够的信息,这几乎就是天帝的回忆录,这一处幻境,是天帝创造出来的,几乎都是神族的机密,甚至连龙族被贬到仙界边缘的原因都留下了。 他心情略微复杂,不过总算明白天道为何要借用凡人的躯体命格,只因为天道本身的生机飞快流逝,天帝的生机已经无法令他满足。 以往大家都以为天道是一种意志,悟得三千大道才更接近天道,殊不知天道也是生命体,也需要生机,甚至也怕死。 陆珺濯正有些微震惊,识海却突然一痛,甚至连原本飘浮在识海中的峘华界立体地图都被震散了。 主人小心!天道正在反噬。衍安见视不妙,赶紧从魔铃中现身,魔铃悬浮道池之中渐渐变大,将陆珺濯和天帝都笼罩了进去。 道池之外,众人见到又跑出来一个魔族,看向云飞昙的眼神有些异样,近年来天道频频降下意旨,显然对魔族很是不喜,与魔族来往密切的几位神君也收敛了很多,唯有清源帝君一如既往。 云飞昙上前一步,渊兮已经出鞘,他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泛着白,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清源,别过去。季宥叫住他,伸手拦了他一下,其他人都远远避开,就在刚才,天道降下了一道旨意,禁止他们进入道池。 道池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另外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辛羿,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老龙王和龙后怎么跟他一起? 衍安看到了他们,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护在魔铃之前,心里却满是疑惑。 魔尊,许久不见。 龙王应凌朝他打了个招呼,他刚才还在天帝城参加论道会,突然感应到了天道旨意,让他夫妇二人陪同一人前往道池,现在他还搞不清状况。 他以往向来对天道意旨不以为然,但是来人身上有独子垣熙的贴身之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衍安嘴角上翘,眼珠子转了转,才朝辛羿瞥了一眼,抱起双臂靠在魔铃上,对着应凌眨了眨眼,可惜我们昨日刚好错过了,龙王若是慢了一步,说不定还能陪我们喝杯酒。 应凌眉头微皱,片刻之后舒展开来,似是想通了某些关节,以后还有机会。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谈着,辛羿不耐烦地冷哼一声:龙王还等什么?还不将闯入神界的异族拿下,龙族是不是要叛出神界啊? 王!龙后听了,脸色苍白,担心地喊了一声,拉了拉应凌的手臂,而后歉然地看了衍安一眼。 你在道池之外等我。应凌没有理会辛羿,反手用柔力将龙后抛出道池,落到云飞昙旁边。 应凌!龙后不防他会将自己抛出,悲呼一声,扶着白玉围栏还想再进去,被云飞昙挡住了。 他对龙后摇了摇头,轻声道:别进去。 清源帝君,你为何拦我?龙后转身斥问,双眼含泪,王不能如此,熙儿在他们手里! 云飞昙不为所动,无声拦在她身前,身上气息清冷,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担忧,快得就连站在他面前的龙后都没有看到。 辛羿没想到应凌会临阵反抗,低喝一声:你儿子的命不要了吗?! 你说什么大话?若是我儿真在你手中,我自然会听你的,你以为随便拿块龙鳞就能蒙我吗? 应凌手中长鞭一甩,朝辛羿抽去,本王平生之逆鳞,就是天道也不能触碰! 整个神仙二界都知道,龙族的王可以随便嘲讽挑衅,但是千万不要针对龙族垣熙,否则护短的应龙王爆怒,就算是止戈这样的好战之神都会害怕。 辛羿脸上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志得意满,原本的贵公子气质荡然无存,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他在长鞭快要触及面颊之时后退数步,伸手抓住鞭稍,用力一拉。 在道池中,应凌那一鞭没有附着灵力,他轻而易举地挡下了这一鞭。这个道池本就是他所创,对他没有制,他可以使用灵力,也可以使用道法。 应凌握鞭的手很快就感觉到无力,本源生机飞速着鞭稍涌去,晶莹绿意把原本黑色的龙鳞鞭染得绿莹莹的。 龙王小心,这小子是天道之躯!衍安抽出一把锋利长剑,挥剑斩断龙鳞鞭,分开两人。 应凌后退数步,手里握着一截断鞭,心有余悸,这人竟不受道池压制。他被抽取了不少本源生机,立刻衰老了几岁,原本灰白的鬓发一下子全白了。 而获得生机的辛羿似乎变得更加俊秀,肤色莹白,而且个子长高不少,整个人气息更加强大。他看着应凌的目光亮了几分,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衍安伸手扶住应凌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形,两人退回魔铃边。 道池之外的众人全都扶着栏杆,紧张地探头去看,就连原本想上前挑衅云飞昙的止戈,也顿住脚步,如其他人一样关注着道池中的情形。 这一切,陆珺濯是不知道的,他还在幻境之中,刚才那一阵天道反噬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但是他也跟着老天帝迷失在幻境里,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幻境中的天帝渐渐衰老,直至最后就连灵识都被抽取而空,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早已不是原来的天帝。 居然没有人发现天帝早已陨落。 陆珺濯皱着眉头,不再跟着天帝的残躯,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寻找出路。 他能进到幻境,却没有办法出去,因为这个幻境已经被辛羿接手,幻境里开始出现亭台楼阁,高山流水,竟然是云家禁地。 禁地里,云飞昙在不远处的廊子里朝他笑,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美好得像是境花水月。他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微风远远地将话音吹来。 君濯,我在这里等你。 第70章 魔族始祖21 朦胧月光下,一切如梦似幻,似真似假。若说是假,偏偏又闻到了花香,若说是真,飞昙那么清冷的人怎么会露出如此深情的眼神? 陆珺濯眯了眯眼睛,就算唇上的触感那么柔软,紧紧拥在怀里的人温热而真实,但是他的心还是有些空荡荡的。 他有片刻地失神,最终还是狠心地将怀中人推开,闭上双眼不去看那张脸。 耳边传来嗦嗦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没有云飞昙,没有云家禁地,引光化形为链绕着他冒着黑光,将悄然围上来的不知名飞虫烧得滋滋作响。 空中传来衣袍被风吹动的声音,一道闪光破空而来,敲击在引光的链条上,发出叮的一声。 虚空里,辛羿手中握着剑鞘,脱鞘的长剑被引光撞飞,绕了两圈又回到他手上。 陆珺濯缓缓睁开双眼,伸手收回引光,面色一沉,静静站在原地,暗自戒备。 魔祖的心思当真是让人意外。辛羿慢悠悠地收剑入鞘,面带讥笑地看了陆珺濯一眼,可惜呀,你们注定不可能了。 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陆珺濯猛然抬剑用力一挥,眼前虚影碎裂,化为点点光斑散落。 然而没过多久,辛羿再一次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只要他的本体不死,虚影被打散了又会重新凝聚,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就是这一方天地的主宰,甚至整个位的主宰。 你是杀不了我的。虚影又再一次被长剑刺穿,化成光点。这一次,陆珺濯没有等他重新凝聚,经过了十几次的重聚,虚影凝聚成形的时间越来越长,能捕捉到他出现的轨迹越来越清晰,虚影总是围着某一点出现。 引光剑与他心意相通,去势如虹,瞬间刺穿了那一点,光芒大盛,光芒之中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主人!衍安的声音随之而来,魔铃被这冲力掀飞,朝道池之外飞去,被止戈接住,在他手中渐渐缩小。 陆珺濯抬臂挡住刺眼白光,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道池中的高台上。 魔祖!应凌惊喜地叫了一声,他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高兴见到魔族的老祖宗。 刚才道池的压制已除,神界的众人正在围攻衍安,而他自己则又被抽掉不少本源生机,面色萎黄地绕着魔铃躲避。幸好云飞昙护着龙后还站在道池之外。 现在这状况,龙族肯定会叛出神界,魔域虽然没有灵气,却是天道无法到达的地方,应凌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从神界脱身之后,立刻举族搬到魔域,投入魔祖麾下。 站在远处的辛羿脸色煞白,仿佛受到了重创,气息弱了很多,捂着心口阴沉沉地看过来。 道池完全变了个样子,到处是石土翻飞,止戈帝君的长戟刚刚在地上划过,切开了道池的高台,衍安朝身后一翻,险险避过。 大胆魔族!谋害天帝,罪不可恕! 辛羿缓缓浮空,其身上金光灿烂,条条大道加身,言出法随,瞬间凝聚出一个巨大囚笼朝陆珺濯等人罩去。 余下众神被他的话一震,才发现天帝已经消失不见了,心里悚然,像这样无凭无据之事,就算他们听着都有些赧然,这天道之躯却能说得义正言辞。 陆珺濯甩出引光剑,抵住缓缓下落的囚笼,转身朝衍安喊道:你们先走! 道池之外,一道白色光影急速剌向囚笼的另一边,阻止它落下。 云飞昙的神剑渊兮终于出鞘了。 清源!季宥担心地喊了一声,止戈将头转向一边,没有看他们。 衍安扶起应凌,慢慢退出囚笼笼罩的范围,朝龙后身边靠去。 眼看三人就快聚在一起,数道飞剑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剑墙,止戈双手一展,飞剑又将他们逼回囚笼之下。 龙后一急,化出原形,撞入剑阵,长尾一扫,飞剑顿时被撞飞十数把,巨大的青龙游弋过去,用厚厚的鳞甲挡住剑阵,飞剑击在龙鳞上响起刺耳的叮叮声。 陆珺濯与云飞昙对视一眼,同时收手飞退,双脚踢在囚笼上,借助反震之力远远跃开。 云飞昙在半空之中祭出了天道铃,罩住四人一龙,瞬间消失,快得连辛羿都没有反应过来。 ...... 仙界的傍晚霞光万丈,天边云彩慢悠悠地飘着,突然从云中落下几个身影,云彩太薄,那些身影下坠之力过□□速,直直朝一座飘缈的山峰落去。 山峰上浓密的林子,细叶如针的松树落着厚厚的一层叶子,那些身影就掉落在叶子推里。 陆珺濯一边伸手拉住云飞昙,一边抓住树枝,缓住身形。 他们进入天道铃没多久,云飞昙的灵力就飞速流逝,功法失效,再也掌控不了天道铃。 除了魔族的两人尚有余力对抗越界穿梭的阻力,其余三人如凡人一般,半点灵力都使用不了。 此刻,云飞昙双眼紧闭,脸色过于苍白,唇角有血迹逸出,已经晕了过去,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陆珺濯心里一痛,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只恨魔息对神族无效,衍安的魔铃又被留在了道池,想转化灵气都不行。 也是他关心则乱,他的识海里就有灵丹,之前他为了防止意外,备下了几颗。 他慌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抖着双手将丹药喂到他口中,时间过得好像特别慢,直到天黑透了,云飞昙的脸色才缓过来,没有刚才那么苍白。 远处应凌在衍安的照应下缓缓睁开双眼,尽管全身无力,还是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陆珺濯的面前。 多谢魔祖,多谢帝君。他感激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此番多亏二位相救,龙族此后但凭二位差遣。 陆珺濯摆了摆手,龙王还是先看看此处是何地,需尽快回到龙族才是,天道或许已经在针对龙族了。 是。尽管身上灵力尽失,应凌还是可以化出原形,探出树稍,硕大的龙头左右看了看,只见此处山峰险峻,黑暗之中,只有千里之外有着几点光芒。 第71章 魔族始祖22 仙界广大,就算龙族速度快,也有些地方是应凌不曾去过的,此时,他整条龙都遨游到空中,本以为前面几个星点是万龙渊附近的星域,结果仔细一探,才发现不是。 足足飞了好几千里,才找到一座熟悉的小城,他惊喜异常,龙尾一罢,掉头又飞回原来那一座山峰,这一来一回,全凭龙身体力,在没有灵力支撑的情况,损耗的是本源生机,他化形为人落地时,面容又苍老不少。 魔祖,此地离万龙渊有万里之遥,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刚才他隐约感受到自己本源生机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只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有办法送你们走。陆珺濯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的气息渐弱,没有介意他未说出的话。 他轻轻地将云飞昙放到地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远处,在一块巨岩之下清出一片空地。右手一挥,召出引光在手腕上割出一道口子,用鲜血画出数道阵纹,那阵纹上冒着黑芒,红与黑缠绕在一起,缓缓现出一道门。 衍安见了大吃一惊,连手中为龙后敷伤药的白玉瓶子掉落地上都不知道。 这是魔族秘术虚空魔门,这道门之后就是魔域。衍安吃惊的不是他打开魔门,而是他把魔门开到了仙界。 尽管修真界到处都有始魔路,神仙二界向来是天道的地盘,这么做没问题吗? 衍安!陆珺濯将阵纹绘制完毕,魔纹上的红光在他的脸映出一片诡异的纹路。 快走!衍安听到他叫自己名字,知道这魔门不能久开,匆匆扶起龙后,招呼龙王。 应凌扶着云飞昙,几人迅速进了魔门,此时,空中电闪雷鸣,云层里有不少人影追来,甚至有一线金光速度极快地刺来,卡在魔门中间,阻止魔门关闭。 一道闪电劈过,倾盆大雨冲刷而下,魔纹上的红芒遇雨消融,魔门渐渐模糊。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1) 若是魔门没有紧闭就消失,有可能门内的人都会被虚空之力绞碎。 陆珺濯一边维持阵纹一边将引光抛出,让它去对付那柄金光灿烂的长戟。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透过雨幕,看到引光终于将长戟挑飞,魔门关上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伸手抹了把雨水,静静站在雨中,全身蓄力,静待时机反击。 数道身影朝他围来,来人之中倒有不少熟人。 季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想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在黑暗之中趁人不注意,悄悄给他输送了一丝本源生机。 他的动作虽然隐秘,还是有人发现了,那人灵剑一斩,正好切断那丝本源生机,打破僵局,与陆珺濯斗在了一起。 剑与剑相击,溅起阵阵水花,魔门消失之地一片狼藉,山岭上的树木被剑气刮得纷飞漫天。 止戈召回自己的长戟,在两人身边掠阵。 这一次追来的人里,有不少人以前与陆珺濯一起喝过酒,切磋过武技,向来熟悉他的招式,本以为将他拿下不难,谁知这一次,他的招式与以往全都不同。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以前没见过的。 止戈双眼发亮,战意甚浓,只是他自恃上古神族身份,不想以多欺少,一直没有攻上去。 陆珺濯举剑格挡刺向心口的灵剑,对方显然是个用剑高手,比之前的剑修云意只强不弱,剑上灵力浑厚,让他不得不认真应战,无法分心关注周围形势。 硬碰硬过了几招,对方越打越兴奋,在天道加持之下,剑招越来越快,剑势如虹。 陆珺濯手上动作不乱,心中不由得一阵忧虑,因为追来的人中没有辛羿,以他对天道的了解,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让他没有追来。 此刻被他们用车轮战在这里消耗着,倒像是故意将他阻拦在此。 电光石火之间,他灵光一闪,辛羿的本体一定还在修真界,道池里的那个恐怕是通过时之河直上神界的神识替身,所以才那么着急,急急忙忙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上古神族阻拦自己,顺便还能吸收龙族的本源生机。 想通了这些前因后果,陆珺濯边打边退,退到一处悬崖边上,趁着用剑的神族被破绽吸引,毫不犹豫地跃进悬崖,在下坠的过程中再次开启了一扇门,在神族追兵疑惑的瞬间,闪身进了魔门,甩脱了追兵。 魔门之后,正是魔域,看到那翻滚的暗紫魔息,感受到之前一直如附骨之蛆一样的天道窥视终于消失了。 远处就是魔城,陆珺濯缓缓自空中降落,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黑色长袍火红披风,俊眉星目,与魔族的奇异长像相差甚远,从长相上看,他不像魔族。 远处有低等魔族匍匐在地,不敢到他面前来。 他皱了皱眉头,魔域之中没有云飞昙的气息,难道因为被阻拦了一下,魔门打开的地方变了吗? 若是这样的话,恐怕他们还是没有脱离危险。 他转身朝最近的一个魔界出口走去,那出口直通归城之外的始魔路,与其到处寻找,不如盯着辛羿,若是天道有什么异动,也好及时察觉。 ...... 在修真界与人间界连通的大门关闭之后,归诚也冷清了许多,街道上的店铺门可罗雀,大白天地有不少店家关着门,与数日前的热闹景象大不相同。 陆珺濯进城的时候,倒是轻松很多。 城门守将态度殷勤,脸上带笑,此时来归城的人不是银子多得没地方花,就是身份大有来头,搞不好是哪位仙君路过此处前往修真界,这几日已经有几位仙君前来拜访城主,若是入了仙界的眼,就此受点化升仙也是有的。 只是他看不出陆珺濯的底细,自然不会想到眼前的是魔族的老祖宗。 城中异常安静,晚膳时分,街头居然少有行人,饭馆大门紧闭。 陆珺濯到此,只是路过,归城是打开修真界大门最合适的地方。他入城之后直接朝云飞昙的园子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一条界道,可以直入修真界。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准备换个文名,非常感谢小可爱们的收藏~ 第72章 魔族始祖23 夜风温柔拂过脸颊,满园的花草树木都在月光下安静入梦,爱热闹的小精灵们不知道躲在哪颗树上睡觉。 