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弟子C(穿越)》 しìāńDAńмěì.Cοм >初级弟子C( 《初级弟子C》作者:柴帽双全 文案 作为仙门中一名普普通通,甚至连名字都经常不被人记住的初级弟子。 封烨一直勤勤恳恳的做着门派的杂务工作。 但就像扫地僧向来不简单一样,名为封烨的初级弟子,也不太简单。 一天,披着1级小号马甲的封烨遇上同样披着1级小号马甲的郝沉。 于是,苦逼的日子就开始了。 遇到各自一只手指都能干翻的反派。 封烨:瑟瑟发抖。 郝沉:瑟瑟更发抖。 为了捂马甲,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遇上了不得不上大号的时候。 为了找借口开溜,郝沉偷偷拍了自己一掌,喉中的鲜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 封烨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一脸虚弱道:我受了重伤,我要晕倒了。 郝沉: 一口老血梗在喉中。 表面不正经实则正经攻x表面正经实则不正经受 封烨轻浮的挑了下眉,举着酒杯道:来一杯? 郝沉见状却是一脸严肃: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然后维持着正儿八经的表情拿起酒杯跟一脸懵逼的封烨手挽手,一本正经道:但是你的话,来交杯吧。 封烨:??? 内容标签: 强强 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烨 ┃ 配角:郝沉 ┃ 其它: 第1章 主职与副业 黑色,深浅不一的黑色。 封烨右脚前踏,向前走了一步。 脚底传来松软的触感,像是泥土,又像是水波。 他低头看了一眼,跟视野中的其他景物一样,同出一脉的黑色,看不分明脚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突然坠入这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封烨并没有惊慌,他甚至没有多少好奇,他并不去探究自己现在站在哪里,只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不见日月星辰,也就辨不分明时间。 封烨终于在这仿若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在这占据视野每个角落的黑暗中,显得稍淡一点的轮廓。这轮廓像是什么树木的幼苗,幼苗将将破土而出,幼嫩枝叶在黑暗中摇曳。 封烨不再前进,他抱起了双臂,有些无聊的等待。 下一幕还有多久来着封烨估算着时间想,他食指轻敲手臂,用来计时。 随着他的指节第十下叩响关节,树苗旁出现了一个小人的影子,乌漆嘛黑一团,短手短脚,身高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像是什么皮影戏里的滑稽角色。 可此地既没有唱戏人凄清婉转的戏腔,也没有什么搭戏的台子,此地只有黑暗,诡异又荒诞。 正常人突然误入这样的境地,多少也会有些慌乱,封烨却全然没有,他悠闲的仿佛真的就是来看戏的,看的还是一出挺无聊的戏。 没办法,任谁看同一幕戏看了无数次,都会觉得无聊的。 他眼见着这黑色的小人影子忙前忙后的伺候树苗,浇水、施肥,用尽了各种办法,可树苗一直都是树苗,不要说抽枝拔干,它看起来连一毫厘都没有长。 黑色小人颓废的坐到了地上。 垂头垂脑,虽然是乌漆嘛黑的一团,看不到五官,但光凭想象,也能想象到小人的难过。 封烨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他也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小人会找到让树苗真正长大的方法。 而那个方法是 颓丧的坐在地上的小人突然有了动作,他似乎想到了办法。他短手短脚的影子上,出现了一个尖利的轮廓,像是刀锋。 下一刻,伴随着利刃贯穿血肉的沉闷声响,刀锋插入了小人的胸口,小人双手拄着刀柄,颤抖又坚定的,割开了自己胸前的皮肉。 单调的黑暗被打破,这幕黑暗戏剧中出现了一抹突兀的色彩。 红色。 跳动着的,流淌着的红色。 耳边响起细微的,有节奏的跳动声响,封烨一直有些散漫的神情渐渐凝住了。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但又一次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无法不动容。 小人扔掉刀柄,他双手高举,举着自己刚刚剖出的,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近乎虔诚的,跪在树苗面前,将自己的心埋入树苗的根系。 小人屏息静气,他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只满怀期待又忐忑的看着这一直没有成长过寸毫的树苗。 终于,苦心不负,小人剜心之后,得到人类心脏的树苗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它舒展枝叶,飞快的抽枝拔干。 顶部枝干不断分叉,枝叶生长,直达天穹,底部的根系则越来越粗壮,从一开始的不过指节粗细,到现在十来个成年人一起都无法将其环抱。 与之前漫长又无望的等待相比,它几乎转瞬间,成长成了一株参天巨木。 是真正意义上的参天,不断成长的枝干,即将打破两界的屏障,天界和人界的通道将被这株巨木所连接。 建木封烨仰头看着这直上九霄的巨木,喃喃的唤出了它的名字。 建木有沟通两界之力,完全长大后的建木可以打破天地的壁垒,打开人间通往天界的通路。 其实之前那段漫长的时光,小人不懈的照料树苗,并不是无用功,树苗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成长过寸毫,它只是长得太慢了 慢到八千载为一春,八千载为一秋。 凡人寿数与之相比,好比蜉蝣和天地,萤火和皓月,朝生暮死,永远不可能看到树苗真正长大的那一天。 但本该用千万年成材的建木,却于这短短时日成为了参天之木。 封烨眉头紧锁的看向建木的根部,那颗心脏已然看不到影子了,它已经跟建木融为一体。 草木无心,建木虽然并非寻常草木,却也只是一颗树,它没有自我的意识,只会被动的吸收阳光雨露和泥土中的养分,缓慢的成长。 但小人将自己的心剖给了建木,无心之草木得到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心脏里流淌着的,是独属于人类的欲望和野心。 无限膨胀的野心给了建木自主生长的力量,它开始主动吸纳养分,主动的生长,将长成的时间缩短了数万倍。 咚、咚、咚 建木伴着心跳的节奏,一寸寸的生长,每一次眨眼,它都变得愈加高大。枝干渐渐高过山川,高过云霄,最终,贯通天地。 此为通天之心! 轰隆一声巨响。 封烨跟着巨响声抬头看天,空中突起飓风,这风暴裹挟着浩瀚如海的灵气,天人两界的屏障终于被建木所打破。 天界浓郁的灵气向人界倒灌,灵力形成风暴,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 失去了心脏的小人胸前有个拳头大的空洞,但他却没有死去,他跟建木已然成为一体,生死相连。 小人欢呼着,仰天张开双臂,感受这弥散开来的来自天界的灵气。 出现了第二个小人,似乎跟这空心的小人是朋友,空心小人兴奋的跟第二个小人叙述自己的壮举。 第二个小人仰头看着参天建木,发出了一声惊叹的呼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他们攀爬建木,试图一窥天界真容。 他们甚至在建木上搭建了方便攀登的梯子,有条不紊的登天。 但好景不长 封烨眯了眯眼,久历黑暗的眼睛已经习惯了昏暗,骤然见到光倒有些灼人的刺痛。 小人的反应跟他如出一撤,他们恐惧又敬畏的看着建木顶端的灵力风暴处出现的身影。 这身影身披万丈霞光,在这无尽黑暗中,他仿若斩破黑暗的烈阳,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他高居九天,于云端之上,无悲无喜的俯视着登天的凡人。 人类通天的野心,最终招来了神的注意。 于是神高举右臂,光辉在他手中聚集,形成剑锋,锋利的足以斩断一切的剑锋。 他一挥手臂,剑锋斩出,这一剑仿若带着盘古开天辟地的气势,无可阻挡,无可抵抗。 参天之建木,从腰部被斩断,下半截枝干还牢牢扎根于泥土,上半截树身,却开始倾斜、倒塌。 通过树身攀登天路的小人从空中坠落,哀嚎声响彻荒野。 又有光出现,这是焚毁一切的赤红色。 被斩断的建木在砸落的过程中开始燃烧,这火从上部燃起,火舌仿若毒蛇,沿着枝干的纹理前行,直达根部。 这巨大的,连通天地的建木,转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在封烨的瞳孔里跳动,他没有抬头看天,也没有看那高高在上的斩断建木的神祇,他紧紧的盯着那空心的小人。 小人趴跪在地,痛苦的翻滚。 他身上并没有火焰,但建木被焚烧的痛苦,随着那颗融为一体的心脏,全数传导到了他身上。 建木在火焰中坍塌腐朽的吱呀声响,和着小人的嘶吼一起,奏响了这曲悼亡乐章。 倒塌的建木砸到了地面,掀起万里高的尘浪。天火坠地,攀于枝干上的火焰引燃了地面的草木,大火向视野所到之处蔓延。 人间深陷火海,而神随着建木的倒塌,通道也再次被关闭,神消失于天际。 封烨渐渐也被火海包围,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即便这灼人的热意几乎刺痛皮肤,他也没有任何闪躲。 因为这只是梦而已,一个重复的梦。 封烨早在踏入的黑暗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又来到了这个梦境,并且,他还知道,这个梦快结束了。 大火烧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终于,烧尽了一切可以燃烧的生命后,火焰熄灭了。 世界重归黑暗。 又变成了那个视野中只有黑色的梦境。 一切已经化为尘埃,欲望也好,野心也好。 黑暗里,只有火焰的余烬在飞舞。 封烨从见到树苗后,就站在原地旁观,但他现在突然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踏的艰难又缓慢,他面前好像有无形的阻力在阻拦。但封烨还是义无反顾的向前,他想要弄清楚自己一直做这个梦的因由。 这个梦境叙述的故事并不完整,火焰余烬之后,这幕荒诞的不着边际的戏剧也并没有落幕,恰恰相反,这不过是大幕初启。 封烨又往前走了三步,他的双腿已经沉重到仿佛绑着千斤巨石,他喘着粗气,看着那滩建木所化的灰烬。 建木是通天之木,高约万丈,它焚烧后化为的灰烬也就特别多,铺了有厚厚一层。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东西顽强的顶破了压顶的灰烬,从焦土中钻出,那是新生的树苗 树苗舒展枝叶,破土而出,生机勃勃。 封烨的心却陡然停跳了一拍,他死死的盯着那株舒展枝叶的树苗,跟建木的幼苗一般无二。 但建木已然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这破土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冥冥中,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这是他刻于灵魂深处的,来自本能的预警。 大祸将至。 脚底突然向下陷了几分,这不知是土壤还是水波的地面突然翻涌起了漩涡,以新抽芽的树苗为中心,黑暗在脚下凝聚旋转,仿若深渊。 封烨低头看着脚下,凝视着这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突然有种感觉,这深渊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跟他对视。 或者说,有东西躲藏在深渊之后,在黑暗中窥探他。 深渊中的阴影仿佛触手,以他脚腕为台阶,试图攀爬向上,但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它和封烨面前,无论阴影怎样迫切怎样张牙舞爪,都无法真正将封烨拖入深渊。 封烨一动不动的盯着脚下的黑暗,以及黑暗漩涡中心的树苗,试图理清,这一幕到底预示了什么? 然而,随着耳边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封烨的思绪被打断,他整个人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黑暗从眼前抽离,入目是有些微刺眼的阳光,以及一张熟悉的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年脸庞。 少年站在封烨的床边,对着封烨的耳朵大喊:封师兄!起来扫地了! 封烨面无表情的跟少年对视半晌,理智渐渐回笼,他观察了一下日光的角度,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睡过头了。 不过也没办法,每次进入那个梦境,不走完全程,自己也没法醒来。 封烨在竹木做的床榻上半支起身体,因为起身的动作跟少年贴近了一点,封烨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一下。 鼻翼微微抽动,他就说为什么自己刚刚醒来,理智模糊的时候,看到这熟悉的脸内心用了青春气息这个形容词,一身汗臭味,可不是洋溢着青春气息吗。 少年眼睁睁的看着似乎要起床的师兄又一次躺了下去,躺下去还没完,封烨还捂着鼻子,嫌弃的挥挥手:方阳,你哪弄的一身汗,赶快去洗澡。 名叫方阳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他胡乱的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他右手拿着木剑,左手则拿着扫帚。 方阳举着木剑解释道:师兄,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都练完剑回来了,结果你还在睡,你再不去扫地,就该被责罚了。 封烨仍然没有放开捂着鼻子的手,他带着鼻音嘟囔了一句:你赶快去洗澡,我就可以起床去扫地了。 方阳又一次翻了个白眼,他将扫帚往封烨的床边一扔,然后噔噔瞪,像只永远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的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封烨在内心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然后拖着自己仅仅比方阳大了两岁的老迈身躯,起了床。 他拿着扫帚走到房间外,仰头看了看天上耀眼的日光,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伴随着关节的一阵咔咔作响,舒展完筋骨的封烨彻底醒了。 他看看自己手里的扫帚,以及不远处,堆满落叶的练武广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妙。 那个梦虽然荒诞又离奇,却又冥冥中,仿佛预示警醒着什么。但封烨已经想过无数次了,都没有想出来结果,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如方阳所言,扫地要紧。 毕竟,封烨只是个负责门派杂物,主职是扫地的初级弟子。 至于什么追查梦境的因由,阻止将要降临的大祸,那属于扫地之余的副业。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九点更新=w= 第2章 废柴师兄 师兄,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可以睡到那么晚。方阳拿着一个扫帚,一边帮封烨扫地,一边训斥道。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 少年人正是长个的年纪,而封烨已经是身体发育成熟的青年,他比方阳高了整整一个头。 偏偏方阳却用着老气横秋的语气教训封烨:师兄,古人都说闻鸡起舞,你不要说闻鸡起舞了,我就没见你练过剑。 我们的天资已经算是平庸,如果再不努力,注定只能无缘仙途。我是三灵根,我都知道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师兄你只是个五灵根啊!勉强比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强上一点,你再这样荒废下去,难道要当一辈子初级弟子吗! 方阳板着脸仰头看着封烨,痛心疾首的说了一番话。 然而封烨不为所动,他一边将落叶扫到一旁,一边慢吞吞的回了一句:初级弟子也挺好的。 多么方便的身份,不起眼,而又无孔不入。封烨并没有将真心话说出来,毕竟他来此真正的目的不能让外人知晓。 于是,在方阳眼中,他就只是个胸无大志,以混吃等死为终极目标的废柴师兄。 方阳将扫帚一扔,气呼呼的瞪起了眼,脸上的表情将恨其不争四个字诠释了个彻底。 封烨心下失笑,结识这小师弟虽然是意外,但方阳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一腔赤诚,真心待人。 而且还心软。 封烨不过是装模作样的背过身去,留下一个孤单又寂寞的背影,方阳就软化了态度,认命的重新捡起扫帚,帮着封烨完成工作。 如果封烨没有在门派的执事来巡视前扫完这片练武广场,轻则扣罚每月发放的灵石,重则赶出门派。 毕竟五灵根实在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资质,那些排名靠前的宗门,甚至连收都不会收。 也就是他们凌霄剑宗,排名不是特别靠前,堪堪吊了个前十宗门的尾巴,位列第十,才勉强收了封烨这种资质的弟子。 但也就是收来当个初级弟子,或者说,免费的杂役。 至于说什么,不论资质如何,只要通过每年的考核,就可以进入内门,学习真正的仙术,那都属于吊着驴子前进的胡萝卜。 资质对于修仙一途,至关重要。天资卓绝者,比如单灵根,修为一日千里,灵根越是驳杂,修炼的速度越是缓慢。 五灵根跟单灵根的差距,大概就是缺了双腿的残疾人和骑着快马的青年的对比,一个像蜗牛一样爬,一个骑着骏马疾驰飞奔。 天资差的人,永远不可能追赶上天资卓绝者,又怎么可能通过考核。 但每年来报名的人还是数不胜数,总是有人不肯相信什么天注定,就是要靠着自己拼出一个奇迹。 比如方阳,三灵根,说好不好,说差不差,但是他极其乐观,觉得有志者事竞争,只要自己够努力,总能追上天才的马蹄。 封烨并不反对方阳这种想法,但他也并不想像方阳这样闻鸡起舞,毕竟方阳练的是门派□□学的基础剑招,而这些东西,对于封烨来说,过于小儿科,实在提不起兴趣。 而自己要是放开了练,那真是......封烨脑补了一下地动山摇的景象,愈加坚定了自己绝不练剑的决心,名正言顺的为自己睡懒觉找借口。 方阳还是帮着封烨一起扫地,却兀自没有消气,没有再跟封烨说话,只一个人沉默的到另一边去扫。 都说沉默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两人的进度果然快了很多,眼看着工作即将完成,从两侧开始扫的两人也又一次碰了头。 方阳还是没有说话,封烨琢磨着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小师弟,正在内心思考着措辞。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劲风,风吹起额前的刘海,以及封烨扫帚下的落叶,封烨抬起头,看向天空。 方阳也注意到了这阵风,他跟封烨一起仰头。 一个宽袍广袖的清瘦身影从他们头顶掠过,乘奔御风,踏剑疾行。他面色冷峻,眼角眉梢却又有些难掩的稚嫩,看着年纪跟方阳差不多大,都是还在长身体的少年。 但两人的身份却天差地别,这是凌霄剑宗现任掌门的亲传二弟子曹子睿。 凌霄剑宗收徒的方式一向是划为两个批次,资质好的,比如双灵根,可以直接进入内门,而资质一般的,三灵根、四灵根乃至五灵根,则统一作为初级弟子在外门学习一年。 学习期间还要做些杂活,然后在每年的考核中,通过的才可以进入内门。 毕竟相较于凤毛麟角的单灵根和双灵根而言,三灵根及其以下的人太多了。 凌霄剑宗这种做法有一定的好处,它可以筛掉一批有资质却没有韧性和悟性的人。 灵根虽然很大程度的影响修炼的速度,但韧性和悟性同样重要,方阳虽然灵根一般,但韧性极佳。 他入了凌霄剑宗快一年,每天坚持晨间练剑,风雨无阻,练的还是简单又枯燥的基础剑法,除了他,这一届弟子中,没有第二个人做到如此。 他每天完成了门派分配的杂物工作后,就会练剑,争分夺秒,只为离自己心心念念的仙途更近一步。 但即便他如此努力,也比不过有些天生站得高的人。 曹子睿天生单灵根,去年跟方阳作为同一批弟子拜入宗门,然后因其得天独厚的天资,被掌门收为第二位亲传弟子。 双灵根已经数目稀少,全门派也不过数十位,单灵根,则只有曹子睿一人。 方阳还在外门练基础剑招,曹子睿已经由掌门亲自教导,窥见了剑道真正的门径。 不过一年,两人的差距并没有随着方阳的努力而缩小,反而越来越大。 一年前一样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现在,方阳是练气七层,而曹子睿...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修为,但从他可以御剑飞行上,就可以看出,他最低也是个筑基期。 毕竟,你在努力,天才也同样在努力。 曹子睿飞行的速度很快,劲风过后,他变成了天边的小黑点,他约莫是刚从外面回来,去的是山顶内门的方向。 外门的初级弟子们统一住在山脚,陡峭的山脉形成无形的屏障,划分了山门内外。 封烨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扫好,就被劲风吹乱的落叶,后知后觉的产生想要拾起一片落叶将刚刚那个从头顶飞过的人打下来的冲动。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他只是个专职扫地的初级弟子嘛。 初级弟子有能力把筑基期的掌门亲传弟子打下来,而且仅仅用一片落叶? 绝对不可能。 封烨自认是个普普通通,并且勤勤恳恳的初级弟子,起码表面上是,所以他认命的将被吹乱的落叶重新扫到一起。 等他再次扫完,拄着扫帚,满意的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劳动成果时,终于发现了方阳的不对劲。 方阳像尊雕像似的,一直望着一个方向,那是曹子睿刚刚前往的方向,通往山顶大殿的方向。 封烨走到方阳旁边,观察着少年人的表情,他看到了羡慕以及...迷茫。 方阳并不是真的雕像,他注意到了封烨的到来,虽然废柴师兄在各方各面都表现的十分废柴,甚至还经常要他这个小师弟来帮忙,但封烨还是有一个优点的,他年龄大。 作为已经在宗门当了三年初级弟子,并且似乎准备永远当下去的封烨来说,年龄大概是他目前唯一比方阳强的地方。 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心性还未真正经过沉淀,对于这样的落差,他不可避免的产生迷茫,进而对身边看起来像是兄长的封烨问出了自己内心一直藏着的不安:封师兄,你说...我真的有能追上他的一天...像他一样,纵横天地,乘奔御风吗? 封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听出了方阳话语中的不安。 到底能不能追上曹子睿,以方阳的资质而言,很大可能上,不能。 但封烨也知道这个答案很伤人,现实虽然向来如此残酷,但他还是希望这个少年能怀揣着一丝希望,以及奋起直追的勇气。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给了这么一个答案:传说南海的蛟龙有千千万,但蛟终究不是龙,龙可以自由翱翔于天地,蛟只能在深海中沉浮,更甚至,一些神鸟以蛟为食,面对真龙时,却得缩着羽毛。 龙和蛟的差距,好比天地之间的距离,一个天高海阔,自由来去,一个只能在海中仰望苍穹。但...封烨突然抱起了双臂,他眉峰一挑,平凡到见了就忘的面容也突的显出几分逼人的英武:有一只蛟,修成了应龙,他生出了纵横天地的双翼。但南海千千万的蛟龙中,修成应龙的,也只有他一个。 你和曹子睿的差距,远比不上蛟和龙的差距......封烨话并没有说尽,就停了话锋。 因为方阳脸上的迷茫尽消,他若有所思。 点到为止,看起来方阳的悟性也还尚可,封烨心想。 方阳沉思半晌,再次抬起头来时,又变成了那个爽朗自信的少年,他握着拳下定决心:即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以后,我要更加勤奋的练剑! 封烨含着笑点了点头,表达对方阳的肯定。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因为方阳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师兄你也要一起练,就算目标不是成为那千万分之一的应龙,你也得努力练习,逃跑的比其他蛟快一点,才能不被神鸟吃掉啊! 封烨:...... 他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回话,方阳就自顾自下了决定:师兄你天天起那么晚是不行的,就算不是闻鸡起舞,你最起码也得起来练练剑吧。 方阳的态度坚决:师兄,你是要我在鸡叫一声的时候喊你,还是鸡叫两声的时候喊你? 然而封烨的态度更坚决:等鸡死了你再喊我。 第3章 软柿子 鸡是门派养的鸡,属于公有财产,当然不能说死就死,所以封烨的回答遭到了方阳的强烈反对。 封烨拗不过刚被自己灌完鸡汤,整个人都热血沸腾的师弟,忍痛跳进了自己挖的坑,两人各退一步,约定每天鸡叫半个时辰之后,方阳来叫封烨起床。 不过封烨还是留了一手,他只是答应了方阳自己会起床,又没答应自己会跟着方阳一起练剑。 少年人,真是单纯又好骗。 佯装失魂落魄的封烨在方阳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唇角,为自己成年人的智慧点赞。 每日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内门的弟子需要按时按点的听课练武,但外门的则全然不同。 凌霄剑宗对外门的初级弟子们采取完全的放养式管理,修行全凭自觉。 方阳和封烨是两个方向的极端,一个太过自觉,一个太过不自觉。 而其余人,则大多介于自觉和不自觉之间,练也会练,就是不会像方阳这么苛求自己。 方阳已然是初级弟子中的尖子生,他也不过是练气七层,所以,所有初级弟子,都是清一色的炼气期。 还没有筑基,也就还没有脱离五谷轮回,外门弟子们都是要吃饭的。宗门也十分人性化的在山脚设立了食堂,方便初级弟子们吃饭。 时至正午,打扫完练武广场的封烨和方阳一起,准备去食堂吃饭。 这是方阳每天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等吃完饭,他又要独自去练剑了。 而封烨...他打算去睡个回笼觉,虽然他看似睡了很久,但那个梦搅得他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天大地大,补觉最大。 废柴师兄今天也很称职的扮演着废柴师兄的角色。 封烨计划的很好,然而两人还没走到食堂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同样是一张熟脸,外门的初级弟子数量众多,但因为凌霄剑宗占地广阔,初级弟子们住的十分分散,彼此平常并不来往,所以封烨其实并不认识多少同门。 方阳算是一个的话,面前的就算是另一个。 只是跟方阳的结识不同,跟面前这位的关系,准确的说是,结仇。 来人长着对三角眼,五官倒也算周正,只是因为他常年眯着眼看人,显得有些阴翳。 封烨注意到了他,方阳自然也注意到了。 方阳待人有种没有理由的真诚和热情,他几乎不会主动跟人结仇,面前这个除外。 光是见到这张脸,方阳就立马冷下了脸,对着前方的挡路的人呵斥道:吕成业,你想做什么? 吕成业是跟方阳同一批进入宗门的弟子之一,并且跟方阳同样是三灵根,因此也在外门修炼。 只是,他的年龄并不像方阳或是曹子睿,是个十五六的少年,而是跟封烨一样,已然是发育成熟的十八岁青年。 他因为一些阴差阳错,没赶上前两年的门派招生时间,去年终于没错过,拜入仙门,成为了一名大龄留级生。 虽然修仙的年龄晚了一点,但也因为他年龄相较其余人较大,所以他比其余半大少年们更有韧性和悟性。 即便在勤学苦练上比不上方阳这个奇葩,但也算是这一届初级弟子中的佼佼者。 吕成业和方阳本身并没有恩怨,他们恩怨的起因还是因为...封烨。 初级弟子们在修炼之余,还需要完成宗门分配的任务。但其实,这个任务并没有卡的那么紧,只要完成就好,检查的执事并不管到底是谁完成的。 于是,就滋生了一条地下产业链,有些人在前往凌霄剑宗学艺前,家中就小有积蓄。平常自然也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 平常修炼已经很累了,相较于花费时间来做些无用的劳务工作,他们更愿意花钱找人代劳。 与之相对的,自然也有人家境贫寒,即便拜入仙门,也盘算着多攒点银钱好寄给凡间的家属。 于是,交易就达成了。 一个付钱,一个代工,钱货两清,也算是正经生意。 但有人既不肯付钱,又不想做杂活,就盯上了一些看起来好欺负的老实人,以武力强迫他们帮忙。 好巧不巧,封烨就是吕成业盯上的软柿子。 毕竟封烨各方各面都很平凡,长相平凡,名字平凡,甚至来门派问一声,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同门。 而且封烨还很废柴,入门三年,修为才将将到了练气三层,一年一层,某种意义上倒也称得上是稳步发展。 但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就是个软柿子。这样的软柿子,不过来捏一捏,都感觉自己亏了。 一个月前,抱着不占便宜就是吃亏想法的吕成业理所当然的找上了封烨,把封烨堵在角落,揉着拳头威胁的时候,正巧被方阳看到了。 作为五好小少年的方阳当然不能坐视这种霸凌事件,于是见义勇为,救封烨于水火。 也因此跟封烨结识,二人又住的近,关系便越来越好。 对吕成业这种仗着自身修为欺负同门的恶霸,方阳是全无好感的。 吕成业对于方阳这种自诩大侠,多管闲事的人同样没有好感,但他又没有自信打得过同为练气七层的方阳,于是只能作罢。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 但他跟方阳以及封烨的梁子,就算结下了。逮到机会,就要来挖苦几句,今天也不例外。 吕成业一脸阴阳怪气道:我能做什么?去食堂的路就一条,还不让人走了? 方阳没有再跟他呛声,他并不擅长口舌,之前跟吕成业的争执也几乎没有占过上风。再者说,逞口舌之利非君子所为,既为剑修,还是要以剑说话。 与其浪费时间跟吕成业争吵,不如多练练剑。 方阳下了决定,他拉着封烨,准备从吕成业身旁绕过去。 只是,在经过吕成业身边时,吕成业以低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你以为你护着这个废物就没事了吗?马上要进行内门考核,你这个废物师兄势必一辈子考不上,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整他。 方阳的脚步陡然停住了,他拳头捏的死紧,一直压抑的怒火隐隐有绷不住的迹象。 这正中吕成业下怀,凌霄剑宗虽然采取放羊式管理,看起来十分松散。 但松散之余,却有几条金科铁律不容触碰,其中之一就是同门弟子不得内斗,挑事者逐出师门,绝不留情。 不远处就是食堂,现在又是饭点,人多眼杂,只要方阳没忍住先动手,他的罪名就坐实了,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逐出师门,永世无缘仙途。 吕成业看似在针对封烨,实际上矛头直指方阳。毕竟没了方阳的保护,凭封烨那点修为还不是任他捏圆搓扁。 方阳也知道这一点,但少年人总归是容易冲动,眼下他被吕成业一句话激的怒气上头,有些控制不住。 正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封烨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封烨走在方阳旁边,自然也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吕成业口中的话。 并且,他也知道,吕成业口中的废物,指的就是自己。 与方阳的怒火不同,他脸色平静,毫无怒容,似乎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 方阳条件反射的想挣脱封烨按住自己肩膀的手,但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甩开。 论起身体素质,练气七层的他应该远胜过练气三层的封烨才对,但他偏偏在封烨的钳制下不得动弹。 封烨对上吕成业饱含讥讽和恶意的脸,反而笑了笑,只说了一句:那就恭候大驾了。 说完,带着方阳继续往前走,离开了吕成业的视线范围,他才松开手。 方阳看看封烨的手又看看封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有一瞬间的怀疑,废柴师兄真的是个废柴吗? 封烨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封烨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庆幸道:幸好没出事,师弟,你不要冲动,让他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走走走,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好去睡觉...... 废柴师兄果然就是个废柴吧。方阳面无表情的想。只有废柴会除了吃就想着睡。至于什么修行练剑,废柴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与之配套的,封烨的世界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方阳并没有反驳封烨先去吃饭的提议,但他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的提醒了一句:过几天的内门考核后,我考入内门,就不住在山脚了,以后要是吕成业... 要是吕成业找封烨的麻烦,进入内门修习的方阳自然是来不及阻止的了,这也是他一定要督促封烨练剑的原因,期望自己离开废材师兄后,废材师兄不要被揍的太惨。 方阳话没有说完,但封烨也知道方阳的忧虑,他内心小小的腹诽了一句,那天要不是方阳横插一杠子,他早就把吕成业揍成猪头了。 方阳小师弟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废材师兄只在别人的面前废材,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嘛......那就等着那位热爱捏柿子的吕成业自己来领教了。 封烨想归这么想,但他的真实想法不方便对方阳言明,所以只是安慰的揉了揉方阳的脑袋,示意他不必担心。 经历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封烨和方阳进入食堂时,里面已经挤了不少人,两人排了半天队才终于吃上了饭。 而在另一边,凌霄剑宗的山门处,来了位陌生的客人。 郝沉遥望了一下绵延的群山,以及隐于山间的宗门,唰一声展开了自己随身带的纸扇。 初秋的天气并不如何炎热,但他还是拿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骚包的意义远大于扇子本身乘凉的意义。 郝沉粗略的观察了一下地形,看到了写着凌霄剑宗四个大字的山璧。 这四个字硕大无比,整整占了一整面山璧,隔得再远都可以看清,也不知是何人书写。但这四个字的笔锋凌厉,笔画中断处干净果决,依稀透出几分主人的张狂傲意和杀伐果断。 郝沉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凌霄...剑宗。 他唇边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在说到凌霄二字的时候,这笑意带着三分不屑七分讽刺。 啪一声,郝沉合拢了扇子,他用扇子敲了下掌,继续往前走。 第4章 飙戏 郝沉刚走了没几步,就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站住!此处往前是我凌霄剑宗的地盘,你是何人? 郝沉跟着声音回头看去,拦住他的是两个穿着黑白道袍的人,道袍上绣着小剑的纹样,这是凌霄剑宗的标志。 这两人是负责看守山门的弟子,郝沉还没回话,其中一人就认出了郝沉的身份,他指着郝沉那身绣着金边的白色道袍道:这个衣服...你是天工阁的人? 郝沉摇着扇子摆在自己胸前,弯起眉眼客气的笑了笑: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再加上郝沉那张俊美到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脸,守门的弟子一下放松了警惕。 天工阁作为以炼器出名的宗门,一向跟他们凌霄剑宗关系匪浅,两派弟子也多有来往,常常有对方门派的人来彼此的宗门访友。 守门弟子对此见怪不怪,所以顺理成章的推测道:来这儿探望好友? 郝沉唇边的笑意不由加深了,正愁找不到借口,借口就送来了,他从善如流的答道:没错。 虽然守门弟子已经对郝沉几乎没有戒心,但还是出于惯例,询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知道了名字后,他们会去通知那位同门,让他来山门接人,郝沉就可以自由进入门派了。 然而郝沉根本不认识什么凌霄剑宗的人,也不是真的来探望什么好友。胡乱编一个名字的话,即便凑巧真有其人,一但见面对质,立马就露馅了。 但他这回的运气真的出奇的好,他确实认识一个凌霄剑宗的人,而且他知道,那个人永远没有机会跟他对质,亦或者当面拆穿他的谎言了。 郝沉佯做懊恼的合起扇子轻敲了下额头:是这样,我上次与那位道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彻夜饮酒,引彼此为知己,他还邀我来剑宗游玩,但...... 郝沉似乎十分可惜的叹了口气:我们谈人生理想,诗词歌赋,却偏偏,忘了问彼此的名字。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完全讲不通,守门弟子并没有太过怀疑郝沉的说辞,只道:那你叙述一下他的样貌,我帮你找找。 郝沉回忆着那具尸体的面容,形容道:他...样貌比较普通,跟我差不多高...然后...唔... 郝沉卡壳了一瞬间,他的好运似乎到头了。他没有什么特殊爱好,自然不会盯着一具尸体猛瞧,他不过是瞥了一眼,只隐约记得个大概样貌。 而且那个人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他没有过目就忘那是因为他本身记性好,但是再多的...郝沉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区分他,这难度就跟怎么在羊群里描述一只羊的特征一样。 憋了半晌,守门弟子都有些不耐烦了,郝沉突然惊喜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泪痣?守门弟子根据这个特征,在门派下发的名册里开始寻找起来,名册记录有弟子的基础信息,包含姓名和相貌。 郝沉耐心的在一旁等待,他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措辞,这个人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 死在一场修真界常见的杀人夺宝中,而且死了差不多有一个月。 郝沉给自己安排的角色是,不知好友死讯,依然前来访友的可怜友人。于情于理,这两个守门弟子都不能再赶自己走,他要借着悼念友人的借口进入山门,然后...... 郝沉眯了眯眼,在内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查找名册的守门弟子烦躁的挠了挠头,根据一颗泪痣找人实在是太慢了,不像姓名是根据一定规律排布的,样貌分布毫无规律所言,他必须得将剑宗所有弟子都找一遍。 正抓狂时,不经意的一抬头,碰巧见到两个路过山门,似乎刚刚吃完饭准备回住处的同门弟子。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一位同门的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郝沉一边在等守门弟子查名册一边还要在心里编瞎话,忙的不行,并没有注意身后的来人,眼见着查询名册的守门弟子突然站了起来,看起来已经查阅到了身份。 郝沉立刻问道:可是查到了? 守门弟子点了点头。 郝沉脸上的笑意愈深,只等对方沉痛的告诉自己那位不幸友人的死讯,然后自己装模作样掉几滴鳄鱼泪,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混进去。 正酝酿着泪意,就见守门弟子脸上丝毫不见沉痛,反而笑着冲自己身后挥了挥手,边挥手边对郝沉道:你看你身后那个是不是? 我身后?郝沉一愣,他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正对上了因为莫名其妙被不熟悉的同门打招呼而停下脚步的封烨。 郝沉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因为这意想不到的见面而有些失控。 他一时没有回答守门弟子的问题,守门弟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郝沉的变化,郝沉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 可不就是见了鬼吗,死人竟然活了。 没有得到答复,守门弟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喂?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不...郝沉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但他又于下个瞬间斩钉截铁的否定了自己:不! 合拢的扇子再次打开,他以扇掩唇,遮挡住自己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只是他虽然在笑,这笑意却并不让人感到亲切,反倒莫名有种汗毛倒竖的危险感。 郝沉看着封烨那张本该灰败毫无生机的脸一字一顿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个死而复生之人。 这一瞬间的冷意让站在郝沉身旁的两位守门弟子不自觉抖了抖,正疑惑间,郝沉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的冷意仿佛是错觉。 他放下扇子,三两步走上前,冲着封烨行了一礼,打招呼道:这位道友,上次一别,好久不见了。 上次一别?封烨愣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郝沉,又看了一眼郝沉身后不远处的两名负责守门的同门。 封烨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跟郝沉的反应速度一样快,立刻从善如流的接话道:原来是...道友,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哈哈。 道友上回与我讲的经文,我回去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道友果然见地非凡,今日叨扰,只为再次与你讲经论道。郝沉面不改色的说着根本没有的事。 封烨则迅速评估了一下眼下的状况,他从郝沉的表情上看不出端倪,也不知道那个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位好友。 眼下不宜妄动,于是他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通用型回答:我也只是略懂,道友客气了。 道友,太过谦虚了! 哪里哪里。 这两个事先完全没有经过排练的人,现场飙戏,一唱一和的愣是演出了故交好友的默契,虽然实际上,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压根不认识彼此。 守门弟子看这两个人谈的正热络,约莫是真的认识,就十分有眼色的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而跟封烨走在一起的方阳终于逮住两人说话的间隙,问出了自己一直憋着的问题:师兄,这位是...?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封烨心想。但他面上带着跟郝沉如出一辙的虚伪微笑,跟郝沉套话道:道友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修行太过火,一时走火入魔,伤到了脑子,忘了很多事,比如...你的姓名? 然而他忘了旁边有个过于耿直的师弟,封烨话音刚落,方阳就拆台道:师兄,你有修炼过吗? 封烨:...... 封烨干咳一声,迅速为自己找了个台阶反驳方阳:废话,师兄只是没有在你面前修炼,但实际上每晚都有按时修炼的。 方阳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封烨,面无表情的吐槽道:你是说睡觉吗? 封烨:...... 显而易见,他搭台阶的速度远远没有方阳拆的快。 封烨心虚的瞥了一眼郝沉,却见郝沉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封烨本来有些虚的心突然就不虚了,郝沉的反应不太对,如果他真的认识那个自己,面对自己这明显的破绽,多少应该露出点疑惑才对。 但面前这家伙一脸看戏的表情......此人八成有鬼。封烨在心里迅速做了推断。 那么之前的说辞大概也都是陷阱,自己已然中计,落了下风,想要重新掌握主动权,唯有反客为主。 封烨心念电转,他突然道:这位... 郝沉微笑着提醒:贵人多忘事,我叫郝沉。 哦。封烨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似的:郝道友,说起来,上回我们月下论道,把酒言欢,郝道友可真是海量。 郝沉看戏的表情陡然一僵,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论过什么道,论道一事是他胡编出来诈这个人身份的。 虽然诈出来面前这个人确实有问题,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快,竟然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这是一个鱼饵,无论自己怎么接,都势必要咬钩。 郝沉虚伪的笑笑,没有正面作答,只附和了一声:一般一般。 封烨却突然亮剑,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眉峰簇起,仿若刀锋般逼人。 他逼视郝沉的双眼,以状似随意实则质问的语气道:啊,我这个记性,郝道友根本没有喝酒,那晚喝多的是我才对。我记错了,郝道友怎么也记错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 郝沉眯了眯眼,回视着封烨刺人的目光,两人以眼神交锋,互相试探打量,半晌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局:平。 第5章 脸皮 被夹在中间的方阳不明所以,他左右望望,虽然听不明白这两人言语下暗藏的烽火连天,但却也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方阳看看左边,废柴师兄一脸从未见过的严肃,平凡的脸也因为这副神情显出几分冷酷,跟他平常认知中的封烨大相庭径,正在他憋不住想要出口询问的时候。 郝沉突然唰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扇子,这声响仿若止战的号角,封烨严肃的表情也随之一收,他重新扬起了人畜无害的笑容:郝道友初来乍到,要不要跟我去门派逛逛? 郝沉配合的点点头:久闻贵派大名,求之不得。 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起那子虚乌有的论道之事,但彼此已然在心底为对方盖上了巨大的怀疑的戳此人有鬼。 只是有鬼归有鬼,两人却也没有直接掀对方的马甲。因为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目的,以及对方的深浅。 是的,深浅。 封烨的修为是练气三层,而郝沉稍高一点,却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只有练气四层,两人加起来才抵的上一个将将修行了一年的方阳,根本没有深浅可言。 但封烨和郝沉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对方绝对不止表面上那点实力。 谨慎起见,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师兄,你带你朋友去逛吧,我去练剑了。方阳对封烨道,他搞不明白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但这两人既然是朋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练剑要紧。 这正合封烨的意,郝沉假装认识自己,并且借此来接近自己的目的不明,有方阳在旁边,封烨为了维持废柴师兄的人设,有些束手束脚,方阳走了倒是正好。 封烨跟方阳挥挥手:拜拜。 精力永远用不完的方阳拿着自己的木剑很快离开了封烨和郝沉的视野范围。 此地只剩两人。 唰一声,郝沉又一次摇起了他的扇子,配合他那张貌比潘安的俊脸,倒有几分像是凡间话本里的风流公子。 而且他唇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感觉他在对自己笑,再加上那双仿若含着三江春水的桃花眼,未出阁的少女见了少不得要脸红心跳。 可惜在场的只有封烨,他对郝沉出众的外表完全不感冒。 郝沉看着方阳离开的背影,微笑着评价了一句:道友,你师弟真可爱。傻得可爱。 封烨没有扇子可摇,感觉自己有些没有排面,便抱起了双臂,挑衅似的扬起跟郝沉如出一辙的微笑:郝道友一直喊我道友,未免太过生疏了,怎么不喊喊我的名字? 郝沉笑意再次加深,眉眼都弯了起来,像只狡猾的狐狸,他手上的扇子还是不紧不慢的,按着一定的节拍在摇:道友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修炼太过刻苦,一时不小心,伤了脑子,道友,你叫什么来着? 封烨:...... 他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因为他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郝沉这个理由分明是他刚刚才说过的,郝沉竟然连自己重编一个理由都懒得编。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彼此已经露了破绽,只是都因为不知对方深浅才没有妄动。反正都知道对方在编瞎话,这个瞎话可不可信并不重要。 想到此,封烨不再计较这种小事,他直接给了回答:封烨。 枫叶?郝沉挑了下眉,这不像是名字。他又很快回过味来,这个枫大概应该写作封。 他飞快将脑海里实力强横的名单过滤了一遍,没有这个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是个无名小卒,因为这个叫枫叶的,很可能用的是假名。 封烨不知道郝沉的想法转变,只当对方在吐槽自己的名字,他并不准备解释,只回敬道:郝沉,这个名字取得有意思。 哦?怎么讲?郝沉饶有兴味的问道。 封烨视线从下扫到上,将郝沉看了个遍,然后才点评道:郝沉、好沉...有些名不副实。 郝沉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封烨的调侃,他在内心反驳: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的原型。 但他跟封烨一样,并不准备主动掀掉自己的马甲,所以他但笑不语。 封烨自觉扳回了一城,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真心,他走在前方带路:郝沉道友突然来访,也没有支会我一声,害得我都没来得及做准备。 郝沉跟在他身后,既然对方没有挑破自己这假朋友的身份,他也就继续装下去,所以他默契的接话道:封烨道友废心了,实在是上次一别,我思之甚切,每日辗转反侧,梦里都是你的样子,所以才冒昧上门叨扰。 封烨的嘴角不由抽了抽,虽然知道郝沉是在胡说,但他还是听的有些怪怪的。 郝沉这番话仿佛在形容思念情人的少女,但偏偏郝沉的语气又非常正经,好像是自己想多了一样。 封烨观察了一下郝沉的表情,郝沉大概也意识到了之前是因为自己看戏的表情才会暴露,所以现在十分敬业的从表情开始伪装。 他脸上三分感慨,七分喜悦,似乎终于得见封烨这位故友,欣喜非常。 要不是我不认识你,我差点都要信了。封烨心想。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此人的难缠。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郝沉道友这回来做什么? 郝沉摇着扇子笑眯眯道:看你。 封烨:? 他安静等了一会儿,郝沉都没有再说话,似乎这两个字就是他来此的全部目的。 封烨忍不住追问道:没了? 郝沉肯定的点点头:没了。 封烨:......鬼才信。 封烨决定转换策略,因为他发现此人编瞎话的能力跟自己不相上下,在这一领域上自己短时间无法跟他分出高下。 兵者,诡道也。想要让这么一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露出破绽,就必须打乱他的节奏,出其不意。 封烨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他面无表情的对着郝沉道: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山门在那边。 虽然不知道郝沉的目的为何,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郝沉想接近自己,一但要被撵走,他多少会乱了阵脚。而一但乱了,就容易露出破绽。 郝沉确实没料到封烨的不按常理出牌,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他反应迅速,立马做出一副沉痛状:封烨道友就一点不想我吗? 封烨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忙于修炼,无心思念。而且过几日就是我们门派的考核,我得抓紧时间准备,郝沉道友请回吧。 郝沉还没搞清楚封烨的身份,当然不肯走,所以他打蛇上棍道:说起来于修炼一道,我也有些许心得体会,正好可以与封烨道友好好讨论一番。 封烨严肃的纠正道:郝沉道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准备是... 两人说话间也走到了封烨的住处,一间简陋但并不杂乱的小竹屋。 封烨停顿了一下,他推开自己的房门,直接往床上一躺,还不忘给自己盖了床毯子,这才不紧不慢的接上:睡觉。 郝沉:......他突然联想到之前那位小师弟的吐槽,原来并不只是吐槽,而是确有其事。 封烨裹着自己的小毯子,满足的叹了声气。他眼睛微阖,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下了第三道逐客令:郝沉道友,我要睡觉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滚了。 郝沉不可能听不懂他的话,封烨虽然昨夜没休息好,却也没有困到躺下就着的程度,他只是在装困,同时悄悄用眼皮的缝隙观察郝沉的表情,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这回要怎么办。 郝沉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果然凝滞了一瞬,就在封烨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的时候,郝沉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封烨千算万算,算漏了郝沉的决心以及...几乎没有下限的下限。 郝沉在封烨惊讶转为惊恐的目光中躺到了封烨旁边,两个大男人肩膀抵着肩膀,愣是把一张小竹塌压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郝沉还犹觉不够,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他瞥见了封烨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于是趁封烨惊呆的时候一把扯了一半过来,强行将单人小毯横着盖在了两个人身上,同时回话道:这方面我同样有心得,我们可以一起。 封烨:......输了。 在脸皮的厚度上,他输了。 虽然封烨原本的打算是借着下午补个觉,但被郝沉这么一参和,他坐卧难眠。 偏偏郝沉还一脸无辜的在他旁边询问:封烨道友怎么不睡? 封烨没有回答,他被郝沉的骚操作惊的还没有回神。半晌,他才慢吞吞的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不习惯跟男人睡。 郝沉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第一次。 封烨:......听起来越来越不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就同床,是的,没错,我新拿的火箭驾照。 第6章 合情合理 封烨暂时闭了嘴,他在心里给郝沉评定的难缠程度再次升了级。本想借着赶走对方,让郝沉在慌乱下露出破绽,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封烨只觉自己浑身不自在,旁边躺着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封烨的思想并不局限,虽然对方身上就是干干净净的人类气味,但鬼知道这副俊美的人类皮囊下藏着什么。 封烨见过许多可以伪装成人类,而原型非常恶心的妖物,在没搞清楚郝沉的身份之前,他不由脑补了许多。 越是脑补,越是不自在。 就在封烨被满脑子黏答答长得奇形怪状的妖物恶心的忍不住要坐起来的时候,郝沉一个举动,让封烨停下了动作。 郝沉微微缩了缩和封烨靠在一起的肩膀,以一个极其难受和别扭的姿势半悬在这张单人竹榻边。 与封烨满脑子的妖物不同,郝沉并不怀疑旁边这具身体人类的身份,但他同样也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死了。 他正跟一具尸体躺在一起,尸体里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魂魄。郝沉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要缩一下,越缩越远。 封烨发现了这一点。他意识到郝沉不自在的时候,自己的不自在就神奇的消失了。他甚至主动往郝沉的方向挪了一点。 肩膀再次靠上了肩膀,封烨感觉到郝沉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他心里愈发笃定,口中则状似随意实则挑衅道:郝沉道友怎么越睡越往外了?是不是跟我见外? 郝沉闻言缩身子的动作一顿,他微微侧头,定定的看了身旁的封烨一眼,然后突然弯唇一笑:封烨道友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跟你见外,只是怕挤到你罢了,但既然封烨道友不嫌弃,那我就不客气了。 封烨:......糟了,他似乎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等...预感到不妙的封烨刚说了一个字,郝沉就自顾自挪了一下身子,半边肩膀直接压到了封烨身上,本来被两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的竹榻一下还空出了一点位置。 末了,郝沉还感叹似得说了一句:舒服多了。 封烨:......他错了,他还是低估了郝沉的下限。 但他又说不出口让郝沉挪开的话,因为一但说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仿佛是自己输了一样。 封烨向来不喜欢认输,在任何方面都是。虽然在脸皮厚度上他自觉略逊于郝沉,但封烨觉得自己不能一败再败。 所以他就死鸭子嘴硬的在床上挺着,一边挺还一边装模作样的以轻松的语气道:这就对了嘛,好兄弟就应该这么睡,靠的越近,感情越深。 郝沉以同样轻松的语气回道:封烨道友说的是,跟你躺在一起,感觉我们的感情又突破了不少。 哈哈哈......封烨并不去深究郝沉口中的感情到底要往哪里突破,以及今天第一次见面的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回了一声干笑。 笑声渐息,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各自都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只是睡的到底有多僵硬,内心有多煎熬,那就只有自己才知晓了。 但两人各自都憋着一股劲,谁都不肯先露怯,于是,他们就这样神奇的躺了一个下午。 傍晚,带着一身汗味回来的方阳挂心于废柴师兄,以及废柴师兄这位有些奇怪的朋友,特地带着后山摘的野果来探望。 他推开房门,就见到两个人直挺挺的躺在一起。 方阳:...... 他幼小的心灵被这一幕冲击到了。 被方阳推开的木门撞到了墙壁,又弹了回来,发出吱呀的声响。 封烨则在吱呀一声门响的同时跳了起来,这一下午他如坐针毡,根本没有入睡,跟郝沉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早在听到方阳往这边跑的脚步的时候,封烨就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只感觉自己终于等到了救星。 但理智让他仍然待在了床上,毕竟他只是个修为为练气三层的初级弟子,而初级弟子,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听力。 所以他一直等到方阳推开房门,才解脱似的一下跳了起来。 方阳就发现废柴师兄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冲到了自己面前,甚至都不再嫌弃自己练剑出的那身汗味了。 毕竟汗臭味...不不,应该说是青春气息,跟郝沉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 你摘了果子?给我的吗?封烨虚伪的问了一句,根本不等方阳回答,直接拿起一个啃了起来。 咔嚓一口咬下,约莫是他的动静有些大,闭着眼安静躺在竹榻上的郝沉幽幽醒转了过来,他甚至十分敬业的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刚睡醒的困倦模样。 然而跟他躺了一下午的封烨知道,郝沉跟自己一样,压根没有睡。 这是废话,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跟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同榻而眠。 方阳看见废柴师兄的朋友从竹榻上坐了起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他没有回答封烨的问题,而是视线来回在封烨和郝沉身上逡巡,迟疑道:你们...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 他话没有说尽,但视线巡来巡去,最终落到了郝沉屁股下面的那张曾经独属于封烨的竹榻上。 咔嚓,封烨又咬了一口果子,顺着方阳的视线看去,这才想起了什么,他连忙补救道:我们就是单纯的睡觉。 睡觉这种事似乎怎么都不会单纯,尤其是当你有个一起睡觉的同伴的时候。 方阳脸上的迟疑并没有因为封烨这句话打消。 封烨还想继续解释,可惜他嘴里还吃着东西,着急之下,竟然吃呛着了,他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边咳一边想要把果子强行咽下去。 眼看封烨暂时失去战斗力,郝沉默契的接过解释的重任,他从袖口掏出那柄睡觉都没离身的扇子,边扇边笑道:我和封烨道友感情甚笃,聊的兴起就躺到了一起... 躺到一起...睡觉?方阳重复了一遍,他还是觉得这个解释很诡异。 郝沉轻笑了一声,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们是在修炼,为过几天的考核做准备。 两个人...躺在床上...修炼?封烨越咳越厉害,恨不得去把郝沉的嘴堵上,他算是发现了,任何话到郝沉嘴里都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虽然最先把睡觉说成修炼的是他自己,但郝沉这么说还是很奇怪! 然而方阳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的封烨心里一颤,心想方阳到底悟了什么。 他终于把卡在喉咙的果子咽了下去,咽下去第一件事就是拦住想往外走的方阳,试图挽救自己的清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方阳奇怪道:你们不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吗? 封烨:......原来方阳是这样想的。 封烨又回头看看坐在竹榻上摇扇子的郝沉,郝沉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有他是那么想的。 是我太龌蹉了。封烨在心里反省自己。 既然如此,封烨就松开了拦住方阳的手,顺嘴问道:你上哪去? 方阳十分体贴:师兄的朋友今晚八成要留宿吧,我去跟执事说一声,借个房间。 凌霄剑宗山脚下供初级弟子们居住的房间数量众多,并没有住满。 而且山脚这一片住的都是初级弟子,像什么机密的建筑,列如藏有修炼功法的藏书阁,都在山上,是以山下的人员管理十分松散,可以随意邀请好友留宿,只需要去跟管理房间的执事通报一声。 方阳这个提议说的太是时候了,一个下午的同床共枕让封烨生不如死,好不容易解脱,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跟郝沉睡在一起。 封烨刚想夸一句师弟的机智,方阳就突然想起来似得补了一句:哦,你们感情好,大概想一起睡,我还是不去借了。 不!封烨再一次拉住了想离开的方阳,几乎是急切的吼了出来。吼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迫切,他都已经挺了一个下午了,所以此时绝对不能露怯,不然这一下午的死鸭子嘴硬都是白费。 他补救似的回头问了一下郝沉:我是无所谓,这事还得看郝沉道友决定。 郝沉摇了摇扇子,他用扇面半遮住面容,状似可惜道:虽然与封烨道友一起修炼颇为欣喜,但...封烨道友考核在即,我唯恐打扰...所以还是分房睡吧。 封烨松了口气,看来郝沉也不是那么头铁,要与自己不死不休。 两人达成了共识,方阳小跑着离开。 他一路跑到了执事前,将自己师兄好友来访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执事是个面貌差不多有三四十的中年人,但他的年龄远远不止如此,修仙者的寿命随着修为的增长,也不断的增长。 因此修仙者的外表变化非常缓慢,执事看起来有三四十,但实际上说不定都百来岁了。 年龄的增长会导致很多东西的消磨,比如独属于少年人的冲劲和热血,但也有东西像陈年老酒发酵了一样,随着年岁愈久弥香。 比如八卦之心。 这位执事就非常八卦,一听有天工阁的弟子来这儿访友,就忍不住跟方阳聊了几句:那友人是男的女的?你师兄跟那位友人是什么关系? 男的。方阳想了下,认真的回道:是很要好的朋友。 废柴师兄喜欢睡觉,物以类聚,废柴师兄的朋友,同样喜欢睡觉,合情合理。 他们聊着聊着一起睡着了,更加合情合理。 而所谓的修炼,不过是废柴师兄一贯的借口,方阳从封烨一动不动的修为上就可以看出,废柴师兄从不修炼。 把睡觉说成修炼,只是废柴师兄为了保留面子而说的借口,方阳体贴的没有拆穿。 执事从听到男的两个字的时候就失去了兴趣,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八卦可听,他在自己一大串空房间的钥匙里挑了个离封烨房间最近的给方阳。 又见方阳刚刚回答自己的神情太过认真,就忍不住带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质疑道:能有多要好。 修行一道上,并不像凡人想的那样清心寡欲,一心求道。修仙界多的是勾心斗角,亲如手足的师兄弟都能为了什么功法秘籍自相残杀,这所谓的友谊更加靠不住。 也就是方阳这种还没见过人心险恶的少年才相信什么友谊。 方阳听出了执事的质疑,他接了钥匙也没有走,而是不服气的跟执事举例道:他们感情好到睡在一起...修炼。为了废柴师兄的面子,他也把睡觉说成了修炼。 执事:...... 他不敢置信的追问道:你师兄是个男的?你师兄的朋友也是个男的? 方阳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师兄如果不是男的,那为什么不叫师姐呢。 执事脸上的表情一下十分之精彩,在惊讶和惊恐之间变来变去,方阳跟他道别,他都没有回应。 只是,第二天。 凌霄剑宗某初级弟子,特别注明:男,跟天工阁某弟子,再次特别注明:男,他们在双修。 这一谣言于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山脚。 第7章 罪魁祸首 我要把鸡弄死。这是被方阳强行喊起床的封烨在起床后的第一个想法。 师兄,你不要妄想了! 方阳义正言辞的声音打破了封烨刚睡醒的朦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方阳叉着腰站在封烨的床前,一把掀起了封烨裹着的毯子,痛心疾首道:师兄,你现在的修为,你连鸡都弄不死! 封烨:......虽然废柴师兄这个形象是他故意营造的,但他现在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营造过头了。 封烨不由弱弱的解释了一句:师弟,师兄其实也没有那么弱... 方阳只当他是在狡辩,充满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封烨:......看来这个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不可撼动了。 封烨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知是为自己的成功伪装而开心,而是因为太过成功而难过。 他真的表现的有那么像废柴吗? 从方阳的反应来看,这个答案大概是肯定的。 封烨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拜方阳所赐,他彻底清醒了。 师兄,快点。我们先去练一会儿剑,然后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去做杂物。方阳一手拿着一柄木剑,虽然还站在原地,但话语中的急切已经要按捺不住了。 他的日程仿佛设定好的钟表,分秒必争。 可惜封烨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即便清醒了,他的动作还是慢吞吞的,从身到心的透着股不情愿。 方阳安静等了一会儿,终于等的不耐烦了,他看出封烨在有意磨蹭,干脆将两柄木剑移到了一手,然后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拽着封烨就往外走。 哎哎哎,等我穿一下鞋子!封烨只有一只脚套上了靴子,另一只还光溜溜的,他以金鸡独立的姿势被方阳拽着蹦了两步。 方阳见状,大发慈悲的停下了手,虎视眈眈的盯着废柴师兄穿鞋。 噗呲。不知为何也起的那么早的郝沉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他用合拢的扇柄贴着唇,假模假样的装作自己没有笑。 封烨一边穿鞋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郝沉,昨夜倒也算相安无事,郝沉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不会有动作,八成是知道封烨在盯着他,所以没动手而已。 封烨低下头理了下裤脚,这个姿势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微微眯了眯眼,脸上的困倦尽消,飞快的在心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 对于郝沉找上自己的原因和目的,封烨一无所知,郝沉的身份以及实力,封烨同样一无所知,在如此底细不明的情况,先动者就会落入下风。 反正自己有的是耐心,早晚能等到这只老狐狸露出尾巴。 以静制动才是上策。封烨做了决定,他整理好裤脚,抬起头时打了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的表现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烂泥扶不上墙的废柴,方阳见状唯恐废柴师兄再次睡过去,拉着封烨就往外跑。 而郝沉则站在原地,用扇子支着下巴,望着封烨不情愿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他回过神来时,那师兄弟两已经跑的没影了。 跟丢了。 郝沉并不着急,他展开自己手上的扇子,从最外侧抽下来一根扇骨,这看起来像是竹简一样的扇骨被从扇面上拆下来后,在他手中突兀的化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羽毛在阳光下透着股好看的光泽,虽然是黑色,却无端的让人有种流光溢彩的感觉。 郝沉突然将羽毛往空中一抛,本该晃悠悠飘落的羽毛在空中一个扑腾,化作一只黑色的乌鸦。 这乌鸦普普通通,跟寻常的乌鸦一般无二,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乌鸦的羽毛比一般的乌鸦好看了些许,但总体上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乌鸦。 哇哇平平无奇的乌鸦叫了两声,扑腾起翅膀,飞入高空。 乌鸦从高空俯视,凌霄剑宗的全景都尽收眼底,黑色的瞳仁像鹰隼一样扫视着下方,它很快定位到了目标。 闭起眼睛的郝沉同时睁开了眼,他不紧不慢的往封烨的方向前进。 后山的空地。 方阳对着仰天发呆的师兄苦口婆心:师兄,不要再发呆了,一日之计在于晨,赶紧练剑。 哦。封烨十分敷衍的应了一声,他还是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天,刚刚有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就是寻常的乌鸦模样,身上也没有任何妖气亦或是灵力的痕迹。 是我的错觉吗?封烨不太确定的想。 师兄!方阳恨铁不成钢的又唤了一声。 嗯?封烨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就见到方阳几乎贴到自己面前的大脸。 见废柴师兄终于看了一眼自己,方阳将木剑塞到了封烨手中,强硬的督促他开始练剑。 封烨看看方阳,又看看手中的木剑,他原本想狡辩一下,自己只答应了会起床,并没有答应自己会跟着方阳一起练。 但他感觉真这么说的话,方阳大概会气到跟自己绝交。 于是,万般不情愿下,封烨握住了剑柄,剑柄入手的一刹那,熟悉的感觉让封烨不自觉的挽了个剑花,动作灵活的仿佛剑本身就是他手臂延伸的一部分。 这绝不是一个疏于剑法的人会有的动作。 封烨心虚的看了一眼方阳,幸好,方阳刚刚背对着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动作。 封烨刚松了口气,就见到不远处一个晃晃悠悠踱步过来的身影。 阴魂不散。封烨看着郝沉心想。 与封烨满心的嫌弃不同,郝沉笑眯眯的,见到封烨时还扬了扬眉,似乎非常开心:封烨道友走的太快,我差点没跟上。 走的还是不够快,没有甩掉他。封烨在内心腹诽。 但他面上却扬起了带着几缕歉意的微笑:我和我师弟一心练剑,把郝沉道友忘了,郝沉道友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郝沉摇着扇子笑道:久闻凌霄剑宗剑法高明,不知今日能否一观? 他说话时看着封烨,似乎是想要让封烨舞几招给他看看。 封烨当然不会照做,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拿着剑的时候很容易露馅,因此绝对不会在郝沉面前舞剑。 然而还没到等他找到借口回绝,方阳就抢先一步,替他揽了过来:我师兄剑法...还是我来吧。 他中间有个可疑的停顿,封烨闭着眼也可以猜到方阳想说什么,废柴师兄剑法...不,废柴师兄根本没有剑法,为了不在别派弟子面前丢凌霄剑宗的脸,方阳接过了展示的重任。 完美的脑补出师弟心路历程的封烨:...... 虽然方阳确实为他解了围,但他并不感到开心。 郝沉的心情此刻跟封烨出奇的相似,有些无语,他并不是真想看什么舞剑,只是想探探封烨的底,没料想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但话是自己说的,总不好再收回来,于是只能微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封烨和郝沉各自退开几步,留出空地给方阳,然后一左一右的站在一旁,看着方阳舞剑。 方阳舞的剑招并不如何复杂,应该说相当基础,一劈一砍,一横一挑。 但他的动作却也招招凌厉,虽然是木剑,却也隐隐带着铁剑出鞘的争鸣声。 可惜...还是欠了很多火候,看似凌厉,实则破绽百出。底盘不稳,出剑的角度不对,用力的部位不对,不对不对,哪里都不对。 封烨在内心挑刺,不看还好,越看他越是心痒。方阳虽然练的刻苦,可惜却少了师父指点,埋着头一通练,即便也有提升,但大部分却是无用功。 方阳这个小师弟,封烨还是挺欣赏的,他有心想要指点一下他,可是...封烨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郝沉,正好跟郝沉的视线撞上。 两人同时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然后各自转回头,假装在专心的看方阳舞剑。 郝沉真是太碍事了,有郝沉在,封烨感觉自己处处要受到桎梏。 得想个办法。 想个能避着郝沉,跟方阳沟通的方法,封烨眼珠一转,他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只是这个主意还需要准备一下,封烨将这件事暂且放下,准备晚上回屋再做。 啪啪啪,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 封烨这才发现方阳已经结束了舞剑,郝沉十分配合的给了一阵掌声,封烨连忙也鼓了一下掌。 虽然他有很多刺想挑,但眼下,他还是先鼓励鼓励小师弟吧。 名不虚传。郝沉微笑着拍了一通马屁。封烨没有说话,昧着良心鼓掌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方阳听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向来是一个人练剑,这还是第一次舞给别人看,其实内心也有点忐忑。 但从两位观众的反应来看,自己舞的还行。 虽然这两位观众是如出一辙的废柴,鉴赏能力要打个问号,但方阳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开心到甚至忘了督促封烨练剑,而是带着羞涩的转移话题:差不多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这个提议,获得了两位废柴的一致通过,三人结伴下山去了食堂。 他们起的虽然很早,但这一来一回也耗费了不少功夫,现在大部分同门弟子也都起床了。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同门,清一色的黑白道袍,封烨和方阳穿着同样的衣服,并不惹眼。 但郝沉不一样。 作为服装与众不同的外派弟子,再加上那张放哪都称得上出众的脸,郝沉一路上吸引着其他凌霄剑宗弟子的目光。 这本来很正常,但封烨莫名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人看郝沉也就算了,视线还时不时的飘到他身上。 接连被四五波人注视,封烨忍不住回望了过去。 然而封烨一但回望过去,那些人就受惊似得转移视线。 封烨:? 封烨带着疑惑又把视线移回来,他用眼角的余光发现,那群人一见到他转回头,就立马又盯上了他,间或夹杂着窃窃私语。 封烨:??? 难道我暴露了吗?封烨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想。 脸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封烨也并没有暴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封烨吃早饭都吃的食不下咽,不断的在内心思索。 而罪魁祸首,正坐在封烨对面,一脸无辜的吃着早饭。 第8章 什么仇什么怨 早饭之后,方阳跟兀自在沉思的封烨道别。 他们两人负责的区域并不一样,封烨要打扫的是练武广场,而方阳要去整理练武广场前的静心殿。 封烨无意识的跟方阳挥了挥手,魂不守舍的朝着练武广场走去。 封烨道友每天都要做这些? 郝沉的声音将封烨神游天外的魂魄拉了回来,封烨看着自己手中的扫帚愣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到了练武广场。 而且,还跟着一条怎么也甩不掉的尾巴。 封烨将疑惑先按了下来,他大力的挥了一下扫帚,扫起半人高的沙尘,郝沉被这扬起的沙尘逼得退后了两步,展开扇面捂着口鼻。 封烨这才不紧不慢的回道:门派任务,不得不做。毕竟,我只是个外门的初级弟子嘛。 听到封烨的后半句,郝沉藏于扇面后的唇角勾起一抹饱含戏谑的笑容。 经过他昨天加今天的观察,封烨确实在很多方面都表现的很废柴,不求上进,但封烨越是这样,郝沉越是觉得这个人深藏不露。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但光凭和自己言语交锋中展现出的智谋就不可小觑。 这样一个人,借着死人的身份潜入凌霄剑宗,又装出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到底在图谋着什么? 郝沉对封烨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哪怕他原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封烨,但现在,跟封烨相比,他原本的目的倒是可以暂时放一放。 郝沉的口鼻都藏在扇面之后,封烨只能看到郝沉弯起的眉眼。 这家伙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笑,老奸巨猾的狐狸。封烨在内心点评。 郝沉的样貌虽然是一个二十来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轻公子,但封烨带着几缕偏见的觉得郝沉年轻的外表下一定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狐狸,臭不要脸的装嫩。 虽然他自己并没有资格指责郝沉。 封烨道友除了扫地每天还干些什么?郝沉又问。 封烨不太想搭理他,于是背过身去,一边扫一边道:睡觉。 郝沉想到了昨天的事,嘴角一抽,他很快恢复过来,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除此之外呢? 封烨刚想说吃饭两个字,郝沉大概也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于是抢先一步把封烨的路堵死:除了吃饭睡觉扫地,封烨道友有什么别的追求吗? 封烨定定的看了郝沉一眼,他将扫帚放到身前,双手撑着扫帚柄,假模假样的凝神想了片刻,然后用严肃正经的表情点了点头:有。 郝沉眼睛一亮,就见封烨维持着这样正经的表情道:把鸡弄死。 郝沉:...... 他脸上虚伪的笑容都僵住了。 郝沉一吃瘪,封烨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真诚了,只感觉通体舒畅,就连日光都变得明艳了。 他吹着口哨,心情愉悦的继续扫着地,为维持门派整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郝沉在太阳下站了半晌,封烨已经自顾自往前扫了一段距离,郝沉犹豫了一下,决定另寻突破口。 他跟封烨一样,意识到了对方的难缠。 想从这样的人口中打探消息,不比登天容易,但...从方阳嘴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正在静心殿擦桌案的方阳就见郝沉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了过来,出于礼貌,方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到门口去跟郝沉打招呼:郝...额... 方阳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郝沉,这是废柴师兄的朋友,自己直接喊郝沉道友好像有点乱辈分。 郝沉体贴道:叫我郝大哥吧。 哦,郝大哥。方阳乖巧的叫了一声。 郝沉看看方阳手中的擦桌布,假模假样的关切道:每天都要做杂活?你师兄也是吗? 方阳点了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有的时候师兄会睡过头,来不及做,我会帮他一起。 睡过头?郝沉眉毛一挑,他不相信封烨真的是什么好吃懒做的人,那么封烨睡过头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他晚上去干嘛了? 郝沉以状似不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师兄晚上比较忙吧。 他本想借势让方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最好能说出封烨具体晚上哪些时候不在,以及封烨前往的地点。 结果方阳却出乎所料的摇了摇头:才没有,师兄每晚睡的可准时了,天黑就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巳时,雷打不动。 郝沉用扇柄轻点着下巴,他还是不信,封烨八成只是装的睡那么早,只要房门一关,凭周围那群初级弟子们连筑基都没有的修为,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但方阳应该是全不知情的,郝沉知道继续挖也挖不出什么,所以他另起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我一个月前跟你师兄月下论道,你师兄高谈阔论,让我引为知己,怎么一月不见,你师兄变化这般大? 郝沉不动声色的套话,而方阳完全没察觉道,他只是沉吟了片刻,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不知道,我也是一个月前才认识师兄,在那之前,我们虽然住的近,但几乎没有来往过。 一个月前...这个时间点倒是对上了,郝沉继续道: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方阳将自己跟封烨相遇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我见到师兄被吕成业堵在角落,就出手帮忙了一下。 那吕成业还活着?郝沉突然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方阳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道:活着啊,昨天还威胁我们呢。 郝沉凝眉思索,一时没有说话。 方阳瞅着郝沉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了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一个月前,师兄还改了名字。 哦?郝沉的思绪被打断,他充满兴趣的挑了下眉。 方阳毫无心机的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一个月前,师兄刚从外面历练回来,回来没两天就发生了吕成业那件事,然后跟我结识,他又去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他为什么要改名字?郝沉有些奇怪的问道。 郝沉其实并不为封烨在一个月前的异样奇怪,一个月前那个时间点,就是他见到那具尸体的时间,大概也是在他离开之后,封烨附身到了这具身体,冒名顶替,回到了凌霄剑宗。。 他奇怪的是,改名字有些动静太大了,凡人的名字都是父母起的,并不会贸贸然更改,封烨为人处世已经如此低调,低调到连吕成业这种欺负到脸上来的人都可以忍,为什么还要改名字引起别人注意? 他本以为方阳也会多少有点奇怪,但方阳却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郝沉:?是他睡的太久,还是人间习俗变化太快? 方阳解释道:我们门派有很多人会自己改名字的啊,因为他们原本的名字太难听了,像什么狗蛋,狗剩...... 凌霄剑宗收徒不看家世,只看资质,有些贫门出身的弟子,来宗门前,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他们的父母自然也没有多少文化,抱着起个赖名好养活的想法,起的名字那叫一个随意。 而经历一年的学习,即便修为没有多少长进,但眼界绝对长进了不少,诸如狗蛋狗剩这样的名字,在一众仙风道骨的同龄人中,鹤立鸡群。 别的不说,就说跟别人切磋自报家门的时候,别人来一句xx派的xx,请赐教,很正常,你来一句凌霄剑宗的陈狗蛋,请赐教。 比都不用比了,光是把这个名字大声说出去都感觉自己已经输了。 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人改名,这件事在各大宗门都不奇怪。 方阳奇怪的反问了一句:郝大哥,你们天工阁没有人改名吗? 郝沉一时语塞,跟他假朋友的身份一样,他这个天工阁弟子的身份,当然也是假的。他久居高位,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底层弟子们的事,面对方阳的质疑,他只是回了个微笑搪塞过去。 如此说来,封烨改名字的事大概也并不稀奇了,无论他改名字是因为单纯觉得原主的名字难听,亦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这个举动并不引人注意。 这个来历不明的游魂,于一个月前借着原主的身份潜入凌霄剑宗,行事低调谨慎,目的未知。 郝沉大致推理出了封烨来此的时间点,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对封烨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但从封烨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大概也不会在方阳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所以郝沉不太抱希望的问了一句:你师兄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想法或是举动? 方阳再次出乎他所料的点了点头。 郝沉刚端正起精神,想认真听方阳叙述。 就见方阳一边回忆着早晨喊封烨起床的情景一边面无表情的吐槽道:他想把鸡弄死。 郝沉:...... 郝沉:??? 这家伙跟鸡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第9章 幼稚 喔喔喔~! 耳边传来高亢的啼叫声,即使隔了老远,还是尖利的几乎刺穿耳膜。 封烨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后山鸡舍的方向。 因为不想起床,所以妄图把鸡弄死,来达成目的的想法无疑是非常愚蠢的掩耳盗铃式行为。 一只鸡倒下去,千千万万只站起来。 即便没有站起来,日升月落也不会因为鸡的灭绝而停摆。 封烨当然没有那么幼稚,早上那句单纯的就是意识朦胧时的梦话,毕竟他也知道鸡是无辜的。 不过...封烨拄着扫帚心想,这鸡早上叫就算了,快中午了还在这儿叫,跟郝沉一样烦人,煲汤算了。 说到郝沉,封烨不由在自己四周望了一下,不见郝沉的影子。 这个牛皮糖竟然良心发现的自己走了? 当然不可能,这想法刚一出就被封烨否定了。郝沉千里迢迢来这儿一趟,目前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这家伙八成去找方阳了。封烨很顺利的推测出了郝沉的动向,看来郝沉也知道改变策略,迂回进军。 比起自己,方阳的嘴就仿佛大门敞开的城池,没有一点点防守能力。依郝沉的狡猾程度,那傻小子大概连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猪去年生了几个猪仔都会说出去。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自己伪装完美,郝沉休想从任何人身上找到自己的破绽。封烨有些得意的想。 封烨看了看脚下聚成堆的落叶,地也差不多扫完了,正好可以去找方阳,以及在方阳身边的郝沉。 封烨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并不是他对郝沉这位只有一日友谊的假朋友有什么想法,他只是迫不及待看到郝沉问了半天,只问出了一大堆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吃瘪表情。 光是想想都叫人心情愉悦,封烨忍不住哼起了歌。 然而,封烨正准备收起扫帚离开时,头顶突然有一阵劲风掠过。 封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有人御剑从自己头上飞过,跟昨天一模一样。 昨天是曹子睿,掌门亲传二弟子,今天升级了,是掌门亲传大弟子,也是默认的下一代掌门接班人薛仁。 与去年才入门的曹子睿不同,薛仁已经拜入山门有二十余年,凭着他金土双灵根的天赋,修为也已经达到了金丹期,在同龄人中,倒也算是出类拔萃。 修行的速度,越往上越慢。一般人从练气到筑基,差不多要两三年,而从筑基到金丹,则延长了十倍,要二三十年。 这还只是能修成金丹的情况,相当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就止步筑基了,比如那位管理初级弟子们的执事,就是个筑基期。 修炼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突破金丹这个门槛,知道自己天份有限,也就不再去外面拼杀搏什么机缘,只安静的在门派当八卦的搬运工。 二十年修成金丹的薛仁放哪都要称得上一句天才,只是天才中也有天才,跟他那位仅仅用时一年就筑基的天才小师弟一比,薛仁的成就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出意外的话,曹子睿修成金丹的时间绝对用不了二十年。 要么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能气死人呢。 但是这些,跟天赋是五灵根,并且修行了三年才修到练气三层的封烨,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要说金丹,凭他的资质,加上他一直嗮网,从不打鱼的修行习惯,他能筑基,都算是修仙界的奇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 不过封烨也并不在乎这些,他看着从自己上空御剑远去的薛仁,回忆了一下此人的身份就收回了视线。 昨天曹子睿从外面回来,今天薛仁又回来,最近门派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三天后有内门考核,但这种事完全用不着专门叫这两位掌门亲传弟子回来。 封烨在内心琢磨着,心不在焉的拄着扫帚。 半晌,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面前满地树叶凌乱的惨状。 干了一上午结果再次白干了的封烨:...... 可恶!封烨额角爆出了青筋,用力的捏着扫帚柄,恨不得去把昨天飞过去和今天飞过去的曹子睿、薛仁师兄弟两个一起拎过来,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教教他们什么叫文明御剑,不要低空飞行。 但他只是个外门的初级弟子,一般而言,甚至连这两位掌门亲传弟子的面都见不着,教训他们更是天方夜谭。 什么叫作茧自缚,封烨今天算是领会到了。 总归这个茧已经套在了身上,在达成目的前,封烨并不准备脱下来,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忍。 我忍了!封烨恨恨的想。他认命的重新挥舞起扫帚。 不远处,郝沉和方阳慢慢的从静心殿走了过来。 刚走近,方阳就惊讶道:师兄,你怎么还没好?马上执事要来检查了! 封烨一脸憋闷的看了方阳一眼,慢吞吞道:出了一点意外。 他的视线又左移了一点,看向方阳身旁的郝沉,郝沉并没有说话,这家伙又在骚包的摇着他的扇子,脸上则是一副看戏的戏谑表情。 本来封烨还想去看郝沉的笑话,谁料想世事无常,竟然调了个个儿,他变成了被看的笑话。 不行,封烨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在方阳撸起袖子准备来帮忙的时候拒绝了:师弟,你先去吃饭吧。 方阳奇怪道:可你马上要赶不上交工了啊...... 封烨打断了他:没关系,师兄有别人帮忙。 郝沉摇扇子的动作一顿,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封烨笑眯眯的看向他:郝沉道友跟我情比金坚,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方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他十分体贴的去拿了一把扫帚递给郝沉,然后托付道:郝大哥,加油! 郝沉:...... 方阳功成身退,独留两个人站在练武广场上。 郝沉望望手中的扫帚,又望向给自己挖坑的封烨,他试着挣扎道:封烨道友,都说远来是客...让客人帮着扫地是不是不太合适? 还没说完,封烨就打断了他:郝沉道友跟我的交情,那叫一个天地可鉴,别人来是客,郝沉道友来,还不就跟亲兄弟一样嘛? 郝沉:...... 封烨再接再励,他要把郝沉的退路彻底堵死,他冲郝沉挑眉道:怎么,难道说郝沉道友昨天对我说的思之甚切,辗转反侧,都是假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郝沉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回以微笑:当然不是,封烨道友放心,我对你的情谊不掺半点水分。 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当然掺不了水分。封烨在内心接话道,但他面上则是一副大为感动的样子:那就拜托郝沉道友了,这一半归我... 封烨用扫帚划地,从练武广场的三分之一处开始划线,指着另外的三分之二道:那一半归你。 郝沉:......封烨道友的一半还真是对称呢。 封烨佯装羞涩的笑笑:哪里哪里。 成功把郝沉坑下水,封烨内心的不愉快已然去了大半,他不再说话,转过头继续去工作。 而郝沉,不太熟练的握着扫帚,学着封烨的样子挥了挥。心里有些奇妙的想自己竟然也会做这种事,他那帮属下见了大概会惊掉下巴。 他看着封烨分配给自己的这一片,名义上是一半,实际占了三分之二面积的广场,又看了看在另一边为成功占便宜而开心的喜形于色的封烨。 幼稚。郝沉在心里评价。 评价之余,郝沉又忍不住耍点小手段试图找回场子。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举动也非常的幼稚。 郝沉一手握着扫帚,另一只手捏着扇子,悄悄背到了身后,他在封烨看不到的地方展开扇面,轻轻扇了一下。 正在扫地的封烨就发现眼前的落叶不再随着扫帚聚拢到一起,反而胡乱纷飞。 封烨下意识的踏前一步,想要将飞走的落叶再扫回来。 但他进一步,落叶就退一步。 三步之后,封烨意识到了不对,他回头看向郝沉的方向。 郝沉带着笑容,无辜的冲他眨眨眼。 封烨眯了眯眼,他突然也笑了笑,然后也学着郝沉将手背到身后。在郝沉看不见的地方,五指成爪状,虚虚的一抓。 郝沉眼神突然一凝,他感觉到一道极强的劲风冲着自己而来,就在郝沉忍不住想回击的时候,这道劲风偏了偏方向,从自己身旁掠过,只留下... 郝沉摘掉自己头顶落下的落叶,看向封烨。 封烨同样无辜的眨了眨眼。 这激起了郝沉的好胜心,他有心想叫封烨吃个教训,于是放在身后的手用力的扇了一下扇子。 这回的风大的几乎让人站立不稳,封烨右脚向外侧踏了一步,稳定住身形,顶着狂风看向对面的郝沉。 与自己这边的飓风不同,郝沉那边只有轻轻吹动袖袍的微风,摆明了是他在搞鬼。 封烨放在身后的手突然握成拳状,数道凌厉的劲风反向向郝沉的方向吹去,这劲风又急又利,仿佛无形的刀刃,于瞬间斩断了形成飓风的风路。 飓风在空中溃散。 这家伙还有两下子。郝沉被挑起了兴致,他有心想探探封烨的深浅。 就在郝沉想再次发力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封烨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一松,郝沉也收起了自己的扇子。 两人心照不宣的停了战,重新拿起扫帚,假装自己在扫地。 但扫地他们也不肯好好扫,封烨走到自己刚刚划定的分界线旁,将自己这边的落叶不着痕迹的全部扫到对面去。 郝沉很快发现了自己这边落叶越来越多的真相,他有样学样,也悄悄将落叶扫过去。 一开始两人还动作幅度较小,知道避讳一点,但后来两人发觉暴露了,就越来越明目张胆,比赛的一样的大力挥舞扫帚。 方阳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到满天落叶纷飞,地面越来越乱。 方阳:....... 两个幼稚鬼。 方阳看着那两个都比自己高了一头的人,面无表情的想。 第10章 自家人 方阳站在一旁,抱着无语的心情看着那两个幼稚鬼互相向对方的方向扫落叶。 并且专心致志,完全没有搭理在旁边旁观的方阳。 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方阳在心里吐槽。吐槽完了他又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到底有哪里不对呢?方阳晃晃脑袋,不管了,他来找废柴师兄还有正事。 他向前跑了两步,以自己的身体为城墙,中止了这两个人无聊的战争。 封烨和郝沉同时停下了动作,但只是动作停了,他们嘴上还没停。 郝沉道友,你我相识那么久了,我今日才发现你还会扫帚功。 封烨道友说笑了,封烨道友的扫帚功使的才是出神入化。 不敢跟郝沉道友相比,郝沉道友使的那招叫暗度陈仓吧?明面上扫地,暗地里却把落叶扫到自己这边。 那这么说,封烨道友使的是贼喊捉贼咯?明明是你先扫过来的。 两人不动声色的互相指责对方,听的方阳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懂这两人的言下之意。 眼看着封烨要再次开口回击,方阳眼疾手快的叫了停:师兄! 封烨的话卡住了,方阳连忙把自己跑过来的目的说出来:那边在召集所有初级弟子开会呢,我特地来喊你的。 开会?封烨眉毛一挑,看来他猜对了,薛仁和曹子睿接连回来,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想到此,封烨不再管郝沉,直接扔掉扫帚,示意方阳给自己带路。 刚走了两步,郝沉就跟了上来。 封烨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郝沉,他本想直接开口把郝沉赶走,毕竟郝沉是个外派弟子,这种门派内部会议,于情于理,郝沉都没资格参加。 但...封烨想看郝沉碰灰的样子,所以他坏心眼的没有提醒。 他准备到现场的时候,看着郝沉被拦下,然后自己假装无奈的跟郝沉挥手。 想想就很开心。 开会的地点在靠近山门的正殿广场,广场后是直通山顶的千级石梯。虽然并没有什么人会走,会上山顶的都是内门弟子,而内门弟子,大部分都已经筑基了,可以御剑飞行,完全用不着走石梯上山。 这石梯就是个面子工程,别人一进山门就可以看到这千级石梯,看着就气势恢宏,颇有一流宗门的气派。 虽然凌霄剑宗已经快要掉出一流宗门的排名了,但面子还是要有的,起码能唬唬人,多骗几个天赋好的新弟子。 封烨的计划很好,他们一行人走到正殿广场的入口,就被值守的同门拦下了。 封烨一脸做作的遗憾表情,冲着郝沉耸耸肩:郝沉道友,看来你我,要暂时分别了。 表情是遗憾,语气分明是愉悦。 郝沉眉毛一挑,刚想回话。就有一道中年男人的嗓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堵在这干什么?赶紧去集合。 方阳冲着走过来的中年男人问了个好:执事好。这就是那晚他去借钥匙的执事。 执事这才注意到方阳,他后知后觉的看向了站在方阳旁边的两人,他先是看向郝沉,那身绣着金边的白色道袍是...天工阁... 这么说,旁边这个就是...执事眼睛一亮,八卦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 值守的弟子简单的向执事说了一下情况,执事听后只十分随意的摆摆手:放他进去吧,这会讲的内容又不是什么秘密,再说... 执事一脸慈祥的看看郝沉,又看看封烨,说道:自家人嘛。 自家人? 封烨:? 郝沉:? 方阳:? 三人脑袋顶着如出一辙的问号,莫名其妙的被放了行。 但他们很快各自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方阳理解的意思是,那晚自己的话说服了执事,执事也觉得废柴师兄和郝大哥的感情很好,亲如兄弟,所以是一家人。 而封烨和郝沉理解的意思则比较简单,天工阁和凌霄剑宗世代交好,所以算是自家人。 想明白了原因,郝沉就忍不住摇起了他的扇子,扬着唇角继续先前的话题:封烨道友,看来上天都不想我们分别。 封烨:......上天也是瞎了眼了。 三人走到了广场中央,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的站着,跟同伴商讨这回开会到底是要讲什么事。 这大中午的,把我们都叫过来是想干什么? 就是啊,我还想多修炼一会儿,三天后内门考核的把握就更多一分啊。 两位初级弟子抱怨道,而在他们旁边的另一名初级弟子,则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内门考核?今年的考核势必要延迟了,毕竟... 他恰到好处的停住了,勾的人心里仿佛有一只猫爪子在挠,好奇的难受。 封烨三人正好站在他们附近,听到这儿,不由纷纷竖起了耳朵。 两位初级弟子一唱一和的催促道:陈兄,你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是啊,陈兄,你我的交情,你就别卖关子了。 姓陈的初级弟子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如实托出了:你们可知道浮岛秘境? 浮岛秘境? 完全没听说过。 封烨三人默契的想。 什么是浮岛秘境?跟陈姓初级弟子说话的其中一人似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另外一人嫌弃的看了同伴一眼,解释道:这天下有三千世界你总该知道吧。 同伴点了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封烨和郝沉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方阳则更加迷茫,他家世普通,在拜入凌霄剑宗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修士的存在。 因此,他对修真界的常识也非常匮乏,凌霄剑宗这一年只教了些修行的基础功法和知识,但其他的,则放到了藏书阁中,等着弟子们自己学习。 而藏书阁则需要在门派修习一年后才能进入,方阳修行还未满一年,因此并没有进去过,自然也不知道三千世界这样的对基础修行没什么作用的知识。 万幸,那解释的人生怕同伴是不懂装懂,特地又解释了一下:我们所在的这方世界只是三千世界其中的一个,除此之外,这天下还有接近三千的大小世界。 有的世界浩渺无垠,灵气丰富,譬如天神居住的天界,也有的世界虽然看起来辽阔,但跟天界一比,只能算中等,灵气也要打个折扣,就像我们在的这方世界。在此之下,还有更小的无数小世界。 浮岛秘境就是一个小世界,整个世界的面积只有一座浮岛大小,但它小归小,内里却另有乾坤,灵气丰饶的程度,堪比某些洞天福地。 众所周知,很多稀有的灵植都喜欢生长在灵气深厚的地方,因此,这浮岛秘境里,堪称是一个聚宝盆,灵药满地可见,虽然有点夸张,但也差不太多。 同伴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奥,这么说来,这浮岛秘境还真是一个好地方,要是能进去一次,想必收获不会小。 没错。刚刚解释的同伴附和道,他话锋一转:可是浮岛秘境这种宝地,想进去的人怕是挤破头,我等区区炼气期怕是没有机会吧。陈兄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话题又转回了姓陈的初级弟子面前,他摇头笑道:张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浮岛秘境跟我们世界连通的入口,每十年开放一次,为期一天。 十年之期一到,数不尽的修士就挤入其中,毫无节制的采摘浮岛秘境里的资源。可那些天材地宝们往往要几十年,数百年才能长成。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 如此竭泽而渔,终于,在百年前,浮岛秘境开始显露出了行将崩溃的迹象。过量涌入的修士不光掠夺了其本身的灵气,并且这些修士到底并不属于那个小世界,他们自身的灵气也会破坏小世界内的平衡。 有大能断言,浮岛秘境已经无法承受筑基期以上修为的修士进入,即便是筑基期,也必须严格控制在一定数量内。否则,浮岛秘境将真正崩溃,世上再无这块每十年开放一次的宝地。 于是,由当时位列第一的我们凌霄剑宗牵头,联合排名前十的其他宗门一起定了一套规矩。进入浮岛秘境的人只能是炼气期或者是筑基期。并且名额必须限定在一定范围内。 另外两人渐渐听出了意思:陈兄的意思是说...今年就是那个十年之期? 陈姓初级弟子点了点头,肯定道:而且,就是五天后。因此,我们的内门考核势必是要推迟了,这次开会八成也是要说怎么评选进入浮岛秘境的弟子名单。 另外两人眼睛具是一亮,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而与之相对的,偷听墙角的封烨和郝沉的表情异常平淡。 一块灵气丰富一点的小世界而已,郝沉不屑的想。 封烨同样对这样的小世界没有兴趣,但他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他是在哪里听过来着? 第11章 机缘 师兄。 嗯?方阳的声音打断了封烨的思绪,他偏过头看了方阳一眼。 就见方阳满眼小星星,一脸抑制不住的期待模样:这是不是就是话本里说的机缘? 话本?封烨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方阳在说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在放在了修行上,但人非草木,刻苦修炼之余,也是需要娱乐活动休息放松的。 方阳的娱乐活动就是看话本,诸如什么最近大火的《李傲天修仙传》,主要讲述草根主角如何一步一步从被人瞧不起的废物灵根,成长为称霸一方的大能。 故事中,大把机缘不要钱一样的往主角身上撞,比碰瓷团伙还热情。当然,这种故事,还少不了情投意合的师姐或师妹,跟主角暗生情愫。 不过方阳大抵还没开窍,他还不能理解男女之情,这话本写的也比较含蓄,他就耿直的觉得那些主角身边的女人都是主角的好朋友。 方阳看故事的重点主要在主角经历的一系列冒险,以及在各种秘境之中如何险中求宝,看的他热血沸腾,自己看还不够,还要大力向封烨推荐。 