陆珺濯伸手抚摸院门,他还记得前几天,在这院子里喝醉了酒被困在天道铃里。 他沿着石头小路朝庭院深处走去,月光从树梢间洒下来,洒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寂静的夜色将他的脚步声远远传开,在路的尽头荡起涟漪。 界道入口有一圈朦朦胧胧的光芒,如虚似幻,周围有灵气波动,一线白光快速缠上他,片刻又悄然退去。 像是获得了许可,入口处打开了一道圆形的门,陆珺濯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瞬间被吸入黑暗的甬道里。 ...... 帝君,感觉怎么样?云飞昙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精致纱帐,耳边传来衍安的声音。 此是何地?房中的布置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还记得昏迷前,他们被天道铃震了出来。 这里是人间界尧城,天道暂时还没有追上来,帝君可以好好休息。衍安端来一碗药汤,正要喂他喝药,抬手用玉质的小匙轻轻搅了汤药,药味瞬间散了整个房间。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云飞昙感觉有些虚弱,唇色发白,暗暗用力才靠着床头的木架子坐着,朝房中看了看。 房间不大,窗下还有张长条檀木书案,除了衍安,看不到其他人。窗外景致倒是宜人,阳光洒在开得正艳的各色牡丹花上,一片富丽华贵。 龙王和龙后担心万龙渊,先回去了,留下我在此照顾帝君。衍安一边回了他的问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照顾他喝药。 云飞昙端在手中的药碗有些摇晃,他现在灵力全无,与凡人无异,更因为被天道反噬,往日清清冷冷,此时倒是看起来有了点烟火气息的病弱样子。 魔祖......他看到衍安没有提起,只好喝完了药,才轻声开口。 主人没有跟来,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临走前他让我照顾帝君,他会找来。 确实是那个人的行事作风。 云飞昙安静地躺着,侧头看向窗外,衍安轻手轻脚地端着药碗出去了。 与此同时,修真界正被一件大事搅得天翻地覆。有人言,仙剑宗的观道峰下藏着一小池子的祖神精血,那可是真正的神物,只要指甲盖那么一小滴,就能让一个初阶修士飞升仙界,而且还能将凡血强化,往后的血脉必然天赋惊人。 哪怕不是为自己,为了子孙后人,也得前往仙剑宗碰碰运气。 自从天启之人拜在仙剑宗门下,这宗门就好运不断,就连神物都在宗门内显现,以往仙剑宗坐拥神物而不自知,当真是令人遗憾。 有的修士还在返程的路上,听到这消息,再次调头往仙剑宗而去。 陆珺濯混在人群里,听到了各种版本的神血功效,心中那一点疑惑也得到了答案。 祖神陨落之时,骨骼化为山川,经脉成了河流,心脏碎裂成无数片散落各界,心头血则一直没有下落。 祖神的心头血,蕴含着祖神毕生的本源生机,难怪天道会托生成凡胎辛羿,这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吸收本源生机,若是天道直接降临,难保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想到当初辛羿还想投身魔域,陆珺濯冷笑摇头,那不过是天道演出的一场戏吧。 仙剑宗上空飘着五彩祥云,吉祥瑞鸟盘旋其间,看着与仙界无异。 自从前日有巡夜长老发现了宗主亲传弟子辛羿在观道峰下开了个深洞,悄悄尾随,发现了他的秘密,整个仙剑宗就是这个样子了,除了传出神血的消息,一个人都没有出来,偏偏整个宗门一片祥和。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气息。 中州城中,所有仙剑宗的低阶修士都心事重重的样子,陆珺濯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看着对面那座仙府,门里走出来两个杂役,他记得其中一个叫小陶的杂役。 你说咱们宗门出了啥事,这几日都无人下山。护宗大阵都开着,也没见有哪个宗门攻来呀,小陶,你在山上时间长,给哥说说这里面的门道。走在前面的年纪略大,已近不惑,他边走边回头问自己身后的小伙子。 李哥,咱们就别掺和进去了,他们神仙打架,为着神物,什么事做不出来,依我看,我们得先出城去,这里离宗门太近。 小陶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看天上御剑而过的修士。此时城中上空人不少,路过也是一刻不停就往仙剑宗去了。 神物?李哥眼睛一亮,心向往之,若我得到一件,此生倒不白活了。 这李哥面容根骨看得出来很不错,应该是凡间界召来的,只是做了几十年杂役,心态影响形象。 小陶摇了摇头,心里直叹气,又是个看不清形势的,他朝前走了两步,与李哥并肩前行,没有再说什么。 陆珺濯跟在两人身后,还指望他多说一些,无奈小陶机灵得很,走出好远都没有再提,反而是与李哥聊起了修真界风土人情,看样子倒像是提前打听落脚地。 转身准备离开时,听到他说到一个地方:要说界内有哪一处山岭能比得过观道峰奇特,那也只有同处宗门内的浮间峰,那么高的山上还有长年开着不败的桃花,真是可惜了,要是走了就吃不到那里的桃子了。 两人越走越远,陆珺濯却怔怔站在原地,他脑海里曾经出现的画面中,有一片灼灼桃花林,那里的桃子他吃过。难怪上次喝春风味,感觉有股熟悉的味道,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之前他一直把目光放在观道峰,忽略了浮间峰,亏得他还去过两次都没想起来。 若祖神精血在观道峰底深处,那就可以解释他在秘境中看到的那一片火红的血池是什么了,两峰的底部是连通的,而他一直寻找的秘境就在浮间峰底。 第73章 魔族始祖24 神物现世,修真界各大宗门涌到仙剑宗的山门前,被护山大阵阻挡在外。 他们只看到一座山门,掩在数千级石阶之后,然而门后,一个莹白的护宗大阵如满月一般将整个仙剑宗包裹其中,看不见往日的山峰殿宇。 离山门数十里,仙剑宗外围的山峰。 陆珺濯沿着记忆深处模糊的画面,在山间小道疾行,时而跃上高高的树稍,时而又坠入悬崖,如此赶路半个时辰,寻到山间隐秘的山谷。 遍地都开着蓝色的小花,深深浅浅的蓝色中央是一方巨大的湖泊,湖面如镜,半点涟漪都没有。 映在镜面的,是仙剑宗巨大的护宗大阵。 天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晚霞漫悠悠地在空中飘着,红通通的太阳映在湖面上,与护宗大阵重叠在一起。 月亮才冒出个半圆,被太阳的余晖染成了粉红色。 陆珺濯悬空而立,静静地等待着月亮投影湖中,当湖面上映上三个同心圆环,中心就是浮间峰秘境的入口,在他没有魂飞魄散之前,在各界游历的时候,总会去寻找那些传说中的地方。 这个浮间峰秘境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而且入口不在仙剑宗的宗门内。 大约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光线由染了金光的红色转为柔和的月光,入口的位置已经出现。 这样的奇景不过是一瞬间,若是眨眼之间没有进入,就会消失,而且每一天的位置都不一样。 陆珺濯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湖中,哗啦一声,沉入湖底,引光变成长长的黑色骨链,探向前方,绕上湖底一块巨石,他用力一拉,就着皓月的光辉,将巨石上的厚厚一层淤泥刮开,露出上面的魔纹。 薄唇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意。 魔祖所经之地都会留下魔门,世间所传的始魔路。陆珺濯的魔门就像个任意门,只要他记得那个地方,就能在任何时候开启一扇门就可以过去。 魔纹看着有了些年头,好在完整无缺,显然多年过去,没有人发现这一处秘地。 巨石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他沿着石阶往下走,秘境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但是,只要静下心来,慢慢感受就会发现,时间的流逝会变慢,这里与修真界时间已经不同了。 岩壁上有一种发光的石头,萤火虫的光芒一样,柔和而朦胧,就在这片朦胧萤光中,飘浮着一具冰棺,其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棺上凛烈的冰冷让陆珺濯的脸变得苍白。 他缓缓浮了过去,冰棺四面都是厚厚一层不透光的冰,棺盖却只有薄薄的一层,薄而透明,他能清楚地看到棺中躺着的人,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 那个人安静地躺在冰棺里,陆珺濯就站在这么近的地方都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气息,就像是个不存在的人,明明他就躺在那里。 识海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从半空中摔下去,一阵一阵的剧痛像是灵魂都被撕裂了。 岩壁上凭空现出一个黑色漩涡,旋转之力瞬间将陆珺濯连带着冰棺卷入其中。 ...... 房间里,水声嘀嗒嘀嗒,冰化之水在地板上留下大片水渍,窗外是蓝天白云,高楼大厦。 靠窗的地方有一张藤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靠着椅背,头上戴着游戏头盔,墨色长发从头盔之下露出,沿着椅背拖拽到地,苍白的脸上,眉心处有一个殷红的冰雪纹。 陆珺濯的眼皮微动,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来,挡住窗外照入的强光。 窗没关,窗帘也没拉上,耀眼的阳光照了进来,将地板上的水渍晒出了痕迹。 他伸手去摘头盔,摸到了脑后的长发,他的手一僵,难怪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 摘下游戏头盔,长腿大步迈进浴室,镜中的人长发及地,眉心红纹,若不是右手腕上从小到到大的印记还在,他一定怀疑这是天道的手笔。 这身体还是他的身体,除了眉心红纹和一头长发。 震惊过后,顾不上未结束的游戏,甚至电脑都没来得及关,他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用一个黑色橡皮圈将长发束在脑后,换上一身灰色休闲装,抓了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他没有理会路上行人的目光,快步朝前走。 迎面跑来几个惊慌失措的人,他们一边忙一边回头看,仿佛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追在他们身后。 前方警笛长鸣不止,几辆消防车、警|车停在巷子尽头,不少人进进出出,远处有救护车开来。 陆珺濯心里暗惊,脚步加快,前面就是峘华网科的办公大楼。之前系统瞬间失去联系,定是垣熙他们出事了。 后退!请勿靠近事故现场!有两个在场外维持秩序的人拦住他,阻止他靠近。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一栋大楼塌了,路不通,请您改道。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2) 其中一人比较和气,听到陆珺濯的问话,提醒了一句。 显然他的话真实性打了个折扣,陆珺濯可以明显感觉到眼前两人其实都在压制内心的恐惧。 一定是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在说话间,前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音的主人平时一定没有这么大声叫过,声音破了,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伴随尖叫声而来的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有一道人影从破了的窗口坠落,消防员赶紧移动弹床去接住,那人落地的窗边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陆珺濯纵身跃起,踩着路边的窗檐,借力一跳,从破窗闪了进去。 哎!......刚才站在他旁边的人只觉得一阵风扫过,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楼道里到处都是玻璃渣子,碎家具,无处落脚,电梯卡在了顶层,陆珺濯朝步梯跑去,在楼梯里,他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杂乱无章,顶楼有他熟悉的气息。 上面应该是被阵法护住了,否则以这几层楼的动静,顶层不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他伸手刚想拉开楼梯门,门突然被掀飞,从门内有个人被冲力撞出门外,撞到他身上。 第74章 天道宿敌1 被撞出来的人瞬间稳住身形,避到一边回头与陆珺濯打了个照面,惊呼一声:魔祖?! 垣熙叫了一声之后,语速非常快地说道:天道追来了,就在门外。 此时传来一声闷哼,有人摔落在地的声音,还有刀剑刮着地面的声音。 陆珺濯动作比他快,身影一闪,人已经在门外,来不及细看,引光剑飞出,撞上一把巨剑,撞歪了剑的去向,引得剑的主人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过来。 果然是你。辛羿与游戏里的长相没变多少,依旧是那副贵公子装扮,就是气质大变,脸上有一种气急败坏的表情。 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之后,目光在陆珺濯的身上停留片刻,瞬间收回巨剑,消失不见了。 别追了。云飞昙被垣熙扶了起来,低咳两声,出言阻止。 他脸色过于苍白,唇色却异常的红艳,凝望过来的眼神却如同一潭清澈见底的池水,其间还揉进了星光。 他的白色长袍上有数道剑,血迹斑驳,他却视而不见,你来了。 嗯。 陆珺濯知道他说的是谁,就在刚才,他发现了自己体内蕴着的本源生机,在昨天之前,他还是个平凡普通的人,身体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他上前从垣熙手中扶过他,执起他的手,一股生机勃勃的活力传输过去,云飞昙的白发渐渐变成墨色,脸色红润了许多。 垣熙看了两人一眼,悄悄退下楼,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又默默掩上门走了。 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没有注意到顶楼的灵阵已经撤了,阳光洒下,远处蓝天白云,楼下人群进进出出。 今天天气不错。陆珺濯从沉默中回过神,灿然一笑,走吧,我们应该喝杯酒庆祝一下。 好。 两人身影渐渐淡化,消失在阳光明媚的顶楼。 时间被他们往回拨动了一个小时,一切恢复原样,楼下再也看不到消防车,也没有救护车,楼里公司员工正在忙碌,垣熙诧异地抬头,望向窗外。 脱离于时间之外的两人,出现在陆珺濯的小公寓里,里面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他匆忙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门,手脚麻利地把食材取出,探头出来问道:你吃辣吗? 云飞昙点头,唇边漾起一丝笑意,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的生活脱离轨迹,该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多少年都不会变。 厨房里传来翻炒的声音,片刻之后香味传来,云飞昙就在这香味中把这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打量了一番,伸手抚摸了一下窗边生机蓬勃的绿萝,眸色一闪,一层薄薄的灵气阵覆了整栋大楼。 吃饭。很快,厅里的饭桌上就摆好了四菜一汤,陆珺濯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样子不方便出去,只好委屈帝君喝这个了。 云飞昙接过一罐啤酒,你找到了秘境。 是。你猜在哪里? 两人在餐桌边落坐,桌上菜色看着很是让人胃口大开,可以看得出来厨师手艺不错。 修真界么?仙剑宗? 对,浮间峰底。说起来仙剑宗守着这么一座宝山,这宗门数千年只出了个云意。 陆珺濯喝了一口啤酒,停了一下,让冰爽顺喉而入,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异界。 天道意志。 天道也觊觎神物,想不到吧,他也需要本源生机。陆珺濯感慨一句,捞起汤勺给云飞昙盛了一碗汤,他发现对方好像不太喜欢啤酒。 云飞昙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举筷的动作优雅,偏好素菜,回话时会放下筷子,为了不打扰他吃饭,陆珺濯没有再开口。 饭后,陆珺濯收拾了碗筷,云飞昙要帮忙,被他推出厨房,他一边洗碗一边摇头,谁见过上古神族做家务。 他回头看了一眼厅中,恢复原貌的清源帝君坐在沙发里,翻看一本游戏杂志。 或许留下来也不错,他心中暗想,收回目光不经易地扫过窗上的灵阵,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大麻烦处理了。 小区里,保安揉了揉眼睛,怎么好端端突然暗了下来,是要下雨了么? 一个单元的九层窗外,有个虚影来回飘荡,引得小区里气温陡降,起风了,有一户人家原本晒在阳台上的被子被风吹着,往那个虚影盖去,半途上风向变了,然后被子落到了地上。 瞬间大雨瓢泼,雨点落下,敲击在玻璃窗上,几乎把玻璃敲碎。 房间里,向外看依旧是阳光明媚,天气晴好。 陆珺濯打开电视,挤到云飞昙身边的空位上,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仙侠电视剧,陆珺濯看到笑了一声,想像力不错。 云飞昙同意地点点头。 陆珺濯:你怎么想到开游戏公司? 一个异界大佬跑来当霸总,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信,而且两个位界科技发展不一样,他是怎么经营一家高科技公司的? 云飞昙抬头看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最后轻声说道:二十年前,我暗中照顾的孩子迷上了游戏。 陆珺濯了然,不用问,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他小时候,在父母去世后,有一段时间非常消沉,悲观失望,沉迷游戏,加上每半年搬一次家,都来不及与新的小伙伴发展出友谊,又要离开,陪着自己的是不知道谁送的一个游戏机。 现在想起来,每年生日收到的礼物都是游戏机,今年生日还没到。 你来看。陆珺濯握起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带他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空,除了一张床,就是立在墙边的一个大柜子,看起来像是衣柜,但是打开之后,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游戏配件,年份不同,样式各异。 这些东西,陆珺濯一直带着,到哪都一个大纸箱装着,每一件都保存得很好,他一直都想找到这个送礼的人,想跟他道声谢谢。 第75章 天道宿敌2 街上行人加快脚步,刚才还是阳光明媚,此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夏天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雨水冲刷着窗户上的玻璃,把玻璃刷得干干净净的。 陆珺濯站在窗前,皱着眉头看着窗外,心里有些忧虑,在这个位面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挺喜欢这里的,只是,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这里是个好地方。 云飞昙站在他旁边轻声说道,这里与峘华界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神,也没有修士,这里的人虽然弱小,却凭着自己的头脑与双手上天入地。 以后我陪你来,想住多久都行。陆珺濯握住他的手,现在先把烦人的家伙赶回去。 他顿了一下,峘华界现在怎么样了? 云飞昙抬眸看他,魔源海被毁,魔族四散,魔尊受了重创,被镇压在凡间界。神界与仙界并成一界,龙族被逐。我们离开之前,天道已经炼化了祖神精血,正在四处寻找祖神本源。 走吧,敌人都在家门外邀战了,再不应战就说不过去了。 陆珺濯伸手推开窗户,一阵猛烈的狂风扑了进来,把客厅的桌椅沙发掀翻。 辛羿站在对面的楼顶上,遥遥看着两人,狂风暴雨避开了他,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一滴雨都没。 看了许久,他扬唇一笑,用剑指着陆珺濯。 从对面楼上迅速飞出的黑色骨链绕上那巨剑,两道身影飞出,脚尖轻轻点在骨链上,而后稳稳地站到他面前。 雨越下越大,唯独这一栋楼一滴雨都没有。 垣熙有些心神不宁,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走进电梯,到了一楼,从大门边的伞架上取了一把黑色大伞,走了出去。 远远看到前面一束白光射向天空,在空中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大门,门边紫气环绕。 他连忙朝着那边跑去,手中的黑色雨伞渐渐变了形状,一柄系着红缨的纯黑□□,枪尖刺破雨幕,引着他找到了那一栋楼。 他刚踏上楼顶,黑色大门就迅速坠下,把他连人带□□一起卷入门中。 ... 陆珺濯睁开双眼时,抬头看到的是天帝城的巨大浮殿,还有神界无处不在的祥云。虚空魔门果然把他们传了回来,只不过门的另一边是神界天帝城。他第一次跨位界开魔路,地点控制不当,开到了天道的地盘。 也罢,峘华界的事情,还是在峘华界解决的好。 还没等他站起来,半空中一个黑金囚笼兜头罩下,他侧身一翻,白光一闪,一柄白色长剑挑飞囚笼,两道身影已经短兵相接斗了几招。 云飞昙的本源生机一部分是祖神本源,天道影响不了,他的灵气与功法恢复了一半,此时与辛羿斗在一起也没有落入下风。 只是他们返回的动静太大,不少神仙朝这边御剑而来,一时间,好像整个神界都被惊动了,空中越来越多剑光。 陆珺濯站了起来,俊眼微眯地看着围上来的上古神族们,忆起以前旧事,握剑的手筋骨分明,气势陡然增强,上过一次天道台之后,他对这些大小神仙都没有好感。 引光变成了长长的骨链,如长龙飞舞,天地间陡然变色,附于骨链上的暗紫魔息溢出,把原本阳光明媚的神界染成奇异的暗紫,有不少身影被掀飞,惊叫连连。 魔祖?! 他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怎么回事? 当年始魔君濯在天道台上受刑,众人都是亲眼目赌他的灵识消散,躯体崩毁,现在突然出现,让人忍不住朝远处看去。 那边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像是许久不露面的清源帝君。 怎么和新任天帝打起来了? 留给他们震惊的时间不多,止戈帝君第一个回过神来,长戟击在骨链上,火花溅起,骨链被激起了怒气,链条裂变出许多细长骨刺,飞速在他身边绕出一个上面长有密密麻麻尖刺的笼子。 止戈被困在笼子中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地瞪着陆珺濯,后者却波澜不惊,神情淡然,抬起右手用力一握,笼子里原本还怒气冲天的止戈帝君惨叫一声,笼子上的尖刺突然迅速变长,刺入肉里,不过片刻整个人就萎靡不振,气息微弱。 陆珺濯想起天道台上,魂飞魄散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止戈的长戟刺穿了云飞昙的肩胛骨。 魔祖护短且记仇,睚眦必报。止戈的惨叫声让余下众人犹豫,心中暗怵,以往应该没有得罪这位魔族老祖宗,除了多年前将他逼上天道台。 尽管天道意旨已经降下,不少人看到陆珺濯脸上的那丝不同以往温和的冷笑,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用神器灵宝小心翼翼地护住周身。 季宥帝君看了看他,又转头朝那边的云飞昙看了一眼,拱手施了一礼,魔祖归来,想必已经领悟生死之道,我等自愧不如。 作为掌管万物生机的帝君,季宥一向颇受欢迎,就连陆珺濯以前也与之相熟。众人见他开口,都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头看,若是可以的话,他们并不想再一次面对魔祖的怒火。 不敢当,上一次季宥帝君这么说的时候,我在天道台魂飞魄散了一回,这一次不敢大意。 陆珺濯眼神很冷,与以往判若两人,他朝前踏出一步,众神就后退一步,他们被他身上冰冷刺骨的气息扫到,不少人面色一白,颤抖着,手中剑差点握不牢。 你们在干什么?!止戈在笼子里挣扎着,口中嚷嚷,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他话没说完,笼子收紧,痛得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调集全部灵力抵抗尖刺,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珺濯没打算让他再开口,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如冰渊中冻了千万年的冰棱,让止戈忍不住浑身擅抖。 冰棱的主人袍袖一挥,笼子就飘到远处,正好落在垣熙身边。 虽然只有三人,面对整个神界依旧从容淡定,丝毫没有惧色。 季宥明白,神界已经与魔域势不两立。 第76章 天道宿敌3 辛羿一剑挑开渊兮神剑,立足于浮殿之巅,神色如常,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他的双眼幽深,其间像是有时光流淌。 他手中握着一把巨剑,是云飞昙以往没见过的,那把剑很宽,看起来并不锋利,辛羿挥动它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云飞昙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暗生警惕,他悬浮半空,斜握渊兮,眼角余光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之中的陆珺濯和垣熙。 那边发生了什么? 尽管看着距离很近,但是完全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似乎中间隔着一块透明的坚冰,只可远观。 清源,你还是老样子。辛羿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却不失温润,如老友重逢一般,他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你知道,我们这些活得太久的生灵,虽说与天地同寿,到底是一个一个的少了。 他突然这么感慨,让云飞昙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只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修士甚至是大部分神族都敬畏天道,都希望得到天道垂青。众人都把天道看成是道,但是云飞昙知道,天道与道是不同的。 我们可以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辛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中的幽深闪过一丝红芒,魔祖如今这壳子,你猜天道台能不能罚他?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3) 云飞昙猛然转头看他,然而已经晚了,只见他的双眼瞳孔剧烈旋转,天帝城的浮殿上出现了裂痕,华丽的大殿瞬间化为齑粉,尘土飞扬中,巨大的高台缓缓升起。 高台并不华丽,看着朴突无华,平台方方正正,平平整整,正中央有个雕刻着祥云纹的玉石底座,其上却空无一物。 天道台! 辛羿手中的巨剑飞出,化为台上的一根巨大剑柱,柱身上的繁复纹路,一条纹路代表一条道,三千大道,无数小道。这是天地规则的映射,天道的栖身之地。 闪电雷鸣突然而至,轰散了暗紫魔息,所有人都被卷上了天道台。 惨叫声此起彼伏,辛羿刺耳的大笑就混在惨叫声里,他稳稳立于巨柱顶端,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乱成一团的神界中人,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场面。 这些本源生机还是不要浪费了。 陆珺濯头上的发带在强烈的飓风中崩断,墨色长发飞散,覆在脸上,挡住了他的双眼,露出白皙的下颌,及抿成一线的薄唇。 他的双脚稳稳站在巨柱底座边,伸出右手轻轻一推,修长的手指扣在巨柱上,裂痕瞬间从他的掌心之下扩散,猛烈的电闪雷鸣掩盖了巨柱碎裂的声音。 上过一次天道台,自然知道这破台子的弱点。 其实,可以把天道台看成大道的载体,在大道的领域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本源,最终被天道吸收。 天道台上的巨柱,就是储存本源的地方,连通时之河及清源界,如今巨柱之内本源干涸,陡有其表,甚至轻轻一按就会碎裂,这也是为什么辛羿这么着急把栖身之地显露出来,就是想直接吸取他身上的祖神本源,以解燃眉之急。 辛羿的笑容凝固了,他抬脚看到了脚下的裂痕,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巨柱之下,仰头向上看的人,那人的目光里有着嘲讽,更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心一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甘心地握了握拳,收回道域,巨柱化为巨剑重归他手中,剑身上还留有一些裂痕,数条大道崩断,就着剑上余威,挥出一剑,剑光着台上一个角落疾飞。 那个方向,垣熙躲在笼子之后,与云飞昙一起抵挡大道之力,囚笼是引光所化,其中有陆珺濯绘制的魔纹,其上的魔息吸收大道之力,虽然很微弱,但是比别的神族情况好一些,至少抵挡了一部分。 两人正全力抵挡,顾不上飞疾而来的剑光,眼看剑光就要朝云飞昙的咽喉刺去。 辛羿在挥出剑光之后,再划一剑,撕开一条空中裂缝,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消失不见。 一边是道域余威,一边是道域剑光,都是能要命的玩意,垣熙急得额角冷汗都流下了。 云飞昙看到了那道剑光,但是若自己闪身避过,身边的垣熙就无法幸免,于是,他没有动。 动的是他们身前的笼子,只见笼子陡然一抖,骨链哗啦一声,一头卷起两人抛到一边,一头敲击在剑光之上,化去剑光上的大道之力。 没有了大道之力,剑光消散成光点,连同天道台的基座都渐渐淡了,最后消失不见了,仅剩一地废墟。 废墟之中,众多上古神族灰头土脸的摊坐在地,劫后余生。止戈的伤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们看着原先浮殿所在的地方,全都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陆珺濯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云飞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尽管天道又一次无耻的溜了,这一战已经让他伤了根本,短期内不会再出现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陆珺濯放下云飞昙,帮他整理头上的乱发,眼中尽是温柔眷恋。 跨了两个位面,终于看到了人,这个时候,他只想好好与他说说话,轻松自在地闲坐。 其他人识相地转过头去不看,止戈幽幽醒来,侧头看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伤重无力,没有人听到,就算是抬着他的两个神君都没有听到。 云飞昙有些发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以前他都是说走就走。 以往漫长的几万年里,看到的总是他的背影。 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所有想说的话都揉碎在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被拥入一个宽阔厚实的怀抱里。 我不问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珺濯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呢喃:魔源海没了,我现在无家可归,求帝君收留。 云飞昙垂在身侧的双手抬了抬,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搂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拥抱。就像在异世之时,无数次隐在他身边,偷偷拥抱过。 第77章 天道宿敌4 天帝城毁了大半,不少神族的洞府坍塌,又没有天道意旨降下,神族也没人敢在魔祖面前放肆,全对他在神界懒着不走视而不见。 云飞昙在神界有一处别院,就离天帝城不远,御剑半个时辰就到。 这别院,陆珺濯以前来过多次,对此院的熟悉程度更甚于魔城。他进了大门,惊喜地看到庭院里两颗高大的桂树,桂花开满了枝头,浓郁的桂花香迎面扑来,花间有小精怪振翅嬉戏。 桂花酿......他高挺的鼻梁轻嗅,没有闻到酒香,俊眉微挑,我记得还有几坛没有喝...... 魔祖,自上次一别已过了数百年,你的酒坛子不过是凡品,就算在此处有灵气,也该化成尘土了。垣熙跟着他们一起,毫无自觉,闻言微哂。 说的也是,陆珺濯张开双手,双脚用力一跳,摘下树稍间的花枝,追上前面走着的云飞昙,将手中簇簇盛开的桂花递到心上人面前,见过不少地方的桂花,唯独此处的桂花最香。可惜魔源海种不出这样的花来。 前面小道分了叉,一左一右,垣熙再是脸皮够厚也不敢再跟着了,他顿下脚步,施了一礼,帝君,魔祖,我离家日久,这就回万龙渊去了。 陆珺濯摆了摆手,云飞昙颔首,道:路上小心些,万龙渊所在之地隐秘,也不知道过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妥。 应了一声,垣熙退出了院子,在院门外化形,长尾一摆,隐入云层不见了。 想不到已经过了几百年,我还以为只是几十年。陆珺濯摇了摇头,继而一笑,我们算不算久别重逢? 云飞昙喜欢看他笑,会让人无端地心情愉悦,对他来说,他们只分开了七年,这一刻他庆幸两个位面时间不一样,他想纵容自己一次,于是伸出手去,牵过他的手,去看久别重逢的礼物。 庭院深处,有一处竹屋,屋后有劲竹,屋前有荷池,池边上有一处石桌,两方天然石椅。 看着没有任何异样,一切平凡而普通,陆珺濯疑惑地看他。 仔细看池水。云飞昙引他走到池边,荷池不大,不过数十丈的宽度,池水清澈见底,微风拂动荷叶,池水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灵水?陆珺濯仔细看了半晌,才看出来这水是什么水,灵气十分浓郁的地方才会有灵池,但是这样的一个灵池,没有数千年凝结不出来。纵然是位面灵气之源的清源界,只怕也不比这一池子灵水多多少。 清源界一半的灵水就在这里。云飞昙抬手轻轻几划,在竹屋之上临时绘了个阵法,暂时将灵水托住,露出池底的玉匣。 匣中有一小界面,时间与外面的不同。他接住缓缓飞来的玉匣,将之递了过去,你的桂花酿。 接过玉匣,陆珺濯心花怒放,只觉得再魂飞魄散几次都行,这惊喜来得太猛烈,他忍不住单手搂着玉匣,空出一只手把眼前人揽到自己怀里,谢谢你,飞昙。 ... 辛羿离开天帝城之后,在神界高空停留,他离开此界也有上百年,时间说长不长,但是也不算太短,神界也有了些许改变,自从几百年前神界与仙界合并,神界热闹不少。 他低头看下方灵光闪动,那是一座悬浮于空的大城,城中行人众多,来来往往,他露出一丝笑意,眼神却是冰冷而无情,他看向热闹的人群,仿佛是移动的本源生机。 合并两界果然没有错,只要再过百年时间,天道台就可恢复。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城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快得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龙族。 虽然进行了伪装,但是瞒不过辛羿,他与龙族的恩怨,延续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祖神本源,哪还能容忍几条长虫安稳活着。 