对此,封烨大概翻了几页,就对这满篇的胡说八道内容心生不耐,将方阳给他的话本随手一丢,现在约莫在他房间的某个角落堆灰。 虽然封烨并没有看多少,但也大概能猜到方阳的意思,方阳大概觉得这个浮岛秘境跟李傲天修仙传的主角经历的秘境是一个性质,去了就会从天上砸下来各种宝物。 然而这完全是胡扯,先不说有没有碰见宝物的运气,单说寻宝过程中要经历的危险,就不是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可以应对的。 这种秘境表面上是个满地珍奇的聚宝盆,但地底下,不知道埋着多少殒命其中的修士尸骨。 有些死于守护灵植的妖兽爪下,而有些,则死于同伴之手。 见宝起意,手足相残,这种事从来都不少见。 封烨自觉自己要肩负起一个师兄的责任,他清清嗓子,正想严肃的跟方阳道明其中的危险,让方阳发热的脑子冷静冷静。 就见一直没说话的郝沉突然插话道:什么话本? 死忠书迷方阳兴奋的跟郝沉简述了一下故事大概。 这种无聊的东西,也就是这样没见过市面的少年喜欢看。郝沉老气横秋的想。 方阳简述完犹觉不够,为了切实说明这本书真的很好看,他还举了个例子:我师兄也很喜欢。 突然被牵连的封烨:......不,我并不喜欢。 哦?郝沉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奇妙,他带着一丝意想不到的惊讶看着封烨,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 不,我真的不喜欢。读懂了郝沉眼神的封烨在内心否定。 封烨想开口辩解,但对上方阳那兴奋的跟人分享喜欢的东西的表情,他又有些说不出口,难道要告诉方阳,那本书被自己拿去垫床脚了吗。 不不,为了不破坏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封烨选择了闭嘴。 肃静! 一道并不如何洪亮,却无端让人有种如雷贯耳感觉的嗓音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 喧闹的广场上为之一静,所有人都仰头看着那悬立在石阶前,脚踏虚空的中年男人,以及站在中年男人身旁,白须白发的老者。 在场的,没有人不认识这两个人,即便是初来乍到的郝沉,也从这两个人元婴期的修为上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金丹期在修真界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而元婴期,则是当前修真界真正的顶尖高手。 虽然元婴之上还有合体期,但合体之境,已经有百年没有人突破,因此元婴就是当世最高的修为。 细数天下所有大小宗门,元婴期修为的也不过几十位,放到哪里,都是要备受尊崇的大能。 这些元婴期的修士大都分布在一些排名靠前的宗门之中,要么是宗门的长老,要么干脆是掌门。 面前这两位,中年面貌,表情严肃,看着就严厉非常的正是凌霄剑宗的现任掌门纪承岳。 而白发白须,神情温和的则是凌霄剑宗一位资历极深的长老周志清。 这两位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外门的初级弟子们一般甚至都见不着面,今天齐齐到场,无非是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 纪承岳见底下安静了,便开口道:你们或多或少应该也都听说了我今天召集你们的目的。 底下响起窃窃私语声。 纪承岳眉头一皱,刚想训斥。周志清周长老就抢过话锋,笑眯眯对着底下说话的人群道:不错,正是浮岛秘境开放的事。 纪承岳见周长老抢了自己的话,心下有些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周长老对这些年轻弟子们格外的宽容,然而纪承岳则相反,他信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不过周长老到底是资历深厚,可以说是亲眼看着纪承岳一步步修行突破到的元婴期,这么一位元老级人物,纪承岳也不想当面跟他抬杠,便任由周长老当了这个和事佬。 周长老继续道:浮岛秘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宝地,我不多说,你们应该也都了解,但,众所周知,浮岛秘境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因此需要严格的限定进入的人数及其修为。 百年前,由我们凌霄剑宗牵头,订立了一套规矩,划分下来,排名前十的宗门每门每派可以有一百个炼气期弟子的名额,以及十个筑基期弟子的名额。 在场的诸位都是炼气期,筑基期的名额与你们无关,至于炼气期的一百个名额,内门中也有一些还未筑基的弟子,共计21个,这21名弟子直接获得进入浮岛秘境的资格,你们需要争夺的是那剩下的79个名额。 选拔定在两天后,就在这个广场,进行随机分组晋级赛,前79名就可以获得在五天后进入浮岛秘境的资格,并且...周长老突然拖长了音调。 他吊了一会儿所有人的胃口,才摸着胡子笑眯眯道:晋级赛的冠军还可以获得进入兵甲阁任选一件地阶法器的奖励。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修士的实力并不是单看修为的高低,法器同样重要。法器可以在一定程度提高修士的战斗力,甚至,某些强大的法器可以帮助修为低的修士越级打败修为高的修士。 而法器,依其珍惜程度,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黄阶较为常见,一般几十上百灵石就可以买到。而玄阶就较为珍贵了,差不多要几百上千灵石,一般的弟子,包括内门弟子,如果不是家世特别显赫的,光靠门派每月发的十个灵石的俸禄,得攒个十来年才能攒出一件。 至于地阶,价格更是翻了好几番,几千灵石只是底价,品质好的地阶法器,甚至可以上万。 天阶法器跟其他三阶完全不同,地阶还可以买到,天阶法器,属于有价无市,碰到都是难得,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凌霄剑宗这回一下拿出一件地阶法器作为奖励,不可谓不是大手笔,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封烨和郝沉这两个奇葩,没有不心动的。 先不要急着心动,我还要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们。纪承岳再次开口,开口就是泼冷水:浮岛秘境,不光有灵药宝物,还有穷凶极恶的妖兽,上一个十年,我们派去的一百个炼气期弟子,回来的只有一半。 诚然,浮岛秘境的机缘甚大,但机缘也伴随着危险,拿到宝物,有没有命回来还是一说。其中利弊,你们自己思量,本门不强求任何人,全凭自愿,想参加的明天来报名。 这倒是把封烨想跟方阳说的话都说了,封烨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方阳的神情。 刚刚一直很激动兴奋的傻小子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此行的风险。 纪承岳和周长老说完后就先行离开了,一众初级弟子们却没有立即散去,他们正跟各自的好友商量到底要不要报名。 竟然只有一半的人能回来,看来此行真的是危险重重,郑兄,你怎么想? 被称作郑兄的人答道:确实很危险,不过...我等修行本来就是与天争命,所谓富贵险中求,如若畏首畏尾,还不如回家种地算了,修什么仙。 郑兄说的在理! 不错,富贵险中求! 这番话得到了周围人的一致赞同,封烨其实也很赞同,他虽然想警告方阳其中的危险,但并不是要打击方阳的积极性,只是想让方阳能在清晰的认知此行的利弊后,再做决定。 方阳也听到了这番话,他犹豫的神情尽消,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他也做了决定。 看来,我也不用多嘴了。封烨有些欣慰的想。 封烨道友怎么想?这浮岛秘境,去还不是不去?站在身旁的郝沉突然问道。 当然不去。封烨在心里回答。并不是怕什么危险,秘境里的妖兽,对别人来说是危险,对他而言,连威胁都构不上。再者说,这秘境里的所谓宝物,封烨也看不上眼。 但是想归这么想,话不能这么说。封烨眼珠一转,做出一副犹豫加害怕的神情,开始胡说八道:还是不去了,听说里面有很可怕的妖兽,会将人剥皮拆骨。 说着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抖了一抖,似乎真的很害怕。 装的跟真的一样。郝沉心想。 但是郝沉并没有拆穿封烨,他反而也学着封烨那样抖了一抖,赞同道:封烨道友说的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我们还是老老实实修炼的好。 这两人的废柴言论在一众斗志昂扬的初级弟子里实在是太过另类,众人不由将视线望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哪两位废柴竟然废的那么清醒脱俗。 一望,竟然还是两个名人。 顿时,他们本来鄙夷的目光变成了理解,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不想冒险,跟他们这群单身狗不能比。 封烨再次感受到了上午那种如芒在背,意味深长又不可言说的眼神。 封烨:???到底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呀~ 咸粽最棒! 第12章 玉坠和竹片 封烨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这群人就是用这么神奇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人说什么原因。 毕竟谈论八卦怎么可以当着八卦主角的面谈,因此封烨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很快受不了这么多人一起注视的压力,带着方阳,飞快的从人群中溜走了。 作为称职的牛皮糖,郝沉当然紧紧的跟在封烨身后。 三人又回到了满地凌乱的练武广场,会开完了,工作也是要做的。 封烨和郝沉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行为的幼稚,两人这回没有再胡闹,而是老老实实的各扫一边。 而方阳,热心的加入了清扫队伍,他一边扫一边跟封烨兴奋的说自己的决定:师兄,我要去! 封烨并不意外,他早看出了方阳的想法。 他也并不准备劝阻,修行这条路,无论如何艰险,注定是要由自己走的。 他只是叮嘱道:你去之前要做好准备,比如什么疗伤的丹药,或者解瘴气的药草。 方阳想了想:疗伤的药我那里还有,解瘴气的药草,后山好像有,我明天上山去找找看。 凌霄剑宗的祖师爷选了这里作为门派根据地,当然不是瞎选的。这座山脉幅员辽阔,灵气深厚,是块不可多得的修行宝地。 历代弟子虽然在山上修建了很多房屋宫殿,但仍有相当大的面积,是完全没有被开发过的深山老林。 这就是凌霄剑宗所谓的后山,后山的灵气滋养着各种各样的灵药草木,以及妖兽。 当然,为了保证弟子的安全,凌霄剑宗会不定期组织筑基以上的弟子去清剿后山的妖兽。 但总归会有漏网之鱼,虽然方阳的修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想想方阳也快走了,自己这个做师兄的似乎都没有为方阳做过什么。 封烨想到这儿,有点愧疚,就顺嘴道:我陪你去吧。 他话音一落,郝沉立马见缝插针道:我也去。 牛皮糖。 封烨看着郝沉心想。 郝沉回以微笑,假装看不懂封烨嫌弃的眼神。 虽然方阳并不觉得废柴师兄能帮上什么忙,但他也贴心的没有拒绝废柴师兄的好意。 三人打扫完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约定明早再碰头。 房门一关,总算摆脱了郝沉的封烨松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扔掉了一个大负担。 他在自己的房间翻翻找找,最终在床底找到了那本被自己随手扔掉的李傲天修仙传。 封烨将书掸了掸,又吹了吹上面的灰,才打开翻了两页。 他突然把这本书找出来,绝对不是他的口味突然转变了,他依然觉得这本书是胡说八道。 清晨练剑的时候,封烨就心痒的想指点一下方阳,可是碍于郝沉在场,他什么话都不能讲。 但是,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而那个主意的灵感来源于... 封烨翻了十来页,终于翻到了自己想找的内容。 主角李傲天因为天赋平凡,受尽了冷眼,自暴自弃之际,偶然捡到了一枚玉坠。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玉坠,谁料想巧合之下,李傲天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到了玉坠上,唤醒了玉坠中沉睡的老爷爷。 老爷爷当然不是普通的老爷爷,他是一名因为意外流落至此的大能的残魂。甭管他是怎么流落的,也甭管他为什么找上了资质平凡的李傲天。 总之,他们在一起了。 老爷爷一路指点着李傲天的修行和成长,成功帮助李傲天走上人生巅峰。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寄居玉坠中的老爷爷说的话,只有跟玉坠滴血认主后的李傲天可以听到。 多么棒的点子。自己只要仿造一个这样的玉坠,就可以避过郝沉,直接跟方阳说话。 封烨一边翻书一边感叹自己的机智。 感叹完了,封烨又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他已然为自己代入了老爷爷的角色。 说干就干,封烨从竹榻上跳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开工。 然后...然后他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哪来的玉坠? 封烨翻遍了屋内的大小橱柜,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哦,原来我是个穷光蛋。 虽然已经冒名顶替有一个月了,但一向对钱财不在意的封烨于今天才发现了这个事实。 但有句老话说的好,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有玉坠,整个木头的也一样。 封烨就地取材,直接从自己屋外的竹林砍了截竹子回来。他将竹子打磨成了一块两指宽的小竹片,又拿起毛笔,在竹片上画阵纹。 他是个冒牌老爷爷,也不准备真的把自己的一缕魂魄放进竹片里,他只是在竹片上画了个通讯阵,自己可以通过这个阵纹直接跟竹片另一端的人在识海里对话。 而除了通讯阵,为了不因为阵法启动时外泄的灵气暴露这个竹片的特殊,封烨又加了一重隐息阵。 这两种阵法各自都很简单,但重叠在一起画,就完全到了另一个难度。 两重阵纹必须彼此关联,彼此融合,否则一但行差踏错,阵法就报废了。这种需要自己修改的组合阵法,非得是极其精通阵法原理的大师级人物才能做到。 而封烨画的很快,甚至还没有他磨竹子的时间长。 阵纹在画完最后一笔后,短暂的闪动了一下灵光,就隐入了竹片内。 大功告成。封烨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只剩最后一步,怎么把这个竹片交给方阳。封烨准备照搬书里的桥段,让方阳去捡。 现在正好也快到傍晚了,方阳也大概要练剑回来了。 于是,封烨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方阳的屋前,他远远的瞧见了方阳的身影,立刻将竹片往地上一丢。 然后闪身躲到竹林里,等着看方阳把竹片捡起来。 方阳走近了,方阳走的越来越近了,方阳走到了竹片旁边,方阳走了过去。 走了过去? 封烨眼睁睁看着方阳目不斜视的从竹片旁边走过。 封烨:......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玉坠掉在地上,一般人都会捡,但一块普普通通的竹子削成的竹片,甚至不会被注意到。 封烨为自己愚蠢的失误捂了会儿脸,但,他还有机会。 方阳进门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拿着身干净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封烨抓住时机,在方阳再次走过竹片时,催动阵法,阵法闪动的灵光终于让方阳注意到了这块竹片。 方阳蹲下身捡起了竹片,他眉头轻皱,他刚刚好像看到这竹片闪了一下,但现在这竹片又不闪了。 方阳端详了一会儿,没端详出结果,就将竹片随手放到了口袋内,准备洗完澡再研究。 躲在竹林里的封烨舒了口气,可算是成功了。 天又黑了一点,洗完澡回来的方阳坐在自己房间的竹榻上,反反复复的打量这块捡来的竹片。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花眼,这竹片当时确实闪了一下,可偏偏现在又不闪了,毫无异样。 正当方阳想将这竹片放在一边时。 咳... 突然有一声沉闷的咳嗽声响起,方阳惊的从竹榻上跳了起来,他环顾四周,质问道:谁? 一道苍老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少年人,是你唤醒了我? 不远处封烨的房间里,封烨捏着嗓子,一边看书一边读台词。 方阳一愣,这台词怎么那么熟悉,作为死忠书迷的他很快想起了这句话的出处,他的神情变得惊喜:你是送宝老爷爷? 送宝老爷爷? 封烨嘴角一抽。 咳咳咳...这苍老沙哑的嗓音猛地咳了一阵,然后否认道:不是,但是你我有缘,正好,我看你也是名剑修,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其实按照书中的剧情,老爷爷还有一段要磨叽,说是要考验考验主角。不过封烨觉得掐着嗓子说话太累了,所以他直入主题。 方阳完全没有怀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老爷爷,只满脸兴奋的穿好鞋子:先等等,我去告诉师兄! 封烨:...... 眼看着方阳的脚步渐远,封烨慌乱下直接喊了出来:等等! 远去的脚步声一顿,又慢慢走了回来。 方阳的语气疑惑: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封烨:......糟了,刚刚一着急,没有掐着嗓子说话。 但是封烨转念一想,一直掐着嗓子说话也怪累的,谁规定的捡到的玉坠或者竹片里一定得是个老爷爷? 玉坠都被他换成竹子的了,老爷爷变得年轻一点也无所谓。 封烨想开了,他直接用回了自己的原音,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嗓音,他是用神识跟方阳交流,因此方阳听到的是他真正的声音。 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在屋内响起,像是空谷幽泉般清冽,又像是穿破树影重叠的那缕阳光般坚定有力。 这声音让方阳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莫名其妙出现的老爷爷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大哥哥这件事上,而是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大哥哥,你声音真好听。 声音好听的男人低笑了一声,然后带着笑意回道:我会指点你剑法,但是有个条件,我的事你不能告诉人。 废柴师兄也不行吗? 废柴师兄? 封烨:......虽然大概知道自己在方阳心中的形象,但亲耳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好听的嗓音消失了片刻,再开口时,是不可置疑的否定:不行。 奥。方阳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 对了。方阳应完之后,又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这声音再次笑了起来,带着一丝鼓励,又带着难掩的傲气:等你真正能够纵横天地的时候,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13章 攀比 白鼻魔熊,常见的低等妖兽,性格暴躁极富攻击性。成年的白鼻魔熊身高约有三米,修为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炼气期十层。封烨抬起头,用眼神目测了一下面前这个站在自己十米远的地方,比自己整整高了一截的白鼻魔熊,推测道:面前这只应该就是个成年的。 啪啪啪。郝沉配合的鼓了一会儿掌,带着笑容赞叹道:封烨道友还真是见多识广。 郝沉道友高看我了,白鼻魔熊在我们这儿是常年霸占后山妖兽清剿榜最难缠的妖兽榜榜首,这种妖兽的信息我凌霄剑宗所有弟子都知道。并且... 封烨话锋一转,脸转向郝沉,神色带着几缕羞赧:说来惭愧,我实力不济,只有炼气三层,郝沉道友整整比我高了一层,这只白鼻魔熊就拜托你了。 郝沉笑容不变,将皮球又踢了回来:封烨道友有所不知,我虽然是炼气四层,却是吃丹药吃上来的修为,根基不稳,实际实力差不多只有炼气二层,还是封烨道友更胜一筹。 不不不,我的修为其实也不太稳固,郝沉道友这几日也看见了,我剑法荒废了太久,实在没有能力应付这么凶狠的妖兽。 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印证封烨的话,十米远的那只白鼻魔熊配合的发出了一阵吼声,惊的林间大片的不知名的鸟群扑腾起翅膀,飞快的逃离此地。 吼声掀起声浪,吹的封烨和郝沉的道袍各自摆了摆,但两人依然稳稳的站在原地,没有退后半步。 退虽然是没退,但他们也没有上的意思。 封烨道友也知道我天工阁是炼器为主的门派,论起战斗能力,十个天工阁弟子都不一定比得上贵派一个弟子,封烨道友就不要谦虚了,你的实力绝对是远胜于我。 站在封烨和郝沉身后的方阳听着两人的对话,面无表情。 前面这两人百般推脱,找尽各种借口,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废柴师兄的朋友,理所当然的,也是个废材。 这两个废材看起来还志趣颇为相投,竟然在互相攀比到底谁才是更废的那根柴。 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攀比的?废柴的世界真是太难懂了。 方阳抬眼望天,他开始后悔。 也许他昨天就不该答应让废柴师兄陪自己来找解瘴气的药草。 今早,他和废柴师兄,以及废柴师兄的好友郝大哥三人一起结伴上山,初时还比较顺利,废柴师兄和郝大哥一边走一边斗嘴,自己则在专心的采草药。 但这两人嘴上斗着斗着,身边开始出现一些怪事,比如废柴师兄的头顶突然砸下来一截树枝,不久后,郝大哥的头上砸下了一截更大的树枝。 废柴师兄被脚下突然出现的石头绊到,郝大哥笑眯眯的走了不到三步,也被石头绊了一下。 后来更加过分,废柴师兄附近的树突然倒塌,不偏不倚,谁都不砸,就砸向废柴师兄。 郝大哥在旁边一脸关切的询问废柴师兄有没有受伤,哪料想,他话刚说完,背后的树也突然倒塌,同样的谁都不砸,就砸向他。 方阳将这一切怪事都归咎于倒霉。 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太倒霉了,像他,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什么砸下的树枝,绊脚的石头,突然倒塌的树,通通都与他无关。 但现在的事,却与他有关了。 那两根倒塌的树好巧不巧,是白鼻魔熊最喜欢的一种果树。 果树倒塌,果子自然也不能幸免,被摔烂的果子流出汁液,香气吸引了附近的这只白鼻魔熊。 于是就有了面前这一幕。 面对站在十米外虎视眈眈的打量己方的白鼻魔熊,废柴师兄和郝大哥还是没有停止过斗嘴。 这两人越说越来劲儿,直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互相攀比了半天,还是没有攀比出谁更废一点。 方阳都要听烦了。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接近。 看来这只白鼻魔熊也听烦了,它虽然是妖兽,智商却并不低,毕竟光凭蛮力,可登不上后山最难缠妖兽榜榜首。 它在进攻前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类,观察了一阵子后觉得没有什么威胁,这才挥舞着硕大的熊爪冲了过来。 三米高的巨熊,奔跑的速度并不因为庞大的身形而减慢,几乎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它就冲到了封烨和郝沉面前。 而这两个人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个抱着双臂,一个摇着扇子。 吼!白鼻魔熊又吼了一声。 这回因为距离的接近,除了吹动袖袍的声浪,三人还同时闻到了野兽口中刺鼻的腥臭气味。 硕大的熊爪从上至下挥下,光凭那爪子就足以将一个人类最坚硬的头骨撕碎。 郝沉道友,你再不出手,我们就要死了。封烨仰头看着那即将呼到自己头顶上的爪锋道。 封烨道友放心,能跟你死在一起,此生足以。郝沉摇着扇子叹道,言语间充满了看破生死的豪迈。 方阳:......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在场的他无论是身高还是年龄都是最小,但他自觉自己才是在场唯一的大人,必须担负起保护这两个废柴的重任。 而且他可是炼气七层,不知道为什么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在推脱谁去对付白鼻魔熊的时候都自动把自己忽略了。 这只成年的白鼻魔熊虽然有炼气十层的实力,但自己并不需要打败它,只需要拖住它,争取足够的时间,让废柴师兄和郝大哥逃跑就好了。 方阳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所以,他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用上山时特地的带的防身的铁剑从下往上斜斩。 白鼻魔熊不是第一次跟人类修士打交道,也知道这种闪着寒光的金属的厉害,它挥下的爪锋在空中突然改变了方向。 铮一声,剑锋撞上了白鼻魔熊全身最为坚硬的熊爪。 炼气七层虽然极大的强化了修士的体能,远胜于普通凡人。但跟体质天生有优势的妖兽完全不能比。 况且白鼻魔熊本来就是以力量见长的妖兽,它又是炼气十层的实力。 这一相撞,方阳直接被顺着剑柄传来的巨大力道撞的退后了五六米。 方阳挑衅的举动惹火了这只白鼻魔熊,它不再管封烨和郝沉,只怒吼着向方阳冲去。 方阳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站稳,他剑锋向前,双腿分开,重心放低,摆好迎敌的姿势。 同时,心里回忆着昨天那个寄居在竹片里的神秘大哥哥的指点:你出剑时虽然用了很大的力道,可是力在身体的走势不对,导致你真正用在剑上的力至少浪费了三成。 力从地起,然后传到身,臂,腕,指,节节贯穿,上下相随,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将力道灌注于剑身。 尖利的爪锋再次挥到了眼前,方阳眼神一凝,他照着神秘大哥哥的话,从脚部发力,然后到身,臂,腕,指,最后到剑身。 方阳猛地出剑,灌注了强大力道的铁剑带起破风声,再一次撞上了熊爪。 又是铮一声。 方阳的脚深陷泥地,并且向后滑行了两三步的距离。 但是,他停住了。 退后两三步后,他停住了。他没有再被白鼻魔熊的力道撞飞,而是真正挡住了这以力量见长的熊爪。 方阳心里一喜,那个神秘大哥哥说的是真的。 不远处的封烨同时笑了笑,他看出了方阳出剑时动作的微小变化,看来自己昨晚那一番教学没有白费。 封烨道友笑什么?一直密切关注封烨动作的郝沉突然问道。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 封烨连忙收了笑容,飞快扯了个理由:我的小师弟实力那么强,郝沉道友,看来我们不用死了,我是在为我们熊爪逃生而庆幸啊。 郝沉将半边脸藏于扇面后,只露出那双桃花眼,他眼睛微眯,带着缕不相信的质疑语气道:是吗? 封烨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是。 郝沉并不信,但他也没有再追问。 他合起扇子,用扇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眼睛在看跟白鼻魔熊缠斗的方阳,话却是对着封烨在说:封烨道友就不上前帮帮忙,不害怕你那小师弟被白鼻魔熊的熊爪撕碎了? 封烨同样在看着方阳,他在观察方阳使剑的动作,到底只有一个晚上,方阳并没有真正理解贯通自己那番指点,但凭现在的方阳,对付这只白鼻魔熊并不成问题。 即便不能胜,但也绝不会败。 封烨十分自信,不是对方阳,而是对于自己教给方阳的剑法自信。 所以他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对郝沉回话道:我这种微末的实力,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不要给白鼻魔熊平添一笔杀孽了。 呵呵。郝沉低笑了一声:封烨道友一直这么谦虚。 封烨滴水不漏的回话道:我这不是谦虚,是有自知之明。 郝沉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14章 创造机会 吼!白鼻魔熊凶狠的吼了一声,熊爪同时向方阳的脑袋拍去。 不用怀疑,让这熊爪拍到自己的脑袋,自己的脑袋大概就跟摔在地上的西瓜差不多,稀碎。 方阳气沉丹田,运转起全身灵力,来强化自己的肌肉骨骼,剑锋横于头顶,再次挡住了致命的熊爪。 一滴汗水从方阳的额角滴下,他跟白鼻魔熊已经缠斗了好几个回合,虽然他按着那个神秘大哥哥的指点,可以勉强应付白鼻魔熊,但他的体力远远无法跟这种长期在山林间奔走的妖兽相比。 再耗下去,自己一定会败。 不过,他可以溜嘛。 方阳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拖了那么久,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应该也已经跑远了,现在自己再寻个机会跑路,就算脱险了。 方阳刚这么想,耳边突兀的响起一阵掌声,并且夹杂着助威声:师弟,加油! 方阳:...... 他猛地使力,挥剑荡开了一直遮挡着自己视线的三米多高的白鼻魔熊。 他这才发现本该在他计划中远远跑掉的两人依然站在原地,甚至连位置都没挪一下。 自己在这边出生入死,那两人一脸悠闲的在看戏。 看到方阳望向自己,封烨还笑着跟方阳挥了挥手。 方阳:......心好累。 封烨悠闲的神情突然一变,他提醒似得指了指方阳的身后。 方阳同时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他猛地矮身,就地一个侧滚,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狡猾的悄悄绕到他背后来偷袭的白鼻魔熊。 白鼻魔熊扑了个空,因为前冲的惯性,它又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下来。 方阳严阵以待,准备应对回过头再次扑向自己的妖兽。却不想...那白鼻魔熊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个最矮的人类太难缠,竟然为自己换了个对手。 它笔直的朝封烨和郝沉的方向冲去。 封烨的笑容和郝沉摇扇子的动作同时一顿。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默契的向两个方向跑,白鼻魔熊左右望望,白色的鼻子轻嗅了一下,选择了郝沉。 封烨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被熊追的郝沉,虚伪的关心道:郝沉道友,跑的再快一点,它的爪子就要够到你了~ 封烨幸灾乐祸的心情从飞扬的语调中暴露无遗。 郝沉眼睛一眯,他突然不跑了。 三米高的巨熊仿佛一座小山,将郝沉完全挡住了。 封烨短暂的失去了郝沉的身影。 眼看着熊爪要拍到郝沉身上,郝沉突然抬起扇子挡住了挥下的爪锋,这扇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折扇,但面对这可以轻易撕裂骨头的熊爪,竟然连个豁口都没有。 而且郝沉拿扇子的手也非常稳,方阳跟熊爪硬抗时,只能勉强应付白鼻魔熊那么强的力量,但郝沉的手稳的仿佛什么坚硬无比的山石,熊爪连一分一毫都无法前进。 郝沉轻松的挡住了白鼻魔熊的攻击,他只要微一使力,就可以直接荡开面前的巨熊。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拦下了攻击,然后借着熊身的遮掩,用空闲的左手虚虚的一弹。 一道无形的灵气被打入了白鼻魔熊的丹田。 白鼻魔熊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而此时,见势不妙赶过来支援的方阳终于赶到。 他从白鼻魔熊背后出剑,想要引开白鼻魔熊的注意,来救援郝大哥。 然而出乎所料的,面对从背后刺来的利剑,白鼻魔熊躲都不躲。 就在方阳惊讶的以为自己要得手的同时,一道极强的灵气以白鼻魔熊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砰一声,这强大的灵气直接将方阳吹飞了起来,撞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才停下。 封烨右脚前踏,站在原地稳定住身形。 扩散的灵力仿若飓风,吹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眉头紧皱,看着那灵气突然暴涨的巨熊。 吼!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巨大的吼声传来,几乎震破耳膜。 白鼻魔熊的身形同时随着吼声胀大,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又长高了几寸,垂于两侧的熊爪爪尖也变得更加尖利。 粗重的喘息声传来,白鼻魔熊慢慢转过头,兽眸红的滴血,瞳孔里闪动着暴虐的怒意和杀意。 筑基期......封烨仰头看着这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巨熊喃喃道。 这妖兽竟然于瞬间突破了炼气十层到筑基的门槛,进阶了。 这绝不可能,先不说白鼻魔熊这种普通妖兽的极限修为就是炼气十层,就说这样在战斗中莫名其妙的突破,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妖兽进阶极为艰难,往往都需要几十数百年的积累才能进一阶,怎么可能像面前这样,突然就进阶了。 一定有人在捣鬼。封烨的目光越过巨熊,看向站在巨熊身后,用扇面遮掩着唇角的郝沉。 郝沉的眉眼弯起,看起来无辜又和善。 只是若是加上他被扇面挡住的唇角却完全是另一种表情了。 算起来,他来这儿也有两日了,他不光在方阳身上打探过,他还试着询问了其他凌霄剑宗的弟子。 然而除了打听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封烨的双修道侣以外,郝沉什么也没打听到。 跟至今毫不知情的封烨不一样,郝沉昨天下午跟凌霄剑宗的弟子闲聊的时候意外知道了这则空穴来风的八卦。 只是他在惊讶之余,并没有否认,反而半是顺水推舟的认了这个身份,毕竟这重身份有利于他套话。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问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封烨这个人真的是滴水不漏,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及其真正的实力。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郝沉决定主动出击,筑基期的妖兽,炼气七层的方阳绝对无法应付。如果封烨不想让他这傻白甜小师弟白白死掉的话,唯有亲自出手。 而只要封烨一出手,自己则多少可以从他的出招方式上看出点端倪。 郝沉带着戏谑的笑意,远远的看着封烨,在扇面后勾着唇角,无声道:这回你出不出手呢?呵呵... 第15章 剑气 咚!咚!咚! 三米多高的白鼻魔熊向着封烨跑来,它每一次踩上地面,地面上的小石子都会微微的颤动一下。 泛着危险寒光的爪尖刺向封烨,封烨一动不动,他飞快的评估眼下的状况,他要不要出手? 师兄! 他还未做出决定,方阳的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 一缕银光从身侧突现,拦住了挥向自己的熊爪。 封烨看着突然跑过来挡在自己面前的方阳愣了一下,他本来从道袍中伸出的五指又缩了回去。 他并不用出手。 封烨做了这么一个判断。 炼气七层的方阳战胜不了筑基期的白鼻魔熊吗? 确实,方阳战胜不了。 但是,有自己帮忙的方阳,却未必。 方阳有意的带着白鼻魔熊远离废柴师兄的范围,他只感觉压力倍增。之前还尚且能支撑一会儿,现在每一次剑锋撞上熊爪,那突然加强的力道都震的他手部发麻。 铁剑上也多了几个豁口,这样下去不行,他根本无法应对筑基期的妖兽。 就在方阳想开口叫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快跑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又是那个来历成迷,声音却非常好听的男人声音。 别慌。 只不过是短短两个字,本该苍白又无力。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的语气平稳且笃定,让人无端的想信任他的话。 方阳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平稳了下来,他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将那捡来的竹片随身带在了身上。 这妖兽力量占优,不要硬拼,运剑时腕部用力,剑势如电般迅疾,如水般缠绵。 方阳照着做了,手部的发麻感一下缓解了不少,腕部运剑产生的脆劲作用于剑身,使之在撞上熊爪时一触即离,卸去了绝大部分白鼻魔熊的力道。 咦?郝沉惊讶的咦了一声,原本看封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这家伙铁石心肠,并不准备为这捡来的便宜师弟出手。 哪料想自己一向没在意过的傻白甜竟然出乎自己所料的挡住了筑基期妖兽的攻势。 封烨双手藏于袖袍内,掐着手诀,而他面上则紧紧盯着跟妖兽缠斗的方阳,一副担心又因为无能为力而焦急的样子。 郝沉用眼角瞥了一眼封烨的神情,心道即便方阳比自己想的强了一点,但也绝对不可能战胜筑基期妖兽,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师兄,到底有没有那么狠的心? 郝沉想的没错,方阳虽然暂时的挡住了白鼻魔熊,但很快,他再次露出了败相。 噼啪一声,跟熊爪对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铁剑响起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这本来就是凌霄剑宗人手一把的普通铁剑,能在妖兽爪下撑那么多回合,已经算质量过硬了。 眼下,剑身中部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 剑要断了。 这个认知让方阳惊慌失措,剑身一但崩断,手无寸铁的他毫无抵抗妖兽的能力。 随着他的慌乱,他运剑的姿势同时出现了失误,熊爪穿过防守的空隙,抓向了他的侧方,虽然方阳及时补救,但熊爪仍在他左臂上留下鲜血淋漓的伤痕。 血腥味刺激了白鼻魔熊,它血红的双眼变得又深了几分,鼻尖微微耸动,獠牙外露,它战意高涨。 而与之相反,即将崩断的铁剑和受伤的胳膊,两重打击让方阳几乎没了再战的勇气,他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 别退!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 方阳被这声音一呵斥,后退的脚步虽然停住了,但他内心的怯意却并没有消失。 他看着再次冲过来的巨熊,在内心有些崩溃的大喊:我打不过它...... 未必。男人给了这么一个回答,时间紧迫,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在它逼近你的同时,寻找它的破绽,给它致命一击。 说的容易,先不说破绽能不能找得到,就说这行将崩断的铁剑,有没有刺穿这妖兽坚硬皮肤的能力还是个问题。 巨熊在瞬息间逼近了方阳,因为男人的呵斥,方阳已经失去了逃走的机会。眼下,他除了背水一战,别无选择。 他带着恐惧的、睁大双眼,死死盯着白鼻魔熊从两侧袭来的熊爪。 这熊爪直冲他的脑袋,想把自己像拍西瓜一样拍的粉碎。 熊嘴大张,流下充满腥臭气的涎水。 等等,方阳突然意识到了,这就是破绽。 白鼻魔熊在进攻的同时,露出了最大的空门。 自己只需要于此时出剑,刺穿魔熊的熊嘴,就可以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 但是...但是...他手中的这把铁剑到底能不能刺穿熊嘴...亦或是在撞上熊嘴的同时崩断? 方阳不知道,他内心犹豫又惶恐,三个字在他心里回荡:会断的....... 不会断!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 真的会断的!方阳清晰的感觉的到自己手中铁剑的情况,虽然这个神秘大哥哥于剑法一道确实很有造诣,但到底拿剑的是自己而不是他,方阳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既为剑修,不相信自己手中剑,你还能相信什么!男人的语气近乎质问。 方阳一直惶恐犹豫的心突然一定,是啊,既为剑修,如果他不相信自己手中这柄剑,他还能相信什么? 不管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方阳突然狠下了心,他将内心的一切怯懦和怀疑都抛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中只有那高大到甚至需要俯下身来攻击自己的巨熊。 两侧袭来的爪锋,几乎刺痛皮肤的劲风,他全然不顾,只死死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兽嘴。 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男人的吼声:就是现在! 如破开夜幕的闪电般的银亮剑光一闪而过,急电般的刺向大张的熊嘴。 剑锋撞上了獠牙,白鼻魔熊的牙齿虽然不比熊爪那样锐利,但同样的是不可小觑的利器。 命悬一线的铁剑毫不意外的崩断了。 因为反作用力,上半截剑锋倒转着飞出了数十米的距离。 一直冷眼旁观的郝沉眼睛微微的睁大,带着丝不敢置信。 他看到了崩断的铁剑,但他也看到了...以灵力凝成的剑锋贯穿了白鼻魔熊的口鼻,从脑后穿出。 这是...剑气... 剑气是剑修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分水岭,可以说,只有真正修出剑气时,才配被称之为剑修。 但剑气的领悟毫无规律,全凭个人的悟性和机缘,有的愚钝的人,即便结成了金丹,都未必能真正修出剑气。 天资绝艳如曹子睿,也不过是在筑基期才领悟。 这个资质平平的少年竟然在炼气七层就领悟了剑气? 怎么可能? 郝沉此时的不敢置信跟不久前封烨看到白鼻魔熊突然进阶成筑基期时的不敢置信如出一辙。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 并且,同样的,他在内心否定之后,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封烨。 封烨注意到了郝沉的目光,他回了个无辜的笑容。 诚然,他帮了一点小忙。在生死一线之际,他以自己的神识为引,引导着方阳斩出了这无坚不摧的一剑。 但如若方阳当时没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内心有半丝半毫的犹豫的话,灵气无法凝聚成剑气,结果只能是失败。 死倒是不会死,毕竟封烨这个便宜师兄并没有那么狠的心,真的不行的话,他还是会出手的。 只是结果不会像现在这样圆满,方阳修出了剑气,而自己也没有暴露。 完美。封烨美滋滋的想。 第16章 北冥 咳咳...有没有人来帮我一把...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闷闷的,像是被压在什么东西下面。 封烨一愣,这才想起来,方阳还被压在死去的熊尸下面。 脑部被直接贯穿,无论肉身如何强横,这只妖兽都于瞬间死亡。 挥到半途的爪锋失去了力道,硕大的熊身砸向地面,不偏不倚的砸向了面前的方阳。 凝成剑气消耗了方阳极大的灵力,他手脚发软,已经没有力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这沉重的熊尸。 本想安静的等待救援,哪料想废柴师兄和郝大哥那么不靠谱,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过来拉自己一把。 方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封烨连忙跑了过来,连拖带拽的把方阳从熊尸下拽了出来。 郝沉本来想假模假样的帮帮忙,但是看到那方阳一身不知道是熊血还是人血的血水混着泥污,实在狠不下心这么糟蹋自己,以及自己这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道袍,所以他就只是在旁边看着。 方阳重见天日后的第一时间先喘了口气,平稳自己因为过度消耗而紊乱的内息,然后眼睛亮闪闪的,献宝一样的对封烨道:师兄,我刚刚是不是练出剑气了? 这是跟自己求表扬呢?封烨听出了方阳的意思,少年人的心性就是不定,因为一丁点小的成就就急切的想要获得赞同。 不过方阳的表现确实还尚可,所以封烨满足了这个要求,他笑着摸了摸方阳的脑袋,样子跟摸小狗没什么差别。 方阳尤觉不够,又转过头看向郝沉,重复了一遍:郝大哥,我是不是练出剑气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被索要表扬的对象,郝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摸头已经被用过了,他只能拍马屁:英雄出少年,不愧是凌霄剑宗的弟子。 方阳美滋滋的,一脸傻笑,左右都问完了,他又在心里问,可是那个神秘大哥哥又一次神秘消失了。 跟昨晚一样,一但对方中断了跟自己的联系,自己完全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方阳有些遗憾,毕竟比起被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夸,他还是更想被这位似乎超级超级厉害的神秘人夸。 得了,我们收拾收拾下山吧,你明天还要去参加晋级赛呢。封烨见方阳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提议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两道破风声。 两个身穿黑白道袍的凌霄剑宗弟子御剑而来,离地三米远的时候,动作利落的从剑身上跳下。 两人落地时首先看到了一具硕大的熊尸,然后才有空转头打量在熊尸附近的三人。 其中一人疑问道:这只白鼻魔熊,是你们干掉的? 封烨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身份,筑基期,估计是最近负责清剿后山妖兽的内门弟子,因为白鼻魔熊进阶的动静太大,被吸引过来察看情况的。 想明白了身份,封烨才解答道:严格的来说,是他干掉的。他把身旁的方阳往前一推。 方阳踉跄了一步,连忙稳定住身形,然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两位内门弟子一看,方阳一身的血污,只当他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伤,立刻一左一右的上前把方阳架着,然后驾驶飞剑,一边起飞一边道:坚持住,我们送你去找人疗伤! 等等,我没...方阳一脸懵逼的被架走了,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御剑飞行时扑面的冷风堵住了嗓子眼。 封烨站在原地忍不住乐的笑了一声。 封烨道友,我们也下山吧。 郝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封烨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大牛皮糖。 封烨愉悦的心情一下变得有几分苦闷,今天这一行本来应该很轻松,路上那么多波折,都跟郝沉有关,虽然自己也回击了,但封烨还是觉得郝沉应该占绝大部分责任。 封烨嫌弃之余,还是顺着郝沉的话,一同下山了。 只是路途中,封烨突然发现一直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牛皮糖现在竟然意外的疏远。 这个疏远只是相较平时而言,平时郝沉差不多会站在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而现在,郝沉一但触及一米的警戒线,就会反弹似得离远一点。 封烨眼珠转了一下,他立刻想到了原因,因为他把方阳从熊尸下拉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沾了点血污,联想到郝沉当时假模假样想帮忙最终又没有帮的动作,封烨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家伙除了臭美,还有轻微洁癖。 不冷不热的天,一天到晚拿个扇子在摇,封烨十分直男的觉得郝沉就是在臭美。也就是他们门派女弟子少,不然郝沉那副极具欺骗性的风流公子模样,指不定有多少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围着。 不过...这并不是缺点,反而是个封烨可以利用的优点。 封烨突然脚步向右,往郝沉的方向走近了一步,郝沉立马退后了一步。 封烨憋着心里的坏笑,故意伸手想要搭上郝沉的肩膀,他伸的是自己沾着血污的右手。 郝沉展开扇子,以扇面为屏障,坚定的隔开了封烨和自己。 封烨佯做受伤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郝沉道友莫不是嫌弃我? 郝沉扬起一抹没有丝毫真心的假笑,口是心非道:绝对不是。说话的同时,他用极大的定力,将自己展开的扇子放下了。 封烨闻言,将手又伸的近了一点。 郝沉眼看着那夹杂着腥臭气味的血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在自己一尘不染的白道袍留下乌七八糟的爪印,他眉毛直跳,终于,在封烨即将搭上他的肩膀的时候,他绷不住了。 他突然往后闪了一下,语速飞快道:是这样,封烨道友,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就不跟你一起慢慢下山了。 说完,也不等封烨同意,几乎是逃也似得加快脚步先封烨一步下山。 封烨站在原地,带着得逞的笑意,目送着郝沉远去,他可算找到了对付这个牛皮糖的办法。 等郝沉走了大概一刻钟,封烨脸上的笑意全数敛去。 他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周围,确认郝沉真的走远了之后,突然又走了回头路。 他回到了那具熊尸旁,拾起那柄被崩断的前半截铁剑,这铁剑上满是豁口,想要刺穿坚硬且厚重的熊皮,无疑是天方夜谭。 但这铁剑到了封烨手里,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几乎是切豆腐一般的,就刺入了熊尸的丹田。 妖兽死亡之后体内的灵气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溃散,而刺破了丹田之后,聚集于丹田中的灵力立马找到了缺口,泄洪一般的向外冲去。 外泄的灵力吹起微风,吹动了封烨额前的刘海。 封烨突然伸手,他的动作极快,几乎难以看清,闪电一般的,于虚空中抓住了一丝逃逸的灵气。 低等妖兽的灵气驳杂,但在这股驳杂的灵气之中,封烨带着丝果然如此的抓住了一丝极为精纯的灵气。 这股灵气并不起眼,但封烨抓住了它之后,立刻感觉到了它与其它灵气的不同。 他握紧的掌心里传来一阵阴冷感,像是握着什么千年不化的寒冰。 封烨眯着眼想,这才是让白鼻魔熊突然进阶的原因,而这股灵气的来源,除了郝沉,没有第二个人选。 这样阴冷的灵气......封烨在内心思索了一阵,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一片极北之海。 封烨心里一凛,如果郝沉真的来自于北冥的话,不知道他到底是北冥那边的什么人。 封烨对北冥并不了解,只大概知道那边的人员情况相当复杂。那位北冥之主极其热爱于收小弟,到底有多少手下估计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封烨这个跟北冥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更加不清楚,北冥在天界的最北端,他住的地方离北冥太远,因此他几乎没有真正跟北冥那边的人打过交道。 北冥那片海域占地极广,为方便管理,大致划分为五片海域,由五位实力极强的海主掌管。 而在五大海主之下,还有各种各样阶级错综复杂的小管事,平时会跟人界做点小贸易。 至于五大海主之上,则是那位不知道活了几万年,即便是天界之中也堪称是活化石的北冥真正的主人,传说中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 封烨琢磨着郝沉的名字,心想不会那么倒霉,这就是那个原型足以遮天蔽日的鲲鹏吧?那倒是确实担得起好沉这个名字了。 不不不,封烨在内心摇摇头,应该不至于。 毕竟那位北冥之主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就是睡觉,听说是因为活的太久觉得生活很没劲,就只能睡觉。 一睡睡个几百上千年那都是小意思,有的时候在海上睡着睡着,因为肚皮上堆了太多积雪,还被人以为是一座新成的冰山。 这么一位睡神,哪那么巧就撞上了? 封烨自我安慰的想。 他目前的线索也只有手中这一股阴冷的灵气而已,说明不了什么,除了北冥,其他地方也未必不会有这样的灵气,郝沉的真正身份,还有待他继续调查。 想到此,封烨松开了握紧的手,那股阴冷的灵气被他攥了这么久,寒气已经去了大半,很快跟普通的灵气一样,回归于天地。 封烨看着脚下这具被自己剥开丹田的熊尸,为了不留证据,他又用剑制造了几处伤口,做出一副被野兽啃食过的样子。 做完了一切后,他才真正下山离开。 第17章 巧合 封烨是离开了,郝沉却还没有。 他跟封烨说自己还有事虽然是借口,但真正走了,才想起来确实是有事。 郝沉来到了后山的一处湖泊,湖泊并不大,但因此地灵气浓郁的原因,湖面倒也算清澈。 湖边还有几只温顺的草食系低阶妖兽在低着脖子喝水。 郝沉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后,突然展开了扇子,他对着身侧轻轻一摆,无形的结界就从他周围张开。 这结界可以隔绝灵气以及声音,郝沉这才放心的继续动作,他用扇柄隔空虚点了一下湖面。 平静的湖水中央就好像真的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点了一下,涟漪从那一点向外扩散,一圈又一圈。 而随着涟漪向外扩散的,还有一股强大到令人恐惧的阴冷的灵气。 因为骤降的温度,点点霜白攀上了河边的草木。 在湖边喝水的食草系妖兽惊恐的抬起头,它们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它们意识到面前这妖兽的强大,它们当即疯了一般的向远离湖边的方向逃跑。 郝沉并不管这群低阶妖兽们,他静静等着,不过数息,湖面上那一圈圈涟漪就重归平静。 但湖面上却不再是清澈的湖水,而是一座宫殿的虚影。 宫殿不是一般的人类宫殿,更类似于神怪传说里的龙宫。这宫殿里的装饰净是些昂贵的珍珠和珊瑚,最小的珍珠都有拳头那么大,放在人间得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了,这里却非常随便的随地摆放。 而且从影像中穿行的虾蟹鱼群来看,这宫殿大概是建在水下,即便不是龙宫,也胜似龙宫。 一穿着宽大长袍的驼背老者,慢吞吞的来到了影像中央,然后又慢吞吞的冲着湖水这面的郝沉行了个礼。 这一套动作,都像是按了慢速播放键一样,郝沉眼看着老者一寸寸的挪动,他实在没这个耐心等对方做完全套礼节。 他直接抬了抬扇子,示意道:龟丞相,礼就不用行了。 龙宫标配龟丞相便停了动作。 封烨那家伙估计还在不远的地方,郝沉虽然觉得自己的结界很牢靠,但他也不想冒险,这次对话越快结束越好。 所以他直入主题道:联系我有什么事? 龟丞相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吾主,我们这一个月清点了所有库房,最终发现,那窃贼偷走了...... 龟丞相动作慢吞吞的,但说话的语速并不慢,此刻却无端的又慢了下来,透露着股迟疑...或者说不敢置信。 郝沉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偷走了什么? 龟丞相这才说出了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一滴水。 惊讶出现在郝沉的脸上,他重复了一遍:一滴水? 那个窃贼千里迢迢的从人间来到北冥,放着那么多奇珍异宝不偷,只偷了一滴水? 一滴来自极北之渊的,至阴至寒之水。龟丞相补充道:北冥太阴冷,极北之渊尤甚,人类无法涉足,他是抓住了一只百年修为的章鱼精帮他做的这件事。 若非那章鱼精事后主动交代,一滴水这样渺小的东西,他们甚至不知道有人来偷过。 他们这一个月的盘查,主要是在确认那窃贼是不是真的只偷了那一滴水,目前来看,确实如此。 只是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先不说从人间来到北冥到底有多难,就说北冥那种极不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那窃贼随时有死在北冥万年不散的寒气下的风险。 他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只偷了一滴水,图什么? 郝沉同样的匪夷所思,他活了那么久,却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奇怪的事。 他用扇柄抵着下巴,试着从头梳理这件事。 一切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郝沉正像大部分时间一样,安安静静的在海面上飘着,或者说,睡着。 睡累了还翻个身,让自己均匀的晒晒北海稀薄的阳光。 不料,一向安静的北海突然喧闹了起来,大批的鱼群出动,虾蟹整齐的排队进军。 郝沉试图不闻不问,我行我素的继续睡下去,然而他终究无法无视那么大的动静,带着一丝被吵醒的怒气,甩着尾巴拍翻了从自己旁边游过去的一列虾兵。 起床气不要紧,甩尾巴也不要紧,但架不住,他身形太大,这么一只小岛一样的黑色的大鱼甩尾巴,直接掀起了百米高的海浪, 北海短暂的沉寂了一瞬,随即愈加喧闹了起来。 因为,北海真正的主人,终于睡醒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 发泄完怒气的郝沉坐在大殿里听完了龟丞相简述的北海突然骚乱的前因后果。 一只章鱼精来大殿里举报有人类来此偷窃,还强迫它做了些小偷小摸的事,一边说一边还用自己断的只剩一根的触手抹眼泪。 要不是它这种种族特殊,断肢也不致命,就被那心狠手辣的窃贼直接灭口了。 这还了得?! 北海这片地方,哪里轮得到一个人类如此猖狂?! 虽然当时郝沉还没睡醒,但龟丞相也当机立断,下令出动所有兵力,搜捕窃贼。 没想到搜的动静太大,把郝沉吵醒了。 郝沉既然醒了,那接下来怎么安排,当然是由他来决定。 郝沉坐在自己珊瑚做的宝座上,撑着下巴思考了一阵,觉得一直呆在北海确实也很没意思,不然他也不至于一直睡觉。 反正醒都醒了,不如借着抓贼的借口,趁机去人间逛逛。 龟丞相那么大的阵仗都没搜到窃贼,只有一个可能,那窃贼已经逃回了人间。 所以郝沉就在一个多月前,来到了人间。 为了行事方便,他又使了点手段搞了个天工阁弟子的身份,又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封烨称之为臭美,郝沉执着的用着自己的原貌,哪怕这可能会使他暴露身份。 没有人见过那窃贼,唯一见过的是只章鱼精,然而章鱼精觉得人类长得都一模一样,所以它的描述没有太大参考意义,它唯一给出的线索是,那窃贼的左脸上有块海茄子一样皱巴巴的皮肤。 翻译一下就是这窃贼左脸受过伤,留了块疤,看起来特征很明显。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容貌是最容易伪装的东西,何况人间虽然不比天界辽阔,却也不算小,凭着这么个特征,上哪找去? 但是郝沉有别的追踪方法,那个窃贼既然去过北冥,就势必要沾上北冥特有的寒气,而且短时间内无法消除。 他就一路追着寒气,以极其不端正的态度追寻。 说是来抓贼,但郝沉来闲逛的意义更大,无论那窃贼偷了什么,他都不太心疼,他富有北海,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豪,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来找点乐子。 并且,还意外路过了一宗杀人夺宝现场,见到了一具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尸体。 他就这么消极怠工的追了一个多月,一路跟着那窃贼的行动路线前进,最终来到了凌霄剑宗。 这是那缕寒气最后消失的地点,郝沉这才惊觉自己怠工了太久,竟然拖到那窃贼身上的寒气都完全散完了。 但是这也不要紧,反正他本来也不是太在意抓贼这件事,他就抱着随便找找的心态,编了个非常不走心的借口,准备混进凌霄剑宗,找找有没有窃贼留下的线索。 没想到,遇到了封烨。 郝沉一开始怀疑这就是那个窃贼,但是后来他发现不对,时间不对。 一个月来,那窃贼不知道在干嘛,在人间四处转悠,忙的不行,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足迹,郝沉把他当成自己在人间的导游,就跟着这窃贼的足迹一路观光。 而封烨一个月来一直都待在凌霄剑宗,虽然他的身份有问题,但他应该并不是那个窃贼。 但这并不影响郝沉对封烨的兴趣,他数以万计的岁月里,难得遇到那么有趣的人。 所以,他就十分不负责的将抓贼的事扔到了一边,反而纠缠起了封烨,誓要掀掉对方的马甲。 不过,封烨在一个月前冒名顶替,同样的,那窃贼在一个多月前前往北海盗取了一滴水,他们又同样来过凌霄剑宗,这两件事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关联? 未必。 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地点也太巧了,巧合多了,那就是必然。 所以于情于理,郝沉都为自己找到了留下的借口。 郝沉在整理思绪,一时没有说话。 龟丞相等了片刻,忍不住问起自己关心的那件事:吾主,那窃贼...可抓到了? 比起郝沉这位极度不负责并且觉得抓贼这件事无关紧要的北海真正的主人,龟丞相非常有集体荣誉感,对于这个胆敢擅闯的窃贼气愤非常,誓要将其捉拿归案。 郝沉拿扇子的手不由顿了一下,那窃贼...因为他一路在游山玩水,所以跟丢了。 不过作为能在北海生存的生物,首要条件就是厚厚的皮肤,没有厚厚的皮肤和脂肪层,根本无法在北冥零下的环境里保持体温。 因此,郝沉的脸皮也就格外厚,对此,封烨非常有发言权。 郝沉面不改色的对着龟丞相道:那窃贼太狡猾,我跟丢了。 龟丞相闻言大惊:竟然连您都... 郝沉佯做沉重的点了点头。 龟丞相一脸惊慌:他到底是什么人?您已经是这世上顶尖的强者,到底有什么人能逃过您的追捕? 坏了。龟丞相的思维十分发散,瞬间脑补出了一系列恐怖设想:难道说是南海的那只应龙?早就听闻他残暴好战,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我和其他几位海主都担心他会不会找上我们北海...... 龟丞相。郝沉不由打断了一下龟丞相过于离谱的猜测,那个窃贼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顶多元婴修为。他没追上是因为自己磨蹭,而不是因为对方太强。 但郝沉如果要解释,并且不捅破之前那个谎言的话,就势必要再撒一个谎。看来人类说的没错,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但是不要紧,他是老大,他不需要向手下解释。 郝沉只是皱了皱眉头,龟丞相果然就不敢再说话了。 郝沉准备结束这次对话,在结束之前,他突然问了一句:天界有没有一个叫封烨的? 他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对天界的陌生,并不比人间好多少。 而一直帮着他处理政务的龟丞相则博闻多了,龟丞相思索了一阵子,回复道:有名气的大神中,似乎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不过我了解的只是我们北海这边或者附近有来往的区域,太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名字的神明。 去查查,查到结果再联系我。郝沉吩咐道。 诺。龟丞相应声道,同时躬身行了一礼。 又是慢吞吞的动作。 郝沉不等龟丞相将礼行完,就已经拿着扇子一挥,结束了这次通话。 随着湖面恢复寻常,他在周围设置的结界也同时消散。 郝沉合起扇子,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决定下山去找封烨。 天界太大了,比之这片人间,辽阔了千百倍,龟丞相想要去寻找这个名字,估计还要不短的时间。 郝沉最多的就是时间,跟寿命短小的人类不同,他睡一觉就是人间几代变迁。 但他此刻,对封烨的身份太好奇了,数万年来,少有这样可以调动他兴致的人了。 所以郝沉等不及龟丞相去慢慢查找,他自己也要从封烨身上找找线索。 再者说,封烨这个名字有八成的几率是假的,龟丞相很可能查不到结果,所以自己要做好两手准备。 郝沉这么想着,慢慢走下了山,然后在山脚再次碰见了本该早就离去的封烨。 郝沉:...... 封烨:...... 这一面见的猝不及防,双方都没有准备。 半晌,郝沉开口问道:封烨道友...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早就下山了吗? 封烨听出了郝沉话里的质问,他语塞了一瞬,然后含糊道:我...走错了路,绕了一阵才绕下来。 回答完了,他又反问道:郝沉道友怎么也在这儿? 轮到郝沉语塞了,他顿了一下,然后有样学样道:我也走错了路,才绕下来。 哈哈,真巧啊。封烨干笑了一声,不去深究郝沉又抄袭自己的理由的事。 是啊,真巧啊,我跟封烨道友的缘分真是天注定。郝沉也假笑了一声。 然后两人默契的带过了这个话题,回去的路上并肩走在一起,一路都很惴惴不安,心里想着自己做的事不会被对方发现了吧? 应该不会...吧? 第18章 误会 因为这一番磨蹭,封烨和郝沉回到门派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他们回房间的路要经过正殿广场,今天的正殿广场挤了不少人。 封烨远远瞧了一眼,那群人排成长队,是在报名参加明天举办的晋级赛,距离浮岛秘境举办只有四天了,明天一天的时间,将会决选出那79名可以去参加的初级弟子。 然后再修整两天,由门派统一带队,前往浮岛秘境的入口。 不过这些跟封烨并没有什么关系,跟郝沉同样,这两个人对浮岛秘境完全没有兴趣。 只是没兴趣归没兴趣,路过的那些初级弟子们没有任何遮掩的交谈声还是不可避免的钻入了两人听力过于敏锐的耳朵。 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叫方阳的。封烨路过的一名站在正殿广场上的初级弟子对同伴道。 方阳? 这个关键字让封烨又一次竖起了耳朵,他停下了脚步。 郝沉同样听见了那两个初级弟子的对话,他对方阳这个傻白甜并没有多少兴趣,即便方阳在炼气七层修出了剑气,看起来悟性非凡,郝沉依然这样觉得。 这天下从不缺惊才绝艳之人,但即便如此,能站到跟自己一般高度的人,不要说凤毛麟角,是根本没有。 天界和人间虽然有联系,但从来是上对下,人间并没有主动连通天界的方法,一如天与地的距离,神与人的距离那般难以跨越。 而且即便是高居天界的众神,也要划分个三六九等,郝沉作为北海之主,无疑是最上层的那一等。 这是天定的事,天界众神的数目是固定的,并不存在凡间人们话本里幻想的那样,修行到了一定高度,就能破界成神。 神,皆为天生神明。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职责和封号,由天道在其诞生时赋予。 他作为鲲鹏,生来就是要守护北冥的大神。 扶摇直上九万里,并不是夸大其词,他化为鹏鸟,翅膀完全张开时,甚至可以遮蔽太阳。 偷天换日之能,也只不过是他天生的各种神力的中其中一种。 命由天定,虽然在天资平凡的人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在天界却是铁一般不可撼动的事实。 能力的高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像是天赐,又像是枷锁。 所以郝沉虽然以人形在人间活动,却从未真正将人类放在眼里,炼气,筑基,亦或是金丹元婴,在他眼里都一样渺小。 封烨在他眼里比渺小要大那么一点点,因为这家伙八成并不是人,很可能也是来自天界。 但封烨无论是否来自天界,还是他猜错了,封烨只是个别有用心的人类,郝沉都并不觉得封烨有能跟自己匹敌的力量。 天界能跟自己匹敌的几尊大神,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有些郝沉认识,有些不认识,但从性格上来分析,封烨不像其中任何一个人。 他现在跟封烨斗的势均力敌,也不过是他在玩而已,他压根没有真正动过手,完全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在胡闹。 不然他要是真想,直接用武力强迫封烨说出他真正的身份不就好了? 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他已经够无聊了。 所以他宁愿用各种幼稚的手段来跟封烨较劲儿,而不是采取其他更为成熟高效的方法。 郝沉的所有的兴趣只局限在封烨身上,方阳这个傻白甜除了被他当做探路的石子外,他并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想法。 因此,他对于旁边人的议论也没有兴趣。 不过,封烨停下了。 所以郝沉也停下了,他甚至还贴心的扬起扇子,帮着偷听的封烨打掩护。 可惜这份心没贴对地方,那两个闲谈的人一开始还没注意到突然停下的封烨和郝沉,郝沉扬扇子的动作太过醒目,他们不由朝这边望了一眼。 封烨:...... 郝沉给了个歉意的微笑:意外。 碰到他就没摊上过好事。封烨在内心嫌弃。然后想着既然已经暴露了,再偷听就有点太没脸了。 所以他走上前一步,主动跟两位同门攀谈:听你们说起方阳,我是他的好友,发生什么事了? 那两人对望一眼,一开始提起方阳的那人替封烨解答道:就是不久前的事,听说他在后山以一人之力,杀死了一只突然进阶成筑基期的白鼻魔熊。 原来是这件事,封烨心道,他还当是方阳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宗门内八卦传播的速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封烨有些感叹的想。距离方阳被那两个内门弟子带下山,自己再从山上走下来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方阳杀死白鼻魔熊的事竟然就已经传开了。 郝沉对于这种传播速度倒是没有太惊讶,毕竟他在跟人套话闲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群剑修们看着刻板严肃,实际每个冰山脸底下都藏着一个碎嘴的八婆,不然也不至于把自己和封烨在双修的谣言传的风风火火,人尽皆知。 现在,整个山脚,所有初级弟子和负责山脚杂物的大小管事里,大概只有封烨本人,和方阳这个谣言的罪魁祸首不知道这则谣言。 而作为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郝沉并不准备告诉封烨,他觉得这个道侣的身份也挺好,他赖在封烨身边完全不会有人怀疑,反而还经常有些神奇的福利。 既然知道了缘由,封烨就准备离开了。正想道谢告辞的时候,另一位初级弟子就惊讶道:筑基期?!那白鼻魔熊不是成年才炼气十层吗?而且那方阳...好像只是炼气七层? 同伴点点头:不错,我们这一届初级弟子里最高的修为就是炼气七层,而且拢共就几个人。至于白鼻魔熊,好像是突然变异,就进阶成筑基了,负责后山妖兽清剿的内门弟子亲自查看的,绝对是筑基期无疑。 另一人感叹道:练气七层就能击杀筑基期的白鼻魔熊,看来明天的比赛他已经是铁定的冠军了。 同伴附和道:是啊,我等也就是争一争去浮岛秘境的名额,冠军是不用想了。 多谢告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封烨终于逮到了他们停顿的机会,插了一句话。 两名初级弟子冲封烨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的继续聊自己的。 封烨和郝沉则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 路上,郝沉就着先前听到的对话,随意扯了个话题跟封烨搭话道:封烨道友觉得明天你师弟能赢吗? 封烨抱起双臂,假装琢磨了一下,然后表面谦虚实则骄傲道:也不能说的太绝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 虽然封烨觉得凭现在的方阳在这种比赛上拿个冠军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是自己教过的,但做人还是低调点的好,所以封烨没有把话说死。 郝沉展开扇子摇了摇,别有所指道:也是,封烨道友要是参赛了,那冠军就要换人了。 封烨眉毛一挑,并不接茬:郝沉道友似乎一直对我的实力有所误会? 郝沉闻言不由笑了笑,这笑容难得的发自内心:并没有什么误会。 无论你到底是谁,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弱小。郝沉微笑着想。 封烨盯着郝沉的微笑看了一会儿,突然也展露了笑容,同样的发自内心,但是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说话。 正好,两人也走到了住宿的地方,彼此假模假样的道了个别,然后各回各屋。 这两个对浮岛秘境毫不关心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外面讨论的有多激烈,几乎所有初级弟子都想去争一争这个名额,虽然大部分自知实力有限,只想抢一抢那79个名额。 但仍有少部分人是奔着冠军去的,毕竟地阶法器的诱惑力太大。 本来以为自己多少有几分把握,但谁料到方阳今天突然干翻了一只筑基期的白鼻魔熊,这份实力,几乎是铁定的冠军了。 这些本来想竞争冠军的人不由叹了口气,悲叹冠军无望,但也有人,动起了别的心思。 吕成业听着其他人说的什么方阳明天一定会拿到冠军,气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方阳这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抢了一次自己看中的软柿子就算了,还想抢明天自己的地阶法器? 虽然法器是用来奖励给冠军的,但吕成业就是觉得这种好东西应该是自己的。 但方阳那小子实力似乎确实过硬,自己恐怕还真斗不过他,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毁了他的修为...他不就不能跟自己争了吗? 吕成业越想越心动,贪念和嫉恨是绝佳的助力,几乎是瞬间在他脑中催生出了一个完美的毒计。 第19章 比武 师兄,我去了! 方阳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跃跃欲试的对封烨道。 封烨笑了笑,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加油。 说完,方阳就转过头,动作利落的跳上了比武擂台。 擂台是比地面高了半米左右的石台,长宽各有二十米,不算大,但也够施展开拳脚。 整个比武场还有同样大小的擂台共计16个,每个擂台的赛事分开进行,有的比的快,有的比的慢,因此16个擂台的进度并不一致。 对手的分配完全随机,败者直接淘汰,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就大大考验了每个人的运气,毕竟一但像方阳对面的这位这样,第一场就遇到冠军种子选手,那不是铁定无缘浮岛秘境了吗。 方阳已经站上了擂台,裁判连喊三声:周良?周良在不在?周良!再不来就算你自动弃权了! 最后通牒下了,名叫周良的初级弟子才慢吞吞的出现了,又慢吞吞的站上了擂台,一脸的不情愿。 炼气五层,本来有机会拿到名额,却不巧第一轮就撞上了铁板,可惜啊。郝沉摇着扇子,说着并不如何可惜的风凉话。 封烨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郝沉听出了封烨笑声里的不屑,不由挑眉问道:封烨道友觉得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封烨看着擂台上磨磨蹭蹭就是不想比的周良,边摇头边回道:就因为知道对方的强大,就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即便真的去了浮岛秘境,也大概率死在里面,不如不去,没什么好可惜的。 郝沉其实也赞同封烨的话,炼气五层和七层的差距并不是绝对性的,周良完全有跟方阳拼力一搏的能力。 但是看着擂台上的情况,方阳跟周良已经交上了手,周良大抵是心里上觉得自己已经输定了,所以出招十分被动,甚至不主动出击,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取胜的想法。 他本来并没有注定会输,但他的怯懦让他必输无疑。 想是这么想,但是郝沉大抵是看这群初级弟子们过于幼稚的比武太无聊,就忍不住跟封烨抬抬杠,他话里有话道:知道对手的强大,有时候退避是更好的选择。 封烨的视线从比武擂台移到了郝沉身上,他看了郝沉一眼,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郝沉一下有点索然无味,封烨这个人,他会产生兴趣的全部原因就是这个人在实力以外的地方总能跟他战的平分秋色,让他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而封烨一但不跟他斗嘴较劲儿了,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聊的慌。 这种心态在人间一般被称之为犯贱。 正当郝沉有些失望的时候,封烨突然话锋一转:不过... 郝沉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不只是因为封烨反驳了他,更多的是因为封烨此刻的神采。 本该是平凡的五官,却因为说话时像小剑一样扬起的眉峰和黑色瞳孔里闪动着的介于自信和自负的光芒,仿若夜空中突然炸起的烟火,又好像穿破层云的烈阳,将他整个人都在郝沉眼中点亮了。 强大不强大的,总要战过再说。封烨说话时扬起了一边唇角,三分不羁,七分狂傲。 扬起的弧度好似横指的剑锋,挑起郝沉心中战意的同时,又不轻不重的戳了他心窝一下。 这家伙原身的样貌不知道长得怎么样。郝沉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跟他们的话题八竿子打不着的想法。 想完之后他又有点可惜的敲了下扇子,要是这家伙附身的这具身体长得再好看一点,满足他的最低标准,说不定刚刚那一下,他就心动了。 那龟丞相大概会哭的老泪纵横,北海这位化石级单身汉终于要脱单了。 可惜没有如果,无论封烨的原貌长得到底怎么样,郝沉实在对他现在附身的这副面孔动心不起来,他的臭美不光对自己,对伴侣同样。 封烨不知道郝沉在心里正对自己评头论足,并且心思已然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说完了就继续看着擂台上的比赛,丝毫不出他所料,周良采取守势,虽然拖了一点时间,但还是被方阳寻到破绽,一击命中,淘汰出局了。 方阳胜!裁判做了宣判。 师兄,我赢啦!方阳赢了后第一时间从擂台上跳了下来,跟封烨报喜。 封烨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周良早就漏了破绽,方阳可以更快的结束战斗才是,拖那么久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他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垂着头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郝沉,除了在心里再次感叹这块牛皮糖的碍事,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封烨只能给了违心的夸奖:很厉害。 方阳只当是自己真的很厉害,开心的呲起了一口大白牙。 距离晋级赛开始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几乎所有报名参赛的初级弟子都比过了一轮,人数已经少了一多半,留下来的多少也是有点实力的,起码不会是滥竽充数,有碍观瞻了。 于是,凌霄剑宗身份最尊贵的那两位,掌门纪承岳,以及长老周志清终于姗姗来迟了。 两人一来就坐上了在比武场一侧的将近有五米的高台,将整个比武场大小十六个擂台的情况尽收眼底。 纪承岳和周长老一左一右的坐着,随行的还有两人,分别是纪掌门的亲传大弟子和二弟子,薛仁和曹子睿。 薛仁长相随和,相貌算不上多出彩,但因为其常年挂在唇角的带着丝谦逊的笑容,显得平易近人,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而且他还很会来事。 纪掌门和周长老刚一落座,薛仁见他们手边的茶几上竟然没有摆着茶水,连忙吩咐旁边的弟子去准备,又见今日阳光太烈,殷勤的令人找柄遮阳的伞来。 而一直抱着剑站在一旁的曹子睿就显得冷淡多了,既不主动为两位长辈端茶送水,也不知道关心关心师父和长老坐在太阳底下嗮不嗮。 他虽然在修炼上是个天才,可惜在为人处世上,大概连及格都不能。他这样说的委婉一点叫性格冷淡,说的直白那就是不懂礼数,不知道尊师敬长。 可偏偏,纪掌门却跟常人的看法大相庭径,他见薛仁这一通忙前忙后,非但没有喜,反倒有些怒气,他皱着眉训斥道:够了,你又不是小厮,净做些多余的事,有空多学学你师弟,多用点心思在修炼上。 薛仁本来乐呵呵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垂于身侧的手微不可查的握紧。 而曹子睿对于师父这番对师兄的批评和对自己的夸奖置若罔闻,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神色冷漠。 周长老见气氛有些僵,便打圆场道:哪里是多余的事,正巧我也渴了,来杯茶正好。 纪掌门见周长老插话了,便没有再继续说,只是也没有给薛仁好脸。 薛仁等着茶水端上来,又亲自端给了周长老和师父后,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特地选了个离曹子睿远远的位置。 第20章 偏心 观战台上一时安静,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下的比武场上,因为人数众多,比赛正一刻不停的进行。 纪掌门边看边摇头:没有一个入的了眼的。 周长老摸着胡子笑道:是你要求太高了,你看那个,还有那个,我觉得就挺可以,都是些初入茅庐的新人,你不要太过苛求他们了。他伸手指了两个人。 纪掌门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周长老所谓的可以,在他这里都是不可以。只是,他在周长老指的其中一个人附近,看到了一抹突兀的白色,他们凌霄剑宗哪来的白色道袍? 他不由问了出来:那个好像是天工阁的弟子? 周长老这才注意到这抹白色,他惊奇的摸着胡子:还真是,怎么我凌霄剑宗内部的比武赛已经精彩到天工阁的弟子都要来旁观了? 师父,那应该是来访友的。听到两人的对话,薛仁便转过身冲纪掌门行了个礼,回话道。 纪掌门和周长老都住在山顶,所接触的也大多都是内门弟子,对于山脚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因为山下松散的人员管理,以致经常有别的门派的人来探望好友。 而薛仁自结成金丹以后,就时不时会帮着处理一点门派的闲杂事物,因此对山脚的情况还算了解,此时便出来解答道。 周长老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而纪掌门,虽然还是没有笑脸,但神色也缓和了一点。 看这群初级弟子们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比武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光是封烨和郝沉这样觉得,这两位元婴期的大能同样这么觉得。 他们又看了一会儿,再次开始了别的话题。 纪掌门看向至今未发一言的曹子睿,跟面对薛仁时的严厉全然不同,他看着曹子睿时眼中只有温和:子睿,今天是炼气期的选拔,明天就是筑基期了,你准备的如何? 相较于炼气期的一百个名额而言,筑基期的名额只有十个。没有任何内定,即便曹子睿是掌门亲传弟子,也必须自己拿到名次才能参加。 但他也并不需要内定,凭他的实力,冠军那是手到擒来。 面对师父的问话,曹子睿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倒也不是全然的不知礼数,行完礼后才回道:弟子已将凌霄剑法修到了第五重,对于明日的比试...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保证道:弟子有夺冠的信心。 好!纪掌门闻言喜形于色,甚至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好,叫完了之后,他又用慈爱的目光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子睿挺拔的身形。 虽然还是少年,只有一米六七左右,看着还有些矮,还不能顶天立地,独当一面。 但再等两年,只要再等两年...他这徒儿一定会成为名扬四海的修士,重振凌霄剑宗的威名,就像那个人一样...... 想到那个人,纪掌门脸上的喜色微敛,他遮掩似得端起了茶杯,却并不喝,只握在手中,借此压抑自己澎湃的心绪。 他的动作并不引人注意,曹子睿就完全没注意到,他回答完后就自顾自转过头,看着台下那群跟他同属一届,却因为天赋,而身份天壤之别的初级弟子们。 纪掌门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跟周长老一起,无聊的观战。 谁都没注意,薛仁听到自己这师父跟师弟对话时的小动作,他看到师父对自己和自己这小师弟截然不同的面孔时,内心压抑不住的嫉妒和怒火。 凌霄剑法四个字更是像根刺一样刺进了薛仁并不如何宽广的心里,他们宗门的名字叫凌霄剑宗,以凌霄冠名的剑法,自然是宗门里最为上乘的剑法。 上乘到师父甚至没有教过自己,教给自己这个追随他修行了二十余载,忙前忙后伺候他的大徒弟,反而教给了刚入门一年的小师弟。 凌霄剑法为前任掌门所创,前任掌门是古往今来,即便从今往后再推百年,都未必会出现的真正的天纵奇才。 他打破了元婴的瓶颈,在百年前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位合道期真人,更是以一己之力带领凌霄剑宗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宗门。 他留下的剑法,自然是意义非凡。这可是能修到合道期的剑法! 在一众以为元婴期就是极限的修士眼前,天下谁人不趋之若鹜! 但偏偏,这冠绝天下的剑法,纪掌门却谁也不肯传授,就连他自己,也从未尝试过修炼。 薛仁虽然眼馋这剑法,但每次他试图提起凌霄剑法,纪掌门总是讳莫如深,三番五次之后,他也就不再提起,只当这剑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 毕竟,想想百年前那位前任掌门的结局...... 盛名一时,骂名一世。 只是,在薛仁已经不再追求凌霄剑法的时候,今天意外发现师父竟然偷偷将这剑法教给了自己这小师弟。 这意味着什么,偏心?无可置疑的偏心! 他跟师父二十多年的师徒情,都比不上一个才入门一年的曹子睿! 薛仁在听师父跟师弟对话时,一直低垂着头,从听到凌霄剑法四个字的时候,他握紧的拳头就未曾放开过,内心的嫉妒和怨恨像是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浪涛打的他平静的脸色几经崩溃,为防在师父和周长老前露出异样,薛仁突然行了一礼:弟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物忘了处理,先行告退。 纪掌门有些不悦的看了薛仁一眼,但或许是曹子睿让他心情不错的缘故,因此没有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薛仁离开。 薛仁克制的保持着平常的脚步,不快不慢的离开。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越走越快,内心的怒火随着加快的步伐节节攀升。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 金丹期的灵力在体内运转,随着主人的心情而在经脉里暴动,横冲直撞,就在薛仁忍不住想要对着不远处的墙壁发泄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拐弯口冒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这一撞,撞回了薛仁的理智,他收回了自己已经聚在手中,即将化为剑气斩出的灵力。 他将手藏于袖袍中,然后才皱着眉看向撞了自己的人。 一个外门的初级弟子。 薛仁的心情本就不好,被这么一个甚至还没进入内门的初级弟子一撞,心情那就更加不好,他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 这初级弟子一见薛仁的冷眼,忙不迭的道歉,并且手忙脚乱的将自己因为碰撞而摔到地上的一朵淡黄色的花捡了起来。 薛仁没有再管对方,他心里窝着的火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他维持了多年的温和大师兄人设,也不能在此时崩溃。 起码,在他真正成为下一任掌门的接班人前,这张面具不能摘下。薛仁想到此,不再浪费时间,他甩了下袖子,快步离去。 而吕成业在背后看着这位平日难得一见的大师兄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舒了口气,他将自己捡起来的花妥帖的藏进了袖子里,心里庆幸的想:幸好他没注意。 没注意这到底是什么花。 吕成业嘴角扬起一抹饱含恶意的笑容,算着也快到饭点了,他不再停留,快步向食堂走去。 第21章 坏水 方阳胜! 随着裁判的宣判声,方阳从擂台上跳了下来,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激动的就想冲过来给封烨一个拥抱。 郝沉闻着那扑鼻而来并且越来越接近的汗臭味,脚步一跨,动作迅速的闪远了。 封烨也想闪,他虽然不是洁癖,但也无法忍受臭烘烘的汗味。只是...这是方阳的第四场比赛,这一局赢了之后,他已经进入了30强,稳稳的拿到了进入浮岛秘境的资格。 这种情况下,庆祝一下也是应该。 所以封烨到底还是没有闪人,接受了这个对嗅觉极其折磨的拥抱。 抱完了,方阳激动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点,封烨连忙松开了方阳,然后后退了一步,才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 他跟方阳叮嘱道:调整内息,接下来都是硬仗了。 随着比赛的进行,后面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方阳也知道这一点,趁着现在没有轮到他上场,他直接盘膝在地上坐下,调匀呼吸。 又过了一个时辰,选拔赛已然比了整整一个上午,日头越来越毒辣,各位参赛选手也都因为车轮战而处于体力即将告竭的状态。 纪掌门见状,干脆道: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再比。 说罢,大手一挥,率先离去。 在观战台上的其余人自然也是跟着掌门一道离开,而在比武场上的诸多弟子们,则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 赛程排的太紧,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能喘口气自然再好不过。 这群人陆陆续续的从练武场离去,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 而封烨三人,也准备去吃饭。 跟满身臭汗的方阳不同,封烨和郝沉全程就在看戏,郝沉还自带乘凉的扇子,不但不累,还非常悠闲。 封烨用余光瞥了一眼郝沉手中的扇子,心里琢磨着这扇子是不是有什么古怪,这家伙怎么走到哪带到哪? 郝沉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封烨身上,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封烨看过来的目光,他立马殷勤的展开扇子冲封烨扇了扇,语气温柔道:可是热了? 封烨:...... 感受到那股被郝沉的扇子递过来的凉风,他浑身应激似得抖了一抖,一地的鸡皮疙瘩。 封烨无语的看着郝沉,心想这家伙抽的什么风,一上午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眼神一变再变,一会摇头叹息,一会又满眼探究,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也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神奇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郝沉这句话分明是情意绵绵的关心。 他们明明只是刚认识了四天的假朋友而已啊!郝沉能不能敬业一点,不要胡乱给自己加戏?封烨在心里吐槽。 可惜郝沉对他内心的刷屏吐槽一无所知,反而维持着那副温温柔柔的笑容又对着他扇了扇。 封烨实在受不住了,他突然将走在自己另一侧的方阳往旁边一拉,成功跟方阳换了位,郝沉扇来的意味不明的小冷风全数打在了方阳脸上。 真凉快。方阳耿直的感叹道,他简单的大脑将郝沉冷风中蕴含的东西全数屏蔽了。 郝沉嘴角一抽,收起了扇子。 一物降一物啊。封烨在内心感叹道。 三人也走到了食堂门口,正想进去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封烨:站住! 三人整齐的回过头。 只见那位三人都认识的执事拿着两个扫帚走了过来,一手一个,分别交给了封烨和郝沉。 封烨:? 郝沉:??他的问号还多一个,因为交给封烨尚且可以理解,毕竟封烨的主职是扫地,但是为什么要交给他? 今天举行比赛,人手不够,反正你也不参加,帮着扫扫吧。执事对着懵逼的三人解释了一下。 这是看自己太闲,让自己去干活了。封烨懂了,方阳也懂了。 但郝沉不懂:??? 他也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要给我...他举了举手里的扫帚。 执事高深莫测的眯了眯眼,左右手各自拍了拍封烨和郝沉的肩膀,然后一脸大家都懂的事就不要说出来了的表情,转过身,负着手离开,深藏功与名。 这下郝沉终于懂了,原来这个坑在这里。 只是轮到封烨不懂了:??? 郝大哥,你们是好朋友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啦!执事都知道你一定会帮师兄的,特地给你也拿了扫帚呢。方阳恍然大悟道:那你跟师兄去忙吧,我自己去吃饭了! 说完,成功带偏了节奏的方阳就一个人向食堂走去,休息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他得抓紧。 而封烨看看扫帚,又看看郝沉,不太确定的想,真的是方阳说的那个原因吗?他怎么感觉执事那副表情不太像呢...... 封烨又甩甩头,不管了,反正总归有郝沉陪着扫地,能把这家伙拖下水,那原因就不太重要了。 想到此,封烨将扫帚往肩上一抗,表面客气实则幸灾乐祸的冲郝沉道:又要麻烦郝沉道友了。 知道真正的原因的郝沉看着封烨这一副自以为占了便宜的表情,但笑不语。 这回他不再像上回那样不情愿,反而没有任何推脱的跟着封烨去扫地了。 毕竟那些疯传的谣言,说到底,他肯定不是吃亏的那一方。 这种花边谣言,谁在意,谁才会吃亏。而对于郝沉堪比城墙的脸皮而言,一个双修道侣,两个双修道侣,亦或者一个加强排的双修道侣,都捅不破他的脸皮,可谓是刀劈不进,斧砍不穿。 而自己刚刚不过是心血来潮的对着封烨假装了一下关心,封烨就浑身不自在,想必他没有自己这样对于清白无动于衷的胸襟。 不知道封烨要是知道了自己竟然是他名义上的双修道侣,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很有趣。郝沉憋着一肚子北海特产坏水,走在封烨身后边走边想。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虽然是去干苦力,但各自脸上都带着愉悦的表情。 而在另一边的方阳,随便打了份饭,只等填饱肚子就赶紧回房间休息。然而,他刚刚吃了一口饭,就有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同门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阳疑惑的回过头,就见这脸生的同门对着他和善的笑了笑:你就是方阳把,我看了你的比赛,你的剑法真好。 突然被陌生人夸,方阳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啦,我还需要努力。 你再努力,我们这样的都要无地自容啦哈哈。这陌生的同门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完了他又问道:你平时都是怎么练的,能不能教教我? 先是被一顿夸,又被这样求助似的一问,方阳被捧的有点高,难免有点得意忘形,张口就想把所有事都捅出去。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对那个神秘大哥哥的保证,所以他顿了一下,将被指点的事掠过不提,只说了自己的魔鬼作息。 这陌生的同门听的惊叹连连,两人聊了了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叹道:看来我是没法像你这样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剑,我是做不到的。 对了...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你下午还有比赛,我还是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虽然聊的很开心,但方阳也意识到了自己再磨下去就没有时间休息了,因此只点了点头:行,下回再聊。 这同门说完就离开了,方阳也转过头,继续吃自己有些冷掉的午饭。吃完了饭,他又端起汤碗,汤是清淡的青菜蛋花汤,绿色的菜叶里夹杂着一点黄色的蛋花。 只是,在这抹黄色中,还混杂了一点并不起眼的被碾碎的黄色花瓣,方阳完全没有发觉,他只想着快点吃完饭去休息,根本没看这碗里有没有多了什么。 他捧着汤碗,咕咚咕咚,随着喉结上下滑动,牛嚼牡丹似的将汤碗里的所有东西都吞下了肚。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我变短了。 没错,你说的对,不光变短了,我还要变没了。 _(:3」)_毕业季忙的事太多,明天就得正式去上班了,很多手续要搞,所以...再请一天假。 以上都是废话,提炼一下中心思想明天不更。 第22章 下毒 扫地也是有讲究的,郝沉道友,你能不能...封烨看着郝沉扫过的地方,东一片西一片的散落着落叶,跟没扫一样。 他顿了一下,带着几分嫌弃的继续道:稍微用点心。 本来就是白做工,竟然还嫌弃起自己做的不好了。郝沉本该这么想,但是上午那一瞬的心动,让他忍不住改变了点对封烨态度。 他发现与其幼稚的跟对方在扫地这种小事上较劲,不如从其他方面入手。 所以,他一脸歉意的笑了笑:我做的不好,如果封烨道友能够...亲自...教我,那我肯定可以做的更好。 封烨:......这句话其实完全没有问题,但是郝沉在说亲自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读音,这两个字被他含在口中,在舌尖上绕了一圈,才不紧不慢的带着缱绻的尾音吐出,平添了一分旖旎。 这家伙不是在调戏我吧?封烨忍不住想。 但是他再看向郝沉的神色,一脸无辜。 应该不是吧,毕竟这家伙说话一直都这个调调,总是能让人想歪。封烨又想。 再说...谁敢调戏自己呢?如果真有人敢,封烨倒不会生气,反而会佩服对方的胆量。 想到此,封烨就不再管郝沉,也不搭郝沉的话,只埋头继续做自己的。 郝沉见封烨不搭茬,唇边的笑意愈深。 看来他真的发现了封烨的弱点,每次他调戏封烨时,封烨就会沉默。 是的,他就是在调戏封烨。不光现在是,之前也是。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容易让人想歪,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郝沉虽然是个化石级的单身汉,但单身并不意味着他是什么正经人,或者正经鱼。相反,他风流的很,调戏人的话张口就来,甚至不用经过思考,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说话习惯。 所以之前他对封烨完全没有感觉的时候也会那么说话,而现在嘛,他在故意之上,又进了一层,他是刻意这么说话。 虽然他自认还是对封烨没有任何感觉,毕竟那张脸实在太平凡了,但他又忍不住想方设法的在对方面前找找存在感。 他找存在感的方式就是腆着一张老脸调戏大概比自己小了几百轮的封烨,可谓是厚颜无耻之极。 两人在短暂的对话过后,再次扫起了地,只是两人扫的都不怎么专心。 郝沉时不时就要看封烨一眼,像个偷窥狂。而封烨则在想着比武,算起来,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方阳应该去进行下一场比试了。 封烨并不担心,他在观战方阳的同时,也看了其他初级弟子们的比试,他可以肯定的说,没有人会是方阳的对手。 自己这个捡来的师弟拿到冠军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有点可惜,自己不能在旁边观战,他还挺想验收一下自己的教学成果的。 不过,也许自己扫的快一点,也能赶上决赛呢? 封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然而他刚刚扫了一会儿,突然有名初级弟子模样的同门急匆匆的从他面前走过。 来人在路过封烨的同时,不经意偏了下头,见到是封烨,眼睛一亮,脚步一转,径直走到了封烨面前。 他语气急促:你是方阳的朋友吧?知道他在哪吗? 封烨一愣,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快速的解释了一下:下一场是他的比赛,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再不来就该算弃权了。 这傻...他睡过头了?见到有陌生人走向封烨的时候郝沉就凑了过来,在旁边默默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然后顺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太顺,还差点把自己内心给方阳起的外号说了出来。 封烨瞥了郝沉一眼,没有说话。他心念电转,方阳睡过头?绝不可能,这傻小子的魔鬼作息封烨再清楚不过了,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闻鸡起舞,即便是午睡他也会按时按点的醒来。睡过头这种事只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要说方阳睡过头,除非天下的鸡死绝了,封烨才会信。 很显然,鸡还没死绝。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出事了。 不说了,我还要去找人。这名负责通知的初级弟子一见距离开赛的时间又近了一点,急着想走。 封烨却突然伸臂拦住了他:不用了,我去找他。 这倒是再好不过,省的自己乱跑了。负责通知的初级弟子顺水推舟的将此事交给了封烨,虽然他跟封烨不熟,但方阳好像经常跟这个人玩在一起,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等这名初级弟子离开后,封烨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闭了闭眼,感觉到自己做的那枚竹片的所在地后,扔了扫帚就往住宿的地方走。 郝沉紧紧跟在他身后,他这时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话,他从封烨皱起的眉眼上察觉了封烨此刻的心情大抵不太好。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 两人一路迈着比跑稍慢一点的步伐,紧赶慢赶的赶回了宿舍。 封烨推开方阳紧闭的房门的同时,房间内低低的啜泣声再也没有阻挡,闯入了站在门口的两人耳中。 封烨的视线在屋内搜寻了一下,掠过桌椅、床榻,最后看向缩在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方阳。 泪水像是串起的珠帘,不断从他眼眶中滑落,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难看极了。 方阳见到被打开的房门,以及站在门口的两人,立刻停止了哭声,遮掩似得的揉揉眼睛,想要装出一副自己并没有在哭的假象。 他甚至企图用平常一样轻松的语气喊一句:师兄... 只可惜,话一出口,就是嘶哑又难听的哭腔。 封烨迈进门的脚步停顿了一瞬,然后,他再次抬步,坚定又有力的向着方阳走去。 他在方阳面前蹲下身,有些强硬的扯过方阳抱着膝盖的右手,搭上了方阳的经脉。 郝沉站在封烨身后,沉默的旁观,他用扇柄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下巴,方阳的修为似乎...倒退了许多? 炼气三层......封烨松开了握住方阳脉门的手,他感觉到方阳经脉中的灵力大量流失,修为直接从炼气七层倒退到了炼气三层。 修为倒退一般有两个原因,身受重伤,或者走火入魔。 很显然,这两个原因方阳都不符合,方阳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严重的外伤,顶多是比武时收的轻微擦伤。 而走火入魔更不可能,他拢共就离开了方阳一个多时辰,这么点时间休息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修炼。 那就只能有一个答案,有人对方阳下毒。 第23章 师兄,我的灵力在流失...我控制不住...我努力去停止...我控制不住...方阳有些语无伦次。 他知道自己修为大降的事封烨一定发现了,他再也没什么好掩盖的,一股脑的将自己这短短时间里经历的崩溃都倾诉了出来。 初时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流失时,方阳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只当自己是上午比武太累了。他照往常一样调整内息,重新吸纳天地中散布的灵气。 但...流失的速度远远快过他吸收的速度,他很快发觉了不对,他的境界一步步下跌,以无可阻挡的架势,先是跌破炼气七层,然后是六层、五层...直至现在的三层... 终于,灵力的流失停止了,但这并不值得开心,因为他的大半修为,都于这短短时间内毁之殆尽。 方阳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打击,他今年虚岁十六,实际才将将十五,受过最大的挫折无非就是被同村的恶霸抢过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糖人。 但现在他面临的却是,他这一年来起早贪黑的努力,都于这一瞬,付诸东流,什么冠军,什么地阶法器,曾经距离他一步之遥的东西,如今都变得可望不可即。 崩溃之下,方阳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遵从最本能的想法,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了。 但他又自觉哭是很丢人的事,所以只敢小声的哭,并且试图在废柴师兄和郝大哥两人面前掩饰。 虽然他丢人的样子已然被瞧了个遍,但他还是用力的用手揉着眼睛,想要少丢人一点。 封烨看到方阳这样,微不可查的抿了抿唇。他并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反而问道:你中午吃了什么? 方阳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废柴师兄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也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修为为什么会倒退,事实上,光是修为倒退这一件事就已经打击的他无暇思考其他东西了。 郝沉却从封烨这一句询问中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看来是这个傻白甜风头太盛,有人对他动手了。 就、就...吃了...食堂的饭...虽然不明白,但方阳还是老实回答了,即便他努力的像往常一样说话,但还是不时的抽噎一下。 吃饭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封烨追问。 方阳回忆了一下:没有啊,我就是像往常一样找了个角落...对了!方阳终于想起来了关键:有个不认识的同门来找我说话,还夸我很厉害。 不用想,这就是凶手了,即便不是凶手,也跟凶手有关。 封烨和郝沉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封烨又问:你记不记得他的样子。 方阳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含含糊糊道:就...很普通的样子嘛...跟师兄你长得一样... 封烨:......这是变相在说自己长得大众吗?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放弃了从方阳口中找到这个人的打算。 噗呲。虽然眼下这件事并不应该笑,但郝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傻白甜不愧是傻白甜。 他面上还是维持着严肃又正经的神色,不破坏此刻伤心的氛围。 虽然只有方阳在伤心而已。 郝沉对这件事全然无感,只当看戏。 而封烨,抱着臂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的思索了一阵,虽然方阳给的线索无法找到凶手,但其实从动机上寻找,嫌疑人的范围十分小。 下毒为了什么? 仇恨、利益。 而有一个人,这两样都占全了。 吕成业跟方阳有仇,并且是本次选拔赛冠军的有力竞争对手,去掉方阳这个障碍,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是最大的得利者。 只是,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吕成业动的手,所有指向吕成业的怀疑,都源于封烨极其主观的推测。 方阳这个公道是暂时讨不回来了,起码,用常规手段不能。 封烨想到此,将此事先行放下,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 他突然迈步,将被方阳放在桌子上的铁剑拿了起来,然后又走回方阳身边。他握住剑鞘的中部,将剑柄递给方阳,意思不言而喻。 方阳愣住了,郝沉也愣住了。 