他毫不犹豫地直坠而下,轻飘飘地跟着前面的龙族,一直跟进了城,入了一处酒馆。 虽是神界,城中还像是凡间城池一般,处处酒馆饭庄,神仙们除了修练,大多数人也会聚在酒馆,偶尔论道,更多的时候是吹牛放松。 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你一个飞升的凡仙才会被吓到。 就是,想当年我还亲眼见过天道台大发神威,你们不知道,这新任天帝...... 仙君这是不要命了?慎言,你不会想尝尝上台的滋味吧? 这个......不说也罢,喝酒喝酒。有个白衣仙君四处张望了一眼,见到众人都沉默不语,顿时也收起了胡言乱语。 辛羿不理他,跟着那两个龙族上了二楼,他们走得快,没等辛羿上到二楼,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个龙族看着功力浅,阅历也浅,能够避开他的神识,说明这附近有更历害的人,而且这个人发现了他。 离开百年,什么时候又出了个后起之秀? 他大感兴趣,越历害的人物,本源生机越浓郁,从异界归来,他急需本源生机修补越界受损的神识,别的事只能往后推了。 在离他几条街外,匆匆走过三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少年,黑发黑眼黑袍,双眼有神,他快走两步离最前面的人近一些,城主,为什么带我们出来了?我茶还没喝。 喝什么茶,小心没命见你们殿下。温商吓唬他,见他听了之后身体一僵,才又笑道:行了,现在才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侧头看了旁边老者一眼,大长老,你们此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多亏城主发现得早,龙族上下托城主的福,这几百年安安稳稳,这一次老夫来此,就是来传消息的,殿下的魂碑亮了。 龙族大长老抚须而笑,这是个好消息,看对面的人就知道。 他回来了?温商眼睛一亮,继而又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急迫,强行把高兴的情绪摁下去,装做不在意地随口一问: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么? 第78章 天道宿敌5 魂碑指引,正在往万龙渊赶来,我们这次来一是给城主报信,二是提前打探,也好迎接殿下归来。 龙族长老须发皆白,面上却红润,不见半丝皱纹,此时抚须笑咪咪地看着温商。 黑衣少年双眼亮晶晶的,城主,城主,你跟着我们去吧,殿下要是见到你,一准比见到我们高兴。 温商心里早就飞了,现在有人邀请,求之不得,好心情地收了手中折扇,用扇尖在少年的肩头敲了敲,那还不赶紧带路。 好咧!走起。少年欢天喜地化出原形,长长的黑龙飞到半空,硕大龙眼朝他眨了眨眼,要论速度,哪里还有比龙族更快的。 地上的两人摇头苦笑,龙族真正飙速度的时候,也只有天道神识的速度可比,天道之躯辛羿速度也没那么快,他若想追上三人,就只有用神识。 但,只是神识的话,倒是不用过于畏惧。 温商将手中折扇一抛,御扇而行,黑龙乖巧地伸过大龙头,把那柄大扇子顶在脑袋上,呜啦一声,龙尾一甩,朝远处飞去。 龙族长老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没感受到危险气息,然后才跃上半空,他的龙躯甚长,通体洁白,龙嘴下飘着雪白长须,却是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黑龙之前。 一黑一白两条长龙穿入云层,渐渐消失不见。 辛羿站在酒馆二楼围栏处,抬头眼睁睁看着他们飞走,右手用力锤在木围栏上,若不是天道台几百年前被魔祖君濯从内损毁了剑柱,此时怎么可能让这些蝼蚁逃脱! 他与天道台互为一体,之前只是区区凡躯,虽如今修练几百年,却也比不上龙族这样得到祖神恩赐的族类,龙族垣熙还吸收了一块祖神之心碎片。 想到这,他就牙痒痒,袍袖一甩,走进一间雅室,一掀袍摆,端坐案后,轻喝一声:上酒! 他此时一袭凡界贵公子穿束,看起来就像是初入神界的凡仙,店中伙计也看不出他的底细,不过态度还算殷勤:仙君,本店什么酒都有,只要您点得出来。 招牌酒上一壶。辛羿虽心底愤然,却矜持了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解决口舌之欲,随口点了不少佳肴。 伙计一呆,这果然是刚升天的,竟不知神界酒壶向来没有人在酒馆用,只因神界酒壶内里有乾坤,所装的酒足足有五湖四海那么多,一般的神唱酒都是一杯一杯地上,一般人可买不起一壶酒。 怎么?辛羿睨了一眼站着发愣的伙计,眉尾弯了下来,眼神变得凌利。 您稍等,稍等,马上来。伙计不过是神界普通的低价神族,天道的威压还是有用的,他慌慌张张地回了一句,慢慢退出雅间。 这是哪路神仙,吓死我了。伙计一边拍着心口一般加快脚步跑去拿酒,倒不怕他买不起一壶。 已经远离此城的温商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走后,辛羿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被酒馆老板赶了出去。 他们在云层里穿梭,神界不分昼夜,云层一直炫烂而多姿多彩,温商想到很快就要与人见面,以往觉得平凡普通的云层也变得有趣起来,云层里不时有闪电和飓风,两条龙遇上了就会避开,在云层里蜿蜒曲折地遨游,他会给自己加一个灵气护罩。 他本是人与神的混血,天赋惊人,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他飞升神界了,在神界,灵气浓郁,修为更是极速突破,如今在神界,名声也很大,除了那些上古神族,其他的神仙遇到他,也会恭敬地称之为城主。 神界遍地都是他的商铺,做起了商贾,比在凡间的时候还富有。 快看那边!脚下黑龙张开大嘴,吐了一口龙息,龙眼发亮,龙角指向的地方,云霞蒸腾,金光洒在云层上,一条红龙迎面快速飞来,温商发誓,他再也没见过那么纯正的红色。 垣熙在云里畅快地飞着,云里的闪电和飓风对别人可能会造成损伤,对他却不会,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自由地飞翔,忍不住就速度快了一些,他远远看到黑白两色的长龙,心里一喜,想不到他们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接。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4) 他渐渐缩小,然后化为人形,张扬的红袍红披风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却丝毫不惧,脚尖踏着祥云,在云层间跳跃,而后飘在温商面前,修眉微挑,慢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灵气护罩,喂,这罩子去了吧,就这样的风也用得上这个? 温商深深看了他一眼,撤去了护罩,任由云层罡风如刀般削过。 眼前突然一暗,巨大的红披风兜头罩来,被柔软布料扫到眼睛的黑龙眼一闭,再睁开时,脑袋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殿下!殿下!等等我们。 话音轰隆,尾音被啪的一声响打乱,龙族长老一爪子拍在黑龙头上,识相点啊,小伙子。 ... 你的修为没进步啊。垣熙躺在太阳对面的云层上,睁眼说瞎话地揶揄了半句。 明明是这么瞧不起的神色,温商却不以为意,只觉得眼前人没有一处惹人嫌,就算是这种拽上天的神情,也好看得很。 异界好玩吗?温商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他旁边,看着远处,对着太阳双眼微眯,语气里含着一丝向往,还有一丝遗憾,不是每个人都能跨位面到其他地方。 垣熙伸出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瞬间眼前画面一变,远处像是凭空出现一座城,那城里房屋盖得很高,路上有会动的灵器,行人拥挤,衣着怪异,甚至他看到那么多人衣不蔽体,但是看着又不像是穷苦之人。 画面带他进了一座房屋,他看到很多人,那些人朝着他点头微笑,像是在打招呼,然后进了一个四壁光滑的小空间,片刻后出来,却是不一样的景象,入眼是一扇门,推门而入,房中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物件,还有一只长像怪异似狼非狼的生灵在欢快蹦跳。 窗上有纱帘,帘后可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房屋,还有蓝天白云。 垣熙见他看得入神,也不催促,直到他回神,才说:或许以后你也有机会。 第79章 天道宿敌6 春风拂过岸边垂柳,柳叶青青,初春下了几场细雨,满眼都是生机盎然,河岸边有小童嬉戏扑蝶,花朝节早过,百花都齐放了好一阵子,锦都的风流贵公子们的曲水流觞宴正热闹着,不是李家公子设宴就是白家世子摆阔,安静了一冬的锦都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如今天下安稳了近百年,世道好,只要勤垦劳作,无论是田间农夫还是朝堂大员,俱得尝所愿,百年前的大乱渐渐变成戏文里的乱世出英雄,美人救英雄,坊间传唱的都是这些。 但是也有些心思活络的,专门讲些神魔传奇,奇闻逸事,生意却也火爆,不少孩子连学堂都不去了,偶有年轻的母亲拎着自家儿子的耳朵,才能把半大的孩子拎出来,引得伙伴们哄堂大笑。 今日讲的是一个古老传说,本也没什么可讲,毕竟古老意味着很多人听过,不过说书的先生口才了得,人又长得亲切,圆脸上全是喜气,讲到紧要处露齿一笑,瞬间阴深恐怖之感消散,很受小孩与年轻的小姐们欢迎。 且说那穆家,富贵荣华数百年,又是腐书网,怎出了个打铁狂人,炼制了神兵...... 先生,先生,你说得不对,我爷爷说了,当年穆家出了个修魔道之人,他的后人还入宫当了皇后娘娘哩,这皇后娘娘生了双生子,大儿子是妖魔。一个小胖子双眼眯眯,一脸白皙红润的肥肉,口齿伶俐地说着自己听来的故事,显然与说书先生有些出入。 你闭嘴,听先生说!旁边一个衣着富贵的小公子喝斥,妖魔这个故事听腻了,想听些新鲜的。小公子长得极俊,小小年纪已极有威严,身边两个仆从见他不高兴,狠狠瞪了小胖子一眼,眼神怪吓人的。 小胖子的家世也不弱,狠狠瞪了回去,眼看就要闹将起来,那说书先生依旧露齿一笑,轻声轻语地说:神兵降世,很快引来妖魔与神仙,在一个叫始魔岭的地方,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这叫穆安的人保住了自己的神兵。 先生滔滔不绝地讲,小胖子和小公子被故事吸引,也不闹了,坐着安安静静地听。 ......众人在穆安去世后,发现他的墓室之下,深入地底几百里,有巨大的骨架,他炼制兵器的材料都是出自那骨架。 先生收了折扇,端起一个木托盘,其上放着数块的骨牌,唇上抹蜜,众位小公子,这骨牌的材料可是能炼制神兵呢,请上一块诸邪不侵,还能保命,机会难得,就只有这么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在场的孩子一哄而起,挤到前面都想买,场面火爆。 说书馆二楼,靠窗位置有两道颀长的身影坐着,隐约有话语声传来。 衍安境况如此凄惨? 不过凡间夸大之词,魔尊虽困于凡间,不过是避天道之眼,那具骨架就是用来迷惑诸神的。 云飞昙展开手掌,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结印,凭空现出一块轻薄的帛书,上面的字迹潦草,狂意尽现,刚回来的时候收到的传书。 我想起来了,在之前的故事里,我们是在仙界分开,那之后你们一直都在凡间界吗?陆珺濯抬手给他斟了一盏茶,他之前一直奇怪衍安已经被他带回异界,后来他从异界返回时,一直不见他。 云飞昙的手一顿,指尖泛白,抬眸看他,认真地说:天道台那一幕,我不想再看到,也写不出来,所以,那个故事里,少了这件事的所有。 伸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陆珺濯内心柔软得像在异界吃过的棉花糖,之前你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在异界二十七年,前七年孤苦伶仃,后二十年有他陪伴,尽管看不见,依然能感觉得到有人守护在身旁。 一神一魔都静静不说话,尘世喧嚣于他们无关,无论是在神界还是凡界,从对方眼中看到的自己,就是最好的光景。 楼下渐渐静了,买到骨牌的心满意足,没买到的也得了其他小玩意,都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说书先生收拾着银票银锭,心花怒放,但是看到沿着木梯拾级而下的两人,只觉得捧着金银的自己甚是俗气。 此后数十年,每当他说书说到神仙,总会细细描绘那两个人,然而不管他翻了多少书,总觉得词穷,形容不出他们的风采。 陆珺濯自然想不到说书先生把他归类为神,他与云飞昙重游故地,尧都已改称锦都,凡世时间飞逝,朝代更替,故人不见。所幸始魔岭还在,要找到穆氏墓地也容易。 落日余晖渐渐淡薄,林间树稍阴沉吓人,无论过了多少年,始魔岭始终不变。 夜鸦呱叫几声,有黑影窜过,引得山巅两个俊挺身影回头,月光下,陆珺濯看得很远,发现黑影是几只低等魔族,他眉稍微挑,侧头看向云飞昙:此处有魔族踪迹,我还以为他们都毁了呢。 有些机灵的逃得快,魔尊又用自己的躯体吸引注意力,神族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了。 夜风轻轻吹拂云飞昙的长发,神情冷淡的帝君双眼却分外温暖。 陆珺濯突然发问:你知道吗,魔源海的来由? 看到他摇头,于是伸出手接住树稍上跌落的露珠,变了个戏法,露珠由圆润变成泪滴状,是由祖神之泪而来。祖神陨落之时,看到了时间的流逝,有感于生灵的缈小,因为对抗不了时间,只能任由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哪怕不同界面时间都不一样,最终殊途同归,祖神明白之后,滴下了一滴泪,泪里有祖神的所有情绪,时日长久,化而为海。 云飞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上古神族也算是祖神的孩子,是祖神光明的继承者,他们所知道的是祖神留下的三千大道,无数小道。 你说祖神是不是挺偏心的?留给你们的是三千大道,偏偏给我留的是三千烦恼丝,愁人啊。 第80章 天道宿敌7 虽然嘴上说着是烦恼,陆珺濯却甘之如饴,做为魔族的老祖宗,也到该他出头的时候了。 子夜时分的始魔岭,阴深吓人,无人敢来此,低价魔族正好把这当成魔源海,纷纷夜里出来溜达,溜着溜着就有魔发现了异处。然后,越来越多人抬头望向高处,那山巅有熟悉的气息。 很多低价魔族没有见过魔祖,但在魔源海的时候,这道气息却是无处不在,而且让他们浑身舒爽。 是魔祖!有魔认出了他,惊呼出声,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地跪拜。其余的魔有样学样。 看着一片黑泱泱的魔族,陆珺濯看了云飞昙一眼,而后一跃而下,身上的黑色披风临风鼓起,他轻巧地落在那些魔族身前。 都起来回话。他的声音缓而有力,有让人自然信服的魅力。 等到众魔站起,他一一仔细打量,这些魔族长相机灵,大部分修出了人形。 初生的魔就是一团虚影,靠吸取魔息修练,但是仍然有不少魔未修出人形就会消散。魔的种类不多,总共才几种,在场的不少魇魔。 想来也是,魇魔除了魔息,也能通过吸取凡人情绪想法来修练,始魔岭虽然没有人,但是离锦都不远,而且山下几十里外还有一座大城,比以前的始陵城大上许多,也繁华许多。 他们靠衍安护着,又有两座大城的凡人情绪为食,修炼起来却也不比在魔源海的时候差,甚至有两个看起来与凡人无异。陆珺濯在问话时,也是他们回反应最快,话也说得多。 其中一个高个子面白无须眉毛细长的说:魔源海没了之后,我们跟着尊主四处游荡,后来才发现被困在了凡间界里出不去,除了我们,还有一些在地底守着尊主,今日是出来修练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祖宗,还有旁边的那个神仙,补充说道:我们不敢出了这山,去有人族的地方,怕给尊主惹麻烦,也怕那里有神族。 守着?发生了何事?听起来似乎魔尊出了事,以至于需要人时刻守着,陆珺濯有些担心地问。 另一个红色头发的矮胖子插嘴道:一百年前这山下城里来了个历害的神仙,尊主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受了重伤,被伤了灵识,如今在墓里沉睡。 云飞昙刚才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轻声说道:是辛羿,天上众神能伤魔尊灵识的不多,止戈与季宥于神识一途不强,霄令倒是可以,不过那时候他被天道派去合并神仙二界,想来没功夫到凡界。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从异界归来,已经把数百年间发生的事情都了然于心。 他说的这个霄令,是神界悟道第一人,是天道宠儿,在没有天道之躯辛羿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他代天道处理。 有上千年没见他了,最后一次见还是在道池论道会,那时候他主持了论道会,之后就一直闭关。陆珺濯想了想,记起一个模糊的影子,连宵令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 他一向洒脱,爱自由,与神界第一人没什么交集,印像深刻的是他缚于右臂之上的识环,一共有九环,环环相扣,陷入环中极难逃脱,听说就连天道都夸之为道器。 所谓道器,是在神器之上,就连当年天道赐予云飞昙的天道铃,名气虽大,比起霄令的识环还略逊一筹。 前面带路。陆珺濯对众魔说道,侧头看向云飞昙,有些犹豫地问他:识环之伤,你可有办法吗? 可以一试。 ... 众人先是在山岭间行走数十里,进到山脉深处,那里有个山谷,月光下,清晰可见别的地方都郁郁葱葱,唯独谷地中央有一圈枯黄,生机皆无。 识环之伤,若要治疗,生机活力也可缓解一时的痛苦,但是有时也不凑效。云飞昙见他盯着那些枯黄的草叶,轻声为他解释,魔尊可能也发现了无用。没有过于依赖生机活力。 正说话间,他们入了山谷,陆珺濯抬头四望,才发现这是以前穆氏墓地,只是没了那漫山遍野的墓碑,显然此处遭了多次搜刮,连地都掘了三尺,哪可能还有墓碑。 红发的矮胖子掀开一丛枯草,露出一个地下洞口,回头恭敬道:魔祖,就是在这地下。 他刚想引路踏入,一道细小黑影自洞内飞出,瞬间朝云飞昙扑去,他后退一步,侧身避过,陆珺濯扬手用力,那影子就被他抓在手中,挣扎尖叫,原来是条混身漆黑有着三角小脑袋的细蛇,有毒的。 住......住手!细长眉毛被吓了一跳,连忙出言喝止:是我们。 片刻之后,洞口才有个年幼的魔族探出脑袋,大眼里有一丝好奇,他的样子看着只有脑袋是凝实的,身体还模糊一片,应该是在此地出生的魔,不过倒是机灵,知道攻击气息不一样的,应该也曾见过神族。 