方阳愣的连一直止不住的抽噎都停住了,他看看眼前的剑柄又抬头看看封烨严肃的脸,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没有动作。 封烨将剑柄又往前递了一点,他只说了三个字:去比赛。 冷酷又不近人情。郝沉心想,封烨其实平常一贯是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也并不会真正跟任何人生气,但封烨此刻,却冷酷的判若两人。 方阳已经跌到了炼气三层,去比赛不是自取其辱吗? 难道还指望着他用炼气三层这种接近全门派垫底的修为去打赢剩下来的对手吗? 方阳虽然凭借着炼气七层的修为打败过筑基期的白鼻魔熊,但郝沉清楚,这其中有很多水分,白鼻魔熊是被自己强行提升进阶的,看起来是筑基期,但实力还未稳固,远远不如真正的筑基妖兽。 而且,方阳真的是凭自己打败的白鼻魔熊的吗? 虽然他没有抓到封烨的狐狸尾巴,但说这家伙一点忙都没帮,郝沉不信。 方阳打败白鼻魔熊是个无可复制的巧合,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下,他绝不可能再次取胜。 方阳也是这么想的,他当然知道比赛时间到了,但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去了也是白去。 他还是没有动作。 短暂的僵持之后,封烨第三次向方阳递了递剑柄,他语气严厉的近乎冰冷:拿起剑,去比赛。 可我去了也赢不了啊!方阳被封烨一逼再逼,反而不再伤心了,他被激起了一点自暴自弃似的怒气。 他瞪着哭的红肿的眼睛,冲着封烨大吼:我只有炼气三层了,剩下来的对手最差都是炼气六层,我怎么可能赢得了! 怎么可能赢得了吗!方阳冲着封烨吼完了,又对着地面大声重复了一遍,说给自己听,也说给封烨听。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去了除了会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修为大跌,变成了一个废物以外,不会有任何收获。 封烨举剑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就在方阳以为他被自己说服的时候。 封烨突然重复了一遍方阳的话:不可能? 方阳觉得这是在质疑自己,所以他仰着脖子直视着封烨的眼睛回道:就是不可能啊,想要拿到冠军,一定会撞上炼气七层的对手,炼气七层的灵力比炼气三层多了两倍都不止,是绝不可能赢的!师兄,你又不懂... 方阳突然停住了,他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过分,好像在轻视废柴师兄的修为一样,虽然这是个事实,封烨只有炼气三层,无法理解炼气三层跟炼气七层的差距。 封烨一动不动跟方阳对视。 炼气三层赢不了炼气七层?封烨突然笑了笑。 炼气三层赢不了炼气七层,这本该是既定的事实,二者灵力的差距,曾经是炼气七层的方阳非常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坚信赢不了。 但偏偏,话到了封烨口中,却是被说笑话一样轻佻的语气说出来的。 笑完了,他再次开口。 笑意全然不再,只剩冷铁般的坚定和森冷,他一字一顿:就算不用灵力,我也会赢。 说完,他不顾方阳惊讶的瞪大的眼睛,直接拿着方阳的这柄铁剑,迈着大步,转身离去。 唰的一声,郝沉合起了自己的扇子,快步跟上了封烨离开的步伐。 他满脸的惊喜,因为他意识到...好戏要开场了。 第24章 挑战 吕成业胜。 裁判做出了最后宣判。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是本次晋级赛的最后一场,炼气七层的吕成业对战同为炼气七层的张继。 两人缠斗了近百回合,最后张继因为一个微小的失误而被吕成业寻得了胜利的机会,一击结束了战斗。 吕成业是本次比赛最终的冠军,地阶法器的获得者。这个结果有些出人意料,毕竟大家原本以为方阳才会是冠军,哪想到他竟然连决赛都没进。 甚至,他连下午的比赛都没有来参加。 无论他有什么理由,没有来就是没有来,裁判和坐在观战台上的掌门和长老并不会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来。 一个无关紧要的初级弟子而已,他不珍惜比赛的机会,别人会珍惜。 因此,轮到方阳比赛时,裁判按规定等了半柱香后,直接宣告了方阳战败。 吕成业手腕一转,倒提剑柄,带着难掩的得意,冲着台下为自己鼓掌的同门们抱了抱拳。 观战台上的纪掌门也站起身理了理道袍,这次比武他看的有些索然无味,这群初级弟子们,包括眼前的冠军,都表现的中规中矩。 差倒说不上,但也远远称不上好。 他看了身侧的曹子睿一眼,今天炼气期的比武特地叫上筑基期的曹子睿,本来是想着带他这徒弟开开眼界。 剑道,修为并不意味着一切,剑法的精湛程度,全靠个人的悟性,有些毫无灵根的普通人,也能靠着高超的剑技,成为行侠仗义的一方豪侠。 剑法是极富创造性的东西,外门虽然只教的是基础的一劈一砍,一挑一刺,并没有成套的剑招,但如何将这些基础的动作连贯的用出来,个人都有个人的见解。 有的人动作累赘,破绽百出,但也有人在剑法上极具天赋,同样是基础的动作,他做出来就是比别人更流畅,更加密不透风。 闷着头修炼不过是闭门造车,难以取得大的成就。还是要多从别人身上学习,集百家之长,才能真正成为剑道高手。 因此虽然曹子睿已经是筑基期,但看炼气期的比武,也是可以学到不少东西的。 只可惜,这一整天看下来,结果令人失望,并没有人用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剑招。看了那么多场比试,不过是浪费时间。 曹子睿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明明跟台下看着比武的少年们是一个年龄,那群少年们时不时就要为擂台上惊险的过招兴奋的叫一声好。 而曹子睿偏偏就像个少年老成的冰山一样,将面瘫贯彻到底。上午到下午,几十场比试,精彩或是无聊,他都是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纪掌门看完了自己这宝贝徒弟,又转过头跟周长老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结果已出,他们两人正式宣布一下,本次炼气期的比武就正式结束了。 你来还是我来?纪掌门用眼神询问道。 你来吧。周长老捋了捋胡子,同样用眼神回应。 咳咳。纪掌门便清清嗓子,开口宣布道:本次晋级赛的冠军是... 吕成业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但偏偏,在即将出口的时候,观战台下传来一阵骚乱。 纪掌门皱着眉看向台下的动静,他有些不悦,什么人那么不识好歹在他说话的时候喧闹? 周长老和曹子睿也注意到了台下的变故,他们一起向台下看去。 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像是分海一样,分开了挤在比武场上围观的人群,不光是台上的人在看,台下的人群也在看着这两个突然闯入的人。 黑色道袍的人走在前,右手持剑,步履如风。虽然相貌平平,但无端给人一种利剑出鞘般的凛然感,因此沿途的人都自觉的为他让路。 而白色道袍的人紧紧跟在他一步之隔的身后,相较前方人相貌的普通,白色道袍的是个面容俊秀的公子,手里还拿着柄合拢的折扇,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封烨径直走到了观战台前,他仰头看着高站台上,面色不悦的掌门,突然抱着剑行了个礼:掌门,弟子封烨,想来挑战本次比赛的冠军...... 他说到这里时,突然转过头,看着不远处还未从擂台上下来的人:吕成业。 短短一句话,好像是冷水放入了热油,一下就炸了锅。 满座的哗然声中,纪掌门不悦的心情再次加重,他突然震袖,属于元婴修士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比武场。 这群只有炼气修为的初级弟子们被震的心神皆是一惊,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焉了。 不少人都在纪掌门释放威压的时候身形晃动了一下,但封烨稳稳的站在原地,连神色都不曾改变过分毫。 这倒是让纪掌门惊讶了一瞬,修为高的人能够一眼看穿修为低的人的实力,他自然能够看出眼下这叫阵的初级弟子修为只有炼气三层。 接近全门派垫底的修为。 而且看对方的年龄,估计也不是第一年入门,一个入门了两三年才将将修到了炼气三层的初级弟子,上来就叫嚣着要挑战经历重重选拔,决胜出的冠军? 这都不是张狂可以形容的了,这个叫封烨的得是吃了整个后山的白鼻魔熊的熊心了吧,否则哪来的那么大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 纪掌门原本的打算是不管对方,继续宣布冠军的名字,但封烨竟然在他的威压下没有露出丝毫怯意,此人虽然修为低,但这份胆识,却是高过在场的绝大部分人。 纪掌门因此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吟道:比武已经结束了,输了就没有重来的机会,没有人可以例外。 否则人人都像他一样来要求直接挑战冠军,那这个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封烨却维持着抱剑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弟子并没有输,弟子根本没有报名这次的比赛。 纪掌门再次惊讶了,比赛的人那么多,他根本没有记住几个,他只当封烨是之前比输了,心里不服气所以再次来挑战。 但这家伙竟然连名都没报?那就说明对方甚至没有去浮岛秘境搏一搏机缘的勇气。这样一个人,现在竟然来挑战,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虽然想不通,但无论如何,还是那句话:比赛已经结束了。 纪掌门这样回答,这是他最后的决定,他并不准备破例,规矩就是规矩,没有报名的人现在要来挑战已经决选出的冠军,对谁都不公平。 封烨却回道:弟子不是为了比赛来的。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掌门道:弟子是来挑战他的,无论输赢,他都仍然是冠军,地阶法器也仍然归他,我只是来挑战他,以决斗的方式。 好不容易被纪掌门压下来的场面再次骚乱了起来,因为封烨的话...太过惊人。 凌霄剑宗不容许同门弟子内斗,但要是双方的恩怨真的到了不得不打的时候,宗门也给了一条解决的方法。 那就是决斗,为了防止这种方法被滥用,因此还有一条规矩,提出决斗的一方,如若战败,则直接逐出门派。 而被挑战者,则可以自由选择接不接受挑战,输了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封烨这一回赌的太大了,他这种天赋和修为,一但被逐出门派,此生大概都无缘仙途了。 而他挑战的,还是一个全方位碾压他的对手。 这家伙是不是想找个借口自己退出门派,又不甘心退的太默默无闻,就以那么高调的方式?不少人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的通封烨这以卵击石的举动呢? 纪掌门和周长老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想,但同样觉得封烨是在以卵击石,修为的差距就摆在这儿,他凭什么赢? 但既然封烨搬出了决斗,这是门派允许的挑战方式,那他们也不会阻止。至于接受不接受,纪掌门看向擂台上的吕成业。 封烨这个挑战,必须得吕成业同意才能进行,围观的初级弟子们惊讶完了,也纷纷意识到了这这一点,他们一同看向吕成业。 吕成业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他见到封烨来挑战自己时,其实就猜到了原因。 这家伙是来替方阳那个臭小子找场子的。 这么一个炼气三层的废物都敢来挑战自己?吕成业又气又怒,但初时的气愤过后,又慢慢变得欣喜了起来。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封烨这个一直被方阳保护的软柿子痛揍一顿,让这家伙明白,什么是命。 他这样的弱者,注定就该一辈子被踩在脚下! 吕成业面带讥讽的想,他在众目睽睽下给出了回答:回禀掌门,弟子愿意接受挑战。 他看向不远处的封烨,唇边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刀剑无眼,封烨能站上比武台,但能不能完整的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而封烨隔着人海跟站在擂台上的吕成业对视,听到了对方的答复,他终于露出了出现至今的第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文案的公告,是的,本文要入V了,明天V。 按照晋江的规矩,入v日万,看别人的文很开心,有肥章了,自己写的时候觉得这个规矩无理取闹,我不同意。 _(:3」)_然而我不同意也没什么卵用。存稿箱早就死了,我已经把房间钥匙扔了,又用502把自己粘在了凳子上,破釜沉舟式赶稿。 我不会鸽的!咕咕咕! 第25章 七剑绝杀 既然接受了挑战,那正好今日我和周长老都在, 权当帮你们做个见证。纪掌门发话道, 他又看向台下的封烨:你如若战败, 自行离开山门, 没有回转的余地。 弟子明白。封烨再次行了个礼。 然后他转过身,在众人自觉让开的一人宽的小路中,走向整个比武场最中间的擂台。 他走的并不快, 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挑战的可笑。 明明只是个炼气三层的初级弟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要来挑战炼气七层的吕成业。 所有人都那么想, 他们看着封烨的目光有惊讶,有轻视,亦或是看着疯子一般的嘲弄。 在所有鄙夷的目光中,一直跟在封烨身后的郝沉算是个异类。 他眼中只有欣喜, 他试探了那么久,封烨不要说露出狐狸尾巴, 他连根狐狸毛都没掉。 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设计诱使封烨出手时, 被封烨巧妙的化解了。而他什么都没做时, 封烨却主动出手了。 如果说所有人都觉得封烨会输的话, 那郝沉大概是唯一一个坚信封烨会赢的人。 即便如封烨所说,在这场比武中,他甚至不会使用灵力, 郝沉也坚信,封烨一定会赢。 师兄! 在封烨即将跨步站上擂台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声。 封烨和郝沉都离开后,方阳在屋内一个人呆了片刻,越想越担心,终于忍不住追着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就看到即将要站上擂台的废柴师兄。 而在擂台上的另一个人是一脸讥讽的吕成业。 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方阳也意识到了不妙,他着急的喊了一声,想要让封烨停下。 废柴师兄这种修为一定会被揍的很惨的!想是这么想,但方阳虽然有时候愣一点,却也知道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因此他仅仅喊了一声师兄,而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已经跑到了擂台近前,距离封烨也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封烨听到了那句师兄,脚步停顿了一瞬。 方阳见状心里一松,连忙就想再跑几步,直接用身体把封烨拦下。 却不想,突然有一截手臂拦在了他身前。 郝沉一手拦住方阳,一手拿着扇子,他用扇沿贴着微扬的唇,冲着方阳轻轻的嘘了一声。 方阳不明所以,他下意识的就想开口问话,但张口却发现自己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方阳惊慌的摸着自己的喉咙,他失声了! 郝沉不再看方阳,他只用自己的左手牢牢将方阳拦住,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留给了站在擂台下的封烨。 方阳叫他,只是让封烨停顿了一瞬。 他并不管身后的变故,他甚至没有回过头。他只是在下一瞬,右手握住剑柄。 贴在身上的宽松道袍,依稀可以看出肌肉拢起的轮廓,他右臂用力,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拔剑出鞘。 然后,他踏前一步,登上擂台。 他右手执剑,左手则随意的向后一甩。 左手拿着的剑鞘被他甩了出去,他明明并没有回头,但这剑鞘就是不偏不倚的扔给了方阳。 方阳话说不出来,前进又前进不了,正着急的时候,见到半空中飞来的剑鞘,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接住。 然而有一就有二,那一直拦住他的手臂再次拦住了他。 郝沉半途截胡,抢在方阳前,接住了封烨扔过来的剑鞘。 抢完了,还拿着剑鞘冲着方阳得意的笑了笑。 方阳:...... 这又不是新娘子抛的绣球,有什么好抢的啊! 方阳内心的吐槽都要刷屏了,但无奈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控诉郝沉的幼稚举动。 可惜,他的眼神杀伤力不够,刺不破郝沉经历严寒考验过的脸皮。 方阳的乱入并没有打断这次比武,观战台上的纪掌门和周长老虽然注意到了方阳,但见方阳被郝沉拦住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声,只当他被劝住了,便也没有再注意。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方阳并不是主动闭嘴,而是人为噤声。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眼下还有更值得注意的事。 挑战者与被挑战者都站上了擂台,在裁判的一声令下后,比武正式开始了。 开始归开始,但两人却都没有急着出剑。 吕成业上下打量着封烨,仿若在看砧板上的鱼,琢磨着等会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卸他胳膊还是腿? 而封烨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拿剑的手随意的放在身侧,破绽百出。 果然是个废物,连剑都不会拿。吕成业心想。 正好,用这个废物来衬托自己的英武,让自己再出一回风头。吕成业想到此,突然冲封烨冷笑了一声:呵呵,真没想到,你竟然敢来找我。 封烨回了个微笑:错了。 吕成业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错了。 封烨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笑意不再。他手中剑锋微微朝上,眉峰则朝下,语气森冷道:你说错了,应该是... 封烨说到这里时,下巴微抬,满脸的狂傲:你竟然敢来找我。 台下的郝沉突然捂住了胸口,封烨不笑了,他却在笑,眼神近乎狂热的紧紧锁在封烨身上。 他真是受不了封烨这副模样,那副张狂,又睥睨一切的样子,仿佛一把火,将他在北海无聊又漫长的沉睡中冰封了千百年的血液都点燃了。 那不知道是战意还是欢喜的东西在他胸口狂跳,躁动不已。恍惚中突然叫郝沉有一种错觉,他对这个相貌平平的家伙,怦然心动了。 与郝沉复杂的心情不同,吕成业的反应只有一个怒,勃然大怒。 这个废物竟然敢这样挑衅自己? 不知好歹! 他突然出剑,剑锋从剑鞘中滑出,炼气七层强大的灵力同时贯注于剑身,让这一剑无论在速度还是力道上,都堪称本次比武的巅峰。 他第一招就是决定胜负的杀招,他要一击制敌! 观战台上的纪掌门和周长老眼神俱是一凝,这一剑...倒是称得上不错了。不,在炼气七层的修为中,算是相当不错了。 感情吕成业在刚刚的决赛中还未使出全部的实力,现在倒是因为封烨的挑衅,而毫无保留了。 元婴期的五感优于常人,擂台上的对话,他们自然是都听到了。 年轻人,狂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好,关键是,他有没有张狂的资本? 两人的视线同时挪向封烨,他们想看看这个叫封烨的,到底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还是...有配得上那份狂傲的本事? 只见封烨一直闲散的站姿微微变换了一下,他左脚微抬,身体重心向右,在吕成业的剑锋刺向自己胸前的同时,向侧后方退了一步。 他以一个极其轻巧及高明的方式避过了这一招。 吕成业的剑锋从他身侧掠过,封烨手腕一转,剑柄灵活的跟着他的手腕转动,他反手刺向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吕成业。 吕成业及时收回前冲的剑势,左脚为圆心,身子转了半圈,挡住了封烨刺来的剑锋。 铮一声,剑锋相撞。 修行路上,每一个大境界都是一个分水岭。 炼气和筑基的差距不光是能否御剑飞行,同样的还有,能否使用法诀。 筑基期的修士才能使用种类繁多,且威力各异的法诀,而炼气期,只是能将灵力作用于身体,强化己身的力量和速度。 因此,吕成业比封烨强的,也只有力量和速度,虽然这已经是几乎难以被跨越的优势。 吕成业正待使力,以他的灵力强大程度,封烨在力量上远远弱于自己,跟自己角力,封烨一定会输。 然而封烨也知道这一点,他的剑锋只是跟吕成业相触了一瞬,然后就仿若滑不留手的游鱼一样,一触即分。 吕成业再次提剑斩来,封烨也采取同样的方式,并不硬抗对方的锋芒。他用的正是当初教方阳对战白鼻魔熊的方法,腕部用力,产生的脆劲作用于剑身,让剑身自己通过振动来卸去相撞的力道。 因此,即便吕成业的力量远胜于他,封烨还是暂时不落下风。 嘁!吕成业暗暗咬了下牙,他发现自己根本无处使劲,封烨根本不跟他拼力气! 但是这又如何?拼速度,炼气七层的他也不会输! 吕成业突然加快了剑势,疾风骤雨般的向封烨袭来。 封烨被逼的连连后退,力量和速度都处于劣势,但他却还是挡住了每一次刺向自己的剑锋。 周长老捋了捋胡子,他有些惊喜的看着封烨出剑的方式,封烨用剑尖画圆,剑锋在画圆时上下抖动,本该坚硬的剑身好像变成了柔软的长蛇,他借用金属本身的韧性缠住了对方的剑势,以此来延缓对手的攻势。 因为男弟子居多,凌霄剑宗的剑法一贯以大开大合的刚猛剑法为主,这样显得有些阴柔的剑法,大多是女性剑修所用。 但封烨这时候用出来,却又恰到好处,毕竟在全方位的劣势下,以柔克刚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叫封烨的还挺聪明,周长老有些欣赏的想。 周长老...纪掌门轻轻叫了一声。 嗯?周长老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纪掌门眼睛盯着被吕成业逼的一直后退的封烨,带着丝不确定道:他是不是连灵力都没有用? 嗯?!周长老闻言再次看向了封烨,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 封烨真的连灵力都没有用,周长老就说即便炼气三层和炼气七层的力量有差距,但封烨怎么连跟对方正面交锋一下都不敢,封烨从头至尾,跟吕成业每次剑锋相撞的时间,都只有短短一瞬。 原来不是封烨谨慎,而是他知道他根本不能跟对方正面交锋。 他根本是在以一个全无灵力的普通人的身份,来挑战炼气七层的吕成业! 这个事实太过震惊,因此纪掌门甚至不敢确定,反而来询问了一下周长老,他从周长老的语气中听懂了一切。 这场挑战本就是以卵击石,封烨竟然还主动给自己加了难度,他都不是以卵击石了,完全是用一颗已经碎出了裂纹的鸡蛋,去撞一块棱角坚硬的岩石。 他脑子别是被驴踢过吧? 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如果,比赛还没开始,他们知道封烨并不准备用灵力对战,一定会这么想。但现在比赛已然开始,封烨到现在都没有使用过灵力,虽然节节败退,但终究却也没有败。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7) 两人不再说话,只专心的观战,他们想看看,封烨能不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灵力在使用时一定会泄露些许痕迹,随着纪掌门和周长老注意到了封烨并没有使用灵力,越来越多的人也发觉了这一点。 他们的震惊一般无二,震惊的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种行为。 最后只好将其归纳为疯子。 师兄...方阳喃喃的唤了一声,他一贯迟钝,但这回也却发现了封烨并没有在使用灵力对战,因为他想起了封烨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就算不用灵力,我也会赢。 他果真如他所言,一分一毫的灵力都没有用。 方阳紧紧抿着唇,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又可以开口说话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封烨身上。 废柴师兄虽然修为很废柴,但他正试图身体力行的告诉自己,修为并不意味着一切。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方阳都突然有些羞愧,为自己的怯懦羞愧。本该来比试的是他才对。 虽然其实在他跟封烨解释中午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参加比武了,半柱香的时间早就过了。 封烨也并不是真的一定要他来参赛,他只是要方阳拿起剑,他只是要方阳一个态度。 可惜,方阳并没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废柴师兄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眼泪本来都止住了,但此刻却又有了往下落的趋势,方阳连忙揉揉眼睛。 郝沉瞥了方阳一眼,又兀自转回视线,看向擂台上的封烨。 封烨正处于下风,他跟吕成业交战了近百回合,除了初次交锋时出过一次剑,其他时候,都是在防守。 被动的防守。 吕成业快如疾风的攻势让他毫无喘息的余地,除了防守,没有别的选择。 他被逼到了擂台边。 胜负有两个评判标准,一为主动认输或是无力再战,二则是掉下擂台。 吕成业见到封烨按着自己预估的路线,还差一步就要踩空掉下去的时候,唇角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封烨这个炼气三层的废物明明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竟然还敢挑战自己? 这也就算了,这个废物竟然连灵力都不用? 跟封烨正面对战的吕成业其实才是最早发现这一点的人。 发现这一点让他愈加愤怒,恨不得将封烨大卸八块。这是□□裸的轻视,一个炼气三层的废物轻视炼气七层的自己,他怎么敢! 吕成业将封烨逼至擂台边,并不是为了让封烨掉下去,那岂不是太便宜这个废物了? 他是为了要封烨在踩空失去平衡的一刻,佯装没收住剑势,废掉对方拿剑的右臂,让对方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废物。 虽然比武要点到为止,但刀剑无眼,没有人可以对他的行为置喙。 随着两人的不断交手,吕成业嘴角的笑意继续扩大,终于,封烨的半只脚踏出了擂台外,摇摇欲坠。 台下围观的初级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观战台上的曹子睿那副一成不变的冰山脸,也出现了微微的变动。 他大概是全场看的最为专注的人,无论是郝沉,还是纪掌门周长老两位元婴大能,他们都曾分过心,但曹子睿完全没有。 他虽然天赋绝佳,但若是没有与之相配的努力,他也无法在短短一年,进阶筑基。跟方阳的魔鬼作息不同,曹子睿更加注重效率,他做什么事都会投以全部的精力,从不分心。 他修炼时全神贯注,观战时同样。 也因此,他发现了旁人所没有发现的一点,这个叫封烨的初级弟子,他... 封烨身形晃了一下,吕成业心里大喜,他就要得手了。 他佯装没有发现对方失去了平衡,继续出剑,直指对方的右臂。 就在众人都以为封烨要输了的时候,郝沉用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紧紧盯着这即将决出胜负的一瞬,即便封烨已经落入几乎无可挽回的劣势,他还是不相信封烨会输。 而观战台上,周长老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叫封烨的初级弟子这份叫阵的魄力让人眼前一亮,但终究,难以改变既定的结果。 炼气三层就是战胜不了炼气七层,不用灵力的普通人更不能。 不对!曹子睿听到了这声叹气,他突然出声。 他这宝贝冰山徒弟竟然主动开口了,纪掌门跟周长老一起惊讶的看了过来。 然后纪掌门就惊讶的发现他这座宝贝小冰山不光主动开口,甚至连表情都变了,曹子睿眉头紧锁,他目光仍然停留在封烨身上。 反复确认后,他吸了口气,才说出了这个叫人不敢置信的事实:他每一剑,都斩在同一个地方! 每一剑都斩在同一个地方? 纪掌门和周长老俱是一愣。 这是什么概念呢?他们都是元婴期的修士,而且是专修剑道的剑修。但即便是他们,也无法将剑锋控制的如此精准。 对着静止的木桩练剑时尚且难以做到每一剑都砍在同一处,更何况是对手出招变化莫测,随时会从任意角度袭来的实战呢。 这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 不,也不是绝不可能。纪掌门突然在内心否定,他曾经认识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做到...... 但那个人已经死了...尸骨无存... 想到此,纪掌门突然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擂台上出现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反转。 吕成业假装没有注意到封烨晃动的身形,不管不顾的刺向他的右臂,然而他是假装,封烨却也是假装。 吕成业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殊不知,这本也在封烨的计划中。 封烨身子假装踩空晃了一下,却在吕成业刺向自己的时候一个矮身,避过了这一招,剑锋同时前递,再一次斩向了同一个部位。 剑身中部偏下的部位。 算起来,他们交手了近百回合,他也斩在这一处斩了近百剑。即便凌霄剑宗的铁剑质量过硬,但也终于,在这一击下,剑身出现了一点微小的不堪重负的裂缝。 郝沉唰的一声展开了扇子,他对着自己不断的扇风,来抑制自己有些飙高的体温。 他在兴奋,抑制不住的兴奋。因为他终于发现了封烨的计划,那一道微小的裂缝虽然并不起眼,甚至碎裂声也被掩盖在剑锋相撞的清脆声中。 但站在擂台下的郝沉还是听到了,他不由笑了起来,封烨...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而跟封烨剑锋相触的吕成业却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那一道裂缝太小太小了,剑身也依然坚固。 他只是有些可惜刚刚那一击竟然失败了,正待继续展开自己的攻势。却不想封烨突然转换了出剑方式。 他之前使的剑法一直偏于阴柔,而且只是被动防守,并不主动出击,完全由着吕成业主导着对战的节奏。 现在,他却一改之前阴柔的剑法,整个剑势都变得刚猛,极具压迫性。 两种截然不同的出剑风格,他于瞬间转换,毫无凝滞,动作行云流水的将剑锋递出。 他右手持剑,露出道袍的半截手臂上肌肉绷紧,他用剑锋在身前横斩。 吕成业被这突然转变的出剑方式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下意识的防守,抵挡住了封烨这一剑。 七。封烨突然说了一个字。 吕成业不明所以,不明白封烨突然说这个字干什么。 但他也来不及思考,因为紧接着封烨的下一击又到了。 这一次的力道比上次更大,巨大的铮声中,吕成业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封烨于出剑的同时又说了一个字:六。 这家伙是在数数吗?!这时候数什么数?!吕成业内心抓狂,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五。 封烨每出一剑,就会说一个字,而吕成业也随着他的声音一步步后退。 本来是他将封烨逼至擂台边,现在情形却是整个倒了个个,他正被封烨一步步逼向擂台边。 他想要打断对方的攻势,重新进入自己的节奏,然而封烨的每一击都在加强,速度也越来越快,他防守都来不及,根本没有蓄力反击的机会。 四。 封烨说到四的时候,吕成业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他看到了剑身上醒目的裂纹。 裂纹已经有寸许长,像条丑陋的疤痕一样,攀在剑身上。 三。 这到底是在数什么?! 吕成业心下又急又怒,无论是封烨口中仿佛索命倒计时一样的数字,还是自己剑身上那道裂纹,都令他方寸大乱。 封烨又步步紧逼,吕成业距离擂台边缘也越来越近。 但是慌乱之中,吕成业却也牢记着一点,封烨这样迅猛的攻势持续不了多久了,他的每一剑都必须比上一剑更快更强,否则自己就会有蓄力反击的机会。 而封烨的力量和速度是有上限的,这一剑就已经逼近他的上限了。他已经无法挥出比之更快更强的剑了。 吕成业刚这么想,就听着那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 封烨出完上一剑后,突然一个旋身,借助旋转给的加速度挥出了这超越自身极限的倒数第二剑。 剑身上的裂纹像是蛛网一样,朝四面八方蔓延。 而吕成业也被逼的退到了擂台边,他意识到了自己脚后就是边界,他无路可退了。 一。 封烨冷冷的吐出了这最后一个字。 这是最后一剑! 吕成业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只要他能挡住...他就还有机会! 他双手举剑,竖着挡住自己身前,试图用宽阔的剑身挡住那冲自己咽喉而来的最后一剑。 然而,封烨对剑招和剑本身的掌控已经精准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一如曹子睿所言,他每一剑都斩在同一处。 他算准了每次出剑的力道和角度,也算准了这最后的...... 七剑绝杀! 他没有用任何灵力,但这最后一剑,却带着叫周围所有人都为之一凛的森然杀意。 这杀意有如实质,明明周围那些人并没有跟封烨交手,却在感觉到这杀意一刻,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那份恐惧,不需要任何介质,仅仅是那并不如何大声的话语,和那道凛冽的寒芒,就已经照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就连一向跟废柴师兄亲近的方阳,都在封烨出这最后一剑时,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眼前这个杀意凛然...叫人心胆俱寒的人...真的是他那个废柴师兄吗? 观战台上的纪掌门和周长老也忍不住站了起来,这只是比武,完全用不着生死相拼,但封烨剑锋已出,他们已经...无力阻止了。 这一剑一往无前的气势叫人想起神话传说里开天辟地的盘古,天地都可以劈开! 更何况是眼前这已经满是裂纹的凡铁? 毫无意外的,吕成业虽然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既为绝杀,那就不会给对方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在封烨的剑尖撞上那布满裂纹的剑身的时候,连停顿都没有,剑锋依然一寸寸前进,被斩断的碎裂的铁片随着这巨大的力道向四周散射。 郝沉用扇子轻轻一摆,就挡掉了正好向自己飞来的碎铁片。 所有人都为这森然的杀意而惊恐,只有他不同,他只感觉到兴奋,从未有过的兴奋! 封烨...这个人...真的让他惊喜... 郝沉在扇面后微笑,等着封烨刺穿吕成业的咽喉。 他毫不怀疑,这样强大的杀意,即便是封烨自己,也无法收住了。 然而,就像他想的一样,封烨...总是让他惊喜... 距离吕成业的咽喉只有毫厘时,剑锋突兀的停住了。 那让人忍不住流下冷汗的杀意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短暂的仿佛是众人的错觉。 但吕成业的咽喉处还是绽出了一道微小的血口,剑锋虽然没有接触他的皮肤,但剑锋前刺时带起的劲风,已经锋利到割开了他的皮肉。 吕成业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消退,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眼下封烨的剑尖还悬于他喉前寸许,他不要说动一动,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泄露了主人内心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封烨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僵持中,吕成业不敢动,台下的其余人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让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同门一个手抖,将吕成业直接割喉了。 封烨身上的杀意虽然尽数收了起来,但他大抵还未真的恢复成平常的状态。他的眼神还是很冷,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怜悯、同情,这些人性中该有的东西,他的眼神中,通通没有。 这样紧张且煎熬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终于,随着封烨负手收剑,所有人都得以喘了一口气。 吕成业也喘了口气,然而他气还没喘匀。将剑背于身后的封烨突然抬脚,一脚踢向吕成业的腹部,将其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踹下了擂台。 鸦雀无声。 在沉默中,封烨从擂台上跳了下来,他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和善的模样,好像刚刚吓的所有人心胆俱寒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走向傻站在原地的方阳,将手中这柄剑还给方阳。 然而方阳还傻愣愣的没有接剑,郝沉就殷勤的贴了上来,他用自己手中截胡来的剑鞘接住了封烨手中的剑,二者合一,封烨和郝沉的手也贴到了一起。 肌肤相触,一般人的反应是立刻分开,郝沉却毫无分开的意思,反而贴着封烨的手,冲封烨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封烨:...... 他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面对这样近乎不可能做到的挑战他都没有一丝退缩,但唯独对郝沉,他似乎有些没辙。 封烨疑惑的打量着郝沉,比武时需要全神贯注,他并没有注意郝沉在台下做什么,他总感觉自己这一番比下来,郝沉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师兄!方阳的喊声打断了封烨的思绪。 方阳傻愣了半天,终于醒过神来,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封烨,他所谓的废柴师兄。 他于今日才发现,废柴师兄的废,只是在修为上。在剑道上,或许在本届所有初级弟子中,没有人能及其万一。 封烨冲方阳露出了一个同往常一样,一副人畜无害,又显得随和可欺的软柿子招牌笑容。 只是包括吕成业在内的所有人,大概都没有胆子敢去捏一捏这个柿子了。 这柿子只是表面软,里面却藏了个榴莲啊! 师兄,你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方阳虽然之前被封烨出剑时的杀意吓了一跳。但他此刻已经恢复过来了,废柴师兄仍然是他的废柴师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8) 封烨摸了摸脑袋,眼神游移道:师兄也没有很厉害,师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初级弟子,这次能赢...巧合啦哈哈,都是巧合! 鬼才信!包括方阳在内的所有在比武场围观的初级子弟们都在心里吐槽。 真的是巧合哦,是吕成业那柄剑太不结实了!封烨一本正经的编着瞎话。 傻白甜认真的琢磨了一下,真的信了。 不光是方阳,围观的人也多少露出了几分恍然的神色。封烨说的其实有道理,那最后一剑为什么能斩断吕成业的剑? 封烨用的也不过是门派人手一把的铁剑,并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同样等级的两把铁剑,凭什么一把能斩断另一把? 他们并没有曹子睿那份眼力,自然也没有发现是因为封烨每一击都击在同一处所致。 他们就见到吕成业那柄剑莫名其妙的裂了,封烨因此才有了取胜的机会,说是巧合,倒也说得通。 这么想来,封烨也不是很厉害,他只是运气好。 不少人舒了口气,这个结果更让人安心。 这小子剑法一流,编瞎话的能力...也是一流。封烨的话骗的了台下那群年岁不大涉世未深的初级弟子们,却骗不了台上的两位元婴大能。 虽然比武结束了,但周长老一直观察着台下封烨,听到了封烨编出来的解释,不由笑骂了一声。 但他也没有戳穿封烨,该张狂的时候张狂,该低调的时候就得低调,封烨这个人,他真是越来越欣赏了。 就是有点可惜... 炼气三层...怎么就只有炼气三层...周长老惋惜的拍了下大腿:他的天赋但凡再好一点,都不要什么单灵根,双灵根,他只要有三灵根,我都收他作我的亲传弟子。 修为虽然并不意味着一切,但却意味着绝大部分东西,包括实力和地位。 剑法高超又如何,若是封烨今天挑战的是筑基修士,对方随便扔一个法诀下来,封烨就无法抵挡了。 一力降十会,这句话放到哪都适用。 周长老越想越可惜,只感觉跟自己丢了攒了几百年的钱袋子一样可惜,他哀叹了半天,突然发现没有一个人附和自己。 曹子睿就算了,纪掌门这个小徒弟一贯是这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要收钱一样。 但曹子睿虽然不说话,目光却也一直黏在在台下跟众人打哈哈的封烨身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句话对曹子睿一向不成立,因为他已经是各方面的佼佼者,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人外人。 但今天,他才意识到,距离人外无人,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封烨今天展现出的这份对剑法近乎极限的掌控,他就无法做到。 封烨不光给方阳上了一课,也给曹子睿上了一课。 周长老看向身旁的纪掌门,曹子睿不说话正常,纪掌门不说话就不正常了。 纪掌门一向是个惜才的人,见到这么一个天生瘸腿的好苗子怎么会不可惜呢? 他转过头时,就见到纪掌门一脸不在状态,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掌门?周长老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纪掌门!周长老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纪承岳!周长老气沉丹田,大声喊了纪掌门的全名。 这一声如雷贯耳般的呼喝终于让纪掌门回过了神。 他看着周长老望向自己的疑惑的视线,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太久。他连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周长老摸摸胡子,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纪掌门欲盖弥彰似的回了句:没什么... 周长老不信,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短暂对峙了片刻,纪掌门瞧瞧四周,除了曹子睿,也没有别的人。 他内心翻涌的思绪也需要一个宣泄口,周长老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此,纪掌门才吞吞吐吐的道出了原委:真的没什么... 不等周长老再次投来不信的目光,他就接着道:我就是...就是...觉得他有点像那个人...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他是谁?那个人又是谁? 周长老还没琢磨明白,纪掌门就将视线移到了台下的封烨,他看着封烨,眼神却有些空洞,像是在透着这个身影看着记忆深处的故人:也不是非常像,他们出剑的方式,用剑的习惯都不一样。但... 纪掌门回忆着封烨刚刚在对战中表现出的对剑道超越常人的天赋,以及封烨那最后的七剑绝杀,那股一往无前、睥睨天下的气势...... 隐隐的,跟他记忆里的那个影子...些微的重合了。 哪个人?虽然弄明白了他是谁,但周长老还是没搞明白纪掌门说的另一个人是谁。 纪掌门的眼神突然露出一丝悲哀,他并没有说话。 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周长老神色一凛,他终于意识到了纪掌门说的是谁,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又悬崖勒马似的停住了。 因为那是一个不能说的名字。 那个连提起都不能提起的人... 那个... 千古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提前放了, 感谢支持~ 第26章 共识 张执事,我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啊?方阳忍不住问道。 封烨和郝沉站在他身后, 有些怀疑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三人都很熟的执事。 张执事就是那位负责山脚宿舍管理的执事, 兼任杂务督查, 隐藏职业八卦搬运工。 而除了这三重身份, 封烨等人在刚才才发现,张执事还有一重身份。 他竟然是个大夫。 赤脚的。 比武结束后不久,人群渐渐散去, 三人便结伴去找门派那位负责替门内弟子们治病看伤的大夫。 方阳中的毒虽然毁掉了他的大半修为, 但既然是中毒,未必没有解法。 即便没有解法, 去找大夫看看也好确认一下到底中的是什么毒,除了毁去方阳的修为,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 然而,三人来的不太巧, 那位大夫闭关修炼去了,短时间内出不来。 而凌霄剑宗附近虽然有集镇, 镇上却只有给凡人看病的普通大夫,对于这种可以散掉自身灵力的毒估计也是两眼一抹黑。 三人正站在医馆门口一筹莫展时,张执事出现了。 张执事对于封烨和郝沉有种远超常人的热情, 每次路过这两人身边, 总要停下来看他们两眼, 来观察有没有新的八卦可以搬。 这回也不例外。这一看,果然被他看出了问题。 这三人或蹲或站的呆在医馆门口,眉头紧锁, 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 双修道侣能遇到什么问题? 当然是感情问题。 于是,张执事脚步一转,径直来到了三人跟前。他自觉自己是有丰富阅历的前辈,准备来帮这群后辈们解决一下感情上的小困惑。 然而他这个知心大哥一肚子的经验还没来得及传授,就从蹲在地上的方阳口中得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中毒?张执事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蹲在地上的方阳和分别站在他两侧的封烨和郝沉同时点了点头。 方阳将自己来找大夫却没找到的事也说了。 张执事一听,当即拍着胸脯自荐道:我当什么事呢,你们找他还不如找我。 他说话时不屑的指了指紧闭的医馆大门。然后迎着三人不信的目光的解释道:你们忘了咱们门派是什么门派了?咱们是个地地道道的剑修宗门啊!咱们门派怎么会有什么正经大夫,里面这个也不过是略懂点草药知识,会处理简单的外伤,至于其他的,都是半桶水,我来也一样。 封烨郝沉方阳:......虽然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总感觉...不太靠谱。 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于是,由封烨拍板,三人跟着张执事来到了他的住所。 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张执事又是把脉又是翻书,折腾了半天,连个名目都没说出来。 面对方阳的疑问,他支支吾吾:就是...我觉得...你这个毒吧...怎么说呢... 总之,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封烨不由叹了口气,就不该指望张执事这个赤脚大夫靠谱,还是自己琢磨琢磨该怎么办吧。 郝沉听到了这声叹气,立刻展开扇子贴到了封烨耳边,以扇面作为掩盖,趁张执事忙着给方阳把脉,没有空闲注意自己和封烨,他跟封烨说起了悄悄话。 封烨道友可是遇到麻烦了?郝沉说话时带着微微的笑意,他今天的心情非常之不错。 封烨今天给了他太多惊喜,他兴奋的心情现在才将将平息。 然而封烨和方阳因为中毒的事愁眉不展,他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才佯做出一副跟着他们一起忧虑的神色。 眼下,扇面后只有封烨可以看到自己,郝沉就没必要再装了,毕竟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郝沉说悄悄话时凑的太近,刻意放低的嗓音混杂着温热的呼吸一起飘到了封烨耳中。 封烨立刻往后仰了仰,拉远跟郝沉的距离。 然后才有功夫琢磨郝沉的这句话。 明知故问。封烨心想,郝沉明明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却还是这么问,看来他还有后话。 封烨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郝沉,静静等着郝沉继续。 郝沉把台子搭好了,封烨却不上来跟他唱,他只能一个人唱独角戏,但是他也不寂寞,自顾自就的说了下去:封烨道友要是遇到麻烦了,怎么不找我? 找你?封烨眉毛一挑,打趣道:怎么?郝沉道友学过医? 郝沉摇了摇头,笑眯眯道:没有,但是...封烨道友如果求我,我或许能帮你呢? 他北海那么多手下,总能找出个学过医的,帮方阳解个毒还不是手到擒来?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想不想帮而已。 郝沉当然不想,他虽然无聊,却也不是什么热心鱼。但是封烨若是肯低头,求他帮忙,他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 求你?封烨是带着说笑话的语气说出来的,边说边笑,然后兀自转过头,不再搭理郝沉。 郝沉讨了个没趣,倒也不尴尬。一是因为他脸皮够厚,二是因为他猜到封烨会这么说。 这么一个狂傲的人,怎么会向别人低头呢。 郝沉不过是带着一丝恶趣味的开口问了一下,要是能看到封烨低头是个惊喜,看不到也不可惜。 有了!张执事突然大叫道。 有结果了?方阳惊喜道。 封烨和郝沉被这声大叫吸引了注意,看向张执事。 却见张执事摇摇头道:有思路了。 封烨郝沉方阳:...... 张执事见这三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无语,连忙为自己正名:我也不是专业的,能那么快有思路就不错了。总而言之,你们过会再来,我去翻翻书,肯定能给你们找出结果! 虽然三人对他打的包票都不怎么信,但都已经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再等他一会儿也无妨。 而且,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 我们去兵甲阁挑地阶法器吧。封烨冲着方阳道。 封烨将吕成业踹下擂台后,跟着台下那群好奇的询问他的初级弟子们闲聊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观战台上的纪掌门和周长老在这期间商讨了什么,突然宣布,除了本次比武的冠军吕成业会获得地阶法器以外,封烨也会获得额外的一件地阶法器,作为他优异表现的奖励。 这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听到纪掌门宣布时,封烨也难得的愣了一下,他仰头看着观战台上的纪掌门,两人远远的对视了片刻。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封烨还是可以清楚的看清纪掌门的神情。 封烨隐隐觉得纪掌门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其中夹杂了太多太多东西,有怀恋,有怨憎,也有...悲哀。 还有更多的,辨不明的情绪,封烨没有看懂。 封烨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作,方阳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想起来行了个礼。 纪掌门对着封烨点了点头,然后与周长老一道,转身离去。 相较于去取那件自己完全不需要的地阶法器,封烨在散场后选择了先带方阳去找大夫,没想到找到了张执事这么一个不靠谱的。 总归要等,不如先去将地阶法器取了,左右也不耽误。 方阳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有些兴奋,虽然地阶法器不是自己的,但是废柴师兄得到,他也一样开心。而且自己可以顺道跟着封烨去兵甲阁开开眼界,听说那里藏着很多强大的法器。 我也去。封烨只是在对方阳说话,完全没有带上郝沉的意思,然而郝沉死皮赖脸的要跟着。 就猜到他要这么说!封烨心道,牛皮糖不愧是牛皮糖。但是,这回郝沉真的去不了。 封烨露出一抹看笑话的笑容:郝沉道友...怕是不太方便吧。 他佯做惋惜的扯了扯自己黑色的道袍,又瞥了瞥郝沉那身绣着金边的白色道袍,提醒郝沉回忆回忆自己的假身份:虽然我跟郝沉道友交情深厚,但到底郝沉道友并非我凌霄剑宗弟子,恐怖不能入兵甲阁这等门派重地。 郝沉的笑容一僵,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天工阁的人。相较于那从未去过的天工阁,呆了好几天的凌霄剑宗倒是更熟。 张执事却突然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反正都是自己人。他说着说着掏了掏自己的袖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令牌,递给郝沉:拿着这个,不会有人拦你的。 说完,还偷偷冲封烨眨了眨眼,一副不用感谢自己的表情。 封烨:...... 谁要感谢你啊?!封烨震惊的都呆住了。 张执事是不是热心过头了?!而且这一幕怎么那么似曾相识?上次去正殿广场开会好像就是这么个剧情! 张执事并没有注意封烨那副天崩地裂的神情,他转过头看着郝沉,一脸慈祥道:你是天工阁的人,想必选法器的眼力一定不差,正好去帮他们挑挑。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9) 郝沉也有点惊讶,但一想到那则谣言,就对张执事的态度了然了。 他不由勾唇笑了笑,接过张执事递来的令牌,客客气气的道了个谢,然后看了封烨一眼,一语双关的保证道:交给我吧。 张执事笑的仿佛终于把女儿托付出去的老父亲,欣慰的点了点头。 封烨:......总感觉他们背着自己达成了什么共识。 然而封烨完全抓不着头绪,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方阳,指望方阳帮自己想想。 方阳完全没有接受到,反而一脸开心的对着郝沉道:太好了,郝大哥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了! 封烨:......不,一点都不好。 整个屋内,除了封烨,其余三人都面带笑容。 封烨面无表情,被迫达成了共识。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晚了一点点,给你们一个么么哒,我们装作无事发生(づ ̄3 ̄)づ 千古罪人到底是谁呢?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第27章 旧梦 师兄,这山好高啊! 通往山顶的千级石梯上, 方阳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方, 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等在后面慢吞吞的两人。 他边走还要边东张西望, 感叹一下山脉的高耸。 这是方阳第一次走这石梯, 也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跨过山脉天然的屏障,进入凌霄剑宗的内门。 他一路都兴奋不已,像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封烨和郝沉其实完全是正常速度爬山, 只是方阳蹦的太快, 因此才觉得两人慢。 他感叹完了,也不等后面两人, 小跑着就又窜出了十多米。 封烨道友,你师弟...真有活力。郝沉望着方阳跑远的背影,点评道。 明明前不久还因为修为大损而哭成一团,现在就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 到底是年轻人啊...郝沉想到此, 不由微笑着感叹了一句,也就是这样十五六的少年, 才有那么生机勃勃的朝气。 封烨却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郝沉道友...很老吗? 郝沉微笑的神情一顿,老...他倒是确实很老,作为天界活化石级别的大神, 比他年龄大的, 拢共没有几个。 但他并不想承认, 尤其是在封烨面前。 搞的他好像是老牛吃嫩草一样。 虽然他和封烨之间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但郝沉还没琢磨明白自己看着封烨站在擂台上时,那瞬间的心跳加速, 到底是因为被点燃的战意还是春心萌动? 如果是后者的话...年龄这个问题就必须得注意了,说自己年长可以,说自己老,绝对不行。 年长一点的男人还可以说是更有成熟的韵味,老男人就直接长了一辈,他们是要做伴侣的,不是认孙子的。 不过...说到年龄...他到底比封烨大了多少? 想到此,郝沉带着些微试探的回答道:相对方阳,你我确实都挺老的。 封烨听出了郝沉话里的试探,倒也没有否认。毕竟他没有郝沉那么厚的脸皮,可以臭不要脸的装嫩。 对于十五六岁的方阳而言,无论是自己,还是郝沉,年龄都是他的不知道多少倍。 封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加快脚步登山,方阳已经跑的连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见封烨不再说话,郝沉也没有再追问。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他把封烨的马甲掀了,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两人默默的加快速度走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超车超的过于远的方阳。 方阳正站在台阶上,却不是在等他们。他眺望着石阶不远处的那片山壁,那片写着凌霄剑宗四个大字的山壁。 这四个字刻的极深,因此即便过了这么些年,风吹雨打日晒,也没将这四个字打磨掉棱角。 占据整片山壁的四个大字上,每一处笔画都在该中断时中断,绝不拖泥带水,笔锋处又收成一线,极尽凌厉。 这四个字非常醒目,几乎一来到凌霄剑宗的山脚,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四个字,郝沉当日初来乍到,就是如此。 并且,他还对于凌霄二字表露出了些不屑。 现在依然,凡人,还妄想凌霄? 痴人说梦。 与郝沉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嘲讽不同,封烨望着这四个字,有些微的出神。 师兄,你们终于来啦!方阳注意到了身后的两人,当即不再关注这四个字,而是咧出一口白牙,冲着两人打了个招呼。 这声音中断了封烨的思绪,他走到了方阳身边,问道:你怎么停在这儿了? 这四个字每天都可以见到,也就是第一次来凌霄剑宗的人会驻足看一看,像他和方阳这样的,早就看腻了。 方阳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太确定道:我刚刚走到这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唔... 他有些词穷,搜刮着自己肚里不多的墨水形容道:一种很锋锐的感觉...对了,有点像师兄你下午比试时那最后一剑,让人忍不住想退后的那种锋锐感。 封烨闻言眉毛一挑,他看看山壁又看看方阳,方阳竟然感觉到了这山壁残留的剑意,倒是有点出乎他所料。 站在旁边的郝沉同样惊讶,方阳这么迟钝的傻白甜竟然发觉了剑意。 没错,剑意。 这占据整面山壁的四个大字,是被人用剑刻出来的。 也因此,留下了主人特有的剑意,那股仿若被剑锋抵着喉咙一般的锋锐感。 但因为年代久远,字迹上的剑意其实消散的差不多了。虽然无论是封烨还是郝沉,都在来凌霄剑宗的第一时间,发现了此间残留的那点微乎其微的剑意。 但方阳竟然也能发现,委实让两人惊讶了一瞬。 不过细细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已经修出了剑气,虽然是封烨带着他使出来的,他自己还无法完全掌控,但总归是修出来了。 剑气和剑意本也是同宗同源的东西,方阳对此敏感一点也不奇怪。 啊,天都快黑了,我们赶快走!方阳看着日渐昏暗的天色突然道,那股锋锐的感觉只有短短一瞬,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无论是不是错觉,眼下都有更重要的事。 地阶法器!方阳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他从来没有见过地阶法器。不,不要说地阶法器了,他连法器都没见过。 再走不远就到兵甲阁了,他开心的仿佛掉进了米缸的老鼠,那里面可是有数不清的法器的! 方阳将什么剑意完全抛到了脑后,再次化身兔子,蹦蹦跳跳的跑了。 封烨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然而迈步跟上。郝沉紧随其后。 三人都是炼气期,起码表面都是,所以只能步行上山,不像那些筑基了的同门,嗖嗖嗖的就从他们头顶飞过去了。 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兵甲阁的所在地。 兵甲阁不比山脚,对人员管理极为严格,闲杂人等连靠近都不能。 但看守兵甲阁的却只有一人,是门内一位上了年纪的执事,跟张执事一样,筑基期,因为自觉进阶无望,而任了这么个闲职混混日子。 在封烨三人上山前,张执事曾介绍过,看守兵甲阁的执事姓郑,跟他是老朋友,郝沉只要亮出自己给的令牌,绝对通行无阻。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张执事在不该靠谱的事上偏偏很靠谱,郑执事见到郝沉那身外派弟子的穿着,立刻呵斥郝沉止步,然而郝沉将令牌往外一掏,又将前因后果那么一说。 郑执事捋着胡子想了想,转身打开了兵甲阁的大门,冲三人道:进来吧。 封烨:......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虽然他知道这座表面就是普通建筑的建筑其实并不普通,墙壁上不起眼的地方铭刻着威力强大的防守阵纹,元婴期的修士来了短时间都攻不破。 但对于郑执事这种随随便便就相信郝沉的话并且放其进入的行为,他还是理解不能。 他总感觉自己门派的人对郝沉有些过于热情了,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算了,先不管了,赶紧挑个法器赶紧走人,虽然这法器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但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封烨想到此,跟在郑执事身后,进入了兵甲阁。 里面原来是这样啊...方阳的语气透着股失望,他还以为一进来就会看到摆满地面的法器,哪料想这里面摆的却是一摞摞玉简。 玉简像是书籍一样,被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方阳刚想伸手拿一个看看这玉简上写了什么,就听一声严厉的呵斥响起。 不准乱碰! 郑执事瞪了方阳伸出的手一眼,方阳讪讪的缩回了手。 郑执事又扫视了三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封烨身上,询问道:是你来取地阶法器? 封烨上前一步,肯定道:是我。 郑执事便转身到了靠近门口位置的一张桌子前,拿出了一卷厚重的名册,边翻边道:我要核实一下你的身份,你叫什么? 封烨。封烨老老实实回道。 封烨...郑执事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手里的纸页也不停的翻飞,然后,翻到某一页时,停住了。 他对照着名册上的画像,又瞅了瞅封烨的五官,确认了是同一个人后,刚想给封烨指路,让他去挑法器,就不经意间瞥到了封烨这页名册上的一行小字。 五灵根?郑执事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封烨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五灵根怎么了?郑执事震惊的好像发现了封烨是冒牌货一样。 郑执事并没有发现,但发现了封烨是五灵根这件事,不比发现封烨是个冒牌货的震惊来的少。 三人一脑袋雾水的看了郑执事半天,郑执事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解释了一句:不要多想,我不是在嘲讽你天赋差修为低。 封烨:......你不说我还没这么想。 唉...郑执事突然长叹了一声:看来我凌霄剑宗真的没落了,竟然连...都招进来了。他说话时看了封烨一眼。 封烨:......这根本就是在嘲讽自己天赋差修为低吧。 眼看着越解释越不对劲,郑执事连忙又补救了一句:我真的不是在讽刺你,只是...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我刚入门时候的凌霄剑宗,可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派,五灵根这样的资质,是断然没有入门的机会的。 我们现在不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吗?方阳插话道。 现在?郑执事闻言看了方阳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你没见过百年前的光景,什么叫真正的冠绝天下。出门在外,什么都不用带,光凭着你那身凌霄剑宗的道袍,走到哪都会有人将你奉若上宾。 哇,我们门派那么厉害吗?方阳眼睛又亮了起来,原来他加入的门派那么强。 然而他忽略了郑执事话里的一个关键词百年前。 一切荣光和显赫,都不过是百年前的一场梦罢了。 一场早已破亡的...凌霄之梦。 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一直安静旁听的郝沉突然插话道,相较于沉浸在自己的宗门很厉害的喜悦中的方阳,他敏锐的注意到了真正的重点。 虽然他来到人间不久,但在人间闲逛这一个月,却也知道现如今的凌霄剑宗,也就是勉强跻身于十大宗门之列,一个随时会被后来者挤下去的吊车尾。 是什么导致了这个本该冠绝天下的超级宗门...没落至此? 冥冥中,郝沉有种感觉,这个答案会跟封烨出现在此,并且自己也来到这里的原因有关。 他问话时偷偷看了封烨一眼,却见本该跟自己一样对前尘往事充满好奇的封烨神情有些微的放空,他的视线漫无目的飘着,却没有真正的落点。 这是陷入回忆的神情。 他知道那件导致凌霄剑宗没落的事。郝沉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更甚至...封烨正是百年前那桩往事的亲历者。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没写到,明天肯定能写到! 第28章 凌霄 百年前...郑执事的语气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对着面前这三个人说,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所有知情者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那件事, 提起那个人。 郑执事, 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方阳也问了一句。被郝沉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超级宗门已经是过去时了。 郑执事瞅了方阳一眼,方阳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期待的让人有些不忍心拒绝。 罢了, 即便他不说,他们也总能从别的地方知道那件事。 郑执事想到此, 突然走到兵甲阁门口,关上了房门,又拴上了门栓。确保不会有外人偷听后,才又走回三人跟前。 他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眼神放空,开始回忆道:一切的起因, 还要追溯到比百年前更久一点,大概在一百五十年前,凌霄剑宗像往常一样, 招收了一批新弟子。 只是, 这批新弟子注定不同凡响, 他们之中,出了两个响当当的人物。其中一个,你们应该都认识。 郑执事卖了个关子, 才继续道:正是我凌霄剑宗的现任掌门纪承岳。 纪掌门拜入宗门时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也就是十五六。郑执事指了指方阳:只不过,纪掌门是金土双灵根,灵根纯净程度在双灵根中也算罕见的上品,因此,被当时的我派掌门玄虚真人,直接收为了亲传弟子。 而另一位...如果说纪掌门的天赋算是罕见,他的天赋应该算是世所仅见了吧。他跟这一届的曹子睿一样,是百年难遇的单灵根。 但,曹子睿也不过是水系单灵根,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之一。他却是变异的风系单灵根,较之五行灵根,更为强大。这样的天赋,不要说是百年,千年都未必会撞见。 这样一个人拜入了我凌霄剑宗,自然,跟纪掌门一样,被玄虚真人直接收做了亲传弟子。 他就是纪掌门的师兄,也是我凌霄剑宗的前任掌门......终于要揭开谜底了,郑执事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被自己特意关上的房门,却仍然不能放心。那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好像在担心说出那个名字会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0) 会被谁听到呢?郝沉看着郑执事磨墨的姿势心想,郑执事看起来是不准备亲口说了,他准备用写字的方式来告诉他们这个名字。 但眼下屋内只有四个人,谁那么神通广大能听到屋内的对话? 不,也许不是谁有那么大的神通可以听到。郝沉突然想道,应该是...谁能给郑执事那么大的恐惧,让他即便在私底下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人类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慑力,那么只能是...郝沉不由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凌...郝沉分神的功夫,郑执事已经写好了第一个字,方阳好奇的围在他旁边,轻轻念了出来。 然而字刚出口,郑执事正准备写第二个字的手就顿了下,他抬起头严肃的看着方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阳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封烨...跟紧紧贴在郑执事身边就为了早点看清那个名字的方阳不同,他几乎是有点冷漠的站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无论是郝沉还是方阳都对百年前的往事很好奇,他却全然没有。 他果然知道。郝沉心想。 毛笔在纸上摩擦的飒飒声再次响起,郝沉不再关注封烨,他将视线投向了那不断转动的笔锋上。 随着笔锋一横一折,第二字也慢慢显露出了真容。 云。郝沉在内心轻轻念道。 写完了这两个字,郑执事停下了笔。 他看着纸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微不可查的又叹了口气。熟悉是因为这个名字曾经如雷贯耳,九州之内,谁不知道这个天纵奇才? 但这个名字却又很陌生,因为自百年前那件事之后...再没有人敢提起他了... 就只有这两个字吗?方阳终于意识到郑执事已经写完了。 郑执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且前任掌门,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方阳有些疑惑。 他从未听说过凌霄剑宗历史上有这么个人,也不知道纪掌门原来有个师兄。 因为...这是一个不能说的名字...郑执事说到这,语气不由放低了。 他不等方阳追问,就继续道:我派名为凌霄剑宗,他偏偏叫...... 他掠过了凌云这两个字:这件事巧合的仿佛是宿命一样,玄虚真人发现他的时候,直呼这是天命之人,他合该是带领我凌霄剑宗真正走上顶峰的人。 因此,玄虚真人几乎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培养他,你能想象到的一切资源,法宝灵药,都不要钱一样的捧到他面前。 他本身又天资卓绝,无论是修行上的天赋,还是剑道上,放眼天下的同龄人,没有人可以望其项背。 两相加持之下,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15岁入门,16岁筑基,24岁金丹,40岁元婴,56岁...合道。 合道?方阳再次出声打断了郑执事,因为他太惊讶了,他还以为元婴就是天底下最高的修为了,却不想元婴之上,还有合道这一境界。 郑执事听出了方阳语气中的惊讶,笑着解释了一句:很惊讶是不是?当时的修真界比你的惊讶只多不少。用惊掉了下巴来形容,毫不夸张。 他是天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合道期修士。说到这,郑执事突然从桌柜里掏出了一枚玉简。 他将玉简捏在手中,输入些微灵力,莹莹光点就从玉简中升起,飞到半空,构成了一幅半透明的影像。 方阳还来不及惊叹玉简竟然可以这样用,就被影像中的人吸引。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剑眉星目,英挺伟岸的男人。 男人所处的地方依稀有几分眼熟,方阳突然想起来,那不是他刚刚走上来的那千级石梯吗。 男人站在最底部,而台阶两侧,每隔着十阶就站着一个人。看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都是凌霄剑宗的弟子无疑。 男人仰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与台阶上那些神情严肃,严阵以待的同门不同,他嘴角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透着股漫不经心。 他突然迈步,开始攀登这千级石梯。 第一步,站在第一级石阶上的同门突然出手,剑锋出鞘,直取男人的首级。 男人却连剑都没拔,他直接用剑鞘挡住了这一击,并且于瞬间反转手腕,趁着对方进攻的间隙,用剑鞘击中了对方的腹部。 不过一个照面,站在第一级石阶上的同门就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男人继续往上,十步之后,遇到了第二位同门。同样的,第二位同门在男人踏上石阶的一瞬间出剑。 男人依然没有拔剑,第二位同门也并没有比第一位同门好多少,堪堪过了两招,就败下阵来。 这是在做什么?方阳忍不住问道,凌霄剑宗不是不允许同门内斗吗? 郑执事看着影像中的那个男人回道:这是掌门传承的仪式,凡任我凌霄剑宗掌门者,必须得经过这千级石梯,百道关卡的考验。 方阳恍然的点了点头,他不再说话,安静的看着影像中的男人继续往前。 又走了几十步,男人轻轻松松的过了十来道关卡,剑仍然收在鞘中。那些守台阶的同门们,不要说阻拦他,连拖延他几乎都没做到。 男人这副轻松的神情一直维持到了五百步之后,路已经走了大半,终于有人让他拔剑了。 但这依然没能阻止男人前进的脚步,男人拔剑之后,气势较之之前,愈加锋锐,他前进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还加快了。 他势不可挡,每一个挡住他去路的同门都在十招之内落败,落败的同门拿着剑对他躬身行了个礼,男人只轻轻颔首,然后继续往上走。 终于,他走到了最后一阶,这第一百道关卡。 站在山顶上的人见到他来了,并没有像其他同门那样,立刻拔剑,而是拿着剑唤了声:师兄。 师弟。男人对着年轻时候的纪承岳纪掌门回应道,他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终于带上了些许认真。 在即将登上山顶,踏出那一千步之前,凌云对着纪承岳行了个礼。 纪承岳回了个同样的礼,这是十分正式的礼节,礼毕之后。凌云踏前一步,他脚尖刚点上山顶的石阶,纪承岳的剑锋同时也到了。 铮一声,剑锋相抵。 纪承岳瞬间变招,本来是直刺对手的咽喉,却在剑锋相撞的瞬间,剑锋从凌云的剑锋上滑过。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金属摩擦声,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在纪承岳的剑锋在滑到凌云的剑尾的时候,纪承岳突然翻转手腕,剑锋紧贴着凌云手中的剑身刺出。 好!凌云为纪承岳刺向自己的这一剑叫了声好,纪承岳这一剑出剑的角度极其刁钻,一般人遇到这意料不到的一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但纪承岳遇到的是凌云,所以...又是铮一声,凌云并没有采取防守,因为他知道来不及,纪承岳的剑是滑到他的剑尾部分才刺出的,他来不及收剑防守。 但挡住这一剑却未必只能用防守,他以攻代守! 凌云同样一转手腕,在纪承岳的剑离自己的胸腹只有毫厘时,他的剑也接近了纪承岳拿剑的手腕。 他将手中的剑整个转了一圈,舞成了一个圆,纪承岳拿剑的手腕,赫然就在剑锋转动的轨迹上,如若他不收剑,拿剑的手就会直接被卸掉。 而前刺的剑锋也会因为主人的手腕被斩断,顺着力道飞向一旁。凌云不会受任何伤。 纪承岳于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刻收剑。 这一收,他先行出手的优势荡然无存。凌云反客为主,不给他留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纪承岳不断退后,苦苦支撑。 终于,百招之后,他手中的剑被凌云挑飞了。 纪承岳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又看着面前面带笑容的师兄,无奈的说了一句:师兄,你也不让着我一点。 凌云负手收剑,闻言挑了下眉:让你?师弟,我要是不让你,二十招的时候,你就败了。 纪承岳不由长叹了一声:我总是不如师兄的。方方面面都不如。 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术。 凌云已然是震惊海内的史上最年轻的元婴真人,他却仍然是金丹。 以凌云的实力,整个门派,也就他们的掌门师父,以及周长老,可以与之一战。 也因此,凌云走这千级石阶,过这百道关卡,是没有用任何灵力的,否则他元婴期的灵力一使出来,这群弟子之中,谁有资格跟他交锋? 他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掌门。 哈哈,凌云,你果然不负为师所望。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而老者身边还跟着一人,是周长老。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前前任掌门玄虚真人了吧。方阳心想。 果然,听到纪承岳的感叹,似乎有话想说的凌云,在见到老者的瞬间,立刻中断了跟纪承岳的对话。 师兄弟两个双双转过头来,对着老者行了个礼,恭敬的唤了声:师父。 玄虚真人欣慰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尤其是凌云,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凌云身上,他凌霄剑宗...后继有人了。 不,不止是后继,他这徒儿,一定能将凌霄剑宗真正的发扬光大,成为真正的凌霄剑宗。 凌云!玄虚真人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弟子在!凌云同样严肃的回道。 玄虚真人用双手拿起了自己带来的那柄剑,剑身并不花哨,剑柄和剑鞘处都是朴实的黑色,并没有任何复杂瑰丽的纹饰。 但玄虚真人双手抚着剑身,却无比的小心和眷念:此剑名为断山,有断山分海之利,乃我凌霄剑宗历代掌门之信物。 话说到这,他突然将断山剑递给了凌云,并且郑重的嘱咐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凌霄剑宗的掌门! 凌云脸上浮现出些微惊讶,不光是凌云,身旁的周长老和纪承岳,以及站在石阶上那数百名弟子,脸上都是同出一辙的惊讶。 他们都知道今天这个仪式是为了确立下一任掌门,却没想到,玄虚真人竟然直接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凌云。 师父...凌云的语气难得的迟疑,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突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明明师父还健在,自己不过是预立的下一任而已,为什么要那么突然的任命? 因为疑惑,他并没有伸手接剑。 凌云!接剑!玄虚真人并不解释自己突然的决定,只严肃的呵斥了一声。 凌云迟疑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跟玄虚真人对视了片刻,只看到了师父眼中的坚定和期望。 师父已然做出了决定。 凌云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徒弟,他尊重师父的决定。 他郑重的伸出双手,从玄虚真人手中接过了断山剑。 玄虚真人严肃的脸再次柔和了下来,他定定的看了凌云一眼,带着一缕如释重负的轻松:凌霄剑宗...就托付给你了... 是!凌云双手举剑,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画面在此定格,这枚玉简记录的影像结束了。 不等方阳提问,郑执事就自觉的解释道:玄虚真人突然将掌门之位传给...是因为,他自知自己大限将至。在...继任掌门后的一个月,玄虚真人就仙逝了。 郑执事看着定格的画面,那个满脸坚毅的男人道:他也确实不负玄虚真人所托,于56岁那一年,成为了震惊海内的合道期真人。 玄虚真人在位时候的凌霄剑宗虽然也算强盛,但却也只是前三的水平,还有其他两大宗门跟其并列,难分上下。 但自...修至合道期之后,凌霄剑宗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当世第一大宗门。 那时的荣光,即便现在回忆起来,也叫人热血沸腾,前任掌门,他真正的做到了凌霄二字。 所有人都满足于当时的成就,我们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宗门了,我们站在云端之上,其他宗门只能仰视我们。 但,仍有一个人不满足。郑执事又掏出了一枚玉简,影像再次浮现。 凌云负手站在山巅之上,云气在他脚下缥缈,他眺望着云下的风景。 有一人走来,是他的师弟,纪承岳。 纪承岳唤了一声:师兄,你站在这儿想什么? 凌云并没有回头,他的视线仍然看着山下,他带着缕困惑的问道:师弟,你说,什么是真正的凌霄? 纪承岳闻言一愣,他斟酌着回道:当世第一,即为凌霄。 凌云闻言却笑了笑:师弟,你应该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凌云突然抬起头,仰望着浩瀚苍穹,他重复了一遍:天外有天... 不等纪承岳琢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凌云突然踏前一步,他站在崖边,前方就是万丈悬崖,但他一脚踏空后,却并没有掉下去。 他凌空而立,从袖中掏出那柄历代掌门亲传之剑断山剑。 他拔剑出鞘,隔空对着山壁挥舞,他每一剑,山壁上都会出现几米深的裂痕,裂痕组合在一起,成了字的形状。 是四个大字。 凌霄剑宗......凌云轻声念了一遍,然后他回过头,唇边是自负和狂傲的笑容,他信誓旦旦的对纪承岳道:师弟,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凌霄。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更新时间的事,一般来说是每晚九点。 但是这一周情况特殊,上周日的万更把我榨干了,工作又比较忙,所以这周的更新时间比较紊乱,预计下周恢复正常。 另外...今晚的更新再次把我榨干了,所以明天请假,么么哒 第29章 战神应龙 唉,有时候想想, 也不知道他这种远超常人的天赋,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郑执事带着些微感叹的说道。 若非凌云在修行路上太过顺畅, 他也不会有这份近乎自负的傲气。 这份天赋成就了他, 也毁了他。 郑执事收起了手中的玉简,在凌云说完那句承诺一般的话之后,影像再次结束了。 天外有天...郝沉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 再结合凌云最后那个抬头看天的神情, 不难猜出,他到底想做什么。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1) 一介凡人, 妄想通天。 寻常人类,对天只有敬畏,凌云却想的是登天。不,他不止想登天, 他还要更疯狂一点,他想的是凌驾其上, 成为真正的凌霄之人。 真是......郝沉的心情一时有些难以形容,他不知道该笑这个人的自不量力好,还是感叹这个人惊世骇俗的想法好。 但总之, 郝沉对凌云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惜他百年前一直在睡觉, 不然若是有机会,他倒是想亲自见见这个口出狂言的人类。 可惜大抵是没有机会了,虽然郑执事还没有说完, 但从那副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凌云的下场八成不太好。 下面呢?方阳听故事听上了瘾,拽着郑执事的袖子,着急的催促了一句。他有一肚子疑问,他也问了出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真正的凌霄? 郑执事摆了摆手,示意方阳别急,他解释道:真正的凌霄,自然是... 他突然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 方阳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兵甲阁木质的天花板,不由疑问道:你指天花板做什么? 郑执事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扶住了额头。 郝沉忍不住笑了一声,就连在郑执事开始讲述后,一直显得有些冷淡的封烨,嘴角也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方阳环视了一下四周,意识到自己大概理解错了,他努力的思索了一阵,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你说的是天...... 嘘!不等方阳说完,郑执事就再次强迫他住了嘴。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方阳还是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郑执事这才继续道:你猜的不错,就是... 他深吸了口气,说出了那个字眼:通天。 方阳:......刚刚还让自己住嘴,结果下一句就亲口说出来了。 郑执事真是太善变了!方阳在内心吐槽。 郑执事没有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方阳在内心如何吐槽自己。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一开始,他说出这个想法时,没有人在意。 天有多高?你们知道吗?郑执事问道。 方阳诚实的摇了摇头,他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又怎么会知道天到底有多高。 几千丈?几万丈?郑执事自问自答:不,都不是,天有多高,那是一段凡人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凡人不可能成神,天界也从不对人间开放,通天两个字,像笑话一样可笑。所以即便他是当世第一大宗门的掌门,还是没有人在意他那句狂言。 但旁人不在意,他却也并不去解释。他只是埋头去做,终于,他在一处秘境里,跟两头守护宝物的元婴期妖兽大战了三天三夜后,寻回了一颗种子。 建木的种子。郑执事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 建木? 郝沉闻言一愣,他活了这么些年,当然不是白活的,他听说过建木的名字。 凡人想要通天是种妄想,但如果借助建木的话......却未必还是妄想了。 这是一株...能够连通天地的神木。 建木是什么木?方阳不懂就问。 郑执事解释了一番,跟郝沉想的一般无二。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木头啊。方阳感叹了一句,他又紧接着一句:那是不是只要把建木的种子种下,然后等它长大,就可以连通天地了? 郑执事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他将建木的种子种到了门派灵力最强盛的土壤下,然而过了一个月,那种子跟死了一样,静悄悄的,连芽都没冒出来。 他不信邪的又守了一个月,用几千颗灵石摆了个聚灵阵,为建木提供灵气,并且日夜守候,结果依然,他将土挖开一看,种子仍然是种子,跟他当初埋下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一次种植建木,以失败告终。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他翻阅各种典籍,又去请教那些善于培育灵植的修士,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建木,终归只是一棵树。树需要的是什么?阳光、雨露以及提供养分的土壤,摆什么聚灵阵完全是搞错了方向。 但建木又跟普通草木有些不同,这是能连通天地的通天之木,普通的阳光雨露和土壤远远无法满足建木生长的需求。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又去寻得了两样东西。郑执事竖起了一根手指:一为水,他在北境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上,寻得了每隔百年才能凝结出一滴的玄冥之水。 玄冥之水,是一种北境雪山上万年不散的寒气所凝结成的至阴至寒之水,普通人要是误碰了这种水,哪怕是仅仅一滴,都会瞬间寒气入骨,当场被冻成冰雕。 但建木却不同,木属阴,玄冥之水对于建木而言是大补之物,虽然只有一滴,但却也足够了。滋养建木的雨露解决了,那么第二个就是... 郑执事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土壤。建木成长需要极其庞大的养分,普通的土壤远远无法提供,所以他找到了息壤。 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郑执事突然文绉绉的来了一句。 不等方阳问话,就自觉的翻译道:意思就是说这是一种生生不息的土壤。这种土壤会自己生长,所以可以将其用来抵御洪水, 但,这并不是它唯一的用途。建木长成需要的养分难以估量,但若是用息壤将其培育,那养分自然不用再担心了,因为息壤有生生不息之力,它会源源不绝的为建木提供养分。 就这样,解决了两个问题,那么只剩最后一个阳光。水和土壤都不普通,阳光当然也不能普通。但是阳光又不比别的东西,可以装在什么瓶子里带回来。 于是,他在寻得了玄冥之水和息壤之后,带着建木的种子前往了东海。 这是太阳升起的方向,而东海,则是最接近朝阳的地方。 初升之阳,是一天中,最纯净最富有朝气的阳光。他在东海上御剑飞行了三日,在东海深处,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洒下了息壤。 息壤遇水即生,他洒下的不过是一小捧息壤,却在落入东海后不到一个时辰,成了一座可以容纳数十人站立的海岛。 他站到了海岛上,又将玄冥之水浇灌在息壤里,最后亲自用手挖开泥土,将种子埋下。 做完了一切后,已经是半夜,他直接盘膝在这座海面中心显得有些突兀和孤单的小海岛上坐下,他看着东方,守望日出。 他等啊等,时间从未有这样漫长。终于...天边出现了一丝光线,那光划破了漫长又寂寥的黑夜,光在他脸上蔓延,从一丝变为一线,然后是一束...... 最后,光驱退黑暗,照耀天地。 日出了。 巨大的红日从东海边际冉冉升起,何等的壮阔。 这一次,他没有失败,在朝阳完全升起的一刻,土壤发出轻微的震动,有东西钻破泥土的桎梏,破土而出。 建木...发芽了。 郑执事声情并茂的讲述道,他虽然没有亲自看过那场面,但光凭想象和他那份不俗的文学功底,愣是把故事讲的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方阳听的十分入神,听到种子发芽,他兴奋的欢呼道:发芽了,他成功了! 郑执事却又一次摇了摇头:他也是这么以为的,种子发芽了,那离成材还会远吗? 远。很远很远。郑执事又一次自问自答:你知道建木长成需要多久吗?凡间草木一年一春秋,建木,却是八千载为一春,八千载为一秋。 八千载...方阳小声念叨了一遍,然后掰着指头开始数八千载是多久。 没等他数出结果,郑执事就制止道:不用数了,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你永远没有见到建木长成的机会,无论你的修为多高,你都不可能活八千载,除非你能成为永生不死的神明,但是你不能,所以...凡人是不可能等到建木长成的。 建木在发芽之后,再没有成长过一丝一毫。那段时间里,他身为掌门,却连门派也不回,什么责任,什么师父的托付,他通通抛到了脑后,大小事务都丢给他师弟,也就是现在纪掌门处理。 也不知道他到底中了什么邪,对通天这件事这样执着。他一直在那座海岛上守着建木,然而这注定是无望的等待。他绞尽脑汁的想各种办法,期望能帮助建木快速长大,结果当然是失败。 一次又一次,若是一般人,大抵都放弃了。但他向来不一般,他的傲气不容许自己失败,他想出了一个直到现在讲来,还是匪夷所思、耸人听闻的办法。 是什么?方阳催促道。 他...剜出了自己的心...郑执事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他将自己的心剖给了建木,用来帮助建木成长。 剜心...... 方阳整个呆住了,被这两个字所震惊。 郝沉也愣了一瞬,剜心...此人这份魄力,这份狠绝,他活了这么些年,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有封烨不惊讶,他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那个剜心之人......他在梦里,早已见过无数次了。 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么疯狂的想法,这么疯狂的主意。将自己的心剜出来给一棵树,来帮助树成长,这种主意你能想到吗?郑执事匪夷所思的反问道,这件事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方阳连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完全想不到。 但他想到了,无论这个方法到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他从哪听来的,他都这么做了。而且偏偏,他还真的成功了。 无心之草木,得到了一颗人类的心脏,建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日长千尺,夜高百丈。它跟他,也产生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 即便他是合体期修为,肉身强横,失去心脏后暂时不会死去,却也不能长久,人无心不可活,他时日无多了。 但他却并没有死,反而跟那愈见高大的建木一样,生机勃勃。 建木渐渐高过山川,高过层云,终于...贯通天地。 建木连通了天人两界,在天空打开了通往天界的通路,天界浓郁的灵气开始向人界倒灌,灵气形成漩涡,形成风暴,在天空蔓延。 通道被打开后,他给纪掌门传了信,并且广发邀请,邀请天下修士,随他一起见证这参天之木的长成,见证...他通天的壮举。 纪掌门以及天下其余修士这才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他们来不及惊讶他的疯狂,就被那远远就可以瞧见的,直通天际的巨木所震惊。 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聚于那方息壤所成的小岛。人山人海的,岛上根本站不下。有人乘着飞行法器,有人干脆坐着大船,就为了近距离仰望这株通天的神木。那样的热闹景象,估计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了。 他也并不藏私,虽然建木的长成,是他一人之功,他却并没有任何独占的想法,他放言道,任何人都可以攀爬建木,前往天界。 此言一出,满场沸腾。天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见过。但无数神话传说里都曾描绘过那里,那是一片孕育了无数强大神明的宝地。 他话刚落下,有胆大的人就开始攀爬建木。修士筑基以后虽然可以飞行,但飞行的高度却是有限的,剩下的距离,必须通过建木攀登。 有人起头,后面的人就越来越多,他们成群结队,你推我挤的要抢着做第一个登天之人。 那群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修士们此刻为了争这个头名,大打出手,什么脸面修养完全不顾了。眼见着场面越来越混乱,甚至还有人攀爬路途中被后边的人拽的掉了下去。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以合道期的修为威慑了全场后,定了条规矩,插队推搡者不容许攀爬这株他亲手栽种的建木,才让那群为了抢先一步登天的人消停下来。 局势变好了,建木却并不好攀。建木太过庞大,它的每一个枝干都相隔甚远,无法像普通树木那样踩着枝干借力向上。 众人合计了一下,开始团结合作,他们在建木上修筑了梯子,方便攀登。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人类离天界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然而... 郝沉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他想知道的终于要来了,是什么导致了凌云最终的一败涂地? 郑执事掏出了第三枚玉简,玉简上浮现了当年攀登天路的画面。 一如郑执事所言,人群渺小的像是蚂蚁,密密麻麻的挂在这株高耸入云的巨木上,他们一寸寸的前进,一寸寸的缩短和天界的距离。 人们正为着那近在咫尺的天界而兴奋的时候,变故突生。 有光出现。 却并不是阳光。 那是......郝沉不由眯了眯眼,他紧紧盯着影像上突然出现的身影。 封烨也抬起头,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个影子。 这个身影高居云端,他站在灵力风暴形成的漩涡中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凡人。 他出现时,身上覆盖着堪比烈阳的光辉,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 也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光辉渐渐淡了下来,人眼也慢慢适应了这光。 隐藏在光辉下的男人终于显现出了他真正的模样。 俊美无俦?天人之姿? 不,这些凡世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 他的五官精致的像是用尺子量过,眉眼,鼻梁,都是最完美的比例,多一分则不够英武,少一分则不够俊美。 尤其是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是璀璨的金色,是剔透的金色,是...光辉的颜色... 美丽的几乎要让人陷进那双眸子里。 郝沉一向臭美,他对于长得漂亮的东西向来都很有好感。但此刻对这个美的绝无仅有的男人却全然没有,他只有忌惮。 他忌惮的看着云端上的影子,因为那是... 战神...应龙。郑执事轻轻念出了这个神名。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2)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难产,但总归是生了。明天也会生的,嗯,是真的。 第30章 无烬视界 战神应龙?方阳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并没有人回答。 战神应龙。 郝沉在内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想法的一个小错误,他说神明皆为天生, 其实并不严谨。 这句话的正确性, 仅仅持续到千年前。 神明不光要有凌驾于凡人的力量, 同时, 还要有其存在的意义,或者说职责。 空有力量的东西并不配被称之为神,神存在的意义从其诞生的那一刻起就由天道所赋予。 神大多是为守护而生, 有的神守护的东西很小, 一方土地,一户家宅。也有的神守护的东西很大, 比如人间的四季风雨,比如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 郝沉守护的就是浩瀚无垠的北冥,他的封号也以此为名。 而这天下,值得守护东西是有数的, 因此,神也是有数的, 绝不可能凭空多出一位神祇。 但这个绝不可能,却在千年前,被一个人颠覆了。 不, 严谨的说, 应该是一只蛟。 一只普普通通, 南海随处可见的蛟。 硬要说这只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比较倒霉,他误入了无尽视界。 天界的灵气向来纯净, 然而这世上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完全干净。 怨憎和喜乐一样,是生灵都会有的情绪。 一般的怨憎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但也有的怨憎极为强大,时间也无法令其消磨万一。 那么天道为了保持天界的纯净,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个办法。 它在三千世界以外的地方又开辟了一处空间,用来安放这些无法消散的怨憎。 开天辟地以来,一切的无法消散的怨憎,都像是倒垃圾一样倒到了这处空间里。 千万年的日积月累下,这股怨憎变得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可怕。 它已经发展到了堪比一个世界的规模。 它也终于有了名字无尽视界。 那是怨气、煞气等等,天下一切负面的、黑暗的东西构成的一方世界。 这世上有三千世界,无尽视界却不同于其中任何一个,这个由怨憎组成的世界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一切的光,都没有。 这里只有黑暗。 无尽的黑暗。 那只倒霉的蛟误入了这样的地方,一般而言,应该是有去无回的。 无尽视界的无尽二字,意为无尽的黑暗,这是一个视野里只有黑暗的世界。但这个名字却还有另一种说法,那个无尽应该写作无烬。 这天下除了日月星辰,还有什么东西会发光? 火。 而能在无尽视界里燃起的火,自然不能是凡火 魂火,那是一切鲜活的生命都会有的东西,那是灵魂上的光焰。 只有魂火可以在无尽视界里燃起,发出短暂的光亮。 仅仅是短暂,因为无尽视界里,巨大的,沉重的怨憎会吞噬误入其中的灵魂,将其同化成如出一辙的黑色。 魂火被黑暗所吞噬,然后熄灭。 火焰的余烬消散后,此地不会有任何光。 所以,这里又被称为无烬视界。 误入其中的人只有被吞噬同化这一种结局,从无例外,也从来没有人能够从无烬视界出来。 那只蛟消失了三百年,他在无烬视界里也待了三百年。 三百年,十万多个日夜,一百多万个时辰。 这样漫长的时间,他本该早就像其他人一样,被无烬视界所同化,魂火也随之熄灭。 但他偏偏没有,非但没有,他还在三百年后的一天,做出一件了引起天地震荡的事。 郝沉还记得那一日,即便是跟南海相距千万里的北海,也清晰的可以感觉到那股异动。 北冥已然是天界的最北端,极为寒冷的地方。 生活在这里的妖兽精怪们,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严寒,他们也各自有抵御严寒的方法。 但那股从南方传来的冷意还是令北海里的大小妖兽们惊慌失措,鱼群被惊的迷失了方向,鲸鱼搁浅于冰川,虾蟹浮上海面。 因为那股冷意不同于北冥的冷,北冥再冷,也只是外在的冷,但那股冷,却是穿透骨髓,令人毛骨悚然的冷。 像往常一样飘在海面上睡觉的郝沉在感觉到这股冷意的一刻,从睡梦中惊醒,并且瞬间由鲲化为鹏鸟,他挥动翅膀,击起三千里高的水浪。 他扶摇直上,一直飞到九万里的高空才停下。 这是他的御敌状态,那股冷意带来的恐惧不光是那些实力微末的小妖们感觉的到,他同样感觉到了。 他已然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大神,而能够令他感到恐惧的东西,无论到底是什么,都注定是一场席卷整个天界的灾祸。 他在云端上极目远眺,虽然不知道南方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变故,但他也清楚的看到了那直入云霄的黑气。 这正是那股冷意的源头,浓重到令整个天界都为之震动的怨气和煞气...... 郝沉于瞬间想明白了这股黑气的源头,这样深厚的怨憎,只有一个地方会有......无烬视界。 有人打开了无烬视界通往天界的入口! 郝沉意识这点后立刻扇动羽翼,风暴在羽翼下聚集,他在展开结界。这个从无烬视界逃出来的东西无疑是只史无前例的实力强大的魔物,一只由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不肯消散的怨憎组成的魔物,不难想象这魔物来到天界会做什么。 杀戮,不死不休的杀戮,这将是整个天界的劫数。 大大小小的神明都注视着南方,他们跟郝沉的反应一般无二,在意识到来者的可怕的同时,竭尽所能的保护自己所守护的一方土地。 然而没等他们全都布置完,变故再次出现。 被黑气遮蔽的云间有光出现,穿破云层,穿破黑暗。 近乎温柔的照耀着那个由怨憎组成的污秽不堪的影子。 天边突现祥云,象征祥瑞的神鸟们受到感召一般的,在天空舒展羽翼,盘旋、起舞。 天际传来悠远又庄严的钟声,敲响在天界所有生灵的心头。 郝沉震惊的听着这钟声,这是...... 封神! 天道承认了这个从无烬视界里逃出来的东西! 承认了这个污秽不堪之人! 这怎么可能呢? 无论活了多久的神明,都为这一幕所震惊。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奇事。 一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蛟被封神了?说给南海的蛟听,蛟都不会信。 然而无论众人如何不敢置信,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而且这只蛟也不再是蛟,他生出了双翼,可以纵横天地的双翼。 头部生出双角,尾部长有尖利的骨刺。本该像其他蛟一样青色的鳞片变成了跟无烬视界里的黑暗如出一辙的黑色。 三百年。 无烬视界里的三百年。 他从蛟,修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 并且为天道所认可,封号...... 战神! 郝沉从未与应龙打过交道,一是因为他们两个相隔的地方太远,他也并没有去南海串门的闲心。 二则是因为...应龙此人,名声不太好。 他虽然是神,而且是为天道所承认的正统的神明,然而他终究不同于其他先天神明。 其他神明们都诞生于天界,神力的来源是天界纯净的灵气。他却诞生于无烬视界,力量的来源是无烬视界里的怨气和煞气。 怨气倒是不太明显,但那一身无可隐藏的煞气实在是太过可怕,都不用靠近,只要远远的看到他,就会从身到心的开始颤栗、恐惧。 而且应龙的性格...不知道是不是受无烬视界里庞大的怨憎所影响,他高傲且冷酷,凶厉且残忍。 成神后的千年间,他四处征伐,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死在他剑下的生灵难以计数。并且他百战百胜,从无败绩。 他跟其他神明的不同,从方方面面上都得以体现。 最突出的莫过于他的封号。 其他神明都是为了守护,他却是为了杀戮征伐而生。 战神二字,名副其实。 郝沉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跟应龙有所牵扯。 他在心里感叹,龟丞相明明是个龟,怎么就练出了一副乌鸦嘴,之前龟丞相忧心忡忡的说那个贼会不会是应龙的人,自己完全没当一回事。 现在看来,虽然还无法确认那个窃贼跟应龙是什么关系,但那个贼偷走了一滴水,一滴极北之渊的至阴至寒之水,这未免跟郑执事所说的凌渊用来浇灌建木的北境雪山上寒气所化的玄冥之水太像了。 郝沉可以肯定,那个贼一定跟眼前郑执事叙述的这桩往事有关,而这桩往事,却又与应龙有关。 这回还真是...麻烦大了...郝沉有些烦闷的想。 郝沉胡思乱想的时候,玉简上的画面仍在继续,应龙出现在云端后,沉默的俯视着下方通过建木登天的人类。 人类渺小的身影,倒映在那双金色的眼睛里。 这样璀璨,这样冷漠,这样...不容一粒微尘... 他突然举起右臂,掌心里,光在聚拢,成为剑的形状,耀眼又夺目。 然而这柄表面满是光辉的剑,在光芒掩盖下的内核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气。 这柄由应龙尾部的骨刺所化的利剑,跟应龙一样,其力量的真正来源都是无烬视界里的怨憎。 光不过是应龙成神以后天道所赋予的遮掩,但他的本质,终究是跟无烬视界一样污秽的东西。 剑身上,隐隐有阴沉可怖的黑气在涌动,一闪而过。 故此,剑名掠影。 掠影剑完全出鞘后,应龙毫无犹豫的挥剑,他不顾还在树上的凡人,也不顾这株巨木倒塌会掀起怎样的灾难。 他冷酷又坚定,不会为任何事所动摇。 参天之建木,从腰部被斩断。 下半截树身还屹立在息壤所构成的海岛上,上半截却开始倾斜、倒塌。 那些一开始挤着想抢先登天的人此刻满眼惊恐,他们想要逃跑、躲藏,然而无处可躲。 终究只能随着倒塌的建木一起,坠落。 倒塌的建木在空中开始燃烧,耳边响起刺穿耳膜的哀嚎声。 而无论他们喊的如何绝望,如何声嘶力竭。应龙脸上的神情不曾动摇过分毫,掠影剑在他手中消散,他斩断建木后依然站在原地。 他看到天火坠地,也看到建木倒塌于东海时掀起的惊天海啸。 他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人间的惨状,直到...建木打开的通道随着建木的倒塌慢慢复原,应龙才消失于天际。 