红发胖子不解地问:怎么是你? 红叔,尊主灵识不稳,大家派我来这里守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族人,又看了看另外两个,好奇问道:他们是谁? 这是魔祖,你小子真是有眼无珠,敢拿宠物出来丢人。 这小魔族却没有像先辈们那么诚惶诚恐,那个长得好看的一定是神,红叔你骗我。 喂,小孩,谁跟你说长得好看的是神?陆珺濯见他夸云飞昙长相,不由得觉得有趣,忍不住就想逗他一下,尊主也好看,你把他当神了? 尊主不一样,尊主是尊主。大而圆的眼珠子却是少见的墨紫色,他看着陆珺濯气哼哼地一扭头。 过一会儿,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让开了通口,尊主还说过,遇到长得好看披着黑袍的要听话。 看他古灵精怪的,神情不见慌乱,衍安的情况应该还好,陆珺濯心里宽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带我们去见尊主。 第81章 天道宿敌8 洞口之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地道,是从山岩之中凿出来的,狭窄而逼仄,不时有突出的尖石,要小心避开。 小魔族在前面引路,他变成一缕黑烟飘着,时不时把脑袋露出来,去看自己身后,他看到自己的魔祖护着那个神君小心翼翼地走,还手牵着手,他有些疑惑,大家都告诉他离神远一些,为什么魔祖和神这么亲近呢? 地道渐渐向下,感觉得出来已经深入地底。前面有一线光亮,幽蓝色的光柔和洒下,众人加快脚步走过去,那里有一道门,门上起涟漪,上面有衍安的魔息。 小魔族化出人形,举起双手按在门上,口中喃喃自语,就站在他身后的陆珺濯唇角上翘,隐约听到:天道被魔祖踩在脚下,魔门开了,我们就回家。 衍安还是老样子,连开门密语都不忘把天道损一顿。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5) 同样听到这话的云飞昙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微弯的眼角出卖了他,他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才顾左右而言他:这地底幽深,魔尊还这么谨慎,难为他了。 衍安本不是这么小心谨慎的人,他一向狂放,与人对战,连防守都不屑,现在变化挺大。 苦头吃多了难免要改一改,以前怎么说都不听,现在吃了亏再不仔细,怕是会没命。 门开了,里面是个宽敞的岩石洞,洞顶镶嵌了无数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柔和蓝光洒下,洞中央有一个高台,有一道身影仰面躺着,身上飘着淡薄的紫烟,那人的面容就隐在紫烟中。 高台周围站着一圈人形魔族,他们伸出双手按住高台边缘,身上冒出蕴含有本源生机的黑雾,一片雾蒙蒙的,黑雾不断地将紫烟裹下,阻其飘荡。 他们之后,跪着黑泱泱一大片低等魔族,那些魔族一直发出低低的音符,听起来像是某种咒术。 突然高台上的身影挣扎了一下,猛地坐起,侧头看过来,他脸色苍白,下巴略尖,显得丹凤眼特别大,乌黑长发披在肩上,看着就像个病弱青年。 主......人......他嘴唇嚅动,声音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高台周围站着的魔族被他突然坐起吓了一跳,听到他的声音,纷纷看向洞口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陆珺濯看了他一眼,侧头问云飞昙:怎么样?这伤要怎么治? 缺少一魂,云飞昙仔细打量他,眼底有些不确定,奇怪,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传不了消息,但是之前收到的烟帛说的地方确实是这个地方。 有没有可能那一魂被困在这里的某处出不来,但是可以向外发消息? 你是说魔铃?云飞昙想到与天道铃类似的魔铃,若是魔铃被困在某处,在场的魔族有可能注意不到,毕竟魔族对于道的理解与神是不同的,那烟帛传讯,用的是神界的小手段。 在高台上的衍安双眼无神,看了一眼陆珺濯,叫了声主人,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就那么愣愣地坐着。 小魔族飘过去,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尊主,我回来啦,你好些了吗? 他摸了摸衍安的额头,自言自语:这里不动了,尊主,你睡吧,我不吵你。 陆珺濯问: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尊主受伤之后没多久就这样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红发胖子抽了抽鼻子,百年前尊主是为了救自己才中的埋伏。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急得团团转,后来尊主自己恢复了一点,我们还发现可以用魔息让他安稳沉睡。 还记得他在什么地方受的伤吗? 记得,是在城外,就是离这里很近的那座城。那天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喜悦情绪飘来,我们忍不住就被吸引过去,嗯,就我和白眉毛两个。 那时是人族的一个节日,听说他们的王为了感谢神灵助他立国,进行了祭神仪式,我们偷偷混进城看热闹去了。 还不是怪你贪食,早就叫你别上楼。 白眉毛的眉稍下压,狠狠瞪他一眼,直到把他瞪闭嘴了,才转向陆珺濯:是这样的,魔祖,我们去了一间酒楼,那里人多热闹,本来只想在楼下尝尝人族的美食,但是突然来了两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他们一进来就好多人高兴,直到他们上了楼还有人看着他们,我闻到他们身上有神的味道,他们一定是假扮人类的神,尊主再三强调要离神远一点。 他搓了搓手,停下来组织语言:我都走到门口了,回头才发现红胖子自己跑上楼去了。 我听到了尊主的名字,想听他们说什么。 你以前没说这个。 因为没有机会说啊,我那时候上了楼,听到一个说看了祭神舞之后,就去布置什么环,还要等消息,我吃了一惊,正想溜走,从里面飞出来一个绳环,把我圈在了原地,这时候街上来了祭神的队伍,他们就带着我从窗户跳下去,然后跟着队伍出了城。 在城外的时候,我看到了尊主,他很生气,把祭神队伍的祭台砸烂,人族很害怕,都跪着求他们的神,然后,尊主就看到了我。 红胖子忍不住扑咚跪到陆珺濯面前:魔祖,我不知道啊,尊主从台上跳到我身边的时候,原来圈住我的绳环圈住了尊主,本来还可挣脱,就是为了救我,才慢了一步,原来圈住我的绳环变了,一下冒出九个圈,把尊主困住了。 后来,尊主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打到最后,突然出现一个大铜铃,罩住尊主,消失不见了。我们看见那两个神好像也受了重伤,尊主不见之后,他们甚至不敢过来抓我们,直接走了。 白眉毛点头:我们回来后,发现尊主已经先回来了,就这个样子,那个大铜铃也不见了。 云飞昙转头问陆珺濯:魔尊是不是学过什么禁术? 他只跟我学过分魂。陆珺濯想了想,难怪之前见到的衍安,他的记忆混乱,原来他是在那种情况下用禁术。 第82章 天道宿敌9 天地间总有些规则是不能触碰的,神族规则尤其多,像分魂裂魄这等秘术更是列为禁术,但是魔族自由随心少拘束,陆珺濯自己就不把神族那些条条框框放在心上,不但自己钻研,还把秘术与身边人分享。 云飞昙与他相识几万年,知道他会的旁门左道多如繁星,只是眼前这个名正言顺的魔祖老祖宗为人比神界的上古神族还正派。魔族一向被他拘在魔源海,最多就是去修真界猎妖兽。 于是他道:现在先找到魔铃,再引导那走失的一魂归来,之后靠魔尊自己恢复即可。 要找东西不难。 陆珺濯伸出右手,隔空一抓,长长的骨链从虚空冒出,他左手食指悬空画符,那些符文上闪着荧光,绕着骨链飞舞,渐渐消失在半空中。 这术法没有名字,但是云飞昙见识过它的威力,以前不管他在哪里,踪迹很快就会被识破。后来陆珺濯把这术法传给了他,所以他才能找到异界,找到他的那一丝灵识。 大约是魔铃太小,这一带山脉太大,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两人先查探衍安的情况。 把一干大小魔族指使出去之后,两人围着衍安翻来覆去地看,而后对视一眼,都好奇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衍安体内之前以为少一魂,其实也不准确,他的识海里好像还困着霄令的一魄,但是并没有消息说霄令有什么不妥。 这一魄淡至透明,若不是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而且衍安的七魄完全对这外来户视若无睹,仼其在识海中存在近百年。 平常人丢失一魂倒不至于像衍安一样变得呆呆的,最多就是反应迟钝些,但是衍安的两魂被识环伤了,所以他现在连人都认不出来。 正在他们冥思苦想对策时,空中传来一阵铃声,抬头一看,骨链勾着魔铃上的小环,正摇晃着,铃声阵阵。陆珺濯召回骨链,将魔铃接到手中。 铃声顿止,片刻之后又像是雀跃了起来,主人,快揭开铃上封印,那破印把我封得出不去。 衍安的声音传来,急切而热烈,不用他提醒,陆珺濯已经发现了封印的痕迹,轻轻扯住符文一角,黑影一闪,衍安轻飘飘站在他们跟前,行了礼之后,飘回自己的身体。 哎,可难受死我了,被自己的灵器困了上百年。高台上的衍安恢复了神志,深呼了一口气,颇有些一言难尽。 另两人不敢笑得太明显,陆珺濯好心提醒他:看看你的识海,惊不惊喜? 他还在纳闷自己识海咋了,一探之下,惊喜一笑,哈哈哈,还在呢,不枉我傻了这么些年。 云飞昙奇道:你抓这一魄有何用?力魄丢了最多体力大不如前。 帝君,你不知道,衍安翻身跳下床,走到陆珺濯面前,主人你说说有什么好处。 云飞昙听了之后,看了一眼陆珺濯,又有什么秘术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想一想,没力气还怎么修炼,特别像霄令这样热衷于悟道的,虽说悟道只需要精神好就行,但是也非全不要体力,而且力魄可做的手脚也多。 修道之人,重在悟性,多数躯体并不强壮,对于炼体也没那么重视。 陆珺濯的歪论够多,什么思路他都反着来思考,衍安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难免也会有一些惊人之举。 主人说得对,我那时候勿忙捏了个足以乱真的假力魄,趁霄令也伤了一时察觉不到,等他察觉了,也过了几年。 难怪这百年霄令足不出户,没什么消息传来,若是让人知道神界第一人七魄不全,他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发号施令了。 衍安听到云飞昙这么说,高兴得眉飞色舞,尽管脸上还苍白如纸,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到神界看热闹,真想看看霄令发现自己少了一魄时的脸色,肯定特别精彩。 热闹已经过了,要发现也早发现了,你现在还是回魔源海养伤。陆珺濯给他泼了盆冷水,顺便把魔域收拾收拾,荒芜这么久,也不成样子。 衍安收起嬉笑,郑重行了一礼,是,主人。 他融合了那一魂之后,记忆重新理顺,看到自己的主人归来,心底里除了激动,还有强烈的崇拜,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就算陆珺濯让他立刻魂飞魄散都行。 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历害的神仙......小魔族惊慌失措地往里飘,身影都吓散了。 居然找到这里来了!衍安口牙切齿,感觉到自己识海里困着的力魄开始疯狂挣扎,想要逃离,霄令来了。 陆珺濯与云飞昙对视一眼,伸手接住飞扑过来的小魔族,安抚他说:你在这里呆着,我们去看看。 把他抱上高台,顺便输送了一股纯粹魔息。小魔族的身影凝实了,抱着他的手臂不放:魔祖,你能打得过他们的,对不对? 别怕,你在这里,我去把他们赶走。 小秃头。衍安在他脑门上一弹,施施然转身走了,小魔族双眼大睁,尊主好了? 魔祖治好了尊主,我相信你。他放开陆珺濯的手,乖乖浮在高台上,面对着阵门。 陆珺濯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笑了笑,转身与云飞昙并肩出了阵门。 沿着地道向上,头顶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想必是衍安等不及先动手了。 地面上刚微微亮,东边刚起了些薄雾,山谷四面朦朦胧胧,云雾缭绕,空气却格外的清新,日头还没升起,只是露出点鱼肚白。 远处的高山上数道人影正在边上看着,有两道人影正在激战,不时有山石巨树被震飞,打破深山的宁静,不时惊飞林鸟无数。 看来这百年,霄令功力退步了。云飞昙迎风站在另一座山头上,看了片刻,就看到霄令渐落下风。 有没有可能七魄不全,道法打了折扣? 若是以往,衍安对上他只有先溜了,论速度,霄令可追不上以速度著称的魔界之尊。 第83章 天道宿敌10 山间张开了一个凡眼看不到的透明罩子,把所有的动静都罩在其中,显见神族也不想让凡人发觉,引起恐慌。 霄令与衍安斗法,棋鼓柤当,难分胜负,九个识环绕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不敢用,只要一用,衍安就通过力魄影响到其余六魄,让他顾止失彼。 也不知道这魔头哪里学来这些歪门邪道,本以为百年前能设计引出他们主仆二人,才有了那祭神仪式,可惜只引出一人。 他心里苦恼,不过相比起被始魔毁了栖息之地的道祖,自己丢了一魄好像没什么可冤枉的。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道祖得手就撤。 霄令紧闭双眼,全力感应自己的那一魄,暗中搞破坏,反其道而行之,将衍安的识海当成战场,搅天识海一阵翻腾。 到底刚恢复不久,衍安三魂不稳,渐渐吃力起来,被两个识环套住双手,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拖入识环领域,骨链破空而来。 霄令帝君别来无恙? 魔祖的声音中蕴含着淡淡的讽刺,简直算睁眼说瞎话。 为了挡住引光,霄令不得不放弃衍安,九环齐出,识环结阵,把陆珺濯困在阵里。 魔祖才是手段高明,连魂飞魄散都是假。 他一边毫不客气地反讽回去,只是心里也不是滋味,主要是过了数百年才发现被骗了,而且连天道台都受损,没有千年恢复不了,为了面子,知道这事的只有自己和道祖。 陆珺濯扶住衍安的肩膀,把他往身后推,神情淡然,说起来惭愧,劳你们惦记着,跨界一游连个土特产都没有给你们带回来,要是现在再把你的识环毁了,那唯二的道器也没了。 此间只有两个道器,霄令识环和天道台。 霄令暗吃一惊,感受到识环上的大道投映消失了,道域威力骤减,靠近陆珺濯的两个识环更是直接跌落山间,眼尖的还可以看到上面有不少裂痕。 一旁围观的众神倒吸一口气,魔祖的功力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了,连道器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们担忧地看了一眼直接面对魔祖的霄令,又看了一眼远处山顶静静站立的白色身影,清源帝君真的叛出神族坠落成魔了吗? 云飞昙悄悄地张开一个灵气罩,把山底悬崖也笼罩了起来,到了他们这一级别,一招一式皆可毁天灭地,若不是他的这个灵气罩,刚才掉落的两个识环就能让山谷里的魔族烟飞灰灭。 接着掉落下去的是原来缚住衍安双手的两个识环,九环已废了四环,霄令帝君脸色煞白,识环与他紧密相连,毁了识环,他也受了重伤。 魔祖手下留情。 季宥帝君见霄令受了伤,连忙挺身而出,出言制止,此时天已大亮,太阳高升,正是山间万物生机蓬勃之时,掌控万物生机的季宥正是功力最盛之时,自忖可以保命,才站了出来。 当年你们若是手下留情,何至于此,不过是一时势弱。陆珺濯微哂,不过倒是减轻了一丝针对霄令的压力,让其保住了后面的三个识环,就在季宥出面的时候,陆珺濯当着他的面又毁了两个,骨链瞬间把霄令绑成一团。 你!止戈忍不住也蹦了出来,长戟一挑就朝陆珺濯刺去,他记恨之前受困于囚笼之中,此时见同族受辱,顿时火冒三丈。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6) 小鱼小虾也想出来蹦哒,活腻了吗?魔铃从天而降,直接将他罩了进去,衍安唇角上翘,这些神族上赶着找死! 季宥大急,朝云飞昙喊了一声,清源,你真的不管吗? 你们来也没告知我一声,现在才开口,晚了!晨风中清源帝君的声音有些飘缈,忽左忽右,飘飘悠悠。 这是打算不管了。 季宥,回去告诉天道,想要人就来魔域,我只等他一个月。 引光任意变形,一分为二,一半卷着季宥抛出灵气护罩,一半渐渐拉伸变长,把剩下的大小神仙捆成一团,也不管他们如何挣扎咒骂。 山谷中央,一道黑色漩涡猛烈旋转,魔门已开,连带整座山谷都隐进门中,黑光漫出,转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 季宥看着空荡荡的山间,傻眼了,居然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走得真干脆。 ... 神界,天帝城,浮殿。 他当真这么说?高高的玉座上,辛羿皱着眉头反问,现在的局势让他有些烦闷,就连龙族也强大起来了,他本以为派人阻住魔祖,万龙渊必然手到擒来,谁知垣熙归来的速度太快,居然只能险胜,想对龙族做点什么却是有心无力。 是,道祖。季宥恭敬施了一礼,此时,殿中就他们两个,他越发觉得眼前高高在上的天道之躯情绪不太对,似乎有什么隐密藏在暗处,搅得天地不明。 为什么天道这么针对魔域,不是相安无事数万年了吗? 季宥,你也觉得我是专门针对魔祖? 不敢,道祖的用意,我等不敢妄自揣测。 不敢?你到底不如清源。 辛羿说完这一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季宥无来由的心情紧张,大气都不敢透,这样的威压之下,差点就消耗本源生机与之抵抗了。 罢了,你去吧。 就在季宥差点支撑不住要跪下时,辛羿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可怕,季宥顾不得软得像云朵的双腿,用全部力气才能维持仪态稳重,直到回了自己的蓬山殿,才发现汗透重衫。 殿中仙娥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帝君这么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是以前的那个优雅的帝君。 以往入夜时分,天帝城最是热闹,如今倒是冷清不少,季宥披着一件薄纱宽袍,从蓬山殿高处看去,心里没底,天道没说去不去魔域,什么时候去。 浮殿上次被毁之后,在原来的地方又新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此时这座新城,映在季宥的眼里,已经不如以前神圣。 而殿中的天道...... 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第84章 天道宿敌11 两名小仙娥躲在廊下说悄悄话,说起天帝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声音充满担忧。 最近我好怕去浮殿,听说去了之后,回来总觉得特别困,你看蓝荷仙子,最近憔悴了好多。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蓝仙子犯了错,天帝生了好大的气,怪吓人的,最近天帝好像心情特别不好,没事呆在房中别出来了。 我不行啊,每天都要跟着君上到浮殿应差。 若是霄令帝君在就好了。 一个头上戴着珠钗的压低声音说:霄令帝君他们去了一趟凡界,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另一个正要说话,冷不防拐角传来脚步声。 君上。两个仙娥屈膝行礼,退到廊柱边。 季宥薄唇抿成一线,这些女仙,如此非议天道,恐怕不妥,还是要提醒一下才好,近日不要提霄令。 是。 他越过她们,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以后我去浮殿,不需要人随身伺候。 说完飘然而去,季宥帝君本也是神界出了名的美男子,两个仙娥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痴了。 姐姐,君上他不让我跟着了。女仙虽然觉得不用去浮殿很好,可是,到底让君上失望了。 别怕,君上不是说了,只是不去浮殿。另一个声音清脆悦耳,说起话来如泉水叮咚。 为了安慰同伴,她说起另外一事,我听说清源帝君归来了,连那个上过天道台的魔祖也回来了,你之前不是挺迷他的吗?他魂飞魄散的时候,你还哭了一宿。 谁迷他,魔域的坏胚子,啍!一回来就惹了祸。那女仙气哼哼地一跺脚,你不是也哭了? 陆珺濯绝对想不到自己在神界还有两个崇拜者,他开了魔门之后,带着众人进了魔域。魔族众欢天喜地,终于回到家了! 魔祖好历害,开了这么大一个门。 小魔族第一次来魔域,兴奋得上下飘荡,四处张望,看到魔源,大声嚷嚷:红叔,白叔,我看见海了,好大...... 被引光捆住的那帮神仙有的是第一次来,不过大部分都在以前来过,自从始魔天道台上灰飞烟灭之后,不少神族专门到魔域找宝物,魔域看着贫瘠,实则也有不少他界所缺的稀少材料。 听说两百年前还有人得了一小块魔源海中的黑昙碎片,那可是难得的材料,连魔祖的本命剑引光,都蕴含黑昙碎片,所以才有千般状态,就是可惜那神君可没有魔尊为之铸剑。 还不走快点,磨蹭什么,你们就算想拖延时间,你们的道祖也来不了。衍安双手抱肩,靠在一座黑石桥头,看着那一帮东张西望的神族,不爽道。 魔尊......有个神君朝衍安讨好一笑,被止戈一撞,险些跌落桥底。 我劝你们小心点,这魔源海中的海水对魔族没什么,对神族可不那么友好。衍安无动于衷,依旧懒洋洋地,他回头对那些魔族说:你们先回去,把城里整整,再派个人四处探探还有没有族人在。 是。红发胖子魔抓住小魔族,夹在胳膊下,带着魔众们走了。 衍安抬头看看远处,自家主人还在后面慢悠悠踱步呢,行吧,还是把这些神带远些,别打扰主人了。 他们现在是刚进魔域,还是魔源海的边缘,天色不算太暗,偶尔还能看到宽广无边的大海上正在涨潮。 魔域至少有一半地方是海,海边的沙滩难得的是金沙,金光几乎可以照亮这一片地方,只是能进到这里来的,金子对他们已经无用了。 陆珺濯在异界过了将近二十年的穷日子,骤然见到一片金光灿灿,还是会惊喜一下,帝君,你看,其实我还是有家底的。 是谁说自己无家可归求收留? 我们互相收留。走,带你看个稀奇的。陆珺濯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云飞昙的手就走。 什么宝物能留着,这地方早被人探遍了。手上的温度驱散了魔域的低温,也融化了心上的坚冰,桃花眼难得的带了一丝笑意。 两人悬空踏步,站得高,看得广,只见海中有一巨大阴影,隐约看到花瓣的虚影。 普通神族不敢入海,上古神族进了魔源海,道心也有动摇的时候,不能长时间在海里,所以,如果说还有什么宝物,那也只能是藏在海里。 陆珺濯结了个手印,那巨大黑阴渐渐上浮,一朵巨大的昙花花苞冒出海面,黑得过于纯粹,就连耀眼的金光都暗了不少。 云飞昙曾经来过魔域几次,知道这是陆珺濯的出生地,这一朵黑昙是整个魔域里魔息的来源。此时他不由得好奇他所说的稀罕物是什么。 只见那墨色昙花一瓣瓣的绽放,正中央有一片花蕊,金色花蕊有竹子那么粗,一根一根,挤在一起,每一根顶上都有一颗露珠,难得的不含任何魔息,只是纯粹的本源生机,竟然无限接近祖神的本源。 陆珺濯掏出一支小巧的白玉瓶,左手持瓶,右手轻巧跳跃,露珠们纷纷飞入瓶中,醉人的芳香让云飞昙精神一振,体内残存的祖神本源缓慢地吸收那些香气。 尝尝。陆珺濯把手上的瓶子递过去,眼里献宝的意味浓厚。 云飞昙接过瓶子,看了看瓶内,只见淡绿色的液体快溢到瓶口,那样子像是某种果汁,香味淡淡的,却让人回味无穷。 他轻抿一口,双眼亮了,显而易见,这昙花露很对他的口味。只喝了一小口,就能感受到体内灵气运转加快,再也没有那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浑身毛孔舒爽,无一处不服贴。 每千年才釆到这么点花露,而且不能离开魔源海,以前陆珺濯不管怎么试,一出魔域,这露珠就会散,而且每次采花露,云飞昙都凑巧不得空闲,因此他一直没有口福。 快喝了,此物不能久放,久了就消失了。 陆珺濯催促,这花露功效特殊,越新鲜,效果越强,是可以强化识海,稳固灵识的奇物,之前天道都觊觎过。 第85章 天道宿敌12 仙界边缘荒芜之地,有一片广袤的沙漠,这里没有冬天,一年到头都是炎夏,只有沙漠深处有一座绿洲。 此时绿洲上的城里热闹得很,这是龙族之地万龙渊,一座可以四处迁徙的巨城。龙族为了庆祝自己的太子殿下归来,庆典已经开了三天三夜。 自从几百年前魔族与神族结了仇,龙族的处境愈发艰难,好在万龙渊可以迁徒,这些年来,倒是走遍了仙界。 熙儿回家就好。龙后见儿子归来,心情愉悦,这几日不时到儿子的大殿中来,把这些年攒下的好东西都搬了来,就连温商也沾光得了不少。 母后,这些还是你留着吧。垣熙坐在桌边,随手打开桌上摆放的木匣子,你和父王更需要好好的补一补,对了,今天怎么不见父王? 你父王听说魔祖归来,想着干脆搬离仙界,到魔域去,正在和长老们商量。 此时殿外,龙族少年探头进来,先与龙后点了点头,才向垣熙说:殿下,我听说了一件大事,霄令帝君被魔祖抓住,带回魔域了。 嗯?垣熙一愣,而后抬头看向天帝城方向,难怪之前攻打万龙渊,不见那位天道的心腹。不过,碰到功力恢复之后的魔祖,想必也是他倒霉。 我还听说,天帝准备攻打魔域,已经在调派神将,我刚才看到上空飞过火皇一族。 少年的圆脸上满是兴奋,虽然龙族打赢了天帝一人,但是若神族大举出动,龙族还是难以承受。不过,魔族就不一定了,魔祖实力大涨,此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且龙族很快也会迁徙到魔域,到时候定然会有一场生死之战。 多位上古神族被抓到魔域,天道终于恼羞成怒,聚集了比当年逼魔祖上天道台还要强大的阵容。 看来我们要赶快了,赶在他们出征前进入魔域。垣熙回头对龙后说道,同时也在心中考虑可能的路线,不知道父王要从哪里进入魔域? 龙后忧心重重:今日就是去确定路线的,此地离归城甚远,我们知道的几条始魔路都被天道毁了。 别担心,我记得一条,那个出入口隐秘,只是需要途经凡界,只要小心一些,不会出问题的。 这条路,就在凡界垣州岛,之前为了找魔祖那一丝灵识,清源帝君打通的入口。 正说着话,龙王应凌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看到妻儿,轻叹道:刚刚得了消息,天道大军已经出发了,他们从归城进入,我们有八成的可能与他们遇上。 不会,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可以赶在他们之前。垣熙站起身来,朝他行礼问安,这里靠近凡界的垣州岛,我们从那里进。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路。应凌茅塞顿开,一击双掌,事不宜迟,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你们先收拾收拾,我去跟长老们说。 说完,他就大步迈出殿门,快步走了。 ... 凡界,归城。 昔日繁华的小城因为城主不在,慢慢变得冷清萧条,而且凡界朝代更替,人间帝王也忘了这座城,加上一连出了几个不信天道的帝王,修道之人也渐渐稀少了,修真界也在之前的混乱中元气大伤,第一宗由仙剑宗到金木宗,这些仙门也是轮流做老大。 现在魔域与归城互通,去魔域简单方便多了,时常有修士结伴同行,到魔族之地探宝。 这一日,金木宗有两个亲传弟子刚出修真界,迎面就看到天空上一片乌云压顶,云层里竟全是显出真身的神仙,平日里再怎么飞扬跋扈的修士,此时也恨不得跪进尘埃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归城外的始魔路,因为神族大军过境而显得格外拥挤,修士们瑟瑟发抖地想,难道神魔大战再次降临了吗? 想到几百年前那一场大战,就连修真界也被波及,仙剑宗为了讨好神族,在那一战里出了大力,岂料神族根本懒得搭理他们,哪怕新任天帝飞升前曾在仙剑宗学艺。 这时,有修士悄悄地抬头,瞥见那大军之中的华丽车辇,金色薄纱之中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哪怕看不清长相,让人无法忽视的谪仙气质哪里是薄纱所能遮挡得住的。 真是奇怪啊,看到这一幕的修士心里暗想,为什么一点都感受不到天帝的威严? 坐在车辇里的辛羿单手握着一个茶盏,不时转动,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刚刚到达这一处入口时,不知怎的,他没来由感到一丝危机与烦乱,似乎踏入此处,就再也出不来了,这样不祥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他透过薄纱看向四周的大军,左边是火皇一族,领头的是火凤凰湛漓,右边是季宥带领的上古神族,前头先锋是止戈麾下大将带着的天兵天将。 虽然阵容看着强大,但是辛羿依旧心烦意乱。 盏中茶是烫得刚刚好的神界名茶,煮茶的水是从清源界中取的灵池水,能静心神。 他低垂的目光盯着茶汤,翡翠似的,光是闻着香气就能让人精神一振。 好吧,这一切也该到头了。 黑光堙灭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修士眼里,就只看到轻轻合拢的魔路入口,他们心中叹息,今天已经不能再进魔域了。 季宥上前两步,弯腰弓身站于车架前,道祖,前面已是魔源海,是否需要停下修整? 在始魔路上,因为魔息有意针对神族,不少实力弱些的,已有些体力不支。 辛羿嗤笑一声,果然靠山回来就不一样了。 他道: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是。季宥行礼退下,这魔域对他的压制尤其严重,全因此处荒芜,万物不生,作为掌管万物生机的帝君,他在这样的地方总有劣势。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7) 他安排好了大军,与湛漓并肩站在海滩上,看着远处漆黑广袤的黑色大海,火皇对此战怎么看? 湛漓虽然是火族,脾气却如他的名字一般,温和如水,他的声音能让人不知不觉静下来,道祖的心思莫测,我等还是不要妄加揣测。 第86章 天道宿敌13 魔域有风,这里的风不如神界的温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热烈,刮过脸颊居然能让不少神族感受到了冬天的气息。有的人在自己身上附了一层薄薄的灵气罩,人数众多,护罩上的荧光竟照亮了这一片海域。 这么安静,有些不寻常。 湛漓没有用灵气,仅仅裹紧身上华丽炫灿的凤羽袍,这袍子也是个神器,功效多样,其中就有防御魔息的功效。 季宥双眼微眯看向海的尽头处,离得远,看不清那些影影重重是在干什么。 不管怎样,既然到了这里,此战就不可避免。他眉头微皱,抬臂指向一个地方,那里,清源和霄令他们都在。 我有些想不明白,清源什么时候变了,以前他不是最恼魔族的吗,怎么魔祖上了一回天道台,倒把他拉了过去? 你有多久未曾出旱海了,湛漓? 几千年?这个我忘了,就上次到天帝城看过天道神罚。 神族一生都很漫长,每个神都有自己独特的消耗时光的乐趣,火皇湛漓最喜欢在自己的栖息之地旱海植树造林,然后一把火烧掉,再继续种,把能找到的种子都种一遍,轻易不出旱海。 你是见得少,你不知道他最喜欢与魔域的老祖宗饮酒论道,唉,也不知道他悟了什么道。 季宥摇头苦笑,不再说其他,况且一旁的火皇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龙族也进入了魔域,他们进入之地距离魔城很近,很快就被衍安察觉。魔尊带着几个魔族长老过去查看。这几个魔族长老之前一直躲避在魔城地底,就连神族都没发现他们。 有劳魔尊亲自来迎。应凌于半空中化为人身,朝魔族众人拱手行礼,两方见礼,寒喧数句。 垣熙:我们听说神界大军已经出征,特地赶来。 衍安满不在乎,抬手指向海对面,在那边,不过他们现在可过不来,我们在海上设了阵法。 说完他露齿一笑,请各位贵客随我入城,宴席早就备好了,刚才主人还跟我说你们今日必到。 应凌与他并肩走在前面,侧头问他:魔祖可有何良策?还是不可大意啊。 无需忧虑,霄令他们还在魔城,天道若是还想要人心归附,就不会做什么傻事。 魔城已经收拾一新,陆珺濯不喜欢过于阴深黑暗的环境,命人在城中布置了不少灯笼,此时他与云飞昙并肩站在魔殿的殿顶,任由魔域的风吹拂着长发,他转头看了一眼云飞昙,笑道:我把天道逼到这份上,迟早有一战,看来此战不远了。你此时若是想回清源界,我可以送你走。 云飞昙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两人互相对视着,寸步不让,最后是陆珺濯败下阵来,也罢,我早该明白。 他执起他的手,轻吻他的手背,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想起来,我那时候连你都瞒着,让你担心了。这是我的错。 云飞昙感觉到四周的目光,动了动,想把手抽回来,不料对面之人竟紧紧握住不放,于是无奈道:那之后没多久我就知道了一切,只是要跨界需要准备久了一些。 我有些后悔,那时候应该带着你一起的。 既然如此,现在就有机会,不是吗? 云飞昙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压低声音:还不放开? 我舍不得放手。 刚刚跃到殿顶的衍安听到这句话,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弄出了些动静,连忙转身跑了,远远传来他的声音,我就是想要告诉主人,龙族来了,要怎么安排他们? 远处廊下,檐影里站着两个人。 垣熙唇角带笑:我怎么不知道魔尊是这么有意思呢? 温商把玩着手中不离身的扇子,许久,才轻轻地答非所问:你们出去的这几百年,魔尊四处寻找,还被霄令设计,他也挺苦的。 听了他这话,垣熙沉默了,最后摇摇头,大家都不容易,好在我们回来了。 魔殿前的大广场上建起了一个高台,霄令等人就被困在高台上,他们的灵力流失飞快,虽然没有笼子罩着,却也离不开高台。 止戈用力呸了一声,愤愤不平: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清源居然与魔族搅和在一起,他也不觉得丢人? 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霄令又重新闭目养神,什么话也没说。 余下众神也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理他,这高台也是奇怪,越是情绪不稳,灵力流失越快,也就止戈这种粗神经的没有发觉。 喂,神君,你说谁丢人? 高台边有一个小魔族气呼呼地瞪他们,模糊的手臂握着个叉子,一用力就叉在止戈身上,看着他也没用多大力气,止戈却忍不住痛呼出声。 止戈忍住疼痛,一把住那叉子,想把小魔族拽上高台,谁知小魔族也机灵,立刻放手,转身就跑,还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救命! 止戈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叉子:...... 小魔族的叫声让殿顶的两人对视一笑,他们跃下殿顶,缓步走向高台。 高台上的众神看了一眼,皆暗中戒备,若是魔祖发怒,少不得大家都被波及。 霄令缓缓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注视那边两个身影,最后目光停留在陆珺濯身上。这是距凡界那一战之后他第一次有闲暇注意到魔族老祖宗。 只见他浑身流转着浓郁的祖神本源,整个人更加丰神俊朗,隐然有道意圆融之像,难道他真的悟通了所有大道? 难怪道祖不能容他。 霄令在打量陆珺濯,而陆珺濯也在暗中仔细观察他,天道宠儿不会这么简单。 霄令帝君怕是对魔域不太满意。陆珺濯顿住脚步,站在离高台几步远的地方,抬头向上看,丝毫不在意仰头看着这些神族。 止戈冷哼一声:自然不会满意,你们这些卑劣的魔族。 第87章 天道宿敌14 在场的人看看止戈,又看看魔祖,说起来,大伙儿都知道这两位互相看不对眼。 陆珺濯没有理会止戈,直接无视他,目光停在霄令脸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如果我说不满意,魔祖就会放我们走? 霄令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袍袖,就连陆珺濯都佩服他的临危不乱。 自然不会。 两人的态度惹怒了止戈,但又无可奈何,于是转头盯着云飞昙,冷笑数声,像是耻于开口跟他说话一样。 云飞昙也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上神情坦然,半点都没有被他影响到。 远处海岸边被城中的灯火映照,显得不那么幽深,还可见到海浪,也能见到半空中的剑光与车辇,显然,神界大军已经准备越海而来。 魔域众魔围在海边,紧张地看向那些剑光,近了,近了,就要进入阵中了。 辛羿伸出一只手撩起一角金色薄纱,目光低垂向下看,下方就是魔源海,是天道灵识都进不来的地方。 他想起以前,在他刚刚灵识苏醒的时候,那时天地间没几个生灵,而且多数还没有灵识,就如这片地方的主人,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他虽然掌握了三千大道无数小道,依然进不了这里。 这里是道都无法存在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甚至怨恨祖神,凭什么不让他到这里来,难道这里有什么秘密?