玉简记录的画面也即将结束,在画面停止的最后一刻,是覆盖东海的大火,和火海里一声未尽的哀嚎。 或许不止一声,但太多太多人了,在火海里挣扎,难以辨清。 郑执事收起了玉简,久久没有人说话。 过了半晌,方阳才想起来说了一句:太惨了......他声音有些低,他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 那些攀登建木的人,有的被摔死,有的被烧死,全身覆盖着火焰的人形焦炭在死前最后的挣扎,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却只是徒劳。 最后只能极其痛苦的死在火焰的焚烧下。 也有侥幸活下来的,却少之又少。 对了,凌...前掌门呢?方阳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影像记录的画面里,他并没有看到凌云。 但他虽然问了,却也隐隐猜到了凌云的结局。 郑执事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他死了。 他跟建木连接在了一起,共用一颗心脏,建木已然被烧成灰烬,他自然也死了。 方阳的神情更低落了,他又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为什么...不能提他的名字? 郑执事看了方阳一眼,解答道:因为他犯了罪,他是千古罪人,是他种植建木的举动惹来了这场灾祸。 方阳愣了一瞬,随即有些生气的反驳道:怎么这样!他明明没有错,他种植建木有什么不对?明明那么多人都想着通过建木登天,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指责他做错了? 郝沉闻言不由看了方阳一眼,有些好笑的想:为什么要指责凌云做错了?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郑执事将答案挑明了:因为他输了,所以他错了。 输了...方阳愣愣的重复了一遍。 对错从来只由胜利者书写,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封烨也看了方阳一眼,他听到郑执事的话时,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唇。 应龙...为什么要斩建木呢?安静了片刻后,方阳喃喃的问道。 神的想法哪里容得凡人能来揣测?不过...反正今天也说了那么多,郑执事干脆将自己的猜想也一并说了:因为他不容许凡人以下犯上,妄想登天呗。 郝沉赞同的点了点头,以他听来的应龙的性格而言,应龙做出斩建木这种事完全不奇怪。 这么一个冷酷又高傲的神,怎么能容得下蚂蚁一样渺小的人类妄图登天? 封烨没有表态,他只是望着地板出神。 可是...可是...方阳越想越生气:可是明明一切的灾祸起因都是应龙,若非他斩断建木,人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死伤?为什么你们要颠倒是非,将罪过全推到凌云头上! 因为太过生气,他将这个不能说的名字脱口而出了。 他语速太过,郑执事也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在方阳说完后来捂住方阳的嘴。 唔唔!方阳不满的瞪了捂住自己嘴的郑执事一眼。 郑执事一边捂着方阳的嘴一边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异状后才如释重负的松开了方阳。 他一抹额头,一手的冷汗。 见方阳还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郑执事有些疲惫的叮嘱了一句:绝不可再提这个名字,若是被应龙听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被应龙听到会怎么样,并不难猜。 百年前应龙斩断建木后,人们对这尊大神又畏又惧,但其中就没有恨吗? 当然有。 只是不敢表现,不敢诉说。 为了不让应龙迁怒于其他人,众人默契的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凌云头上,一切的大逆不道,都是凌云一人所为。 本来也是如此,若非他异想天开开始种植建木,其他人谁会想到?若是不种建木,又怎么会惹来应龙?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3) 他们为了推卸责任,也为了讨好那尊远在天界的大神,将凌云定性成了千古罪人,并且为了不惹得应龙不开心,连凌云的名字都不敢提,生怕这神通广大的神听到这个名字后会生气。 然而郑执事的叮嘱只让方阳更加生气,他为凌云的遭遇所不平,凌云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背上这样的罪名。 一切都是因为那只傲慢自大的应龙。 想到此,方阳以手握拳,信誓旦旦的放出豪言:总有一天我要打败应龙,让他为这件事认错! 郝沉闻言不由带着些嘲笑的摇了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应龙到底有多强? 强到天界大概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定能打败对方。郝沉也不敢。 方阳这么一个炼气期的人类,说要打败应龙?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就连一直心不在焉的封烨都忍不住笑了笑,但是跟郝沉不同,这笑容并不是嘲笑,更像是长辈在看着说大话的孩子,带着包容和无奈的笑容。 那你要变得很强才行。封烨轻轻重复了一遍:很强很强。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观终于交代完啦,你们之前的猜测其实条件都不足,毕竟我背景还没介绍完。 马甲肯定是会掀的,只是得等一个帅帅的时机(≧≦)/ 第31章 种子 这是自郑执事说起这桩往事后,封烨第一次出声。 方阳看向封烨, 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废柴师兄前几天给自己讲的故事, 有一只南海随处可见的蛟修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 而且只有一只, 千万年来,只有这么一只。 那么百年前斩建木的应龙八成就是废柴师兄故事里的那只。 他那时起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目标,要像应龙一样, 成为从南海千千万平凡的蛟里脱颖而出的那一个。 而他刚刚说的这个目标跟之前的目标其实也并不矛盾, 只是从要成为应龙一样强大的人,变成要打败应龙。 总归, 就像废柴师兄说的一样,他要变得很强很强才行。 方阳双手握拳,在内心许下了极其宏伟的目标。 那副雄心壮志的样子,郑执事看了一会儿, 终究将自己要说出口的打击咽了下去。 凡人想要打败神?而且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战神?其疯狂程度跟百年前妄想登天的凌云一般无二。 郑执事并不相信方阳能做到,他本想让方阳认清现实, 然而方阳那副信心满满的表情,令他将话咽了回去。 他也曾年轻过,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不知天高地厚。长辈的说教他们是听不进去的, 只有让他们自己去撞一撞南墙, 才知道什么是人力不可为。 对了,在大火之后,建木怎么样了?封烨跟方阳说完话后, 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郑执事有些莫名其妙,这个答案,他刚刚明明已经说过了。 但大抵是封烨没有专心听,所以郑执事耐心的再讲了一遍:建木被大火烧成了灰烬,连根枝叶都不剩。 连根枝叶都不剩?封烨带着些微质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这下郝沉也有些莫名其妙了,百年前的这个故事里,他和方阳关注的重点都在凌云和应龙身上,这也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而封烨却对这两个人完全无所谓,他反而对建木非常关心。 当然,那样的大火,活下来的人都寥寥,草木这种一点就燃的东西怎么会有幸存?面对封烨的质疑,郑执事还是解答了。 你亲眼所见?封烨问了第三次,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郑执事想说自己亲眼所见,然而他并没有。百年前他才刚入仙门,修为跟面前这三个炼气期的弟子差不多,连御剑飞行都不会。 东海那次声势浩大的登天之举,他自然也没有参与,不然他怕是也没命站在这儿跟三人讲故事了。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的想象。然而封烨的质疑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所以带着丝不悦的举证道: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大火之后,有很多人前往东海,去寻找在那场灾祸中殒命的亲友。 那座息壤所化的海岛上铺满了灰烬,人和树的骨灰混杂在一起,分都分不清。但那些去寻找亲友的人还是将灰烬一寸寸的翻遍,企图找到亲友的遗物。 若是建木真的没有被完全烧完,早就被人发现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绝不可能隐瞒。 然而没有,百年前那件事后,天下再没有建木的消息,那么可想而知,建木一定已然尽数化为灰烬了。郑执事斩钉截铁道。 封烨听完,终于没有再追问了。但他的神情也不是相信的神情。 他抱着臂思考,郑执事说的其实有道理,那么多人去寻找亲友的遗骨,众目睽睽下,若是真的有人翻到了类似建木的东西,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但如果建木真的已经燃烧殆尽了,他那个梦又是怎么回事? 他梦里的一幕幕都跟百年前的往事对上了。封烨知道这桩往事的时间其实并不比郝沉和方阳早多少,他也不过是在一个月前才知道。 一个月前,他顶着现在这个身份,混入了凌霄剑宗。并且于当晚,趁着附近的初级弟子们都睡熟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山顶的藏书阁。 郝沉猜的其实没错,他每天睡的比鸡早,起的比狗晚,当然不是他真的喜欢睡懒觉,他确实半夜去做贼了。 他在藏书阁的卷宗里知道了凌云为登天所做的种种努力,并且知道了他梦里那个剜心的小人就是凌云。 凌云的结局也一如他梦里所见,跟着建木一起,化为灰烬。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在他的梦里,这并不是结束。 火焰熄灭之后,有东西钻破了压顶的灰烬,破土而出。 那东西的形状分明就是建木的幼苗。 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同一个梦那么多次,而且那个梦的最后,见到新生的幼苗时那种心脏停跳的惊悸感太过真实,真实到往往他梦醒后过了许久都无法从那种大祸将临的惊悸中回神。 建木一定还存在于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 封烨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纪承岳,凌云的师弟。 这对师兄弟的感情并不差,起码,在凌云成为千古罪人前,他们的感情一直都不差。 甚至,纪承岳大概是凌云在师父仙逝之后,世上最亲近的人。 也是最有可能藏有建木的人。 师兄通天失败了,师弟来继承他的遗志,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测。 于是,趁着一日纪承岳外出,封烨再次半夜溜上了山顶,摸进了纪承岳的房间,他将房间翻了个里里外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树苗或是种子的东西。 而且,在纪承岳的房间里,没有哪怕一丝的,凌云的痕迹。 寻常人亲友去世,总会在自己房间里摆放点亲友的遗像,或是常用的东西,来睹物思人。但纪承岳的房间里全然没有。 他似乎跟其他人一样,将自己这师兄视为千古罪人,死有余辜,连象征性的摆点东西哀悼一下都不肯。 封烨在翻找无果后,只得暂时放弃了寻找。 除了纪承岳,他完全不知道谁还可能藏有建木。 但阴谋和野心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涌动了,梦境里最后那个深渊,以及躲在深渊后窥视自己的人,才是这一切的真正的元凶。 可惜封烨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如此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封烨采取了最保守也最无奈的方法守株待兔。 他只能等待,因为他毫无头绪。 他选择在凌霄剑宗等待,因为这里是百年前一切因果的开始,也是对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等了一个月,也做了一个月的初级弟子,每天除了扫地睡觉并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四天前,郝沉出现了。 这家伙不知为何知道自己的冒牌货身份,而且来历可疑,目的更可疑,所以封烨见郝沉找尽借口要赖在凌霄剑宗,并没有真正阻止。 他其实半是顺水推舟的让郝沉留下了,不然他若是真想,郝沉再怎么死皮赖脸,也留不下来。 他在等对方露出马脚,同时,也在试探对方。 四天的试探下来,封烨基本可以排除郝沉是他梦里那个将引来大祸的人。这家伙对百年前的事毫不知情,并且也并不关心什么建木,反而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封烨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排除了对方的嫌疑,他就懒得再管对方,他准备继续做一个普普通通,并且勤勤恳恳,虽然有时候会睡懒觉的初级弟子,然后,等着那个真正的幕后元凶现身。 刚刚郑执事将那桩往事又叙述了一遍,跟封烨在藏书阁的卷宗里看来的记录大差不差,顶多是郑执事的口才比较好,讲的比较生动。 但同一个故事再听一遍,却给了封烨新的启发。 你刚刚说,凌......封烨本想直接说出这个名字,然而郑执事一听这个字就一副大事不好的惊恐神情,封烨只得半途转口:他...在一处秘境里寻得了建木的种子? 方阳、郝沉和郑执事三人都有些跟不上封烨的思路,不明白他话题怎么转的那么快。 但郑执事还是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答复。 是什么秘境?封烨追问。 这个啊,说来也巧,就是过几日就要开放的浮岛秘境。郑执事感叹道:百年前的浮岛秘境还未像现在这样岌岌可危,那时能够有资格进入浮岛秘境的修士,最次的也得是金丹期。 说到这,他对着三人叮嘱了一句:你们要是去浮岛秘境千万得小心,虽然因为浮岛秘境行将崩溃的影响,进入的修士修为最高不能超过筑基,但里面原本的妖兽可不受这样的限制。 当年前任掌门就是在浮岛秘境的海底独战两只元婴修为的妖兽,从他们的守护下得到了建木的种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将建木的种子从浮岛秘境带出来的原因,在那次之后,浮岛秘境有了崩溃的迹象,也是从那次之后,由他牵头,定立了公约,浮岛秘境再不容许筑基以上的修士进入。 郑执事叮嘱的认真,只可惜,他的热心叮嘱,只有方阳一个人在专心听。 在听到浮岛秘境四个字的时候,封烨就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就说浮岛秘境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原来他真的见到过。 在藏书阁的卷宗里,他见过这个名字,只可惜当时是半夜偷溜进去,门外又时不时有守卫走过,他看的十分仓促,因此并没有认真看凌云获取建木种子的方式。 今日听郑执事说起,他才突然想到,他梦中新生的幼苗未必就是百年前的那棵。 谁规定的天下只能有一棵建木?在凌云获得建木种子的地方,是否还有另外一颗种子? 这个答案不得而知。浮岛秘境海底的妖兽修为强横且可怕,一般的元婴修士都不敢误入,也就是合道期的凌云才敢独闯。 也因此,只有凌云知道,那里是否还有另一颗种子。 看来无论如何,浮岛秘境,自己都得亲自去走一趟了。封烨心想。 封烨在沉思的时候,郝沉也在沉思,封烨这一番问题问下来,都绕不开建木两个字,封烨似乎对建木有极大的兴趣。 为什么?郝沉看着封烨的侧脸,在心里琢磨这个问题。 那浮岛秘境岂不是很危险,竟然还有元婴期的妖兽?与这两人的走神不同,方阳听完郑执事的话有些忧心忡忡。 他虽然因为意外中毒,而没能参加下午的比赛,但他上午取得的名次已经足够进入浮岛秘境了。 郑执事闻言安慰了一句: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强大的妖兽都藏在海底,岛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妖兽,你们只要小心一点,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这样啊,多谢。方阳十分有礼貌的道了句谢。 封烨被两人的对话声打断了思绪,他同样道了句谢,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他并没有进入浮岛秘境的资格,怪就怪他当时看卷宗时没有注意浮岛秘境四个字,也并没有想到建木可能还有另外一颗种子,以致连名都没报,现在还得费劲的想个办法拿到名额。 浮岛秘境的开放就在三日后,他必须抓紧。 因此,他脚步匆匆的想要离开。 郑执事一脸无语的喊住了他:等等,你来这儿是为了听故事的吗?你不是来领地阶法器的吗? 封烨的脚步一顿:......完全忘了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九点更新已经难以做到了,已经连续鸽了那么多天。既然这样,干脆将每天的更新的时间定在晚上十一点好了!我努力守时! 另外,如果不更的话会请假的,艰难日更,艰难产稿。 第32章 爱情 被郑执事这么一提醒,封烨已经迈出兵甲阁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 看着重新走回自己面前的封烨, 郑执事此时的心情在惊讶和无语中来回摇摆。 这可是地阶法器!寻常弟子不吃不喝攒个一百年才能攒出一件, 这家伙不知道哪来的运气, 得掌门青睐, 直接赏赐了一件。 结果他竟然将这法器完全忘了。 忘了! 一般人得到一件地阶法器怕是睡觉都想搂着睡,郑执事以己度人的想,他虽然看守兵甲阁, 每日可以见到无数的强大法器, 但终归不是自己的,他只是个看门的。 这家伙到底是真的心大, 还是对地阶法器不屑一顾? 现在的初级弟子都这么有性格的吗? 郑执事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将心里的吐槽如实表现出来了。 封烨不由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地阶法器在哪挑? 郑执事伸手为封烨指了路,他指着一处摆放着玉简的架子对着封烨道:那个架子上的都是地阶法器, 玉简记录着法器的信息,你选好了告诉我, 我去库房帮你取。 封烨道了声谢,然后走到郑执事为自己指的架子旁,对着那一摞摞玉简, 开始头大。 那么多, 完全不知道要选哪个好。 封烨也并没有耐心去一件件看, 一件件挑,相比于地阶法器这种无关重要的小事,去获得进入浮岛秘境的资格更为要紧。 他闭上了眼, 手指在玉简上游移,心里默数倒计时,准备摸到哪个是哪个。 郑执事就见着封烨在架子前看着数目繁多的玉简沉默了一阵后,闭上了眼。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4) 郑执事:???这家伙是在盲选吗?! 他看守兵甲阁多年,见过不少受到嘉奖,前来领取法器的弟子,那些弟子们无不是精挑细选,要结合法器本身的特性,以及自己修行的方向,灵根的属性,各种方面综合考虑,来选择最合适的一个。 郑执事的耐心也是被这群人锻炼出来的,这些来挑法器的人挑个三五个时辰都算快的了,碰上选择困难的,能挑个十天半个月都想不出结果。 用挑媳妇的心态来挑法器,完全不为过。毕竟法器对于毫无背景的年轻弟子们而言,是非常珍贵非常值钱的东西。 说不定一辈子就这一件了,又不是谁都能娶个三妻四妾的。万一娶回去个心意不合的,那不是平白遭罪吗。 然而封烨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忧,他现在闭眼选法器的举动,就好比摸黑进洞房,连媳妇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郑执事对封烨的举动无语凝噎的时候,方阳也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师兄,你这样选法器...是不是太随便了? 说完,方阳又紧接着说了一句:师兄,你要是不知道挑什么好,为什么不问郝大哥呢? 一句话,让封烨和郝沉两个人都愣住了。 其实光是方阳的第一句话,封烨并不会停下动作,他就是我行我素的准备盲选了。 然而方阳的第二句话让他想起来,对啊,还有郝沉啊。 郝沉这家伙跟自己上山的借口就是来帮着挑法器,上都上来了,怎么能不让他物尽其用? 虽然他知道郝沉根本不是什么天工阁的弟子,对法器的了解估计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但能让郝沉吃瘪,他还是十分乐意的。 所以在郝沉被方阳这神来一句说的愣神的时候,封烨转过身,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冲着郝沉道:麻烦郝沉道友了。 郑执事见状也赞同的附和了一声:天工阁的弟子精通各种法器的特性,由他来帮你挑,肯定能帮你挑到合适的。正好,我虽然看守这些法器,但也不知道这些法器各自都有什么优劣,今日趁机长长见识。 这话无形中捧了捧郝沉,将他捧上了高台,同时也断了他的后路,郝沉不挑也不行了。而且他不光要挑,还必须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他看看封烨又看看方阳和郑执事,突然一甩扇子,掩面微笑道:不麻烦,应该的。 话音刚落,他就走到了封烨身旁,皱着眉头,摆出一副专业且严谨的样子,神情严肃的拿起了一枚玉简,简略的看了眼上面记录的法器信息,然后摇了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将其又放回了架子上。 看来这法器不好,但是不好在哪里......方阳和郑执事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听郝沉的高见。 就见郝沉维持着那副正经又严肃的样子,对着封烨道:这柄剑太花哨,不衬你。 封烨方阳郑执事:...... 他们还没从无语的心情中回过神,郝沉又拿起了下一枚玉简,是只可以炼丹的小鼎。 郝沉打量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这小鼎乌漆嘛黑的,不好看。 封烨方阳郑执事:...... 这葫芦上画的是什么?鸭子还是鸳鸯,丑死了。郝沉拿起了第三枚玉简,嫌弃的将玉简又丢了回去。 三人内心的省略号已经快突破天际了。 本来看郝沉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还以为他能发表什么高见,结果郝沉所谓的点评法器,就是评价了每一个法器的外观。 这样选法器跟封烨的选法有什么根本性不同吗?! 法器重要的是它的属性和功用啊!光看外观顶什么用! 方阳和郑执事的内心发出了如出一辙的咆哮。 封烨的嘴角也抽了抽。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此话的正确性总能在郝沉身上得到一次又一次验证。 诶!郝沉的眼睛突然一亮,他满脸喜色的拿起了一枚玉简,递给了封烨:这个好。 封烨带着疑惑的低下头,只见玉简上记录的是一柄扇子,一柄跟郝沉手中通体漆黑的扇子相反的,象牙白的扇子。 再看简介:白玉瓷骨扇,攻击能力:丁级,防御能力:丁级...... 攻击和防御的指标是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强度依次往下降低,丁就是最末等。 一般而言,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法器中,只有黄阶法器会出现丁级的属性,在这之上的玄阶或地阶法器中,很少会出现丁级的评价,如果有,一定是这件法器在另外一个属性上极其强势,强势到可以忽略其他的属性。 然而这柄白玉瓷骨扇攻击和防御竟然都是丁级,没有一点特长,那么它凭什么可以被评为地阶法器呢? 为什么它是地阶法器?站在封烨身旁,跟封烨一起看玉简的方阳在看到连续两个丁级评价忍不住质疑道。 封烨带着同样的疑惑继续看下去,就见在简介后方贴心的写着一行解释:因为它比较贵,此扇的用料是千年难见的南山白玉,价值连城,在身价上,此扇相当于地阶法器。 封烨:......也就是说这扇子除了贵没有一点长处。 他的表情太明显,郝沉读懂了之后,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否定道:除了贵,它还很好看。 他将自己的扇子凑到了封烨面前,跟着玉简上的白玉瓷骨扇对比道:你看,一黑一白,多般配。 他这话,一语双关,一黑一白既指两个扇子,也指他和封烨的道袍,一个是凌霄剑宗统一的黑白道袍,一个是天工阁带着金边的白色道袍。 言下之意就是,扇子般配,他们也很般配。 就像封烨总是忍不住想让郝沉吃个瘪一样,郝沉也总是忍不住调戏调戏封烨,哪怕他并不确定自己对封烨到底有没有心动。 但先调戏着总不会错。某个一肚子坏水的黑胖鱼如是想。 封烨其实并不想听懂,然而他总是听得懂,不像单纯的方阳,完全不理解郝沉的言下之意。 而且,封烨总是对郝沉这副用正经神情说着不正经的话的举动有些没辙。 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因为除了郝沉,根本没有人这样对他以近乎调戏的方式说话。 但是封烨也不甘心就这么败阵,他盯着郝沉的扇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既然郝沉道友觉得这扇子那么好,不如将它送给你,然后你将你手上那柄扇子给我? 这白玉瓷骨扇虽然中看不中用,但好歹身价摆在这。而郝沉手中的黑色扇子,从外表上来看,连个法器都不是,就是个普通折扇。 封烨用地阶法器跟郝沉换一柄普通折扇,要么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么是...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郑执事心想。 他跟张执事是好友,张执事知道的八卦,他当然也知道。 而方阳想的是,废柴师兄跟郝大哥果然是极其要好的朋友,连地阶法器都可以随便送给郝大哥。 在谁看来,这交换,对郝沉来说都是稳赚不亏。 只有郝沉知道,他要是真换了,才是亏大了。这扇子可是用他每隔千年才会掉下来一根的尾羽做的,其价值不要说地阶法器,就是天阶法器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所以,他维持着虚伪的笑容推拒道:封烨道友有所不知,此扇虽然一文不值,但对我而言却意味非凡。 封烨闻言心里越发笃定,他就知道郝沉手中这扇子肯定不普通,要不然他怎么总是随身带着? 他挑了下眉,带着丝逼迫的质问道:有什么意味比得上我跟郝沉道友互换扇子的情谊?还是说,郝沉道友不舍得自己这扇子? 这......郝沉卡壳了一瞬,他瞧了旁边正等着他说理由的方阳和郑执事一眼,突然灵机一动,长叹道:哪有什么舍不得,封烨道友想要,不要说是扇子,就是我,你都可以随便拿去。 封烨:......不,他一点都不想要。 没等他将内心的拒绝说出来。郝沉突然展开扇子,用扇面遮住自己和封烨,然后凑到封烨耳边,半真半假的悄声道:此扇对我的重要程度,只有一个人可以相赠,那就是我未来的伴侣。封烨道友若是拿了,那可就要对我负责啊。 封烨:......他看看郝沉,又看看郝沉手中的扇子,立刻往后退了三四步,生怕弄坏了一点被郝沉讹上。 郝沉站在原地,以扇掩唇,遮挡住自己唇边的笑意,但扇面没遮住的那双桃花眼还是将他调戏成功的开心表现了出来。 这个扇子最终还是没换成,但封烨也没有再另挑一件地阶法器,反正要他挑也是闭眼瞎选,挑什么都一样。 他也懒得再费事,直接拿着新得的白玉瓷骨扇,带着方阳和郝沉一起,沿着原路下山了。 郑执事站在兵甲阁门口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以及两人手中同样一黑一白的扇子,摸着山羊胡感叹了一句:这就是爱情啊...... 第33章 烈阳花 取法器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然而听故事却耗费了许久。 封烨三人下山时, 已经是月朗星稀的夜晚, 一行人顶着月色再次来到了张执事的住处。 三个人, 其实并没有哪怕一个人对张执事抱有期望, 他们已经认清了这个赤脚大夫无证行医的事实。 然而当他们不对张执事抱有期望的时候,张执事竟然变得靠谱了起来,他对着去而复返的三人得意的卖弄道:你中的这个毒, 我已经弄清楚了。 方阳闻言惊喜的看着张执事, 问道:是什么毒? 严格的来说,这其实并不算是毒。张执事卖了个关子。 到底是什么啊?方阳急切的拽了拽张执事的袖子。 张执事自觉关子卖够了, 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应该是误食了烈阳花。 烈阳花?三个没文化的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极大的满足了张执事的虚荣心,他是这里最有文化的人。他挺胸抬头,自豪的解答道:一种可以祛除体内灵气中的杂质的药草。 不对吧,这听起来还是一种对人有好处的草药, 那我会什么修为一下跌到了炼气三层?方阳第一个质疑道。 张执事摆摆手,示意方阳别急, 他接着道:因为烈阳花的药性太烈,它不光祛除体内灵气中的杂质,那些不太够精纯的灵力, 它也一律给你当成杂质去了。 而人体内, 尤其是像你这样修为不太高, 还没有真正洗精伐髓过的初级弟子,灵力的纯度不够,驳杂的灵气占了丹田中的大多数, 直接服用烈阳花,除了修为大降,没有第二个结局。 三人恍然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原因,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 既然这不是毒,那失去的修为有没有办法找回来?封烨突然问道。 张执事闻言回忆了一下,不太肯定道:按理说,烈阳花只有跟冰颜草一起服用,中和药性,才能起到不降修为,并且提纯灵力的效果。但是你现在已经误食了烈阳花,再补吃冰颜草...修为应该能涨回来吧? 说到最后他竟然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封烨郝沉方阳:......果然人的本质不会在这短短时间里改变,张执事还是那么不靠谱。 三人的表情太过一致,张执事也发觉了自己的不靠谱,但是他并不准备承认,他反而强行带过了这个问题:反正问这个问题也没意义,烈阳花向阳而生,我们后山就有,但冰颜草有多难得你知道吗? 张执事说到这伸出了五个指头,然后觉得五个指头说服力不够,干脆举起了双手,挥舞着十个指头道:起码这个数!比地阶法器还贵!因为冰颜草必须生长在极端寒冷的环境下,能满足冰颜草生长需求的地方在人间少之又少,因此冰颜草的价格也被炒到了一个天价,否则配合随处可见的烈阳花来提纯灵力,那么便宜的好事还不早就人尽皆知了? 你们是不用想了,你们......张执事瞅了三人简朴的打扮一眼,腰间连个玉坠都没有,一副穷酸相。 他话没有说尽,但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在说他们买不起。 封烨和方阳是真的买不起,把封烨新得的白玉瓷骨扇卖了也买不起。 然而郝沉...他对张执事投来的轻视目光,但笑不语。 他富有北海,珊瑚珍珠,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他的库房清点起来,需要差不多一个多月。龟丞相正是清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确定了那个窃贼来到北海真的只偷了一滴水。 可以说,郝沉的财富,跟他的脸皮一样厚实。 说他什么都可以,说他穷,不行。 然而此时不宜露富,毕竟他明面上只是个天工阁的普通弟子。郝沉可惜的敲了下扇子,锦衣夜行,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郝沉兀自在可惜,封烨却在凝眉思索,他突然问道:冰颜草有哪些生长地点? 张执事闻言一愣,封烨这是看买不起,准备亲自去找,然而,张执事立刻否决了封烨的想法:想都不要想,那些地方的危险程度,都不是一个炼气期弟子可以去的。 方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想问这个问题,被废柴师兄抢先问出来了,然而张执事的答案断绝了他的念想,看来他的修为是回不来了。 不过,他也不会再为此萎靡不振,郁郁寡欢,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 废柴师兄已经用亲身行动告诉了他修为并不意味着一切,而且,他可以修到炼气七层一次,也可以修第二次。 不过是从头再来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可是励志要打败那位高高在上的战神应龙的人! 方阳今天被打了太多鸡血,此时热血沸腾。 然而张执事只听到了方阳的那声叹气,听不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张执事见状有些不忍,安慰了一句:其实三天后开放的浮岛秘境里就有冰颜草,虽然... 虽然长在浮岛秘境最为危险的海底,并且周围有强大到堪比元婴期的妖兽守卫。 但张执事并没有这样说,反而道:说不定你运气好能捡着呢。 那就借你吉言了。方阳道了声谢,他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对三天后的期许。 封烨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笑了笑,方阳不知道张执事的未尽之言,他却是知道的。 这样昂贵的草药怎么会是那么好捡的? 但他也没有戳穿。封烨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月上中天了,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回屋睡觉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5) 是不是真睡另说,但总归,在别人眼中,他一定睡了。 所以封烨假模假样的打了个哈欠,告辞道: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张执事刚想答复,房门处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张执事口中的话拐了个弯,对着来客高声道:请进。 房门被人推开,还是个众人都认识的名人。 纪掌门的亲传大弟子薛仁。 薛仁半夜来访,脸上带着些微打扰的不好意思,虽然他贵为掌门亲传弟子,完全用不着跟一个管杂事的执事套近乎,但他对着张执事还是客客气气的。 这也是他一贯的样子,跟仿佛冰山一样的曹子睿相比,薛仁就好比和煦的春风,跟谁打交道,都能吹的你通体舒畅,在门派内论人缘能将曹子睿碾成渣。 只可惜,他这副圆滑的性格,并不得纪掌门青睐。而选掌门,也并不靠人缘。因此,他目前也只是亲传大弟子,而不是下一任掌门接班人。 他见屋内还有另外三人,略微了惊讶了一下,然后对着三人点头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封烨和方阳连忙回了哥拜见师兄的礼,而郝沉不算凌霄剑宗的人,因此只回了个寻常的礼数。 打完招呼,薛仁直接对着张执事道明了来意:我去郑执事那里取一件法器,他突然发现放着那件法器的库房钥匙不见了,八成是上次在你这喝酒时落在了这儿,我急着用,就直接半夜上门了,没打搅你们吧? 薛仁这一番话说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即便真有被打搅的不悦,也被他谦卑的态度说散了。 张执事连忙道:不打搅不打搅,老郑就是粗心,我这就帮你去找找。 说着,就转过身,去桌子那边翻找。 封烨见状,再次告辞道:张执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张执事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 封烨便迈步准备离开,方阳和郝沉跟在他旁边。 三人准备踏出房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薛仁微微侧了侧身,为他们让路。 然而房门并不宽敞,方阳一个不小心,肩膀轻轻撞了薛仁一下。 薛仁本来和煦的神情于瞬间变得极其不耐,但也只有一瞬,下一瞬,他又是那个面带微笑的和善大师兄。 方阳走出房门后,转过身冲薛仁道了声歉,薛仁微笑着说道:没什么。 封烨盯着薛仁的笑容若有所思,薛仁刚刚瞬间的表情变化,方阳没有注意到,他可注意到了。 看来这个众人口中和蔼可亲的大师兄,私底下有些名不副实。 他盯了有点久,久到薛仁疑惑的对上了封烨的视线,封烨连忙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方阳,以及牛皮糖郝沉,转身离开了。 薛仁没有太在意封烨,经常有人盯着他看,毕竟他是纪掌门的亲传大弟子,跟这些初级弟子们可是云泥之别。 想到这,他拍了拍被方阳撞到的肩膀,好像被撞一下上面就会沾上尘泥一样。 他静静的等张执事去找库房钥匙。 然而他想静静,张执事却闲不住嘴,一边找一边要唠嗑:刚刚三个人是来找我看病的,说是中了什么毒。 那个叫方阳的小子也是倒霉,不知道是意外,还是真的被什么黑心肠的小人下毒,误食了烈阳花,直接从炼气七层跌到了炼气三层。 是吗?薛仁十分敷衍的回道,他的身份,跟这么一个管杂务的执事有什么好唠的? 然而张执事完全没意识到薛仁的敷衍,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将他平日收集来的八卦说了个遍。 说到薛仁的额头上跳出青筋,差点要维持不住自己和善大师兄的人设的时候,张执事终于找到了钥匙。 不知道怎么跑到了柜子底下,让我这一通找。他掸掸钥匙上落的灰,递给了薛仁。 薛仁用尽最后的克制力,道了声谢,然后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是不可能万更的,刀架脖子上也不可能。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第34章 对峙 师兄,郝大哥, 早点睡。三人走到了宿舍区, 方阳冲着封烨和郝沉道别道。 封烨点点头, 回了句:晚安。 郝沉有样学样的, 也道了声:晚安。 说完,方阳就转过身,回自己的屋睡觉去了。 而封烨和郝沉还站在原地, 两人虽然也住在这一片, 但接下来却并不同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时辰也不早了, 除了蝙蝠都睡觉了。本该就此分道扬镳,但两人谁也没有先行离开的意思。 封烨抱着臂静静等了一会儿,见郝沉还是没有开口,终于忍不住主动挑明了:郝沉道友有什么话想说, 现在不妨说出来。 郝沉这一路眼神都闪闪烁烁,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不知道到底在憋什么,封烨都看的着急。 郝沉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展唇笑道:还是封烨道友最懂我。 封烨定定的看了郝沉一眼, 突然直言道:不, 我并不懂你。他连郝沉到底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也没搞清楚对方赖上自己的目的。 郝沉挑了下眉:怎么?我很难懂吗? 他边说边摇头,带着一丝不被理解的忧伤道:我难道不比你们门派那位两幅面孔的大师兄好懂?毕竟我对封烨道友的拳拳情谊可都是发自肺腑,从不做任何遮掩的。 封烨注意到了薛仁的变脸, 郝沉同样注意到了,三个人,只有傻白甜方阳一无所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郝沉越说越难过,甚至还对月吟了句诗。 封烨:......他不过说了一句,郝沉就滔滔不绝的说了那么多,而且一句都没说到正题上。 眼看着郝沉吟诗吟上了瘾,还想接着再来两句。封烨突然转身就走。 郝沉将要出口的诗被迫拐了个弯:封烨道友去哪? 封烨头也不回:沟渠要回去睡觉了。 郝沉:...... 片刻的无语之后,他快步追上了封烨,跟封烨并肩行走道:封烨道友别急着走嘛。 封烨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样郝沉永远扯不到正题上。 果然,他以退为进的计谋生效了。郝沉终于切入了正题,他老话重提:封烨道友,需不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虽说不能明着炫富,但郝沉还是忍不住,想露出一点自己金光闪闪的小马脚。若是能让封烨低头求求他,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封烨终于停了下来,他还当郝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憋了一路,感情还是想让自己低头求他帮忙。 他不由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嗤笑:郝沉道友是指冰颜草? 郝沉却带着笑意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建木。虽然不知道封烨的身份,但冰颜草这种东西,封烨自己肯定就搞得到。 郝沉对于封烨有着极其盲目的自信,毕竟是他差点看上的人。因此,他换了个饵,换了封烨几次三番提起的建木这个饵。 这八成才是封烨真正来凌霄剑宗的目的。郝沉猜想道,他其实并没有任何有关建木的线索。事实上,他也是从郑执事口中才知道这株传说中的神木真的存在。 但即便完全没有线索,但郝沉还是对自己拥有的势力和实力十分自信,他自信如果他想,没有他不能办到的事。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建木确实跟封烨来此的目的有脱不清的关系。 建木两个字刚一出口,封烨的神色就陡然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那双刀锋一样凌厉的眉眼紧紧皱起。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在擂台上,挥出了那步步紧逼,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的七剑绝杀的那个人。 光是跟他对视,都让人有种刀锋抵在咽喉上的不寒而栗之感。 然而郝沉见着封烨这副神情,只有惊喜,他的心跳又一次乱了节拍,不受控制的在胸腔狂跳,叫嚣着要不管不顾的与对方战个痛快。 封烨冷冷的看着郝沉,他的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冷:有些忙,你不能帮。 这话已经近乎威胁了。 若非他已经确定郝沉跟他梦中的灾祸并没有关联,这一刻郝沉提起建木,他说出口的就不是威胁,而是死亡通知。 他知道郝沉说起建木只是为了试探他,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并不准备跟郝沉打什么马虎眼糊弄过去,他明确的警告郝沉,不要插手这件事。 只可惜,他的威胁并没有让郝沉退却。郝沉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两人本来站的就不远,这一步迈的,让两人的鼻梁差点撞到了一起。 封烨一向注意跟郝沉保持距离,连郝沉凑近说悄悄话他都会微微后仰。 但封烨此时面对郝沉突然凑近的举动并没有退却,他不躲不闪的站在原地,仍然是维持着那副冷酷的神情,冷冷的看着对方。 郝沉同样不躲不闪的回视着封烨的眼神,两人在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下对视。 与封烨的冷酷不同,郝沉满脸笑容,这份喜悦发自内心,他丝毫没有被挑衅的不悦。 他唇角弯起,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到了封烨两指之隔的紧紧抿起的唇上。郝沉的声音放的很轻,透着股性感的沙哑:我要是不呢? 封烨一动不动的看着郝沉,看着郝沉的笑容,他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冷,冷到让人恍惚间以为带着些微未散的热意的初秋突然入了冬。 本来轻松随意的气氛变得凝滞了下来,平和的月色变得肃杀,虫鸣变成了战鼓,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郝沉的五指紧紧攥在扇子上,灵力在指尖聚集,却一直没有主动出招。他在等封烨出手。 他自觉自己堂堂一介北冥之主,对着这么个小辈,不该以大欺小,但面对封烨的挑衅又实在忍不住不回击。 那么折中一下,他把先出手的优势让给封烨,说出去也不至于太丢人。 虽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除了那几位够格当他对手的大神,他跟谁交战,都算是欺负人。 而封烨也没有主动出手,因为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趁着今夜夜深人静,彻底除掉郝沉这个牛皮糖。 虽然郝沉跟他的目的不是同一个,但是放着这么个目的不明,行迹可疑的家伙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问题只在于,郝沉很可能来自北冥,而北冥那只鲲鹏,听说十分的护短,如果今夜自己真的对郝沉动手,那只鲲鹏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封烨并不畏惧鲲鹏,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追查的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了,他不想烦上加烦。 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他直接把郝沉做掉,挖个坑埋了,谁知道是他干掉的。 然而他又不是什么故事里的反派角色,看谁不顺眼就干掉谁。郝沉虽然可疑,但目前为止,都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除了调戏自己这件事,可以说清清白白。 而仅仅是调戏,也罪不至死。 他今夜即便动手,也只是点到为止,让对方保证不再插手建木的事就收手。而郝沉回去一告状,那只鲲鹏铁定会知道。 到时候带着浩浩荡荡的虾兵蟹将来寻仇,他这个初级弟子的马甲是肯定保不住了。 但是感觉如果自己不给对方个教训,郝沉这家伙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要不还是把他埋了吧......封烨看着郝沉那一脸欠揍的笑容,忍不住想道。 正在他内心阴暗的小想法蠢蠢欲动的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封烨恢复了理智。 有人来了。 啧。郝沉轻轻啧了一声,今夜的好事被外人搅了。 师兄!你扇子落在我这了!方阳气喘吁吁的喊道,回来的路上,他因为好奇地阶法器,从封烨那儿把白玉瓷骨扇借来玩了一会儿,结果忘了还。 回屋才想起来没还,这才追出来想还给废柴师兄。 只是没想到,本该早就回房的废柴师兄竟然没有回去,同样早该回房的郝大哥也没有回去,两人竟然面对面站在外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方阳跑到了两人近前,看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鼻梁,疑惑道:你们...... 既然打不成了,封烨立刻退了一步,拉远跟郝沉的距离后才跟方阳解释道:我们在月下闲聊。 郝沉闻言,配合的为封烨编的瞎话补充道:对,聊的兴起就贴到了一起。 这副说辞跟上回方阳看到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的说辞一般无二。 方阳信了一回,第二回 ,他同样信了。 他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扇子还给了封烨,回房睡觉。 而封烨看着手上这柄白玉瓷骨扇,学着郝沉的样子,展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连句敷衍性的道别的话都不说,自顾自的回房了。 郝沉站在原地,看了封烨的背影一会儿,直到封烨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处,他才终于一收扇子,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方阳照例起来去做杂务,又一次碰到了张执事。 张执事顺嘴跟他闲聊了两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昨晚的这件事上,方阳将自己所见所闻一字不差的叙述了一遍。 张执事听完后久久的沉默,最后只叮嘱了一句:下次见到这种事,你不要过去打搅他们,有多要紧的事都不要去打搅。 方阳疑惑道:为什么? 张执事:...... 他对着方阳单纯的眼神忍不住在内心哀叹道: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双修道侣月下幽会,聊的兴起贴到了一起,还能干什么!这傻孩子净坏别人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迟到了,我也不想当鸽子,然而咕咕不已咕咕的意志为转移。 另外,我想了想, 话不能说的太绝对,日六日万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等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我就会日万了。 第35章 把柄 什么事被张执事知道了,那就可以约等于全门派都知道了。他正是凌霄剑宗最大的八卦头子。 这回从方阳口中得到的消息, 跟方阳道别后还没超过一刻钟, 就被他转头说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 八卦消息的传播速度一向比什么加急的军情还快。只是这回并没有引发像上回那样热闹的围观和议论, 因为大家有更为关注的正经事。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6) 昨天是炼气期弟子的比试,一百个名额已经确定,但是还有十个筑基弟子的名额没有定下来, 这十个名额, 将由今天的筑基期擂台赛选出。 擂台赛同样在比武场举行,围观的人比昨天只多不少, 昨天围观的大部分都是炼气期弟子,那些筑基的内门弟子们对于炼气期的对决有些不屑,因此并没有前来。 但今天,无论修为高低, 几乎所有有空的人都来了,将比武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单纯的比武不会有那么大的效应, 导致这一副人头攒动的盛景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位传说中的掌门亲传二弟子曹子睿。 曹子睿从入门的那一天起就顶着几乎要闪瞎眼的光环,什么万里无一的极品单灵根,什么一年筑基的奇迹, 等等。 明明论身高才将将一米七, 但众人看他的时候都感觉他仿佛随身带着一个高台一般, 令人情不自禁的想仰望,仰望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天才。 然而天才归天才,却没有人知道这位天才真正的实力。 他贵为掌门亲传弟子, 无论是练剑还是修行,都不跟其他弟子们一起。而且他性格本来就孤僻,上赶着尚且捂不热,更何况这样分栏圈养。 他在凌霄剑宗内除了师父和周长老,几乎没有个能说两句话的朋友,自然也就没有人真正见过他出手。 但越是这样,大家越是好奇,好奇这位天才是否当真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天纵奇才,一骑绝尘,将众人远远的甩开,连个背影都瞧不见。 今日就是个好机会,曹子睿会参加这次擂台赛,众人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的观摩加学习。 比武于辰时准时开始,纪掌门也于辰时前不久,提前坐到了观战台上。至于本该跟其一起前来的周长老,因为一些急事要处理,所以没能来观战。 筑基期的比武不同于炼气期,能够筑基就已经说明了这些弟子各自的天份和实力。 相较于人数众多,龙蛇混杂的炼气期,纪掌门对于今天的比试更为重视,毕竟纪掌门心爱的小徒弟今天也会参赛,而且正是第一场比赛,因此绝对不能迟到。 至于不太心爱的大弟子,薛仁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没有再殷勤的端茶送水,而是默默的站在纪掌门身侧,听候吩咐。 然而这也未能换来一句夸奖,相较于对待曹子睿时的赞不绝口,面对薛仁时,夸赞就仿佛重愈千金那般难以出口。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武正式开始。 曹子睿所站的擂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有他在,其余所有选手,都是陪衬。 曹子睿的对手此刻的心情,就跟昨天那位第一场就遇上方阳的名叫周良的初级弟子心情一样,心里除了倒霉两个字没有其他任何想法,也没有任何取胜的斗志。 十招,他甚至没能在曹子睿手下走过十招,就直接被一剑挑飞,无奈告负。 众人:...... 这就没了? 在台下眼巴巴的等着看一场精彩打斗的观众们心情出奇的一致。什么眼花缭乱的法诀,什么炫目的剑招,通通没有,曹子睿几乎没怎么用灵力,就将对手打败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这戏不好看,退票! 虽然他们并没有买票,即便真买了也退不了。 众人不信邪的又等着看下一场,下一场的对手好一点,挺过了二十招,然后再次被曹子睿挑飞了手里的剑。 剑身砸在地板上的清脆声,也响在众人心底。 不是,就赢得那么容易吗? 他们都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主演曹子睿根本听不到众人的心声,真听到了也不会管,他我行我素的维持着这样干练的出招方式,一路杀进了决赛。 决赛的对手是筑基后期的一位实力强劲的同门,名叫吴凯。而曹子睿从修行到现在也不过一年,他虽然筑基,但顶破了天也就是个筑基初期。 对手整整比他高了两个小境界,局面对曹子睿极其不利。 曹子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的模样,众人也并不感到奇怪。那张冰山脸上出现表情了他们才会奇怪。 这一回,曹子睿似乎陷入了苦战,他跟对手缠斗了近百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 这位名叫吴凯的筑基后期的同门丝毫不留手,他是金火土三灵根,出剑时用金属性的灵力灌注于剑身,使他的剑锋远锐于寻常的铁剑。 同时,剑锋斩过时,带起的劲风中,隐隐传来些微灼人的气浪,空气都热到有些微扭曲。 然而这些热浪,在撞上曹子睿的剑锋时,尽数化为了茫茫白雾。 曹子睿是水系单灵根,水火不相容,向来是谁强谁克制谁。而三灵根的灵力纯净度是远远比不上单灵根的曹子睿的。 吴凯胜就胜在他的修为比曹子睿高,因此才能维持现在的平衡,暂时没有露出败相。 但也只是暂时,他知道继续这样拖下去,输的一定是他。 曹子睿是由纪掌门亲自教导的,其剑法高明程度,甩了他们这些全由自己摸索的同门们不知道有多远。 曹子睿从第一场比试到现在,根本没有真正用出过全力,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能不使用灵力就不使用灵力,也没有用任何法诀。 若非如此,这场比试早就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曹子睿这样做到底是轻视对手,还是另有打算,但吴凯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这位高高在上的掌门亲传弟子当真就那么好?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就注定要一辈子被曹子睿踩在脚下? 他偏要赢一回看看! 他右手持剑,左手却藏在袖袍里掐着法诀。 金火两种属性他都用出来了,但土系的灵力,截止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用过。 他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机! 砖石做的擂台地面上突然有一处变成了松软的泥沼,正是曹子睿即将踏上的地方,而曹子睿似乎还一无所觉。 只要曹子睿踩上这泥沼,自己就可以趁机取胜!吴凯有些激动的想。 然而,曹子睿照着他预想的那样,脚落在了变成泥沼的地面上,却并没有任何陷下去或者被绊住的迹象。 吴凯这才发现,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薄薄的坚冰,曹子睿根本没有踩上他用法诀变的泥沼上,而是踩在了冰面上。 七。惊诈之下,吴凯还没来得及反应,曹子睿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个数字。 他挥剑横斩,逼的吴凯退后了一大步。 六。紧接着第二剑又至,比之前更快更猛,吴凯急忙举剑招架,堪堪挡住。 五。 四。 曹子睿每一剑,都比之前的一剑,速度更快,力道更猛。 他在模仿封烨昨天挥出的那最后奠定胜局的七剑绝杀。 只可惜,在他说到三的时候,吴凯就因为手腕被接连袭来的强大力道震的发麻,剑柄脱手了。 胜负已分,曹子睿负手收剑。 他毫不意外的成为了冠军,观战台上的纪掌门满脸喜色,曹子睿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意。 他反而微微皱了皱眉。 不行。他在内心否定自己,其实说到三的时候,即便吴凯的剑没有脱手,曹子睿也无法继续斩出那最后两剑了。 这七剑的关键就在于,每一剑都必须比上一剑更强更快,如此才能不给对手蓄力反击的机会。 但人的力气和速度总是有上限的,这七剑中如何分配每一剑的力道和速度,是个听起来很容易,但实施起来很难的事。 轻了,震不住对手,重了,就像曹子睿一样,在说到三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上限,无法再继续。 昨天封烨那场对战,全程没有用任何复杂花哨的剑法,他只是以近乎可怕的掌控力掌控了自己的每一剑。 曹子睿惊叹于这份掌控力,并且今天,他也试着自己来。然而,他试着每一剑都击在对手的同一处,却总是连不过三次,就会因为对手突然改变的运剑轨迹乱了预判。 他又试着使出这七剑绝杀,依然是失败。 或许,抛去修为和灵根不谈,他远远比不上那位只有炼气三层的初级弟子。曹子睿有些失神的想。 子睿,做得好!纪掌门的笑声终于唤回了曹子睿的游魂。 他这才醒神一般的从擂台上走上了观战台,站到自己师父面前行了个礼。 纪掌门满意又欣慰的看着曹子睿,只觉自己这小徒弟什么都好,天赋好,修行又认真,不骄不躁。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总是面无表情,但是这点小不足可以忽略不计。 想必用不了多少年,曹子睿修至元婴,自己便可以卸下掌门的担子,将凌霄剑宗交给他了。 一如当年师父将凌霄剑宗交给师兄一样...... 凌云没能完成师父的嘱托,犯下滔天大罪,触怒上神,害得凌霄剑宗损失惨重,大批的精锐弟子死于那场通天之梦。 还没从焚毁天地的大火中缓过来,又要面临其他门派推卸责任似的指责。 在这样的压力下,作为宗门内仅存的元婴期修士之一,纪承岳被迫继任了掌门,一当就是百年。 但他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他虽然是元婴,但在元婴修士中,论实力也顶多算中流。 因此,这百年,在他的带领下,凌霄剑宗再没有一点崛起的迹象,他竭尽全力,也只是保住了凌霄剑宗没有彻底掉出天下前十大宗门。 他始终无法像师兄那样,成为真正的威震海内的强者,也无法带领凌霄剑宗走上真正的巅峰。 他做不到的事,就只能期望下一辈人。曹子睿就是他的期望。 他心里这么想,嘴里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子睿啊,一年前你还是个连剑不会使的少年,转眼间就成了独当一面的剑修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估计那千级石梯百道关卡都不在话下。 他半是开玩笑的,说出了自己对曹子睿的巨大的期许。 曹子睿对此反应平平,他完全没有听出这句话的重点,纪掌门几乎是明着在说他就是下一任掌门了。 但薛仁则不然,他一贯聪明,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话都要往深处想三分,更何况这样明显的暗示。 他师父偏心竟然偏到了这种程度?!连掌门之位都要传给曹子睿?! 凭什么?! 曹子睿?凭什么! 薛仁此刻的嫉恨宛若涨潮的江水,再也抑制不住,喷薄而出。 他一脸阴沉的看着曹子睿,多日积累下来的怨和恨几近没顶。他几乎想要上前大声质问,质问师父的不公。 明明他也是师父一手教大的弟子,为何对他就如此苛刻,连个好脸都不给? 而曹子睿,师父几乎将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夸赞,凌霄剑法,现在甚至连掌门之位都要给! 薛仁的拳头捏的死紧,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他仅存的理智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 这样做了不会拿回任何他想要的...不!是他本该有的! 什么凌霄剑法,掌门之位,本该就是他的! 都是这个半路出现的曹子睿将其抢夺走了!薛仁咬着牙想。 他竭尽全力的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在师父面前露出异样。但抑制不住的怒意还是从阴翳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 万幸,纪掌门的心思全在曹子睿身上,根本没关注薛仁,他的异常也没有被发现。 终于,熬到了比武完全结束,纪掌门宣布了冠军,又说了几句千篇一律的勉励其余弟子向其看齐的话后,散场了。 子睿,跟我去踏云殿,今日你的几处出招,还有改进的余地。纪掌门冲着曹子睿道。 是。曹子睿躬身行礼答道。 师父,那我就先走了。薛仁突然出声告辞道。 纪掌门这才想起来似的转头看了看被自己完全抛到脑后的大弟子,他冲薛仁点了点头。 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曹子睿离去了。 薛仁对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行了一礼,等两人彻底走远后,他突然发泄似的一甩袖袍,震碎了方圆三尺内的砖石。 这还兀自不解恨,曹子睿一日出现在他眼前,他心头的火就一日难消。 他对这个师弟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曹子睿去年才入门,而他早就是金丹期了,一年内有大半时间不在门派,可以说跟曹子睿拢共没见过几面。 他这个师弟又是个天生的冰山,连句上道的话都不会说,也从来没表现过对他这个师兄的尊敬,薛仁能对曹子睿有感情才怪了。 不,也不是没有感情。 毕竟仇恨也算是一种感情,他对曹子睿绝对算是仇深似海了,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让曹子睿将其从自己这边夺走的东西一样样还回来。 只是...... 他不能自己对曹子睿动手。 曹子睿再如何天才,也不过是刚刚筑基,在已经金丹中期的薛仁面前,一指手指头就可以碾死。 但是,一但他做的时候留下了什么痕迹,被师父发现了....... 那结果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他师父就差把曹子睿捧在心尖上了,他这个宝贝小徒弟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会彻查到底。 所以,这个手,绝对不能由自己来动。 但是他又能找谁呢? 这件事绝对不能外传,而且万一事发,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把自己供出去。 跟人缘极差的曹子睿不同,薛仁在门派的人缘极好,能跟他算是朋友的人也不算少。 但这些朋友在此刻却通通帮不上忙,薛仁完全不能放心,他想做的事,即便有一点风声泄露出去,他都会万劫不复。 他必须找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但是谁又能完全信得过呢...... 薛仁烦闷的想,他内心思绪万千,埋着头走路,根本没注意前方有没有人。 哎哟!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屋漏偏逢连夜雨,薛仁本来心情就不好,竟然又有人不长眼的撞了他。 薛仁正待发火,就见被他撞的跌倒在地上的初级弟子连忙爬起来冲他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 薛仁将要出口的火气突兀的停住了,并不是因为这句道歉,而是因为...他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眼熟。 他在哪里见过这人来着? 他眯着眼打量对方,不知道这初级弟子是不是被他阴沉的神情吓到了,道完歉就转头跑了。 薛仁一时没有想出结果,带着些微疑虑的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他一边走一边在回忆,他总感觉有什么很关键的事被他忽略了。 这两天发生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被他翻出来全部重新过了一遍,那些看似没有关联的片段,渐渐被串在了一起。 相撞...掉出来的黄色的花...烈阳花...中毒! 薛仁猛地转头,看着刚刚那个人离开的方向,他终于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那不是昨天的炼气期比武的冠军吕成业吗,虽然最后被另一名突然冒出来的初级弟子打败了,但吕成业还是名义上的冠军。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7) 同时,吕成业还是昨天上午,跟他在拐角相撞的人,并且相撞时,从吕成业身上,掉出来了一朵黄色的烈阳花。 当时薛仁没有在意吕成业那副心虚加慌张的神情,但现在想来,却再明白不过了。 张执事所说的那个倒霉误食了烈阳花的人,八成就是被吕成业所害,目的吗,自然是为了除掉最为强力的竞争对手。 想不到,他竟然意外撞破了一桩投毒事件。 这种事,搁平常,薛仁连管都懒得管。 但此刻,这件事给了他启发,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样的人可以完全信任。 当然是有把柄在手的人。 薛仁看着吕成业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1613,晚点会更的,赌上鸽子最后的尊严。 第36章 起航 封烨道友,是在说什么悄悄话?郝沉有些不悦的看着正跟封烨在交头接耳的脸生的初级弟子。 这两人偷偷躲到角落里嘀咕了小半天, 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简直像是背着他在私会一样。 郝沉越想越不爽, 怎么说, 他也是封烨名义上的正牌双修道侣,虽然封烨本人并不知情,但除了封烨和方阳的其余弟子, 都是知情的。 他这个正宫还站在旁边, 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初级弟子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偷人? 真是厚颜无耻之极。郝沉厚颜无耻的想。 他丝毫没有到底谁才是那个厚颜无耻的人的自知之明。 对于他近乎兴师问罪的质问,封烨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然后兀自转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怎么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得考虑清楚。 站在他面前的初级弟子满脸犹豫, 想同意,又想拒绝, 迟迟下不出个结论。 见到这副神情,封烨便了然了,这是被自己说的心动了。而心动, 到行动, 也只剩最后一把火, 封烨点燃了这把火,他佯做可惜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可就找别人了。 别别。封烨最后这把火奏了效, 这名初级弟子终于做了决定,他一咬牙,伸手跟封烨击了个掌:成交! 交易达成,封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跟这位同门道了别,才有功夫来搭理郝沉。 郝沉只觉封烨今天似乎莫名的开心,也不知在开心些什么,他不由问了出来:封烨道友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封烨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郝沉正想追问。 封烨就主动说了出来,他冲着郝沉微笑道:遇到了你,不就是最开心的事了吗? 郝沉被说的当场愣住了。 见到郝沉呆愣的样子,封烨愉悦的心情进一步扩大,他哼着小调,从郝沉身边走过了。 聊了一上午,地还没扫,他拿着扫帚准备去干活。 而呆站在原地的郝沉在怀疑人生,这个角色定位不太对啊,这种话明明应该是他来说的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封烨今天怎么看怎么怪怪的。 想到此,郝沉连忙追了上去,他旁敲侧击,想要问出封烨今天反常的缘由,然而封烨只是微笑,真诚的微笑。 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开心什么。 难道真是见到风流倜傥的自己在开心?郝厚脸臭美的想。 然而再怎么厚脸,郝沉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毕竟昨晚那次月下对峙中,封烨当时看着自己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跟喜欢搭不上边,更像是想把自己做掉。 不过一夜,他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郝沉怎么想也想不通,但是他又撬不开封烨的嘴,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方阳来了。 他一脸兴奋,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封烨面前,喊道:师兄!你没去看今天筑基期的比武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有多精彩,他们用的法诀各种各样,都好厉害啊! 封烨对此反应平平,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是吗? 方阳用力的点了点头:当然!还有曹子睿,他真的好强啊,他全程没有用过法诀,仅凭剑招和灵力就击败了其他对手。 封烨笑了笑:那你想超越他得更加努力了。 那是一定。方阳握拳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被忽视的郝沉愈加不爽,他突然插话道:你是不是该去收拾东西,为明天的出发做准备了? 距离浮岛秘境开启还有两天,但因为路程较远,明天所有获得名额的弟子就得一起搭乘门派准备的能在天空飞行的大船,正式出发了。 方阳闻言拍了下自己脑袋:对哦,不说了,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他挥挥手跟封烨和郝沉告别。 等方阳走后,封烨继续扫着自己的地,郝沉也继续死缠烂打,想要探明封烨反常的缘由。 然而,这份疑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跟着封烨一起大清早起来,为方阳送行时,都没搞清楚。 东西都带着了吗?封烨问道。 方阳检查着自己的储物袋,这也是门派每一位弟子都会有的,内部空间比口袋大不了多少的储物袋,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但聊胜于无。 方阳清点道:止血药,除瘴气的药草... 他细细数了一遍,确认都带齐了,又摸了摸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寄宿着一个神秘大哥哥的竹片,才冲封烨回复道:都准备好了。 封烨拍了拍方阳的肩膀,叮嘱道:千万小心,凡事量力而行,保命比什么奇珍异宝重要。 放心吧,我知道的。方阳回道。 说完,他就转过身,走上了那艘已经站了不少人的大船。 这船其实是一件法器,可以容纳数百人御空飞行的法器,毕竟这群炼气期的弟子们还不会御剑飞行,去往浮岛秘境的路途又太远,门派便准备了这么艘船。 人群陆陆续续到齐,除了拥有名额的一百位炼气期弟子,十位筑基期弟子,随行的还有一些开船的弟子,以及负责打点这一路住行的薛仁。 最后,还要加上纪掌门。 会进入浮岛秘境的不止有凌霄剑宗,其他排名靠前的宗门同样会参加。 这其实本来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比试,前十大宗门,每门每派都拥有同样多的名额,然后根据从浮岛秘境出来的弟子所获的灵药记分,以此来排序,决选出新的前十宗门排名。 这排名不光关乎面子,还关乎地盘。 各大门派都有各自的山头,井水不犯河水,这没什么好争的,他们争的是招收新弟子的地盘。 毕竟只有源源不绝的有天赋的新弟子才能保持门派的活力,而一般而言,地盘越大,遇到好苗子的概率也就越大。 因此此事极为重要,浮岛秘境最后的排名越靠前,分到的招收弟子的地盘也越大,各位掌门都十分重视,几乎都会亲自带队前往,纪掌门也不例外。 辰时三刻,船上开始清点人数,人齐就可以出发了。 而封烨和郝沉还站在船下面,他们是来送行的,方阳已经上了船,但封烨还是没有走。 郝沉耐心陪了一会儿,渐渐有些不耐,日头越来越烈,他一个北冥来的鱼怕热不怕冷,这太阳嗮的他有些浮躁。 他不由掏出自己的扇子冲着自己扇了扇,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封烨道友,你的扇子呢? 封烨那柄白玉瓷骨扇昨天还拿在手上,抱着不用白不用的想法,时不时掏出来扇两下。而今天,却一直没有看到。 就等着你这么问!封烨心想。 他可算等到了,他露出憋了许久的坏笑: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 郝沉一愣:什么? 封烨摇了摇头,露出一副遗憾加懊恼的神色:我把那扇子拿去跟人交换了,至于换什么... 他们说话的同时,船上清点人数的人也差不多清点完了,却发现少了一个,他不由高声喊了一句:还有谁没登船?再不来就不等了! 封烨突然转过头,高声回道:马上来! 说着,就跑上了身后的那艘大船,站在甲板上冲下方的郝沉挥手:郝沉道友,我用那扇子跟人换了去浮岛秘境的名额,我先离开几天,不用想我! 郝沉:......他可算明白了昨天到今天的封烨的一切异常是怎么回事。 什么忘记说了都是骗人的鬼话,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等着最后一刻再告诉自己,打自己个措手不及,并且借此甩掉自己。 封烨看着郝沉那副神情,就知道对方什么都明白了。然而这并不意味他成功甩掉了这块牛皮糖,毕竟这个郝厚脸到底能做出什么也说不准。 说不定他就是死皮赖脸的要跟上来,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然而,出乎意料的,郝沉站在船下同封烨道别道:正好,我门派也有点事,我也趁机回去处理处理,封烨道友,我们过几日再见。 说完,就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 封烨惊讶的看着郝沉的背影,他都做好了跟牛皮糖斗争到底的准备,哪想到这块牛皮糖良心发现自己走了。 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郝沉这么干脆的态度反而让封烨不安了起来,他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郝沉真的走了。 前往浮岛秘境的大船也扬帆起航,飞入云海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后,众人终于到达了浮岛秘境即将开启的地点,北海上空。 天界有一片极北之海,人间同样有,只是此北海非彼北海,天界的北海又称为北冥,日光稀薄,严寒到生灵却步。 而人间的北海跟寻常的海滨没什么两样,碧海蓝天,海风清凉又舒适。 大船开始下降,蔽眼的云雾仿佛舞台上拉开的序幕,在眼前渐渐散开,终于可以一窥云海下的盛景。 方阳跟其余弟子一样,惊叹的看着海面低空处,大大小小的船只模样的法器停靠在此处,本该空旷无垠的海面竟显出了一分拥挤。 随着距离的接近,喧闹的人声也渐渐传到了众人耳中。 各门各派的弟子们都聚集在此,迎接即将开启的浮岛秘境。 这是难得的聚会,少有这样能将各大门派的人都聚在一起的活动。因此,不少人都在跟好久不见的别派友人攀谈,好不热闹。 属于凌霄剑宗的大船寻了处空地停下,停下没多久,就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凑了过来,来寻找自己在凌霄剑宗修习的友人。 封烨道友。一声熟悉且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封烨背后响起。 封烨带着一丝果不其然的心情转过头,看着笑眯眯的冲自己打招呼的郝沉,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8674,超额完成任务。四舍五入,日万了。 鸡没有啄完米,狗没有舔完面,火也没有烧断锁。 凤仙郡三年没有等来一场雨,但你们等来了我日万。 第37章 瘦弱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我们昨日才分别, 想不到今日就在这儿又碰上了, 这难道就是上天的安排?郝沉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封烨:......是个鬼的上天的安排, 明明就是你的安排。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 他就知道郝沉没那么容易甩掉,这家伙来了一记回马枪。 他就说昨天郝沉怎么走的那么干脆,估计是早有打算, 就等着今天出现在他面前吓他。 看这家伙过来的方向, 是从那艘属于天工阁的大船上来的,那郝沉八成也是跟自己一样, 用了一点小手段,搞到了原定的名额,成功以天工阁弟子的身份,参与了这次浮岛秘境。 郝沉道友...动作真快啊...封烨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凌霄剑宗跟天工阁两派虽然交好, 但隔着的距离可不近,光凭一双脚, 走上十来天都未必能走到,而若是御剑飞行,倒是能快一点, 但也差不多要花费一个白天的时间。 郝沉跟自己道别后, 到现在重逢, 满打满算一个昼夜。 而这一个昼夜的时间里,他需要先赶回天工阁跟自己门派的人汇合,然后再设计搞到名额, 最后搭乘门派的大船比自己还要先到达北海上空,浮岛秘境的入口。 这么一串复杂的流程在短短一个昼夜里搞定,不感叹一句郝沉动作快都对不起郝沉这份努力。 因此封烨说这句话时,是发自真心,这块牛皮糖为了缠着自己,也真是拼了。 郝沉闻言嘴角的笑意也深了几分,他当然听得懂封烨的言下之意,所以也不再装什么巧合,只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句:为了能与封烨道友相逢,这些都不算什么,总归我这份苦心,你是知道的。 说到这,他冲着封烨眨了眨眼。 封烨面无表情,试图屏蔽这道带着些微桃色的不明视线。 郝大哥,你怎么也来了?一道还有些未脱的稚气的少年嗓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方阳好奇的凑到了两人身前,先看看郝沉,又看看封烨,废柴师兄出现在这艘船上时他就已经够惊讶了,没想到又看到了郝大哥。 封烨为了打郝沉个出其不意,偷偷跟人用扇子换了浮岛秘境名额的事谁都没有说,包括方阳。 就方阳那张嘴,他要是告诉方阳了,跟直接告诉郝沉有什么区别? 因此,方阳跟郝沉一样,直到封烨最后登上船,才知道废柴师兄会跟自己一起去浮岛秘境。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方阳被封烨以要给他个惊喜的理由成功说服了,果然很惊喜。 虽然浮岛秘境里危机重重,废柴师兄那点修为完全不顶用,但总归有认识的人一起,方阳本来激动加忐忑的心不由安定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昨天刚刚道完别的郝沉竟然也出现在了这儿。 面对方阳单纯又困惑的眼神,郝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师兄怎么说的? 方阳老实说了:他说要给我个惊喜,所以偷偷跟人换了名额没有告诉我。 郝沉笑了,又一次抄袭了封烨的理由:我也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这样啊。方阳恍然的点了点头,他还认认真真的道了句谢:谢谢你。 封烨:......他不由扶了扶额,这傻小子真是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 郝沉这种敷衍至极,连自己重新编个理由都不肯的鬼话,估计普天之下,除了方阳也没有人会信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8) 封烨正无语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喧闹声。 虽然此处本来就热闹的像是集市一样,但此刻却传来了有些统一的带着惊叹的呼声。 封烨三人不由跟着其余人的视线一起,向着这掀起惊呼的地方看去。 他们抬起头,首先入眼的是一片阴云,几乎遮盖视野的阴云。 外界的惊呼声惊动了坐在船舱里的纪掌门,他推开门帘,走到了甲板上,负手仰望着头顶的阴云。 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人,还以为是突然变天了。 然而封烨瞬间意识到了不是,这黑沉沉的,压在众人头顶的不是什么阴云。阴云绝不可能降的那么低,而且像这样翻滚着前进,这更像是... 被什么人人为操纵的。 封烨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耳边就响起一道有些粗犷的叫骂声:萧鼎这个老东西,每回浮岛秘境开放前都要整这么一出,不就一个天阶法器招云幡吗?至于这么炫耀吗! 这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动作一致的将视线从天空的阴云转移到了这骂声的主人身上。 只见来人是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男人。男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露出袖袍的臂膀上肌肉遒劲,此刻瞪起眼睛骂着头顶上的阴云,无端的给人一种凶恶之感。 这谁?怎么上了他们凌霄剑宗的船? 不少人都在心底冒出了这么个疑问。 封烨同样冒了出来,但他很快根据自己的推测猜到了答案,他看看男人身上那身绣着金边的白色道袍,又对比了一下郝沉身上的。 除了男人身上的做工更繁复,花纹细节更精致以外,两件道袍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别,基本可以认定为是同一款。 纪掌门的回答映衬了封烨的猜测,纪承岳看着来人不由笑了声:武文博,你还是老样子。 被称作武文博的男人有着与这个充满书卷气的名字毫不相符的性格,武文博闻言豪爽的笑了笑:纪承岳,你也是一点都没变。 能够与凌霄剑宗的掌门直接以姓名相称的人,那说明这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当,那男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封烨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自己身旁,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他天工阁掌门的郝沉。 郝沉实在是个不怎么走心的演员,他不光不敬业,还时常会忘记自己的假身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人,偏偏对于自己异常的执着,自己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封烨心想。 突然被封烨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郝沉有些惊讶加疑惑的看向封烨,封烨一向对自己退避三尺都来不及,竟然会主动接触他? 封烨一看郝沉这副神情就懂了,这个毫无敬业精神的家伙还是没有意识到。他突然握住了郝沉拿着扇子的右手,并且借着郝沉的手展开扇子,遮住自己和郝沉的脸,躲在扇面后悄声道:你掌门在看你呢。 突然凑近的脸让郝沉有些微的失神,他本该对这么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毫无兴趣,甚至连接近都嫌弃才对,但对于封烨的靠近,他竟然没有生出什么抗拒的想法。 怔愣了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封烨说了什么。 什么掌门? 郝沉后知后觉的看向正前方,武文博站的地方。 这个虎背熊腰,仿佛一座铁塔一样的男人,正瞪着眼看着自己。 瞪自己做什么?郝沉莫名其妙的想。 武文博突然脚步一转,本来要走向纪承岳身边的步伐硬生生转向了郝沉。 封烨露出了计划通的坏笑,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将空间完全留给郝沉和他名义上的掌门武文博。 他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提醒郝沉回忆起他的假身份,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之前某次偷听别人说话,却因为郝沉扬扇子的动作而暴露的事给了封烨灵感。 郝沉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武文博还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有一个天工阁的弟子站在凌霄剑宗的船上,正要走过去,而封烨十分及时的借着郝沉的手展开扇子,唰一声,这动静果然吸引了武文博的注意。 而郝沉这个冒牌货还兀自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家掌门,连个礼都不行,武文博看了郝沉一会儿,见郝沉还是没有动作,这才转过脚步,估摸着是要来兴师问罪了。 最好趁机戳破郝沉这个冒牌货的身份!封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 武文博走到了郝沉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身材高大,虽然郝沉的身高绝对不算低,并且身材也很匀称,但在武文博铁塔一样的身形面前,愣生生显出了一分瘦小。 武文博抱着臂,手臂上肌肉隆起,他皱着眉打量郝沉:你是哪一阁的弟子?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生? 封烨在内心给武文博点了个赞,一击就命中了要害。看来郝沉这个马甲要捂不住了。 而郝沉,于此刻,终于意识到了男人的身份。 他同时意识到了封烨为什么突然反常的接近了自己。 中计了。郝沉有些懊恼的想。 然而即便中计,想掀掉他这个马甲,也没那么简单。 郝沉虽然演的不走心,但他伪造的这个身份还是经得起考据的,所以他对着武文博行了个礼,装出恭敬模样的答道:回禀掌门,弟子是力字阁的,三年前入的门。 然而武文博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上下打量郝沉在他看来显得过分单薄的身板,质疑道:力字阁的入门条件可是对力量要求极为严苛的,你怎么过的关? 天工阁是以炼器为主的宗门,而炼器总归少不了力气,而能够被分入力字阁的弟子,无不是各个孔武有力。 论身板,即便不如武文博这样高大,但也差不多少,郝沉这样子......跟个文弱书生似得,能有什么力气? 因此武文博对郝沉的说辞产生了些许怀疑。 郝沉面对武文博的质疑,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冲武文博伸出了手,微笑道:掌门一试便知。 这是要跟自己比力气?武文博挑了下眉,这年轻弟子胆子还真大,谁不知道他武文博天生神力? 他带着轻视的握上了郝沉的手,然后...不能撼动分毫。 武文博不由认真了起来,他这回用了十足的力气,脸色憋得涨红,额头都冒出青筋,郝沉的手还是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几次尝试之后,武文博终于信服了,他大力的拍了拍郝沉相对他而言比较瘦弱的肩膀,夸赞道:行啊,人不可貌相,看你这么瘦弱,没想到力气那么大。 郝沉微笑着反驳道:弟子并不瘦弱。 比吨位,他就没怕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总说日万日万了,奇迹能天天发生吗? 再说万又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日他。 而我不一样,勉强不能带来幸福,我是不会去日他的。 第38章 疤痕 哈哈哈。武文博豪爽的笑了声,完全没将郝沉的反驳放在心上, 这么副瘦弱的身板还说自己并不瘦弱? 大腿还没有自己胳膊粗, 论体重, 估摸着自己得是这年轻弟子的两倍。 武文博只当这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因此贴心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不好好在咱们自家地盘呆着,怎么跑到人家凌霄剑宗的船上来了?既然确认了郝沉的身份,武文博又问起了另一个疑惑。 因为...郝沉维持着微笑, 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拉着身旁封烨的袖子,将本已经置身事外的封烨重新扯了回来, 他指着封烨道:因为我的至交好友在这儿,甚是想念,所以特地过来探访。 哦?武文博挑着眉打量了下被郝沉强行扯过来的封烨,是凌霄剑宗特有的黑白道袍, 跟纪掌门身上的大差不差。 而自己身上的白色道袍也跟郝沉身上的大差不差,自己来此的目的跟郝沉更是大差不差。 想到此, 武文博完全将郝沉一开始没有对自己行礼的小事忘了,反而欣慰的拍着郝沉的肩膀,赞了声:好!我们两派就是要这样互通有无, 你们继续联络感情吧, 我也去找纪承岳叙叙旧。 说罢, 就离开了封烨和郝沉,径直往纪承岳所站的地方走去。 虽然之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武文博还没忘记自己刚刚骂的那个人, 他刚走到纪承岳面前,就接着骂道:你等着看吧,依萧鼎这个混蛋的惯例,他得驾着那云在场上巡回一圈,不巡满他指定不能从天上下来。 他说话时毫不避讳,嗓门极大,不光是纪掌门能听见,船上大大小小的凌霄剑宗弟子也能听见。 众人一起看着武文博骂人时指着的天上那片刚刚在众人头顶翻滚的阴云,但此刻,这片阴云已经翻滚到了其他地方,看这轨迹,确实有要巡回一圈的架势。 这阴云飘在头顶时,抬头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现在隔得远了,反倒可以看到些许云上的风景。 只见那阴云上隐隐站着不少人,服饰似乎还挺统一,估计也是前来参加浮岛秘境的某个宗门。 而这阴云,应该就是如武文博所说,名叫招云幡的天阶法器。 这法器的效用,目前来看,跟其余门派驾来的大船差不太多,都是能够容纳多人飞行的法器,只是这云看起来气势更磅礴,效果更炫目。 然而既然能被评为天阶法器,这招云幡的用途当然远远不止这么点。 作为天工阁的掌门,武文博跟只会点评法器外貌,肚子里除了坏水毫无墨水的郝沉不同,他对各种法器的特点弊端都了如指掌。 也因此,他对这招云幡极为眼馋。此刻大骂招魂幡的主人萧鼎的做法,固然有确实瞧不上萧鼎这副大张旗鼓的登场方式的原因,但也难免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成分。 纪承岳也知道武文博对招云幡的眼馋,因此对武文博的说辞毫不意外,而且还有几分赞同,毕竟他对萧鼎这个人也全无好感。 只是,这样粗鄙的话,在这群年轻弟子们面前说,未免有些太失掌门身份了。因此他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示意武文博跟自己去船舱里说话。 两位掌门便从甲板走回了船舱,约莫是设了什么隔绝声音的法阵,武文博大嗓门的说话声再也听不到了。 然而两位掌门虽然走了,众人的注意力却还集中在那朵正在巡回一圈的阴云上。 这阴云飘到哪就要掀起一片惊呼声,很多本来正跟朋友相谈甚欢的人突兀的发现天黑了,惊诧的抬起头,就见上空翻滚的阴云。 跟不久前的凌霄剑宗弟子一般无二。 于是,盯着这阴云看的人就越来越多,在吸引了全场的焦点之后,这阴云终于有了下降的趋势。 它秉持着出场至今的浮夸风格,毫不意外的选择了正中间的地点下降。 随着这阴云越降越低,众人也终于看清了云上的人,以及他们身着的服饰。 那绣着八卦图样的道袍是......问鼎门... 在意识到这群人身份的同时,本来占据了中间场地的大小船只,立刻识趣的挪开,为问鼎门的人让路。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大宗门呢。 即便对问鼎门这种做法不爽,但也只能憋在心底,因为得罪不起。 问鼎门是以炼丹为主的宗门,财力雄厚,从那群穿着八卦道袍的弟子身上就可以窥见一二了。 就仅仅是普通弟子的道袍,上面都用金线绣着一只小鼎,作为问鼎门的门派标志。 而刚刚听武文博骂人的凌霄剑宗的弟子们,也终于反应过来武文博骂的萧鼎是谁。 萧鼎正是问鼎门的这任掌门,就是那个站在阴云最前方,负手而立,留着八字胡,满脸倨傲的中年男人。 萧鼎这个鼎字本是跟问鼎门的鼎一样,是炼丹所使的药鼎的鼎,然而大家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同音不同字,叫萧顶,这个顶,自然是眼高于顶的意思。 谁让萧鼎此人惯常目中无人,仗着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走到哪都讲究个排场,完全不顾他人感受。 就像刚才,来就来了,像其他宗门一样老老实实寻个空地停下就算了,他偏要用着他那天阶法器招云幡带着本门弟子,在众人头顶巡回一群,吸引了全场焦点才肯落下。 真是...欠揍极了。 不少人都这么想,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指着萧鼎的鼻子臭骂,就连武文博,也只是在纪承岳面前骂骂,真到了萧鼎面前,虽然不会给什么好脸,但也不会这么不给萧鼎面子。 问鼎门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宗门,可不是光有钱就行的,他们的实力同样雄厚,光元婴期的长老就有七位。 丹药跟法器不同,法器到底只是辅助,但丹药却可以货真价实的提升己身的修为和灵力。 而问鼎门自己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丹药产地,对于门内弟子,每月都会发放提升修为的灵药,可以说,门内大部分弟子的修为,都是被灵药灌出来的。 虽然吃灵药吃上来的修为总归不如自己修来的稳固,但人家平均修为就是比其他门派高出了一截,其他门派的人除了偷偷咬着手绢说他们修为不稳,也做不了什么。 百年前,万年第二的问鼎门还没有如今那么高调,因为凌云带领的凌霄剑宗,牢牢的霸占着第一的位置,萧鼎被这么座大山压着,根本蹦跶不起来。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问鼎门还是那个问鼎门,凌霄剑宗却已经不是曾经的凌霄剑宗。 通天失败后,凌霄剑宗损失惨重,死伤弟子数千,元婴长老五位,掌门凌云...尸骨无存... 凌霄剑宗也因此跌下了第一的宝座,问鼎门成功继任第一。 这一百年,正印证了一句老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问鼎门这群吃丹药吃上来的药罐子,竟然成了天下第一大宗门? 没有人服气,但也没有人能撼动他们第一的位置。 就这回浮岛秘境之行,问鼎门派出的炼气期弟子中,粗略一看起码二十来个炼气十层,约莫等于其他宗门的总和。 这群修为虚高的药罐子,虽然经常打着打着灵力就耗光了,但架不住人家身家厚,灵力耗光了就嗑药,耗也能把对手耗死。 因此,众人看着驾着云落在正中的那群人虽然不忿,但也没有人当着萧鼎的面说什么,反而恭恭敬敬的上前打招呼。 封烨,郝沉以及方阳,对于修真界常识十分匮乏的三人听着附近的同门介绍,才明白这群浩浩荡荡登场的人到底是干嘛的。 与其他人表面恭敬暗地鄙夷的态度不同,郝沉对萧鼎的做法很欣赏,真心实意的欣赏。 有钱如果不能炫,那还有什么意义? 同样是土豪的郝沉惺惺相惜的看着问鼎门的方向,他就是选错了身份,他应该冒充问鼎门弟子才对,多合适他。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29) 那群人是干嘛的?封烨并没有继续关注问鼎门的人,也没有在意身旁的郝沉在想什么,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群服饰各异,排着长队的人,对着附近的同门问道。 他们啊...这个同门跟着看了过去,他十分热心,刚刚就是他向封烨三人介绍了问鼎门。 对啊,不是说前十宗门每派都有一百个炼气弟子的名额和十个筑基弟子名额,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方阳也问了一句。 他刚来时没注意,但刚刚跟着问鼎门那朵阴云寻回的路线观察了一圈,才发现来此的大小宗门远远不止十个。 热心的同门仍然很热心的解答道:浮岛秘境又不是十大宗门自己开辟的秘境,天下那么多修士,总不能名额全给前十的宗门吧? 封烨和方阳认同的点了点头。 热心的同门才继续说道:所以除了排名前十的宗门会有固定的名额以外,还有五百个炼气期的名额和五十个筑基的名额给了散修和小的宗门。这个名额的分配方式跟咱们派的方式差不多,都是通过比武。 无论身份,只要修为符合要求就可以参赛,然后拿到散修盟颁发的令牌,就可以进入浮岛秘境。那边排队的是在检查身份,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像咱们门派就不用了,咱们这身衣服就是最好的证明。 热心的同门说到这儿,骄傲的挺起了胸膛,虽然凌霄剑宗在这百年间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之那些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宗门,还是好了太多太多。 这样啊,多谢告知。封烨冲着热心同门道了句谢,又盯着那边排队的人群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默默等着浮岛秘境开启。 而封烨收回视线的同时,那群服饰各异,来自不同门派的散修中,突然有个全身罩在黑色长袍下的人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此地人山人海,大小船只拥挤如闹市,但是他的视线就是不偏不倚的,穿过重重人海,看向了凌霄剑宗。 他的身体罩在宽松的长袍下,连个高矮胖瘦都看不清,而仅有的露出长袍的脸上,却也覆盖着金属制的面具。 他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双幽深,一眼望不到底的黑色眸子。 喂,到你了,把令牌掏一下。负责检查入场资格的人对着男人说道。 男人的眼睛偏了偏,终于从凌霄剑宗的方向移开。他一言不发,沉默的将一只手伸出宽大的袖袍,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检查入场资格的人拿过令牌查看了一下,确认是真的后,却没有立刻检查下一人,而是有些怀疑的打量着这个全身罩在黑色长袍,脸上还带着面具的男人:你为什么遮的那么严实?别是什么被通缉的魔修吧? 男人用面具后的眼睛淡淡的瞥了这个检查的人一眼,然后语调毫无起伏,不带任何感情的回道:不是。 然而负责检查的人又不是方阳,不可能男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对于男人的否定,他的疑虑并没有消除: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藏头露尾,你要么给我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要么把面具摘下来看看。 男人跟负责检查的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负责检查的人无端的觉得背后发凉,那双幽深的眸子盯久了看,竟然会有种里面蛰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的惊悚感。 这人真是越看越不对劲。负责检查的人心想,而且他被盯的有点犯怵,刚想招呼其他人来一起盘问这个的男人,带着面具的男人就突然做了一个动作。 别是要灭我口吧。负责检查的人脑洞大开的想,同时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然而并不是,这光天化日,人多眼杂的,男人要是真的动手,肯定逃不脱。 因此男人并没有动手,他的手再次从袖袍中伸出,从身前抬起。这回因为动作幅度较大,露出袖袍的除了手腕,还有一截小臂。 男人伸的是左手,他的左手倒是还算正常,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但他渐渐露出袖袍的小臂上,却满是皱巴巴挤在一起的皮肤。 这是烧伤的痕迹。 检查的人刚这么想。 男人抬起的手就覆上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手再移开时,男人的左半张脸也终于暴露在了人前。 但还是不暴露的好,因为这张脸跟他的手臂一样,满是难看的疤痕,不只是烧伤,还有刀剑划过的直线型的伤痕。 密密麻麻,布满整张左脸,虽然这些伤口都早已愈合、结痂,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伤口的可怕,这是一张可怕到让人见了不敢入梦的脸。 不要再掀了!我了解了!负责检查的人连忙叫停了男人继续移开面具的动作,虽然只看了左半张脸,右半张脸还隐藏在面具下,但这已经够可怕的了! 负责检查的人完全不想看清这张脸的全貌,并且他也知道了男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遮的这么严实,估计是受过伤,怕吓到别人,所以贴心的为自己戴上了面具。 男人听话的没有再继续掀开面具,而是将面具又移回了原位。 负责检查的人迫不及待的略过了男人身边,去检查下一个人,他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惊魂未定的胸口,只感觉未来几天自己都睡不好了,只要一想到这张状若鬼怪的脸,就会汗毛倒竖。 第39章 海渊 距离正午还有不到一刻。 距离浮岛秘境的开起也还有不到一刻。 本来喧闹的北海上空,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些到别的门派串门的人也陆续回到了各自的门派, 这到底是一场比赛, 最后会根据各门派出来的弟子所获的灵药来评分, 以此决出新的前十宗门排名。 因此, 除了散修们聚集的那里,此刻再没有什么服饰不一的修士们混在一起,彼此之间以道袍的款式为界, 泾渭分明。 跟纪承岳在凌霄剑宗的船舱里叙旧的武文博也在不久前离开了, 他作为掌门,总要在浮岛秘境真正开启前, 去鼓舞一番士气。 同样的,名义上是天工阁弟子的郝沉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武文博一道走了。 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将依依不舍演绎了个彻底,引起了全体凌霄剑宗弟子的围观。 作为被郝沉三回头的对象, 同样被围观的封烨:...... 他除了捂脸,试图假装不认识这个人以外, 什么也做不了。 而方阳还毫无眼色的安慰了封烨一句:师兄,不用伤心,我们很快会和郝大哥在浮岛秘境里碰面的。 封烨:.......不是, 他到底哪里表现出伤心了? 封烨因为对方阳的辨别能力太过无语, 一时没有说话。 而方阳将封烨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觉得语言安慰太过苍白,于是又踮起脚尖拍了拍封烨的肩膀。 封烨:......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清咳声,是纪掌门的声音。 本来还小声交谈着的凌霄剑宗弟子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纪掌门不比周长老那般好说话,最讨厌有人不守规矩,以及在他讲话时说悄悄话。 因此,众人十分乖巧的当起了哑巴。 而封烨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给方阳解释自己并不伤心,甚至还很开心的机会。 见场面彻底安静了下来,纪掌门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站在大船的二层甲板上,比站在一层甲板的众人都高了一截。而他身边,一左一右的站立着两人,分别是他的亲传大徒弟薛仁和小徒弟曹子睿。 薛仁恭顺的站在纪承岳的身后,微微低着头,一派谦卑的姿态,而曹子睿抱着剑,仍然是他惯常的面无表情。只是有薛仁这么一对比,他平视前方的视线就显出了几分倨傲,让人心下难以升起好感。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不能跟他们这群初级弟子比,不少凌霄剑宗的人带着些微讥讽的想。 诸位。纪承岳组织了一下措辞,终于开口了:浮岛秘境开放在即,这次为期一天的秘境之行,到底意味着什么,想必诸位都再清楚不过了。 纪承岳扫视着一层甲板上那些仰头看着自己或激动或期待的眼神,语气严肃道:这不光是你们个人的机缘,也事关我凌霄剑宗在这天下的地位。 你们在浮岛秘境中获得的一切都归个人所有,只须在最后评比时短暂的交出一下作为记分的凭证。我固然希望你们能收获多多,重振我凌霄剑宗的声名,但......纪承岳话锋一转,他一贯严肃的脸难得的显现出一丝柔和。 他看着这群稚嫩的少年脸庞,虽然并不如何熟悉,他甚至没有亲自教过这群弟子,但他还是带着丝不舍的轻声道:我也希望你们能活着回来。 这句话虽然声音较轻,但听在众人耳中,不亚于一记重锤。 机缘从来都与危险相伴,往年从浮岛秘境出来的人只有一半。然而选择来到这里的人每个都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他们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所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这群年轻弟子们的眼神中只剩坚毅。 好!纪承岳大笑着叫了声,笑声过后,他又继续道:浮岛秘境的入口开启后,进入的人会被随机传送到浮岛秘境的任意角落,你们会跟同伴分开,会遇到别派的弟子。 他突然抬高了音调,用严肃到不可僭越一分的语气厉声道:尔等须谨记,无论平日如何,在浮岛秘境里,你们都是凌霄剑宗的弟子,你们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你们要团结互助,一致对外。 若是有人胆敢在秘境内伤及同门,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决不轻饶!说到这儿,纪承岳猛地一甩袖袍。 元婴期的威压激的所有人一个激灵,众人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整齐的高声回了句:是! 该说的都说了,纪承岳自觉没有什么好叮嘱的了,便挥挥手,示意众人各自去准备,静待浮岛秘境的开启。 然而对待普通弟子的叮嘱是完了,对待自己这宝贝小徒弟的,纪承岳还有话没说。 他回了船舱,薛仁和曹子睿跟在他身后。 纪承岳的视线在薛仁身上一掠而过,只长久的看着自己这用尽一切心血教导的小徒弟。 眼下曹子睿即将前往浮岛秘境,他固然有长辈看着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但也同样有长辈看着孩子远行的忧虑。 他一向不是个唠叨的人,但此刻又忍不住唠叨了两句:子睿,以你的修为,陆地上的妖兽应该都不会是威胁,你只需记住,绝不要靠近海岸,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话他早已说过了,此刻又说了一遍。 曹子睿没有表现出烦,只躬身行了一礼,用平淡的声音回了句:弟子知道的。 纪承岳想了想,又问:之前给你的那件护身的法器可带着了? 带着了。曹子睿回道。 伤药呢? 也带着了。 眼看着纪承岳有将曹子睿的包裹整个清点一边的打算,薛仁突然微笑着插了句话:师父,你莫要太过担心了,依我这小师弟的本事,绝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薛仁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纪承岳险些将他给忘了。 不过薛仁这句安慰也说到了纪承岳的心坎上,他唠唠叨叨的,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担心。 薛仁今天表现的格外贴心,他在安慰完师父后,又转头看向了小师弟,他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了一枚铃铛,递给了曹子睿。 曹子睿有些惊讶的接下了铃铛,这还是他这师兄第一次送东西给他。 薛仁见曹子睿接了铃铛,嘴角的笑意愈深,他解释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可以预警的铃铛,这铃铛一般不会响,如果周围有筑基以上的妖兽,这铃铛便会发出响铃声,师弟拿着这个,此次浮岛秘境之行,师父大可以放心了。 曹子睿盯着掌心的铃铛看了一会儿,然后将铃铛系在了自己腰带上,系完后转头对薛仁道了句谢:谢谢师兄。 纪承岳看着师兄弟两个兄友弟恭的场景,欣慰的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正午时分,太阳最为炙烈的时候,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开始起风。 一开始只是吹起些微波澜的微风,海水涌起卷卷浪花,但所有不是第一次来浮岛秘境的修士都在感受到这微风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纪承岳在察觉到这缕夹杂着海水咸腥味的微风时,就从船舱再次来到了甲板。 他站在甲板上俯视着脚底暂时还较为平静的海面。包括凌霄剑宗开来的大船在内,所有本来停靠在海面上的飞行法器都在浮岛秘境将要开启前飞到了离海面数十米高的地方。 风速越来越强,本该清凉的海风刮在人脸上竟然传来些微的痛感。