后来才知道,祖神让此间主人继承了他的本源。 突然而至的惨叫声打断他的沉思,最前面开路的几个神将已经坠落入海,似乎触动了某种机关,场面霎时一片混乱。 道祖,前方有异,还请下令停止行军。 巨大的火凤凰身上的光照亮了半空,传来的声音大声了些,就连对岸的魔族都听得到。 快,快,快,把所有的阵心连成一线,把他们困起来。 红发胖子魔指挥着几十个魔族在沙滩上把一个小型阵一一启动,他知道若是阵法不能困住大部分神族大军,他们的压力会大很多,尊主说了,普通神族没必要越过魔源海来找死。 海面上突然燃起了大火,火皇湛漓把坠落的神族都裹进自己的火海里,把他们护住,只是毕竟神族大军人数众多,也有一些没护住,被拖入阵中。 辛羿却只是抿嘴坐于车辇中无动于衷,既不下令前行,也不下令停止,他就那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打了一个生机护罩到火凤凰身上后,季宥感觉自己有些疲惫,他转头看向那座华丽的车驾,以其车中之人,心里微寒,开始怀疑这样的天道是否值得追随。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对天道产生这样的疑虑,是天道错了还是自己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羿才放下手中薄纱,轻轻说:大军暂停此处,你们随我前去。 他没有说你们是指谁,他的华丽车辇已经加快速度,如一道光越过阵法。 这车辇就是天道台另一种形态,陆珺濯布置在海面上的阵法本意也不是为了拦截他。 听他这么一说,湛漓把一个裹着众多神族的火团往后抛,对季宥道:就我们俩跟过去吧,其余的原地待命。 也好。季宥跟上他,回头对那几个神将吩咐道:你们领军退回岸边,三天之后若我们不回来,你们就回神界,永远不要来此。 帝君......其中一名神将想追上去,被后面的人拉住。 我们去也帮不上忙,就在此处牵制魔众好了。云意对他摇了摇头,顶级战力的斗争,他们这些普通神族想插手都难。 海上飞翔的火凤凰太耀眼,陆珺濯想不注意太难,不过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火皇来了,啊,天帝车驾! 天帝没有放弃我们。 ...... 高台上的众神精神振奋,纷纷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陆珺濯回头看了一眼云飞昙,见他轻轻点头,才对高台上的众神道:还要有劳各位再等候片刻,等天道赢了我,你们才可以走。 言下之意若是他赢了才能走。 这下子,就连霄令的脸色都变了几变,不知道该盼着他赢还是希望他输。他若是赢了,恐怕是要变天了。 陆珺濯一跃而起,朝那边飞速奔来的火光跃去,衍安与垣熙紧随其后。 双方各有三人,陆珺濯悬空立于车驾之前,衍安挡住了季宥,垣熙化出真身绕着火凤凰飞了一圈。 应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高台边,有些担心地仰着脖子看自己儿子的身影。 半空中传来一声凤鸣,火凤凰现出了人形,一把火焰飞舞的九弦琴凭空出现,飘浮在他面前。湛漓抬腕拔动琴弦,火焰随琴音忽强忽弱。 垣熙只觉得识海一片灼热,龙尾一摆,也化出人形,长|枪九光就握在手里,静立不动,没有理会那琴音,只闭眼感应湛漓的方位,感应到之后迅速地刺出九光。 九光是一柄非常特别的神器,它的器灵有两个,一个擅于灵识攻击,一个擅于神体攻击,两者合一,让人防不胜防。 湛漓早就有所耳闻,龙族垣熙本身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本命兵刃却有点意思。他没有大意,一直暗中提防,所以他今天只远攻,绝不与他硬碰。 两人最先过了几招,都只是试探,垣熙被琴音震了一下,湛漓的琴弦差点断了一根。 彼此都谨慎起来,重新开始审视对方,湛漓发现传言有误,心中暗忖:难道这小龙在异界有了什么奇遇吗? 他分心朝那边的陆珺濯看了一眼,对那异世界心向往之,若有机会真想看一眼。 垣熙是听着湛漓的故事长大的,以前他还崇拜过他,现在亲自挑战自己儿时的偶像,心里难免会有些顾虑,火皇湛漓是神界出名的战神,他不出战则已,一出战必是万里飞灰,全因他对于火的控制已经出神入化,轻易可以烧穿任何防护,甚至能够烧毁神识。 但是,垣熙没有后退,他就站在湛漓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88章 天道宿敌15 魔殿前,所有人都仰着脖子看魔源海上空的三处战场,一龙一凤动静尤其大,火光炫烂,龙族除了应凌,全都化成了龙形,长短不一、各种颜色的龙把魔城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自己殿下的战场,若有不测,第一时间就要冲上去。 相比之下,衍安对上季宥就轻松多了。他功力在季宥之上,没费多少功夫,就提着他重新返回魔殿之前,几乎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霄令见到季宥,微微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然后转过头去,余下众神只点头招呼,就连止戈都无话可说。 季宥被衍安送上了高台,他是力竭被擒,到了高台就盘腿闭目调息。 空中龙凤之斗依然激烈,不时有灼热的风拂过,令众人不禁后腿两步,他们眯着眼睛以防强光刺目。 九炫火琴的琴音让远离战场的他们都一阵头晕目眩,然而华丽车驾依旧不动,火光自动远离他们,大家都以为是湛漓还有余力控制场面,只有云飞昙看见了其中的细节。 空中安静不动的人,灵识不知道在哪一处时空里,这里留下的只不过是躯壳罢了,那一处地方虽然就在眼前,实前在不同的时空里。 他担心地看了一眼凌空而立的颀长身影,那身影的黑色长发披散,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在空中飘荡时,被卷入火焰,瞬间消失。 引光被握在筋骨分明的手中,没有任何光泽,防佛度过了亿万时光,沉湎于时间长河。 咔......嚓...... 突然一声轻微脆响从华丽的车辇上传来,车辕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湛漓灵识一颤,似乎发生了非常不幸的事情,他脸色煞白,没有避开垣熙飞掷而出的长|枪引光,被刺中胸膛,仰面倒下,坠入魔源海,九炫火琴之上冒出一线火光追了上去。 皇!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8) 火皇一族隔着广阔的海大喊着,不少凤凰直接冲入海中,有几只气势汹汹迎着垣熙而来。 龙族也不甘示弱,呼啸着迎风而去。 魔源海上空顿时乱成一锅粥,尽管如此,陆珺濯依旧站着不动,只是比起刚才,他的身影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泽,但是,比起凤凰们的火焰,这样的亮度并不起眼。 清源,难道你不担心吗? 霄令睁开双眼,侧头去看云飞昙,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端倪,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你想出去,已经晚了。 就在刚才,他们所悟的道有一瞬间弱到几近于无,他们就像是从来没有悟道的凡人。 陆珺濯站在一片空旷的空间里,这里是虚空的一处夹缝,没有光线,甚至连灵气都没有,但是这里有道,天道就站在他面前。 君濯,你还记不得这是什么地方? 天道之源。 没错,我们在道域的中心,我有必要提醒你,这里是我的领域。 天道依旧顶着辛羿的脸,他摇了摇手上贵公子时常不离身的折扇,唇角难得地漏出一丝笑容,这笑与以往不同,在这里,他似乎变得沉稳而平静,甚至看起来对陆珺濯没有一丝威胁。 我们或许换个相处的方式,会比现在好很多。 他朝前走了两步,脚尖轻轻点了一下脚下的石头,你看,在这里,我们就坦诚很多, 我不觉得。 陆珺濯用力将手中剑刺入他面前一步的地方,两个身影之间隔着一把长剑。 你就这么自信能离开这?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我不收回清源的道,而且允许他留在魔域。 听起来好像不错,只是,你忘了,他去哪里并不需要你允许。 你就不怕从此他只是一介凡人,没有道,他甚至只能活百年。 他有他自己的道,何须你赐予。你赐予他的道,早就被你收回了,不是吗? 陆珺濯展开五指,收回引光,剑尖一转,指向天道,若是你实力还在,你何必跟我绕这么大个圈子? 想要祖神本源,你就拔剑自己来拿! 引光剑身上陡然亮起刺眼白光,剑灵冲出,在这里,灵识对战是最好的选择。 天道手中的扇子一变,宽大剑身,依旧是天道台剑柱的模样,黑芒一闪,剑灵出, 黑白两道光影在空旷的天空中短兵相接,多年的老对手,几乎熟悉对方每一招每一式。 而操控它们的只是对道的理解,魔族不是没有道,他们的道同样来自于祖神,却与祖神传承神界的道不同。 陆珺濯加在引光上面的道意是他数万年来的领悟,他在领悟天地规则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黑色剑灵渐渐弱了下来,白影占了上风,剑身嗡鸣,天道手中的宽剑裂开了一条缝,他脸上平静的笑容裂出一丝狰狞,唇色艳红。 他想招回剑灵,启动天道刑罚,但是有心无力,天道台或者说器灵已经挣脱了他的控制,产生了自己的意识,这道意识斩断了天道台与他的联系,控制着天道台消失在虚空之中。 道域倾刻间裂如蛛网,虚空夹缝的飓风从裂痕中吹来,天道闭着眼睛躺在飓风里,无声无息,片刻之后,只留下一声叹息,然后化作光点四散。 道祖! 霄令看到车驾突然四分五裂,车中空无一人,大呼一声,身上白芒乍现,他点燃了自己的本源生机,冲出了高台,冲向静立在空中的陆珺濯。 这一变故始料未及,眼看那团白芒就要撞上魔祖,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若是霄令帝君与魔祖同归于尽,可如何是好? 云飞昙比他动作更快,几乎没有人看清他什么时候冲出去的,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挡在了魔祖身前,手中渊兮神剑炽光大盛,瞬间,刺眼光芒绽放,魔源海上空再次被照得一片亮堂。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那团白光里,陆珺濯睁开了双眼,刺眼白光里,他只看到云飞昙坚定的背影。 就知道慢了一步这家伙会疯。 停下来吧,一切都结束了。他将人揽到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云飞昙蓦然转身,怔怔地看着身后之人,眼角滑落一滴泪。 第89章 全文大结局 你们可以走了。陆珺濯挥手撤了高台上众神身上的禁制,天道已亡,之后或许会产生新的天道,他并不想合并神魔两界,争霸整个峘华界,只好放这些上古神族回去收拾烂摊子。 现在明显是神界败了,本以为就此身死道消,结果道是消了,但是寿元还在。 众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没了天道,以后怎么过日子,悟道、论道几乎占据了他们漫长的数万年时光。 他们早就习惯了道无处不在。 然而,从今以后,他们要如凡人修士一般从头修练。 季宥睁开双眼,站了起来,看了周围一眼,默默地走了,他的背挺得很直,脚步缓慢。 余下众神面面相嘘,再次抬头看向魔祖,见他点头,才走下高台,相携离去。 止戈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到魔源海岸边的时候,看了眼海边的魔众,冷哼一声,一甩袍袖,取了个灵舟,因为灵力不足,只能自己动手摇桨,飘向对岸。 我们赢了?红发胖子魔眼睁睁看着离去的那些神仙,不确定地问白发魔。 我们赢啦!魔祖好历害,好历害! 小魔族从藏身之地欢天喜地跑出来,在海边欢呼,像只快乐的黑蝴蝶。 之前应凌还忧心重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居然连战场都没上,这就打完了?他还看得云里雾里,没看明白。 陆珺濯看到他一脸呆滞,笑着问道:怎么?龙王是觉得没上战场不过瘾,想再战一场吗? 不,不,这样很好,我上了年纪,不想打打杀杀。就想在魔域找个地方安静呆着。 应凌连连摆手,他的样子比之前更老态,但是精神还好。 魔域广阔,龙王可以慢慢找。陆珺濯点了点,看向衍安,你就先陪着龙王在魔域里转转,四处看看。 是,龙王,走吧,我早就为你们看好了几处地方。 衍安热情地把应凌带走了,还不忘喊上岸边的魔众,龙族见自家族长走了,纷纷化出人身,追了上去。 ... 你真傻,我就慢了一步。陆珺濯伸手执起云飞昙肩上的白发,心里一阵后怕。 一点本源生机罢了。 云飞昙拂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陆珺濯追上他,伸手搂着他的肩膀,怎么了?生气了吗? 手上用力,搂得更紧,别气了,你也知道,若是当时不进虚空,魔域八成会毁,我也是为我们的家着想嘛。 云飞昙听到家这个字,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身边心虚得喋喋不休的魔域主人,脸上神情柔和了下来,你慢慢想,我走了。 走?你去哪我就去哪,神界凡间,哪怕异界。 城中遍地的灯笼,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他们走远。 在异界,A市经历了几天暴雨冲击,太阳终于出来,天上露出了湛蓝的颜色,干净得像洗了很多次一样。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区里,人们正在清理台风过境后乱槽槽的小区花园。 这真是奇了怪了,你们看三单元这一面墙有几个洞,怎么来的? 有个大妈抬手指向陆珺濯之前住的那套小公寓,不少大爷大妈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真是,十三楼一号室的墙上玻璃没了,一张电脑椅险之又险地卡在玻璃框上。框下整整齐齐列了三个圆洞,洞口人头大小。 哎哟,别是住里边的小伙子受伤了吧?这几天没见着。 大妈担心地踮起脚尖向上看,没看到人,正要放下手中工具上去看看。 有人指着大门边,那不是嘛? 陆珺濯一身休闲装,右手插兜,左手拎着个旅行包,后面跟着三个人。 垣熙依旧是一副精英打扮,金丝框眼镜戴着,文质彬彬的,他抬头看到那破窗,对云飞昙笑了笑,道:总裁,请多关照啊。 说完拉着温商给他介绍小区里看得见的事物。 剩下两人站在路边,十分无奈。 你说如何关照? 一顿饭?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三单元走去,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陆珺濯一一点点头应答,偶尔也会闲聊几句。 最先发现破窗的大妈打量云飞昙,双眼笑眯眯地点头说:这才对嘛,多出门交朋友,不要老是躲在家里不出来。 云飞昙是那一种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五官分开看很普通,摆在一起却出奇的耐看,他今天的穿着显得年纪偏小,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干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周围的大妈大爷们都停下手中动作看他。 您说得对,这次多亏出门找朋友。陆珺濯看了一眼自家窗台,一脸侥幸,然而当他看到被人围观的云飞昙,就只想赶紧带人上楼。 你赶紧回屋里看看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 告别热情的大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间,陆珺濯按了电梯门,等电梯的时候,他对云飞昙说:这里现在可以长住了,邻居们都挺好的,终于不用搬家了。 本来还想着让他搬到自己家的云飞昙默默扭头,你喜欢就好。 电梯缓缓降落,叮的一声响,门开了,垣熙和温商正好也进了电梯间。电梯将四人往上带,很快就到了十三层。 一号室门前毫无异常,打开大门,依旧是那天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客厅里还是满地玻璃渣子。 你们随便坐,我收拾收拾。 我看还是别收拾了,陆先生,我们都是要投靠总裁的穷人。 垣熙踏步走进客厅,弯腰扶正沙发,坐了上去,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另三人没有理他,六只手动作麻利地收拾了客厅,之后陆珺濯进了厨房,烧水泡茶。 他在找茶叶的时候,听到云飞昙在阳台打电话让人上门装玻璃,于是停下寻找,倚靠窗边仔细听他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仅听声音就能让他心情雀跃。 以前他总觉得缺少的那一部分,瞬间被这样的温情填满,从此以后,每天都是不一样的生活。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下一本再见~~么么哒 这篇后面还有番外*_^^_^ 只是还没定好写谁的 第90章 番外1 这些峘华界大佬归来后,第二天就競競业业上班去了,陆珺濯把测试报告交了上去之后,很快,没过几天,新游戏就公测了。 仙侠手游《魔域之祖》公测第一天效果不错,云飞昙很大方,给公司全员订了个本城最豪华,高大上的酒店,让他们开庆功宴。 下班前,公司里的几个女职员早早打扮起来,员工休息室一片热闹。 我现在才发现宣传海报居然有总裁,哦!我什么眼神...... 这个不怪你,我在公司快五年了只见过一次。 你们说他今晚会不会去,哎呀,早知道今天出门不穿这套。 算了吧,看看海报上的神仙人物,我自惭形秽。 我听说了,我听说了,今天总裁也会去,魔域之祖也会去,你们猜,会是谁呢? 宣传海报上,唯有主角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到脸,虽然公测之后主角肯定是玩家,但是这款游戏主角是有剧本的,听说还有原型。 几个女孩子互相猜测,会不会是自己的爱豆,光想想就让人心跳加速。 这是什么?陆珺濯正低头玩着手机,带着一队氪金菜鸡通关,抽空看了一眼对面人递过来的一张卡片。 今晚庆功宴,离得远,我给你订了房间。 不用吧?吃个饭就回。 ...... 云飞昙无言以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远处,这里是峘华网科的顶楼,从这里朝窗外看,远处可以看到陆珺濯的小公寓。 以前,他总是站在这里,看着远处小公寓里,看他玩游戏,现在,...... 身后沙发上发出一声感叹,这么简单都通不了关,还要带躺,小学毕业了吗? 