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即便是初次前来的各派弟子,也明白了这些异象,都是浮岛秘境即将开启的征兆。 海浪越来越大,掀起的高度的也越来越高,浪尖飞掠到高空后,沉沉的下坠。浪涛拍打海面的声音,和着风啸声一起,激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本来兴致勃勃准备在浮岛秘境里大展身手的人,其中有不少,都被眼前这副狂风怒卷,波涛汹涌的景象惊的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飞的不够高的船只,不过是被海浪的浪尾拍了一下,船身就发生了侧翻,差点连人带船跌到海里去。 在天地的威能下,人力是何等的渺小。 炙列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层云后面,天空再次被阴影笼罩,这次不是那名为招云幡的法器所为了,这是风暴将临的征兆。 那些被风吹动的涟漪,渐渐形成漩涡,海水在漩涡中高速翻涌,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稀薄的阳光无法照耀深渊,黑沉沉的在海底翻滚咆哮,仿佛噬人的怪兽。 突然,有风从海底升起,那是漩涡中心的方向,与这股劲风同时传来的,还有不同于咸腥海风的带着些微草木清新味道的灵气。 这就是浮岛秘境的入口。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浮岛秘境的入口正是漩涡的中心,那深不见底的海渊。 浮岛秘境的入口已经彻底打开,然而悬浮在空中的大小船只上,却没有一人率先前往。 开玩笑,那漩涡底部的入口离海平面差不多有十来米,他们要是闷头往下一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高度倒是还好,修士的体魄远胜于常人,十几二十米的高度并不算是难题。 怕就怕被卷进那漩涡里,这海浪的威力他们可都见识过了,平时细密柔和的水流在风暴下变成了狂暴的野兽,仅仅是触及浪尾,就差点连人带船被掀翻。 人类渺小的身躯要是被海浪一打,估计少不得要筋断骨折,更有可能直接被打翻在海底,浮岛秘境还没进去,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0) 因此,迟迟没有人先行动作,众人都在等着别人来趟路。 方阳站在船檐,扶着围栏,伸着头往下看了一眼,随后又立刻缩了回来,生怕不小心掉下去。 封烨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害怕吗?他突然问道。 方阳被问的一愣,害怕......他当然害怕,面对这么恐怖的漩涡,偏偏自己还要往下跳,谁会不害怕? 然而封烨却是现成的反例,他脸上全无畏惧的神色,相反,眼角眉梢都带着些微畅快的笑意。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方阳在内心抓狂的想。 这个平日里将废柴两个字贯彻到底的废柴师兄,此刻却在这令所有人心生恐惧的风暴和海渊前,神色傲然的看着这一切。 船只在从海渊吹起的风暴下摇摇晃晃,不少人都得抓着船身来稳定身形。封烨的身形却稳稳的站在原地,仿若不可撼动的山岳。 他突然抬脚迈了一步,他站上了船檐。 方阳还没来得及提醒他这个姿势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方阳!封烨就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方阳被喊的又是一愣。 封烨站在船檐上,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纵横天地吗? 不等方阳回答,封烨又自顾自转过头,他仰望着阴云翻涌,雷霆在云中闪烁的苍穹。 雷光照亮了他的脸,平凡到见了就忘的五官上是让方阳此生都未忘怀的狂傲。 他突然张开双臂,在雷声轰隆中对着方阳大声质问道:若是没有跃下深渊的勇气,你凭什么凌驾云霄? 雷声在耳畔炸响,封烨的话同时在方阳心里炸响。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封烨突然身子前倾,他从船檐上,向着汹涌海渊,一跃而下。 方阳连忙扑到了船檐上,看着封烨笔直的下落的影子。 在海面上这直径数百米的海渊的对比下,这穿着黑白道袍的身影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估计转瞬间就会被海浪吞没。 然而他还是毫无犹豫的跃下了深渊。 风吹动他的发梢,袖袍,猎猎作响。 他唇边笑意不减,旁人望之却步的地方,他一往无前。 这抹孤单的下坠的影子吸引了全场的视线,突然,有另一抹白色的影子也不甘寂寞的加入其中。 封烨道友说跳就跳,怎么也不等等我?郝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封烨现在心情不错,难得的没有嫌郝沉烦人。 他在坠落的过程中抬头看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郝沉一眼,四目相对,明明并没有约好,但两人突然同时笑了一声。 笑声里是同样的畅快和狂傲。 风暴也好,深渊也好,他们都不曾畏惧。 看着那两个越来越小的影子,封烨跳下前去说的那句话在方阳脑子里来回激荡,他突然一咬牙,一个翻身,也跳下了船檐。 他这个举动惊醒了众人,既然已经有了出头鸟,众人不再犹豫,纷纷跃下各自乘坐的飞行法器。 本来只有风暴在独奏的海面上一下热闹的像是下饺子一样,满是下坠的人影。 师父,弟子去了!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跳下,曹子睿跟师父道别了一声。 纪承岳这才醒过神,他刚刚一直盯着封烨的背影,他并没有听到封烨跟方阳的对话,但封烨那一往无前的身影却也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纪承岳冲曹子睿轻轻颔首,曹子睿就拿着剑,利落的从船舱上跳了下去。 而站在纪承岳身后的薛仁,在纪承岳看不到的地方,同时冲站在甲板上的吕成业使了个眼色,吕成业点了点头,紧跟在曹子睿身后,翻下了船檐。 作者有话要说: 鸽迟但到。 第40章 心愿 张兄,快跳吧, 你看大家都跳下去了。散修阵营中的一名修士对着身旁的同伴道。 虽然自封烨带头跳入海渊后, 大批的人紧随其后, 但仍有人站在原地, 迟迟没有动作。 这位被称为张兄的修士就是,他连靠近船檐都不敢,像只无尾熊似的用四肢紧紧抱着抱着甲板中心的船帆, 欲哭无泪、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会水啊! 鬼知道这个浮岛秘境的入口竟然是在漩涡中心, 那深不见底的海渊之中,早知道这样, 他就不来了!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已经来到了这里,并且被迫面临这样进退两难的窘境。 跳吧,真的不敢, 不要说是海渊,就是两米深的小水塘他都够呛, 不跳吧,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入浮岛秘境的资格岂不是打了水漂? 同伴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张兄!我们是修士!可以在水下闭气内息的, 你是淹不死的!但是可能被那滔天的海浪直接拍断骨头, 到时候会不会内息都必死无疑了。 然而他知道如果真这么说了, 自己这姓张的同伴一定更不敢跳了,所以明智的只说了一部分。 张姓修士沉默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似的哦了一声:对哦。 换来的是同伴充满嫌弃的眼神。 张姓修士终于松开了船帆, 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为了找回面子,他眼神游移了一阵,飘到了不远处同样没跳的一名修士那里。 他指着那全身罩在黑袍下,看不清面目,手捂胸口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带着些骄傲的举例道:我们不是最后跳的! 同伴捂了捂脸,这种事完全不值得骄傲!他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他顺着张兄的手看了那黑袍人一眼,然后自顾自绕到挺胸抬头,怀揣着莫名自豪感的张兄身后,一脚将他踹下了船,随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随着这两人也跳下海渊,悬停在这一片区域的船只上只剩一人。 带着面具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海渊中心,望着那个早已消失不见的影子。 他右手紧紧捂着胸口,中部偏左的位置。 那是心脏的位置。 见此地终于没有旁人了,他突然对着虚空开口:上神,您在激动吗? 他面前空无一人,除了风啸和海浪声以外,也没有别的声息,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句问完,他没有继续说话,只安静的等待。 浪声涛涛,在飞掠的海浪不知道第多少次撞击海面后,他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不同于他说话时仿佛被烟火熏过的沙哑,这是道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人嗓音。 激动?被称作上神的男人重复了一遍,给了否定的回答:不,我并不会为任何人激动。 他说话时在人字上加了重音,透着股高高在上的不屑。 作为神,他蔑视蝼蚁一样渺小的人类。 但您的心刚刚停跳了一瞬。穿着黑袍的男人虽然用着敬语,但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冰冷,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温度,也没有对神明该有的恭敬。 又是一阵沉默,这回并没有沉默太久,那好听的嗓音就再度开口了:那也并不是因为他,只是...那一幕让我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他口中的那一幕指的是那个带头跳下海渊,一往无前的影子。 那影子对比直径百米的海渊虽然渺小,却没有被任何人忽略。 黑袍男人自然也看到了,也是在那一刻,在胸腔里像正常心脏一样跳动着的东西突然停跳了一拍。 心脏骤停带来的是仿若缺氧的窒息感,因此他一直捂着胸口,久久没有缓过来。 什么往事?他向着男人追问道。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是似笑非笑的嘲弄:凌云,那不是你该知道的。 凌云便不再说话。 然而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男人却还未对那个带头跃海的人完全失去兴趣。 那似乎是你们凌霄剑宗的人。男人回忆着那个穿着黑白道袍的人影,他的声音透着股可惜:一个月前你回去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们门派多了这么个有趣的人。 上神,我们回去的时候是半夜。凌云毫无感情的提示道。 一个多月前,他是半夜偷偷潜入的凌霄剑宗,这本该山门上下任他来往的地方,现今要回去,却只能遮遮掩掩,不被任何人所察觉。 呵呵。男人低笑了一声,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紧接着道:你师弟那里你已经找过了,并没有建木残留的任何碎片。 说到这儿,男人的声音再次带上了嘲弄:看来你师弟将你忘了个彻底,屋里不曾有半分怀念你的痕迹。 凌云神色不变,无论是被挡在面具后的脸还是那双唯一露出的黑色眸子,都像是一潭古井无波的死水,不会再为任何事掀起波澜。 他的表现实在是无趣,男人见状便收起了嘲弄,继续着先前的话题道:建木一定还存在于人间的某个角落,对于这一点,凌云,你再清楚不过了。 凌云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捂了捂胸口。 男人也不需要凌云回答,他自顾自的继续道:纪承岳是在百年前那场大火中唯一有可能,也有机会得到建木的残片,并且偷偷留藏下来的人,既然他那里没有,就说明建木还有另一颗种子。 浮岛秘境。男人轻轻吐出了这四个字,他问道:凌云,百年前你来浮岛秘境的时候,注意过这里有另外一颗树种吗? 我不知道,上神。我得到建木种子的时候满心欢喜,并未曾注意那里是否有另外一颗种子。 他嘴上说着欢喜,语气还是一贯的冰冷。 曹子睿虽然也是个冰山的性格,但总归会有喜怒哀乐,不像现在的凌云这样,语调毫无起伏,简直不像是人类在说话。 那就去寻找答案吧,凌云。男人有些可惜的长叹道:为了我们共同的心愿。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但放轻的嗓音下,是比海渊处翻涌的海水还汹涌的暗潮。 流淌着慑人的野心的暗潮。 男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凌云同时走到了船檐边,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脚下激荡咆哮着的浪涛,然后,一跃而下。 人类不堪一击的身体在狂风中飘摇,像是被风雨打湿翅膀的蝴蝶,笔直的坠落。 随着这最后一道影子在海渊上跃下,所有获得浮岛秘境资格的修士终于全部进入了浮岛秘境的入口。 这场心思各异,目的不同的浮岛秘境之旅,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短。虽然我知道真的很短。 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同样的,更新也会有长有短。 你们要学着接受,而不是一味的指责我变短小了。 往好处想想,起码我更新了(虽然又迟到了) 发出骄傲的声音:咕! 第41章 身体在飞快的下坠,视野中的景物也在以同样的速度飞掠。 层层叠叠的浪涛之后, 是那阳光无法照射到的海渊最底部。 在即将真正坠入海渊的时候, 封烨做好了准备, 然而有些意料之外的, 他并没有接触到哪怕一滴水,而是直接穿过了海渊最底部,重新踩上了松软的泥土。 封烨低头看了一眼, 脚下是青色的带着些湿润的露珠的青草, 他又抬起头,阳光明媚, 日光穿过头顶重叠的枝丫和树影,透过树干的缝隙洒落到地面,在露珠的反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耳畔而来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专心去听, 还能听到几声隐藏在丛林深处的鸟鸣。 这浮岛秘境倒有几分世外桃源似的空灵。封烨打量了一圈后心想。 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因为他是第一个跃下海渊的人, 虽然郝沉紧紧跟在他后边,但浮岛秘境的入口处空间极其不稳定,因此即便一前一后进入的两人, 出现在浮岛秘境的地点也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 最好就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让那个牛皮糖别跑来烦自己!封烨刚冒出这样的想法, 背后就传来轻轻的草木被人踩断的声音。 封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他就知道会这样的麻木。 哎呀,那么巧,又遇到了封烨道友。郝沉拨开面前挡路的灌木, 然后展开扇子,摆出一副意外相见的惊讶表情。 封烨慢吞吞的转过了头,发出了真心实意的疑问:郝沉道友,你是属狗的吗? 郝沉唇边的笑意不变,他几乎没有思考,回答就脱口而出:我属于你。 封烨:....... 这话已经近乎情人间情意绵绵的情话了,如果这话是别人来说,封烨会十分严肃的告知对方自己并没有寻找伴侣的打算,让对方趁早死心。 然而说这话的是郝沉,而且是用着这么一副轻浮又不正经的神情说的。 封烨从来没把郝沉的话当过真,这回同样。他秉持着之前的处理方式,不搭不理,让郝沉独自表演。 他也不管还在身边的郝沉,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他先闭着眼感受了一下,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看来方阳也跟在他后边跳下来了,他感觉到自己做的那竹片也出现在了浮岛秘境,并且离自己并不远。 然而封烨全无跟方阳汇合的打算,方阳有方阳的目的,他是单纯的为了浮岛秘境的灵药来的,自己同样有自己的目的,封烨是奔着海底那极有可能藏有的第二颗建木种子来的。 他们要走的路也完全不同,方阳只需要在岛面上活动,遇到的都是不到筑基的低阶妖兽,而自己却要深入海底,那藏匿着树种,并且徘徊有强大到堪比元婴期修士的妖兽的地方。 很显然,方阳眼中只有炼气三层的废柴师兄,不要说独战元婴期妖兽,就是接近海岸线,都是找死。 所以为了捂好初级弟子的马甲,也为了自己行事方便,封烨选了个跟方阳所在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同时也是最接近海岸线的方向。 虽然封烨身处茂密到连阳光都难以穿透的丛林,目力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不知名的树木,但他就是知道海岸在哪里。 封烨道友这是在往哪走?郝沉跟在封烨身后,明知故问道。 他知道这是通往海岸的方向,也知道封烨为什么要往海岸走,郑执事讲的那个故事已经很明白了,凌云是在浮岛秘境的海底,寻得了建木的种子。 封烨对建木有极其浓厚的兴趣,甚至自己不过提到了建木两个字,封烨就立马翻脸,警告自己不要再插手。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1) 然而郝沉是谁,他堂堂北海之主,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句警告而停手。 就是他犯了个跟封烨同样的错误,以为封烨的目的是寻找百年前那株建木的残片,因此并没有注意浮岛秘境,这块建木真正的起源地,险些被封烨甩了。 但幸好他动作够快,及时补救,又跟了过来。 封烨往海岸走,毫无疑问,他是想去海底,寻找是否有第二颗树种。但是郝沉还是有点疑惑,封烨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方向通往海岸? 浮岛秘境说是一座岛,但实际面积并不小,他们所处的大约是浮岛中心的部位,距离海岸线得有数十公里。 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郝沉能够知道海岸在哪,是因为他是鲲鹏,作为依水而生的神明,他对水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 即便在这莽莽丛林中,他也能感觉到那遥远的透着咸腥味的潮湿海风。 鱼向来有在无垠大海中辨别方向的本能,这并不奇怪。 但封烨竟然也能辨别,这就很奇怪了。 面对郝沉的问题,封烨意料之中的没有给任何回答,只自顾自的按着自己选定的方向前进。 难不成这家伙的本体是属水的妖兽?亦或者跟自己一样,是依水而生的神明? 郝沉盯着封烨的背影心想,他对封烨的真实身份有很多的猜测,他曾怀疑过对方跟自己一样来自天界,亦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类。 他倾向于前一个猜想,因为他希望封烨能强一点。 他并不指望封烨能跟自己势均力敌,毕竟即便是天界,能跟自己匹敌的大神也太少太少了。 他只希望封烨稍微强大一些,这样也能让他真正出手时多尽兴一点。 这就是高手的寂寞呀。郝沉想到这儿不由敲了下扇子,满脸可惜。 他跟在封烨身后,表情随着思绪一变再变。而封烨埋头往前走,完全将郝沉当成了空气,因此也没有注意郝沉在自己后边做出什么表情。 两人这么安安静静的走了一阵,视路边生长的灵植草药于无物,专心致志的前进。突然,封烨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郝沉压根没看路,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没有闲心来观察前方,也就没发觉封烨突然停下了。 他脚步不停,笔直的按着先前的步伐,撞向了封烨的后背。 郝沉在即将接触封烨背脊的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影子,下意识的想要停下。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停下的动作,封烨突然转头,那眼神冷得仿若北冥万年不化的冰雪,又仿若已经出鞘了一半的冰冷刀锋,杀意将露未露。 郝沉看的愣了一瞬。 封烨在看清楚郝沉神色的同时,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神一敛,再抬眼时,那些将出未出的杀意,又全数收了回去。 郝沉的视线从封烨脸上往下移,移到了封烨刚刚想要抬起又放下的手上。 封烨道友...郝沉看着封烨重新收拾好的神态,情不自禁道:...刚刚是想干掉我吗? 问题刚出口,郝沉就在内心自己否定了。这根本不用问,封烨就是想干掉他。 而原因嘛...仅仅是因为自己离他离的太近。 封烨虽然看似毫无戒备的走在前方,将背脊完全暴露在郝沉面前。 但他从未曾真正信任过郝沉,自然也不会真正放心将自己的弱点展示给郝沉。 他内心一直绷着一条高压线,郝沉一但触及到他认定为危险的距离,他就会瞬间暴起,在敌人真正威胁到自己前,干掉对方。 郝沉虽然完全是不经意的接近,但这同样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要不是看到郝沉那一脸惊讶的神色,他估计就已经直接动手了。 对于郝沉的问题,封烨敛着眸,一时没有回答。 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敏感了,但是这也没办法,在他看的见的地方接近自己,他倒是不会有什么反应,但若是在他的后背,或是胸腹等等一击致命的位置。 即便是不含恶意的接近,他也控制不了的想要抢在对方可能对自己动手前先行结果掉对方。 这是他多年养下来的警觉,也是刻入骨血的本能。 如果是旁人面对这样的自己,封烨会低低的回一句:抱歉。 但这是郝沉,所以他面无表情的回道:被你发现了。 郝沉:......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多少次迟到... 我已经心虚到不敢冒头了... 第42章 门当户对 郝沉的嘴角抽了抽:封烨道友...其实不用那么诚实... 我不想骗你。封烨继续面无表情。 你骗我还少吗。郝沉心想。他们两个打交道到现在,双方嘴里的实话屈指可数。 但真要这么说了, 感觉就有点刹不住车了, 郝沉现在还并不想跟封烨撕破脸。但他也一时想不到话接, 便难得的沉默了一阵。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越来越尴尬。 半晌,封烨突然笑了下,笑时扬着一边唇角, 透着股痞气:我开玩笑的。 这玩笑开的未免有些太真实了。郝沉回忆着封烨之前那瞬间的冷厉, 这要是装出来的,他就改名叫郝清。 但既然对方给了台阶, 郝沉还是老老实实的借着梯子下来了,他配合的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些嗔怪道:封烨道友下次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的好... 他突然捂住了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多伤我的心啊。 封烨:....... 伤心是没看出来, 但郝沉的厚脸皮他是真的看出来了。 郝沉捂心作痛的神情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封烨的背后, 那里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终于意识到了封烨刚刚为什么突然停下,八成也是发觉前面有人。 而他刚刚在神游天外,因此并没有注意这先前还很微弱的声响。现在因为他们两个在这僵持了一阵, 前方的人也就越来越接近, 郝沉终于听到了响动。 封烨也重新转回头, 看着前方。 浮岛秘境这种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地方,遇到人其实未必是一件好事。 同为人类的修士,有时候比在这浮岛上居住的妖兽更可怕。妖兽尚且不会向同伴下手, 但见到珍宝的人类却未必了。 只要干掉另一方,自己就能独占宝物,并且只要将尸体随便挖个坑埋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浮岛秘境只开放一天,一天之后,浮岛秘境的出入口会关闭,需要等十年之后,才能再度开启。 而十年的时间,尸骨早已跟泥土融为一体,尸身成为浮岛秘境各种灵植的养料,上哪找证据去? 而且浮岛秘境的疆域并不小,进入其中的一千七百多名修士,就仿佛闯进林子里的蚂蚁,彼此一般碰不着面。在这里发生些什么杀人夺宝的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封烨和郝沉两个人其实完全没有这种担心,第一,他们没将这群至多筑基的修士们放在眼里。 第二嘛... 从传来人声的方向吹来了一缕带着血腥味的微风。 封烨的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郝沉同时察觉了这股腥味,看起来前方的来者有些不善。 封烨道友。郝沉突然唤了一声。 嗯?封烨没有转头,还是盯着前方晃动的草木。 前面有有血腥味...他做出一副惊恐加害怕的神情,微微往封烨身边靠了靠:别是什么杀人夺宝的戏码被我们撞上了吧? 封烨立马往侧边让了一让,就见刚刚还满脸惊恐的人憋不住似的轻笑了一声。 虽然郝沉立马止住了,想要重新摆正表情,但是他到底不是专业演员,不能在两种表情中切换自如,变来变去,最后脸上的表情说笑不像笑,说惊不算惊,硬要形容,倒像是在做鬼脸。 封烨:...... 他抽着嘴角,随后抖了抖自己的袖袍,空空荡荡。 然后冲不明所以的郝沉解释道:杀人夺宝什么的,反正我不用担心,我身无分文,抢我又能抢什么? 倒是郝沉道友...封烨瞥了眼郝沉从上到下的打扮,虽然并没有佩戴什么值钱的饰物,但那身由内而外的骚包气息,无法将其和贫穷联系起来。 所以封烨点评道:一看就像个肥羊。 是肥鱼。郝沉在内心反驳,他随后又觉得自己反驳的有些不对,他明明并不肥。 几万吨算肥吗?当然不算。 再者说,他虽然确实是个富有北冥的土豪,珍珠珊瑚这些在人间相当值钱的东西在他那里满地都是,捡都懒得捡。 但很可惜,他所有的家当都还在天界遥远的北冥里,他一件没带。 唯一带在身上的,是用他自己的尾羽做的折扇,也是他惯用的兵器。 价值吧...就这扇子上的一根羽毛,估计都比浮岛秘境上面所有的灵植加起来还要值钱了。 这么想来,他确实是个肥羊...不,肥鱼...不不,怎么说都不对...反正他有被抢的价值就对了。 但是郝沉不承认,他同样抖了都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袍:我也身无分文,真巧啊,封烨道友跟我门当户对,实乃天作之合。 封烨:.......他简直想敲开郝沉的脑子看看,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塞了些什么。怎么什么话题到他口中都能变成这样?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封烨再次被郝沉说的接不上话。 他索性无视了郝沉,将注意力投到了前方。 虽然那响动对他们来说都很明显,但因为两人都有着与其表面修为不符的远超常人的听觉,因此其实那声响的源头离他们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他们两人说废话的功夫,那群发出声响的修士终于真正接近了他们。 抖动的灌木后边传来嘶喊声:师兄,我跑不动了... 师弟,别停!它要追上来了! 可我真的跑不动了,我的腿.......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大,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追赶着的两人也跑出了灌木丛,刚一扑出灌木丛的瞬间,就注意到了站在他们两人不远处的封烨和郝沉。 骤然见到同为人类的修士,那一身狼狈的师兄弟两人都愣了一下。 而封烨和郝沉同时在打量着这两个人,看他们的穿着,那身八卦花纹的道袍,应该是问鼎门的人。 就是那个出场时牛逼哄哄,驾着招云幡在众人头顶巡回了一周的当世第一大宗门。 这两个问鼎门的弟子也确实不负他们门派的盛名,修为都到了炼气十层,离筑基一步之遥。 只是,这两位问鼎门的弟子看起来处境不太妙,年长一些的修士看起来还好,只是衣服多了几个缺口,约莫是在林中奔跑时被树枝划的。 年轻的那个就比较惨了,左小腿处的衣物尽数被撕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狰狞的血口,看那伤口不规则的撕裂痕迹,应该是被什么妖兽的爪子抓伤的。 看来是他们两人想多了,并没有什么杀人夺宝的戏码,只有两个倒霉的碰上了实力很强的妖兽的修士。 在封烨和郝沉打量对方的时候,这师兄弟两人也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见到同为人类的修士,他们下意识的升起了些许欣喜,因为他们后边追着的可是极其可怕的妖兽,而且左腿受伤的师弟实在是跑不动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被那妖兽追上。但眼下柳暗花明,只要能说动这两人帮忙,他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只是,欣喜还没来得及浮到两人脸上,他们同时注意到了封烨和郝沉的修为。 一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四层。 这么点修为不要说帮忙了,根本就是给那妖兽送菜。 吼!在他们停下的功夫,身后传来了带着腥臭味的吼声,以及愈加接近的脚步。 这吼声震醒了两人,年长一点的修士一咬牙,想着虽然不知道这么点修为,这两人是怎么混进浮岛秘境的,但总归比没有人帮忙好。 所以他语速急促的开口道:两位道友,我是问鼎门的程一鸣,这是我师弟陆晓,我们被妖兽追杀,恳请两位道友出手相助,之后我必予以重谢。 郝沉听完不由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个叫程一鸣的,说话说的很有技术,他没有直接点明妖兽的修为,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了后边那妖兽是筑基期的,他和封烨两个大概率不会帮忙。 并且,所谓的予以重谢,也不过是张空头支票。鬼知道他之后还会不会认账。 再者说,即便这两人真的信守诺言,给了够分量的答谢,郝沉也并不会心动。 与之提供的那点郝沉完全看不上眼的答谢相比,出手相助实在是太麻烦了。倒不如袖手旁观,反正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类而已,死不死的,无关紧要。 他虽然是守护北冥的大神,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人们所想象中的神明应该有的对天下万物一视同仁的悲悯之心。 因此,郝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封烨同样没有,他抱着臂站在郝沉身旁。 见他们这样,问鼎门的两人都有些失望。倒没有多少怨愤,毕竟设身处地想一下,遇到这种事的是他们,他们也不会帮的。 虽然他刻意没有说那妖兽的修为,但稍微动脑子想一下就知道,两个炼气十层的修士都打不过的妖兽,炼气三层和四层上来不是送死吗? 咔嚓一声,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同时还有那含在喉咙里的低低的呼噜声。 双目血红的妖兽呲着尖利的獠牙,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的四个人类。 这妖兽模样像虎又像豹,身形差不多得有三四米,立起来估计比两个成年男人还高。 到底种族有差,光看体型,这妖兽的其实并不如封烨之前遇到的那只白鼻魔熊高大,但真实实力却全方位碾压那只白鼻魔熊。 那只白鼻魔熊虽然突然进阶筑基,但那是郝沉注的水,强行提升了其的修为,真要算起来,其实也就是比练气十层的妖兽强一点。 面对这只修为已经到了筑基中期的虎豹模样的妖兽,自然是哪里都比不过的。 同样的,他们两个假废柴光凭表面上那点修为也是绝不可能打的过这妖兽的。 不出手是最好的选择,既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也不用置身危险。 毕竟,这妖兽看起来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 那虎豹模样的妖兽打量了四人一会儿,血红的眼珠最后移到了自己这一路追逐的两人身上,妖兽远比人类敏锐。 它自然也感觉得出封烨和郝沉就是两个彻头彻尾的废柴,那点可怜的修为对它完全构不成威胁。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2) 与之相比,这两个炼气十层的人类血肉中灵气更丰富,对它的修为提升也更大。 妖兽的修为越高,智商也越高,它看不上封烨和郝沉,觉得捕食这两个废柴是浪费精力,血红的眼珠掠过两人时竟然露出了一丝十分人性化的鄙夷。 郝沉:.......反了天了,这么一只筑基期的小妖兽敢鄙夷他一只鲲鹏? 他变成原型时扇一下翅膀这妖兽都会被狂风摔的筋断骨折,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然而此时实在不方便给对方个血淋淋的教训,所以趁着这妖兽被那两个问鼎门的弟子所吸引时,郝沉拽了拽封烨的袖子。 他凑近封烨的耳边,十分够义气的冲着封烨悄悄道:封烨道友,我们快一起逃吧! 他一脸情深义重,虽然没明着说,但无论是行动和表情都在表明:你看,我逃跑都没忘记带上你,多么真挚的感情。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封烨面对郝沉含情脉脉的眼神,只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地一甩袖子,将自己被郝沉拽着的衣角抽了回来。 完了还充满嫌弃的抖了抖,同时回道:郝沉道友自己逃吧。 郝沉严肃的拒绝:不,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一次拉上了封烨的袖子,将情深义重的戏码演到底。 封烨:....... 也就是他没带剑,不然他就直接割袍断袖,让郝沉无东西可拽。 第43章 殉情 封烨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袖子从郝沉手中解救出来,郝沉同样用力的拽紧封烨的衣袖。 两人互相角力, 薄薄的衣料被拉的绷紧成了一条直线, 岌岌可危, 果不其然, 僵持了片刻之后,突然,两人中间传来了不敢重负的刺啦一声。 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郝沉看着手里的半截衣角, 而封烨看着自己缺了半截的袖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郝沉赶在封烨找他索赔前, 抢先开口道。他双手放到身前平举,微微躬身,做了个恭喜的动作,他满脸喜悦的祝贺道:恭喜封烨道友! 这事有什么好恭喜的......封烨被郝沉这句恭喜打的措手不及, 将要出口的问责都忘了说。 就见郝沉维持着笑眯眯的神情,晃了晃手里的半截袖子, 冲着满脸疑惑的封烨解释道:封烨道友为我断袖,当然该恭喜。 封烨琢磨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断袖这两个字的深层含义。 并且他同时回忆起了试图割袍断袖, 让郝沉无袖子可拽的自己, 幸好自己没带剑, 不然自己割了自己的袖子,传出去岂不是清白不保....... 虽然现在的结果是袖子依然断了,但封烨强撑着给这件事编了另外一层解释, 他给郝沉泼冷水道:郝沉道友难道没听过割袍断义这个词?这袖子断的是你我之间的情谊。 不不不。郝沉微笑着否认:你我的情谊就好比天下奔腾的江河,高山峻岭尚且阻不断,更何况这小小的一方袖袍? 封烨:.......他彻底服了。 两人打情骂...不,插科打诨的时候,前方不远处,那虎豹模样的妖兽正在一步步逼近它的猎物,问鼎门的师兄弟两人也一步步退后。 妖兽血红的兽瞳里闪烁着贪婪的凶光,它上颚的肌肉紧紧皱起,锋利的可以毫无阻滞的贯穿人类咽喉的獠牙从唇边露出。 鼻尖微微耸动,猎物受伤流出的血腥味刺激着它的神经,这腥味让它愈加兴奋,也愈加贪婪。 吃了这两个人类,想必它的修为又能更上一层楼。 恶臭的涎水从唇边流出,它距离这两个猎物越来越近了。 师兄,反正我也跑不了了,你先走吧,我来拖住它!陆晓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妖兽,突然心一横,冲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程一鸣道。 程一鸣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他其实本来已经有几分动摇了,想着要不要丢下师弟自己逃命,但陆晓这番话说的,让他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弟,要死一起死!他突然站定了步伐,神色坚定,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妖兽同时一个伏身,四肢微弯,腿部的肌肉绷紧,随后,后退一蹬,像道离弦之箭似得,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动作扑向了挡在前方的程一鸣。 剑锋撞击爪尖的动静让封烨重新将注意力从郝沉身上移到了前方。 程一鸣正跟这虎豹模样的妖兽艰难的缠斗着,而左腿受伤,行动不便的名为的陆晓的师弟则被他牢牢挡在身后。 这份情谊倒也算难得了。封烨心想,只是...这剑术也同样的难得...烂的一言难尽。 估计凌霄剑宗刚入门一个月的初级弟子都舞的比程一鸣好,不过想想也不能怪他。毕竟凌霄剑宗是个地道的剑修宗门,而问鼎门是个炼丹为主的门派,门内修士的技能树本来也没点在战斗方面。 也就是程一鸣手上的那柄灵剑大小是个法器,虽然只有黄阶,最末等的法器,但也勉强抵御住了妖兽锋利的爪尖。 不过他也撑不了多久了,那妖兽的攻势虽然凶猛,但其实还未尽全力。可程一鸣已然拼尽全力,灵力不要钱一样的注入法器,来应对妖兽。 他这样的灌法,要不了多久估计就会灵力耗空。到时候估计就再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着妖兽啃食自己的血肉。 封烨刚升起这样的想法,程一鸣的灵力运转就突的一滞,封烨有些惊讶,这问鼎门弟子灵力耗空的速度比他想的还快,看来传言果然不假,问鼎门都是一群修为虚高的药罐子。 那妖兽窥着空子,立刻抓住对手的停滞,挥爪抓破了程一鸣的手臂。 完好的右臂霎时间变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程一鸣猛地退后了几步,退到了师弟面前。 而那妖兽也没有再急着进攻,它舔了舔沾着一缕皮肉的爪子,血红的眼珠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灵力耗空的程一鸣本该没有任何抵抗手段了,然而他身体力行的给封烨和郝沉两个穷光蛋表演了一番何为金钱的力量。 他突然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瓶塞一拔,一粒粒褐色的丹药就被他吞糖豆一样的吞到了嘴里。 随着他喉结上下滑动,他本已经消耗殆尽的灵力再次变得充盈了起来。 看的目瞪口呆的封烨:...... 还可以这样? 真的可以这样。 那妖兽虽然没有人类那样的灵智,但也意识到了面前的猎物再次拥有了反抗的能力。 吼!它有些恼怒的大吼了一声。 随后再次挥动着粗壮的前肢,于地面上跃起,从上至下的扑向了程一鸣。 于是,封烨就神情呆滞的看着程一鸣再次跟妖兽缠斗在一起,灵力很快耗光,然后他就咬破一粒含在口中的丹药,瞬间补满了蓝条,生龙活虎的再战。 封烨:....... 难怪都说问鼎门的人虽然实力不咋地,但光凭嗑药,耗都能耗死对手。 只可惜,这两个问鼎门弟子约莫是药没带够,那妖兽还未被耗死,他们的药先断了。 在程一鸣又一次耗光灵力后,他真正的陷入了毫无反抗能力的绝境。 他身上又挂了几个大大小小的伤口,八卦道袍被染成了血红色,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又一次跟妖兽错身而过后,他退了几步,跟自己师弟站在一起。 那妖兽调转过头,虎视眈眈的打量着师兄弟两人,血红的兽瞳中升上一抹欣喜,它慢慢逼近已经精疲力尽的猎物。 而程一鸣,仍然拿着剑,只是他握剑的手都在发抖,根本没有力气再迎击了,垂死挣扎罢了。 啧啧啧...郝沉见状,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声,同时展开自己的扇子,挡在自己和封烨眼前,贴心的冲着封烨献宝道:封烨道友既然不走,下面这一幕可有点血腥,要不要我为你挡上一挡? 封烨看着遮挡住自己视线的黑色扇面:...... 他充满无语的瞥了一眼郝沉,随后突然一挥手,将郝沉拿着扇子的手推了回去,他同时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虽小,但这已然是一种十分明确的表态。 郝沉的表情顿时变得惊讶非常,他本以为封烨和自己在这冷漠旁观了那么久,是打定了注意不出手的,没想到封烨最后还是要管这桩闲事。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见识过封烨意外流露出的冰冷到慑人的杀意,那大概才是封烨的真实性格,至于方阳眼中和善可欺的废柴师兄,不过是封烨为了掩盖真实身份的伪装。 那样冷酷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那身凛然的杀意同样做不了假。要说封烨手上清清白白,从没沾过人命,郝沉第一个不信。 非但如此,这家伙的手上估计血债累累,尸骨铸成了他斩尽一切的锋芒。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有那么强的戒心,别人不经意的接近后背,都会近乎本能的反击。 这么一个杀孽无数的人...他怎么会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呢? 明明跟自己一样见死不救更符合他的性格啊! 然而那只是他揣测的封烨的性格,做不得数。事实就是,封烨真的出手了,为了这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郝沉正在怀疑人生的时候,封烨又往前走了两步,他蹲下身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块。 他将石块在手里上下抛起,掂量了一下分量,觉得这个重量足够了,便突然翻转手腕,将石块狠狠的掷了出去。 正中红心! 那虎豹模样的妖兽距离问鼎门的师兄弟两人也不过几米,大张的兽嘴正准备享用美食,却不想被这突然砸来的石块砸的嘴都歪了一下。 吼!妖兽吃痛的吼了一声,它瞬间调转方向,满含怒气的瞪着冲自己动手的封烨。 问鼎门的两人也同时转过头,眼中带着绝处逢生的惊喜。 而封烨扬着一边唇角,直视着妖兽血红的兽眸,透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哪怕语言不通,种族不同,但这样的对视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虽然这妖兽本来没看上封烨和郝沉那点可怜的修为,但也禁不住被这样挑衅,立刻丢下到了嘴边的食物,向着封烨扑了过来。 而封烨毫无惧色,他手无寸铁,甚至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问鼎门的两人在惊喜之后就是担忧,担忧这援兵会不会一招都撑不住,白白送命。 封烨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妖兽,突然冲着不远处的程一鸣道:可否接剑一用? 程一鸣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回道:接剑! 说话时,他将手中那柄黄阶的灵剑扔给了封烨。 他不光用剑用的一言难尽,这剑扔的同样一言难尽。 剑锋在空中舞成了一个弧,估量一下轨迹,到封烨面前的应该是剑尖。 封烨要是一个没接住,直接就被他掷过来的凶器穿个对穿了。也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添乱。 当剑身在空中舞动旋转的时候,奔跑着接近封烨的妖兽同时于半空中跃起,粗壮的前肢上,是闪着寒芒的爪尖,锋利到可以将人类被肋骨保护的胸膛直接穿破。 兵刃还在半空,爪尖却已经近在咫尺了。 面对这样的危局,封烨仍然不露惧色,他反而笑着叫了一声:好! 本来察觉到自己这剑扔的有些不妙的程一鸣正在心虚,听到这声叫好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的? 封烨身体力行的给出了回答。 他突然前冲,随后借着前冲的惯性矮下身,直接从跃起的妖兽身下滑到了妖兽身后。 那妖兽扑了个空,在落地的同时转过头,挥爪再次扑来。 而封烨也在绕后的同时从地上跃起,精准的抓住了那在空中旋转的剑柄。 铮一声,一触即分。 封烨和妖兽再次拉开了距离,他感觉着手上熟悉的触感,不由自主的挽了个剑花。 剑已入手,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那些闲散和漫不经心都在剑柄入手的瞬间,被那股出鞘利剑的锋锐感斩破。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透着睥睨天下的自负。 不需要什么强大的法器,也不需要什么提升功力的丹药。 他只需要一柄剑。 他就可以战无不胜! 郝沉看着封烨这副神情,再次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他游历天下的时候,听说有的地方的习俗,是将极其喜欢的东西称为什么什么控,像有的人喜欢统一制式的服装,就称为制服控。 他这样的,算是什么控呢? 他只感觉自己对封烨拿剑时的神态毫无抵抗力,甚至可以无视那平凡的容貌,践踏自己一贯以来的审美。 郝沉一时想不到答案,他的血管因为狂跳的心脏的在偾张,大脑也因此有些发热,满眼都是封烨拿剑的影子。 他此时的状态,就仿若偷看春宫图的少年,激动之余,忍不住的想更近一步。 至于怎么更进一步... 那当然是...郝沉展开扇子,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他想直接挥扇,将这妖兽和那碍事的两人一起吹走,自己来迎战锋芒毕露的封烨。 却不想,战局中变故突生。 封烨本该像之前迎战吕成业一样,凭着那手出神入化的剑招跟这实力远胜于己的妖兽缠斗才是。 可他刚刚跟妖兽交锋了两回合,郝沉就见封烨在跟妖兽错身而过的间隙里,突然跃起,直接跳上了妖兽的后背。 他手中的灵剑同时插进了妖兽的背脊。 背脊上连着神经,痛感也就远比其他部位来的剧烈。这剧痛让妖兽瞬间失去了理智,吃痛之下,它遵循着最本能的指示,开始无头苍蝇似得横冲直撞,想要在冲撞的时候甩掉背上的剑和人。 眨眼之间,这妖兽和妖兽背上载着的人消失在了剩下的三人视野中。 三人被这神展开似得一幕惊的愣了一会儿,郝沉最先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已然遁入丛林深处,即将消失不见的背影,内心突然升起一股不妙感。 他按捺住自己起伏的心绪,收起扇子,连忙追着封烨和妖兽离开的方向离去。 而问鼎门的师兄弟两人也终于被郝沉离去的动静惊醒。 程一鸣看看左腿受伤的师弟,又看看那远去的素不相识的道友,突然道:他总归是为了帮我们,我们若是不管不顾,岂不成了狼心狗肺的畜生?师弟,我腿上没受伤,追过去看看情况,你在这等我。 陆晓点了点头,程一鸣便紧跟着郝沉,一起去追那被妖兽驮着,不知道跑哪去了的人。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3) 封烨伏在妖兽宽厚的脊背上,身边是不断飞掠的景物,他一手抓住妖兽背脊上的毛发,一手握着插入妖兽背脊中的剑柄。 他在奔跑中回头,看着消失不见的郝沉,不由愉悦的吹了声口哨。 可算甩掉了这个牛皮糖! 他又转回头,估量了一下海岸的方向,随即控制着剑柄,利用疼痛感迫使妖兽转向,按着他希望的方向前进。 两条腿的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的,尤其郝沉的原型还没有腿。 虽然他化为鹏鸟时是有的,但是他不能在这光天华日之下变回原型,那动静为免有些太大了。 而且,他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尾巴,那个问鼎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跟来了。 他还不想那么早暴露身份,于是,他就只能维持着一个还算正常的速度追在封烨身后。 两人追了一路,终于在密林中见到了一丝光亮。 穿林而出,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带着潮湿气息的海风,以及涛涛浪声。 郝沉四处张望了一下,在靠近海岸的一块十米多高的礁石上看到了那虎豹模样的妖兽的尸体。 他和程一鸣一起走向妖兽的尸体,郝沉一言不发的打量着礁石上的痕迹。 灵剑整个没入妖兽的身体,只有剑柄留在外边。 礁石上满地的血痕,也不知道是妖兽的还是封烨的。 当然是妖兽的,郝沉心想。他上当了,封烨突然出手估计并不是因为什么好心的拔刀相助,他就说那家伙怎么会有一副那么柔软的心肠。 封烨只是单纯的想借着妖兽甩掉自己,自己竟然还让他在自己眼面前得逞了。 郝沉有些懊恼的合起扇子,敲了下自己额头。 不过......郝沉的唇角突然又勾起了些许,封烨还是漏算了一件事,他没算到自己是一只鲲鹏。 在陆地甩掉自己尚且有可能,但是大海,那可是他的主场!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在海里甩的掉一条鱼呢? 尤其这还是一条很大很大,比这座浮岛还大的鱼。 什么叫自投罗网,封烨马上就会在知道了。 郝沉越想越兴奋,正想立刻追着跳下海去,给封烨一个惊喜,却突然被身旁的说话声叫停了步伐。 程一鸣没看到郝沉勾起的唇角,只看到郝沉懊恼的拍扇子那下,他将这副神情理解成了难以接受友人离世的伤心,毕竟看现场的痕迹推测,封烨八成是在跟妖兽搏斗的过程中跌落大海了。 这海中不比陆地,里面可是有强大到堪比元婴的妖兽,他们这样的修士一但入海,十死无生。 封烨是为救自己和师弟才会不幸离世,程一鸣想到此,不由充满歉意的安慰了郝沉一句:道友切莫太过伤心了...... 郝沉闻言瞥了他一眼,想了想,突然配合的做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同时泫然欲泣道:他死了,我也不愿独活。 程一鸣听的一愣,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道友的意思是....你们难道是.... 没等他将问题问完,郝沉已然走到了礁石边,他毫无犹豫的向着浪涛起伏,危机重重的海面跃下。 下坠的过程中,他脸上虚伪的伤心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恣意的笑容。 他带着丝怀恋的对着海面张开双手,在激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水花后,消失在了海面。 程一鸣后知后觉的追到了礁石边,往下看去,海面上只剩白色的浪花在拍打礁石。 在搜寻了一阵无果后,他终究放不下师弟,又原路走了回去。 陆晓见回来的只有师兄,不由疑惑道:那两位道友呢? 程一鸣长叹了一声:那位出手相助的道友跟妖兽搏斗时跌落了大海,另一位....... 他沉痛道:殉情了! 第44章 海平面二百米深的水下。 因为浮岛秘境里阳光明媚的缘故,也因为今日海面上未起太大的风浪, 这片海域并不浑浊, 阳光穿透剔透的海面, 光线在水体中折射, 照亮了二百米深的海底。 也照亮了封烨所在的位置,他背靠在浮岛隐于海面下的礁石上,打量着脚下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 这座浮岛是个名副其实的浮岛, 就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小型岛屿, 岛岸边与大海相邻的部位没有沙滩,封烨一跳下海面, 面临的就是不知有几千米,还是几万米深的深海。 相较露在水面上的陆地部分而言,浮岛水下的部分更为庞大。封烨沿着构成岛屿基底的岩石层下潜,他已经下潜了快到两百米深的海底, 仍然没有看到岩石层的尽头。 而再往下,光线就会越来越稀薄, 直至完全消失。 漆黑的海水里蛰伏着不知道怎样可怕的妖兽,虽然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这些常年居住于深海的妖兽,但流传至今的所有不要接近海岸的警告, 都已经描绘出了这样妖兽狰狞可怖的身影。 封烨凝视着望不到尽头的深海, 没有再继续下潜。 倒不是因为害怕这海底藏着的妖兽, 而是...他在等一个人。 郝沉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封烨并没有等很久,就在耳边听到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封烨道友让我好找啊。 郝沉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封烨头顶不远处的水域里, 封烨虽然听得到他的声音,但郝沉并没有真正开口,他是在用神识说话。 人类在水面下不能直接张口,修士同样不行,他们虽然可以在体内自成内息,但一旦张口,也会像寻常人类一样溺水。 郝沉其实没有这种担心,他又不是人。他是一只鲲,一只在北冥那样极端寒冷的海域里都可以生存的鲲。 鱼又怎么会溺水呢?张不张口对郝沉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为防暴露,他还是多此一举的选择用神识跟封烨沟通。 封烨抱着同样的心思,用神识跟郝沉说话道:我看你找的挺轻松的。 他跟郝沉分开了差不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郝沉就找到了自己,完全没费什么功夫。 封烨也并不意外,他早有推测,郝沉来自北冥。无论郝沉的原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是个海产品。 而自己要寻找建木的种子,就必须下海,在海里试图甩掉一个土生土长的海产品,不太现实。 封烨当然没有那么天真,他早就猜到郝沉一定会找到自己,无非是时间早晚。 而郝沉来的时机正正好,并没有让封烨等太久。 呵呵。郝沉面对封烨带着丝讽刺的打趣,轻笑了一声,不甘落后的回敬道:封烨道友这一招实在是高,我还当封烨道友当真是不忍见那两人成了妖兽腹中的食物,才出手相助。 没成想,封烨道友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甩掉我,实在是让我好伤心啊。说着还装模作样的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抹掉并不存在的泪水。 这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封烨也多少有些习惯了,他一向对郝沉这样假模假样的伤心采取无视态度。 只是,他这回的反应有些反常。 他定定的看了郝沉一眼,突然道:你觉得我出手只是为了甩掉你?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是真想救那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郝沉听的一愣,他虽然没有回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去已经说明了一切。 封烨借着穿透水面的阳光看清了郝沉脸上的表情,他带着丝自嘲的笑了笑:我在郝沉道友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等郝沉说话,他就自问自答道: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总归是冷酷又无情就对了。所以在郝沉眼中,他是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去救别人的。 封烨说话时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浅浅的浮在脸上,像是层虚假的面具。 郝沉意识到了这个话题对封烨而言似乎很严肃,他不由端正了态度,斟酌着回道:并非如此,只是你我与那两人本就素不相识,非亲非故的情况下,又没有任何利益,何苦要趟这浑水呢?面对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不会... 一般人都不会?封烨突然打断了郝沉,他冷冷的质问道:什么时候见死不救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什么时候出手救人还要被质疑理由了? 封烨道友应当听过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费心费力去救人,未必能获得什么好的结果,你救的人会感激你吗?农夫与蛇的故事,封烨道友不会不知道吧?郝沉摇头笑道,笑容里透着股对封烨问题的不屑。 这种无用的好心有时候只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不知道是郝沉的哪句话触动了封烨,他突然敛了敛眸,视线落在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回了一句:我知道。 知道什么? 封烨前后两句话停顿了有点久,郝沉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封烨说的是他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也不需要感激。封烨说话时同时抬起了头,在短暂的失神之后,脸上是比传说中支撑天地的天柱还不可撼动的坚定:独善其身固然是个上上策,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都会这么选。 他一字一顿:可我偏偏不愿做这样的聪明人。 郝沉听的心里一震,片刻后,他带着些微讽刺的回道:没想到封烨道友还是这么副慈悲心肠的大好人,听你话里的意思,无论什么样的人,即便是□□掳掠、十恶不赦的恶棍,封烨道友也要救咯? 封烨闻言轻笑了一声,给了否定的回答:不,我只救当救之人。 无罪之人当救,至于有罪之人...他竖起了三根手指:无论人间如何评判,在我这里,罪只分三等,一等小偷小摸,罪不至死,惩戒即可,二等虽犯大错,但或有苦衷,又或是知错能改,可放其改过。前两等都算当救,至于第三等... 他停顿了一下,与前两等稍显繁杂的描述相比,他这回只说了一个字。 杀。 这短短一个字里蕴含着隐而未发的肃杀,像是弦上之箭,虽然他未曾真正出手,但那箭尖暗藏的杀意未曾因为它没有离弦而减少半分。 第三等罪人,他不但不救,还要主动杀之。 那我......在封烨道友这里,算是第几等?郝沉忍不住问道。 封烨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总归不会是第三等,不然封烨早就对自己动手了。郝沉心想。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在郝沉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的时候,封烨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即便置身险境的是你,我也会救你的。 说完,就一个人走在前头,继续沿着浮岛沉于水面下的岩石层往下潜。 而郝沉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琢磨着封烨最后这句话。 什么叫即便身陷险境的是自己?自己在封烨眼中就那么不受待见吗?都成了最不愿救的人的代名词了。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待见的理由...... 郝沉回忆了一下自己跟封烨相识的这几日,自己除了暗中作梗以外,并没有做任何好事,真是越想越心虚... 而且封烨竟然说他会救他,这感觉真是...奇妙... 郝沉只能想到这么个词,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都屈指可数,他也几乎未曾真正置身过会危及性命的险境,向来都是他救别人,封烨竟然说他会救他... 奇妙之余,还有点甜甜的...这滋味有点像在吃北海深处千年难遇的银鳕鱼,肉质鲜甜,入口即化,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郝沉在原地愣神的时候,封烨已然往前游了不少,郝沉见状连忙追了过去,他到底是一只鱼,虽然现在是人形,但在海里还是如鱼得水般的灵活,他很轻松的就追上了封烨。 他反省了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对着封烨投桃报李道:封烨道友这番话说的让我甚为感动,礼尚往来,封烨道友给了我一句承诺,我也给你一句承诺。 他专程绕到了封烨身前:若是封烨道友开口求我,那我一定会帮你。他直视着封烨的眼睛补充道:不计代价的。 说完,他得意的掏出扇子在水底扇了扇。 他自觉自己给了一个很重的承诺。他身为镇守北冥的一方大神,北海真正的主人,他有遮天蔽日之能,能做成常人做不成之事。 求他帮忙的人数不胜数的,然而他惯常是听都懒得听。 而他给了封烨承诺,只要封烨开口求自己,自己一定会帮忙。这事说出去,估计不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可是北海之主的承诺。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泼天富贵,灵丹妙药,人世一切浮华,权力名誉,等等...一切你想要的,都只需要开口一句话。 郝沉满心期待的等着封烨感谢自己,等来的却是封烨带着鄙夷的眼神。 封烨鄙夷的看着郝沉,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没完了。之前郝沉也说过类似的话,说的是自己开口求他,他可能会帮忙,现在的说辞是把可能去了,他一定会帮忙。 然而总归还是要求他,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先不说自己办不到的事郝沉能不能办到,单说这个求字,对于封烨而言就绝无可能。 他从不求人。 他也并不需要求任何人。 天下间他办不到的事,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办到。 他嫌弃的挥开挡路的郝沉,不理不睬的继续往前走。 本来满心期待的郝沉面对封烨这样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这情况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明明给了那么重的承诺,封烨不说感恩戴德,起码得感谢一句吧? 但他得到的是一个白眼...... 郝沉捂着自己受伤的胸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封烨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这句承诺有多重,那么这样的反应也算情有可原了。 郝沉有些可惜的敲了下扇子,开始觉得披着这层马甲碍事。 但是封烨不肯脱,他自然也不能自己先脱。 不然你脱我也脱,大家一起坦诚相见。多好! 第45章 连环计 郝沉飘在后边捶胸顿足了片刻,封烨又一次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随着两人下潜的越来越深, 前方的视线也就越来越昏暗, 封烨那身漆黑的道袍跟四周昏暗的海水混杂在一起, 几乎要看不见了。 不, 是已经看不见了。封烨的身影在郝沉眼中短暂的消失了一下,郝沉连忙追了上去,为防把人弄丢, 郝沉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老老实实的跟在封烨身后。。 两人一时没有再说话,四周寂静无声。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4) 海面上有不息的浪涛声, 但是海底却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任何巡游的鱼类。 这其实不太正常,这么广阔的海域, 水里怎么会没有鱼呢? 不包括郝沉这只。 一般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附近潜伏着极其可怕的东西, 让敏感的鱼类不敢靠近。 郝沉其实早就发觉了此地的不寻常,但反正封烨走在前面带路,既然封烨没有停下, 那他也没有停下。 又下潜了一阵, 还是静悄悄的, 视野中的光线越来越微弱,郝沉只能看到自己身前紧跟着的封烨,一米之外的水域里藏着什么, 他完全看不到。 但他能够感觉到。在没有光线的深海里行动,本来靠的也不是视力。 嗅觉以及可以察觉到海水细微流动变化的皮肤才是鱼类在深海中活动的依仗。 平缓的水流突然掀起轻轻的波澜。 他们离这里蛰伏着的东西越来越近了。郝沉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奇怪的开口道:封烨道友? 封烨并不回答,继续埋着头往前走。 郝沉只好也继续跟着,他有些莫名,封烨难道一点都感知不到此地的危险,就那么头铁的往下面走? 不过也难说,他能够在这样漆黑的深海中察觉到危险,是因为能够感知到水流变化,但封烨又不是鱼,未必也有同样的感知能力。 陆地上如何厉害的生物,到了海里,实力绝对要打个折扣。 又走了一阵,水流的变化越来越剧烈,其加剧的程度远比他们两个行走的速度要快。 这说明...... 郝沉看着脚下漆黑的海水,那在黑暗中蛰伏的东西已经察觉了他们,并且在主动接近。 那些从皮肤上传来的震动感也越来越明显,是前方...不,下方也有...后方...郝沉环顾了一圈四周,他几乎在四面八方都感觉到了水流的震动。 这里蛰伏着的妖兽不止一只! 并且,最近的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封烨道友!郝沉突然喊了一声。 然而他前方的封烨还是没有停下,恍若未觉的继续前进。眼看着他就要撞上那在前方张开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妖兽。 这实力的折扣打的未免太大了,打到骨折也不过如此,封烨竟然连这近在咫尺的危险都察觉不到。 虽然郝沉一贯不在意凡人生死,但此刻面对即将要自己把自己送进妖兽腹中的封烨,来不及考虑,他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动作。 他拉住封烨的肩膀,用力把封烨拉了回来。 那守在前方张开大口的妖兽意识到了猎物已经发现自己,便改变了策略,腹部一缩,长鲸吸水般的开始吸气。 它面前的水流顿时成了漩涡,狂浪裹挟着两人就要卷进妖兽腹中。 郝沉踏前一步,挡在了封烨面前,随即随意的一挥扇,那些狂暴的水流就自发的从他身周掠过,他稳稳的站在原地。 然而其他妖兽同时出手,从脚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处伸出模样丑陋的触手,触手上密布着长满纵横交错的獠牙的吸盘,吸盘吸住了两人的脚腕,攀着两人的双腿往上。 后方也出现危机,有东西在高速逼近,正用着尖利如剑状的长颌对着两人,剑状长颌劈开水流,也即将劈开前方的两个人类。 激荡的水流传达着危机四伏的信号,郝沉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四周蠢蠢欲动的准备进攻或是已经进攻的妖兽身上。 他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封烨,他借着仅存的那点微弱的光芒看清了封烨的神情。 本该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毫无神采,瞳孔看着前方,却并没有聚焦,不知道到底在看哪里。 他脸上只剩呆滞。 木偶一样的呆滞。 郝沉心念电转,他突然出手,不等那疾行而来的妖兽将他们两人刺穿,他直接用自己的手穿透了封烨的胸膛。 毫无意外的,并没有任何穿透血肉的黏腻感,他的手穿胸而过,所感觉到的只是跟四周如出一辙的水压。 封烨脸上的还是呆滞,郝沉抽出手后,他的胸前破了一个大洞,空洞里没有血肉,只有水流从中穿过。 郝沉再一个眨眼,眼前哪里还有封烨的影子,他面前的分明是一身封烨常穿的黑白道袍,袖口还被自己拽坏了半截。 而在道袍上,密布着复杂的阵纹。 幻阵...郝沉看着这阵纹喃喃道。 这阵纹上还有未完全消散的灵力,幻阵不久前还在运转,直到郝沉突然出手,穿透了那个幻象构成的虚假的封烨的胸膛。 阵纹被破坏,幻阵也同时停止了运转。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着了道。 他开始倒推之前发生的一幕幕,之前那个跟自己争论的封烨一定不是假的,这种程度的幻阵做不到那么逼真。那么一定是在那之后...有了! 郝沉突然想起来,封烨曾在他眼中有过短暂的消失,就是那一刻,幻阵开启,走在他前面的再不是一个活人,而仅仅是一件画满了阵纹的道袍。 也是从那一刻起,封烨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自己老老实实走在他身后,也没有察觉到他呆滞的神情。 但是细想下来又有点不对,封烨是什么时候画的阵纹?这幻阵虽然并不怎么复杂,但也不是短时间可以画好的。 同样,也不可能是提前准备,封烨不可能未卜先知,料到如今的情况,他一定是临时起意。 但自己分明并没有离开过他...... 不!郝沉突然想起来,他们确实分开过一会儿,就是在岸上,封烨骑着妖兽跑路的时候,自己虽然很快追了过来,但封烨确实跟自己分开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就是这个时间里,他画好了阵纹。 这根本是个连环计! 岸上那件事根本就是个幌子,封烨压根没指望通过那件事能甩掉郝沉,他骑着妖兽跑路只是为了能跟郝沉暂时分开一会儿,好准备他真正的杀招。 所以郝沉在水下再次见到封烨的时候,封烨并没有甩人失败的恼怒,反而态度很随意,似乎早有预料。 说不定他都是故意在等着自己找到他,好实施他套在重重遮掩下的真正的计划。 呵。郝沉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并没有任何喜悦。 只含着隐忍未发的怒意。 他都气笑了!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即便置身险境的是你,他也会救你。没料到自己还没感动完,封烨转头就用幻阵把自己坑进了妖兽的巢穴。 人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呵呵...郝沉笑了一声兀自不够,又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他不再顾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也不再多此一举的用神识说话。 他直接在水底勾着唇,尽情的冷笑。 这笑声中的冷意化为实质,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化为了实质。 海底的温度其实并不如何冷,反而因为靠近地脉火山而很温暖。 但此刻,细密的冰层以郝沉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温度骤降。 阴冷又可怕的灵气毫无保留的外放,这灵气的庞大程度,这海底所有妖兽加在一起都远远不能及。 妖兽向来敏感,它们从这股灵力中已然意识到这个人类模样的东西,实力极其可怕。 那只妄图通过吸水将郝沉吸进肚子里的妖兽立刻住了嘴,轻轻甩着尾,想要悄无声息的后退。 然而它及时停下了,但还有妖兽未来得及停下。 那以百里高速冲来的颌部长得像利剑一样的剑鱼无法停止前冲的趋势,笔直的向着郝沉撞来。 唰一声,郝沉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挥扇,剑鱼模样的妖兽就被无形的水流一分为二,它从中部被水流劈开,流出的血液仿佛红色的染料,在漆黑的深海中浸染。 同时,缠住郝沉脚腕的触手还未完全松开,就落得跟剑鱼一个下场,直接被斩断。 那章鱼模样的妖兽缩着自己剩余的触手,瑟瑟发抖的往深海处缩去。 然而郝沉却没有放过这群胆敢冒犯自己的妖兽的打算,他一肚子火,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正愁没地撒。 这群妖兽也算是撞上了枪口,郝沉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人声。 上神饶命! 这声音让郝沉挥扇的动作一顿,他的目光在海底四处打量,最后定位到了那只被自己斩断了两截触手的章鱼身上。 章鱼这种生物向来聪明,它周围的其他同阶的妖兽都不会开口说人话,但它竟然能口吐人言。 但是那又怎么样?说人话又不稀奇。 他北冥会说人话的鱼类何止千万? 郝沉只是停顿了下动作,却并没有真正放过这群妖兽的打算。 眼看着他又要再动手,那章鱼再次求饶道:上神,我等对这片海域再熟悉不过,上神来此是为了什么?只要留我等一命,我等必赴汤蹈火达成上神的旨意。 郝沉听的心里一动,他来此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就是跟着封烨一起来找建木。 而封烨甩掉自己去了哪里?当然是建木种子的所在地...这群常年居住于此的妖兽想必不会不知道建木这样的神物。 所以郝沉沉吟着开口道:建木的种子在哪儿? 建木?章鱼闻言似乎非常惊讶,不等郝沉追问,他就主动解释道:建木的种子早已在百年前被一个人类带走了,这里根本没有。 郝沉听的眉头微皱,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带着几分不悦道:那个人类只带走了一颗种子,难道这里就没有其他树种了吗? 上神恕罪...章鱼见郝沉的语气不善,连忙摆动自己剩余的触手做了个讨饶的动作,同时顺势拍了一下郝沉的马屁:上神见识广博,应当知晓,空间越是狭小的世界,越是容易崩溃,一点点轻微的变故,例如海啸,火山,都可能导致一个小世界的覆灭。 郝沉没有被马屁迷惑,不过他也没有打断章鱼的话,因为章鱼说的没错,越是小的世界越是不稳定。 章鱼继续道:上神难道不奇怪吗?浮岛秘境明明也只是个小世界,为什么这里遍地灵植,灵气几乎可以比肩上神您所居住的天界。 还比肩天界?这浮岛秘境的灵气浓郁程度也就比人间好一点,井底之蛙。郝沉刚想发出一声嗤笑,就突然意识到,这章鱼说的应该是百年前,百年前建木的种子还在这里的时候。章鱼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 众人皆知建木是能够连通两界的神木,长成的建木有打破空间之力,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建木还未萌芽的种子可以稳固空间,并且聚敛灵气。 浮岛秘境这样普通的小世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颗种子才能如此欣欣向荣,这也是我们所有居住在此的妖兽共同守卫的珍宝,是这颗树种一力成就了这片世外桃源。 虽然浮岛秘境每隔十年会跟人间对接一次,但总归只有一天,而且那些人类往往只被岛面上那些灵药迷了眼,完全不知道真正的宝物在海底洞窟里。 但百年前,一个人类闯入了海底。章鱼说到这里本来惶恐的语气不由带上了一丝怒意,这件事即便过了百年也没叫它忘怀。 他察觉到了浮岛秘境与其他小世界的不同,也意识到了海底大概藏着什么东西,他便一个人闯入了深海探寻。 不知道他到底用的什么方法,瞒过了我等的耳目,偷偷潜入了海底洞窟,又在洞窟里找到了树种,并且!章鱼说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音调直接拔高了好几个度:抢走了它! 它的话引起了周围大大小小所有妖兽的赞同,它们同仇敌忾,暂时忘记了郝沉这么尊大神还在站在这儿,自顾自的因为愤怒骚动了起来。 眼看着水流再次激荡,唰一声,郝沉不耐烦的挥了下扇,刚刚还蠢蠢欲动,一腔怒意的妖兽们立刻安静了下来,服服帖帖的飘在海里,一动不动。 章鱼也缩了缩触手,重新调回了正常音量:我等拼力阻止,还是没有阻止那个人类,他杀了我们两位同伴后,带着树种离开了浮岛秘境。 也正是在树种离开浮岛秘境之后,失去了树种庇佑的浮岛秘境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这个世界虽然表面还算繁荣,但实则已经岌岌可危,任何过于激烈的震荡,都可能导致这个世界彻底崩溃。 上神,若是真有第二颗树种,浮岛秘境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境地?章鱼哀叹了一声,浮岛秘境一但崩溃,居住其中他们自然也不能幸免。 郝沉沉吟不语,章鱼的话其实已经说服了他,看来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第二颗树种,建木的种子,至始至终只有一颗,百年前凌云带走的那一颗。 这其实也是他本来的想法,他之所以没料到封烨会突然来浮岛秘境,就是因为他不觉得建木会有第二颗种子。 越是强大的东西越是稀有,建木这样的神木怎么可能像其他草木一样,长的遍地都是? 在郝沉的潜意识里,建木的种子就是独一无二的。 章鱼解决了郝沉一个疑惑,只是这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疑惑,为什么封烨会觉得这里有第二颗种子? 郝沉联想了一下封烨在兵甲阁跟郑执事的对话,突然在内心否定了一下自己。 不,封烨应该也并不坚信这里有第二颗树种,他坚信的其实是建木还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 所以他质问郑执事建木是否真的被烧光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生出了可能有第二颗种子的想法,也因此决定来浮岛秘境一探究竟。 一切似乎都解释通了,但再深挖下去,又是更多的谜团,封烨跟建木到底有什么联系?他为什么对建木那么执着?又为什么坚信建木一定还存在? 啪一声,声音顺着水波向四周飘散。 郝沉用扇子拍了下手心,他思考的有点不耐烦了,只感觉这个问题根本是个无底洞,除了直接质问封烨以外,没有第二个解谜方法。 他索性不再想了,什么建木不建木的,先丢到一边,还是想想封烨把自己坑到妖兽巢穴的这件事。 说起来,封烨为了寻找树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甩掉了自己,结果根本没有什么第二颗树种,封烨岂不是扑了个空? 想想还有些解气,让这个混蛋用幻阵欺骗自己感情! 但也仅仅解了一点点,郝沉还是没有原谅封烨用幻阵把自己骗进妖兽巢穴这件事。 虽然这群妖兽根本奈何不了自己,但他还是很气! 亏他刚刚还下意识的将封烨从鱼嘴前拉回来,挡在身后,没想到救的就是一件画满阵纹的衣服!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5) 他活这么几万年,没受过这份气! 郝沉越想越忍不了,他准备给封烨个教训。 想到此,他对着身边这群战战兢兢的妖兽下令道:循着这个气味,去找这件衣服的主人。 他举着手里那件封烨留下的断了袖子的道袍。 立刻有嗅觉发达的妖兽凑近闻了闻,又很快退开,不敢接近郝沉。 上神,找到那个人,然后如何处置?章鱼作为民意代表发问道。 然后...郝沉沉吟了片刻。 他突然展露笑容,但是这笑容并没有任何暖意,反而让人见了遍体生寒,这群皮糙肉厚的妖兽都不由抖了抖。 他以扇掩唇,薄唇在扇面后开合,说出那森寒至极的四个字:格杀勿论!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平息了不久的海水再次激荡,盘踞在他周身的妖兽们自发的向四面八方游动,去寻找那个被宣判了死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突然结束,没有一点点防备。 不要问我十五天的更新哪里去了,问了我也答不出来!(理直气壮) 下一更明晚九点。 第46章 海底洞窟 咦?正沿着浮岛水面下凹凸不平的岩石层前进的封烨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他画的幻阵被打破了。 看来郝沉终于发现了,倒是比他估计的还早一点。 封烨想到此, 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他这出连环计大获成功, 他趁着郝沉站在原地没有紧跟着自己的时候启动了画于道袍上的幻阵, 然后自己将道袍一脱, 使了个金蝉脱壳。 他躲在暗处,眼看着重新追上来的郝沉一无所觉的跟着那件被自己用灵力驱动的道袍前进,渐行渐远。 要不是怕笑声暴露, 他估计当场就笑的停不下来了。 他好不容易憋住, 等着郝沉离开了自己视线范围后,便转身走了个相反的方向。 郑执事只说凌云是在浮岛秘境的海底寻得的树种, 但这片海域虽然不如外界真正的大海辽阔,却也不算小,无头苍蝇似得乱找,找个十年八年都未必找得到。 而浮岛秘境仅仅开放一天, 一天之后,外界的修士就必须离开, 否则只能等十年之后入口再一次开启。 但是在这样凶险的秘境里困个十年,不死算也得脱层皮。 封烨倒是不担心什么危险,但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并不总做梦, 但最近却越来越频繁。 那个重复的梦境出现的间隔越来越短, 那股让人在惊醒后都长久不能缓神的惊悸感也越来越强。 这无一不在说明着一点, 这表面太平的世间,大祸在悄无声息的降临。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弄清楚这一切的源头。因此, 他不可能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去搜遍这片海域。 封烨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来到这里,自然是有找到树种的方法。郝沉是真的对树种所在的位置一无所知,但封烨并不是。 郑执事讲的并不详细,但他偷看的那份卷宗记载的却很详细,被郑执事讲的故事提醒后,封烨也回忆起了卷宗上的内容。 凌云是在浮岛东部,地下三百米深的一处没有被海水侵蚀的水下洞窟里寻得的树种,这一下就将搜寻的范围大大的缩小了, 封烨现在就在沿着浮岛的边缘往东方前进,他已经下潜到了大约三百米深的水下,也终于看到了浮岛在水下的边际。 这座浮岛陆地部分较为平坦,最高的丘陵不过百米,水面下的岩石层却足足有三百米深。 封烨五指微张,细密的水流从指缝中穿过,他感觉的到,他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海水细微的震荡透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并不是因为鱼群或是妖兽在水中游动发出的动静。 是风。 海底的风。 这说明了前方一定有一处没有被海水灌满的气室,风压跟海水形成平衡,才导致海水没有灌进洞窟,同时也导致了这片海水不同于别处的震荡。 这很可能就是卷宗里所述的凌云找到树种的那处海底洞窟。 封烨回头望了一眼后,就继续往前走。 郝沉发现了幻阵又怎么样,虽然比他预想的早,却也并没有早太久。 他本来也没指望瞒着郝沉多久,他是在跟郝沉分开的那短短一炷香时间里画的阵纹,他虽然精于阵法,但并不精于幻术,那幻阵粗糙的很,做出来的幻象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什么表情。 要不是托了海底光线昏暗的地利,估计一眼就被郝沉识破了。 而郝沉被蒙在鼓里的这段时间里,封烨已经足够远离了郝沉,那块牛皮糖绝不可能轻易再追过来。 封烨其实并不知道那件画着阵纹的道袍把郝沉引到了哪里,他只是选了个跟自己真正的目的地相反的方向。 然后就任由那件断了袖子的道袍顺着海水飘荡,将郝沉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一想到郝沉傻傻的被一件衣服骗走了,封烨就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笑完了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轻浮,连忙收敛了表情,还有正事要办。想到此,封烨便继续沿着风起的方向前进。 只是走归走,他嘴角还是不可抑制的弯起。 并没有走太久,他就找到了那处没有被海水灌满的洞窟。 他穿过狭窄的通道,然后在通道尽头,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亮。 随着他的游动,那光亮也越来越明显,终于,在封烨浮出水面后,看到了光亮的真容。 那是嵌于石壁中的灵石。这里竟然还是一处灵石矿,封烨有些惊讶的打量四周。灵石散落于石壁中,像是夜空中的星子,在漆黑的海底发出微弱的灵光。 虽然微弱,却也照亮了前路,封烨借着这丝灵光看清了这个洞窟的大概。 这洞窟虽然没有被海水淹没,却也有很大的湿气,石壁上除了星星点点的灵石,还有无处不在的青苔。 高约十米的洞顶密布着尖利如笋状的倒悬的岩石,水珠沿着石尖滑动,滑到底端时,将坠不坠的悬于半空。 终于,滴答一声,水珠从空中坠落,正巧滴到了封烨的鼻尖,他随意的伸手将鼻尖上的水珠抹去,被海水整个浸湿的里衣衣摆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不经意掠过了脸颊。 那滴水珠是被擦干了,但不断滴水的里衣却让他的脸沾上了更多的水。 封烨这才注意到自己这身湿漉漉,整个黏在身上的白色里衣。 有些在武道颇有建树的内家高手,可以凭着内力将衣服直接烘干。修士同样可以,封烨只是随便抖了抖袖袍,本来黏在身上的衣服就重新干燥了起来。 虽然此地除他之外,并没有任何人,但只穿着一身里衣还是有些不成体统。封烨便掏出了自己挂在腰上的储物袋。 储物袋上绣着小剑的纹样,凌霄剑宗人手一个的标配装备。 其实凌霄剑宗的标配装备有两个,除了这个储物袋,还有一柄质量过硬的铁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出门在外,有把剑防身,总比赤手空拳来的好。 只是封烨离开门派时,为了打郝沉个措手不及,所以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他要前往浮岛秘境的想法。 他一个惯常不练剑的人突然拿剑,不要说郝沉会察觉不对,迟钝如方阳都会感觉到意外。 而他的储物袋又太小,压根装不下一柄剑。所以他索性就不带了。 封烨将储物袋整个倒提起来,将里面装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了地上。总共也没几样,两块灵石,外加一件备用的门派统一制式的道袍。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两件轮流穿洗的道袍,两块灵石。 穷到老鼠钻进去都得哭着出来。 对于自己的贫穷程度,封烨早在那次翻箱倒柜,却连一块玉坠都找不出来,最后只能用竹片代替后,就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知。 凌霄剑宗的初级弟子每个月有十块灵石的补贴,吃喝又都由门派提供,平常基本没什么花销。按理说,再穷也不至于穷到这种程度。 但封烨真的就穷到了这种程度。 倒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花钱大手大脚,而是因为他比较倒霉,出门游历时碰上了劫掠为生的匪徒,不光财物被抢个精光,小命也没保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封烨才得以借着他的身份,混入凌霄剑宗。 那仅有的两块灵石,是封烨在翻找玉坠时,在床脚发现的,约莫是原主藏的私房钱。 现在变成了封烨的私房钱,封烨将私房钱重新装进储物袋里,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道袍,一边穿一边在心里可惜。 刚刚只顾着开心,倒是忘了,自己虽然把郝沉骗走了,但为此却搭上了自己四分之一的财产。 那件道袍虽然袖子断了,但缝缝补补还能穿。现在幻阵已破,那画着阵纹的衣服,估计下场也不大好。 亏了!封烨惆怅的叹了声气,并且裹紧了自己这身仅有的道袍。 另一件是彻底要不回来了,这仅剩的一件就必须保护好,不然他就真的要穷到衣不蔽体了。 穿戴完毕后,封烨观察了一下头顶灵石的分布,选了个灵石较多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凌云曾经用聚灵阵培育过建木,结果以失败告终。后来他认识到阳光雨露和土壤才是让建木发芽的关键,但这并不代表着建木就不需要灵气。 灵气虽然不能让建木发芽,但却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树种的活性。那颗在昏暗海底埋藏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树种,能够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没有彻底失去生机,说明它身处的环境里一定有足够多的灵气。 因此,灵石分布越密集的地方,越是有可能是树种的所在地。 封烨走了一阵,这洞窟并不小,而且通道曲曲折折,即便借着灵石散发的微光,封烨也看不清洞窟的尽头在哪里。 但他距离树种应该也不远了,因为头顶的灵石越来越多,洞口处的石壁上只有星星落落的几颗,但走到这里,却已经是繁星满天。 终于,封烨走到了灵石矿的中心,那些本该微弱且不起眼的灵光照亮了他视野所及的角角落落。 浓郁的堪比天界的灵气从镶嵌于岩层中的灵石上源源不绝的向着外界溢散,灵石的数量难以估量,但粗略一看,少不得有个几万颗。 来到这里的若是别的修士,现在估计早已按捺不住,拿起兵器,开始从岩石层中凿灵石了。 封烨身为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却对这遍地的珍宝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四处流转,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灵石上,而是在那些在空中随风而散的灵气上。 他在观察灵气的走向,这些外散的灵气虽然杂乱,却隐隐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飘散,那一定就是树种的所在地。 封烨突然抬脚,他找到了那个灵气聚集地。他走向不远处的一处凸起于地面的石台,这石台大体呈圆形,石头四周密密麻麻的镶嵌着品相极佳的灵石,像是莲花的花瓣。 而在这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做成的莲花台中部,则微微向下凹,是以,封烨走到近前才看清莲花台上的景象。 空无一物。 难掩的惊讶浮现在封烨脸上,这样浓郁的灵气,催生出个什么天材地宝实属正常,但这里偏偏什么都没有。 不,也许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封烨突然想到,百年前的莲花台上,八成就是那颗被凌云带走的种子。 但凌云只带走了一颗,这里空空如也。 天下是否真的有第二颗树种? 封烨并不确定。 其实,他更倾向于没有。 跟郝沉的想法一样,他并不觉得建木这样的神木会是个量产货,因此,在最开始调查建木之事时,他也未曾想过来浮岛秘境一探究竟。 但郑执事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样的大火后,建木即便有残留的碎屑,也应该被那群前往搜寻亲友遗骨的修士发现,不可能百年间一点风声都不露。 而唯一有可能也有动机发现建木的残片,并且将其私藏下来的人就是凌云的师弟纪承岳。 纪承岳就是封烨梦里那第二个出现的小人,他们师兄弟两感情甚笃,凌云种成建木后,第一个通知的就是自己这师弟。 纪承岳也全程参与了那场通天之行,直到建木被斩断,他都一直在场。 他并没有攀登建木,而是跟凌云一样,站在树脚维持秩序,防止这群人因为争夺登天的先后而大打出手。 也因此,建木倒塌时,他侥幸逃过一劫。 天火燃尽后,他是第一批到场翻找灰烬的人,凌云与建木生死相连,即便凌云被所有人斥为千古罪人,纪承岳都到底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人们慑于战神应龙的威名,连提起凌云两个字都不敢,自然也不敢私藏这招惹来应龙的不祥之木。 但纪承岳不同,感情会让人变得不理智,但凡他对自己这犯下滔天大罪的师兄还存有一分师兄弟情义,他都可能在灰烬中找到了建木的残片时,将其偷偷留下来。 凌云虽然在天火中死去,但只要建木活着,说不定跟建木生死相连的凌云也能复活。 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测,因此,纪承岳是封烨首要怀疑的目标。 但他搜过了纪承岳的房间,并没有发现建木的痕迹。 建木不是死物,不可能长期放在储物袋里,因此纪承岳也不可能随身将其带着,否则一但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其余人可不会管什么凌云能不能复活,他们只知道建木会惹来应龙,而应龙会带来灾难。 应龙带来的恐惧虽然已经过去了百余年,但那段记忆一旦被唤醒,又是无数人惊恐的彻夜难眠。 恐惧让人敏感且多疑,明明应龙全程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但人们就是忍不住揣测这位上神的心思,将凌云的名字列为禁忌,连提起都不敢再提起。 是以,如果纪承岳真的如封烨所想的,发现了建木的残片并且偷偷藏了下来,他一定会藏在一个固定的地点。 比如他的卧室。 掌门所在的房间在凌霄剑宗的山顶,也是守备最为严密的地方,除了夜间巡逻的弟子,里里外外,还明着暗着的布着九道防御大阵,可谓是滴水不漏。 当然,只是对于寻常人的滴水不漏,不寻常如封烨,还是找到了空子溜了进去。 但这已然是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卧室不同于别处,向来只有纪承岳可以进入,安全性和私密性都极上,再没有更完美的存放建木残片的地方了。 但偏偏,这间卧室里并没有。 而且纪承岳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跟凌云有关的东西,他看起来当真如此绝情,与其他人一道,将自己这师兄视为罪人,连怀念一下都不肯。 如此看来,他或许真的没有藏有什么建木的残片。 封烨内心的天平便渐渐倾向了世上可能有第二颗树种这个猜测,但他今日找到这里,却又是一无所获。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6) 这怎么可能呢? 建木一定还存在于世,这一点封烨非常肯定。 但这仅有的两个可能,封烨所找到的答案都是不。 封烨不信邪的又在莲花台四周找了一圈,灵气的流动做不了假,这里如果有第二颗树种,一定不可避免的会吸纳灵气来保持自身活性。 但他并没有看到任何被外物扰乱的灵气环流,为防遗漏,他来回找了三圈,依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确信自己已经足够仔细,这里真的没有树种。 那么建木到底在哪? 或许...这个答案他还是要去找纪承岳弄清楚。 封烨叹了口气,白来一趟。他付出了一件道袍这样巨大的代价才走到这里,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开始往回走,正事办完了,剩下的就是回到陆地上,跟方阳汇合,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一天的时间过去,离开浮岛秘境。 说起来,也不知道方阳在陆地上收获如何,那傻小子应该还算顺利,因为封烨并没有察觉任何危险。 他给方阳的竹片平时并不会监听方阳的行动,他又不是什么爱好奇怪的变态,像郝沉一样。所以只有在方阳遭遇危及性命的危险时,他才会察觉到。 而进入浮岛秘境至今,竹片上铭刻的阵纹并未给他传来任何危险的信号,那方阳自然也没什么事。 封烨便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反正一天的时间将将过了一半,他又不像其他人那样争分夺秒的去搜寻宝物,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悠悠的走到方阳身边。 然而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洞窟的入口处,正准备重新入水离开的时候,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惊悸感。 封烨本来散漫的目光咻的凝住了,他抬起头,却只看到了足有三百米厚,无法映入一丝光线的岩层。 好的不灵坏的灵,刚刚还想着方阳应该挺顺利,哪料到下一秒那个傻小子就遇上了致命的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五千,今天五千,加起来一万了。 其实,我虽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写的那么多,但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少。 去掉已经掏出来的一万,我的箱子里还有一万。 但我怕一口气掏空,接下来几天只能对着天窗忏悔。 那么抉择的时候到了,你们是要一口气爽完,还是接下来几天稳定的准时更新呢。 第4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哇,是元灵草!方阳见到路边那一丛根部是浅褐色的靑草眼睛一亮, 立刻跑了过去, 然后蹲下身, 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铁剑来挖草。 元灵草并不是如何名贵的药草, 只是因为其极其适合用来作为中和药性的炼丹材料,而在市场上具有相当大的需求量。 但也仅仅是最低阶的炼丹材料,价格大概在一株一块灵石。 跟浮岛秘境里真正称得上天材地宝之类的动辄千万灵石的灵植比起来, 一块灵石一株的元灵草根本拿不出手, 也没有人是奔着挖元灵草来的。 而且元灵草的挖取非常麻烦,不能伤及根部, 否则但凡被折断了一点根茎,灵力外泄,元灵草就变成了普通的小草,一文不值。 因此, 挖取元灵草就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这注定不是个短时间能完成的工作, 在浮岛秘境里停留的时间有限,与其浪费时间去挖这种不值钱的药草,不如去寻找其他更昂贵的灵植。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他们看到了元灵草也当没看见, 径直走过。 但方阳却挖的很开心, 他没见过什么真正名贵的药草,一块灵石一株的元灵草对他来说已经是罕见的可以卖钱的材料了。 作为乡下来的穷小子,他同样不富裕。父母亲戚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户, 大字都不识几个,金银更是没有,自然也不可能为他提供些什么可以在修真界交易的灵石。 他所有的积蓄都来自于门派每月发放的灵石补贴,一年下来,倒也攒了一百多块灵石。 而这里的元灵草,大概有几十株,只要将这丛元灵草挖完,就相当于得到了几十块灵石。 这可是他大半年的收入呢! 没见过世面的方阳被几十块灵石就迷住了双眼,挖的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终于,半天过去后,他将这丛元灵草一根不留的挖完了。 进入浮岛秘境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这半天的时间里,别的修士要么在寻找天材地宝的路上,要么已经寻到了天材地宝,正在跟同时发现珍宝的修士乒乒乓乓的大打出手,而方阳在安安静静的挖草。 而且是所有灵植中最不值钱的元灵草。 当然,方阳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一趟能带回几十株元灵草,就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他将这些元灵草整理好,小心的放进了储物袋里。 门派人手一个的储物袋自然不会是什么上等货,其内部空间小到连一把正常尺寸的铁剑都放不下,方阳在里面放了一套衣物和一些伤药,再加上刚挖的一大丛元灵草,就已经将储物袋塞的鼓鼓囊囊。 方阳拍着自己几乎被装满的储物袋,心满意足的继续前进。 进入浮岛秘境至今,他没有遇上过任何人,更没有碰上自己仅有的两位熟人,废柴师兄和郝大哥。 都说浮岛秘境里危机重重,但方阳到现在连只妖兽都没见到。 也因此,他同样没见到什么真正的值钱的灵植。天材地宝不光人类争夺,妖兽同样觊觎。 妖兽向来敏感,它们又长期生活在这里,对浮岛秘境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几乎每个天材地宝的生长地,都会有一只妖兽守卫,只待这灵植真正长成时,一口将其吞下,提升自己的修为。 而那些被灵植吸引过来的其他妖兽,或是人类,则都是守卫在此的妖兽的猎物。 当然,到底谁才是猎物,还要以实力来划分。 弱肉强食,是浮岛秘境里唯一的法则。 也不知道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在做什么...方阳一边走一边有些寂寞的嘟囔了一句。 亏他来之前怀揣着那么大的期待,结果进来了大半天,话本里那样跟凶恶妖兽搏斗,于各种危险的洞窟里寻得灵宝的紧张刺激剧情压根没有。 没有也就没有吧,好歹他收获了一兜的元灵草,大小也算个百元户了。 只是难免有些无聊,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唉,废柴师兄说的没错,果然话本里都是骗人的。方阳随手从路边捡了根草,叼在嘴里感叹道。 感叹完了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不对,也不全然是骗人的,他不就捡到了一个会跟自己说话的竹片了吗? 虽然跟话本上的不尽然相同,话本主角的是羊脂玉做的玉坠,他是表面看起来跟门派种的竹子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竹片。 话本主角的玉坠里是个慈祥和蔼且无偿提供无数功法秘籍的送宝老爷爷,自己这个竹片里的是个有些严厉的大哥哥,功法秘籍什么的是一本都没看到。 这么一对比,这个寄居竹片的大哥哥委实有点寒酸。 方阳其实倒是不求什么功法秘籍,有固然好,但没有,本也是应该的,那个神秘大哥哥能指点他剑法他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 你在吗?方阳掏出了自己挂在脖子上塞在衣领里藏好的挂绳,挂绳底部就是那枚竹片,他用神识试图跟神秘大哥哥讲话。 他安静等了片刻之后,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 唉。方阳长叹了一声,要是这个住在竹片里的大哥哥也能跟住在玉坠里的老爷爷一样,随传随到,陪他说说话就好了。 他试过很多很多次,但他的话总是石沉大海,翻不起一丁点浪花。 不知道这个大哥哥是不是不想理他,还是在睡觉?那么喜欢睡觉,怎么跟他的废柴师兄一样。 方阳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置身这片苍茫丛林中,走了许久都看不到人,眼前也是一成不变的高大乔木,他只能靠着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耳边除了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不知道藏在哪颗茂密树冠里鸣唱的鸟鸣,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簌簌。 方阳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他嘴里叼着的草同时掉到了地上。 他警惕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丛一米多高的灌木,刚刚那阵簌簌声就是灌木抖动发出来的。 此时又没有起风,那丛灌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抖动。 八成是灌木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方阳想到此,在停顿了一瞬间后,故意装作没有发现似的继续往前走。 但他本来随意拿着剑柄的手已然握紧,散漫的步伐也变得小心。 那短短的一阵簌簌声后,灌木丛重新恢复了原状,再没有任何一点异动或是异响。 但方阳知道那绝不是他的错觉,而且随着他距离的接近,他也隐约听到了一点刻意压抑的,却仍然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灌木丛后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妖兽? 极大的可能是妖兽。方阳心想,他虽然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终于来了!话本里那些凶险又刺激的冒险! 方阳在紧张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期待,少年人骨子里有种冒险的天性,因此他在察觉到异动的时候不是选择离开,反而是走上前。 他走到了距离那片灌木三米远的地方,他没有直接向灌木丛走去,而是故意拐了个方向,假装要转弯。 然后,在灌木丛后的东西以为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并且就要离开的时候,方阳突然转身,手中一直攥着的铁剑也于同时刺出。 本想着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但对方反应同样迅速,在方阳突然转身的时候,灌木丛后的东西也做出了反击。 铮一声,剑锋相撞。 竟然不是妖兽?方阳在感觉到顺着剑锋传来的金属撞击感时惊讶的想。 他看到了那跟自己的铁剑撞在一起的闪着寒芒的剑锋,剑锋上除了金属特有的冷光外,还有灵力流转的灵光。 方阳的视线顺着剑身往上,他又看到了刻有繁杂花纹的剑柄,花纹中间还镶嵌着蕴含强大灵力的灵石,一看就很贵,跟自己这柄朴素的连个花纹的铁剑不可相提并论,对方手里的八成是什么昂贵的灵剑。 最后,方阳看到那握着剑柄的手,瘦削且修长的,比成年男人稍小了一点的,少年的手,以及这双手的主人。 曹子睿!方阳惊讶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没想到他在浮岛秘境里第一个遇到的人竟然是曹子睿,这个他平日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的掌门亲传弟子。 喊完才发现两人的剑锋还抵在一起,各自的力道也没有松懈,意识到自己险些误伤了同门,方阳连忙主动收了剑,他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 最后一个你字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那抵到自己咽喉上的剑锋逼的住了嘴。 方阳收了剑,但曹子睿却并没有。方阳收剑的同时,他的剑锋前刺,堪堪停在了方阳的喉结前一寸。 他右手持剑,冷冷的打量收了剑,看起来毫无威胁性的方阳。 方阳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惊的怔愣了一会儿,同门相见,不应该是友好的打打招呼,唠唠家常吗? 曹子睿用剑锋抵着自己干什么?方阳在短暂的疑惑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他认识曹子睿,但曹子睿却不认识他啊! 原来是这样!自己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且还突然攻击他,曹子睿因此才不敢放松戒备。 方阳自以为想明白了关键,抬起双手想要扯扯自己道袍上那绣着小剑纹样的凌霄剑宗标志,告诉曹子睿自己是他的同门。 然而他手刚有抬起的动作,曹子睿的剑锋就前进了一寸,方阳连忙后仰,才没让那看起来削铁如泥的剑锋划破自己喉前的皮肤。 他当下不敢再瞎动,只口头解释道:我叫方阳,是外门的初级弟子,去年跟你同一批拜入凌霄剑宗的,我们是同门啊。 不能动手扯,方阳就换了个思路,他费劲的眨着眼皮,示意曹子睿看自己的胸前的门派图样。 可惜剑锋就抵在喉咙前,他连低头都不能,因此想要用眼神示意曹子睿看向自己的胸口,实在是个很有难度的动作。方阳显然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他做这个动作看起来就是眼皮在抽筋,滑稽又好笑。 曹子睿的目光还是很冷,并没有被方阳滑稽的表情逗笑,他的视线也并没有下移,因为他并不需要看。 早在他躲在灌木丛后面的时候就发觉了这个人是自己的同门,但是他仍然没有放松一丝一毫的戒备。 方阳见曹子睿不为所动,终于发现了不对。 曹子睿的反应很不对劲,按理说自己先是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后又主动收剑,怎么说也表现出了自己并没有敌意,并且很可能认识对方。 即便曹子睿不认识自己这个同门,亦或是不相信他的同门身份,但至少不应该这样举剑相向,而是询问自己几句,验明身份吧? 但曹子睿毫无这样的意思,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方阳身上,眼中只有冰冷的戒备。方阳毫不怀疑,自己但凡表现出任何一点可能会攻击的动作,曹子睿都会将自己一剑穿喉。 但在此之前,他却也并没有真的要杀了方阳,他只是戒备,他一切反常的有些过分敏感的进攻举动,都只是因为害怕方阳会伤害自己。 害怕?方阳一愣,他很确信,在曹子睿冷冰冰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被重重掩藏,却仍然泄露了些许的害怕。 曹子睿可是筑基期,并且碾压全门派同为筑基的同门,他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要害怕一个修为跌到炼气三层的方阳? 而且他们是同门不是吗?同门之间怎么会互相伤害呢? 不,不对。方阳突然意识到,也许曹子睿早就发现了自己是他的同门,但他仍然举着剑。 僵持中,一滴汗珠从曹子睿的额角滑落,方阳的视线跟着那滴汗珠在曹子睿的脸上移动,汗珠流经唇边,他注意到了曹子睿紧紧抿起的,苍白且毫无血色的唇。 汗珠从脸颊落下,滴到了胸前的衣领上,方阳又注意到了左肩上那片有些异样的深黑色道袍,黑色中隐隐透着深红的色泽。 方阳鼻尖微微耸动,后知后觉的嗅到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 联想到他接近灌木时听到的粗重的难以掩盖的呼吸声,不难猜出... 你受伤了?!方阳的双眼微微瞪大,惊讶的看着疼的不断流下冷汗的曹子睿。 浮岛秘境里的气候不同于外界,虽然阳光明媚,但却并不炎热,曹子睿额角的汗水分明就是因为疼痛而流出的冷汗。 虽然不知道曹子睿在这半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导致了他草木皆兵,连自己的同门都不肯相信,即便他左肩的血迹仍在不断扩大,他还是不肯放下剑,为自己止血。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7) 曹子睿没有回答,被方阳发现了自己受伤的事,他的眼神反而还更冷了一点,因为这对他而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他越是弱小,对方越是可能对他动手。 方阳不知道曹子睿的心思,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掏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他这一举动刺激到了曹子睿,剑锋立刻又前递了一寸。 方阳连忙退后一步,同时迅速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储物袋里有治疗外伤的伤药,可以帮你止血! 曹子睿听完,眼神闪烁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再继续攻击。 但他也没有采信方阳的话,他只是继续举着剑,示意方阳不要乱动。他不敢赌,赌方阳从储物袋里掏出的到底是疗伤的伤药,还是杀死他的法器。 方阳只得无奈的站在原地,眼看着曹子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虽然曹子睿没给自己什么好脸,但方阳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伤情。 到底同门一场,而且曹子睿对方阳而言,意义有些不同...他是方阳的目标,是方阳想要超越的人。 方阳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打败对方,他关注着这个对手,羡慕着这个对手,同时也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希望曹子睿平平安安的,这样自己才好在修为大成后去挑战他。 但曹子睿偏偏就像块顽固不化的石头,执拗的举着剑,全然不顾自己不断流血的伤口,大有就这么跟方阳耗到自己流血而亡的架势。 方阳心里正焦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是那个好听的大哥哥的声音! 方阳来不及开心,因为男人的语气急促又焦急,他在方阳识海里厉喝:快跑! 快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 方阳被这两个字喊懵了,并没有照做。 而与此同时,叮铃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声。 方阳顺着响声看去,是曹子睿腰间系着的铃铛在响,这铃铛刚刚自己跟曹子睿动手时,那么大的动作幅度,都没有发出一声响动。 但现在,曹子睿好端端的站在原地,它竟然突然无风自响了起来。 方阳不明白这铃声意味着什么,但曹子睿却陡然变了脸色,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突然收剑,不再管方阳,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就往前跑。 方阳莫名其妙的看着曹子睿努力奔跑,却因为受伤加脱力,跑的比走快不了多少的蹒跚背影,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为他背后突然传来一丝热意,温度飙升,很短的时间内,这小小的热意就升温成了灼人的热浪。 有流火从远方疾驰而来,那是全身燃着火焰的箭矢。 金色的箭尖,赤红的火焰。 金箭飞行的速度极快,快到它从原地飞掠过时,火焰的余浪仍在空中燃烧。 它一路行来,空中是数米长的焰尾。 而这道带着毁灭一切的高温火焰的致命箭矢,笔直的向着方阳所在的位置射来。 方阳放大的瞳孔里是那金红二色互相交织的流火,而耳边传来男人又一次的大吼:趴下! 终于弄清楚了刚刚那个神秘大哥哥为什么要自己快跑,现在跑已然来不及了,趴下或许能躲过一劫。 方阳下意识的就要照做,然而他看到了在前方蹒跚着将将走出了几米的曹子睿。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金箭,估量了一下飞行的轨迹,他突然意识到那箭矢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曹子睿。 自己趴下固然会没事,但曹子睿就... 方阳内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他并没有挣扎太久,时间容不得他犹豫,他突然一咬牙,迈开步伐往前跑了两步,然后不管不顾的往前一扑。 他这一扑扑的很准,直接将捂着肩膀走路的曹子睿扑的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了地上。 曹子睿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但方阳用力的按着他的肩膀,无论怎么样都不撒手,让曹子睿和自己一起紧紧贴在地面上。 两人刚趴到地面后还不到一秒,致命的火焰就从他们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掠过,然后轰隆一声,金色的箭矢插入了两人前方的地面。 箭矢周围直径三米的地面开始坍塌、下陷,龟纹状的裂纹在大地上蔓延,堪堪停在两人身前。 崩裂的山石向四周溅射,方阳趴在曹子睿身上,用自己同样瘦弱的少年身躯帮曹子睿挡住了这些砸向两人的石块。 小石块还好,尚且能忍,但偏巧有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中了方阳按住曹子睿的手,方阳疼的发出了一声闷哼,但他仍然没有放手。 曹子睿被方阳牢牢的按在地上,他只有一开始挣扎了两下,但随着那从自己上空飞掠过,虽然没有接触却也能感觉到的灼人热浪,他也意识到方阳扑向自己是为了什么,当即不再乱动。 他脸埋在地上,看不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方阳的表情,但他听到了耳畔那身闷哼。 曹子睿的心情一下有些复杂,要不是方阳突然扑向自己,自己怕是已经跟那些崩裂的石块一起,粉身碎骨了。 明明素不相识,自己又屡次拔剑相向,方阳在这样的时刻,仍然选择了保护自己。 他对同门之间所谓互帮互助的情谊本已失望透顶,却又在心灰意冷之际,遇上了这么一位好心到透着股傻气的同门。 他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遇到了该相信的人时却又满心戒备,不敢托付信任。 想到此,曹子睿苍白的唇不由抿了抿,趴在地上的五指微微的攥紧。 金箭砸向地面掀起的烟尘慢慢散去,方阳小心的抬头望望四周,似乎没什么危险了,便一边甩头一边站了起来。 他抖掉自己头发上衣服上沾的灰尘和碎石,又冲着趴在地上的曹子睿伸手,关切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曹子睿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时没有伸手去握,而只是定定的看着方阳。 看的方阳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着曹子睿的性格一向是以不好接近而闻名的,大概也不想要自己伸手拉他,便有些尴尬的缩了回去。 然而他刚刚缩了一半,曹子睿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借着方阳的力道站了起来,低低的回了一句:没事。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方阳还是难以言喻的惊喜加开心,曹子睿终于跟他说话了! 这个向来独来独往,跟他们这些初级弟子们连面都见不了几面的超级厉害的同门,跟他说话了! 方阳不由露出了一个傻笑,曹子睿是他的目标,同时,也是他的偶像,都是同样的年纪,曹子睿已然站在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当然,方阳不止一个目标,他的终极目标是打败天界那位有战神之名的应龙,但这终归太遥远了,还是曹子睿更接近一点。 笑完了,他才想起来冲曹子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他一肚子疑惑,按理说曹子睿的实力,筑基之内应该难逢敌手,而浮岛秘境内最高的修为就是筑基期。谁有能力让曹子睿那么狼狈? 而且...方阳望了一眼那半个箭身都插入了地面的金箭,这金箭又是什么来路?刚刚那一箭的威慑感,远超方阳至今的所有认知。 他多少也旁观过筑基期的比武,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这金箭的威力绝对在金丹以上。 是...曹子睿将将说了一个字,变故突生。 小心!方阳的视线放在那金箭上,也因此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金箭的异动。 那半截箭身插入地面的金箭在微微的颤动,周围坚硬的土壤随着箭身的颤动而崩裂,眼看着金箭就要破土而出。 方阳立刻伸手拉着曹子睿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是在他们刚退开的时候,那金箭也同时从土中重新飞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箭身没有再燃着火焰,它也没有再射向曹子睿,而是箭头调转,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并没有飞太久,不过堪堪飞了十来米的距离,箭身就停住了。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人握住了悬于半空中的箭身,目光在曹子睿和方阳身上来回逡巡。 曹子睿看清男人面容的同时,表情立即变得森冷,森冷之下还含着被欺骗的愤怒。 而挡在他面前的方阳也眉头紧锁,他同样认识这个男人,对方穿着跟自己和曹子睿同样款式的道袍,一脸熟悉的嘲弄神情。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竟然还能碰上一箭双雕这等好事,哈哈哈,要么说好事成双,祸不单行呢。只是这好事是我的...吕成业笑眯眯的用手中的箭尖指了指两人:祸是你们的。 曹子睿闻言,忍不住咬了咬牙。他进入浮岛秘境后不久,就意外碰上了这位同门,他只当是碰巧,吕成业又极尽拍马屁之能,说什么自己实力卑微,恳请曹子睿多多照应。 左右也是同门,联想到师父临行前的嘱托,是该照应照应,再说那么大的秘境里碰见也是缘分,曹子睿便应允了。 他跟吕成业结伴而行,一路上吕成业忙前忙后,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又问他渴不渴,热情的有些让曹子睿招架不住。 他一开始都拒绝了,但经不住吕成业软磨硬泡,为了让对方安静一点,就接过吕成业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水,吕成业说是什么花泡的花茶,清凉去火。 清凉去火是没感觉到,倒是在喝完那花茶后不久,两人遇到了一只筑基期的妖兽。 曹子睿并不慌张,他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他一个人就足以应付。因此他示意吕成业在一旁等待,自己来动手解决掉这只妖兽。 吕成业连声道谢,又拍了一通马屁,直将曹子睿的冰山脸拍的都有些綳不住了,然后才退到旁边安静的观战。 曹子睿和妖兽战的正激烈的时候,却突然冷不丁的察觉到自己丹田中的灵力在大量流失,他内心兀自惊疑不定,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迫于身前的妖兽步步紧逼,只得专心迎战,却不想,他即将费力将那妖兽斩杀的时候,身后袭来了致命的赤红色流火。 这是他未曾有防备过的地方,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一路追捧巴结自己的同门会突然动手试图杀死自己。 而且是毫无余地的,一击绝杀。 那时曹子睿的剑正架着妖兽的利齿,腾不开手,并且修为也因为大量损失的灵力而即将跌破筑基期,他仅有的灵力对付这只妖兽已是勉强,根本无力防备身后的偷袭。 万幸,他身上戴着师父给的防御法器,那法器的防御性在地阶中也是上品,足可以挡下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按理说,此行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但偏偏,吕成业手中那金箭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明明只有炼气七层的实力,使用那金箭,竟然一击穿透了这件地阶防御法器。 好在地阶法器在崩碎前帮曹子睿挡住了绝大部分威力,因此他才能在那样必死的杀局中侥幸活下来。 但他的左肩也受了不轻的伤,来不及疗伤,他趁着对方一击落空,正惊疑的时候立刻转身逃跑。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这个叫吕成业的同门是真心实意的想杀死自己,曹子睿当然不会乖乖等死。 他一路东躲西藏,本想着暂时恢复些灵力,好喘口气,却不想他的灵力毫无恢复的迹象,反而在止不住的流失,他眼下的修为已经从筑基初期跌到炼气九层。 直接跌破了一个大境界! 这其中的损耗远超从炼气七层跌到炼气三层的方阳,因为每一个大境界都是一道槛,从炼气十层晋升筑基所需的灵力对比炼气期的每层灵力,强了十倍都不止。 最要命的是,跌破筑基之后,曹子睿也失去了御剑飞行的能力,他只能靠着双腿逃跑。 曹子睿在逃跑的途中也意识到八成是对方的那壶花茶有问题。他本以为同门之间的情谊,就该像师父说的那样,团结协助,一致对外。 因此,虽然不认识吕成业,但仅仅看着对方那身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道袍,他就答应了对方同行的请求,并且毫无戒心的喝了这样一个陌生人递来的水。 他交托出去的信任,换来的就是这样凶狠歹毒的杀局。 他一边逃跑,也一边在内心告诫自己,绝不可再轻信他人。尤其是同门! 因此,他躲在灌木丛后,发现另一位同门,方阳的时候,毫无上前打招呼或是求援的意思。 身为同门的吕成业想杀自己,难保不会有其他人也抱着这样的心思。而且谁知道方阳出现在这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 就像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在随机传送的浮岛秘境里遇见吕成业是对方蓄谋已久的。 他只盼着方阳不要发现自己,他肩上的伤口在不断作痛,流失的血液和撕裂的伤口让他越来越虚弱。 方阳虽然看起来只有炼气三层,但若是方阳和吕成业一样有什么可以越级挑战的法器,他就必死无疑了。 然而他躲在灌木中时,左肩不慎碰上了横生的枝干,这些枝干看起来并不如何粗壮,但不经意剐蹭一下,都会刮破一层皮。 更何况他已经皮开肉绽,衣料和血肉沾在一起,难以分开的左肩? 剧痛让曹子睿忍不住痉挛似的抖动了一阵,他将痛呼死死压在喉咙里,期盼方阳没有发现。 然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方阳虽然装着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但终究还是发现了藏身于灌木中的自己。 并且,果不其然的,方阳直接对着自己出剑。 又是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曹子睿心灰意冷又绝望的想。 他不想认命,因此拼着虚弱的身体,举起剑迎上。 接下里的发展有些出乎他所料,方阳在看清自己后竟然主动收了剑。 而且表现的实在是有些傻,完全不像个心机歹毒的人。 但曹子睿刚刚吃完一次亏,说什么也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 因此他寸步不让,谨防方阳这一切傻里傻气的举动都是在欺骗自己,好让自己在警惕松懈的时候趁机杀死自己。 他没有直接杀死方阳,因为他并不确定,如若方阳真的不是在骗人,而是真的傻,他岂不是错杀了同门? 即便自己命悬一线,曹子睿也不愿做这样为求己身安稳,而不择手段的小人。 所以他僵持不下,杀不能杀,放又不敢放。 内心正纷乱如麻时,响起的铃铛声让他不得不做出了决定。 这是他师兄,薛仁送给他的法器,可以发出预警的铃铛,他进入浮岛秘境后一直随身带着。 这铃铛也确实如薛仁所言,一但危险逼近,就会发出响声,他之前跟吕成业遇到妖兽时就曾经铃响过。 这法器的原理其实是可以感应到杀气,一开始吕成业小心的掩藏着自己的杀气,所以之前两人结伴而行时铃铛并没有响。 但在吕成业动手失败后,他就完全不用遮掩了。那些外泄的杀气被铃铛感应到,在曹子睿逃跑的途中,每次吕成业逼近,铃铛都会发出响声。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8) 现在铃声又起,很有可能是吕成业又追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吕成业是怎么在这样的密林中一次次的找到自己,但他已经没有能力跟手握多件高阶法器的吕成业相斗了。 他只能逃跑,不管不顾的逃跑。 方阳到底是不是跟吕成业一伙,亦或只是无辜的同门,他都管不了了。 他虽然不愿错杀同门,但也没有舍己为人的好心。 他自身尚且难保,自然不会去管方阳如何。 然而...他抱着这样自私的想法,方阳却不是。 在那样生死一线的时候,是不容任何迟疑,或者伪装的。 方阳在那时的任何选择都是他最真实的想法。而他的选择是,冒着会跟自己一起死在金箭下的危险来救自己。 被方阳扑倒在地时,曹子睿内心复杂的万般心绪中,其中占比最重的,其实是羞愧。 方阳不知道曹子睿内心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样的危机时刻,他难得的聪明了起来。 是你?!方阳凭着眼前仅有的几个线索大概的拼凑出了真相。 曹子睿为什么会这样对身为同门的自己满心戒备,又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八成就是在吕成业手上吃了一次亏。 是我。虽然方阳没有完整的问出来,但也不难猜到,吕成业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完全不担心他追杀同门的事被方阳听到后会传出去,死人又怎么会说话呢? 而且他本来也没想过放过方阳,他心眼向来小,对于跟自己有仇怨的人,素来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浮岛秘境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碍于薛仁的命令,他不得不先行解决掉曹子睿这个惹人厌的师弟。 等解决掉曹子睿之后,他再去杀了方阳和封烨这两人也不迟。 说起封烨,吕成业就恨的牙痒痒,他本来是风光无两的冠军,谁料到封烨这个看起来很好捏的软柿子突然跳出来搅局。 而且偏偏自己还输了! 炼气七层的自己,输给了一个练了三年,才练到炼气三层的废物! 奇耻大辱! 吕成业那日被封烨一脚踹下擂台后,疼的捂着腹部好一阵才缓过来,然后趁着众人都在围观那抢走了自己风头的封烨的时候,灰溜溜的溜走了。 这口气他当然咽不下,但他也不敢再去找封烨的茬。 他左思右想,觉得那一日输给封烨只是自己倒霉,好端端的剑身突然就裂了,不是倒霉是什么? 否则如若剑身没裂,封烨那最后一剑也不会突破他的防御。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七剑之后,就是封烨力竭的时候,自己只要挡住那一剑,赢家就是他。 想是这么想,但吕成业又总是想起封烨刺出最后一剑时那股令人心胆俱寒的杀意。 光是回忆,都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因此,他虽然觉得封烨打赢自己完全是狗屎运,但就是没胆子再去挑战一次。 但现在却不同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手握重宝,连筑基期的曹子睿都能杀,一个炼气三层的封烨,剑术再强,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本来的打算是先解决掉曹子睿,然后再一边寻找灵植一边寻找方阳和封烨,将这些碍眼的人一口气在浮岛秘境里打包解决。 三个人上路好歹有个伴,他还是挺仁慈的。 只是出了一点点意外,没料到曹子睿身上藏着件如此厉害的防御法器,在那种几乎必死的攻击下还能活下来,虽然也受了伤,但远远不致命。 他只得将自己的其余计划往后顺延,带着一丝被搅乱计划的怒意一路追杀曹子睿。 却没想到,追到这里,竟然又遇上了方阳,这个同样在他追杀名单里的倒霉鬼。 吕成业只感觉自己时来运转,今日就是他扬眉吐气,一举将自己的仇人一网打尽的好日子。 至于封烨... 你那废物师兄竟然没跟你在一起?吕成业可惜的摇了摇头:罢了,解决掉你们再去干掉他也不迟,我一定不会给他个痛快。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已然咬牙切齿。这三个追杀名单中,他跟曹子睿无冤无仇,完全是听薛仁的命令行事,对于方阳,虽然讨厌,但却也没有那么大的怨恨,只是他也不介意送方阳一程。 只有封烨,他永远忘不了封烨将自己从擂台上踹下来时那种看着蝼蚁一般的轻蔑神情。 明明是凭着狗屎运赢的,一个只有炼气三层的废物,怎么敢这样轻视自己? 封烨已然在吕成业狭隘的心中占据了仇恨值榜首,方阳和曹子睿加起来还不及封烨的一个小数点。 但很可惜,封烨并不在这里。虽然可惜,但也是情理之中,一箭双雕的好事本已是难得,他的仇人总不可能就那么凑巧的聚到一起,串成串等着他来杀吧? 吕成业兀自惋惜,却全然不知,封烨真的某种意义上,也在这里。 并且通过跟方阳连通的神识,听到了三人的全部对话。 诱着他继续说话,拖延时间。封烨在神识里对方阳叮嘱道。 经历了先前两次预警,方阳已然对封烨的话深信不疑。虽然不知道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但他还是准备听话的照做。 他在心里答应了一声:好。 封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就不再停留,直接从海底洞窟重新跃入海中。 吕成业手中那支金箭看起来只是地阶法器,但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箭射来时,威力远超寻常的地阶法器,几乎已经逼近了天阶法器的门槛。 这绝不是如今的方阳和曹子睿能应对的。 因此封烨这回并没有指挥着方阳去打败吕成业,对战白鼻魔熊虽然凶险,但总归有机会赢,所以他没有出手,但这回,方阳他们毫无机会。 这件事,非得他来解决不可。 封烨加快速度在海水中游动,方阳不知道能拖延多久,他必须抓紧。 然而,他刚刚游出通向海底洞窟的那处狭窄的通道后不久,还未来得及从深海中上浮。 封烨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漂浮在原地,眉头紧锁的打量四周的海域。 他头顶是浮岛厚达三百米深的岩层,光线被岩层隔绝,他所在的位置,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有。 四野所见,都是漆黑如墨的深海。 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危险。 海水在震荡,有东西在海中游动。 而且数量众多,体型巨大。 封烨的视线将自己身周三百六十度的海域都扫视了一遍,四面八方,他都感觉到了有东西在接近。 长着丑陋吸盘的触手从脚下的深海中伸来,数十条粗壮的触手散落成花瓣状,在他周围绽放。 然后于黑暗中,花瓣慢慢的合拢,试图在猎物一无所觉的时候将其绞杀。 嘁。封烨有些焦躁的嘁了一声,他一路行来都没遇到什么妖兽,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妖兽群包围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着急,越是被其余事情绊住了脚。 分布于封烨四周的触手小心且缓慢的合拢,其余妖兽们同样在悄无声息的准备着自己的杀招。 而三百米之上的陆地上,方阳用自己的身子半挡在肩膀受伤的曹子睿的身前,同时小心的观察着吕成业的一举一动,谨防对方什么时候突然动手。 海陆两端的战场,都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爽到就好。 我过的很好,别担心。(露出被掏空的微笑) 我又变成了没有存稿裸奔的作者,鸽子精带着存稿修炼成人的梦想破灭了。 明天的更新不知道几点,早则九点,晚则...十二点前吧?(ps:明天是指8.1) 第48章 恼羞成怒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方阳见吕成业没有再说话,似乎想要直接动手, 连忙又起了个话题道。 反派死于话多, 这个道理其实多看点话本, 多听几段评书, 总能参悟。 吕成业不是不知道,但就跟每个知道这个道理的反派一样,知道归知道, 面对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的胜局时, 总是忍不住嘚瑟两下。 吕成业就抬着下巴嘚瑟道:这还用问吗?方阳,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 顶多是你顶撞过我,我废掉你半身修为,咱们的债也算抵了。 烈阳花是你叫人放在我碗里的?方阳惊讶之中又带着丝果然如此的问道。 你到现在才发现?哈哈,你这么蠢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自己下毒的事败露, 吕成业毫无慌张,反而不屑的看着方阳, 边看边摇头叹息,似乎在惋惜这模样周正的少年怎么就是没长脑子。 你!方阳紧攥着剑柄,愤怒的将将喊出一个字。 但是!吕成业陡然拔高的语调盖过了方阳的声音, 他继续着自己先前的话题, 语气森冷道:谁叫你那废物师兄那日这样羞辱我?明明是走了狗屎运赢的我, 胜之不武!结果人人都道他才是众望所归的冠军,我这个真正的冠军反倒成了个笑话! 被方阳挡在身后的曹子睿听的心里一动,他终于想起来了吕成业是谁, 原来就是那日炼气期比武的最终冠军。 而吕成业口中的,方阳的废物师兄,应该就是那位剑法精妙到自己都难以企及的名为封烨的初级弟子。 封烨赢吕成业可不是什么狗屎运,曹子睿看的很清楚,吕成业的剑没有问题,崩断也完全是因为封烨反复的击打所致。 然而清楚归清楚,他此刻也没有反驳吕成业,一但激怒对方,吕成业可能会恼羞成怒的直接对着他们下杀手。 虽然拖延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解决眼前危局的办法,但总归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因此曹子睿只是沉默的站在方阳身后,同时暗暗调息灵力。 你对我下毒,不就是不想让我参加下午的比赛吗?方阳得知了吕成业是向自己下毒的人之后,也很轻易的猜到了吕成业下毒的原因。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劲敌,挡了他夺冠的路。 你才是个废物!方阳冷冷的回敬道:你连跟我正面对抗的勇气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说别人胜之不武! 闻言,吕成业的五指猛地攥紧,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方阳说中了他的痛处,他恼羞成怒,气的脑门上爆出青筋。 然而就在他即将遏制不住怒火的时候,他又突兀的平静了下来。他重新扬起嘲讽的笑容:随你怎么说,将死之人,总得给你点说遗言的权力不是? 你我本无大恨,要怪就怪你倒霉,谁叫你跟谁混在一起不好,偏偏跟封烨混一块?吕成业说话时拿着金箭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是准备动手了。 不行,他拖延的时间还不够。方阳有些焦急的想,那个神秘大哥哥在说完那一句让自己拖延时间后就没声了,他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在神识里向对方提问,然而却没有回音。 总不可能是又睡着了吧? 封烨当然没有睡着,他能睡着才怪。 陆地上的战斗尚未开始,但三百米深的海域里,战斗的号角早已吹响了。 那围拢在封烨四周,如菊花的花瓣一样分布的触手,早在方阳跟吕成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合拢了。 封烨被困在这触手组成的囚笼中,而且这囚笼还在不断的缩小,触手上那些开合的吸盘一但接触皮肤,少不得得直接连皮带肉的撕扯掉他一大块皮肉。 而他手无寸铁,连把能斩断这些触手的利器都没有。 情势似乎糟的不能再糟了。 没想到得手的那么容易。以章鱼为代表的围聚在此的妖兽们心想,天界上神下令杀死的人,在他们的设想中,必然是非常棘手的。 哪料想这个人类在深海中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眼看着就要被章鱼吃掉了,其他妖兽们连出手都不用出手。 几乎所有的妖兽们都这样想,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除了一只混迹在妖兽群中,却跟其余所有妖兽都格格不入的黑色的鱼。 海里居住的生物体型对比陆地上的生物,一般更为庞大,因为海水的浮力缓解了体重对身体的负担。 而在深海中生活的妖兽,则比一般的海洋鱼类,还要庞大个几倍。那只用触手囚禁住封烨的章鱼一根触手都有数十米长,整个身体大小堪比一只成年的抹香鲸。 而这只黑鱼在这样一群一个赛一个大只的妖兽中,显得与众不同。 并不是说他苗条。 这黑鱼与其说是鱼类,不如说是鲸类,他体表并没有鱼类该有的鳞片,只有油光水滑的藏有厚厚脂肪层的皮肤。 这黑鱼就是正常的鲸类大小,模样也很正常,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种鲸鱼,但确实跟人们认知中的鲸鱼长的大差不差。 而且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灵力的波动,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走错片场的无辜鱼众。 然而他周身数米之内,别的妖兽连靠近都不敢,他们有意的避开黑鱼的所在范围。即便有妖兽不小心靠近,也立刻在反应过来后远远的退开。 能让这群在海底称霸惯了的妖兽们如此畏惧的鱼,当然除了郝沉不做他想。 只是这并非他的本体,而不过是他的一截扇骨所幻化的身外化身,这扇骨在陆地上可以幻化成乌鸦,到了海里,就成了一只黑色的鲸鱼。 也因此,他得以将体型控制在这样不太起眼的范围内,偷偷的混在妖兽群中接近了封烨。 否则若是他真的变换出原型,这小小浮岛,怕是要被他化鲲时掀起的海啸直接淹没。 而且郝沉也不想那么早暴露身份,他的原型实在是太大只了,想看不到都难,他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用身外化身跟着妖兽们来围观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他的人形本体,则还漂浮在三公里远的海域外,眉眼轻阖,用神识控制着黑鱼的行动。 他眼见着封烨似乎无知无觉的被章鱼触手组成的囚笼围住,生死不知。 安安静静的漂浮在海水中黑鱼不由焦躁的甩了甩尾,他说要格杀勿论,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不放两句狠话实在难解他心头那口痴心错付般的郁气。但话放完了,气也消了。 他并不想封烨死,这个人身上还有太多谜团,而且这样有趣。若是就这样死了,他岂不是又得回到冰封万里的北冥,无聊的睡觉? 但他也没有收回命令,这群妖兽最高不过是元婴期实力,封烨应该可以应付,正好借此,再探探封烨的实力。 他本着这样的想法围观至今,却不想,那章鱼的触手围成的囚笼越缩越小,而被困其中的封烨至今未有逃脱的迹象。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39) 黑鱼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他估计错了封烨的实力?还是说这家伙完全不通水性,在漆黑的深海里就是个睁眼瞎,所以毫无反抗的能力? 要真是这样...他要不要去救他一把? 身体总比大脑的反应要快,他心里还未得出答案,尾巴已经诚实的甩了两下,往前游了几米。 然而未等他真正出手,海水突然激荡了起来。 波澜的来源是那只围困住封烨的章鱼,章鱼的触手重新散开,同时,章鱼愤怒的声音通过神识传到了每一个在此的妖兽耳中:他跑了! 跑了?黑鱼惊讶的看着章鱼散开的触手,触手中空空如也,只有几缕在漆黑深海中异常醒目的淡淡金色光点。 那是已经运行完的即将消散的阵纹。 传送阵。郝沉认出了这阵纹的用途。封烨被章鱼触手围困住的时候,虽然看似是糟到不能更糟的境地。 但在那囚笼中,正好也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画好了传送阵,神不知鬼不觉的摆脱了危局。 在短暂的惊讶后,郝沉的心情就变成了欣喜,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这远远没有结束,郝沉是抱着要掀掉封烨的马甲的心态来的,怎么可能让封烨这么轻易的就逃脱? 那传送阵画的速度快,同样的,传送的距离也十分有限,他一定还在这附近。约莫是配合了什么隐匿气息的办法,所以让连郝沉在内的所有妖兽们失去了他的行迹。 郝沉用神识向章鱼支会了这一点,得到命令的章鱼立刻号令其余妖兽们一起,一寸寸的搜寻这片海域。 平静的海水变得狂乱,大大小小的妖兽在这片海域中穿梭,搜寻。 黑鱼同样在观察四周,他不像其他妖兽们那样到处乱跑,他更像是坐镇中军的将军,在原地纵观全局。 封烨会去哪呢? 郝沉感受着周身处处激荡的海水心想。妖兽游动掀起的波澜太多太乱,让他有些辨识不清。 突然,他的正上方也荡起了一点细微的波澜,郝沉一开始没有在意,只当是有妖兽不小心游到了他这里。 然而,那波澜越来越近,离他不过三米的距离。 什么妖兽那么大胆敢接近自己?黑鱼有些惊奇的想。 未等他想明白,那大胆的妖兽就做出了更大胆的举动。 他站上了黑鱼的背脊。 郝沉身为堂堂北冥之主,即便这黑鱼只是他一点微不足道的身外化身,也容不得别的生物踩在他背上。 但他这回却反常的没有在对方站上自己背上的同一刻,勃然大怒的将对方甩下去。因为那并不是妖兽,而是用了隐息阵的封烨。 郝沉:...... 漆黑的鱼脸上是见鬼了般的呆滞。 封烨竟然哪里都不去,不偏不倚的来到了他这里。 这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冤家路窄呢? 其实都不是,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巧合。 一如郝沉所想,封烨短时间内画的传送阵可以传送的距离十分有限。他不可能直接摆脱这群妖兽的包围。 但他也没有时间在这里久耗,他虽然让方阳拖延时间,但吕成业随时有可能动手,他必须尽快赶到陆地。 跟这群妖兽正面对抗他固然不杵,但未免太耗时间了,所以封烨想了这么个法子,在传送阵传送完的同时启动隐息阵,悄悄的离开这里。 而他来到郝沉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只有这个方向没有妖兽在游荡。其余所有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妖兽在搜寻自己的踪迹。 只有这里,妖兽们连接近一下都不肯。 所以封烨会遇上郝沉幻化成的这只黑鱼,实属必然。 封烨看着自己脚下这乖顺的漂浮在水中,顺着水流飘荡的黑鱼,谨慎的打量。 这黑鱼表面看起来,真的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鲸鱼,完全没有灵力的痕迹。 这样的鲸鱼,在宽阔的海域里到处都是,并不少见。他脚下的这一只看起来也很正常。 但在这样一片妖兽环绕,鱼群绝迹的海域里,孤零零漂浮于此,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黑鱼一定有问题。 而且自己踩在这鱼背上,这鱼竟然连点反应都没有,这又一次印证了封烨的猜测。 联想到其他妖兽唯独不敢接近黑鱼所在的这片海域,不难推想出,这黑鱼才是引来妖兽群的罪魁祸首。 否则他来时那样安静,怎么就那么凑巧,离开时被那么多妖兽一起包围了? 封烨越想越笃定,唯一的疑惑是,他初来乍到,跟这鱼又没有什么仇怨,怎么偏偏就找上了他? 不对。封烨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他跟浮岛秘境里的鱼是没什么仇怨,但某只北冥来的海产,可就不一定了。 封烨突然蹲下身,他半跪在黑鱼竖起的背鳍旁,脚下是柔软有弹性的皮肤。 封烨对着脚下的黑鱼,试探着轻唤了一声:郝沉? 刚刚还柔软的皮肤猛地绷紧了,本来还时不时在海水里甩两下的尾巴也不甩了。 这黑鱼好像被施了石头人魔法,一瞬间成了雕像。 封烨:......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这反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他眼皮抽搐着看着脚下这阴魂不散的黑鱼,他万万没想到这块本以为已经甩掉的牛皮糖竟然卷土重来了,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他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郝沉漆黑的鱼脸终于有了几分綳不住的架势,封烨的马甲还没扒掉,他竟然率先被扒掉了。 不!不行! 他绝不能就这样承认! 所在在短暂的僵硬后,这只本来温顺乖巧的黑鱼突然变得狂暴了起来。 他大力的扭动身体,想要将封烨从自己背上甩下去。 封烨连忙抱紧了鱼身,同时对着被戳穿了身份恼羞成怒的郝沉解释道:你先听我说,我现在很急... 恼羞成怒的人会听他说话吗? 当然不会。 黑鱼打定了主意要我不听我不听,他更加用力的扭动身体,同时在海水里横冲直撞。 黑鱼虽然身形并不苗条,但游动的速度却出奇的快。封烨虽然四肢并用的想要抱紧他的鱼身,但奈何这藏着厚厚脂肪层的皮肤实在是太滑了,他根本没处使力。 他很快就被郝沉甩了下来,此处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妖兽的耳目。 并且他们同时得到了郝沉的命令,立刻飞速游了过来,将封烨团团围住。 丑陋可怖的触手再次拦住了封烨的去路,布满利齿的大张的鱼嘴从他身后袭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溜掉,封烨打量着围住自己的妖兽群,以及那躲在妖兽群后方,甩着尾巴远远的围观的黑鱼,有些焦躁的想,看来此战是避无可避了。 而陆地上,封烨分身乏术,一直没有回应,所以方阳只得绞尽脑汁的再想办法拖延时间。 他又一次打断了即将动手的吕成业:你有理由杀我,但你为什么要杀他?他说话时用眼神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曹子睿。 吕成业跟着方阳的视线看去,他下意识的就要回答:因为...然而在话将出口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来,薛仁的三令五申,绝对不可以把他透露出去。 对着两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吕成业想是这么想,但终归没有说出来,因为薛仁逼着他立了誓言,一但泄露,他会直接经脉尽断而亡。 而且拖了那么久,他也有点不耐烦了。早点解决掉这两个人,他也好去赶紧搜寻点宝物,这一趟浮岛秘境之行,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所以吕成业在说完因为两个字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杀意:你们到地狱里去问阎王爷吧!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右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柄古朴且刻有不知名红色图腾的木质弯弓,他将金箭置于弓上,张弓搭箭。 弯弓无弦,却在手指放到弓弦位置的时候,弓身黯淡的红色图腾像是被点燃的炭火,越来越明亮。 随着吕成业捏着金箭箭尾的手指不断后移,那图腾也越来越炽烈,最终,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通过无弦之弓传导到了金箭上,这件本该只有地阶评级的法器一下获得了远超同阶的恐怖力量。 摧毁一切的庞大灵力在箭身上聚集,并且向四周溢散。 箭还未离弦,但方阳已经被这金箭将发未发的威慑感慑住了心神,大脑一片空白,傻站在原地。 跑!封烨一手抓住挥向自己的触手,抬起头对着三百米远的陆地上的方阳大喊。 方阳被这喊声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光是看着这金箭,都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联想到刚刚金箭插入地面时山崩地裂般的破坏力,他绝对无法抵挡!方阳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吕成业的弓弦也即将拉满,火焰越燃越烈,金箭即将离弦。 方阳拽住同样被吓呆住的曹子睿的手,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跑。 而在两人刚刚转身的同时,弯弓满月,金箭离弦。 流火再现,方阳在奔跑中回过头,放大的瞳孔里是那在眨眼间就已经飞驰到自己眼前不足一米远的金箭。 因为距离的接近,本该细小的箭尖在方阳眼中放大了数倍,漆黑的瞳孔被金红二色点亮,少年人瘦弱的身躯也即将被燃尽一切的烈火包裹。 生死一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建议你们十二点再来看更新, 没有存稿的鸽子精心虚的咕两声。 第49章 焚天 视野被炙列的金红色覆盖,高温的火焰还未真正触及皮肤, 发丝已经被近在咫尺的流火燎的些微卷曲, 鼻中也嗅到淡淡的焦糊味。 时间很快, 又很慢。 从金箭离弦, 到金箭疾驰到转身逃跑的方阳身后,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而在金箭即将驶完这最后的不足一米的距离时,时间在方阳眼中又变得很慢很慢。 一直听说人死前有走马灯一样的片段, 方阳在真正经历这样濒死的情景时, 突然发现这句话并不是假的。 这短短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求生的本能让他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到极致, 大脑在跳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变得异常清明,他思考的速度比平常快了速倍。 他飞快的设想了数种逃命方法,可每一种方法都无法推演下去,因为都是绝路。 光凭自己的能力, 他完全无法抵抗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的金箭。 他死定了。 方阳心想。 他左手拽着曹子睿的手,他逃命的时候也没忘记叫上这位今天刚刚第一次说上话的同门。 而右手则不自觉的放到了胸口, 握住了那被他挂在脖子上的竹片。 他全身上下,连件能称得上法器的兵刃都没有,更何谈抵御这无坚不摧的烈火?唯有这竹片, 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在内心呼唤着那个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神识中的对话, 情绪是无法隐藏的,不像是平常说话时,定力好的人可以做到处变不惊。 识海本就是人内心的具象化产物, 神识中的声音,也反应了主人最真实的感情。 他这濒死的呼喊声,没有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词组,有的只是拉长到变调的嘶喊,恐惧的嘶喊。 这喊声像一记重锤,敲在了跟方阳神识相连的封烨心里。 万般思绪在他心中,如浩荡江水,瞬息间奔流而过。 他距离陆地有三百米远,但跟方阳相距的距离远不止三百米。因为方阳所在的位置并不是他的正上方,而是在浮岛的西侧,距离他这里,光直线距离就有四五公里远。 这样远的距离,想要在那已经离弦的金箭前,赶到方阳身边,即便没有周身这群妖兽阻碍,也是不可能的。 但不能赶到归不能赶到,封烨也不是真的就全无办法。 只是...他就势必得暴露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了。 他隐藏身份至今,为的就是尽量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调查建木之事。 他对幕后之人毫无头绪,同样的,对方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觉了此事,这是个微妙的平衡局面。 一但打破平衡,自己率先暴露在明面上,那接下来的局势对他而言,只会越来越不利。 而这仅仅是为了救一个相识不过一个月的人类,值得吗? 未等他做出抉择,这个问题就突兀的被解决了。 直线距离四五公里远的陆地上,高速旋转的金箭划破气流,火焰在金箭行经的轨迹上燃烧。 箭尖一寸寸的逼近,势不可挡。 高温灼的人皮肤作痛,方阳不由闭上了眼。他终于意识到,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他甚至放弃了奔跑,静待着火焰将自己吞噬。 然而他放弃了,曹子睿却还没有。他跟着方阳一起停下,可不是为了等死。 他转过身体,紧紧盯着逼近的箭尖。 同时举起自己刚刚从储物袋里拿出的右手,攥成拳状的右手猛地张开,露出掌心已经灌满了灵力,行将启动的法器。 这法器是枚通体幽蓝的宝珠,在金箭即将触及两人的刹那,浩瀚灵力同时从宝珠中向外张开。 灵力聚拢成圆球形,像是一个放大了数倍的气泡,将方阳和曹子睿包裹其中。 这气泡看起来一戳就破,但奇迹般的,金箭竟然被这气泡挡下了。 预想中烈焰焚身的痛苦没有到来,方阳不由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就看见拿着蓝色珠子挡住金箭的曹子睿。 金箭仍在高速旋转,火焰顺着箭身传向气泡,在两者相触的瞬间爆裂。 流火爆燃成三米高的火墙,气泡在烈火中摇摇欲坠。 但终究没有坠。二者僵持了数息,气泡的表面满是裂痕,已经不堪一击。 但金箭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嚣张一时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当啷一声,金箭坠到了地面。 气泡同时破碎,曹子睿手中幽蓝色的宝珠也碎成了无数的小块。 曹子睿毫不心疼的将破碎的法器随手一扔,同时拽着看的目瞪口呆的方阳,喊了一声:走! 方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趁着吕成业一击未中,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跟着曹子睿一起逃亡。 他一边跑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有法器? 曹子睿奔跑时有些疑惑的偏了偏头:我几时说过我没有法器了? 方阳:....... 好像是没说过。 但方阳却是这么以为的。 不然曹子睿怎么弄的那么狼狈?他有这等防身法器,怎么早不拿出来?吕成业先前那一箭,要不是方阳及时扑向曹子睿,曹子睿早已尸骨无存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0) 这等生死关头,总不至于再藏什么拙吧? 因此,在方阳心中,曹子睿身上已经没有一丁点护身的东西了。 曹子睿看着方阳疑惑的表情,多少猜到了一点原因,便解释道:我中了毒,灵力一直在流失,这水魄珠启动需要很多灵力,我身上的灵力已经不足以启动,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拿出来。 原来是这样。 方阳和远在深海的封烨恍然的想。 方阳拖延的时间虽然没有让封烨赶到陆地,但却让曹子睿恢复了些微灵力,成功启动了水魄珠,为他们挡下了这必死之局。 但也仅仅是挡了这一回,两人以毫无保留的速度逃命,不过数秒就跑出了近百米。 而站在原地,本以为这一击一定会得手的吕成业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竟然又失败了! 见鬼了! 这个曹子睿到底还有多少法宝?! 想到这,他不由嫉恨的咬了咬牙。同样是初入仙门的弟子,他一穷二白,什么都得靠自己,而曹子睿呢,灵石无数,法器还全由师长赠送,身家不知道是自己的多少倍。 本来他追杀曹子睿只是奉了薛仁的命令,但这般对比下来,却也心生妒火,恨不得立刻将其杀死,然后把曹子睿的所有法器都抢过来。 他微微抬手,坠于地面的金箭的就听令的重新飞起,不偏不倚的回到他掌中。 他有些心疼的伸手掸了掸箭身沾着的灰尘,这金箭确实如封烨所想,就是个寻常的地阶法器。 吕成业虽然在夺得冠军后,被封烨以很不体面的姿势踹下擂台,但按理说,他还是有权力领取一件地阶法器。 这金箭就是他在兵甲阁领取的法器。其实他本来没想挑选这金箭,作为剑修,他原先相中的是把攻守性都为上品的灵剑。 然而薛仁突然找上了他,一语道破了他对方阳下毒的事实。 吕成业大惊之下,连声否认。 薛仁却斩钉截铁,步步紧逼,丝毫不差的道出了他下毒前后的行踪。 铁证如山,吕成业无可否认。凌霄剑宗一向严禁同门弟子内斗,更何况是下毒这样卑劣的行径? 此事一但被揭发,他势必会被逐出师门,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结果。 吕成业反应极快,立刻在薛仁面前跪了下来,涕泪俱下的辩解说自己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并不是想伤害同门。 可薛仁却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你可知对同门下毒是何等的罪行?你以为是逐出师门就可以解决的吗?按照门规,你还必须自废修为,从此断绝仙途! 从能呼风唤雨的修士重新变成只能在田地里辛苦耕种的凡人?吕成业被这可怕的设想吓的脸色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对薛仁许以利诱,说什么自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财产都给他,只求薛仁放自己一马。 然而话出口又想起自己那点灵石估计薛仁根本看不上眼。他全身最值钱的莫过于那件还没挑选好的地阶法器了,他连忙许诺将地阶法器也献给薛仁。 薛仁却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 完了。吕成业绝望的想。 却不想,薛仁的话锋却突然一转:我可以帮你瞒下这件事,我不要你任何东西,灵石或是地阶法器,我都不需要。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吕成业,轻笑着诱惑到:我反而还会给你一件法器,只需要你帮我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吕成业愣愣的抬起头,对上了薛仁毫无笑意,只蕴含着凉薄杀意的眸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薛仁的真正目的,薛仁来挑破自己下毒的事可不是为了什么主持正义,不过是为了用这个把柄拿捏自己,让自己听他的命令行事罢了。 而这所谓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忙,势必不会小。 然而意识到了又怎么样,他没得选择。 薛仁找上他也是因为如此,他知道吕成业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听到薛仁要做的事时,吕成业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震惊到了:你要我去杀死你的小师弟曹子睿? 薛仁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威胁道:怎么?你不愿意? 吕成业被薛仁瞪的缩了缩脖子,解释道:不是不愿意,只是曹子睿可是筑基修为,而且你也看到了,筑基期的比武他是头名,实力深不可测。我一介炼气期弟子,怎么可能杀得死他? 呵呵。薛仁又笑了一声,带着丝讥讽道:你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什么办法?吕成业被薛仁说懵了。 就见薛仁突然从袖袍中掏出了一朵淡黄色的花朵。 烈阳花。 吕成业看看花蕊,又看看薛仁肯定的眼神,了然了。 这是想让自己故技重施,像对方阳下毒一样,再对曹子睿下毒。 只是...这计划听起来可行,实则却不可行。 曹子睿跟方阳可不一样,方阳那傻小子破绽百出,而且毫无防人之心,想找机会对他下毒不要太容易。但曹子睿却是掌门亲传弟子,长期居住于山顶,吕成业跟他连面都没碰过,谈何下毒? 薛仁有些不耐烦的提醒道:浮岛秘境。 依他师父那个偏心劲儿,曹子睿一但出了意外,说什么都会彻查到底。 即便薛仁行事一向小心,而且并不会亲自动手,但难保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因此,想要万无一失,最好就让他师父连曹子睿的尸体都见不到。 浮岛秘境就是最好的动手地点。 而且浮岛秘境里边向来危机四伏,曹子睿死在里边,只能算是意外。他师父不信又如何,浮岛秘境关闭后,就得再等十年。 十年过后,证据和尸骨都早已堙灭了。 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所以,这个手,必须留到浮岛秘境之后再动。 薛仁观察着吕成业的表情,见他有几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继续道:浮岛秘境的入口完全随机,但我会给你一枚铃铛,你可以根据铃铛找到他的位置,你找借口跟着他,同时趁机给他下毒。 烈阳花见效很快,服用后不到一个时辰,灵力就会开始流失。所以下毒不能下的太早,否则曹子睿还没进入浮岛秘境,身体就出现不对,他师父一定会发觉。 薛仁早已将这杀局前前后后都推演过了,他思虑了很久,确认不会有错漏后,才找上的吕成业。 此刻他说着自己内心酝酿多时的计划,毫无停顿,滔滔不绝:下完毒之后,你静静等着时机到来,等他的修为开始跌落时,就是你动手的时候。 说到这,薛仁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柄造型古朴的木质弯弓。 他用手指温柔的轻抚弓身上暗红色的图腾,语气带着丝情人般的怜惜:此弓我也是刚得来不久,你可知此弓是何物? 吕成业摇了摇头。 薛仁嗤笑了一声,一脸鄙夷的介绍道:百年前,应龙斩建木于东海,巨木倾塌,天火坠地,火势蔓延三千里,三日不熄。 在天火真正熄灭前,有人取天火为引,结合千年槐木,雪山冰魄等数种至阴至寒之物,压制了无物不焚的天火,将天火封于弓身,铸就了这柄无坚不摧的神弓。 薛仁轻声念出了此弓的名字:此为天阶法器焚天。 吕成业听的目瞪口呆,同时忍不住贪婪的伸手,想要触碰一下这向来可遇不可求,只能在传说中得见的天阶法器。 薛仁嫌恶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嫌弃不言而喻,你也配碰这神弓? 吕成业讪讪缩回了手。 却不想,薛仁在嫌恶完了后,却又亲手将焚天弓交给了他:你的修为根本无法驱动这神弓,但是我们门派的兵甲阁里正好有一件不需要灵力驱动的地阶法器追日箭,你用你冠军的奖励,领了这法器。如此,你虽然不能发挥这神弓全部的力量,但对付他,却也足够了。在一切时机成熟后,你就... 薛仁说到这时,微微俯下身,贴近跪在地上的吕成业,在他耳边轻声道:杀死他! 这三个字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在牙齿间研磨,碾压,透露着主人压制不住的,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滔天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左右还有一章。 在写了,咕。 第50章 同门 吕成业擦拭完金箭后,又抚了抚弓身, 这焚天弓才是真正的宝贝, 天阶法器的价值, 是地阶法器的几千倍都不止。 若这弓是自己的...吕成业刚生出占为己有的心思, 就回忆起了薛仁说要杀死曹子睿时,那副怨毒到扭曲的神情。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宝贝虽好, 但想从薛仁手里抢, 他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薛仁此人心狠手辣之余,处事又很谨慎隐忍, 像是蛰伏于阴暗处的毒蛇,就等着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你一口。 吕成业虽然坏,但不蠢,他知道自己斗不过薛仁。便暂时息了贪婪的心思, 还是老老实实的完成薛仁交代的任务要紧。 薛仁已经为曹子睿计划好了必死的杀局,他步步推演, 步步算计,却还是没算到他师父的偏心程度,偏到正脸都快看不见了。 浮岛秘境这样, 对筑基实力的曹子睿而言, 其实并不算太危险的历练之行, 他师父竟然还是放心不下的给了曹子睿一件不需要灵力催动,可以在关键时刻自动护主的防御法器。 那其实是纪掌门自己的私藏,而不是门派里的。法器的取用兵甲阁里都有记录, 薛仁知道曹子睿身上带着几件,诸如水魄珠这样需要主动输入灵力才能启动的法器。却不知道他师父还塞了私货,也因此,他的杀局出现了漏洞。 焚天弓的第一击,曹子睿得以逃脱。 然而,曹子睿逃亡的途中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看似是为他预警的铃铛,恰恰是吕成业得以在茂密林海中不断追踪他位置的关键。 虽然还未真正看到曹子睿的位置,但吕成业手中那与曹子睿腰上如出一辙的铃铛已然为他指明了方向,他射出了第二箭。 又被逃脱了。 吕成业虽然恼火,但却因为发现了方阳,而有些意外之喜。 事不过三,第二箭是因为他出箭的距离太远,没掌握好准头才没有命中。这第三箭,这么近的距离,总不能再失败了吧? 真的就失败了。 水魄珠同样是地阶法器,而且论防御能力,其实比先前纪掌门给的私货更强一点。 因此,第一击时,那法器虽然自动挡住了致命一击,曹子睿却还是受了伤。 但刚刚,曹子睿启用水魄珠时,被水魄珠包裹的他和方阳,都没受什么伤。 其实按理说,天阶法器的攻击下,修为跌到炼气期的曹子睿,除非有另一件同为天阶的防御法器,否则是断然没有生路的。 然而就如薛仁所言,吕成业这个持弓的人实力不合格,他甚至无法靠自己的灵力驱动神弓,只能借着地阶法器追日箭的力量拉动弓弦。 天阶加地阶,两件法器叠加,威力并没有变得更强。只是堪堪发挥出了焚天弓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 就是这十分之一,却也打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亡命奔逃。 眼见着方阳和曹子睿越跑越远,吕成业还是不紧不慢的站在原地,没有急着追赶。 那两人又能跑到哪去?只要曹子睿不摘下铃铛,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能找到他们。 说起来,那曹子睿也就是看着还行,实则跟方阳一样傻,到现在都不知道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正是那送他铃铛的师兄。 吕成业有些讥讽的想。 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急着追赶,不如先好好准备。 吕成业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枚灵石,心疼的将灵石的灵力输入到金箭中。 天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不需要灵力驱动的法器。曹子睿那为他挡下第一箭的法器也好,还是吕成业手中这追日箭也好,其实本质都是可以储存灵力,这样在使用时便不需要额外的灵力输送。 但法器又不像人体,可以主动吸纳灵气,其中储存的灵力,总归是越用越少的。 同样的,威力也变得越来越小。 所以,那第三箭之下,曹子睿和方阳平安无事,并不完全是因为水魄珠防御力强,同时还有追日箭灵力减弱的原因。 驱动神弓的消耗巨大,追日箭内里的灵力已经不够再射出一箭了,他必须重新为法器补充灵力。 他自己的灵力当然不够,那就只能用灵石。 不是一颗两颗,是几百颗。 灵石中的灵气被追日箭全部吸纳完后,就变成了普通的石头,吕成业一边冲灵气一边心疼的数石头。 他真是亏大了,一年的积蓄都搭进去了。 罢了罢了,等杀了曹子睿,他那一袋子宝物还不都是自己的。吕成业自我安慰的想。 等追日箭的灵力充满后,吕成业终于踏出了追逐的脚步。 他走的远比方阳和曹子睿快,因为方阳和曹子睿为了躲过吕成业的追杀,特地逃进了密林中。 茂密的草木遮挡了他们的视野,减缓了他们的速度,同样的,追杀他们的吕成业也应该看不到他们,并且被横生的枝干拖慢步伐。 两人自作聪明的想。 却不知道吕成业完全不需要用眼睛看到他们,他也没有进入密林,反而从空旷的外侧绕行,三人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方阳拉着曹子睿在密林中穿梭,虽然一开始是曹子睿拉着他,但跑了没一会儿,曹子睿的体力就开始不支。 方阳是刚刚才开始逃亡,他却一刻不停的逃命至今,而且左肩的伤口至今未能止血。 灵力虽然没有再降,但也毫无恢复的迹象。他的修为停在了炼气九层,还算幸运。 若是跌破炼气九层,他就无法启用水魄珠了。刚刚那一下,他和方阳都得死。 曹子睿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冷汗浸透了他的衣领,但他却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方阳也知道如此,因此见曹子睿愈发苍白的脸色,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在奔跑中回头望了一眼,没有吕成业的身影,他们是不是已经摆脱他了? 方阳便慢慢减缓了步伐,想要让曹子睿休息一下。 然而他刚想停下,在海底疲于应付妖兽群围攻的封烨就再次出声警告道:别停! 几乎在同一刻,铃铛声又一次响起。 方阳猛地转头望向身侧,又是那刺目的流火!流火焚尽一切,一切拦路的枝干都被火焰焚烧殆尽。 怎么可能呢?!吕成业明明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怎么会后来居上的绕到他们侧方攻击?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1) 曹子睿同样这么想,然而无论两人如何不敢置信,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吕成业真的绕到了他们身侧,并且展开了攻击。 这不对劲,吕成业难道有什么追踪的办法?封烨一边躲开那想要将自己一口吞下的鱼嘴,一边心想。 然而未等他细细思量其中因由,妖兽连续不断的攻击就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路。 金箭再次袭来,曹子睿再次将手放进了储物袋,在方阳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又掏出了一颗跟之前那颗已经破碎掉的水魄珠一模一样的幽蓝色宝珠。 方阳:......他到底有多少颗。 历史重演,放大的气泡又一次护住了其中的两人。 然而这回曹子睿却在气泡破碎后,忍不住捂着胸口退了两步,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这金箭的威力增强了。 他虽然再次挡住了,但胸口却被震的不断作痛,喉中溢出一丝腥甜,他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水魄珠破碎后,金箭回飞,再次回到了他的主人手上,酝酿着下一次射出。 而方阳也不敢停留,立刻拽着曹子睿想要再次逃跑。 然而这回拽着曹子睿跑了没两步,曹子睿就脱力的跪到了地上,他真的跑不动了。 金箭的余波全数反馈到了他身上,他手脚被震的发麻,根本无力再奔跑了。 方阳见他那副毫无血色的脸,也意识到了他的虚弱。 可是此地根本停不得,方阳牙一咬,干脆蹲下身,在曹子睿惊讶的目光中,将曹子睿背到自己背上。 曹子睿还没反应过来,方阳已经迈开了腿,再次跑了起来,只是速度远不如之前一个人跑时那样快。 曹子睿一手扶着方阳的肩,同时忍不住抿了抿唇,在方阳耳边轻轻道:你其实不用带上我的...... 虽然看起来吕成业跟方阳也有旧怨的样子,但曹子睿知道,吕成业真正的目标其实还是自己。一但自己跟方阳分开,吕成业九成九会选择追杀自己,放弃方阳。 方阳本就是意外被卷进这件事中,若非自己,他本可以好好活着的。 然而方阳的回答却是:啊?你在说什么啊? 曹子睿只当方阳是没听清,他刚刚的声音是有点低,便想重复一遍。 然而话还未出口,方阳却已经打断了他,他其实听到了:你已经救了我两次,我若是不带上你,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那样的话跟吕成业还有什么区别,做人做成他那样,也没甚意思。 曹子睿犹豫道:可是... 说是自己救了方阳两次,但这两次的危险本就是自己带给方阳的,根本谈不上恩情。 没有可是。方阳再次打断了他,他将背上的曹子睿抱紧了点,脚步不停道:我们是同门不是吗?纪掌门,也就是你师父,他也说了我们应该互帮互助的。 同门...曹子睿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字,只感觉这两个字竟然可以这样复杂,一个同门在身后不择手段的追杀他,另一个则不惜性命的在保护他。 念完了,又突然反应过来,复杂的不是同门这两个字,而仅仅是人性罢了。 曹子睿。方阳突然唤了一声曹子睿的名字。 嗯?曹子睿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 我叫方阳。方阳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我知道。曹子睿不明所以,不久前不是说过了吗。 方阳咧开了一口白牙,笑道:你今天才认识我,但是我已经认识你好久好久啦。 我们是同一日拜入的山门,一群报名的弟子中,就你穿的最显眼。 曹子睿不由跟着方阳的话回忆了一下,他家境殷实,父母虽是凡人,但家族势力深厚,家财万贯。 拜入凌霄剑宗时,还未换上门派统一的道袍。如方阳这样的农家小子,自然穿的都是普通的粗布麻衫,他穿的却是昂贵的绸缎,确实很显眼。 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当时就觉得你有种感觉...唔,怎么说呢...鹤立鸡群?对,就是鹤立鸡群。方阳继续道。 我想的果然不错,你真的是长腿鹤,那么多弟子,就你被纪掌门看中,收入门下,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方阳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句。 曹子睿有些意外,他其实知道有很多人羡慕,或者说,嫉妒自己。 小时候就是这样,他那样的家境,不招惹来旁人的红眼才不对劲。 或许是受了家里大人的影响,与他交往的同龄孩子也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间或配上带着浓浓酸气的挖苦。 小孩子向来敏感,发觉了自己被排挤后,曹子睿也就不大爱跟别人玩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冰山一样的面瘫脸。 到了门派里,依然是这样,他的天赋和身份人人羡慕,却又没有人肯明着说出来,谁都不肯承认自己嫉妒他。 他们明明并没有真正跟曹子睿相处过,就已经在心底认定了曹子睿跟他们不一样,这是一位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天之骄子。却从未想过,他们也未曾给过机会让曹子睿接近。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如方阳一般的人,坦荡的承认自己很羡慕他,所以曹子睿很意外。 就听方阳继续道:你也真的很厉害,纪掌门没有选错人,我看了你的比武,你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少年人赤诚的夸奖听的曹子睿有些不好意思,一向面瘫的脸不由泛起了些微红色。 但是。方阳话锋一转,他铿锵有力道:我会超越你的! 曹子睿这回是彻彻底底的呆住了,被方阳的豪言惊呆了。 曹子睿,我会超越你的!方阳大声重复了一遍。 喊给曹子睿听,也喊给自己听。 所以,在我去打败你之前,你一定不能死。方阳扶着曹子睿腿弯的手微微用力,喃喃的又说了一遍:我也不能死。 曹子睿这才意识到,方阳说这番话其实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底气,而只是想给自己打气罢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曹子睿给了回答,他用力的揽住了方阳的肩膀:方阳。 他第一次念了方阳的名字。 不等方阳回应,他就继续道:我们一定会活下去。但是... 他不自觉扬起了笑容,冰山被笑容融化:你想超越我,可没那么容易。 哈哈,等着瞧吧!方阳同样笑着回应。 两个同龄的少年结伴逃亡,而身后,是再次搭上弓弦,即将又一次射出的箭尖。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左右,往右偏了一点,不算鸽(强行狡辩) 第51章 抓到你了 这个蓝色的珠子,你到底还有多少颗呀?方阳眼瞅着被自己背在身上的曹子睿又掏出了一颗, 跟之前破碎的两颗分毫不差。 简直跟复制出来的一样!方阳在心里吐槽道。 这个...曹子睿一时没有回答, 而是将手伸进储物袋里摸了摸, 也没摸清楚到底有多少, 只告诉了方阳个大概:这水魄珠其实是一次性消耗的地阶法器,师父给了我一串,大概有十几二十颗吧。 方阳:....... 说到十几二十颗时, 曹子睿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描谈写, 仿佛这只是十几颗不值钱的石子,但落到方阳耳中却完全相反。 有钱真好。这是方阳试图将这些水魄珠换算成钱, 却算不过来后,过热宕机的大脑中唯一的想法。 想完了,他又突然反应过来:既然你有那么多水魄珠,那我们还可以抵御十几二十次攻击, 完全不用怕他了诶! 曹子睿摇摇头,正想否认, 催命般的铃铛声又一次响起。 来不及说话,他直接启用了手上拿颗刚刚掏出来的水魄珠。 方阳也感觉到了身后再次逼近的热浪,但他并没有多少慌张, 因为他也看到了再一次在两人身边张开的气泡。 气泡随着熄灭的烈火同时破碎, 曹子睿手中碎裂的法器残渣从方阳颈边滚落, 方阳踩着法器残片继续往前跑。 奔跑中,方阳带着些微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往回飞的金箭,有水魄珠在手, 吕成业完全奈何他们不得。 然而,他才将将扭过头,曹子睿就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喷洒到了方阳的侧脸,他呆住了。 咳咳...曹子睿吐完了血,又在不住的呛咳。 方阳这才如梦初醒,连声问道:你怎么了? 咳...无妨...咳咳...曹子睿一边咳血一边说无妨,看起来完全不像无妨的样子。 方阳当然不会相信,在初时的呆愣过后,他多少也猜到了原因:水魄珠无法完全挡住那金箭,余波波及到了你? 曹子睿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咳了几声。 这已然是默认了。方阳嗅着身侧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味,以及耳边曹子睿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忍不住提议道:不如你将水魄珠交给我,我来挡下一击? 他又没受什么伤,虽然修为不如曹子睿,但总比现在强弩之末的曹子睿强。 不行。曹子睿却出乎所料的否定了。 他冲着惊讶的方阳解释道:这水魄珠启用需要的灵力巨大,这本就不是给炼气期弟子用的法器,炼气九层已经是启动水魄珠的最低条件,你不行。 而且是远远不行,因为现在的方阳只有炼气三层,离最低条件都还差的很远。 可你...方阳焦急道,曹子睿现在的身体条件,不要说再一次使用水魄珠,看起来多咳两下就要直接晕过去了。 方阳猜的没错,曹子睿真的已经没有能力再一次使用水魄珠了,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若非一股意念强撑着,早已人事不知了。 方阳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回音,过了许久才混混沌沌的应了一声。 这回应虽然很轻,但方阳还是听到了,曹子睿还活着,他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 也只是放下了些许,因为吕成业的下一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袭来,到时候,他们怕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慌乱间,方阳脑海里再起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往东跑。 封烨借着两只妖兽同时围攻自己的时机,一个错身,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闪过,并且让这两只妖兽撞在了一起。 他也因此得到了空闲,可以分神跟方阳说句话。 跟海底妖兽的缠斗中,他的神识一直关注着方阳这边的情况,他注意到了曹子睿的不支。 他让方阳往东方跑,因为他就在东方。而且跟妖兽的战斗中,他有意无意的带着妖兽群逐步将战圈向方阳的方阳转移。 虽然他们两个一个在陆地,一个在三百米深的水下,但水平上的距离此刻已经不足一公里了。 或许...能够赶得上呢? 封烨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这样他就不用面临暴露身份还是出手救下方阳两人的抉择了。 这个寄居于竹片里的神秘大哥哥是方阳的最后救命稻草,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往东跑,但方阳还是毫不迟疑的照做了。 他抱紧自己背上,神智越来越模糊的曹子睿,一路往东,去追寻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而封烨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又再次被缠上来的妖兽绊住了手脚。 几只鲨鱼模样的妖兽分散在封烨四周,利齿大张,蓄势待发的准备扑上来撕咬猎物。 封烨正准备故技重施,借着错位,让这群妖兽狗咬狗。 他手无利器,根本无法伤到这些皮糙肉厚的妖兽,纠缠至今,完全是靠着自己灵活的身法。 他虽然是人类的身形,但在海里游动起来,意外的也很灵活,完全不输于郝沉这只常年居住北冥的黑鱼。 也因此,这群妖兽围攻至今,连他衣服都没弄破。 然而,这群妖兽约莫是受了什么指挥,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误伤同伴的失误后,这回竟然开始有组织有秩序的排兵布阵了。 糟了!封烨突然意识到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条鲨鱼模样的妖兽只是佯攻,不过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体型巨大,身长足有百米的巨鲸模样的妖兽不知何时游到了封烨近前。封烨身边有太多妖兽在游动,紊乱的水流模糊了信息,以致对方已经逼近到了这样的距离,封烨才将将注意到。 巨鲸在黑暗中张开可以一口吞下数十头鲨鱼的巨嘴,围绕在封烨身侧负责吸引注意力的妖兽同时四散游开。 眼下已经来不及逃跑了,封烨紧紧盯着前方黑暗中,与自己的身形对比起来,硕大无比的巨嘴。 看来对方是想来一招长鲸吸水,直接将自己吞入腹中。 封烨猜的果然没错,在巨嘴完全张开的同一刻,巨鲸的腹部微微收缩,漩涡转的水流在它嘴部生成,被漩涡波及到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泥沙,石块,亦或是吸附于岩壁的贝类,都被这巨大的吸力卷入了漩涡,顺着水流悉数被吞下。 封烨在巨嘴完全张开前抓住了浮岛岩壁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他正处在漩涡中心,吸力最强的位置。 他的身体整个横立于海中,发丝飘荡在身后,五指则用劲的抓着岩石,才没有被漩涡卷走。 但却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感觉到了手下岩石的松动。 麻烦一个接一个,这也就算了。 最可气的是,在最靠近漩涡的位置,那只黑鱼又甩着尾巴游了过来,占据了围观的黄金席位。 虽然看不清黑鱼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鱼脸上一定是在看好戏的欠揍神情。 封烨在漩涡中随着水浪摇摆,他偏头看着漩涡之外的黑鱼,手底下的岩石已经岌岌可危,他即将随着碎裂的石块一起,被卷入巨鲸腹中。 这幕由郝沉一手策划的围杀大戏已然进入了一个高潮,黑鱼兴奋的在水中游成了一个圆圈,他倒要看看,封烨是就这样被巨鲸吞吃掉... 亦或是,亮出他一直掩藏着的底牌? 郝沉刚刚这么想,就见变故突生。 在封烨手中抓着的岩石彻底碎裂前,他竟然主动松了手。 失去支点的身体无力的顺着漩涡旋转,却并没有被吞入巨鲸腹中。 因为封烨的左手突然握成爪状,身前本该随着旋涡旋转的水流也突兀的中断。 水流一分为二,二者泾渭分明。 巨鲸嘴前的水流仍在成旋涡状漩涡,吞噬着周边的事物。 而封烨身前的水流则听从他的号令,在深海中聚拢成了一只放大了数倍的利爪,爪尖都有半人高。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2) 这硕大的利爪在身前大力一挥,那张着巨嘴妄图将封烨吞下肚的巨鲸就被这水流形成的巨爪直接掀的侧翻。 他竟然会控水?!黑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身为人类的封烨怎么会控制水流?! 他惊讶的鱼嘴都闭不上了,他很清楚,封烨并不是用了术法或是法器,他挥爪前根本没有任何前奏,这家伙是真的能自己操控水流。 看来封烨真的不是凡人,他到底是谁?黑鱼正在思索的时候,就见掀翻巨鲸,重新在水中站稳后的封烨突然转过了头,视线正对着郝沉化身的黑鱼。 四目相对,并没有任何熟人相见的温情。 郝沉只看到了封烨嘴角露出的一抹透着股莫名的危险感的笑容。 这笑容看的黑鱼整个鱼身一个激灵,他视线往下,又看到了封烨刚刚藏于身侧,此刻才露出的右手。 右手也跟左手一样,握成爪状,却没有真正攥紧。 而且刚刚封烨掀翻巨鲸时只出现了一只巨爪,另一只巨爪在哪里? 难道说... 在郝沉意识到不妙想逃跑的同一刻,封烨的右手猛地攥起,由水流组成的无形的巨爪抓住了妄图逃跑的黑鱼。 黑鱼甩着鱼鳍想要挣脱,按理说,他这样滑溜溜的皮肤,人手想要握住,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巨爪本就是由水流构成的,他又是甩尾巴,又是拍鱼鳍,挣扎了半天,这巨爪反而越抓越紧,完全挣脱不得。 封烨语气危险的声音同时在郝沉耳边响起:抓到你了。 透着股咬牙切齿。 被紧紧抓在爪中的黑鱼:...... 听封烨这语气,怎么好像要把他炖了一样。 不,不是好像,封烨这副表情是真的想把他炖了。 锅也炖不下啊...郝沉不着边际的想。 想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思绪跑的太远,连忙拽了回来。 不过...封烨这副危险的语气,听起来还怪性感的...刚拽回来的思绪再次跑偏了。 郝沉连忙甩了甩头,甩掉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封烨就见这只大半个身体都被巨爪攥紧,只有脑袋可以活动的黑鱼一会盯着自己看,一会又不明意义的甩了甩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封烨:......算了,郝沉的心思他从来都搞不懂。 终于抓住了这条滑不留手的胖鱼,封烨虽然想炖了他,但确实如郝沉所想,没那么大的锅。 而且此刻方阳还未脱险,他必须立刻赶到陆地。正好趁此刻,妖兽群被自己掀到了一边,郝沉也被自己暂时关住的时候,赶紧走才是。 所以封烨不准备跟郝沉纠缠,他任由被巨爪牢牢抓住的黑鱼在原地呆着,自己则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又要走?!这一认知让自从发现挣脱不了后就安安静静呆着的黑鱼待不住了。 封烨把自己坑进妖兽巢穴的账可还没算呢,自己大鱼有大量没跟他计较,这家伙竟然又想丢掉自己! 郝沉看着封烨的背影,越想越气。 他又低头看了看困住自己的这由水流组成的巨爪,虽然他这个身外化身的实力本就有限,不足本体的万一。 但总归他是一条占尽地利,并且天生善水性的鱼,无论封烨到底是什么人,论起兴风作浪,他一条鱼要是输了,他就...他就... 他就不做鱼了! 刚刚游出还未到百米远的封烨猛地回头,他突然感觉到本该如臂使指的水流尽数失控,那巨爪也同时溃散,黑色的鲸鱼脱困而出。 黑鱼的身影在水中褪色,越来越淡,最终跟水流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黑鱼消失的海域里,水流彻底失去了跟封烨的联系,它们失控且狂暴,化作直径百米的水龙卷,在海底掀起狂澜。 并且,这巨浪目标明确的,笔直的向着封烨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又是十二点党。 第52章 劈山断海 方阳看着曹子睿掏出一个又一个的水魄珠时,想的是:有钱真好。 而追在他们后面, 攻击一次次被挡下, 眼看着刚充满灵力的金箭又要耗空的吕成业则想的是:该死的有钱人! 吕成业伸手握住了回飞到自己面前的金箭, 距离刚刚充满灵气后, 他已经又出了两箭。而曹子睿手上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法器,硬的跟王八壳子一样,怎么打都打不破。 金箭中储存的灵力只够再出最后一箭, 这最后一箭的威势只会比前两箭小, 威力最强的第一箭都没有打破曹子睿手上的法器,这灵力越来越弱的第三箭更不可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吕成业掂量了一下自己储物袋里的灵石心想。 他可没有曹子睿那么厚的身家, 这回即便把棺材本都掏出来都不够再为金箭充满一次灵力。 他仅有的灵石,只能让只余三分之一灵气的金箭回复到一半多一点,甚至不够再出两箭。 他只有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吕成业咬了咬牙,追杀曹子睿若是失败, 不要说曹子睿离开浮岛秘境将此事捅出来后,掌门不会放过他, 薛仁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即便他已经立了重誓,不会将薛仁指使他的事说出去。但依薛仁那种小心谨慎程度,说什么也不会留一个随时可能烧到自己的火药桶。 他没有退路, 他必须成功! 吕成业想到此, 再不犹豫, 他掏出自己身上的所有灵石,毫无保留的为金箭补充灵气。 这一箭将耗空金箭中所有的灵力,包括他后补充的这些。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最后一箭上, 只盼着这威力比之前所有都要强大的一箭能够穿透曹子睿层出不穷的防御法器。 他全然不知曹子睿此刻已经几近虚脱,完全没有能力再使用水魄珠抵御攻击了,铃铛只会告诉他位置,却不会告诉他对方的情况。 吕成业一手握着金箭,一手拿着灵石,只待最后的时机到来。 而背着曹子睿亡命奔逃的方阳,一刻不敢放松的往前奔走,他认准了东方,跟将所有希望压在最后一箭上的吕成业一样,方阳同样压在了竹片里那个神秘大哥哥身上。 只是,他压的是自己和曹子睿两条鲜活的性命。 他孤注一掷,像是亡命的赌徒。 曹子睿,醒醒,别睡着了!方阳感觉到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不断下滑的趋势,连忙紧了紧背着曹子睿的手,同时大声提醒道。 曹子睿没有说话,但他的手也没有继续下滑。 有反应就好,方阳总担心背上的曹子睿会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他听人说过,重伤的人一但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也不管这听来的说法准不准,只拼命的想要让曹子睿维持清醒,他还要超越他呢,曹子睿绝不能死! 所以方阳即便跑的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分出一些体力来跟曹子睿说话:说起来,大家都在背后说你是行走的冰山,但你明明是会笑的嘛,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曹子睿没有回话。 方阳又道:你那灵剑是什么等级的法器?看着就锋利无比,比我这铁剑高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曹子睿仍然没有说话,他双目紧闭,身体时不时打两下寒颤。 方阳感觉的到,背上这具身体体温越来越低,不知道是冷汗还是血水的东西浸透了曹子睿的衣袍,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即便方阳努力不去想,但方阳的脑子里还是被各种可怕的设想塞满了。他说话的声音不由带上了一丝哭腔:曹子睿,我背着你跑了那么远,可不能白做工,你出去怎么也得请我吃顿大餐啊。 还是没有声息。 林中寂静,没有鸟语,也没有虫鸣。 有的只是少年人急促的脚步声响,一刻不敢停下。 至于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已经几不可闻了。 方阳抽了抽鼻子,他想要伸手揉揉泛红的眼眶,可惜却腾不开手。 他只能用力抱着背上的曹子睿,越抱越紧。 眼睛里的水渍也不争气的想要滚落,就在泪珠即将落下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微到不用心去听根本听不到的声响。 好。 曹子睿的眼睛仍然闭着,但他因为痛苦而一直皱起的眉头,却在说这个字时,稍微舒展了些。 方阳破涕为笑,他重新抬起头,看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前路。 然而世上从没有什么路真的没有尽头,最远也不过...黄泉路。 吕成业捏碎了最后一块灵力耗空的灵石,他重新掏出焚天弓,然后将重新补充过灵力的追日箭放于弓上。 他张弓搭箭,箭尾一寸寸后移,焚天弓弓身的黯红色图腾再次被点燃,燃尽了建木的天火又一次出现于人间。 火舌沿着越来越炽烈的图腾向着金箭蔓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灵气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向四周蔓延。 林中早已再没有任何一只生灵,他们早在察觉到这股恐怖气息的时候就已经远远逃离。 吕成业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使用的力量越强,这天阶法器越是难拉开。 然而再难拉开,他终究也即将将这弯弓拉到满月了。 火光大盛,火焰每一次窜起,都有近一米高。 吕成业透过这高涨的火幕寻找靶心,却并没有睁眼。 他不需要用眼睛去看,手中的铃铛已然为他指明了猎物逃亡的方向。 东方。 在锁定猎物的一刹那,蓄力了许久的手指猛地松开。 不再是像之前那样,离弦时是嗖一声。 这一回,将法器内所有储存的灵气都当做燃料点燃的金箭,离开弓弦时,是巨大的轰鸣声响。 轰然爆响中,直径一米的火柱高速向东进发。 挡路的枝干树叶在高温下气化,只留一地金红色的余烬。 它沿途所过之地,瞬成焦土。 奔跑中的方阳若有所感的回了一下头,他离那金箭其实还有些距离,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因为他听到了越来越尖利的嗡鸣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高速逼近。 他尚且不知道这嗡鸣声意味着什么,但封烨却已经知晓了。 郝沉掀起直径百米的巨大水龙卷向他袭来,他却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巨浪上。 他在关注陆上。 他终究还是没有赶到方阳身边,那个看似被解决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被解决,到最后,还是要由他来抉择。 为了救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值得吗? 其实不太值得。 与天下千千万生灵的太平相比,个人的生死微不足道。 但.......封烨听着方阳跟曹子睿的对话,闭了闭眼。 生命的价值,从来也没有值不值得这一说。 对封烨而言,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他终究无法对生死寂灭,无动于衷。 海底的狂澜越来越近,耀眼的火光也出现于远方,方阳终于发现了那嗡鸣声的源头,是比之以往,都更加强大的赤红色流火。 狂暴的水浪已然席卷到封烨身前,他的袖袍在狂浪中摇摆。那些本来被郝沉指派来的妖兽此刻自觉的退出了战场,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两人是神仙打架,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随着越来越接近漩涡中心,水流的力度也越来越强,这些失控的水流此刻化作尖刀,撕扯着其中的生灵。 撕拉一声,封烨猛地睁眼,不顾自己出现多道裂痕的袖袍,他冲着神识中的方阳大喊:向着光的方向跑,别回头! 别回头倒是能听懂,但封烨前一句给方阳说懵了。 他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色,万里无云的,处处都是阳光.......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就见本该艳阳高照的天空上,突兀的翻涌起黑云。 不同于一般的阴雨云,这黑云的颜色比阴雨云深的多,而且明明远在天边,但仅仅在云下注视,都从心而生一股悚然感。 不,那根本不是云!方阳看着天空的瞳孔微微睁大,那些在天空上翻涌的更像是黑色的雾气,这黑雾不知来历,吞噬着日光,转眼间,天昏地暗。 天空被黑雾遮蔽,这黑雾张牙舞爪,一派势不可挡的模样,但偏偏,有一处直径不足一米的破口,黑雾无法涉足,金色的光辉从破口中洒落。 方阳突然明悟了,这就是他要前进的方向。 他向着那一缕穿破重云的日光的方向跑去,他奔逃至今,已然精疲力尽,但他死咬牙关,曹子睿的命也在他背上,他不能停。 然而无论他如何拼命,他跑的也远远没有身后飞驰的金箭快。 长了不知几十年的高大乔木在金箭驰过后轰然倒塌,树身还未坠地,就已然在高温下化为片片残烬。 火焰吞噬一切,一切的可以燃烧的有机物,都在火焰下碳化。 即便是人体最为坚硬的骨骼,在这样恐怖的温度下,变成灰尘,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甚至不会有多少痛苦。 方阳额头开始冒汗,虽然他一直在出汗,但此刻出的汗却异常的多,他的嘴唇微微起皮,这是因为水分在流失。 温度的传导比飞驰的金箭更快,就连曹子睿一直发冷的身子此刻都被飙高的温度烘的暖了起来。 虽然封烨已经说了不要回头,但方阳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情况。 回头总是免不了会降缓一点速度,所以在方阳刚刚有转头看一眼的想法,封烨就厉声呵止道:别回头! 可是...方阳想说回头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而且回头看看金箭飞行的轨迹,说不定能像之前那次一样,躲过呢? 然而封烨知道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之前射空的那一箭威力可远没有这一箭这样强大,这样摧枯拉朽。 方阳无论往哪跑都会被这巨大的火柱吞没,必死无疑。 所以封烨打断了他:相信我。 他这回没有再用往常那样严厉的语气,反而近乎有点温柔了。 但温柔归温柔,他的声音同样坚定无比,无端的给人一种心安的力量。让人忍不住相信,即便是这样十死无生的绝境,他也会为你开辟出一线生机。 方阳抿了抿起皮的嘴唇,反正他早就将自己和曹子睿的命压到了封烨的赌桌上,再赌一次又何妨。 所以他不再有回头观望的想法,只埋着头往前跑,他距离天空那破口也越来越近。 距离战场三公里远的郝沉紧闭的眉眼不由皱紧了些许,他的身外化身已然化作狂澜,但封烨被这巨浪吞没,竟然毫无躲避的意思。 他就这么任由尖刀般的水流将自己的衣袖划的破破烂烂,像是个破布口袋一样挂在身上,他却八风不动的站在原地,并且举起了右手。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3) 这家伙想做什么? 郝沉满心疑惑的想。 他突然感到一丝冷意,一种不同于北冥的直刺骨髓的阴冷。 漆黑的深海中不辨黑白,因此他也看不到封烨手上到底有什么,那是黑色的雾气。 蕴含着森冷杀意的雾气,似曾相识。 黑雾在封烨手中聚拢成型,像是剑的形状。 温度已经高到一种可怕的程度,方阳感觉自己的心跳的从未有这样快,每一下都怀疑心脏会从胸口跳出来似得那样快。 他的皮肤被高温炙烤成了赤红色,都不用烈火焚身,再在这样的高温下待一会儿,他的大脑就被这样持续的高温摧毁了。 他数着自己跟那缕日光的距离,还有三步! 来不及欣喜,因为背后索命的金箭也离他不过三十米了。 以金箭的飞行速度,和那划破气流的尖利呼啸声来看,到底谁先到,还不一定呢。 方阳不管不顾,他不光不回头,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 他就是这么赌了,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会救他。 右脚踩在了地面的坑洼里,这本该是积水的洼地,湿软的泥土却因为高温而坚硬、龟裂。还有两步,方阳默数步数,同时抓紧了背上的曹子睿。 又一株古树在烈火中倒塌,木头燃烧的黑烟飘向天空,跟天空翻涌的黑气混在一起,辨不分明,还有二十米。 左脚踩到了几经近乎碳化的树枝,方阳将背上本来放在正中的曹子睿微微转移了一下重心,放到了一个方便自己转移位置的地方。 金箭驶过草丛,枯草化作火星,在空中零落、飞舞。还有十米。 最后一步! 方阳没有再跑,他直接跃了起来,并且在飞跃中,将曹子睿和自己换了个位,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彻底昏迷的曹子睿。 虽然这样的做法根本是多此一举,这样的烈火,脆弱的人体又怎么能抵挡的住? 金箭驶过后,除了灰烬,什么都不会有。 但方阳还是这么做了,他其实根本无暇思考这样的举动有没有用,他就是想救他,即便他自顾不暇。 两个少年的身体在飞跃中腾空,在腾空中扑入了光柱笼罩的狭小范围,然后顺着这一扑的余势,重重的砸到了地面。 在他们扑出光柱范围的同时,紧追不舍的金箭也触及了光柱的边界。 漆黑的深海中突兀的出现光点,只有一点,赢弱不堪,但却无可忽视。 因为那是暗无天日的海底里,从未有过的......光。 光点在黑雾中闪烁,却毫无熄灭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炙列,越来越璀璨。 有东西穿破重重阻碍,无论是黑雾,还是浮岛三百米厚的岩层,受召而来。 那是...天空中那缕穿透黑暗的天光。 奇迹般的,天光照到了幽暗海底,呼应着封烨手上那缕光点。 金光大盛,剑锋成型! 此为绝世之利剑! 剑锋成型的刹那,无形的剑气蔓延,锋利到斩尽一切的锋刃劈开了头顶三百米厚的岩层,却还未停止,那柄正驶到封烨正上方,距离方阳一米之远的金箭,也恰好在剑气蔓延的轨迹上。 用昂贵材料打造的箭身在跟剑气刚刚接触的瞬间,就毫无停顿的断裂。失去了灵力支撑,烈火也于同时熄灭。 断成两截的金箭砸向地面,砸到了扑倒在地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身侧,两人除了摔向地面时的擦伤外,毫发无损。 陆地上的危机解除了,但海里的还没有。封烨看着面前呼啸的海浪,失控的巨浪即将将他撕碎,他猛地挥剑,狂暴的水流在他面前一分为二,头顶的岩层同样。 呆在浮岛上的其余人只看到一闪而逝的光亮,然后就是地动山摇。 硕大的浮岛被劈成了两半,地面在震动,山石在坍塌。 海面被劈开,水浪向两边卷起,翻涌成百米高的水幕。 远在三公里外的郝沉突然睁眼,他的身外化身被这一剑彻底斩灭了,但这并不是结束,那剑光是奔着他本体来的! 来不及思索,出于抵御危机的本能,郝沉在自己身前张开了折扇,这是他全身最坚硬的尾羽所制,而且剑气经过距离的削减,绝对能挡住这一击。 他信心满满,事实也确实如此,那劈山断海的剑气被他身前的这柄小小折扇给挡住了。 等着一闪而逝的剑光散去后,郝沉有些得意的想要摇一摇扇子,眼睛却猛地睁大,他举扇挡在身前时是横着举的,眼下,这看似完好无损的扇面,突然从中部裂出了一丝缝隙,缝隙越来越大。 然后,被斩断的半截扇身,从他手中坠下。 陆地上的修士不明所以,那剑光太快,快到难以捕捉,他们只感觉到了浮岛的震动,地震接着海啸,末日一般。 炼气期的修士抓紧了身边的树木,在震动中试图稳定身形。 而筑基修为的修士则驾着法器飞到空中,他们见到了惊骇欲绝的一幕,完整的岛屿被分成两半,而且断口极其光滑、平整,简直就像...就像被什么人用剑劈开的一样! 然而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剑,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没有人知道答案,只除了... 凌云突然抬起头,看着空中一闪而逝的光亮,掩藏于面具下的漆黑眸子被这光辉点亮,他喃喃道:那是...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到周五都会比较晚(甚至可能变成鸽子) 明天依然十二点党。 第53章 时机未到 滴答一声。 水珠从洞顶倒悬的笋状岩石上滴落,在下方的水洼处溅起小小的水花。 而随着这滴答声同时响起的, 还有一道有些微沉闷的声响, 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封烨是从海底找到的洞窟入口, 而且他并没有将这海底洞窟完全走完, 他只是走到了灵石矿最中心的位置。 周边那些灵石稀少,光亮同样稀少的阴影蛰伏的地方,他并没有深入。 也因此, 他未曾发现, 在海底洞窟的另一端,洞顶上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直通地面的通道。 眼下, 这通道中跃下一个漆黑的影子,是个全身都罩在黑袍里的男人。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在灵石微弱的灵光下露出了正脸,却是冷铁做的面具。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熟门熟路的向着灵石矿正中心的地方走去。 与初来乍到,对着这陌生的环境摸索着前进的封烨不同, 他毫无停顿,目标明确。 因为他曾经来过这儿,在百年前。 凌云在百年前来到海底洞窟时, 其实走的就是这条路, 这也是他得以避过妖兽群守卫拿到树种的原因。 他在陆地意外发现了一条幽暗不见尽头的通道, 本着好奇的心思,一路摸了下来,最后摸到了这处位于海底三百米深的灵石矿。 他本来为这些密密麻麻的品相极佳的灵石而吸引, 但在他见到了那颗置于莲花台上,吞吐着四周的灵气的种子时,什么灵石不灵石的,通通抛到了脑后。 这种子不同于他见过的所有植物,种皮是罕见的不规则的黄色,像是罗网,又像是蛇皮。 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缪、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百年前的凌云喃喃的念着他从书里看来的记载,并且伸手拿起了这颗神异的种子。 每一个特征都对的上,种子的名字呼之欲出,凌云的神色越来越欣喜,几近癫狂。 他跟师弟纪承岳放下豪言后,就一直在追寻通天之法,为此寻遍各种古籍名册,但那些通天之法要么荒诞离奇的令人失笑,要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存在于传说里。 但今日,他突然惊觉,传说却有其物。 此为通天之木建木。 凌云将建木的树种放在手心攥紧,他满心狂喜,他只感觉自己距离通天只有一步之遥,因此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 却不想,他带着树种还未走出多远,就被徘徊在洞窟附近的妖兽们察觉,为此,与一众元婴期修为的妖兽们展开惊天动地的大战,最终,在苦战多时,并斩杀了两只元婴妖兽后,合道期的凌云成功带着树种离去。 百年前的往事在凌云脑海中走马灯般的掠过,他再次走到了那摆放着树种的莲花台前,空空如也。 上神。他对着虚空唤了一声。 嗯,我看到了。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的男人回道,他的语气带着丝迷惑:若是这里还有第二颗树种,怎么也会扰乱灵力环流,但此地的灵气流动非常正常。 除非...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第二颗建木的种子。男人沉吟道,得出了跟封烨如出一辙的结论。 上神,我们该怎么办?凌云问道。 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决定道:再去找一次纪承岳,建木残片一定还在他那里。 男人的语气斩钉截铁,十分笃定。因为刨除一切的不可能后,那仅剩的一种可能,就是唯一的答案。 是。凌云回道,并且在回答的同时,转过身,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男人就突然叫停:等等。 凌云的脚步脩的停住了,其实不需要男人提醒,他同样注意到了一处异样。 凌云蹲下身,看着身侧的岩壁。这处藏于海底三百米的洞窟,虽然因为风压没有被海水灌满,但却也有很大的湿气。 这就导致了洞窟的石壁上除了灵石,还长着密密麻麻的青苔。 但他身边这块石壁,上面本该覆盖完整的青苔,以一种非常突兀的方式,缺失了一小块。 像是什么人经过时不经意蹭到的。 绝不是他,他来时走的是另一侧根本没有走近过这块石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来过这儿。凌云看着那青苔缺失的痕迹推断道。 他又触摸了一下石壁,感受石壁上残存的湿意,补充道:刚离开不久,不到半柱香。 这一回,男人许久没有回答。 这声音一向虚无缥缈,向来是他乐意才会跟凌云对话,凌云完全不知道男人在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但这回,他很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在听。 因为...凌云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中部偏左,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跳在加速,却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情绪起伏,而是因为... 上神?凌云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声。 去找到他!男人的声音急促的近乎有些失态了,不复他一贯的轻蔑戏谑。 那个率先跳海的人?男人这句话有头没尾,完全不知道要去找谁,但凌云却很轻易的猜到了。 因为他重新拥有心脏以来,这颗心一向规律且没有任何异样起伏的跳动着,不会为任何事而动容,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心脏的主人都不曾有。 所以,心脏的节奏也一成不变,从未乱了节拍。 但今日短短一天内,这颗心已然跳乱了两次。 乱了心绪的原因,也只可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去为我找到他!男人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凌云不再停留,他没有追着封烨离开的方向搜寻,半柱香的时间里,对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深海终归不是人类的栖息地,凌云也并不擅水性,在深海寻一个只见过一面,而且是远远的,甚至连面容都没看清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因此凌云准备直接回到陆地,陆地更方便他搜寻,而且对方不可能长久的待于深海,一定会回到岸上。 他一路紧赶慢赶,盼着能抢先一步到达海岸,拦截那个从深海中上浮的人。 他到达地面后不久,正准备往海岸边疾行,就见天空中突现的异样。 黑云翻涌,转眼间,日光尽数被厚重的黑云掩盖,天昏地暗。 他仰头看着这一幕,只觉心跳的越来越快,他隐隐从加速的心跳中察觉了一点其主人的情绪。 期待混杂着欣喜。 这位向来对凡间事务,无动于衷的男人,第一次表现出这样明确且炙列的情绪。 旁人只当是突然变天,海边的天气本就像川剧的脸谱一样,说变就变,艳阳天突然迎来暴风雨,并不奇怪。 但凌云知道不是,那根本不是黑云,那遮蔽天空的黑雾是... 煞气。 这样遮天蔽日的煞气,必然得是死去数万生灵的战场上才会有。但此刻却突兀的出现在了一派祥和的浮岛上空。 这是有人引来的。 凌云心想,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划破天幕的光亮。 剑光。 凛冽且夺目的剑光。 斩切一切所经之物,无论是厚达三百米深的岩层,还是汹涌激荡的海浪。 山海在剑气下断开,大地出现触目惊心的裂痕,地动山摇。 被斩开的海水化作百米高的水幕,拍打岛岸,修为低劣的妖兽们在浮岛上疯狂逃窜,拼命的逃离剑光出现的地方。 在大地震颤中,古木倾塌,山石崩裂,只有凌云稳稳的站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点亮瞳孔的耀眼剑光,喃喃道:那是...... 他同时捂着心口,心跳的越来越剧烈,这是狂喜的节奏。 耳边突然传来一丝轻笑,在心跳到不能再快之后,心跳的节奏慢慢平稳了下来,但仍然比平常稍快些许。 男人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愉悦,他对着那剑光消失的地方,带着丝怀念的叹感道:真的是你...... 凌云并没有问那到底是谁,因为他已然猜到了答案。他只问道:上神,我们还要去找他吗? 不用了,现在还不是我们再见的时机。男人有些可惜的长叹了一声,叹完了,他的情绪重新变得愉悦:总归,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封烨。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语气亲密的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与满心欢喜的男人不同,凌云则轻轻簇了簇眉:上神,他是否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呵呵,阻碍?男人又笑了一声,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摇头反问道:他怎么会是阻碍? 事实上,引诱他来到人间,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来越低,最后化为难以抑制的笑声,慢慢消散于虚空。 凌云最后看了一眼那剑光消失的地方,然后背过身,远远的避开。 时机未到。 第54章 恍如隔世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4) 大地震颤了数息,随着浮岛一分为二, 颤动慢慢停下了。 岛面重现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然而对于浮岛上的大大小小的修士和妖兽而言, 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完整的岛屿断裂成两半, 半岛间隔着宽达数米深的海沟,有些刚刚还结伴而行,只有几步之差的修士, 现在只能站在两边的岛岸, 隔海相望了。 大地满是纵深的沟壑,岛屿的断口虽然平整, 但在大地颤动中,脆弱的地质层发生了二次崩塌,龟纹状的裂纹布满了半岛边缘的地面,并且时不时还会有疏松的地层滑落于海沟。 震颤时, 众人来不及交谈,也来不及思考, 只能拼命寻找安全的地方避过这天灾。 是的,天灾。在大部分人看来,他们只是不凑巧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地震。 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那一闪而逝的光亮, 即便有人看到了, 也没有认出来那是劈开浮岛的剑光, 毕竟怎么可能呢? 劈山断海,不要说元婴期的修士做不到,就连百年前那位突破合道期的大能, 也未必能做到。 这样的威能,想必只有天界中传说的神明能做到吧。 与恢复平静的陆地一样,海浪也不再激荡,无论是海面上,还是海面下。 郝沉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了一半的折扇,托他当时是横着举扇的福,这扇子勉强还是一个完整的扇子。 只是长度缩了水。 本来是正常的折扇大小,长度有两掌长,展开时可以完全挡住脸。 但现在......郝沉用手指捏着扇柄的最底端,将扇子举到了自己脸前,经过他的亲身实践,这柄长度只余先前一半的迷你折扇,只能勉强遮住他的口鼻。 他又将迷你折扇放到自己掌心对比了一下,这小扇子现在只有巴掌大小了,都不够他用手完全握住,只能小心的用指尖捏着。 这可是他每隔千年才会掉下来一根的尾羽做的啊! 虽然他活了那么久,掉下来的尾羽做出来的折扇远不止这一把,但他还是很心痛。 但是心痛之余,更多的却是震惊,封烨那到底是什么剑,隔着三公里的距离,光凭剑气就斩断了他这柄比天阶法器还高了好几个等级的折扇? 而难怪封烨这家伙明明那么擅长用剑,却从来不随身佩剑,感情他这柄剑随传随到,无论是怎样的地点,即便是不见天光的深海,这柄有劈山断海之利的绝世锋刃依然会穿破重重阻碍,受召而来。 呵呵。郝沉突然低笑了一声,扇子断了却不妨碍他继续用手指捏着扇子摇,法器被毁,他不怒反喜。 他并没有这惊世一剑所震慑,反而战意高涨。 这才是配得上与他一战的对手! 看来他之前的所有保留反倒是一种侮辱,对于封烨这样的劲敌,全力以赴才是该有的尊重。 郝沉将巴掌大的小折扇收进袖中,法器被斩断了又如何?终归只是身外之物,他的强大不需要其他东西来陪衬。 他向着正前方举起手,那是封烨所在的位置。 本已平息的海水再起波澜,细密的冰层在他周身扩散,海水凝成箭状,成千上万的箭。 每一柄箭尖都对准着封烨。 不需要弓弦驱动,郝沉庞大如海渊的灵力就是最强大的推力。 冰箭的数量仍在不断增加,郝沉向前举起的手五指虚握,只待箭矢完全准备好的一刻,万箭齐发。 三公里远的海域里,封烨漂浮于海水中,此地已经不再昏暗无光,随着他劈开浮岛,那些遮住水面的岩石层也被他一剑斩破。 微弱的光亮从天空洒落,照耀着深海。 他手中的剑身上光华流转,黑雾在光芒下涌动,二者相互交织,不分彼此。 他眉眼轻蹙,看着远方。 杀机已现,战斗还远未结束。 封烨的唇角突然弯了弯,他遮掩至今,也不过是不想暴露自己。但今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全力一战又何妨? 他同样右手前举,剑尖对着远方。 有人为剑冠上兵中君子之名,但无论怎么美化掩饰,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 剑者,杀人之利器。 这本就是为杀戮而生的兵刃,持剑者,又有谁是不好战的? 封烨并不是例外,但他在方阳面前却从未表现出这一点,反倒显得有点与世无争,不然也不会被吕成业当成软柿子。 因为战斗一说,总归两方要势均力敌,否则实力一边倒的话,那叫屠杀,封烨好战,却不好欺负弱小。 而无论是方阳和吕成业也好,还是凌霄剑宗的其余人也好,想要与他势均力敌,差的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像是剑锋入鞘,封烨平常其实一直是压抑着的状态。但眼下,他看着眼前轻轻分开的水流,光是他举剑抬手的一个动作,根本没有用力,面前的水流就随着剑锋的移动而分开。 他锋芒毕露,何惧一战! 甚至,在他内心深处,也隐隐期待着一个强大的对手来挑战自己。千百年来,他却也许久没有畅快的战斗过了。 至于郝沉到底够不够格,那就要战过再说! 若是战意可以化为实质来对比,那在海底两端的两人一定不分高下。 他们于同一时刻出手,封烨剑锋微微后移,右臂的肌肉收紧,他即将挥出第二剑。 而郝沉屈起的食指也慢慢伸直,他像是号令千军万马的将军,悬浮在他身周的冰箭就是他的军队。 他直指的食指便是进军的军号,兵马闻号而动。 