陆珺濯最后还是收了卡,跟云飞昙去了庆功宴,像这样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他有些模糊的印象。 在看什么?两人走过大厅的时候,云飞昙见他回了几次头,于是问了一句。 我好像记得这里。 陆珺濯揉了揉眉心,小时候的一些零星片段不时浮现。 你当然来过这里,云飞昙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只是你不记得了。 陆珺濯的父亲曾是豪门之子,陆家在本城是有名的名门望族,富了四五代,这里现在依然是陆家的产业。他小时候的生日宴在这里开了七次,直到那一年,那一场车祸。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的父母和爷爷还有司机全部遇难。 云飞昙没打算告诉他这些,只淡淡回道:哪里的酒店都这样。 说的也是。陆珺濯甩了甩头,并肩与他走进预订的雅间,里面早就热闹开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陡然一静,女士们连忙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都在用眼神交流。 啊啊啊,居然这么近距离见到总裁。 他身边的帅哥不会就是魔域之祖吧?吹爆神仙颜值,我的爱豆要换了。 看起来好相处啊,好想和他喝一杯。 ...... 她们热烈的眼神交流,跃跃欲试。 垣熙是搞活气氛的高手,有他在的地方都不会尬聊,招呼两人入席之后,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还能吩咐服务员上菜。 圆桌很大,桌边坐的是公司高层,但也都是年轻人,虽然他们也不常见总裁。只是时常电话或邮件联系,多少也知道他的为人,初时紧张,很快就放开了,有几个端着酒杯开始敬酒。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39) 云飞昙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高度数的酒,眼尾有些微红,这还是陆珺濯帮他挡掉了不少的结果。直让人感叹这帮人到底哪里找来的?一点都不像技术宅,一个个酒量好得惊人。 真的不要我们送你们回去吗? 夜里十二点多才散场,陆珺濯扶着云飞昙坐在酒店大厅里醒酒,温商看到了过来问一句,垣熙去车库取车,他就在大厅里等,见到两人好像醉得不轻。 没事,你们先走,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陆珺濯后背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大堂天花板,眼神很清醒,就是头有点不舒服,一边用手按太阳穴,眼角余光看到酒店门外,那里停有一辆红色超跑,你们也别太晚,夜里也不能酒驾。 那点酒算什么,不过,还是谢谢提醒。 温商召来大堂经理,吩咐他给他们准备醒酒茶之后才离开。 不一会儿,大堂经理用托盘端来两杯醒酒茶,陆珺濯道了声谢谢,端着茶杯喝了两口,感觉茶还好,这才端起另一杯小心翼翼地喂云飞昙喝。 都走了?云飞昙声音有点低沉沙哑,看起来不太清醒,依旧闭着双眼,就着陆珺濯的手喝了一口醒酒茶,然后靠着陆珺着的肩膀继续眯着眼睛。 放下茶杯,陆珺濯两根手指夹着那张房卡,微微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酒店浪漫一夜吗? 房门轻响,把酒店服务员好奇的目光挡在门外,陆珺濯单手撑着云飞昙,打量一眼这房间。 房间很大,落地玻璃窗外可以看到这城市的夜景,万家灯火,立交桥上的车灯如流动的彩虹。 地板上铺着地毯,极尽奢华,靠门的地方有个玻璃酒柜,里面有几瓶不同品牌的名酒。 先把人送到床上,陆珺濯进了洗手间弄了条温毛巾给人擦了脸,擦拭双手。 这个人啊,以前喝醉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乖得很。 ...... 乖得很的人一个转身把他按到了床上,唇上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他眼冒星星,不同于以往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手臂抬起又放下,任由他毫无章法地扯掉自己的几颗扭扣。 陆珺濯只觉得满腔柔情都快挤破他的胸膛,自己像是多年未爆发的火山,只需眼前人轻轻叫一声自己的名字,炽热岩浆就喷发而出,毁天灭地。 豪华套房的空调成了摆设,温度渐渐升高。 理智在这一刻被灼烧成灰,他只凭本能在高温的岩浆里沉沉浮浮。 此时良辰美景,夜更漫长。 第91章 番外2 陆珺濯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另一半床是空的,已经几次半夜醒来不见人。 有什么秘密? 他翻身下床,赤脚走出房门,见到走廊尽头的书房关着门,有光从门缝溢出。 揉了揉眉心,几点了,还在忙? 门没锁,一推就开,书房宽敞,一边是两台一模一样的电脑,其中一台可以看到透明机箱里风扇正在转,上面的彩光一闪一闪,屏幕没关,上面代码正在运行。 云飞昙专注地坐在另一边的长书桌旁,正在奋笔疾书,落地台灯的昏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显得比白天的时候更柔和。 忙什么呢,这么晚不睡? 陆珺濯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看了眼电脑屏幕。 很快就好。 云飞昙头都没抬,他写字很快,字迹漂亮工整,不一会儿就写完一张A4稿纸,桌上堆了厚厚的一叠,最新写完的放最上面。 陆珺濯走过去,两手撑着桌沿,把人圈在怀里,低头看桌面,新游戏剧本吗? 嗯。 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云飞昙放下手中的钢笔,仰头看他,我写完你再看。 好。陆珺濯亲了亲他的发顶,我可以等,你何必半夜不睡觉忙这些?几点钟了? 他扭头看墙上的挂钟,三点半。 云飞昙笑而不语,不过倒是没有再取一张新纸。陆珺濯这才满意地站直,伸手把他拉起来。 第二天早上,云飞昙收拾好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清粥小菜,粥的醇香飘来,和昨天的不一样。 起了陆珺濯仰头对着他笑,手里端着面包片和草莓酱,快来尝尝我的新作。 云飞昙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但是每次都觉得他的新作很合胃口。 今天我有课,要去学校一趟,我跟你请假。 陆珺濯将托盘摆到餐桌上,从餐边桌上取了一瓶鲜牛奶。 他前几天遇到他读硕士时的导师,导师问了他近况,极力游说他读博,他想了想某个霸总。 自从入职峘华网科,陆珺濯已经是公司专用的游戏测评师,是公司的小小员工,他听了不少关于自己心上人的八卦,大受刺激,心里暗暗较劲,连游戏都很少登陆,代练都不接了。 好。 云飞昙知道他最近忙于复习,下班回家的路上都捧着教材在看,大约是因为临时决定考博,离考试只有一个多月了,有时候忙起来,这人连饭都不吃。 云飞昙吃了一片面包,喝了半杯牛奶,提醒他:中午别忘了吃饭。 他站起来,拎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飞昙。 嗯? 云飞昙在玄关处回头疑惑地看他。 领带歪了。陆珺濯走过来,帮他系好领带,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一下,晚上给你做竹丝鸡。 ... 转眼就到了考试的那天,云飞昙开车送陆珺濯去考场,在他下车的时候,悄悄在他背上施了一个明目清心咒,一个小法术。 陆珺濯在他开车离开的时候,转身看着那个方向,笑了。 等他考完出来的时候,云飞昙已经等了一会儿,车子就停在路边,他一眼就能看到。 等多久了?换我来开车,你休息一下呗。 刚到,还是我来开,带你去个地方。 一个地方? 陆珺濯挑眉看他,考试而已,这么早就庆祝?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车子上了市区环路一路出城,因为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路很顺,不堵车,很快就上了高速。 一个小时后,到了邻市,也不进城区,下了高速就拐进了城郊环路,这会儿陆珺濯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 沿路直走,有个独门小院,陆珺濯小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怎么想起来今天到这里? 云飞昙把车停在小院门口,转头看着他:生日快乐。 哈? 陆珺濯一时没反应过来,最近他忙坏了,没注意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在这个位面出生的日子。 礼物在里面,进去看看。 小院远离居民区,很是偏僻,周围一片寂静,云飞昙用电子遥感器开了门,才下车拉着走进院门。 十指紧扣,陆珺濯跟着他一步步走进小院,走在通往大厅的石子小路上。 庭院有一个很小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花草经过打理,长得错落有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大厅的门一开,陆珺濯着着实实吓了一跳,眼前的一切让他以为回到了峘华界,大厅另有乾坤。 何必损耗灵力做这个......回过神来,陆珺濯喃喃自语。 并非是灵力,是此界的技术,只要有电。 云飞昙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几个指令,眼前场景一变,魔源海出现在眼前。 主人,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千辛万苦找的礼物。衍安突然出现,后面跟着魔域那一群长相各异的魔,只见他咧嘴一笑,举起手中抱着的大木匣子,目光转向云飞昙,谢谢帝君帮忙。 画面消失,空中飘着一个木匣。这种灵力与电磁场的有效给合,让陆珺濯感到震憾的同时也有些不真实感。 我来看看这个帝君是不是真实的,我要确认一下。陆珺濯双手拢着云飞昙的脑袋,捧着他的脑袋细细打量,眉眼不变,指间发质柔软,虽然不是以往的一头长发,他揉了两下觉得手感真实。 云飞昙任由他看了半晌,眉尾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眼中看到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陆珺濯的不真实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紧紧拥着眼前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异界土特产,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乐意。 月亮躲在云层里,淡淡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小院,洒在小池塘里,再从敞开的窗户洒在两个相拥的身影上。 夜,静谧而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3 21:40:33~20191116 20: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西、空晓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番外3 刚刚下了一场雨,绿树枝头带着湿意,水珠坠落地面,滴答滴答响。 树后有个山洞,被一株紫藤花爬满了洞口,洞里边传来一个少年清润的声音。 你醒了? 就着洞口透入的微暗日光,黑衣少年惊喜地探头过去仔细察看躺在干草堆上的白衣少年。 要喝水吗? 黑衣少年手中捧着个竹筒递了过去。白衣少年看了他一眼,接过竹筒,轻轻抿了一口,整个人清清冷冷的,也不说话。 黑衣少年毫不在意,我叫君濯,你叫什么? 君濯独自走了这么远,第一次遇到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以往他见到的都是怪模怪样的妖兽。 虽然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身都被雷劈成焦黑的样子。 白衣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清源,原来你在这,害得我好找。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又进来了一个白衣少年。 君濯笑了笑,洁白整齐的牙齿都露出来了,原来你叫清源。 异族?!刚进来的这个白衣少年见到君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仔细查看清源的状况,待看到他无碍,才放下心来,把他拉到身后。 季宥,我们走吧。 清源拉了拉同伴的衣角,转身向那个叫君濯的异族点了点头,两人弯腰出了洞口。 君濯追出洞口时,他们已经走远了,远远传来季宥的声音,你别伤心,第一次度劫都这样,你忘了止戈上次就被雷劈焦了嘛,哈哈。 清源抬起手臂,看着手臂上有一道淡淡的黑印,他记得自己在抵挡雷劫的时候,明明已经被雷击中,九霄雷不比其他雷,雷印不可能那么快消失。 是因为他吗? 他回头看向身后,见到君濯孤单落寞地站在洞口边看着他们,见他回头又露出笑脸。 我叫云飞昙,住在清源界,谢谢你救了我。 清源忍不住就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其实,在天界,彼此之间称呼都是按洞府所在,就如自己是清源界之主,季宥是季宥山之主。 他不知道一个叫君濯的地方,那可能只是他的名字吧。 君濯听到他的声音,很高兴,也悄悄对他传音,我以后去清源界找你。 这时候的天地,还非常混沌,凡人未现,大地广袤无垠,毒虫猛兽扎堆。 君濯离开那个山洞,游走在山间,凶兽们见了他纷纷避开,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觉得无趣,这些丑东西,他既不想杀它们,也不想和它们一起玩,他想去找云飞昙。 但是他不知道清源界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能向谁打听。 他兴趣缺缺地回了自己的栖息之地,那是一片黑色的大海,他在这里出生长大,可是这一片地方除了自己再无其他生灵,千年静谧,只有浪涛声。 盘膝坐在黑色花瓣边缘,左手支颌,右手撩泼着黑色海水,听着哗哗的水声,心里想着云飞昙。 他长得真好看。 怪不得让自己念念不忘。 如此又过了千年,君濯早早去了那座山,因为上一次他就是在那里捡到了飞昙。 只是,为什么他们要度劫,自己却不用呢? 果然跟他不同族吧。 君濯有些失落,他在山顶走来走去,没发现千年过去,山下有了变化, 在平坦的地方有了茅草屋,小河边有披着树皮的人在捕鱼,还有人在河边堆起了火,不多时传来鱼肉的香味。 天边突然乌云密布,看着要下雨,雷声隆隆,听着怪吓人的,河边的人都匆匆跑进茅草屋里。 但是他们只敢在最外间挤着,没进到最里面那间。 此时,那间最大的茅草屋里,有两道影子。 早跟你说带丹药,你不听,还好我有带。 有个不满的声音传来,后面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止戈,你该回去了。 现在让我回去,你怎么办,别以为这些凡人能帮得上忙。 接着有人从里面掀帘而出,一甩袍袖,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云飞昙站在窗前,看远处乌云滚滚,天劫快来了。 他突然想起千年以前的那次雷劫,也是在这里,不过,...... 他不再掩藏气息,九霄雷似乎发现了他,猛然朝这个方向扑来。 骤然间电闪雷鸣,凡人惊恐尖叫,这几间茅草屋瞬间被掀飞,不过雷劫只是冲着站在没有屋顶的茅草屋里那个清冷的身影而去。 一共九道雷劫,修为越深,雷劫威力越大。他硬生生挨过七道,不躲不闪,比上一次好多了。 再有两道就可回去了。 云飞昙松了口气,不会再像千年前那么狼狈。 君濯在山顶上,直到闪电频频朝一个地方降落,他才发现山下好像有些异常,他一跃而下,身上火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跃下山巅,看到闪电降落之地,站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是他! 他心里欢呼雀跃,加快速度扑过去,刚好挡下最后两道雷劫。 你又来度劫了?那两道雷劫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毫发未伤,神采奕奕。 恋耽美 >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40) 云飞昙没想到这样子的突发状况,怔了一下,他没有等来最后两道雷劫加身,天上已经云散天青,阳光洒下,落在眼前那道身影上,而那张笑脸一如千年前。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眉眼柔和了下来,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又听对面的人说道,清源界在哪里,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是不知道在哪。 所以,这一次,我再次来这里度劫。 云飞昙心里轻轻地说。 清源界在天界三十三天之上。他双手十指轻动,捏了一个玉符递给他,带着这个可入天界。 君濯接过玉符,很开心,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然后取出一个竹筒,要喝水吗? 竹筒里的水很清甜,与云飞昙以往喝过的水不同,喝了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爽,像吃了几颗极品回灵丹,比灵池水还有效,刚才雷劫受的伤瞬间好了大半。 这水...... 这山下地底有一处泉水,我觉得好喝,就是那池子非常小,很多年才攒够一竹筒。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收集很多很多。 千年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番外都更完啦~感谢阅读,鞠躬。 咱们下一本再见,欢迎收藏专栏。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