在郝沉食指伸直的过程中,冰箭微微颤动,像是被勒令在原地不断焦躁踏蹄的战马。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两人要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大打出手前,浮岛再次开始震动。 这震动不局限于岛屿本身,海水同样。 封烨和郝沉的动作同时一顿,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天空,看向这方小世界的边界,天空中隐隐有裂痕出现,裂痕之后是浩渺宇宙,无尽虚空。 为何只有天界才有强大的神明,大大小小的其余三千世界却从来不曾有? 因为小世界不足以承受神明的力量,但是,小世界本身又具有维持自身稳定的能力,会在一定程度上约束神力。 因此,即便有神明下界游历,却也不会对世界的稳固造成什么影响。 但这并不包括已经岌岌可危的浮岛秘境。本来就已经危如累卵,两尊大神级的人物还准备在这里毫无顾忌的大打出手。 在他们真正动手前,光是外泄的力量就已经让浮岛秘境产生了这样的震动,要真动起手来,他们还未分出胜负,浮岛秘境就已然彻底崩溃了。 导致一个世界崩溃,并且累及其中不知几万的生灵,这份罪孽可就大了。 因此即便郝沉对凡人一向没什么同情心,但还是被迫收了手,冰箭消融,重新化作水流。 封烨同样收手,剑锋在他手中化作破碎的光影,慢慢散去。 在封烨正上方的方阳,见着地面再次震动,只当是余震,连忙将昏迷中的曹子睿半拖半抱到了空旷地带,防止倒塌的树木砸到他们。 刚刚他已经为曹子睿粗略包扎了一下肩部的伤口,总归是将血止住了。 外伤其实不太严重,但内伤如何,方阳就不知道了。 毕竟吕成业的每一箭,都是由拿着水魄珠的曹子睿直面的。 反正轻不了,不然曹子睿也不会到现在都没醒。但方阳又不会疗伤,储物袋里只有治外伤的伤药,治内伤的灵药,他买不起。 但他买不起归买不起,兜里跟个百宝箱一样的曹子睿肯定有。但方阳又打不开曹子睿的储物袋,于是只能等着曹子睿自己醒来再说。 但眼下,曹子睿毫无醒来的迹象。 大地晃的这样剧烈,他连眼皮都没动过。方阳将曹子睿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让他不至于被地面颤动的石块咯到。 颤动很快停止了,余震来的突然,去的也很突然。 方阳盯着曹子睿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一个男人睡觉很是没意思,不由掏出那被自己捡来的断成两截的金箭研究。 这就是一路追着他们,索命一般的金箭。 如今流火不再,箭身储存的灵力也随着断裂而散尽。 这已然变成了废铜烂铁,一文不值。 但方阳还是看的专心致志,他在看箭身的断口,平整且光滑。 这是被利器斩断的。方阳心想。 他扑向地面时双眼紧闭,压根没看身后,自然也就没看到那一闪而逝的剑光。 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斩断了金箭,也不知道这突然开裂的地面是怎么回事。 但他知道,一定是竹片里那个神秘大哥哥做的,他果然很厉害! 方阳握着脖颈上挂着的竹片,有些激动的想,他赌赢了! 不知道这个大哥哥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就在这附近,不然他是怎么救的自己? 难不成还能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破碎虚空吗? 方阳受话本荼毒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在胡思乱想之余,又忍不住期待能见对方一面。 正想着呢,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唤他的名字。 方阳。 方阳跟着声音转过头,就看到了半日不见的废柴师兄。 方阳在见到封烨的同时,眼睛因为兴奋而睁大,他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跑到封烨身边,然而刚有动作,就想起来自己膝盖上还睡着曹子睿,便只能按捺下来。 但他还是冲封烨露出了一个笑容,能再见到废柴师兄真是太好了,废柴师兄一定不知道他这半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差点就要天人永隔了。 封烨看着方阳的笑容,也不由轻轻笑了笑。无论身份暴露与否,总归是值得的。 方阳有一肚子话想说,然而话到嘴边,却在注意到封烨那一声破破烂烂,满是裂痕的道袍时,拐了个弯: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他只问衣服,而没有问伤势。因为封烨压根就没受伤,他衣服被撕裂的布料下,露出的是纹理清晰的肌肉,而不是皮开肉绽的伤口。 想不到疏于修炼的废柴师兄身材还那么好,他本来以为应该是一整块的赘肉呢。方阳选择性的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封烨眼神一飘,正想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白色道袍的人走到他们近前,露出惊喜的神色:想不到这里也能碰见你们,封烨道友,我们还真是有缘啊。郝沉轻笑道。 有缘个鬼。封烨腹诽,腹诽归腹诽,却也没有戳穿郝沉。在海底发生的事,两人心照不宣的决定死不承认。 郝大哥!方阳看到郝沉眼睛又是一亮,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没说错。在经历险死还生的险境后,他仅有的两位熟人就这样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郝沉跟方阳点头致意了一下,随后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封烨身上。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的道袍,他佯做惊讶道:封烨道友怎么回事?可是遇上了什么凶猛的妖兽,怎么弄的那么狼狈? 他语意是关切,语气却完全不是。说到狼狈两个字时反而带着戏谑的笑意,毕竟本来就是他干的好事。 看来郝沉道友这半天过的很顺利?封烨回敬道。 郝沉故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整的衣袖,意思不言而喻。虽然这一架没跟封烨打成,但光看表面,他已然是赢家了。 所以他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得意:还成,应该比封烨道友顺利一点。 人的习惯动作不是短时间能改的,郝沉在完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手不由自主的伸到了袖子里,掏出他那柄已经不复当初的巴掌大的迷你折扇,放在面前扇了扇。 方阳:....... 看起来你完全没比废柴师兄好到哪里去啊! 方阳看着那必须用手指捏着才能拿起的迷你折扇,在内心吐槽道。 第55章 误会 郝沉将扇子举起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对。他外表虽然还人模人样的, 连片衣角都没刮破, 但他的实际损失, 远胜于封烨。 封烨那件用人间最常见的棉麻布料做的道袍, 论起价值来,估计连一颗品质最低劣的灵石都不值。 但自己这柄折扇,可比价值连城的天阶法器还高几个等级。封烨毁了一件道袍, 自己折了半柄扇子, 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是自己亏了。 而且是亏大发了。 郝沉终于算明白了账,但他不肯承认。损失是小, 承认自己输给了封烨,才是大事。 但是这小扇子掏都掏出来了,再收回去,未免太刻意了。郝沉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不知道该怎么巧妙的化解这段尴尬。 正犯难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封烨边笑边摇头, 郝沉在想什么,他大抵能猜到。他看着那小扇子上平滑的断口,八成郝沉就是用这扇子挡了自己那一剑, 所以才能毫发无损。 虽然不知道这折扇到底是什么法器, 但能够挡住自己一剑, 已经证明了它的不凡。 明明损失比自己大那么多,郝沉竟然在掏出扇子后才发觉这件事,封烨看着郝沉用指尖捏着小扇子进退两难的尴尬样子, 忍不出发笑。 这笑声打断了郝沉的思绪,看来他是不用犯难了,他的尴尬已然被封烨发觉了。既然如此,郝沉索性厚着脸皮,像往常一样摇了摇小扇子,当做无事发生。 为防封烨揪着此事不放,郝沉急于另起一个话题。他眼神一飘,飘到了盘膝坐在地上的方阳身上,以及躺在方阳膝盖上,一个隐隐有些面熟的人。 郝沉不由疑惑道:这是...? 啊,这是曹子睿。方阳被这一问才想起来跟废柴师兄和郝大哥介绍,他成功被郝沉转移了注意力,忘了继续追问废柴师兄和郝大哥那身破烂的道袍和只剩一半的小扇子是怎么回事。 曹子睿的名字在凌霄剑宗也算是如雷贯耳,多少人私底下羡慕嫉妒恨。即便有人不记得曹子睿的相貌,但只要方阳一说这个名字,也能立刻明白其身份。 如果这里只有封烨的话,方阳只要这么介绍就够了,虽然封烨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他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这里还有一个不属于凌霄剑宗的外人,天工阁的郝沉可不会知道凌霄剑宗的事,所以方阳贴心的详细介绍了一下:他也是我们凌霄剑宗的弟子,纪掌门的亲传弟子,当时比武的时候他还站在观战台上观战呢。 这样啊,我想起来了。郝沉恍然大悟道,难怪他觉得眼熟。原来他真的见过,当时炼气期的比武时,他虽然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给了封烨,但也抽空看过一眼观战台。 短短一眼,没叫他记住曹子睿这个人,却也留下了一点印象。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5) 你们这是...?身份问完了,新的疑惑又至,郝沉打量了一眼方阳和曹子睿,闭眼不醒的曹子睿不用问,一看就是身负重伤,而方阳,虽然精气神还行,但身上也满是擦伤,道袍上到处都是灰尘,还有不少缺口。 本来以为他和封烨已经很狼狈了,对比一下这两人,才发现他们两个大人还算体面,起码都没受伤。 受伤了,怎么回事?虽然什么事都知道,但封烨跟毫无敬业心,时常忘记自己的假身份的郝沉不同,他做戏就要做足,因此特地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询问道。 这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方阳抽了抽鼻子,按捺住自己内心突然涌上来的酸涩,没人问时尚且不觉如何,但一旦被人询问伤情,内心的委屈和后怕就一股脑冒了出来。 他揉揉眼角,并不肯在人前落泪,只事无巨细的将这半天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一路被吕成业追杀,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刚刚那一阵地震,追在我们身后的金箭突然断了,我和曹子睿才侥幸活了下来。方阳做了总结。 封烨一直安静听着,等方阳全部说完了,他才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就挤出来这四个字。四个字虽短,但方阳也听得出来其中的关心,鼻头又是一酸。 封烨见状,沉默了片刻,突然放柔了声音:想哭就哭吧。 方阳却猛地摇了摇头,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遮掉眼睛里不争气泛起的水花,嘴硬道:我不想哭,男儿有泪不轻弹,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约莫又是哪本胡编乱造的话本,但他深信不疑。 前几天因为修为大降哭鼻子已经够丢人了,他说什么都不要再来第二次。 然而封烨闻言,却轻笑着否定道:话说的是没错,但眼泪并不代表软弱,流泪与否,也并不是评定一个人是否顶天立地的标准。 方阳并没有被说服,他反驳道:可是那些故事里很厉害的人从来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哭。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很厉害的人,在变得很厉害前,没有曾声嘶力竭,在漆黑无人的雨夜里,嚎啕大哭呢?封烨轻声反问道。 方阳被问住了,一时没有再接话。 封烨眼神放空,看着地面却没有落点,像是在回忆:没有人是生来强大的,即便是强大无比的神明,在他们生而为神前,也曾经历你想象不到的灾劫。 他抬眸直视方阳:方阳,铁百炼才能成钢,剑千锤才能定型,流干净血泪,你才能真正无坚不摧。 方阳被封烨说的愣住了,他垂头不语,在内心思索着封烨这番话。 而郝沉则在偷看封烨,说是偷看,但他看的委实有点过于明目张胆,但反正被看的人也没注意,所以郝沉毫无遮掩的看。 方阳叙述的前因后果仿佛老太太的裹脚布,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讲,连他挖到元灵草时的心里变化都没落下。因此一番经历讲下来,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三人早就从围站在一起,变成了围坐在一起。 郝沉听完了方阳讲的事才发觉原来不光海底不平静,陆地竟然也发生了那么多事。 他突然明悟了封烨当时对他说的所谓急事,他当时满是被戳穿身份的羞恼,压根没认真听封烨说话,也就完全没在意。 说起来,封烨那么着急的想走,八成是想上岸来救人吧,却遭到了自己的百般阻挠。郝沉想到此,不由心虚的又扇了扇自己的迷你小扇子。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归根结底,一切的起因都是封烨,若非封烨使诈将自己坑进妖兽巢穴,自己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叫着一群妖兽来围攻他。 明明前一刻还说要救自己,下一刻就变成了妖兽巢穴中的一件画着幻阵的道袍,翻书都没那么快的! 但凡他不是鲲鹏,没有那么强劲的实力,面对那数以百计的妖兽群,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封烨这分明是个置敌于死地的杀招。 郝沉的小扇子越扇越快,把他内心那团行将熄灭的怒火重新扇旺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为封烨将自己骗进妖兽巢穴的事生气,若是撇去封烨先前那番话不提,他反倒会称赞封烨的手段,这出连环计实在是高。 但封烨偏偏说了那样的话,而且他还信以为真,满心感动之余,回了一个同样很重的承诺。换来的却是欺骗,大鱼也没有那么大的量了,生气是在所难免的。 因为重新被点燃的怒火,郝沉并没有在听封烨和方阳的对话,他看着封烨,是在分辨这个人的神情,他想要看看封烨说谎和说真话时有什么不同。 看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他完全分不出来。 封烨平常跟他胡扯的都是谎话,这很好分辨,但在海底时,他分明说的很认真,跟此刻的神情一般无二。 封烨此刻对方阳说的应该并不是假话,但对自己说的偏偏就是假话。 同一种神情,两种结果。郝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推断为封烨此人老奸巨猾,演技超绝。 啊,天快黑了,我去河边洗把脸,顺便捡点柴火。方阳思考了半天,还没深刻的理解封烨的意思,就突然惊觉天色已近昏暗,夜幕将至。 他将躺在自己膝上的曹子睿轻轻移到了地上,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封烨看着方阳这满身的泥泞,脸上还有干掉的泥块,点评道:是该洗洗。 方阳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邋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为防废柴师兄和郝大哥误会自己不爱干净,所以辩解了一句:我早就想去洗了,但他一直不醒,我又怕搬动他时牵动他的伤口,所以一直守在这儿,防止他被什么妖兽叼走。 方阳说完就走了,此地只余两人,昏迷不醒的曹子睿不算。 妖兽两个字再次触及了郝沉的神经,他突然阴阳怪气的冲着方阳离开的背影来了一句:怕什么被妖兽叼走,你师兄对妖兽巢穴在哪都了如指掌,这份洞察力,我都自愧不如。 他尚且没发觉那是妖兽巢穴的所在地,封烨就已经布好了杀局,看来洞察力远在自己之上。 方阳走远了,并没有听到,但坐在郝沉附近的封烨听到了。 他闻言是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妖兽巢穴? 郝沉冷笑了一声,指责道:封烨道友,此地也没有旁人,就不用再装了,前一刻还甜言蜜语,下一刻就杀机毕露,用幻阵诱杀我于海底妖兽群居住的巢穴里,男人心,海底针吶。 封烨:.......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过滤掉了郝沉那些浮夸的形容词,抓住了一个重点:你以为我用幻阵把你骗到妖兽巢穴里去了? 轮到郝沉不明所以了:不然呢? 四目相对,是如出一辙的问号。 安静了半晌后,双方突然同时回过味来。 那个幻阵移动的方向是随机的?郝沉直接切入问题的重心。 封烨点了点头。 郝沉:...... 他拿着小扇子的手僵立身前,谁能想到,他憋了这一肚子的气,原来只是个误会呢? 而封烨想的则是,原来郝沉带领妖兽群找上自己只是因为误以为被欺骗,所以来的报复吗?结果却差点耽误了自己救人。 但是茫茫大海,那么多地方,那件道袍竟然就这么不偏不倚的将郝沉带进了妖兽巢穴,进而引发了之后的一连串变故。 封烨一时不知道该说郝沉倒霉,还是说自己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困... 当鸽子良心会痛,但真的很快乐。 第56章 长夜 这出巧合实在太过戏剧性,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咳。郝沉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脸上阴阳怪气的神情不再, 又变成了轻浮且不正经的微笑:既然是误会一场, 这件事我有错, 但封烨道友你就那么抛下我也不太仗义,两错相抵,此事就此揭过吧。 封烨想了想, 准备点头同意。虽然甩掉郝沉这件事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是他也确实没想到会将郝沉坑到妖兽巢穴里去。 若非郝沉的实力尚可,自己倒是犯了个无可弥补的大错了。想到这儿, 封烨心里还升起了一丢丢愧疚。 然而在他即将点头之前,郝沉也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变卦,自己否定了自己:不不, 这件事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封烨正惊诧的以为郝沉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准备卷土重来的时候, 就见郝沉笑眯眯的冲自己来了一句:虽然是因误会而起,但我没有给封烨道友应有的信任,也是不该, 还是我的错更大一点, 于情于理, 我也应该补偿一二。 他说的冠冕堂皇,振振有词,但封烨看着郝沉的笑容, 无端的觉得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惹得他头皮一阵发麻,于是果断拒绝道:不必了。 这怎么行,不补偿我于心不安。郝沉挪了挪屁股,凑近了封烨一点。 封烨继续拒绝:不,这个真的不必了,郝沉道友的心意我心领了。 封烨道友莫要推辞了,事不过三,再推辞可要伤我的心了。郝沉做出一副委屈加难过的神情。 说话间,他又挪进了一点,已经近到跟封烨腿挨着腿。 封烨有些不自在的蜷了蜷腿,避开跟郝沉接触的地方,同时端详着郝沉的神情。 郝沉这副委屈难过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但是...出于封烨心中那一丢丢愧疚影响,本来要说出口的拒绝一下有些难以出口。 抿着唇犹豫了半晌后,封烨终于被内心的愧疚打败了,主动跳入了这个坑,有些无奈道:好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郝沉脸上的神情立马拨云见日,什么伤心委屈一秒钟就飞的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他摇着手上的迷你小扇子,微笑着道:金银玉器,未免太过俗气,法器灵石,不过寻常死物,通通配不上封烨道友,更叫我拿不出手。 我思来想去,唯一一物可以补偿...他说话时用小扇子遮着唇,声音越来越低,同时身体微微侧倾,贴近了封烨的颈侧。 封烨只觉自己越发不自在,他实在不习惯别人跟自己距离的那么近,但碍于跟之前跟同样的原因,他强撑着没有躲开。 温热的呼吸从身侧传来,热流拂过皮肤,带来一丝麻痒。 小扇子被挪了个位置,郝沉用小扇子挡在自己和封烨脸前,虽然根本就挡不住。自己则凑到了封烨耳边,用含着笑意的嗓音轻轻道:封烨道友,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封烨:...... 他维持着坐在原地的姿势,没有动作。这并不是默许,而是因为郝沉的话太过惊人,他一时被惊在了原地。 封烨被惊到了,郝沉并没有。他注意到了封烨的僵硬,虽然他说这句话也并不是认真的,但看着封烨的反应,还是忍不住坏心眼的又加了一句:封烨道友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咯? 这句话仿若晴天里的一道炸雷,一下就给封烨打醒了,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想要否定,然而却因为转头的动作太快,郝沉又跟他贴的很近,一个不经意间,两人鼻梁撞到了一起。 说是撞,但并没有多少痛感,有的是呼吸交缠的旖旎。 两人对这意料之外的发展俱是一愣,两双看着彼此的眼睛里,是如出一辙错愕和茫然。 郝沉凝视着这张占据了他视野的脸,平凡且找不出亮点。但不知是这几日的相处,还是这双瞳孔里闪动的光彩太过迷人的缘故,他竟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跳有些异样。 他之前也会因为封烨而心跳加快,但那都是出现在封烨展露狂傲一面的时候,他一直分不太清那到底是因为自己被激起了战意,还是单纯的心动? 但现在封烨分明并没有露出任何锋芒,自己竟然也为因为这样一张普通的脸而乱了心绪? 难不成自己真的对他心动了吗...... 郝沉有些不太情愿的想。在他原先的择偶标准里,他的伴侣,不说跟自己同样强大,毕竟这样的话他估计要单身一辈子了,但起码,容貌得在中上,不要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但起码,也得美的有点特点,叫人过目不忘。 很明显,封烨目前的样貌,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但就像他之前也曾见过许多标准以上的美人一样,他也未曾对那些美人有过一丝一毫心动。 或许这个标准本身就是个悖论,一切的标准,在遇到对的那个人面前,就自动变成了那个人的模样。 而遇到的是不对的人,哪怕每一条都符合,心底里也总会冒出一条新的不符合。 如果那个跟自己相伴余生的人是封烨的话,设想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话,他以后大抵不会无聊了,因为跟封烨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郝沉的思维越来越发散,甚至跳到了自己该怎么跟自己北冥的一众部下宣布自己即将脱单的喜讯上了,全然没意识到喜讯的另一半还完全没有答应。 与郝沉越跳越远的思维不同,面对这骤然拉进的距离,封烨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很少与人有亲密接触,这样呼吸相抵的距离,更是少到不能再少。 他在其他事上都游刃有余,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即便对于这即将搅乱人间的幕后黑手一无所知,他也敢一个人来此调查。 但偏偏,在感情一道上,他是个比方阳好不了多少的新手。 他将世人罪分三等,而世人看他,却也是三种态度,敬、畏,以及......恨。 至于对他持有这三种态度以外观感的人,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郝沉绝对算其中最胆大包天的一个,先是调戏他,现在竟然变本加厉的来了句以身相许。 然而封烨并不喜欢郝沉,这跟其他东西无关,什么身份、容貌、实力,通通无关。 而仅仅是因为,他那不肯放松丝毫的心防。 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说它强大吧,它有移山填海之力。但是它又很脆弱,脆弱到一件细微如柴米油盐一样的小事,都可能导致它无可挽回的破裂。 虽然封烨嘴上并不会承认,但他心底里,对于这样反复无常的东西,充满了不信任。 他不喜欢郝沉,就像他不会去喜欢其他人一样。 拒绝的话已经在心底打好了草稿,然而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封烨。 曹子睿捂着闷闷作痛的胸口,微微撑起身体,天色昏暗,却还未暗到遮蔽视野,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动作极其亲密的两人。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6) 封烨和郝沉这两人兀自在脑子里思索,身体却未动过分毫。 这么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两人就维持着这么一副鼻梁贴着鼻梁的亲密姿势。 但好巧不巧的,郝沉习惯性的拿着他的小扇子挡在了两人脸前,这小扇子虽然已经不复当初,遮不住两人的脸,但遮住了关键部位,两人凑的极近的唇。 因此,在曹子睿看来,这两人简直像是在接吻一样。 两个男人,在接吻? 这个认知让曹子睿大脑发懵,在醒来第一时间不是询问这里是哪里,亦或是这面前的二人是何人,而是带着丝不思议的语气问道:你们...? 封烨:......他终于意识到到了这尴尬的距离,慌乱的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远离郝沉。 而郝沉本来也有些尴尬,但封烨一尴尬,他就不尴尬了,反而十分坦荡的冲曹子睿回了个微笑,仿佛在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曹子睿:...... 他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太重脑子烧坏了。正想眼不见为净的一闭眼再次躺倒过去,就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方阳抱着一摞柴火跑了回来,远远的就看到了支起身体的曹子睿,欣喜的打了个招呼:曹子睿,你终于醒啦! 这道熟悉的嗓音将曹子睿极不情愿的从这是梦的设想中拉回了现实,他再次睁开了眼。 方阳也正好跑了回来,他将柴火往地上一扔,掸掸手,同时咧着白牙对曹子睿笑道:你感觉怎么样?你一直不醒可愁死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疗伤,身上也没有丹药,现在你还有哪里难受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跟连珠炮似得,曹子睿连反应都反应不及。刚刚醒来,他的大脑其实还有点浑噩,分不清之前发生的那噩梦般的追杀到底是梦还是确有其事。 但眼下见到方阳,已然说明了那并不是梦,他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曹子睿没有急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如何脱险的,也没有急着问面前这两个陌生的疑似情侣的男人是谁,既然方阳放心的将自己留在这两人面前,总归是信得过的人。 所以他盘膝从地上坐了起来,将灵力从身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后,发现经脉有多处破裂,但吃点灵药也能养起来,反而是这毫无回涨迹象的修为比较恼人。 他似乎真的跌到了炼气九层,并且这失去的修为,永远回不去了。 但总归,与丢掉性命相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曹子睿的心放的很宽,他冲方阳回了句:没什么大碍。然后从自己深不见底的储物袋里掏出五六个瓷瓶,每瓶吃了一粒。 自己吃完了,又将其中一瓶递给了方阳:这是治外伤的,你也吃一粒吧。 方阳也不问这到底是什么药,十分信任的就打开瓷瓶,倒出一粒滚圆的丹药后放进了嘴里。 这丹药虽然模样长得黑不溜秋的,但入嘴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身上火辣的伤口一下缓解了不少。 方阳虽然不懂行,但也知道这应该是什么好药,便含着丹药问了一句:这药贵吗? 曹子睿摇了摇头,方阳便放心的吞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之际,曹子睿紧接着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也就一千灵石一颗吧。 方阳:......静默了半晌后,他突然开始抠自己的嗓子眼,想要将这丹药吐出来。 一千灵石啊!他十年的积蓄! 他身上除了一点剐蹭所致的皮外伤外,毫发无损,抹点最普通的金疮药,也不过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完全犯不上吃这么名贵的丹药。 然而咽都咽了,吐是吐不出来了。 曹子睿只当方阳是被卡住了,忙贴心的帮方阳拍了拍背。 而在不远处旁观的两人却是将方阳真正的想法看的一清二楚,郝沉不由摇头低笑了一声。 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一千灵石一颗又如何?一万一颗他都不会放在眼里。某富得流油鱼如是想。 而封烨则轻轻瞥了郝沉一眼,因为曹子睿突然醒来,他将要说出口的拒绝没有说成。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补说,他并不想用没有可能的感情来吊着别人。但...郝沉说这话大抵也不是真心的,这家伙惯常是这么副不正经的模样,哪怕外表像个正人君子,但什么话到他嘴里都要变个味儿。 本也是玩笑话,他刻意去拒绝,反倒有些不妥了 封烨想到此,终究是没有明着拒绝。 曹子睿吃完了丹药后,又独自调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伤势大致稳定了之后,终于得出空闲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阳便将之前的裹脚布拿出来再裹了一遍,听得郝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在过滤掉那占了大半篇幅的无用信息后,曹子睿终于大致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突然而至的地震不知为何震毁了追杀他们的金箭,而面前这两人,一个是同为凌霄剑宗弟子的同门,正是那在比武塞上,最后冒出来的那匹黑马,一脚将吕成业踹下擂台的封烨。刚刚被扇子挡着,曹子睿一时没有认出来。 而另一位则是天工阁的弟子,封烨的好友。 了解完大概之后,曹子睿的精神再次开始不济,虽然服食了丹药,但要养好伤,少不了好好休息一番。 方阳同样有点昏昏欲睡,他逃命了那么久,一开始是自己跑,后来是背着曹子睿跑,提心吊胆到现在,可以说,直到看到封烨出现的那一刻,才将心稍微放下些许。 封烨见这两人困顿的神情,便提议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浮岛秘境明天正午才会关闭,虽然其他人大抵都在连夜搜寻灵植珍宝,但你们的状态不好,还是身体要紧。 封烨说的有道理,方阳和曹子睿也实在没有精力管什么灵植珍宝了,好好休息一晚才是要紧事。 但临睡前,方阳还是有些担心的提了一句:金箭虽然断了,但吕成业... 吕成业可没死,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但随时有可能再次来偷袭,因此方阳不太放心就这么睡过去。 封烨闻言,不由轻笑道:你放心睡吧,我会帮你们守夜的,不用担心。 虽然废柴师兄也不过炼气三层的修为,但无端的,方阳听到封烨这么说,就是有种心安的感觉。 因此,封烨话音刚落下不久,方阳就继已经睡着的曹子睿之后,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跟曹子睿肩膀挨着肩膀,排排躺在点起的篝火旁。 而封烨和郝沉坐在篝火另一侧,听着寂静夜晚里时不时响起的虫鸣声。 郝沉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俨然一副陪着封烨守夜到天明的架势。 只是他又一次响起的哈欠声暴露了他的困倦,不同于跟着门派的大船来的封烨,他在来浮岛秘境前,可是脚不沾地的跑了一夜,才成功抢在封烨前来到浮岛秘境入口。 进入秘境以来,又因为各种意外和变故忙到现在,铁打的鱼也熬不住,他其实也有点困了。 但他完全没有说自己要先去睡的想法,作为称霸一方的北冥之主,惯常是他照护别人,他从来没有饰演过被别人照护的角色。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才是该守夜的那个人。别人都可以去睡,但他不可以。就像他守护的北冥一样,旁人都可以逃避退缩,他不可以。 然而封烨冷不丁的一句话改变了他这个想法。 困了就去睡吧。封烨说话时仰头看着浩瀚星空,群星在夜幕上闪耀,虽不如阳光炙列,却也不可忽视,因为这是在黑暗里仅有的闪耀的光。 郝沉闻言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扭过头愣愣的看着封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到了。 封烨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柔和的语气跟他说话,平常要不是连讥带讽,要不是试探夹杂着进攻。 愣了半晌后,郝沉突然问了个前后不搭边的问题:海底下,封烨道友跟我说的话作不作数? 封烨想了想,意识到郝沉大概在问即便置身险境的是你,我也会救你的这句话。 他便点了点头,保证道:只要你不被我划分到第三等人里,这句话一直作数。 郝沉突然笑了笑,笑容里不再有平时的轻浮和虚伪,而是有些单纯的,像是拿到糖果的孩子的一样的笑,他冲封烨眨了眨眼:一言九鼎,你可不能再骗我,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说到最后,他话里俨然带上了一点威胁。 但封烨并不在意,因为他问心无愧,他说了会做到的事,那即便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做到。 封烨再次点了点头。 得到了保证,郝沉突然伸了个懒腰,拉伸了一下自己疲乏的身体,然后毫不避讳的挪到了封烨身边,瞅准角度,为自己寻了个好位置后,眼一闭:那我睡了。 说完,就歪头倒在了封烨的肩膀上。 封烨:......他是让郝沉休息,但没让郝沉以这种姿势休息。 但偏偏倒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呼吸又很均匀绵长,封烨一时有些分不清郝沉到底是真的秒睡还是在装睡。 他犹豫着没有甩开郝沉,盯着郝沉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无奈的默许了。 罢了,反正自己弄断了他的扇子,当赔他的。封烨心想。 而在封烨看不见的地方,计划得逞的黑心鱼再次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在北冥那片海域里睡了那么久可不是白睡的,睡那么久怎么也睡出经验了。 论起装睡,他敢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因此即便是封烨,也无法分辨。 他就借着睡觉之名,实则进行吃豆腐之实。本来在内心为自己的机智窃喜,然而长夜漫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真的睡着了。 安静的,毫无负担的,睡着了。 四人组成的营地里,篝火一侧是并排躺在一起的身量一般高的少年,曹子睿睡的很乖巧,连翻身都很少,方阳完全相反,他一会张开手臂,一会踢踢腿,直将曹子睿逼的一退再退。 而篝火另一侧,是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 郝沉已然睡的人事不知,他清醒时起码还知道不能做的太过分,否则会引起封烨触雷似的反弹。 但现在,他像条八爪鱼似得,用自己的双手扒着封烨。 封烨只能无奈的将自己的底线一放再放,听着耳边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响,以及看着飘到夜空中的那星星点点的,带着火光的木屑燃烧后的残烬。 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一个人守望着这漫漫长夜。 第57章 他运气好吧 不知道是那在别的时候听来清脆,但在晨间听起来只觉烦人的鸟鸣, 还是那穿破眼皮遮挡的刺眼日光, 将郝沉沉浸在睡梦中的意识慢慢拉了回来。 恍惚中他还以为自己仍然飘在广阔无垠的北冥, 正进行着一场不知今夕何夕的长眠。 他并不想醒来, 因为醒来也没甚意思,还不如睡觉。 所以他逃避似得,偏了偏头, 避过阳光直射的角度。 却在嗅到鼻端传来的有些异样的气味时, 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这味道夹杂着海水特有的淡淡咸味,在海里待久了的生物身上都会有, 是他熟悉且喜欢的味道,但除此之外,还有种不同以往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嗅了一下,就忍不住再嗅一下, 这形容不了的滋味虽然难以辨别,却不轻不缓的顺着呼吸传进他的身体, 带起阵阵燥热。 郝沉被这奇怪的感觉弄的皱起了眉头,他朦胧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他感觉到了嗅觉意外的其他感官, 他两手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掌心下的触感, 有点硬, 也有点软,很富有弹性,像是他厚厚的鱼肚皮, 却又比他的肚皮结实了一点,更像人形时的肌肉。 而在直接与掌心接触的肌肉之外,还有些像是布料的东西,并不是如何名贵的布料,摸起来很是不顺滑,而且破破烂烂,以至于不少皮肤直接裸露在外。 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应该说是道袍,而且就是自己弄坏的那一件...郝沉的大脑完全清醒了,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呆在哪里,并且发生了什么。 他昨夜以睡觉的名义霸占了封烨的肩膀,结果封烨竟然好脾气的没有把自己推开,甚至就这么由着他睡了一夜。 而且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怕吵醒熟睡之人,封烨甚至都没有挪动过两下,所以他才能睡的那么沉,沉到一夜无梦。 封烨这个人乍一看,平和无害的像个软柿子,但再细一看,你会发现这个柿子藏起来的锋芒和冷酷。 但是把这层冷酷的壳敲碎一点,到最后发现,最内里的部位,仍然是柔软的。 昨夜封烨柔声让郝沉去睡的时候,郝沉开心的像吃到了一块糖,今早醒来发现封烨由着自己抱了一夜后,开心的像吃到了一块夹心糖。 最甜的那种夹心。 郝沉用力吸了一口鼻端的气味,在他神智清醒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这气味的来源。 他本来是侧枕着封烨的肩膀,但因为他朦胧时偏了偏头,就变成了整张脸都埋在了封烨的颈侧,他嗅到的其实是封烨的体香。 因为昨天在海里泡了大半天,又没有空闲洗澡,便有了一身海水的咸味,至于另外一种奇妙的引起他身体燥热的味道,大抵是男人的荷尔蒙吧。 在他意识到自己心动之后,仅仅是气味都让他这样敏感。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而且他这回能敲开一点封烨冷硬的外壳,下回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当然是能多占一点是一点。 所以郝沉醒归醒了,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双手仍然扒着封烨的胸口和后背,脸也依然埋在封烨的颈边。 这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贪心不足,并不肯满足现状,手指还不老实的要磨蹭两下。 封烨的额头冒出一个大大的井字,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已然意识到了这条鱼在装睡,便毫无顾忌的用手指戳了戳郝沉的额头,将郝沉推的离开了自己的肩膀。 这样大的动作,郝沉是装不下去了,但他并不肯承认自己早就醒了,而是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茫然道:怎么了? 封烨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家伙在吃自己豆腐,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封烨没有证据。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郝沉做贼心虚,自己露出破绽。 但郝沉做贼也不会心虚,他脸皮厚,面对封烨的视线,他神色坦然,毫不回避。 对视了半晌后,封烨率先收回目光,他认栽了。 封烨一认栽,郝沉就不由得逞式的笑了笑。封烨本来已经揭过了此事,但他偏偏要故意提起:说起来,枕着封烨道友的肩膀睡了一夜,我的睡相又不太雅观,想必给封烨道友添了许多麻烦吧。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7) 闻言,封烨并没有因为郝沉仿若道歉似得的话而感动,反而有些警惕的看着郝沉,这有些不对劲,这家伙豆腐吃都吃了,绝没有吐出来的道理,郝沉这么说,一定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就听郝沉紧接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封烨道友守了一夜,累了没有,要不来我这里歇歇? 他说话时张开了双臂,一副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的样子。但偏偏他的神情又是那套标准的正人君子模样,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还礼。 但封烨知道不是,这家伙肚子里翻着的坏水,他都不用看,猜都猜出来了。 他抱着臂坐在原地,坚决的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困。 郝沉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但他不放弃:即便不困,肩膀总会有一点酸涩吧?我帮你捏捏? 说着就要举起两只爪子摸过来,封烨被郝沉逼的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三四米才停下。 为防郝沉再有后招,封烨直接来了招釜底抽薪,他找借口道:我去河边洗把脸。 说完,就直接转过头离开了。 郝沉坐在原地,用手撑着下巴,含着笑看着封烨逃跑。 他没有再紧追不放,作为一只鱼,他深谙钓鱼之道。线绷的越紧,猎物挣扎的越是剧烈,最后往往会导致鱼线绷断,人财两失。 只有适当的放一放线,让猎物在不知不觉中耗尽体力,才能一举将其拿下。 而且他也不用担心封烨像之前一样,一去不复返,因为...郝沉回头看了看,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还在睡梦中两个半大少年。 方阳的睡姿极其豪放,整个睡成了一个大字,占据了自己所能占据的最大面积。 而本来跟他挨在一起睡的曹子睿,经过一个夜晚的折磨,已然翻滚了好几圈,滚到了一米远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身体。 跑的了大的跑不了小的,所以郝沉十分放心,他坐在原地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日头越升越高。 阳光炙列到不可忽视,头顶又没有什么树荫遮挡,方阳终于醒了。 他坐起身,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熟悉的废柴师兄,只看到了一脸莫名笑意的郝大哥。 虽然郝沉平常也是笑眯眯的,但方阳就是觉得今天的郝沉似乎格外开心。 他没有追问郝沉开心的缘由,只问了一句:我师兄呢? 郝沉举起合拢的小扇子,冲着河边的方向指了指:洗脸去了。 方阳奥了一声,揉揉自己有些睡乱的脑袋,看着日头判断现在大概是什么时辰,估摸着已经是巳时了。 距离浮岛秘境的关闭,也还有约莫一个时辰。 浮岛秘境的这一夜里,相当一部分人都彻夜无眠。都是修士,熬个通宵完全不算事,浮岛秘境拢共就开放这一天的时间,当然不能放过每一分每一秒。 估计像他们四人这样,安安静静的在营地里呆了一整夜的,也算绝无仅有了。 没想到一向闻鸡起舞的自己也有睡到日上三竿的一天,这分明是废柴师兄平常起床的时间嘛。方阳看着太阳心想。 方阳对日感叹的时候,曹子睿也悠悠醒转了过来。他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虽然这一夜不知为何感觉自己一直在做一场不断翻滚的噩梦,但总归,经过这一夜的静养,丹药的力量在他体内慢慢的发挥作用,他的伤势好了许多。 他的精神也不再像昨日那般萎靡,他主动冲方阳打了个招呼。对于郝沉,他并不熟悉,他也不太擅长与人交往,便只是有些疏远的点了点头。 郝沉也懒得跟这两个小崽子浪费精力,他同样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望夫石一样的,看着封烨离开的方向。 洗把脸而已,怎么还不回来。郝沉内心刚泛起嘀咕,就远远的看到了封烨的身影。 封烨重新走回了营地,他似乎如他所说的一般,是去洗了把脸,因为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只是沾着水渍的眉眼上,此刻却有些烦恼的皱起。 封烨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衣袖,破的都不成样子了。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娇羞的女子,衣服破烂一点就不敢出门,但...总归不太雅观。 某种意义上思想有点古板的封烨不太能接受这样行走于人前,所以他在走回营地后,第一句话就是:你有备用的衣服吗? 他问的是方阳,至于另外两人,曹子睿跟他不熟,而郝沉,被他忽略了。 方阳想了想,迟疑道:有是有,但是...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特意噔噔瞪的跑到了封烨身边,然后踮起脚比了比自己跟封烨的身高差,不太确定道:师兄,我的衣服你穿的上吗? 封烨:......倒是忘了这一茬,他八成还真装穿不上。 既然方阳不行,那么跟方阳同样身量的曹子睿必然也不行,曹子睿的万能储物袋里总归还是不够万能。 封烨的视线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再次忽略了郝沉闪闪发亮的,仿佛在说看我看我,快看我的眼神,得出了一个自己大概只能穿着这身破衣服走出浮岛秘境的结论。 然而封烨不看他,郝沉也不甘寂寞,他主动提议道:封烨道友,其实...我倒是有备用的衣服。 封烨还没有答应,方阳就欣喜的抢答道:太好了,那师兄你换衣服,我也去河边洗洗脸。 曹子睿紧跟着说了一句:我也去。 说完,两人就结伴去河边洗脸去了。 留下气氛有些奇妙的两人。 封烨直觉的觉得郝沉给的衣服怕是有些不妙,但方阳既然已经帮他踩了这个坑,他却也来不及阻止了。 方阳和曹子睿刚刚走出视线范围,郝沉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跟自己身上同款的绣着金边的白色道袍。 他将道袍在身前抖开,比着自己和封烨差不多的身高感叹道:简直是为封烨道友量身定做的,我来帮你换上吧。 说着就想伸手来解封烨的腰带。 封烨立刻退了两步,同时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郝沉便只得遗憾的将衣服交给了封烨,封烨拿着衣服,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换上。他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穿。 这件衣服必然不是全新的,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尤其衣服的主人是郝沉,他有些犹豫不决。 罢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总比他穿着一身破烂见人强。 封烨正想横着心把衣服换上,就听郝沉在他耳边声情并茂的补充道:这件衣服极其贴身,我穿了许久,想必沾上了我许多气息。封烨道友换上以后,就相当于我时时刻刻的陪伴在你身边。 封烨:......这个形容太恐怖了。 他用手指捏着衣服,远远的提着,这个心终究是怎么也横不下去了。 其实昨夜之后,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郝沉烦人,但远不到能接受郝沉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的地步。 他果断将衣服交还给了郝沉,郝沉也终于发现了自己这回玩过了火,然而无论他怎么挽回,封烨始终遗忘不掉郝沉一开始的这句形容,坚决不肯穿。 两人正推拒的时候,就听远远传来的一道夹杂着兴奋和欣喜的少年嗓音。 师兄!方阳小跑着向两人跑来,他手上还举着什么东西,曹子睿跟在他身后。 郝沉眯着眼瞧了瞧,觉得那像是什么药草。 等方阳跑到近前,才看清那东西的全貌。 是株通体剔透的,像是冰晶一样的植物。像极了他们在张执事那里听来的某种药草的样子。 冰颜草!方阳兴奋的说出了这个答案,他将冰颜草拿给封烨看:我在河边捡到的,长在两块石头的夹缝里,师兄,你刚刚也去洗脸了,怎么就没看到呢! 封烨笑了笑:我许是没注意吧。 郝沉用小扇子轻敲着手臂,一时没有说话。 而曹子睿则完全不明所以,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也不知道烈阳花和冰颜草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知道这药草的珍贵。 他和方阳在河边洗脸的时候,方阳发现了这株草药后,就不管不顾的一路连跑带跳的赶了回来,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告诉废柴师兄。而曹子睿虽然不知道方阳为什么那么高兴,但还是跟着一起跑了回来。 眼下,他越来越疑惑,便忍不住拽了拽方阳的袖子,方阳这才想起来曹子睿还不知道烈阳花的事,便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跟曹子睿讲这两种药草的功用。 这两人讲的正热闹,郝沉便有样学样的拽了拽封烨的袖子,将封烨拽到了离那两人稍远的一个位置,然后放低了声音问道:冰颜草对生长环境要求极其苛刻,我记得张执事说过,浮岛秘境的冰颜草只在海底有,他怎么会在陆地的河流旁捡到? 怎么会在陆地的河流旁捡到? 封烨的眼神飘了飘,因为他在去寻找海底洞窟之前,绕道去采了一株,然后刚刚偷偷放到石头缝儿里的呗。 他心里是这么想,话到嘴边却是:他运气好吧。 就像张执事当时说的一样:说不定你运气好能捡到呢。虽然张执事只是在安慰人,但封烨将这句近乎不可能的话变成了现实。 郝沉定定的看了封烨一眼,半晌,他突然勾唇笑了笑,摇着小扇子附和道:他运气真的很好。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眉飞色舞的跟曹子睿将故事的方阳,在心里补充道:遇见了你,他运气真的很好。 第58章 回程 这么说,只要吃了冰颜草, 失去的修为就能回来?努力分析了半天, 终于提炼出了方阳絮絮叨叨的裹脚布中的重点的曹子睿总结道。 方阳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自己叙述能力不太行, 这也没办法,他太开心了,开心的有点语无伦次。 浮岛秘境的一天, 大多浪费在了逃亡和整休上, 仅有的一个时辰,也得往出口赶。 浮岛秘境入口的传送虽然随机, 但出口却不是,一天的时间一到,出口会固定的出现在岛屿中心,只开放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届时岛上的所有修士都会提前前往, 否则错过了这一次,真的得等十年。 他们四人眼下在浮岛的东部海岸线附近, 而浮岛又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地震裂成了两半,地形少不得有些变化,他们想要准时赶往出口, 就势必没有时间再去其他地方搜寻什么宝物了。 本以为那一袋子的元灵草已然是他浮岛一行唯一的收获, 却不想, 峰回路转,别人费劲心力的彻夜搜寻,未必能有什么大的收获, 他不过是去河边洗个脸,都能捡到这样昂贵的药草。 而且不是什么其他的他压根用不到的名贵种类,不偏不倚的,恰恰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一种,可以帮助他找回因为烈阳花而损失的修为的冰颜草。 他还记得张执事的话,虽然张执事没有报具体数目,但方阳记得张执事那挥舞的十个指头,张执事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他,废柴师兄和郝大哥三人都买不起,因为冰颜草比地阶法器还要贵。 可他偏偏这么轻松的捡到了,这样的运气,要不是亲身经历,方阳自己都不会信。 他丝毫没有怀疑这冰颜草的来历,也没有意识到本该在海底生长的冰颜草为什么会长在河边,而且在石头夹缝里,这样说不明显,确实也不太明显,说明显,却也实在很明显的地方,一直没有被人摘走。 这注大奖,简直就是等他下好注以后,才根据他下注的方式设置的中奖条件,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被开心冲昏了头脑,压根没去想这一系列的不合理。而曹子睿听完了方阳的叙述,意识到冰颜草的珍贵后,却凝眉不语。 虽然不是他发现的冰颜草,但方阳发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其实也察觉到了冰颜草那若有若无的,外放的灵气,只是慢了方阳一步。 这样显眼,竟然一直没有别人发现? 就当此地偏僻,没人经过好了。但方阳的师兄,也就是封烨,不久前分明去过河边,他竟然这么迟钝,连这样明显的灵气都没发现? 曹子睿心底觉得这有一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站的离自己和方阳稍远的封烨,封烨和那天工阁的名为郝沉的弟子正悄声说着什么。 他不过偷偷看了一小会儿,正跟郝沉讲话的封烨就突然偏了偏眸,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了,曹子睿有些微尴尬,面对这种情况,郝沉有他百毒不侵的厚脸皮,曹子睿的冰山脸虽然不敌郝沉的防御力,但同样有效,他尴尬也不会做出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因此脸上还是一成不变,风平浪静的冰山脸。 封烨短暂的中断了跟郝沉的对话,侧头对看着自己的曹子睿露出了个微笑。 郝沉见到这笑容,立刻挪了挪脚步,从侧对着方曹二人,变成了背对着,用自己完全挡住了封烨的视线,以及曹子睿看着封烨的视线。 封烨:...... 曹子睿:....... 两人的心情出奇的一致,但曹子睿在无语之后,又明悟过来,他想到了他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既然人家是一对道侣,他当着另一半的面盯着人家看,是有些不妥。 想到这儿,曹子睿就收回了目光,封烨虽然剑术很强,但总归修为就只有炼气三层,他应该没有能力弄到冰颜草这样的东西吧? 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怀疑,正好,方阳也从欣喜中回过神来,他突然做了个意料之外的举动,他将冰颜草举到了曹子睿面前。 曹子睿惊讶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冰颜草,虽然方阳动作的意思很明显,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确定:这是...? 见者有份,我们一人一半!方阳理所当然道。 曹子睿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而在不远处说话的两人闻言也扭头望了过来,郝沉是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傻小子。 封烨则又笑了笑,带着丝不负所望的期许。 若方阳是个心胸狭隘,只知道独占宝物,而不肯与他人分享的人,他也不会专程绕道去采这一株药草。 郝沉感叹完了,又不由对着封烨来了一句:还是没你傻。 方阳起码对别人好的时候,别人还知道,知道自己承了恩,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会回报。 但封烨对别人好,那个傻小子却一无所知,只当是捡来的好运,全然不知这块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他师兄专程爬到云端上,瞄准他往下扔的。 对于郝沉的评价,封烨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傻子多一点,却也没什么不好。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8) 说完,就迈步往那两人站的地方走去。 而曹子睿在呆站了许久后,也终于想起来要做回应,他有些郑重的接过了方阳递给他的冰颜草。 虽然发现冰颜草时两人离的很近,但先来后到,总归是方阳最先发现的,所以合该是方阳的东西,曹子睿也并不准备争抢。 其实,光论价值,从他源源不绝掏出的各种法器灵药来看,冰颜草虽贵,对他而言,却也不算如何难得。 既然知道了中的是什么毒,出了浮岛秘境,他自然有办法为自己解毒。 但同样一件东西,对于不同的人,价值是完全不一样的。冰颜草对他并不算特别珍贵,但对方阳却绝对不是了,这或许是他全身最贵的东西。 自己给方阳的丹药虽然也是一千灵石一颗,但总归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方阳却是将仅有的宝物分了一半给自己。 这份心意,他自知是比不上的。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这么大的情,但随后转念一想,方阳跟自己可是生死与共过了,逃亡时性命都可托付,血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计较这些金银,反倒是他失了气度。 所以他坦坦荡荡的接过了冰颜草,却没有让方阳直接松手,而是维持着让两人同时握住冰颜草的姿势,带着丝笑意道:好,一人一半。 方阳见状,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他招呼已经走到自己旁边的封烨:你看,他刚刚又笑了! 跟招呼别人看杂技似得。 曹子睿立刻收起了笑容,封烨只看到他板起的冰山脸。 没让废柴师兄看到这一奇景,方阳有些不甘心,所以他努力让曹子睿再笑一次:你刚刚那个表情,你再做一下嘛! 曹子睿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你笑一下,我将我屋里珍藏的话本都借给你看。方阳以利诱之。 话本是什么东西?师父管的紧,曹子睿不像山下放养的初级弟子们那般自由,他并没有看过这等只能娱乐用的杂书。 此刻便不由产生了些许好奇。 方阳关注着曹子睿的神情,一见有门,便再接再励道:很好看的,我师兄也很喜欢看。 封烨:.......又来了,每次方阳向别人安利话本就会拿他举例,他明明并不喜欢看。 曹子睿的眼神在这两人身上飘了一下,两个人都喜欢看,似乎真的很好看,他有些心动了。 方阳继续加码:我有很多很多本,《李傲天修仙传》的上中下三册,《寻仙问道》五部曲,总之就是很多,你笑一笑,我全借给你。 曹子睿的防御摇摇欲坠,他抿着唇,犹豫不决。 而封烨和方阳并肩站在一起,紧紧盯着他等他回答,虽然封烨一句话没说,但并不代表他不想看冰山笑起来是什么样。 一高一矮的两人此刻仿佛是哄骗单纯善良的良家少男给爷笑一个的街头混混。 虽然这个良家少男才是此地修为最高的一个,哪怕他跌到了炼气九层,在一众废柴面前,依然遥遥领先。 僵持了半晌,曹子睿最后还是拉不下这个脸,他心一横,干脆转过身去,拒绝所有糖衣炮弹。 封烨和方阳同时失望的叹了声气,被晾在一旁的郝沉见缝插针的插了进来。 他用小扇子插进封烨和方阳贴在一起的肩膀,将两人隔开后,自己占据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一边不着痕迹的把方阳推向曹子睿那边,一边摇着小扇子对封烨道:封烨道友想看人笑,不如找我。 想要我怎么笑都行~郝沉说话时暧昧的眨着眼,以及句尾不明意义的尾音上扬,正常的句子再次变得不正常起来。 封烨:...... 他也学曹子睿那招,直接转身,眼不见为净,同时回绝道:不,不必了。 封烨转身,郝沉也跟着转,只是封烨是原地转,他是以封烨为圆心转。 他再次绕到了封烨面前,对着封烨露出自己的招牌轻浮笑容,强买强卖道:这样如何? 封烨:...... 他直接迈步,试图逃离这个怪圈,郝沉紧追不放,并且双方都越走越快。 明明两个人年龄都不小了,此刻却幼稚的玩起了你追我跑。 方阳和曹子睿站在这两人跑出的圆圈中心,方阳看着绕圈跑的两人,老气横秋的来了一句:他们又来了。 曹子睿:.......他们经常这样吗?这样...幼稚? 方阳肯定的点了点头,并且举了个例子:他们之前在门派扫地的时候还玩扫帚大战呢! 曹子睿惊讶的看着两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无论是剑术令人眼前一亮的封烨,还是那位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公子模样的天工阁弟子,私底下性格竟然这么幼稚。 幼稚到他们两个年龄小的都有些没眼看下去了。 这场追逐战并没有持续太久,被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封烨中断了。 他制止了又要凑到自己面前笑给自己看的郝沉,看着天色提议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回去哪里,不言而喻。 是该准备向浮岛秘境的出口进发了。 三人都点了点头,各自收拾了一下,准备上路。 这场浮岛秘境之行,终于也即将进入尾声。 只是......却还未真正结束。 躲在灌木丛中的吕成业握着铃铛,远远的看着那四人所在的方向,恨恨的嘁了一声。 第59章 一劳永逸 吕成业咬着后槽牙,此地要是有材料, 他早就把那一群人挨个扎成小人诅咒了。 他都服了, 这样一边倒的局面, 他怎么就能失败了! 而且是完败, 金箭已毁,他的灵石也全部耗空,仅有的一件天阶法器, 他压根拉不开。 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致于他虽然知道方阳和曹子睿这两个臭小子在哪, 却连接近都不敢。 失去了金箭的焚天弓,对他而言, 跟破烂没什么区别。而仅凭他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尤其对方还不止四只手,那个该死的封烨也在! 都怪狗屎运!封烨这混蛋走狗屎运赢了自己也就罢了, 方阳和曹子睿这两个混小子竟然也走狗屎运,不然这金箭怎么就这么离奇的断了? 浮岛秘境开放了不知道多少届, 从来没听说过发生什么地震,不早不晚的,地震中心就在他金箭行进的路线上, 然后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地阶法器就这么断了。 这个理由出去说给薛仁听, 薛仁九成九不会信, 只会觉得自己在糊弄他,然后一气之下将自己灭口。 这绝不是他多心,而是薛仁真的很可能会这么做。 哪怕薛仁不灭他口, 知道了曹子睿遭遇了什么的纪掌门,也绝对会拍死自己。 元婴期的大能捏死自己还不就跟玩一样? 这么一想他还真是没有活路了,这全拜那三人所赐。吕成业越想越恨,将封烨方阳和曹子睿三人翻来滚去的骂了十来遍,郝沉他不认识,所以逃过一劫。 一群什么都不行,却净走狗屎运的废物!吕成业毫无自知之明的想,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兢兢业业,脚踏实地。 他不偷不抢,冠军,也是他凭本事拿到的。什么?下毒?下毒也是他凭本事下的。 苍天何等不公,他那么老实又努力的一个人却那么倒霉,那三人却一个接一个的好运。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认命!吕成业突然捏了捏拳头,横竖都是一死,他要再搏一把! 他恶狠狠的盯着那四人所在的方向,杀意难以抑制的向外扩散,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虽然离的不近,却也不远,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便连忙收敛了起来。 他收敛的虽快,却还是被曹子睿腰上挂着的铃铛感知到了。 叮铃一声,这一直不响的铃铛突兀的又响了一声,只有短短一声,短暂的若是环境稍微嘈杂一点,压根不会注意到。 但曹子睿对铃铛声有阴影,他对这声响特别敏感,几乎在铃铛声响起的同时,本来有些随意的跟方阳聊天的神情就变得紧绷,充满戒备的打量四周。 方阳也听到了铃铛声,却没有如曹子睿一样敏感,他是在看到曹子睿神情变化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铃铛声代表了什么,他连忙跟曹子睿背靠背站在一起,并且同时招呼废柴师兄和郝大哥过来跟自己围成一个圈,方便防守。 然而封烨和郝沉看到了方阳冲他们两人招的手,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反而有些无语的彼此对望了一眼。 这浮岛秘境里能对他们两人构成威胁的东西,也就只有彼此了。他们两个打起架来,海底那群向来无法无天的妖兽都得靠边站。 当然,这种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谁都没有说出口。 方阳和曹子睿兀自背靠背的戒备了半天,周围却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那铃铛在响了一声后也没有再响。 两人不由慢慢放松了下来,曹子睿分析道:未必是吕成业,也许是有路过的妖兽,但应该已经走了,所以铃铛没有再响。 方阳抹抹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出的汗水,舒了口气:虚惊一场。 既然没什么事,本想再次上路。封烨却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个铃铛能给我看看吗? 他说话时望着曹子睿的腰带,那枚金色的铃铛随着曹子睿的动作晃动,却不再发出任何响动。 曹子睿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解下铃铛交给了封烨。 封烨将铃铛虚握于掌心,同时将一丝灵力灌入其中。法器和法阵虽然不太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如何运作,总归是靠灵力支撑的,灵力的走向会告诉他一些光看表面看不出来的东西。 比如...这铃铛其实是对子母铃,曹子睿的这个其实是子铃,虽然有预警之用,但同时,也会持续的发出微小到难以察觉的灵力引线,被母铃铛探知实时位置。 封烨的眼睛眯了眯,他早就怀疑吕成业一直能在茂密林海中追踪曹子睿和方阳,却从来不会追丢,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原来问题出在这铃铛上。 这铃铛看起来款式不错,是有人送给你的吗?封烨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虽然问的隐晦,但站在一旁的郝沉却心里门清,封烨突然停下来要铃铛看,现在又问这个问题,这铃铛一定有鬼。 他也没有拆穿封烨,只安静的做一个仿佛什么都不懂的观众。 而方阳和曹子睿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观众,两人依然没意识到这铃铛有什么问题,曹子睿想了想回道:我师兄临行前送我的,托这个铃铛的福,我才能几次逃脱吕成业的追杀。 虽然大家都是同门,论年龄,封烨也算是曹子睿的师兄,但论辈分,够资格让曹子睿称一句师兄的,只有一个人。 薛仁。 薛师兄真是个好人!方阳感叹的对曹子睿说了一句。 曹子睿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一向不怎么跟这个师兄说话,因为薛仁也几乎不主动跟他说话,他自己的性格又比较孤僻,师兄弟两人就一直是眼熟的陌生人。 但临行前,薛仁却出乎意料的送了这么一件礼物给自己,曹子睿嘴上虽然不说,但暗暗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想着这回若是拿到什么珍贵的灵植,就拿回去送给薛仁,当做还礼。 只可惜,一路逃亡,却也没寻到什么拿得出手的灵植,这个回礼还是得另想它法。曹子睿想到此,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薛仁...封烨在心底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对薛仁这个人其实没有多少关注,他更关注的是薛仁的师父,纪承岳纪掌门。 而与薛仁的仅有的一次近距离碰面,就是那次夜晚的意外相遇。 虽只有一面,却也叫封烨发现了这个人的表里不一。 薛仁如果并非表面那样温文尔雅,古道热肠的大好人的话,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出于一些原因,或许是嫉妒,或许是怕同为掌门亲传弟子的曹子睿威胁到他的地位,他试图借吕成业之手杀死曹子睿。 吕成业手中来历不明的高阶法器也就有了解释,他一介炼气期弟子是怎么拿到的这样的宝物,又为什么要追杀无冤无仇的曹子睿,一切都串了起来。 封烨心中已然描绘出了这场追杀的前有后果。他思考的有些久,盯着他看的方阳和曹子睿都有些疑惑,不明白封烨拿着铃铛那么久在做什么。 封烨迎上两人疑惑的视线,微笑了一下,然后将铃铛递还给了曹子睿。 眼见着曹子睿将铃铛重新系回腰带上,他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他没有证据。无论是吕成业受薛仁的指令杀人也好,还是薛仁送这个铃铛的真正原因,都是他的猜测。 他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的全部真相,若是薛仁背后另有主谋,薛仁也是在无知的情况下送了这个铃铛呢?他贸然告诉曹子睿,除了让他们师兄弟离心之外,也可能会冤枉好人。 所以封烨什么都没有说,但既然知道了曹子睿身上带着这么个跟踪器,他当然也不会全然不管。 刚刚一声铃响并不是如曹子睿所分析的那样,是什么妖兽路过。这子铃铛能通过无形的灵力引线向母铃铛传递位置,但同样的,封烨也可以通过这条引线找到母铃铛的位置。 封烨已然意识到,吕成业就跟在他们周围不远的地方,这家伙鬼鬼祟祟,必然还有图谋。 他没有毁掉曹子睿这个一直持续报点的跟踪器,因为他准备直接解决掉这个源头。 封烨突然握拳敲了下掌心,仿佛突然想起了要紧的事,他有些懊恼的对三人道:我有东西丢在营地那边了,我回去取一趟。 啊?很要紧吗?方阳闻言不由瞅了瞅天色,他们的时间虽然不赶,但也不富裕,若是还要折返,就有可能会赶不上出去了。 封烨点了点头。 方阳便撸起了袖子,摆出了要起跑的架势:什么东西?我跑的快,我去帮你取。 封烨:...... 郝沉用小扇子掩着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封烨猜得到的东西,其实郝沉也猜的七七八八,他同样见过薛仁,见识过薛仁的表里不一,他很顺利的就得出了跟封烨如出一撤的猜测。 而且他还知道封烨说要回去,必然不是真的要回去。封烨这一去,怕是要去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所以不等封烨拒绝方阳,他就贴心的为封烨打起了掩护,他一手推着一个人的后背,推着方阳和曹子睿向前走,同时游说道:你师兄的东西,那肯定只有他清楚在哪,你去了反而是浪费时间,我们边走边等就行了,封烨道友肯定能追上我们,对吧?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49) 说最后一句时,郝沉扭了扭头,冲着有些怔愣的封烨使了个眼色。 封烨愣了一瞬后,很快醒过神来,他附和道:对,我会追上你们的,不用等我。 可是...方阳被推着走了两步,却仍然有些不放心,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废柴师兄先走呢? 所以他往侧方跳了一下,逃开郝沉推着自己的手,他转身看着封烨。 封烨冲一脸担忧的方阳挥了挥手,笑着保证道: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追上你们。 他态度如此坚决,方阳终究说不动他,只能无奈的跟着曹子睿和郝沉继续往前走了。 封烨看着三人的背影,正准备转身离开,郝沉却突然扭过头来,冲封烨笑了笑。 其实,郝沉如果不把精力放在给他使绊子上,反而来帮他的话,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助力。 从第一次见面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因此哪怕是完全没有的一件事,两人也能靠编瞎话编着讲下去。 所以刚刚,封烨明明一个字都没说,郝沉还是猜到了他到底要去干什么,并且及时为他打掩护。 封烨起初还不太敢相信郝沉竟然有这么好心,所以有些怔愣,但眼下看来,郝沉似乎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在帮他。 倒是他对郝沉有些偏见了,封烨反省了一下自己,感激的对郝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郝沉一直望着封烨的身影消失于密林深处,然后才转回头,坠在方阳和曹子睿身后一米远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着。 方阳刻意放缓了速度,好方便废柴师兄等会追过来,并且边走边同曹子睿嘟囔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要现在回去取。 曹子睿想了想,回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别猜了,他肯定会追过来的。 唉。方阳惆怅的叹了声气。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郝沉却一直不曾插话。 他就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在走了差不多半柱香后,郝沉估量着距离拉的差不多了,他唇角突然扬了扬。 他确实是在帮封烨没错,但,老老实实...这个形容词还是算了。 他双手背于身后,在方阳和曹子睿毫无察觉的时候,一根羽毛突然从他袖袍中掉出,并且在落在半空,即将坠向地面的同时,突然化作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鸦。 乌鸦扑腾着翅膀,从三人背后飞入林中,追寻着那个孤身离去的影子。 这出由封烨出演的大戏,他怎么能错过呢?郝沉微笑着想。 第60章 不过我喜欢~ 吕成业一手拿着焚天弓,另一手握着铃铛, 脚步匆匆的朝着前方不断前进的一行人追去。 他快没有时间了。 曹子睿一行人明显是往出口走, 而出口必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一但到到达, 人多眼杂,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动手了。 在他们抵达出口前截杀他们,这是吕成业最后的机会。 曹子睿那一行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前进的速度突然降下来了, 而吕成业追的越来越快,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突然, 有些安静的林中突然响起簌簌一声。 吕成业的脚步一顿,他有些警惕的打量着正前方茂密的树丛。 这树丛刚刚抖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边。 估计是什么妖兽。吕成业心想,他不想浪费精力, 因此直接转了个方向,准备绕道走。 然而他刚走了一步, 那簌簌声却又近了一点。 吕成业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于狠狠的一跺脚,不耐烦的转过头来, 看着那抖动越来越剧烈的树丛。 他不转也不行, 这动静的源头, 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那妖兽一定发现了他,他是跑不掉了。 他拿弓的右手微微前举, 这个动作让他漏出了一直被遮于袖袍下的手臂。本该白净的手臂上此刻用朱砂画满了诡异的纹路。 有未干的朱砂在手臂上流淌,像血又像泪,阴森且可怖。 随着他前举的右手一起,左手也放在了焚天弓的弓弦部位。失去了金箭后,他本该再也不能拉动这神弓分毫,但离奇的是,他放于弓弦的左手,却微微往后移动了一下。 神弓无弦,弦上更没有任何箭,但他愣是摆出了一副张弓搭箭的姿势。 只是这弓并未拉满,只虚虚拉了一半。 吕成业屏息静气,紧紧盯着抖动的树丛,只等这妖兽一露头,就一击将其斩杀。他还有一堆事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他蓄势待发,然而,在真正见到树丛后露出来的东西后,他却没有如预想中的直接动手。 那是一双手,一双人类的手。 手的主人拨开了碍事的树丛,从林中钻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一脸见鬼神情的吕成业,不由微笑了一下。 虽然这笑容并不带任何嘲笑和讽刺,但放在那张脸上的任何神情,都会被吕成业过度解读,他就是觉得封烨在挑衅自己。 内心喷薄而出的怒气让他回过神来,他语气不善道:是你? 封烨耸了耸肩:反问道:不然呢? 吕成业眯了眯眼,他虽然见到封烨就血压往上飙,但愤怒之余,又总感觉有点不对,封烨这样子简直像是故意来找他的,难不成有什么陷阱? 他谨慎的打量着封烨,赤手空拳,连把防身的剑都没带,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找茬的。 附近静悄悄的,只有鸟类扇动羽翼的声音,也不像有其他埋伏的样子,总不能是来送死的吧? 虽然这个猜测也很不可能,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什么理由,让封烨只身一人,脱离大部队单独来找自己了。 想不明白,他干脆直接问出来了:你来送死? 呵呵。封烨闻言低笑了一声,神情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他抱起双臂,随意的倚在了身旁足有十多米高的乔木旁。 他身体的重心只放在一只脚上,另一只脚很随意的用脚尖点着地面。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态,破绽百出,如果对方有攻击意图,可以从任何角度下手,而封烨都躲闪不及。 他敢于在吕成业面前摆出这种站姿,当然不是因为信任,而仅仅是因为轻视。吕成业想到这一点后,内心的火苗猛然蹿高了数十丈。 凭什么!封烨这样只有炼气三层的废物,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自己! 他双眼因为愤怒而瞪起,凶厉的几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咬其血肉了。 而封烨面对吕成业这样恶狠狠的眼神,却仿若无觉,他还是那副悠闲的姿态。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问题:先是对同门师兄弟下毒致其修为大降,后又追杀曹子睿和方阳二人,手段狠毒,不留活路,我可有冤枉你?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而且他早在方阳面前承认了。此刻,他也不怕再承认一次,他唇边扬起了一抹有些讥讽的弧度:没有冤枉,只是少了一条。 我不光要杀他们两个,我还要杀一个人,那就是...吕成业唇边的笑意进一步扩大,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封烨,咬牙切齿的喊出了最后一个字:你! 封烨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那怕是有些难。 哼!吕成业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完全没将封烨的话放在心上,上次自己输给封烨又如何? 先不说那场比试的运气成分,就说今时已然不同往日,他手上握着的,可是天阶法器! 一般来说,炼气七层的他,没有其他法器的辅助,是断然没有可能拉开这焚天弓的,但...他用了禁术后,却未必了。 既为禁术,在付出极大代价的同时,也会给予他远超平常的力量,这是薛仁给他的最后一张底牌。 如若前面的杀招全都没有成功,那就是动用这最后一张底牌的时候。 只是这禁术的代价太大,需要折损他半身的修为,他毁掉方阳的修为时毫不心软,轮到自己时却百般犹豫,以致于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才真正决定启用。 他的狠心只对别人,对自己,当然是怎么都舍不得的。 现在也依然舍不得,只是被逼无奈,不除掉这几个人,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与死相比,明显还是折损半身修为划算一点。 他将木弓举于身前,抬高下巴,用看着乡巴佬的不屑神情对着封烨介绍道:有眼不识泰山,你可知此弓是何物? 是何物?封烨盯着这铭刻着暗红色图腾的弓看了一会儿,他还真不知道这弓到底是什么来头,威力远超寻常法器,而且那火焰,隐隐有些熟悉,所以他配合的回了一句。 也好,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吕成业摆出一副恩赐的高傲神情,将薛仁当日给他讲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百年前,应龙斩建木于东海,巨木倾塌,天火坠地,火势蔓延三千里,三日不熄。 在天火真正熄灭前,有人取天火为引,结合千年槐木,雪山冰魄等数种至阴至寒之物,压制了无物不焚的天火,将天火封于弓身,铸就了这柄无坚不摧的神弓。 在吕成业真正喊出这柄神弓的名字前,封烨突然打断了他:有人取天火为引?是谁? 他一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态在听到吕成业讲述这神弓的来历时,变得有些严肃,他凝眉思索:木为弓身,火为器魂,即便是千年槐木也摆脱不了火克木的特性,为什么要选用槐木做弓身?又是什么样的阴寒之物可以压制住天火? 他兀自陷入了疑惑,喃喃自语,将吕成业晾在了一边。 轻视加无视,彻底烧断了吕成业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他我行我素的喊出了被打断的名字:此为天阶法器焚天! 封烨,去死吧!他咆哮着喊出了这五个字,喊的脸红脖子粗,不光是因为他喊的用力,也因为他在跟封烨说话的同时,拉满了弓弦。 弦似满月! 愤怒让他不留余力,务必要让封烨死无全尸! 随着他拉满弓弦的动作,空荡荡的弓弦上突兀的出现了赤红色的箭矢,被压缩了数百倍的高温火焰在小小的箭矢中凝聚、爆裂。 周围的灵气出现短暂的真空,因为吕成业身上的灵力不够焚天弓吸取,这法器竟然自发的从空气中补足了剩余部分。 话音落下的同时,比金箭强大了数倍,也恐怖了数倍的赤红色箭矢呼啸着射出。 这样短的距离,一个眨眼都不要,已然来到了封烨面前。 而封烨甚至没有直视吕成业,他因为疑惑而低着头看着地面沉思,在听到吕成业喊声的同时,他终于抬了抬眸。 火光将他的瞳孔照亮,箭矢呼啸带动的疾风吹乱了他的刘海和衣摆。 他没有闪躲,因为压根也来不及闪躲。 但同样的,他也没有任何恐惧。 吕成业将箭矢射出后,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还未完全展露,就因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而变得惊恐扭曲。 面对直取首级的赤红箭矢,封烨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用凡人脆弱的掌心直接握住了箭身。 暴虐的火焰本该瞬间将他的掌心连同整条手臂一起,烧成灰烬,然而事实却是...... 不可驯服的火焰在他手下变得乖顺,火焰在掌心跃动,却不能灼伤其分毫。 他握着箭身的手微一用力,吸干了吕成业全身灵力才组成的赤红箭矢,就在他手中化作片片残焰,在空中零落、熄灭。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吕成业惊骇欲绝,他语不成句,结结巴巴,眼睛看着封烨,仿若在看着什么怪物。 而且这怪物正在向他走来!吕成业想到这儿,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封烨走一步,他退一步。 他全力以赴的最为强大的一击竟然就这么被封烨轻描淡写的捏碎了!这已经不是用什么运气可以解释的了。 封烨明明只是个炼气三层的初级弟子,他怎么可能做到! 不对...吕成业被惊恐挤占的大脑中突然抓住了一线清明,他连声问道:你是谁?你是谁?! 他盯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同门,熟悉是这副平凡的面容熟悉,而陌生是这皮囊下的人陌生。 他终于意识到了封烨绝不是这具身体的原来那个人,这家伙根本是冒名顶替,别有所图! 自己无知之下,竟然惹了这么尊大神,吕成业又惧又悔,但此刻后悔已然晚了,因为封烨脸上那如平常一样的温和此刻已然尽数褪下。 恍惚中,吕成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擂台上,用剑锋抵着自己咽喉的封烨就是这么副神情。 比冷铁还冷。 一切情感都从他眼中褪去,怜悯,同情,通通没有。直视着他的眼睛,跟直视着一柄取人首级的剑锋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杀意逼人。 我是谁?封烨淡淡的重复了一遍,然后依然用着很平淡的语气,回答道:杀你之人。 他要杀我!这四个大字在吕成业脑海中重重回响,因为恐惧,他的脚步有些微颤抖,以至于一没留神,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却连站起来都来不及,只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用手撑着地,狼狈的继续往后退。 他知道封烨不是说说而已,这个人...这个人...是真的想杀他! 他连滚带爬,封烨只是像往常一样的正常迈步,却还是步步逼近了他。 眼看着封烨来到了他面前,吕成业自知逃脱不得,他干脆五体投地的趴跪在了封烨脚下,涕泪横流道: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放过我...放过我一回,我以后绝对不来招惹你们! 他说的可怜巴巴,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丝毫不似作伪。 当然不是作伪,只是这眼泪跟悔悟没什么关系,而仅仅是濒死的恐惧。站在枝头旁观的乌鸦如是想。 他用乌黑的眼珠看看吕成业,又看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封烨。 自己跟自己摆起了赌局,赌封烨会不会放吕成业一马。 郝沉倾向于放,因为从他认识封烨以来的种种举动来看,封烨其实是个十分心软的人,不然也不会由得自己得寸进尺的枕着他肩膀睡一夜。 然而封烨此刻判若两人的神情却又有些让他不太确定,因为这神情太冷了,冷到他厚实的羽毛都有些挡不住,乌鸦不由抱紧了翅膀,将自己缩成一团,伸着脖子看戏。 是谁指示你?封烨低头看着吕成业,他脸上还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这个问题让吕成业心里一喜,封烨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问他问题,这听起来是松动的意思了,然而欣喜过后又是叫苦,这个问题他根本说不得。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0) 于是他只能小心的抬起了头,结巴道:我...我不能说... 薛仁?封烨又问。 吕成业还是不能说,他不能摇头也不能点头,誓言不容得钻任何空子。 但他眼中激动的情绪还是泄露出了答案。 我知道了。封烨抬起了头,不再看他,并且离开吕成业身边,又往前走了几步。 看来封烨要放过他了。 吕成业和枝头的乌鸦都这么想。 然而,封烨在走出三米后,突兀的又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对着吕成业道:毒害同门,残杀师兄弟,其罪三等。 什么三等?吕成业惊愕的从地上抬起头,就见到封烨微抬的五指。 以及那轻启的薄唇:杀。 风从林中吹过,簌簌声后,树枝在风中上下摆动,因为缩成一团而显得有些胖的乌鸦跟着树枝一起摆动。 吕成业最后所见,就是封烨至始至终,从未变过的冰冷神情,然后就是天旋地转,他的视线突然飞的很高,又突然很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人头滚落后不久,跪立原地的尸身也慢慢倒了下去,几米高的血柱从脖颈上的断口往外喷出,刺鼻的血腥味随着风向远方扩散。 乌鸦不由举起翅膀,装模作样的遮了遮眼,站在枝头煞有介事的点评道:太残忍了。 乌黑的眼珠透过羽毛的空隙瞅着下面横躺的尸身,以及站在原地,身上未曾沾染丝毫血迹的封烨,语气突然转变为欣喜:不过我喜欢~ 第61章 哭声 封烨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如泉涌的血液稍稍停息后, 他才走近倒地的尸身。 他蹲下身, 在尸体上捡起两样东西, 储物袋和焚天弓。 随着主人的死去, 附着在储物袋上的神识也已灰飞烟灭,封烨很顺利的打开了储物袋,里面只有杂物以及一些勉强值一点灵石的丹药。 没有他要的可以指证薛仁的证据, 封烨便将储物袋随手一扔, 至于里面的其他东西,无论价值多少, 他都毫无兴趣。 他又转而端详起手上的焚天弓,有些嫌弃的甩了两下,甩掉弓身上沾着的血迹。若非这天阶法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他其实也会不屑一顾, 连捡都懒得捡。 以天火为核心铸造的法器,无非是想借助天火焚尽一切的威力, 正常的思路来讲,应该选用一些耐火性好的材料来打造才对,为什么要用一点就着的木材来做法器的主心骨? 他刚刚已经有此疑问, 吕成业并没有解答, 封烨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看得出吕成业大概对这法器的真正来历一无所知,否则依他那爱嘚瑟的个性,早一股脑吐露出来了。 远看时仅仅是觉得这法器的构造在逻辑上不对, 真拿到手里,封烨心中的困惑越来越重。 吕成业刚刚射出一箭不久,那些引燃火焰的暗红色图腾也将将才熄灭,可弓身入手,却比体温还低了几度。 见识广博如封烨,也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够阴寒至此,将天火压制的连热意都无法外散。 他仔细的观察着弓身的暗红色纹路,想要推断这图腾到底有什么作用,却在看到一处干干净净的木质弓身时怔住了。 他捡起木弓时,弓身上沾着血迹,他为此还特意甩了甩。但木材的渗水能力并不弱,还是有些微血迹顺着木材本身的间隙,浸润进了弓身。 但眼下,这些难以擦除的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来只听说有些邪性的剑会饮血,却未曾听说木质的弓也会。 封烨盯着手里的弓身,凝眉不语,站在原地,再没有其他动作。 他能耐得住性子不动,但他背后树梢上的乌鸦不能。 郝沉为了防止封烨发现自己,一直不太敢靠近,看戏也仅仅是站在最高的枝头伸着脖子看,离封烨足足有几十米。 虽然鸟类的视力向来不差,但这样远的距离,郝沉还是有些看不清封烨手上的东西。 他看得清木制长弓,也看得清弓身的图腾,却看不清消失的血液这样微小的细节。 他就看着封烨低头不语,不知道拿着那柄弓到底在想什么。 给他好奇死了! 他为了看清封烨手上的弓到底有什么古怪,忍不住想要接近一点,接近一点后还觉得不够,不免又接近一但。 于是,在封烨背后的高大乔木上,黑色羽毛的乌鸦从树梢为起点,上下横生的枝干为支点,他在树枝间蹦蹦跳跳,一路螺旋着往下。 他刻意没有直接飞起,因为扑腾翅膀的动静有些明显。虽然他在树枝间反复横跳也会有动静,但那些声响都混杂在风吹动枝干的簌簌声中,并不起眼。 乌鸦自以为很机智的潜伏着前进,他来到了离地最近的一截枝干,离封烨不过三米的距离。 乌鸦满意的审视了一下周围,用爪子抓紧脚下的树枝,准备把自己看戏的座位安排在这儿了。 虽然他压根没有买票,从头至尾都是个偷偷混进场的黑户。 就在他自作主张的把座位安排好的同时,封烨突然又有了动作。 他左手握住弓柄,右手则放在了弓弦的位置,他五指捏紧,从破烂道袍上露出的小臂肌肉同样绷紧。 吕成业折损了半身修为,动用禁术才能拉动的弓弦,封烨不过是稍稍用力,就很轻松的拉开了。 赤红色的箭矢再次凭空出现,箭矢并没有很明确的指向,封烨似乎只是想射一箭试试威力。郝沉心想。 然而,再一下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大错特错。 因为在箭矢成型,弯弓如月的同时,封烨突然转过了身,手中的弓身由平举变为上举,赤红色的箭尖正对着树枝上的乌鸦。 郝沉:...... 被发现了。 郝沉心中刚生出不妙的想法,封烨捏着箭尾的右手就猛地一松,乌鸦虽然在第一时间试图扑腾着翅膀逃离,但还是被算好了他逃跑轨迹的封烨一击命中。 赤红色的流火将黑色的乌鸦吞没,坠在曹子睿和方阳身后的郝沉突然停顿了一下,他又很快恢复过来。 走在他前面的两人兀自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完全没注意郝沉的异样。 郝沉若无其事的继续跟在两人身后,心里在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本来以为封烨心软,还赌封烨不会对吕成业动手,结果却是大跌眼镜。封烨不但动手了,而且毫无犹豫,他至始至终,没有因为吕成业的求饶动摇过。 从吕成业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罪行时,封烨大抵已经没有再放过他的打算。 他或许确实很心软,但那仅仅都在没有触犯他底线的时候。 他一但起了杀心,那无论如何哀求,如何痛哭,都不能撼动他坚如铁石的心分毫了。 不过郝沉并不因此而对封烨好感降低,相反,他的心动的越发厉害了。 若封烨真的放过吕成业才会叫他失望,优柔寡断,反受其乱。吕成业很明显的压根不会悔改,哭的如何真诚也不过是因为害怕自己会死。 但封烨并没有,他杀伐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封烨动手的时候那冷峻的眉眼,令树上的乌鸦那颗小小的心脏躁动个不停。 该死的迷人! 只是,人都是难免会双标的,封烨的冷峻对着别人时,他满心着迷,封烨对着自己出手时,郝沉就不由在内心腹诽了一句:狠心的男人。 他不过是偷看了一会儿嘛! 虽然那乌鸦不过是他的一根羽毛所化,但他的扇子已经缩水了,被斩断的羽毛已经无法再化作身外化身。 那根变做乌鸦的羽毛其实是他现拔的,虽然他毛多,但还是会心痛的。 罢了罢了,就当逃票的代价吧。郝沉叹了口气心想。 他没有再使什么小动作去偷窥,这回是真的老老实实的跟着方阳两人往出口走,准备到时候跟处理完一切的封烨汇合。 而另一边的封烨,仰头看着空中被火焰包围的黑影。 吕成业拉满弓弦时是发挥出了他所能发挥的最大力量,但封烨不同,他可以将这件法器操控自如。 他虽然将弦拉成了满月,但其实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量,火焰也并不强盛,却也足够将这个得寸进尺的偷窥者赶走。 封烨其实老早就发现他了,这只乌鸦跟他曾经在门派见过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不,是根本就一模一样。 不用想,他当时的异样感觉并不是错觉,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乌鸦真的有问题。 他也猜到这八成又跟海底那条鱼一样,是郝沉的身外化身,所以其实一直有点放任的任由对方跟着。 但郝沉这家伙是真的得寸进尺,你退一步,他进两步。 这只乌鸦就差没直接站在他肩膀上来看戏了。 封烨当时虽然背对着乌鸦,但他感觉得到那只乌鸦正在树上不消停的上蹿下跳,每一次抖动的树枝声响,都会打乱他的思绪。 他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就回头直接赶走了这个不速之客。 眼下终于清静了,封烨抬起手,接住了从半空中坠下的羽毛。 黑色的羽毛,却在阳光下无端有种流光溢彩的美感。 封烨看着羽毛,眼睛不由眯了眯,又是鱼又是鸟的,郝沉的真正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偏偏是封烨最不想知道的。 他怎么就能那么倒霉,一遇就遇上了那位本该长期在打盹的北冥之主? 打吧,倒也不是说打不过,但对上这只不知活了几万年之久的鲲鹏,真的很麻烦。 尤其他还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鲲鹏是否和这件事真的毫无关系,郝沉和那幕后之人是不是一伙的,接近他是否如表面所见,是单纯的巧合,亦或是处心积虑? 这些问题本来都不算是大问题,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巧合也好,处心积虑也好,封烨都有信心解决。 但既然知道了郝沉的真正身份,封烨就不由重新评估一下对方的危险性了。 若是郝沉真跟幕后之人是一伙的,那他这回,真的遇到了平生所未见的大麻烦。 不过这也仅仅是最坏的猜测,也许这只鲲鹏真的就是睡太久出来逛两圈,好巧不巧被自己撞见了。 封烨叹了口气,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 算一算,他离队的时间也不短了,是该赶去跟方阳他们汇合了,不然该赶不上离开浮岛秘境了。 封烨正想启程,却在意识到手上拿着的焚天弓时,陷入了犹豫。 这弓是绝不能在方阳他们面前露出来的,曹子睿和方阳都见过这弓,也都知道这弓是吕成业的东西。 如果想不暴露他这一趟出来到底干了什么,他无论用什么借口都是圆不下去的,而他的储物袋也压根放不下这么一柄弓。 封烨眼神一转,反正带不回去,不如将这弓拆了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他丝毫不感觉心疼,地阶法器被他这样随意的就跟人做了交换,价值连城的天阶法器在他心里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向对这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 所以他说干就干,双手握住木弓的两端,两臂同时用力,直接将这柄无坚不摧的神弓给掰折了。 木弓折断的同时,正在林中赶路,前往出口的凌云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问道:上神? 呵呵。耳畔传来男人的低笑,他难得好心情的为凌云解释了一下:我做的小玩具被人毁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具,但自己做的东西被人毁了,他竟然还是这样开心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男人一向有点怪趣味,凌云其实也并不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开心,他对于与他们约定一起达成的目标以外的东西毫无兴趣。 但除他之外,男人也再没有别的听众了,所以男人也不管他想不想知道,自顾自己的说了下去:但是玩具却未必只有表面的玩法,打开才是真正的惊喜......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抑制不住的,再次低笑出声。 笑声在半空回荡,随着距离而削减。 在笑声远远无法到达的地方,封烨惊诧的睁大了眸子。 当他将木弓折断后,失去了弓身束缚的东西,争先恐后的奔涌了出来。 那是一团奇形怪状的黑雾,黑雾上是密密麻麻的黑点,那些黑点互相拥挤、扭曲,变成了人脸的形状。 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每一张脸也都怨毒扭曲。 他们五官狰狞,眼口大张的,发出无声的嘶吼。 这声音耳朵听不到,但每一下却都仿佛沉闷的重锤,撞击在灵魂上。 封烨立刻丢掉木弓,连退数步,然而他还是躲闪不及,那些被囚禁了不知多久的惨死的怨灵,怎么会放过这重见天日后的唯一一个活人? 黑雾上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张人脸,但这些人脸此刻默契非常,争先恐后的向封烨扑来。 转瞬间,明亮的日光从他眼中消失,他举目四望,都是扭曲的脸孔。每一张脸孔都张着嘴,有憎恶,也有难过。 没有人想死,但他们死了。 被困于弓身的不知道多少年月里,灵魂日夜煎熬,不得解脱。无论怎样哀鸣怒骂,槐木做的囚笼都让他们的声音无法向外界传递一丝一毫。 封烨终于明白了这柄以天火为内核的弓为什么反常的用了易燃的木材做主体,因为槐木适合养鬼。 他同时也明白了是什么样的阴寒之物可以压制住天火的烈性... 无数惨死的怨灵。 他被黑雾所包裹,并且这黑雾源源不绝的从焚天弓的断口处溢散,壮大。 那些无声的嘶吼在他的灵魂上激荡,让他的魂魄不断颤栗。 封烨头疼欲裂,他捂着额头,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驱退这些怨灵。 因为冥冥中,他总感觉这些眼口大张的人脸,在对他诉说着什么。 可他却听不清,太多太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尖利的嘶吼声,刺破他的耳膜。 就在封烨再也忍受不了这直抵灵魂的吼声,想要直接让这些怨灵魂飞魄散时,下一刻,他突然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手了。 因为他看到了火光。 跟百年前一样的火光。 木弓的断口处黑雾不再溢散,那些封于槐木的怨灵已经全部逃窜了出来。于是,露出了被藏在这些怨灵下的,焚天之火。 失去了怨灵压制,天火立即以摧枯拉朽之势点燃了四周的草木。 耀眼的火光穿透了遮挡于封烨眼前的黑雾,无数人脸惊恐到扭曲了形状,他们在火光下无助的逃窜,仿若旧事重演。 封烨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恍惚中,他突然听清了这些人脸试图对他诉说的事。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1) 他们在说...百年前那场杀死他们的大火... 应龙斩建木于东海,巨木倾塌,天火坠地,火势蔓延三千里,三日不息... 在这滔天火势之后,是难以计数的伤亡。 死伤又何止千千万...... 火光带来的恐惧浇灭了这些怨灵的憎恶和怨毒,他们在这杀死他们的元凶面前,惊恐不已,哀哀的大哭...... 封烨站在原地,失去了压制的天火越烧越旺,他已然身陷火海。 但他却仿佛钉入了地面的木桩,久久没有动作。 他一直听着耳边的哀哀哭声,在哭声最为凄厉的时候,闭了闭眼。 第62章 安慰 岳兄,此行收获如何?围聚在出口附近, 无聊的等着出口开放的修士们不由跟身边的友人闲聊了起来。 还行, 勉强可以对师门交差了。周兄来之前准备了那么久, 想必此行收获也不会小吧?被搭话的友人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唉, 别提了,我本来发现了一株品相不错的灵药,刚准备采摘, 结果突然就地震了, 那地震震的山石崩塌,灵药直接连着脚下的岩层滑落进了大海, 得亏我反应快,才没有掉下海沟去。周姓修士长叹了一声。 说起这地震,也确实是离奇的很,浮岛秘境开放以来那么多届,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恐怖的震动,竟是直接将浮岛震裂成了两半! 此言一出, 立刻引得周围不少修士附和,他们围聚在开启话题的两人身边,加入了讨论:可不是嘛!我听我们门派筑基期的师兄说, 他当时飞到半空, 发现这两个半岛的裂口非常平整, 简直像是被什么利器劈开的一样! 断口平整?你这是道听途说吧。我正巧有一件飞行法器,我御风飞行的时候分明看到这裂口坑坑洼洼,没有任何规则可言, 分明是地震震裂开的!有人反驳道。 被反驳的人闻言有些不悦,他回呛道:我师兄当时亲眼所见!你所见到的,看似不平整的裂口,压根是在地裂以后,地层不断震动导致的岩层二次坍塌滑落所造成的,在浮岛刚刚分开成两半的时候,断口确实很平整。 一开始反驳的人还想再反驳,但话将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站不住脚,因为在浮岛刚刚裂成两半的时候,他并没有飞到半空,而是寻了处空地等着震动结束,确实不知道那些坑坑洼洼的断口到底是一开始就有,还是二次坍塌所致。 但什么都不说未免有些落了面子,所以他另寻了一个思路反驳:那你说,什么样的利器能劈开这偌大的浮岛?什么样的人能够有如此大的威能? 被问的人哑口无声,劈山断海的力量,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即便是他师门最为德高望重的师长也无法做到。 话题陷入了沉寂。 站在一旁,无聊的等人顺便旁听的郝沉听到这儿,不由在心里回了一句:那个狠心的男人能。 他还是对封烨突然出手将自己的身外化身打回原形的事念念不忘。 只是腹诽之余,心中又忍不住蹦出了另一个答案。 应龙也可以。 郝沉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小扇子,在海底时的情况太紧急,封烨出剑后剑锋直指自己,他来不及思考,只能第一时间抬扇抵挡。 后续又发生了许许多多事,一时没顾上思考。现下闲下来,又听人提起这件事,不免让他重新回想起了那一幕。 那柄贯通地层,受召而来,照亮漆黑深海的利剑,跟玉简上所记录的挥剑斩建木的应龙那柄名为掠影的剑其实非常相似。 难不成封烨就是应龙吗? 郝沉不大确定,他觉得两人手中的剑相似,却未必就是同一把。因为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看清那剑的模样,只看见了构成剑锋的有些夺目的光辉。 应龙那柄剑同样,同样是被光芒所笼罩,看不清剑的具体样子。 总不能凭着它们都会发光就认定是同一把吧? 当然,也不能认定它们就不是同一把。 从实力上来讲,虽然郝沉压根没有尽全力,但封烨对战自己的身外化身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看起来也有很多余力未使。 如果他是应龙的话,这份实力就不足为奇了。 劈山断海,对这位有战神之名的大神而言,也不过是随手为之。 应龙斩断了建木,而封烨在追寻建木,连目标都出奇的一致。 一切似乎却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只除了一点。 性格完全对不上。 他所了解的应龙,虽然全都来源于道听途说,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对方。 但任何从远方流传到他北冥的传言里,应龙此人一定是冷酷且残暴的。 这尊大神所到之地,其余生灵一定早早的退避三尺,畏的原因远大于敬。 光是应龙身上难以掩盖的,从无烬视界带出来的深重如雾霭的煞气就已经叫接近他的人心胆俱寒,瑟瑟发抖,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煞气会影响人的心智,他虽然是神,性格却不似大多数神明那样温和,这一点都不奇怪,他要是个心慈手软之人才会叫人奇怪。 百年前的事正印证了郝沉对他的印象,应龙斩建木时可没有任何的犹豫,那么多攀爬建木的人,他不屑一顾。 人间深陷火海,炼狱一般的惨象,他在云端无动于衷。 郝沉自己本就不是那一类特别温和的神明,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应龙远比他还冷酷,起码他对于这群不自量力,妄想通天的凡人,不会做到赶尽杀绝。 但封烨那家伙呢,说他冷酷吧,刚刚是挺冷酷的,但大多数时候,他心软的又不像话。 不光容得自己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一再接近试探,还几次三番的出手帮助那相识不过一月的师弟。 应龙会做这种事吗? 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那位以残暴冷酷闻名的战神,怎么会因为不忍一个凡人身死,而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出手。 所以郝沉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封烨就是应龙,他越往深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靠谱。 至于封烨的真正身份,大大小小的神祇有那么多,仅仅凭着一柄并没有看清模样的剑,郝沉还是分辨不出来。 但总归不大可能是应龙就对了! 郝沉心想。不然自己枕着应龙的肩膀睡了一夜,又明着暗着吃了不少豆腐,光是设想,都叫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在郝沉内心走小剧场的时候,方阳第三次回头看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些焦急的等待着那个说好一定会追上他们的身影。 他们三人走的本来就不快,废柴师兄即便是走过来的,这么久怎么也该到了,眼见聚集于此的人越来越多,距离出口开启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但封烨偏偏连影子都看不见。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吧。曹子睿安慰了一句。 郝沉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置可否。 封烨能被什么事耽搁?人都被他杀了,现在大概在毁尸灭迹吧。 毁尸灭迹还确实是个体力活,是得磨蹭一会儿,郝沉十分体贴的想。 果不其然,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在出口真正开放前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远方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方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封烨,眼睛一亮,站在原地挥着手招呼了一声。 但却未收到任何预料之中的回应,封烨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的,给他一个微笑,或是摆摆手打个招呼。 他只是抬头看了方阳一眼,然而一言不发的向着三人所在的地方走来。 郝沉用小扇子拄着下巴,他敏感的发觉了一点不对。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呢!方阳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封烨,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封烨扬了扬唇,笑了一下当做回应。 这是这笑容一闪即逝,敷衍且虚伪。 方阳迟钝的一无所觉,见废柴师兄平安无事,便拉着曹子睿去一边聊同龄人之间专属的话题去了。 而郝沉还是站在原地,他冲着似乎不太想搭理人的封烨来了一句:封烨道友这回的笑容有些不太好看。 强扯出来的笑容,当然是怎么看怎么不好看的。 封烨抬眸有些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依然一言不发。 无论是眼神还是举动,都透露出了他此刻心情的欠佳,最好谁都别来烦他。 但郝沉偏偏毫无自觉的硬要跟他说话,话题还非常之神展开:封烨道友这副神情,简直就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一样。 封烨:...... 他一下从之前有些低沉的情绪中跳了出来,转而为惊愕和无语。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郝沉的事? 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你?封烨十分不客气的反问道。 郝沉闻言,立刻用小扇子抵着胸口,做出一副夸张的不敢置信神情:做都做了,你想不认账? 封烨:???他做什么了?! 郝沉耐心的提醒:海底。 海底什么事?他们打了一架? 郝沉继续提醒:抓住你了。 这句话倒确实是他说的,但这跟不认账有什么关系? 郝沉直接点破:抓都抓了,封烨道友不该负责吗? 封烨:.......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感情郝沉指的是他用水流组成的巨爪抓住那条鱼的事,他为什么要为抓住一条鱼负责? 但在郝沉口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说法是:封烨道友是不是直接用手碰了我? 他控制的水流,勉强也算是他直接用手。所以封烨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什么都没穿?郝沉再问。 封烨:......他意识到了不妙,但却也无可反驳。 郝沉直接下了定论:你我已然有了肌肤之亲,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封烨道友不对我负责,我就只好自挂东南枝了。 封烨:......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郝沉,看着这个自称并不随便,实则随便到他平生所未见的人。 那位传说称霸一方的北冥之主怎么是这么副德行?郝沉活了那么久,年岁是不是全长在了脸皮厚度上? 他不由回怼了一句:郝沉道友在自挂东南枝之前,有没有想过,上哪去找那么粗的枝呢? 这...这个问题还真的呛住了郝沉,他一副无法反驳的憋闷神情。 封烨不由笑了一下,不再虚伪,不再敷衍。 郝沉见状,也露出一个微笑。 四目相对,再明白不过了。 谢谢。封烨轻轻道了一声。 郝沉摆了摆扇子,道:说谢未免太疏远了,我看以身相许就挺好。 封烨又笑了一声,虽然郝沉安慰人的方式不太正经,但却意外的有用。 他也确实不再沉浸于打散那些枉死的怨灵的低沉中了。 他必须这么做。 无论这些怨灵如何不甘,如何哀鸣,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 他们死了。 他们早该在百年前,就随着变为灰尘的身体一起化作飞烟,却被别有用心之人捉来,被迫做了压制天火的材料。 怨恨在百年中日益壮大,同仇敌忾的怨气让他们不分彼此,变成了这样一个阴森诡异的怪物。 无手无脚,却有千百张扭曲狰狞的脸孔。 若是换了旁人被这样的怪物包围,怕是当场得被吓得晕厥过去。 虽然他们本为无辜,但这样的怨灵,除了彻底打散他们,让他们得以解脱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放是绝不能放的,他们没有对封烨动手,而只是在他脑海中哀鸣,并不是他们没有攻击性,而仅仅是因为他们知道敌不过封烨。 若是遇上其他不够强的人,这些怨灵会直接将活人撕咬成碎片,一片血肉都不放过。 封烨不能让他们离开,火势也越烧越旺,再僵持不久,这些怨灵就会死在与百年前如出一辙的天火下。 但在那之前,封烨选择了自己动手。毕竟与其让他们再受一次天火焚身的痛苦,由封烨来动手,反倒更为好过一点。 但封烨并不好过,他总归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他的情绪才会如此低沉,却是没想到郝沉竟然发觉了,还想了这么个方法安慰他。 不知道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别出心裁...... 第63章 不期而遇 对于郝沉口中的我看以身相许就挺好这句话,封烨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家伙惯常是这么副腔调。 说起来, 光以身相许这个词郝沉就说过两次。一次是他要把自己许给封烨, 这一次是他要封烨许给自己, 来来去去就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即便得知了郝沉到底是什么人,封烨潜意识里还是无法将他与那位在传说里神秘莫测, 喜怒无常的北冥之主联系在一起。 作为统领一方的霸主, 威严庄重,或是沉稳内敛, 封烨都觉得正常,然而郝沉跟这两个词能搭上边儿吗? 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郝沉,封烨只能想到油腔滑调。跟街头那些时不时对路过的美人吹口哨的地痞流氓一般无二,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郝沉跟那些地痞流氓的区别, 就是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平常看起来也是副挺唬人的正人君子模样, 勉强从流氓升级成了风流,但本质依然是个流氓。 活了不知多久的厚颜无耻的大流氓。 流氓说的话能当真吗? 当然不能。 吹口哨和言语上的调戏本质是一种行径,未必对被调戏的对象有什么真心, 而仅仅是不占点便宜, 浑身难受。 口头占便宜就由他去占好了, 权当是还他个人情。所以封烨对于郝沉的话,仅仅是一笑置之。 然而郝沉却不干了,他一见封烨的神情就明白了, 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 虽然他说以身相许的时候仅仅是又一次顺嘴,并没有多少真心,他对封烨仅仅是心动,从心动到认定这个人,非他不可,确实还有段距离。 除了一见钟情以外的感情,都需要有个不断增进了解的过程,现在的郝沉,自问对封烨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他甚至连封烨到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谈情说爱归谈情说爱,真要结婚,先不说封烨答不答应,他自己就会犹豫。 但封烨这么不当回事,他内心反倒被激起了一点不满。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2) 封烨道友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郝沉语气不善的反问道。 这是不满于自己的回应太过敷衍,来找场子了。封烨心下了然,既然知道了郝沉刚刚是在安慰自己,封烨也不想在此刻继续回怼他。 所以他配合的顺着郝沉回了一句:当然不是,只是... 他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婚姻大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怎么也得父母同意吧。 郝沉:......他天生天养,哪来的父母? 而且他没有父母,难道封烨就有吗? 所以郝沉抽着嘴角追问道:若是没有父母呢? 礼不可废,少了这道程序,那就只能...封烨沉痛道:孤独终老了。 郝沉:.......狗屁的孤独终老,封烨根本还是在敷衍他。 他还想再说,然而站在他们两人附近跟曹子睿聊天的方阳突然跑了回来。话题被迫被中断,方阳扯扯封烨的袖子,指着正前方一脸惊喜道:师兄,出口开启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封烨和郝沉同时抬起头,两人这才发现,他们两人扯犊子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一天的时限已经到了,浮岛秘境的出口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凭空出现。 那是一道直径两米的圆形水幕,水光潋滟,水幕上随着风吹过而荡起轻轻的涟漪。 已然有了先前从波涛汹涌的海渊进入入口的经历,这不过是一道只有轻浅涟漪的水幕,看起来毫无危险性。 所以众人对这在平坦空地上出现的出口毫不犯怵,也没有再出现浮岛秘境开启时那样谁都不想做出头鸟的情景。 从靠近出口的人开始,众人自发的依着先后远近的顺序,排着队出去。 封烨他们四人离出口较远,这水幕又不宽,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因此还有一会儿要等,四人也并不着急,耐心的站在原地。 等待的过程中,封烨环顾了一下四周,进入浮岛秘境的人有一千七百多,但此刻聚集在出口附近的人,虽然也是黑压压一片,但能不能到一千却还难说。 至于那些没有出现在出口的人,自然是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吕成业竟然不在?方阳同样在打量四周,他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害怕再次碰见吕成业,虽然出口处人多眼杂,不方便动手,但吕成业有一柄如此厉害的法器在手,真要丧心病狂起来,会不会大开杀戒,还真不一定。 但哪料想,都到这个时间点了,吕成业竟然一直都没出现。不应该啊,吕成业虽然只有炼气七层的实力,但他那法器的威力可比金丹期还强,他总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方阳心里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他不希望吕成业出意外,他对于这个几次三番对自己下黑手,并且要自己性命的人全无好感,但仅仅是逻辑上来说,吕成业出意外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 方阳怀疑是自己没有看仔细,所以特地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圈。经方阳提醒,曹子睿也跟着方阳一起找。 各自沿着一个方向搜寻了一圈后,两人眼神一碰,得出了相同的结果,真的没有。 吕成业真的不在这。 方阳又回头看看废柴师兄:师兄,吕成业好像真的不在诶。 在方阳和曹子睿四处寻找的时候,封烨和郝沉没事人似得站在原地,因为他们两个懒得去做无用功,吕成业早死了,死的透透的,能出现在这儿就有鬼了。 但话明显不能这么说,所以封烨想了想,随口胡编了一个理由:也许是他倒霉遇上了什么妖兽吧。 听起来倒是也有可能,方阳便相信的点了点头。 然而郝沉突然插嘴道:也或许,是什么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偷偷出手,替天行道了呢? 封烨:...... 郝沉真是不经夸,刚觉得他贴心,下一刻他就过来拆台了。 封烨偷偷瞪了郝沉一眼,郝沉用小扇子抵着唇,做出一副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其实他就是故意的虚伪表情。 万幸,方阳还是一贯的迟钝,他抱着臂想了想,将听完郝沉的话后若有所思的曹子睿再次带到了歪路上:也有可能吧,更说不定,地震的时候他直接掉到了海沟里被妖兽吃掉了。反正他作恶多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他说完还拍了拍曹子睿的肩:这样也好,也算是替你报仇了。 曹子睿的思绪被打断,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回应方阳,同时用眼神偷偷瞄了封烨几眼。 封烨在瞪完郝沉以后又恢复了正常神情,曹子睿看不出端倪,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拥挤的人群越来越稀少,大多数人已经离开了浮岛秘境,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他们四人。 方阳拉着曹子睿的手,兴冲冲的跑在前面,跑出了浮岛秘境。 而封烨和郝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见两个小的不在了,封烨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他又瞪了郝沉一眼。 曹子睿刚才盯着自己看,虽然是偷偷的,但封烨还是注意到了。郝沉这个大嘴巴,他现在就后悔当初不该任由那只乌鸦看那么久白戏,这家伙毫无看白戏的自觉,不知道补票就罢了,自己看不够,还要四处传唱。 郝沉扬起一副得逞式的坏笑,看的封烨额角一跳,因为刚刚郝沉安慰自己的举动而产生的些微温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郝沉也意识到自己玩过了火,在封烨找自己算账之前,连忙加快脚步,抢在封烨面前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浮岛秘境。 水幕虽然连通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但站在水幕前,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完全看不见另一个世界的情况。 所以郝沉穿过水幕后,封烨眼中就短暂的失去了他的行踪。 封烨站在原地,无耐的摇了摇头,再次确信了郝沉这几万年全都白活了的想法,他的心理年龄分明还停留在三岁,幼稚之极! 封烨全然没有时而能够郝沉玩到一起去的自己也很幼稚的自觉。 封烨虽然暂时失去了郝沉的行踪,但穿过水幕后,他自然会再次见到他,这条鱼是跑不掉的,想到此,他正准备再次迈步,穿过水幕。 然而他刚刚停顿的动作,让后面的人以为他暂时不走,便绕到了他侧方准备绕过他继续往前,封烨这冷不丁突然一迈步,两人便同时挤到了水幕前。 水幕拢共就那么大,一人穿行足矣,两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是自己磨蹭在先,而且也不急于这短短片刻,所以封烨主动退了一步,示意对方先走。 他在退后的同时打量了这跟自己挤到一起的男人一眼,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出这男人的身高与自己差不多,至于胖瘦身型如何,就完全不知道了。 因为男人全身都罩在宽松的漆黑长袍下,一丁点皮肤都没露出,比那些深藏闺阁的黄花大闺女遮的还严实。 封烨打量对方的时候,男人也扭头看了封烨一眼。 封烨一怔,他本来以为终于可以看到这个神神秘秘男人的正脸,却不想只看到了一张冷铁制的面具。 面具后露出的那双眼睛里,是深邃且看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男人在跟封烨短短对视一眼后,就再次扭回头,右脚一踏,身体随之穿过水幕。 水幕上荡起圈圈涟漪,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封烨皱了皱眉,他总感觉...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 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怪,仅仅是那身遮遮掩掩的衣着吗?不,这其实也算不上多奇怪,众生百态,总有些难言之隐,不方便见人。 但那双眼睛,让他心里莫名的有种发毛的感觉。 他的第六感或许不完全准确,但大部分时候,却也不会空穴来风。 封烨想到此,立刻紧随着男人的脚步,穿过了水幕,他想要追上去再看清楚一点。 视线短暂的被遮蔽后,视野重新光明,本来因为人群奚落而清静的耳畔响起嘈杂的人声。 他站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岛屿上,浮岛秘境的入口在海域上空,出口却在这座陆地岛屿上。 岛面平坦,周围满是刚刚从浮岛秘境出来,正跟在外等待的同道好友交谈的修士,热闹的仿佛什么集市。 郝沉和方阳曹子睿三人也正站在不远处,三人齐齐的看着从出口出来的封烨,方阳还冲慢吞吞的到现在才出来的封烨招了招手。 但封烨却恍若无觉,他眉目紧锁的四处搜寻那个男人的影子,结果却一无所获。 不见了...... 这不过前后脚的时间差,男人竟然就消失不见了。 封烨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方阳三人见状有些奇怪的走到了封烨身边,方阳冲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的封烨大喊了一声:师兄!你在发什么呆啊! 封烨没有回答方阳的问题,他反而拽着郝沉走到一边,有些急切的问道:在你我之间出来的那个人,你看到没有? 郝沉闻言,顺嘴就回道:封烨道友说的什么话,咱们之间怎么会有什么第三者......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封烨有些严肃的神情,郝沉不由端正了态度,认真的回道:没有人从你我之间出来。 你确定?封烨追问。 郝沉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定。 封烨的神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郝沉这家伙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但他的实力就摆在这儿,天界数一数二的大神之一,什么人能够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封烨只能想到一个答案,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直追寻的幕后之人,以这种方式,不期而遇。 第64章 评选 如果真如封烨所想,那穿着黑袍的男人就是引起自己重复梦境的幕后元凶, 他为什么会来到浮岛秘境?八成是跟自己想到了一起, 来探寻是否有第二颗树种。 封烨心想。但很可惜, 建木并没有第二颗种子, 浮岛秘境之行,无论是他还是那个黑袍人都扑了个空。 只是...自己在浮岛秘境里整出来的那么大的动静,这些至多筑基的修士们或许不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那个能够在自己和郝沉眼皮底下跑了的黑袍人可就未必了。 封烨打量对方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的修为, 也就是筑基中期的水平,在进入浮岛秘境的修士里勉强算上游, 但拿到外面看,那就是远远不够看了。 当然,这修为必然是假的,自己表面还是个炼气三层的初级弟子呢, 郝沉一介北冥之主,现在也不过是个炼气四层。 对方能够在自己和郝沉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 实力自然不可小觑。而且...这黑袍人那么巧合的,跟自己在出口偶遇...仅仅只是巧合吗? 封烨不信巧合,巧合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侥幸想法。自己果然还是没什么好运, 从随便画个幻阵, 都能将郝沉坑进妖兽巢穴里, 进而引发一连串变故这件事上他就该认识到。 自己剑劈山海的事终究还是暴露在了最不想暴露的人前,对方找上自己,或许是因为挑衅, 也或许是因为试探。 但总归,对方发觉了自己的到来。 平衡的局面被打破,封烨已然暴露在了明面上,但自己却对对方姓甚名谁一无所知。 封烨想到此,不由轻轻叹了声气。 局面虽然不太好,但他也不会后悔就是了。他做的任何选择,都不会后悔,即便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出手救人的。 封烨道友,出什么事了?郝沉盯着叹完气的封烨询问道。 他压根没看见什么在自己和封烨之间出来的人,但封烨偏偏这么问了,而且神情这样严肃,必然不是在开玩笑,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在自己先于封烨走出水幕的那短短片刻里。 封烨闻言抬眸看了郝沉一眼,郝沉脸上是单纯的疑惑,不似作伪。 也仅仅是不似。 其实,他上面的推测有个漏洞,他的一切分析,都是建立在郝沉没有说谎这个基础上的。 也许对方并没有多么强横的实力,能够在郝沉眼皮下跑了,仅仅是因为郝沉跟对方是一伙的,郝沉在为对方打掩护而已。 可能性不大,但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封烨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郝沉,郝沉也不值得自己相信,自己对于郝沉而言,八成也是如此。 两个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吐露的人,嘴里又怎么会有什么实话呢。 所以封烨也并不打算将自己遇到的事告诉郝沉,他只是笑了笑,敷衍的回道:没什么,我跟你开玩笑的。 郝沉蹙着眉看着封烨,心想明明自己才是鱼,但封烨这家伙却比自己还滑不留手,什么开玩笑,摆明了是发生了什么不想告诉自己。 但他也撬不开封烨的嘴,便只得作罢。 两人重新走回方阳和曹子睿身边,方阳没有追问这两人刚刚在说什么,废柴师兄和郝大哥总是有说不完的秘密话题,他只是提醒了一句:师兄,该去集合了! 虽然封烨和郝沉来浮岛秘境的目的不纯,但大部分人来此,确实就是为了寻宝,以及,为门派争光。 每个门派的最后总收获需要进行排名统计,以此来奠定前十宗门的排名。 所以,在浮岛秘境结束之后,众人并没有各自散去,或是回师门跟师长们汇合,而是以门派为单位聚集在一起,等着评委团的评审。 为了确保公平性,评委团是由十大宗门以及散修盟的人各自出了一点人组成的。 而随着众人离开浮岛秘境,那些本来悬停在海域上空的,各派开来的大船,也陆陆续续转移了场地,来到了浮岛秘境出口所在的这座岛屿。 封烨一行人依着道袍的颜色,很顺利的找到了凌霄剑宗的所在地。而郝沉毫无自觉的试图用他那身白色道袍混入其中,在封烨把他赶走之前,郝沉先被自己门派的人发现了。 天工阁的人虽然并不认识郝沉,但一看衣服就知道是自己人,便热心的将走错路的郝沉拉到了天工阁的阵营。 虽然郝沉并不想走,但此刻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留下,便只能无可奈何的被拉走了。 封烨将将高兴了没一会儿,就因为看到去而复返的天工阁一众人而笑意僵在脸上。 天工阁的人各个都跟他们的掌门武文博一样,壮的赛狗熊。炼器确实是个力气活,少不了要敲敲打打,因此天工阁收人除了看灵根,还要看体格。 看起来是个清秀公子的郝沉混在里面,竟显出了一份娇小感。 因此封烨一眼就看到了这群人,以及混在里面的郝沉。 刚刚拉走郝沉的男人现在走在天工阁弟子的最前方,看起来是这群人里辈分比较高的,身材也最为高大。 他径直来到了凌霄剑宗的人面前,然后豪爽的抱了抱拳,十分自来熟的冲着凌霄剑宗的一群人道:我们两派排名向来接近,等会上去评比,估计又是一组,干脆站一起吧。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3) 为了加快评审时间,所以是两派为一组同时评比,顺序就按上一次的排名定。 十年前的浮岛秘境之行,凌霄剑宗第十,天工阁稍好一点,位列第九,两派关系好,不乏这几十年中,一直并列吊车尾的原因。 天工阁的提议没有遭到任何反对,凌霄剑宗的人甚至还热心的挪了挪位置,给天工阁的人卖个好,毕竟剑修最重要的莫过于称手的灵剑,想要打造一柄强度不错的灵剑,少不了要跟这群会炼器的打好关系。 两派就这么站到了一起,本该像其他门派那样,彼此隔的远远的,泾渭分明,这两派却像是包着芝麻馅的汤圆,黑黑白白的,混杂在一起。 郝沉笑眯眯的又凑了过来,封烨面无表情。 而曹子睿和方阳站在一起,若非方阳在这儿,曹子睿此刻大抵像往常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一边儿,在别人眼中还要落个高冷不好接近的名声。 虽然他确实很高冷,但也没有旁人想的那样不好接近,他只是不太会主动接近别人。 但眼下,情况已然不复当初,方阳喋喋不休的跟他讲着话,一会儿兴高采烈的跟他说自己的收藏,一会儿又唉声叹气。 方阳摸着自己的储物袋惆怅道: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的寻宝。他大部分的时间在逃亡,以及休息。 曹子睿闻言,刚想安慰,方阳就自己恢复了过来,他美滋滋的掏出了冰颜草:还好捡到了这个。 冰颜草配合烈阳花是可以易经洗髓的灵药,烈阳花遍地都是,冰颜草却极其稀有,价值甚至超过一般的地阶法器,往往要近万灵石才能买到一株。 即便不算他那一袋子一块灵石一颗的元灵草,光冰颜草一个,他的收获就已经领先大部分人了。 方阳开心完了,又突然想起来:说起来,我没什么时间寻宝,你应该更没有,你是不是一株灵药都没采到?不然等会评分的时候我把冰颜草给你,你拿去评分吧。 这样也不至于两手空空,不太好看。 曹子睿却拒绝了,他摆摆手:不用,在吕成业偷袭我之前,我也采到了几株灵药。 他怕方阳不信,还特地掏了出来给方阳看。 方阳伸着脖子一瞅,虽然不太认识种类,但从植株上溢散的灵气来看,价值不会低,他惊叹了一句:这些灵药得值多少钱啊? 曹子睿想了想,给了个估计:大概四五千灵石吧。 方阳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曹子睿在倒霉被追杀的同时,却又有着常人嫉妒的要咬手绢的运气。他用来搜寻的时间极其有限,不到半天,竟然就有这样的收获,难怪被纪掌门寄予厚望。 在到纪掌门,方阳突然扯了扯曹子睿的衣袖,示意他抬头看。 曹子睿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终于驶来的各派的大船,以及含着笑站在凌霄剑宗的船头望着自己的师父。 一时间,情绪奔涌,曹子睿险些维持不住自己一贯的冰山脸。纪承岳对他,真的是毫无保留的宠爱,如师亦如父。 而他这一回险些就见不到这师父了,所以曹子睿的心绪难免有些起伏。 但他按捺了下来,他遥遥的对着纪承岳的方向躬身行了个礼,纪承岳看到后笑意又深了些。 而站在他旁边的薛仁,神色却只能用惊恐万状来形容了。 万幸,纪承岳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变化,薛仁连忙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情绪。 曹子睿行完礼后便放下了手,他没有急着告诉师父自己被追杀的事,吕成业没有出来,八成是死了,那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一切等评比完,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说不迟。 于是,他便转过头,跟着方阳一起,排着队等着轮到他们门派上场评分的时候。 评分流程也很简单,就是从浮岛秘境出来的各派弟子们挨个上交一下自己的收获,以其在市面上价值的灵石记分,用门派总分来排名。 并不用担心有人为了排名而偷偷用自带的草药冒充,因为从浮岛秘境带出来的草药,就算是你刚进去就采到的好了,也不过刚刚被踩摘一天的时间。 新鲜的草药那股蓬勃的生命力跟长期储存的灵药的区别是一目了然的,因此做不了假。 往届排名第一的问鼎门第一个上场,作为炼药为主的修士他们其实相当有优势,炼药当然是用草药炼,每一位问鼎门弟子都是个草木通,深谙各种草药的生长喜恶和特性,因此他们在浮岛秘境搜寻起来,事半功倍。 这一届他们保持了往届的水准,最后总得分高达十万多分,令其他门派望尘莫及的数字。 总得分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引起了其余门派的一众惊呼: 好高的得分啊! 看着这一届问鼎门又是板上钉钉的第一。 问鼎门的掌门萧鼎则神情倨傲的抬了抬下巴,面对其他门派的恭维,他照单全收。 武文博见萧鼎那副鼻孔朝天的神情就不爽,所以旁人惊叹的时候,他则不屑的嗤了一声。 他又跟纪承岳站到了一起,天工阁的大船也正停在凌霄剑宗的旁边。 两位掌门并肩站在船头,遥望下方的评分现场。而本该站在纪承岳身后的薛仁,突然说身体不适回船舱休息去了,纪承岳摆摆手便随他去了。 武文博嗤笑完了,又转头看着自己这老神在在的友人,狐疑道:你这回神色怎么这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杀手锏? 往常的纪承岳一到这种评分的环节,就免不了唉声叹气,将本该第一的宗门一手带成了第十,数他最不好过。 而纪承岳现在非但不唉声叹气,反而还似乎有些期待,一副他有王牌的底气十足模样。 武文博十分关注此事,因为如果凌霄剑宗不垫底,垫底的就变成他们天工阁了,即便两派交好,但该竞争的时候还是要竞争的。 纪承岳闻言抬了抬眼皮,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当然有杀手锏,杀手锏就是他的宝贝小徒弟曹子睿,他深信他这个极品单灵根的徒弟会成为下一个凌云,带领衰落的凌霄剑宗重回云端。 而此次浮岛秘境评比,就是转折的开始。 只是,曹子睿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第65章 评分有条不紊的进行,各派的成绩都循规蹈矩, 十大宗门的排名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顶多是一名以内的进退, 除此之外, 跟往届大差不差,问鼎门稳居第一。 终于轮到了凌霄剑宗和天工阁上台,两派一派一边, 一起排着队上交收获。 因为曹子睿在门派的知名度, 所以凌霄剑宗的人自发的以他为队首,等着这位掌门亲传弟子亮出他的收获来一鸣惊人。 评委清点了一下曹子睿掏出的几株药草, 报了个总分:六千。 比曹子睿自己估计的还高一点,这在个人成绩中,已经算不错了,但...纪承岳却皱了皱眉, 这不够...距离他的期许,远远不够... 他努力掩饰, 但神色间还是透出一股失望。 武文博一看就懂了,这是将宝全压在这一人身上,可惜结果不太如意。虽然曹子睿的个人成绩还行, 但还不够影响门派排名, 他便放了心, 天工阁不用垫底了。 纪承岳到底还是没摆脱历史,像往届一样叹了口气,曹子睿的成绩都如此, 其他人,他更没有什么好期望的了,看来凌霄剑宗这回又是第十。 然而在曹子睿之后上来的人却令这两位掌门惊讶了,方阳拎起自己的储物袋往下倒,在评委的一脸黑线中,倒出了铺满桌子的元灵草。 评比完没有离开等着看最终结果的其余门派俱是一静,众人的想法十分默契,第一次见有人千里迢迢进了浮岛秘境,却带出了这么一袋子不值钱的元灵草。 武文博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勉强顾忌着老友的面子,没有笑的太大声。 纪承岳头痛的扶了扶额头,他有些不想再看了,然而方阳的下一个举动让他停了下来。 方阳抖了抖储物袋,见元灵草都倒空了,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掏出了被自己放在袖子里的冰颜草。 这株剔透的仿佛冰晶一样的药草刚一出现,就吸引出了全场的目光。 评委也是一阵惊讶,重新打量起方阳来,想不到这个炼气三层的小子这么好运,竟然能拿到冰颜草这样的宝物。 众所周知,浮岛秘境里有冰颜草,但自百年前,浮岛秘境出现崩溃之相之后,再没有元婴期的修士可以进入,那么自然,也没有人有实力可以去危险重重的海底搜寻冰颜草。 但方阳竟然拿到了,这必然不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而只能归咎为好运。 羡煞旁人的好运。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评委报出了方阳的得分:一万零一百六十一。 零头自然是那些元灵草,即便不值钱,但评委还是兢兢业业的挨个数了一遍。 想不到啊,原来你的杀手锏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武文博惊叹道。 纪承岳没有说话,他只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因为他也没想到。 评比仍在进行,武文博惊叹完了,看着下面的评分,不由有些忧虑。 因为方阳的意外高分,两派的比分一下咬的很紧,凌霄剑宗甚至有些反超之势,情势不容乐观。 在武文博紧张加焦躁的目光中,凌霄剑宗的分数持续上升,终于,在最后两派各剩一名弟子的时候,凌霄剑宗的分数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天工阁。 两位掌门对视一眼,眼中属于老友的熟稔变成了竞争对手的火花,谁是倒数第一,在此一举。 众人都盯着这最后走上台的人,虽然这最后一人还未出分,但纪承岳心中已经有种稳操胜券的欣喜感,因为这最后一人他有印象,是那在比武中令他记忆犹新的名为封烨的初级弟子。 封烨此人虽然修为不高,但剑术造诣极深,想必此行收获不小。 而且封烨走到评委前时,神情也非常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只要封烨的得分是个平均得分,他们派就基本稳赢了。 当了近百年的第十,这一回到底能不能翻身,就看封烨了,纪承岳和武文博两位都是阅历深厚的元婴期修士,此刻却紧张的像是即将揭晓竞猜结果的赌徒。 他们忐忑又迫切的想知道,到底谁垫这个底。 无数双眼睛聚焦下,封烨站在评委面前,一动不动。 评委抬起头跟封烨对视,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评委不由疑惑的催促了一句:灵药呢? 封烨维持着那副笃定的神情,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在一众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封烨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一株都没采到。 众人:......骗鬼呢。 就凭浮岛秘境里的灵药丰富程度,再不济,起码也能像方阳那样,采几株元灵草出来,怎么会一株都没有。 评委也是不信,他上下打量了封烨一眼,一看封烨那身破破烂烂的道袍就知道,封烨一定经历过一番凶险的搏斗。 而凶险往往意味着机缘,封烨说不定是拿到了什么特别珍贵的药草,害怕露财引起别人的贪念,而不敢拿出来吧。 不少人冒出跟评委同样的猜想,评委代表众人说了一句:得到了什么放心的拿出来吧,十大宗门的掌门都在此,没有人敢强抢。 封烨扫视了一圈周围有些咄咄的目光,意识到自己不拿出证据来是不会有人相信了。 所以他掏出了自己的储物袋,倒提袋子的两角,往下抖了几下。 当啷两声,两颗灵石滚落。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满场寂静。 封烨强撑着没有做出任何尴尬的表情。 方阳和曹子睿说的话封烨并没有听到,封烨当时正面无表情的敷衍郝沉。 方阳有了小伙伴就忘了他的废柴师兄,只记得让曹子睿不要空手上台,而没有提醒封烨。 因为他压根没想到,看似在外搜寻了大半天的封烨,竟然一株草药的收获都没有。 封烨当然不是没有采草药的机会,只是...他忘了... 他来浮岛秘境的唯一目的就是建木,至于其他东西,什么草药灵石,他都不太在乎。 所以在海底洞窟的灵石矿里,他一颗灵石都没有带走,路过的所有草药,他也一株都没有顺手捡起来。 除了偷偷送给方阳的那株冰颜草,他真的是一无所获。 封烨并不想这么独立特行,但,他是在出了浮岛秘境以后,看到评委团,才想起来还有评比这一回事,不然他多少也会摘两株药草充充门面,让自己不要那么引人注目。 然而出都出来了,又不能回去再摘。即便什么都没有,除了硬着头皮上来,也没有别的方法。 所以封烨在旁人眼中的笃定神情其实并不是笃定,而仅仅是强撑着的镇定。 封烨的最终得分是零分。 前无古人,后大概也不会有来者的零分。 纪承岳看到这个结果长长的叹了一声,希望之后又是失望,本来还想能前进一名,哪料想封烨竟然拿了个零分。 武文博则舒了口气,看来他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 凌霄剑宗虽然领先,但也仅仅是微弱的领先,两派的差距不过个位数,只要他们派这最后一位弟子随便掏出一点药草,他们天工阁就不至于垫底了。 然而,他的心还是放的太早了。 本该后无来者的来者,摇着小扇子就来了。 天工阁的最后一位弟子也站到了评委台前,是个不太像天工阁弟子的,身材修长瘦削的翩翩公子模样的男人。 郝沉拿着小扇子,冲着自己面前的评委微笑了一下,评委礼貌的回了个微笑,等着郝沉拿出自己的收获,然而却迟迟不见郝沉动作。 在评委隐隐预料到了什么而有些不安的目光中,郝沉两手一摊,学着封烨来了一句:我也一株草药都没有采到。 鸦雀无声。 众人看看郝沉,又不由将视线移到了还没来得及下台的封烨身上。 面对众人的视线,郝沉怡然自得,我行我素的轻摇折扇,全无羞愧的痕迹。然而封烨终归是没有郝沉那样久经考验的脸皮,他强撑的镇定撑不住了,有些逃避似得低头扶了扶额,避开众人的目光。 评委抽着嘴角,代替众人问出了灵魂上的拷问:你们两个是进去春游的吗? 封烨的头低的更低了一点,郝沉则十分坦然的回以微笑,大有在反问是又怎么样的意思。 面对挑衅,评委一拍桌子,逼问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浮岛秘境开放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空手进空手出的,一个就算了,你们怎么还成双成对起来了,老实讲,你到底有没有收获,赶快拿出来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4) 郝沉迎着评委质疑的视线,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也拿出自己的储物袋,亲手将打开的储物袋交到了评委手上。 封烨已经穷到让凌霄剑宗的同门忍不住想组织捐款的程度了,全部身家竟然只有两块灵石,而郝沉,他竟然还可以更穷一点。 他的储物袋里一块灵石都没有,也没有什么藏起来的灵药灵草,只有两件衣服。 一件是备用的天工阁统一制式的道袍,另一件...评委抖开了那件黑色的道袍,迟疑道:这好像...是凌霄剑宗的衣服? 其实不用迟疑,修士的视力都不差,虽然离评委台有些距离,但众人也看得清,那件黑色道袍上小剑的纹样,分明就是凌霄剑宗的服饰。 那么问题就来了,天工阁的弟子,储物袋里为什么装着凌霄剑宗的衣服? 站在一起的两位掌门同样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案只有场上的两人知道,封烨在听到评委的话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件分外眼熟,阵纹因为被破坏而全部散去,胸口破了个大洞的自己的衣服。 封烨:...... 他的视线僵硬且迟缓的从衣服转移到了郝沉脸上。 四目相对,郝沉意味不明的微笑了一下。 封烨:......其实不光是评委和一众围观人群想问,他也很想问。 郝沉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捡回来,还叠的整整齐齐的收在了储物袋里。 但冥冥中,封烨又有种其实他也不太想知道答案的感觉。 方便解释一下吗?评委代表了一众好奇的仿若猫爪挠心的围观群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指了指手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郝沉。 郝沉不急不缓的摇着小扇子,不容否定的回道:不太方便。 他没有说出什么令人误解的话,封烨不由松了口气。幸好,那衣服上也没什么标志,没人知道是自己的。 然而他那口气还没松完,郝沉的视线就飘到了封烨身上,露出一个我是不是做得很好式的求夸奖眼神。 本来还不知道这衣服的主人到底是谁的众人,目光咻一下就移到了封烨身上。 封烨:......完了。 他感觉的到,众人的眼神越来越灼热,衣服这样贴身的东西竟然给了另一个男人,而且还被对方妥帖的放好了,这其中可以联想的剧情,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封烨不能坐视自己的清白毁于一旦,他终归是不能继续装哑巴了。 他清清嗓子,主动冲着评委承认道:衣服是我的。 在一片果然如此的哦声中,封烨紧接着解释道:我和这位天工阁的弟子进入浮岛秘境后就结伴同行,我们不幸遇到了强大的妖兽,为求活命,跳下了海岸。 谎话越编越顺畅,封烨的神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尴尬,他一脸诚恳的继续道:跳下海岸之后,那陆生的妖兽虽然不敢下海,但也不肯放弃,一直在海岸边逡巡。 我和他不敢游回岸上,便只能在往深海处游,想着从另一处绕回岸上。却不想,在海底,我们遇到了更为强大的妖兽。 封烨回忆着郝沉变化的那只鱼,睁着眼睛胡说顺带暗地里将郝沉贬低了一番:那妖兽乌漆嘛黑,是一条黑色的大鱼,身形胖的像个球,长得也奇形怪状,丑陋无比。 听封烨说前两句的时候,郝沉神色还比较平淡,他知道封烨是顺手拿他来编谎话了,但听到后面几句,他就不能淡定了。 他突然打断了还准备继续的封烨,赞同的补充道:是的,不光如此,我们在海底还遇到了另一只妖兽,青面獠牙,爪子粗壮无比,一爪子就可以把我握在手心。最为可怕的是,他还十分狡猾的使了幻术,在我们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用幻术一步步诱惑我们自投罗网,若非我机警,我和封烨道友险些就回不来了。 青面獠牙?这是在说我。封烨心想,他偷偷瞪了自觉扳回一城的郝沉一眼,决定这个账回头再算。 他对着评委总结道:总之,我和他在海底九死一生,险之又险的才重新逃回岸上,后来又精疲力尽,只想着修整,就这么一直耗到了浮岛秘境结束,所以才一无所获。至于那衣服...是我托他帮我拿去河边清洗的,他忘了还给我而已。 封烨完全没有打过草稿,就这么现编现讲的讲出了这样一个逻辑勉强过的去的故事。 众人虽然还有疑虑,但也勉强采信了。 因为这两人的修为,一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四层,在一众拿到进入浮岛秘境资格的修士中,妥妥的垫底。 完全不像是有能力拿到什么珍贵的灵药的样子。而且看那身朴素的穿着,连个玉坠一类的饰物都没有,身上除了储物袋也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法器,看起来是确确实实的一无所获。 于是,这两个人虽然分属不同门派,却抱着如出一辙的零分成绩下了台。 两派最终得分公布,凌霄剑宗以5分的差距险胜,位列第九,天工阁垫底。 十大门派评选完了,惯例,评委又询问了一下是否有其他宗门要来挑战十大宗门的排名。 这十大宗门历史久远,底蕴深厚。虽然个别宗门在不断的败落,但终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余小宗门想要冲击前十的排名,确实很有难度。 像往常一样,这一回依然没有人自告奋勇。 等待了片刻后,评选正式结束。看了一场好戏的众人也慢慢散去,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门派,搭上门派飞行的法器,纷纷离去。 而凌霄剑宗和天工阁的两派人却没有分开,两派的大船并排飞在一起,武文博在纪承岳的船舱里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撒泼,他对于自己门派突然垫底的事接受不能,正在跟老友无理取闹。 纪承岳因为百年未变的排名终于前进了一名而心情愉悦,便没有将撒酒疯的某掌门打包扔回隔壁船上去。 天工阁的掌门既然还赖在凌霄剑宗的船上,那么顺理成章的,郝沉也找到了留下的理由。 四人一起站在甲板上,倚在船围栏边,看着大船在云海上行驶,云雾在眼前缭绕。 曹子睿虽然跟封烨和郝沉不熟,但是他跟方阳越来越熟,几乎方阳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因此也呆在这儿。 想不到师兄你也遇到了那么多事啊。方阳看着封烨那身破烂的道袍感叹道,他终于知道废柴师兄那么狼狈的原因了。 自己的谎话方阳又一次照单全信了,单纯的让封烨都有点良心不安了。所以他只是模棱两可的唔了一声。 方阳说完了,又转回头望着时不时传来几声砸酒碗的声音的船舱,对曹子睿叹了一句:武掌门什么时候能喝完,你都没机会进去跟掌门说事情。 曹子睿也跟着回头望望,安慰道:不急于一时。 曹子睿不急,但是方阳急,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凡事不喜欢拖着,能解决的时候就要第一时间解决。 因此他拉着曹子睿,从甲板上跑到了船舱门口,想看看武掌门喝到什么程度了。 于是,甲板就只剩两人,至于其余弟子,则大多在船舱里修整,他们跟这四人可不同,大都是不眠不休的搜寻了一昼夜,哪像封烨他们竟然心安理得的在浮岛秘境里睡了一夜。 见四下没人了,封烨还没算账,郝沉就迫不及待的算起来了:封烨道友的眼睛可有大碍?怎么胖瘦美丑都不分了呢? 他哪里胖了!而且在鱼中,他绝对也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人鱼,封烨给他的那是什么形容词。 封烨回敬道:那郝沉道友的眼神八成也不太好,怎么能把好端端一副正常的相貌说成青面獠牙呢? 封烨道友可知道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丑化我在先。 当然知道,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封烨瞥了郝沉一眼,用眼神提示郝沉回忆一下他干的好事。 郝沉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众人正怀疑那道袍来历的时候看封烨一眼,将众人的焦点成功引到封烨身上。 郝沉闻言眯了眯眼,说起这个谁先当恶人的事,那就有些难以掰扯清了。 郝沉开始掰着指头跟封烨你一言我一语的算账,事无巨细,大大小小的事都算上,大到海底混战里两人是如何对对方下黑手的,小到在门派一起扫地时谁先将落叶扫到对方那边。 算到最后,双方的十个手指都不够用,完全掰扯不清在互相使绊子这件事上,到底是谁先开的头。 两人直把新仇旧恨全部回忆了一遍,才恍然间发现,从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到如今一起倚着船围算账,两人之间竟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 封烨不由偏头看了郝沉一眼,自己虽然跟郝沉相识不过数日,但相处起来,竟然有些不输于多年旧友的熟络。 正巧,郝沉也在看他。 两双视线相触的眼睛里,突兀的,那些仇怨烟消云散,也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另一个人被感染似得,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封烨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竟然越活越回去,竟然会因为跟人斗气而做出那么多幼稚的举动。 在遇到郝沉前,他万万想不到自成年后心性越发沉稳的自己还会有孩子一样幼稚的一面。 但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如此自然的。 封烨转了个身,从背倚船围,变成双手撑着栏杆,趴在围栏上,风从他额前吹过,吹动身后扬起的船帆。 他看着翻涌的云海,透过缭绕的云雾,眺望着万里高空下,渺小又壮丽的人间。 高耸的山脉在云端之上俯视,仿佛曳地的长龙,间或有集镇散落在龙身附近,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那扶摇直上的炊烟,也能感到几分人世熙攘。 波澜壮阔的人间山河,被缩小了无数倍,盛在了封烨的眸子里。他看着下方安宁和乐的景色,神色慢慢变得很宁静,也很温和。 封烨没有再说话,而郝沉不知想了什么,也一直没有再说话。 但封烨在眺望云海之下,他却在侧头看着身旁的封烨。 封烨。他突然唤了一声封烨的名字,第一次没有任何后缀的,带着些亲昵的只喊了这个名字。 嗯。封烨没有转头,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郝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欣喜,他半真半假道: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封烨闻言又笑了一声,他依然没有转头,但他大抵能料想到郝沉的神情。 什么半真半假,在封烨听来,就全是假的。这不过又是郝沉一贯的戏言,他也一如往常的,没有当真。 第66章 伤情 咣当一声。 守在船舱外的方阳再次竖起了一根手指,这已经是第十根手指, 一根手指代表一个被打碎的酒碗。 就光方阳和曹子睿来到船舱外等候的这段时间内, 武文博已经一声不吭的连干十碗。武掌门万万没有想到, 本该为自己垫底的好友, 竟然就这么反超了自己。 虽然纪承岳的凌霄剑宗开始有起色,他作为纪承岳的多年好友,该为好友感到开心才是, 但是开心归开心, 突然自己变成了垫底,会有些憋屈也是人之常情。 他又不好就此事责怪纪承岳不够义气, 竟然就这么把自己当成了垫背,这种想法光是想想都觉得小家子气,因此武文博即便心内酸涩成了一颗柠檬,也一声不吭。 他就仅仅是喝酒, 瞪着眼睛看着纪承岳喝酒。 看的纪承岳黑线连连,除了作陪, 也没什么其他法子。 因此,即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宝贝小徒弟就在船舱外,他也没有机会出去跟一日不见的曹子睿问询几句。 这也太能喝了!方阳望望自己全部竖起的手指头, 干脆将手放下了, 看船舱内接连不断的碎裂声, 他即便把脚趾也用上,估计也赶不上武文博的酒量。 曹子睿闻言正想说话,话到嘴边却突然变成了两声闷咳:咳咳... 方阳一听咳嗽声, 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内伤还没好!我竟然还拉着你站在这儿吹那么久风! 他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拉着曹子睿的手就想把他往弟子们休息的另一间船舱里带。 没事,吃了丹药后我的伤势就没什么大碍了,静养一阵子就可痊愈,吹吹风而已,我没有那么娇贵。曹子睿说是怎么说,但方阳拉着他往船舱里走,他也没有拒绝,乖乖的就跟着走了。 然而,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因为意外撞上了一个人而停下了脚步。 方阳抬头看着比自己和曹子睿都高了一头的薛仁,这位曹子睿真正的师兄。 薛仁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自己这小师弟何时跟旁人这样亲昵了? 他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只冲着两人友善的笑了笑。 方阳见状,连忙跟薛仁行了个礼,曹子睿也颔了颔首,唤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师兄跟往常一模一样,是曹子睿一贯的淡漠语气,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看起来即便吕成业不知为何失手了,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好歹没有将他供出来。 依薛仁对自己这小师弟的了解,曹子睿压根不会说谎,这家伙有种教科书式的正直,全赖父母和师父过于贴心的保护,让他从来没接触过什么人世疾苦,只知道捧着书上的大道理做人。 薛仁往常对曹子睿的这种性格其实非常厌恶,曹子睿是师父所期望的正人君子,那自己是什么? 在泥地里野蛮生长的狗尾巴草吗? 但此刻他却有些感谢曹子睿的这一点了,正因为他知道曹子睿不会说谎,才能推断出曹子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才是幕后指使之人。 一个连说谎都不会的人,想要在善于察言观色的薛仁面前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但知道归知道,有一个词说的好,做贼心虚。 即便在理智上觉得曹子睿并不知情,但薛仁还是不敢放心,一但此事被揭露,那自己真的是身败名裂。 因此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不搭理这个小师弟,连打招呼都得有旁人在场时他才会打。 他今天不光主动的凑了过来,还主动的关切曹子睿在浮岛秘境内的遭遇,薛仁微笑着道:师弟此行收获颇丰,想必秘境内得有一番奇遇吧。 收获颇丰远远算不上,六千分的成绩在总体水平中只能算中上,但奇遇...如果被追杀也算的话,那他确实经历了一番奇遇。 曹子睿想了想,这件事虽然他的本意是打算直接告诉师父,但先提前告诉师兄也没差,反正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5) 所以他直接道出了自己在浮岛秘境里一直被追杀的事,薛仁听的眉头紧锁,看似是一副严肃且不敢置信竟然还有这样的恶人的神情。 他没有打断曹子睿,默默的听着曹子睿讲述他的奇妙逃亡经历,并且看着曹子睿把方阳这个救命恩人拉出来在薛仁面前介绍了一番。 薛仁对着方阳做出一副感激的神色,然后继续听曹子睿往下讲,听到曹子睿说那追着他们两人的金箭因为浮岛内部突然的地震而莫名其妙断裂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在内心骂了一句脏话。 这他妈是什么神奇的失败理由?! 吕成业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他废了多大力气,多大代价才弄到手的天阶法器焚天弓,他都还没焐热,这个废物不光把自己的性命搭在了浮岛秘境里,连带着自己的焚天弓也一起拿去陪葬了! 薛仁深吸了口气,用尽毕生的修养将自己的所有脏话都憋在心里,然后对着讲述完全部的曹子睿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微笑:师弟没事就好,想不到这浮岛秘境之行竟然是九死一生,短短一日竟险些天人永隔。 一直安静的方阳突然插话道:才不是没事,他受了好重的伤,吕成业大部分的攻击都是他用水魄珠抵挡的,金箭的余威全部打在他身上,当时他昏迷不醒了好几个时辰,后来虽然服食了一点丹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刚刚还咳嗽呢。 曹子睿在讲述中,并没有说自己的伤情,薛仁也并没有问,他只关心曹子睿死不死,以及自己有没有暴露,曹子睿受多大的伤,他毫不关心。 但此刻知道了,他也立刻对着曹子睿做出一副担忧的神色:竟是如此。 真是太好了。他在内心同时道。 随后,他又长叹了一声,自责道:是师兄的错,竟然没料想到我们门派混入了这样的魔修。 他一语将吕成业定了性,明明吕成业身上并没有魔修该有的魔气,曹子睿的描述中也没有任何往魔修方向的推测。 但他就是这么下了结论,目的自然是为了混淆视线,将自己彻底摘干净。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突然听到魔修两个字,虽然有些惊讶,但惊讶之后,却也觉得这个说法能说得通。 不然吕成业为什么要追杀他们?追杀方阳还有理由,但很明显,方阳只是顺带的,无冤无仇的曹子睿才是真正目标。 如果吕成业是混入凌霄剑宗的魔修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魔修嘛,自然是要与正道修士为敌的。 凌霄剑宗现在虽然不济,但曹子睿可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纪承岳虽然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将曹子睿培养成下一个凌云,连凌云独创的凌霄剑法都传给了他。 若是真让曹子睿修成了,变成了百年之后的又一位合道期修士,正道的实力大增,那对于魔修们而言无异于惊天噩耗。 所以他们十分有远见的,将这颗新星,掐死在摇篮里。 完全说得通。 曹子睿和方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并且,曹子睿还冲着看似自责的薛仁安慰道:师兄不必自责,此次我能平安归来,也是托了师兄临行前送我的铃铛,一路上为我提前预警,我才能屡次逃脱。 薛仁的视线不由往下移了移,看向曹子睿腰间挂着的铃铛,曹子睿不提还好,这一提,薛仁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他连追踪器都给吕成业备好了,吕成业怎么就能失败了呢?! 骂完了,他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些许,曹子睿连这铃铛的奥秘都不知道,竟然到现在还贴身带着,想必是真的毫不知情。 但是,薛仁的谨慎还是不容许他就这样安心,他对着曹子睿道:此事必须禀明师父,由师父来定夺。 曹子睿点了点头:我也正想跟师父说呢,只是一直找不到空闲。 方阳附和道:是啊,武掌门太能喝了,一直拉着掌门喝酒。 薛仁簇了簇眉:喝酒此等小事,哪里比得上你被魔修追杀的大事重要,我这就去叫师父出来。 说罢,他就热心的要往船舱去了。 因为他知道此事一定瞒不过他师父,曹子睿那身伤,依他师父对曹子睿的关切程度,不可能不发觉。 他即便想瞒也瞒不了,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曹子睿跟师父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必须在场,这样也方便观察师父的态度,以及在适当的时候,带一带节奏。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薛仁一脸大义凛然,冒着惹师父生气的风险,也要去将陪友人喝酒的师父叫出来。 结果他刚走到船舱门口,纪承岳就撩开门帘走了出来,薛仁透过还未落下的门帘看到船舱里趴在桌上喝的烂醉如泥的武文博武掌门。 船舱地板上是满地的酒碗碎片,数不清数目,当真是喝了不少。 纪承岳神色却很清明,他压根没怎么喝,全被武文博拿去苦酒入喉了。 他见到薛仁时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守在船舱外的是曹子睿才对。 一瞬的惊讶之后,在看到薛仁身后不远处的曹子睿和另一位有些眼熟的弟子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以为错。 师父。薛仁对着纪承岳躬身行了一礼。 纪承岳对着薛仁点了点头,以作回应,随后视线就从面前的薛仁移到了远处的曹子睿身上。 明明自己才站在他面前,他却对自己不屑一顾。薛仁见状,摆于身前行礼的双手用力的攥紧,但他面上却没有显露一分一毫的不满。 他只是做出急切且担忧的神情,跟纪承岳简要说了一下自己听来的情况。 纪承岳闻言终于将眼神移回了薛仁身上,他满脸惊愕,在反应过来之后,又立刻快步向曹子睿身边走去。 他看着表面无事的曹子睿,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你的修为怎么降到了炼气九层? 曹子睿还未回答,纪承岳就不由分说的抓过了曹子睿的手腕,搭上了他的脉门。 烈阳花...纪承岳到底是掌门,跟赤脚大夫张执事不可相提并论,一下就道出了曹子睿修为大跌的原因。 并且,他也同时注意到了曹子睿的伤势。 那些本来对曹子睿此行收获的失望此刻通通变成了对他伤势的担忧和心疼,他一手带大的弟子,他怎么会不心疼呢。 甲板上风大,纪承岳便直接带着三人走进了另一处船舱说话。 船舱里,曹子睿将浮岛秘境里的遭遇再次复述了一遍,方阳负责补充。 而薛仁则安安静静的听着,做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并且在曹子睿讲述完之后,对着纪承岳请命道:师父,我派竟然混入了这样的魔修,我愿为师父上下查验,清查是否还有其余同党。 纪承岳久久的没有说话,他盯着曹子睿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突然轻轻重复了一遍:魔修? 他的视线同时移向薛仁,薛仁被这双锐利如剑锋的眼睛盯的心里一个咯噔,他这才想起,他师父平日如何内敛,都终究是一名使剑的剑修。 但他立刻镇定了下来,朗声重复道:师弟与那吕成业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想必只有魔修会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师父,我觉得师兄说的有道理。曹子睿也帮了句腔。 但纪承岳没有回应,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看着薛仁。 薛仁维持着请命时行礼的姿势,双手前举,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但他贴身的里衣,却已然被冷汗浸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薛仁感觉里,仿佛一个世纪那样久,纪承岳终于开口:确实只有魔修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他对着薛仁摆摆手: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定要将门内的细作全数清查出来。 薛仁长松了一口气,师父并没有怀疑他,不然也不会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他的心终于可以真正放下了。 是。他应了声,却仍然站在这儿没有离去。 纪承岳又转过头看看方阳,他终于想起来方阳是谁了,不就是那好运的捡到冰颜草的小子吗。 曹子睿讲述时也没忘记将吕成业冲方阳下毒的事也说了,因此纪承岳此刻已经知道了方阳跟曹子睿中着同一种毒,也知道是方阳救了曹子睿。 他对着方阳伸手:冰颜草呢? 这是很明显的索取之意,方阳一愣,但随即还是乖乖掏出来交给他了。 纪承岳指尖捏着这株剔透如冰晶的药草,沉吟道:祸兮福之所倚,你们都中了烈阳花的毒,却又一起捡到了解毒之物,可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冲着呆愣的方阳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贪你们的东西,只是冰颜草甚为难得,直接服用虽然也有易经洗髓的功用,却远不如将之炼化后的吸收效果后,我找人帮你们炼成丹药后再还给你们。 方阳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的一瞬间他还真的以为纪掌门是想强抢呢。 然而回过神一想,纪掌门身为掌门,坐拥凌霄剑宗的所有资源,冰颜草虽贵,也不过一万灵石,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尔尔。 纪承岳又道:此行你建功甚大,门派内会另有奖赏,在海市结束后,回到门派的时候我会叫人将奖赏给你。 什么海市?方阳虽然不明所以,但纪承岳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纪承岳冲着三人摆了摆手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三人各行了一个礼,正准备离去。 纪承岳却突然叫住了曹子睿:子睿,你留一下。 薛仁的神色陡然变了,他惊疑不定的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师父的神情。师父为什么要将曹子睿单独留下,是不是怀疑他了? 正在他内心紧张不已的时候,纪承岳就对着同样疑惑的曹子睿解释了一句:为师帮你看看伤情,你胡乱吃了一通丹药,也不知道对不对症。 原来是这样。薛仁便又放下了心,他假做关切的说了一句:师弟保重身体。 然后就掀起门帘,离开了船舱。 方阳回头跟曹子睿挥了挥手,道别道:我也走了。 曹子睿同样挥了挥手。 纪承岳见此情景,惊讶之余,又突然有几分欣慰,其实曹子睿的性格他也一直有点担心,见曹子睿终于交到了朋友,他这颗老父亲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他重新搭上了曹子睿的经脉,用自己的灵力细细的为曹子睿梳理了一遍经脉中的暗伤。 等一切做完后,天色已晚,曹子睿站起身跟师父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去,纪承岳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这一回不再是为了伤情,而是... 纪承岳的目光打量着曹子睿腰上挂着的铃铛,突然道:这是你师兄送你的那个? 嗯。曹子睿点了点头。 纪承岳伸手将铃铛拿在手心里握了握,看似只是随便的拿着端详了一下。随即,他松开了手,慈祥的对曹子睿笑了笑,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最近不要妄动灵力。 是。曹子睿应了一声,终于告辞离去。 曹子睿离去后,船舱里只剩纪承岳一人。 满室寂静,只有桌边那盏照亮昏暗舱室的烛台上时不时传来蜡烛燃烧的声响。 纪承岳盯着跳动的烛火,看着烛火明灭中不断变化的光影,久久不语。 第67章 海市?封烨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神打量着刚刚从自己身边走过的, 一名虽然看起来也是个人类, 但是五官...怎么看怎么怪异, 简直像自己瞎涂鸦涂出来的一样, 比例完全不对。 对,海市。方阳肯定的点了点头,说话的同时侧着身给从自己身旁走过的人流让道。 封烨一行人正位于北海海域中, 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海岛上。这海岛明明远离大陆, 地处偏僻的海域中央,本该像其他岛屿一样荒芜原始。 但在这座海岛上却反常的林立着繁华的建筑群, 修缮整齐的街道两旁满是迎来客往的店铺。 而且这里此刻聚集了大量的修士,有些在集市上行走闲逛,而有些则不知从哪扯了块布,寻了街道旁的一处空地, 直接坐地上摆起了摊子,集市上人来人往的甚至显得有些拥挤。 封烨四人站在道路中央, 堵住了人群穿行的道路,不过是站了一小会儿,就收到了无数白眼。 于是, 在方阳从头开始解释之前, 四人连忙挪了挪地方, 挪到了一个角落才摆脱了被不断飞白眼的局面。 郝沉对这海市同样满腹疑惑,他和封烨在凌霄剑宗的大船上经历了一昼夜的飞行后,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这座小岛。 然而大船着陆后, 其余人似乎都心知肚明的去逛集市了,只有他们两个一脑袋问号。 曹子睿却不同,他知道什么是海市,也知道为什么众人都来到了这里。事实上,方阳对于海市的了解全是他告诉方阳的。 方阳现在不过是将他从曹子睿那里听来的解释对着废柴师兄和郝大哥重复了一遍:所谓海市,顾名思义,就是海边的集市。 封烨郝沉:......废话。 方阳没有听见两人内心的吐槽,继续道:虽然是海边的集市,但总归彼此贸易的都是人类。这个海市却不同,这个海市又被称为北海市。集市的主人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修为深厚的螃蟹精,人称蟹老板。而且其间摆摊买卖的除了人类,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海底的精怪。 封烨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就说怎么看到那么多化作人形的精怪,明明化人化的奇形怪状,歪瓜裂枣都不够形容,竟然还敢光明正大的在集市上逛呢。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来到北海市上,这其实是一种传统。浮岛秘境的入口就在北海上空,大家在秘境之行后,往往会收获很多值钱的药草,但值钱归值钱,却未必是自己需要的,于是,就自然而然的,想要前往就近的集市将之卖掉,或者跟别人交换。 而北海附近最近,也最大的集市,莫过于北海市,虽然在这里摆摊需要缴纳一点灵石当做摊位费,但集市的守卫们同时也会保证交易的安全,起码,在这座海岛范围内,绝不会发生任何强取豪夺的事件。因此,在这里交易是很多人的首选。 每次浮岛秘境一结束,大部分人都会直奔北海市,慢慢的,这就变成了一种传统,各门各派都会统一的带着弟子们来到这里,停留三日,方便弟子们买卖。 原来是这样。封烨心想,难怪他在这里看到了那些本该各回各派的大大小小其他宗门的弟子,也难怪天工阁明明跟凌霄剑宗并不同路,竟然还一起并排飞行了一夜,感情目的地是一样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6) 这种常识师兄你们竟然不知道吗?方阳有些疑惑的望着一脸恍然大悟的封烨和郝沉,他不知道是因为他确实很没有常识。但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可不是第一年入门了,这两人竟然跟他一样不知道。 封烨和郝沉的眼神同时飘了飘,他们两个冒牌货当然也很没有常识,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浮岛秘境结束后不是直接回门派,还要来北海市上停留三天。 此刻面对方阳的质疑,两人心虚的十分默契。 索性,方阳也就是顺口问问,心底压根没有怀疑这两人冒牌货的身份,他问完后就转过头,拉着曹子睿跑去了最近的一个摊位上看别人摆的东西。 海市终归跟内陆的集市有所不同,除了摆摊的人类修士老老实实的卖点法器药草外,那些海底来的精怪们卖的大多是一些海底的特产,例如珍珠珊瑚之类的。 方阳从来没见过这些长在海底的新奇玩意儿,事实上,浮岛秘境之行,是他第一次看见大海。因此,此刻看着这些珍珠珊瑚,他克制不住的惊叹连连。 曹子睿则较为克制,他虽然早就知道海市,但百闻不如一见,真正看到海市上热闹的景象和各种闻所未闻的商品,也觉得很新奇。但他没有方阳表现的那么明显,仍然维持着自己冰山脸的人设。 而不紧不慢的跟在这两个少年身后的两人,封烨和郝沉,他们两个对于路边的各种摊贩,虽然也会看两眼,但远没有任何感到新奇的意思。 珍珠珊瑚,这种到处捡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卖?郝沉瞥着街边的小贩不屑的想,而且那些拿来卖的珍珠,不过鸽子蛋大小,他的宫殿里拳头大的珍珠都随地扔。 然而他对这些不屑一顾,方阳却蹲下身,指着地毯上那枚被郝沉唾弃的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问道:这个多少钱? 卖珍珠的摊贩是个留着两条长须的中年人,封烨瞅了中年人的胡须一眼,在心里下了判断,鲶鱼精。 鲶鱼精捻着嘴边的长须,瞥了瞥方阳的打扮,最基础的门派衣服,一看就不是个有钱的主,便报了个应该在方阳承受能力下的价格:二百灵石。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方阳的承受能力,方阳捂着自己仅有一百多灵石的储物袋,遗憾的叹了口气:好贵。 他虽然摘了一袋子元灵草,但还没来得及卖出去,因此全部身家就只有那平日里攒的一百多灵石。 鲶鱼精只当方阳是不舍得,便热情的游说道:这可不算贵了,这可是那些蚌精在体内孕育了百年才吐出来的珍珠,珍珠上蕴含着蚌精吞吐的蜃气,无论是炼器还是炼药,都是极佳的材料。 方阳被说动了,他看着那颗珍珠的眼神有些不舍,随即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虽然他现在去将元灵草全部卖了,也能买得起这颗珍珠,然而无论这珍珠在炼器或者炼药上如何珍贵,但这颗珍珠其实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他一不会炼器,二不会炼药,买这颗珍珠只能拿来当弹珠玩,未免太过奢侈了。 身为剑修,他到现在还没有一把稍微看得过去的灵剑,他准备用自己的积蓄来选选法器才是,不能花在这种地方。 所以方阳一狠心,也不管摊贩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自顾自的前往了下一个摊位。 然而他走了,曹子睿却没有急着走,他看看方阳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珍珠,也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将手伸进了储物袋,掏出二百灵石从鲶鱼精手上买下了这颗珍珠。 买完后直接将珍珠拿在手上,小跑着追上了前方的方阳,然后献宝似得将珍珠递给了一脸惊讶的方阳。 方阳望着眼前的珍珠,并没有伸手去接,在愣了片刻后,他终于想起来似得摆了摆手:你买这个给我干嘛啊!快快,赶快退回去! 说着就扯过曹子睿的手腕,想带着曹子睿去退货。 然而曹子睿却轻轻挣脱了方阳的手,他再一次将珍珠递到方阳面前,认真道:送给你的。 为防方阳再次拒绝,他连忙又补了一句:救命之恩。 原来是为了报恩。方阳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他还是没有收,他拒绝道:不是说好了请我吃大餐的吗?那个就够了。 他边说边将曹子睿举着的手按了下去。然而曹子睿第三次举起了手,执着的要将珍珠送给方阳:不够。 他严肃的重复了一遍:远远不够。 事不过三,而且一直拒绝,也会让曹子睿难办,方阳想了想,便暂时收下了,想着有机会再还回去。 两个同龄的少年便再次结伴逛起了集市,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封烨和郝沉两人,则默默的目睹了全程。 封烨抱着臂看着两人的互动,看着这样单纯且真挚的情谊,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了一个微笑。 然而郝沉的想法与封烨完全不同,郝沉见方阳两人走在前边,离着差不多有十多米远,便用小扇子遮着唇,跟封烨说起了悄悄话:看来你的傻白甜师弟这回好运的傍到了一个大款啊。 封烨不由瞥了凑近自己耳边的郝沉一眼,心想又来了,人家两个少年好端端的友情到郝沉嘴里就变成了傍大款。 他不置可否,不准备跟郝沉争辩这种无聊的话题,继续跟着方阳两人往前走。 封烨虽然对这些珊瑚珍珠没什么兴趣,但他对某样东西很有兴趣,他迫切的想要换掉自己这身有碍观瞻的破烂道袍。所以他在一个摆着衣服的摊位前停下了,对着摊主询问道:这衣服怎么卖? 这个摊主是个人类修士,修为是筑基初期,见有生意上门,本来神色有些欣喜,却在注意到封烨和郝沉的穿着,以及修为上时,神色变成了不耐。 两个炼气期弟子,而且一个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要饭的,另一个虽然衣服完整,但也仅仅是最普通的衣料,一副穷酸相,估计压根买不起自己这法袍。 不耐归不耐,他还是打发了两句:这衣服是玄阶法器,而且是玄阶法器中的上品,防御力极佳,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价值一千灵石。 一千灵石。封烨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一千灵石的概念,嗯,他还差九百九十八颗。 封烨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带着自己储物袋里的两块灵石,在摊主鄙夷的眼神中识趣的离开了摊位。 郝沉站在原地眼神一转,手一摸储物袋,想模仿不久前曹子睿的举动将这衣服买了送人。 然而在摸到自己空荡荡的储物袋时,才恍然发觉,他那数目巨大,光清点都要清点一个月的财产,一分钱都没有带出来。 他不由可惜的长叹了一声,然后追上封烨的脚步。钱虽然是没带,但不妨碍他嘴上逞能。 他笑眯眯的对着封烨问道:封烨道友可是囊中羞涩? 昨天虽然他喊了封烨的名字,但也只有那一声。眼下,他又加上了道友这个后缀。 封烨对于这前后称呼的变化并没有在意,他只是点了点头回答郝沉的问题。 囊中羞涩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他承认的很坦然。 郝沉的笑意愈深,他假做不经意的提议道:唉,你的傻师弟傍上了大款,要是封烨道友也能傍上一个肯为你豪掷千金的大款,想买什么买不到。 郝沉的暗示已经明显到不能更明显了,封烨带着丝好笑的配合他将戏唱了下去:那么大款去哪里找呢? 咳咳。郝沉故意咳嗽了两声,同时挺了挺胸膛,手里的小扇子完全展开,像是开屏的孔雀,又像是鼓成球状的河豚,极力的吸引着旁人的注意力。 然而封烨坏心眼的冲郝沉扎了一针,将郝沉的一腔神气全放跑了:唉,若是郝沉道友是个大款就好了,我一定牢牢的傍着你。可是... 封烨指了指郝沉的储物袋,提醒道:郝沉道友可是比我还穷,我起码还有两块灵石的积蓄,郝沉道友却是除了一身衣物,再无其他了。 郝沉:......他这才想起自己一分钱没带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虽然钱财而已,他支会龟丞相一声,立刻就有一大车的宝物送过来,然而如果他不想主动掀掉自己的马甲,显然无法解释暴富的原因。 他不由站在原地懊恼了起来,感觉自己平白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怎么就没带钱出门呢! 而封烨憋着笑继续往前走,追上了离他们有些远的方阳和曹子睿。 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这两人刚好遇上了麻烦。 虽然大部分精怪在集市上行走都化作了人形,但仍然有少部分精怪,我行我素的维持着原型。 而方阳却全然不知,他蹲下身看着地摊上那只半人高的螃蟹,还以为这是别人贩卖的东西,他一边感叹了一句好大的螃蟹!一边疑惑的寻找摊主,这摊位上除了螃蟹竟然连个看摊子的都没有。 这也就罢了,怪就怪在他手痒的伸手摸了一下螃蟹壳。 人类之间这样不经同意的触摸是极其不礼貌的,对于精怪同样。 那螃蟹立刻就火了,一钳子挥开了方阳的手,同时怒气冲冲道:无礼的人类! 方阳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刚刚去买东西,并不在方阳身边的曹子睿不早不晚的这时候回来了。 他一见这大螃蟹冲方阳挥舞钳子,只当是方阳被袭击,立刻从储物袋里抽出了自己惯用的灵剑,举着剑就上来了。 螃蟹用钳子夹住了刺向自己的剑锋,他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北海市上放肆!也不打听看看这里的主人是谁! 封烨和郝沉走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北海市的主人是谁?蟹老板呗。 方阳不久前才跟他们介绍过,一只修为深厚的螃蟹精。 面前的也是只螃蟹,看这螃蟹底气十足的模样,搞不好是蟹老板的亲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初来乍到,对方又很可能是个地头蟹,不宜起冲突,所以封烨准备上前劝架,却在听到周围人群议论的时候,不由停下了脚步。 螃蟹和曹子睿打架的动静并不小,周围人流又大,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听螃蟹口气那么大,有些跟封烨同样没什么常识的人不由对着身边的同伴悄声问道:北海市的主人是谁? 同伴同样悄声回道:名义上是蟹老板,但是嘛...北海市那么大的集市,蟹老板虽然实力深厚,却也不过相当于我们的元婴修为,镇不住那么大的场子。 但北海市却又非常之安全,安全的没人敢在这里坏了规矩,这全是因为蟹老板背后还有人... 他说的声音虽然小,但螃蟹还是听到了。 螃蟹得意的摇了摇另一只没有夹着剑锋的钳子,神气道:哼哼,不错,北海市真正的主人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大神,镇守北冥的... 北冥之主!螃蟹卖了个关子,威风凛凛的揭晓了答案。 有些刚刚知道这个答案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北海市的主人竟然是天界上神,那位有遮天蔽日之能的鲲鹏!难怪从没有人敢在这里捣乱! 然而封烨和郝沉的反应却跟众人都不同,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如出一辙的万万没想到。 封烨:...... 郝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集市? 第68章 自己这是进了这家伙的老巢了?封烨心想,同时眼神偷偷瞥向身旁的郝沉, 然后就看到了郝沉一脸我竟然还有这么一片集市的震惊神情。 看来北海市幕后的主人并不知道他竟然还肩负着这样的重任。封烨在心里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同时, 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这回有好戏看了。 只是, 在看戏之前,他还得去解救一下这两个闯祸的傻小子。 所以封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螃蟹跟曹子睿的中间, 一手扶住一边, 使了个巧力将螃蟹的钳子和曹子睿的剑锋分开。 他对着螃蟹客气的笑了笑,赔礼道:我的师弟们年轻不懂事, 冲撞了贵...蟹,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螃蟹看封烨态度还算好,便没有继续挥舞钳子。他又瞅了瞅被封烨挡在身后的, 引起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方阳。 方阳对上螃蟹的眼神,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一直没来得及说的道歉:对不住, 我不知道你是...螃蟹精? 哼!螃蟹哼唧了一声,没有再追究,只摆摆钳子道:这回就算了。 一看没架打, 周围那群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便失望的散去了。 螃蟹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 只是他的摊位空空如也, 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地上的一块破布。 任谁看到这副场景,第一反应都会以为这只螃蟹才是商品, 而不是摊主。 所以这事也怪不得方阳,听完了方阳讲的前因后果的封烨如是想,他便安慰了一脸歉疚的方阳两句。 是我莽撞了。曹子睿也道歉道。 你也是为了救我嘛,不怪你。方阳刚被封烨安慰完,又转头来安慰了一下曹子睿。 说完了,他又冲封烨和郝沉各自招了招手,等四人围成一圈后,方阳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仍在摆摊的螃蟹,刻意放轻了声音问道:他说的北冥之主是谁呀? 那螃蟹说起这个名字时耀武扬威的神色,看起来北冥之主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想来也是,天界的神明,无论大小,对于凡人而言,都是很厉害的。 但是方阳对这个厉害并没有什么概念,他也并不知道北冥之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明,所以才有此一问。 闻言,曹子睿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位北冥之主也没什么认识,也是今天才知道北海市的幕后主人竟然是天界上神。 而封烨和郝沉的神情则有些奇特,北冥之主是谁?这个问题... 封烨忍不住又看了郝沉一眼,正对上郝沉看向自己的视线。 两人都是一怔。 封烨为什么要看自己,难不成他发觉了自己的身份?郝沉有些怀疑的想,他看向封烨是想看看封烨对北冥之主,也就是自己,有什么看法,但是封烨却同时看向了自己,不能不让他怀疑自己的马甲是不是掉了。 封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反应很快,假做困惑的冲郝沉询问道:我见识浅薄,对天界大大小小的神明所知甚少,这北冥之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明?郝沉道友可有见教? 他看我真的只是正好想问问题吗?郝沉仍然有些疑虑,但这些疑虑瞬间就被封烨的问题给冲淡了。 难得有这样可以正大光明的介绍自己身份的机会,郝沉十分厚颜无耻的开始为自己贴金:也是巧了,我在某本书籍中看过这北冥之主有关的记载。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7) 哦?说来听听。封烨配合的为他搭好唱戏的台子。 唰一声,郝沉展开了扇子,开始自吹自擂:话说混沌初开,天升地降,日月还未生辉之际,天界诞生了最早的一批神明。 其后随着日月星辰的归位,生死轮回的交替,万千种族的兴起,又陆续诞生了一些分管其他事物的神明。但这些后期诞生的神远不如最早的那一批神明强大,古神们分列八方四极,共同守卫着天界的秩序。 比如昆仑的陆吾,蓬莱的凤凰,又比如...北冥的鲲鹏。郝沉说到这儿时,虽然努力克制着得意,但他那副神情,就差没把得意写在脸上了。 封烨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假装并没有发觉,表面则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恍然道:原来北冥之主就是鲲鹏。 鲲鹏的名字在人间多有传闻,许多诗词歌赋都曾描绘过这翼若垂天之云的鹏鸟,所以方阳和曹子睿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们只是不知道鲲鹏还有北冥之主这一个名号。 此刻被封烨点破,两人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见自己那么有知名度,郝沉越发得意,他的小扇子越摇越快。他清清嗓子继续道:鲲鹏是生来就要镇守北冥的神明,几万年来,他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护得北冥万千生灵周全。 听起来这北冥之主是一位有担当又温和的善神啊。方阳有些仰慕的感叹道。 曹子睿附和的点了点头。 封烨...他在内心里又翻了一个白眼。他听来的传闻分明是这只鲲鹏常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动不动还发点起床气,没干过一天正经事。 叫什么北冥之主,叫睡神分明更贴切。 郝沉分明是仗着没人知道鲲鹏到底是什么德行,肆无忌惮的在胡编乱造。然而封烨虽然很想再次拿根针去戳穿郝沉的神气,但很可惜,以他表面的身份,他并不该知道的那么详细。 对了,北冥,那就是北边咯?方阳想了想,冷不丁问了一个让封烨和郝沉同时愣住的问题:北冥的鲲鹏,和南海的那只应龙,谁更厉害一点? 在鲲鹏之前,应龙才是方阳见识到的第一位上神,他十分想知道这个冷酷又残暴的战神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跟鲲鹏这样的上古就存在的神明比怎么样。 这个问题还真把郝沉难住了,他很想说,堂堂北冥之主,年龄不知几万载,自然不会怕这只从出生到成神,也不过两千多年的应龙。 年龄虽然不能完全代表修为,但大部分情况下,年龄确实与实力挂钩。应龙的年龄不过他的零头,按理说,实力应该远远不能及。 但问题是,他真的有点...倒也不算怕,但忌惮是肯定的。如非必要,郝沉完全不想杠上这么一尊秉性暴戾的大神,他倒是不惧一战,但应龙若是盯上了北冥,那麻烦就大了。 那应龙连片需要守护的故土都没有,名义上居住在南海,但南海那一片其实并不是应龙在掌管,而是同样位于南海的,蓬莱仙岛上的凤凰在管事。 作为凤凰的邻居,这只应龙并没有习得凤凰远近闻名的温和良善,反而凶厉非常。并且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自己却拖家带小,十分被动。 饶是郝沉的厚脸皮,此刻也无法坦然的吹牛说,自己完全不怵什么战神什么应龙,所以面对方阳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封烨也没有回答,应龙和鲲鹏谁更强一点...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说... 两人维持了一致的沉默,然而郝沉没法坦然的吹牛,螃蟹吹的却十分坦然。 不远处,假装安安静静的摆摊,实则一直在偷听,并且在郝沉吹嘘鲲鹏的时候连连吐泡泡附和的螃蟹,此刻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他理所当然:当然是我们的尊主强! 四人一起回头看向突然出声的螃蟹。 正主自己都不敢吹的牛,他吹起来毫无顾忌,甚至带上了点鄙夷:那应龙算什么?原先不过是一只随处可见的蛟,我们尊主的下酒菜而已! 郝沉:......不,虽然有些神鸟确实以蛟为食,但他并没有吃过蛟。蛟都在南海,而他从来没去过南海。 这螃蟹吹牛就吹牛,吹起来还没有一点逻辑,就跟说北极熊吃企鹅一样可笑。 封烨失笑的摇了摇头,没有打断这只螃蟹的高谈阔论。 虽然不知道鲲鹏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但有战神之名的应龙应该也不至于像螃蟹说的一样那么可怜,都变成下酒菜了,所以方阳质疑了一句:可是应龙不是能纵横天地吗? 哼!我们的尊主还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呢!螃蟹摇摇钳子,神气十足道:不要说直上九万里,海底往下九万里,尊主依然可以自由来去。 这话倒是不假。所以郝沉受用的点了点头,能不能打得过应龙是一回事,但听人拍马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尊主的体型,堪比山岳!那小小的应龙如何比得!螃蟹吹捧的方向越来越神奇。 封烨憋着笑,附和了一句:确实如此,我也听说鲲鹏的身长不知几千里也,体重更是不知道多少万吨,而应龙虽然身形也不算小,但与鲲鹏相比,不过芝麻之于西瓜。对吧,郝沉道友? 说到最后,封烨突然转头询问了一下郝沉。 郝沉被这突然抛给自己的问题打的措手不及,他不由再次开始怀疑封烨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仔细看封烨的神情,严肃且正经,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郝沉一时有些辨不清封烨到底知不知道,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故意的,他只能斟酌着回道:似乎是这样...... 几万吨?!方阳听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惊心动魄的体重,他想象都想象不到。 封烨拍了拍方阳的肩,轻描淡写道:你就把他想象成一条胖一点的鱼就行了。 说完后,他又维持着那副无辜的神情,冲郝沉来了一句:对吧,郝沉道友? 郝沉:......这家伙根本就全都知道了吧? 第69章 封烨到底知不知道,郝沉还是不知道。 因为封烨这两次询问, 像是在故意打趣他, 又像是只是单纯的找人附和。 闹不明眼下的情况, 谨慎起见, 郝沉没有轻举妄动,他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虽然说别人胖,在人间不是什么好话, 但对于精怪来说并不是, 丰腴的体型是强壮的象征,所以螃蟹以己度人的想封烨这么说是在夸他家尊主, 因此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吐着泡泡附和了一下。 当然,郝沉并不这么想,他早已脱离了这种原始的审美,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胖。但是他又没有立场反驳,毕竟封烨说的是北冥之主, 是身长几万里的鲲鹏,而不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工阁弟子。 这个哑巴亏,他只能认了。郝沉捏着小扇子, 维持着表面的微笑。 螃蟹吹完了牛皮, 又重新趴回了摊位上。虽然相遇起于误会, 但这么一来一回的聊下来,四人俨然跟这只摆摊的螃蟹有些熟了。 方阳便按捺不住好奇,蹲在地上对螃蟹询问道:你在卖什么呀? 他左看右看, 还是想不到这空空如也的摊位上能卖什么,总不能是这螃蟹在卖身吧? 螃蟹真的在卖身,或者说,卖劳力。 螃蟹两只长在额头上的眼睛盯着方阳看了看,自豪的介绍道:我是导游,为第一次来到北海市的人提供导览服务。 导游?方阳眼睛一亮,第一次来北海市的人,说的不就是他们一行四人吗? 那你能当我们的导游吗?方阳兴奋的问道。 螃蟹同意了,只是同意的同时,向方阳伸出了钳子,并不是在攻击,而是在要钱:一千灵石。 一千灵石,这个概念封烨不久前才换算过,因此此刻他迅速反应了过来。 当个导游而已,寻常人至多要个三五块灵石,这螃蟹开口竟然就敢要价一千灵石,价值相当于那件他看中却买不起的玄阶法袍。 封烨不由仔细的看了一眼螃蟹的壳子,明明是只青蟹,怎么心那么黑,跟某只鱼一样。 曹子睿没说话,但作为四人中唯一的,带钱的大款,他也觉得这个价格偏高。 而方阳直接被这个数字说愣住了,呆呆的没有反应。 螃蟹伸钳子伸了半天,一毛钱都没要到,不由变得不悦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嫌贵? 没有人回答,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嫌贵。 哼!螃蟹将两只钳子抱在胸前,做出一个抱臂的动作,气呼呼道:一分钱一分货,虽然北海市幕后的主人是我们的尊主,但尊主远在天界,轻易不过问人间事。北海市里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我的堂哥蟹老板。 果然这个螃蟹跟蟹老板是亲戚。封烨带着丝果然如此的想。 而某位本该天高皇帝远的尊主,则开始回忆,这北海市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还是说,这螃蟹也好,那什么蟹老板也好,根本就是拿他的名号做幌子,虚张声势? 可惜他想不出结果,他的资产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富到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资产,也是种苦恼。郝沉叹了口气想。 螃蟹继续道:我是蟹十八,是蟹老板的第十八个堂弟,无论是不是外来人,只要请我们螃蟹一族当导游,大小店铺,绝不敢黑心宰客,如果你是来这里买东西的,请我们能省的钱绝不止一千灵石。 翻译一下就是说,他的收费很公道,并不是黑心螃蟹。 但再如何公道,四人中有三个人都掏不起这个钱,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心动的神情。 只有曹子睿若有所思,浮岛秘境里他的消耗不小,很多灵药法器都耗空了,是该采购一下。 螃蟹加了最后一把火,他用钳子指指方阳手上一直攥着的珍珠:卖你珍珠的人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这珍珠是百年蚌精孕育出来的? 被这螃蟹全部言中了,方阳和曹子睿对视了一眼,又一起转回头看着螃蟹。 螃蟹得意道:他耍你们的,百年蚌精产的珍珠哪那么便宜,看珍珠的成色,产出的蚌精绝对不过五十年,价格也在一百灵石以下。你们亏了多少? 他说的非常笃定,这两个人类看起来就不聪明,而且他们海底的精怪虽然大部分民风淳朴,然而能在北海市上混的,无不是老奸巨猾。 反正这些人类一般十年才来一次,做的就是一锤子买卖。所以摆摊的精怪们大多都本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往死里宰客。 方阳和曹子睿再次对视了一眼,曹子睿看看珍珠,然后再次转回头,二话不说,掏出了一千灵石,摆到了螃蟹钳子上。 成交。螃蟹钳子虽大,但动作十分灵活,一边数着灵石一边敲定了交易。 既然成功把自己卖出去了,那摊位自然也不用再摆了。 在封烨四人一脸好奇的看着这只连衣服都不穿的螃蟹要把灵石往哪里装的时候,螃蟹挪了挪,将灵石放到了自己摆摊的破布上。 然后用钳子将包着灵石的破布卷一卷,三下五除二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小包裹,螃蟹又从附近捡回来一根小树枝,他将小树枝往包裹上一穿,挑着包裹,整装待发:蟹十八导游为你们服务,你们要逛哪里,或者买些什么? 透着一股专业范儿。 四人看的目瞪口呆。 片刻后,曹子睿回过神来,他才是掏钱请导游的人,蟹十八也十分精明,看得出这四人小队里只有这一个有钱,因此他的问题虽然用的称谓是复数,实则问的只有曹子睿一人。 曹子睿摸着自己的储物袋想了想,觉得自己先去补充一点防御性的法器好了。 虽然他的法器已经很多了,但多准备一点,在关键时候能救命。浮岛秘境一行,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蟹十八听完后挥挥钳子:了解。 然后就维持着横着走的姿势,一只眼睛看前方的路,一只眼睛看后方的游客有没有跟紧。 封烨:......不得不说横着走的螃蟹,在导游这个职业上,有种天生的优势,永远不用怕游客会跟丢。 而且根据他一路以来的观察发现,螃蟹一族在北海市上,真的是横着走。各种意义的横着走。 一行人在前往卖防御法器店铺的路途中,有蟹十八为他们开路,有些随地摆摊,在路中央挡路的小贩,见了蟹十八跟见了城管一样,抄起地上的包裹就跑了。 蟹十八哼了一声,没有去追,只是对着身后的四人抱怨了一句:说了不能占道,总有些人不守规矩。 不久前也堵着路中央讲话的四人:...... 北海市不愧是北海海域上最大的一座海岛,四人一蟹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蟹十八指指旁边的店铺,示意四人进去。 龟甲铺。方阳仰头看了一眼店名。 而曹子睿则打量了一下店铺的环境,这店铺装修的十分气派,看起来比那些路边摊靠谱多了。 四人走进了店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对大门的墙壁上那林林总总几十个龟甲。 以及站在柜台后边,双手揣在袖袍里的驼背掌柜。 驼背掌柜笑眯眯的冲蟹十八打了个招呼:十八又为我介绍生意了? 蟹十八甩了甩钳子上挑着的包裹:拿钱办事而已。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着四人道:北海市上防御力最好的法器莫过于这间龟甲铺的龟甲,每一件法器都是真材实料的用修为深厚的灵龟的龟甲做的,防御力堪比你们人类的地阶法器,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蟹十八这一番介绍的其实没什么毛病,封烨也看得出来墙上那些龟甲的防御力确实如他所言,但是这间店铺... 在曹子睿和方阳的目光集中在龟甲上时,封烨忍不住走到柜台前,冲着驼背掌柜问道:掌柜的,你好像也是...只龟吧? 卖同类的尸体,良心不会痛吗。 封烨话没有说尽,但驼背掌柜秒懂,毕竟第一次来这间店铺的人类大多都有这样的疑问。 他也并没有生气,仍然笑呵呵的回道:远道而来的客人有所不知,在我们这儿,死了就是死了,并不存在你们人类那样的入土为安的思想。大家都生活在水下,只是偶尔上岸做做生意,生死都在海里,也入不了土。 他又转头指指墙上的龟甲:这些都是我族里的前辈自然或者意外死去时留下的,魂魄已散,那躯壳就只是躯壳,跟什么药草矿产没什么区别,不如拿来炼做法器,为族里做做贡献。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8) 等将来我死了,我的龟壳也会成为这里的商品之一。驼背掌柜说起自己的生死,仍然带着微笑,似乎完全不在意似得。 这与向来对生死讳莫如深,说一个不吉利的死字都要连呸三声的人间大不相同。 听完驼背掌柜的话,方阳和曹子睿才意识到这掌柜是只乌龟,这满墙的都是他的同伴尸体,虽然掌柜已经给了解释,但他们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封烨则点了点头,这种思想虽然新奇,但也很豁达,他未必能接受,却也不会对别人的风俗指手画脚。 对于驼背掌柜的言论,郝沉一字未发,他也并不感到新奇,事实上,这正是北冥的传统风俗。 只是,在看到这满墙龟甲的时候,郝沉不由被唤醒了一点略微久远的回忆,他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封烨,担心那个秘密被封烨发现。 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刚刚这么想,封烨就真的发现了。 封烨迟疑的指着墙上的龟甲道:龟甲归龟甲,但你这里卖的,好像也不全是龟甲吧? 墙壁上是有大概一半的龟甲,龟甲上有整齐的纹路,但仍有一小半,甲壳上干干净净,不像乌龟,更像王八。 无知的人类。没等驼背掌柜解释,蟹十八就站出来不屑的哼了一声。 郝沉的眉毛直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蟹十八的下一句就是:在我们北冥,王八就是乌龟。 郝沉忍不住展开了自己的小扇子,想要在这只螃蟹说出来那个秘密前先将其灭口。 但他在这里动手,封烨一定会察觉,最终,郝沉能做的,也就是企图用缩水的小扇子,挡住自己的脸。 封烨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正用小扇子挡着眼睛,以为这样就能遮住自己的大脸的掩耳盗铃的某人,他刚刚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封烨又转回头看着蟹十八,郝沉想灭口的,明显是这只螃蟹。封烨不由好奇了起来,是什么秘密,让一向脸皮厚如城墙的郝沉竟然会产生杀蟹灭口的想法。 而蟹十八一无所觉的继续道:这件事还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北冥虽然有北冥之主统领,但北冥各族虽同样奉上神为主,不同种族之间却各自为政,偶尔还要因为地盘打架。 打架也就算了,打完了还要去找尊主评理,尊主烦不胜烦,但一直找不到什么解决的方法。一日,尊主去人类的城镇游玩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了人类讲的关于神话的评书。 凡人怎么会知道上神风采,他们讲的评书全是胡编乱造!但...蟹十八口风一转:有时候,人类确实很聪明。 他们的评书里是这么说的,他们说海底有富丽堂皇的龙宫,夜明珠用来照明,珊瑚用来做宫殿。龙王统领海族,为了方便管理,还设立了六部,由丞相总管。 完全就是将人类朝堂的那一套搬到了评书里,那时的天界,南海的那只蛟也还未修成应龙,普天之下,只有东海有一只龙。然而东海海底根本没有什么龙宫,更没有什么龙宫六部。 虽然全是人类自己的胡言,但尊主却从中悟出了一个好点子,从城镇回来后,他便召集北冥所有部族,令他们为自己修建评书里一样富丽堂皇的宫殿。随后又挑了五个较为强大且实力相当的部族,分管各种事宜。人类叫六部,到了北冥,就被称为五大海主。 五大海主分别就是那五个部族的首领,一切都弄好了,只差一个统领全局的丞相。 龟族长寿且睿智,是丞相的不二人选,而且评书里说的也是,每个龙宫都有一个龟丞相,所以北冥也应该有一个。尊主本想模仿人类科举那样,选一个考分最高的龟当丞相。 然而尊主每日吃完了饭都要去巡游北冥海域,劳累不堪,考卷还没出完,他就困了。 这不就是吃完了饭出去遛弯消食然后遛困了吗?封烨一脸黑线的想。到蟹十八嘴里冠冕堂皇的好像郝沉为北冥族群受了多大累一样。 若是在没认识郝沉之前,蟹十八这么说,他说不定就信了。但认识郝沉之后,他十分确信,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蟹十八的那番说辞完全是粉丝滤镜。 蟹十八get不到封烨的内心吐槽,自顾自的继续道:尊主困了就想睡觉,便也没时间出考卷了,但是他一睡就得几十上百年,若是不在睡前设好丞相,那他设的五大海主,以及建造宫殿的事宜就没人统领了。于是,他便在睡前随便指了只乌龟当了丞相。 然而...蟹十八终于说到了重头戏,郝沉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不管不顾的杀蟹灭口。 可惜封烨及时察觉了他的意图,在郝沉真正动手前,突然往后走了一步,站到郝沉身侧,有些亲昵的用手臂环住了郝沉的肩膀。 看起来只是十分正常的朋友举动,男人之间,勾肩搭背实属正常,一起听故事的其余人都没有在意。 但对于郝沉而言,封烨并不是朋友。 是比朋友更进一层的关系,所以虽然知道封烨环住他的肩膀仅仅是察觉了他的杀意,让他没法动手而已,但他还是忍不住为这样的亲近有些心猿意马。 一时间,忘了动手,让蟹十八终于说出了他百般想遮掩的秘密。 尊主睡前意识有些朦胧,胡乱指的那只龟,其实并不是乌龟。 答案已经如此明显了,即便是方阳也猜到了:王八? 驼背掌柜肯定的点了点头,接替了蟹十八说下去:虽然大家都知道尊主指错了龟,但尊主指完就睡着了,我等又不敢打扰。一些列事宜还需要丞相管理,所以即便是指错了,龟丞相还是不得不上任了。 百年后,尊主再次醒来,终于发现了自己指鳖为龟的事。但是...你们也知道...驼背掌柜笑了笑:尊主肯定是要面子的嘛,我等为了照顾尊主的面子,所以都默契的说龟丞相就是龟,绝不是什么王八。 于是,在北冥,王八就等于乌龟。蟹十八做了总结。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 噗呲。方阳最先爆出了一阵笑声,随后曹子睿也有些綳不住自己的冷脸,弯了弯唇角。 这笑声一起,本来还因为封烨的接近而心猿意马的郝沉立刻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名声已经无可挽回。 他捏着小扇子的手用力的攥紧,周身的灵力有些紊乱,看起来就要恼羞成怒了。 咳咳。封烨咳嗽了两声,用咳嗽声掩盖住自己喉咙里的笑意。 他意识到自己手揽着的这只鱼要暴走了,于是他没有再用笑声刺激郝沉,反而故作严肃的偏头看着郝沉道:一直听闻鲲鹏的赫赫声名,却不想,今日才知道... 才知道什么?郝沉有些忐忑的等着封烨的形容词,但可以料想到,依封烨能怼他就要怼他,不能怼他创造机会也要怼他的一贯行径而言,不会是什么好词。 这回这么大一个污点被封烨知道了,拿去笑个三生三世都绰绰有余。 他的一世英名,毁于这只螃蟹。想到此,郝沉不由恶狠狠的瞪了毫无察觉的螃蟹一眼,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敲死这只多嘴蟹。 封烨见状,突然弯唇笑了笑,严肃的神情不再,眼底眉梢都是发自心底的笑意:这堂堂北冥之主,也挺可爱的。 郝沉怔怔的看着封烨的笑容,也不知道到底是这笑容附加了什么奇怪的摄魂术,还是那在耳边来回震荡的磁性嗓音在勾人魂魄。 郝沉捂着胸口,他的心脏又一次跳乱了节拍。 第70章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笑完了,重回正题。 曹子睿走到柜台前, 跟驼背掌柜询问起了这些法器的价钱以及功用特点。驼背掌柜为人非常和气, 此刻讲解起这些法器来也十分有耐心, 蟹十八站在两人身边, 时不时插两句话补充一下,称得上是导游界的良心导游蟹。 而方阳陪着曹子睿听了一会儿,有些无聊, 便转头看了一眼废柴师兄在干嘛。 封烨仍然在跟郝沉勾肩搭背, 他感觉虽然自己暂时安抚住了这只鱼,但郝沉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 在封烨夸完郝沉以后, 郝沉怔怔的看了封烨片刻,然后突然扭过脸去,低垂着头,不让封烨看见他的神情。 而且一言不发,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烨一直在关注着郝沉,以便在郝沉在动手的时候第一时间阻止他。也因此, 他注意到了郝沉的不对劲。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封烨能看到郝沉的耳朵,此刻的耳尖上, 透着股不正常的红色。 郝厚脸难不成是害羞了?封烨不可思议的想。 他仿佛看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奇, 特意凑近了一点, 想要试着看清楚郝沉掩盖着的神情。 然而没等他看到,郝沉就重新抬起了头,神色如常, 耳尖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封烨看到的那点红色完全是错觉。 看来郝厚脸仍然是郝厚脸,即便害羞,也不过是短短一瞬。封烨心想。 郝沉见封烨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便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封烨笑了笑,没有解释。 郝沉也回以微笑,假装无事发生。 虽然北冥之主的名声是不保了,但北冥之主是北冥之主,现在的他又不是,所以按理来讲,北冥之主指鳖为龟的事,与他无关。 郝沉自欺欺人的想。 同时,他的脸皮再次被磨厚了一点,可谓是千锤百炼。 师兄!方阳突然扔下曹子睿跑到了封烨和郝沉身边,小声的唤了一声。 两人一起转头看向方阳,就见方阳瞅了瞅蟹十八和驼背掌柜,见那一蟹一龟跟曹子睿讲的正热闹,并没有注意这边后,便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跟废柴师兄和郝大哥悄悄吐槽:之前还以为这北冥之主很厉害,没想到竟然能干出指鳖为龟这样不靠谱的事,简直就像史书上记的那种指鹿为马的昏君呢! 方阳说的小声,蟹十八和驼背掌柜都没有听到。即便方阳一向有点傻白甜,但傻白甜也知道不能当着迷弟的面说他们的偶像不好。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虽然机智的没有在迷弟面前说,却跑到了偶像本人面前说。 郝沉:...... 他捏着小扇子的手再次握紧,虽然很想装作北冥之主跟他没关系,但事实终究无可改变,北冥之主是他,指鳖为龟的是他,昏君也是他。 郝沉好不容易粉饰出来的太平被方阳一语戳破了,眼看着又要恼羞成怒,封烨连忙用身体拦在郝沉和方阳面前,同时冲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大祸的傻小子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神也并不是就不会犯错的。你想想,你犯困的时候神智会不会迷糊? 方阳认真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封烨继续道:鲲鹏担着北冥这么大的担子,疲累程度自然是你想不到的,所以他会犯困,犯困的时候一时没有认清龟还是鳖,并不能代表什么。 方阳有些被说动了。 封烨再接再励:而且千万年来,北冥虽然地处偏僻,气候极端,但其间繁华不输于人间最大的城镇,这全靠北冥千万年从未被打破过的安宁。天界并非乐土,也时常会有战祸,但战祸从未波及过北冥,是没有人惦记这片海域吗? 封烨自问自答:当然不是,这片安宁不过是因为鲲鹏在默默守护而已,千万年,一日不曾改。也因此,北冥各族才得以安安静静的发展,才会有今日的繁华。 是我想错了,北冥之主还是很厉害的!方阳知错就改,诚恳的道歉道。 封烨侧头看了郝沉一眼,就见郝沉那副理智断线的神情不再,眼下正低垂着眸,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他在思什么,但封烨终于可以松口气,为自己的迅速反应点赞。 我买好了,我们走吧。在三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曹子睿已经挑好了法器,并且结完了账,此刻冲着封烨三人招呼了一声。 方阳槽吐完了,便无牵无挂的跑回了曹子睿身边,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蟹十八同样在看着曹子睿,等着金主发话。 曹子睿想了想,回道:去买点丹药吧。 一行人在驼背掌柜的挥手送别下,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然而刚走出龟甲铺门口,郝沉就冲封烨提议道:封烨道友不是想买衣服吗?他们却是去买丹药,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为了不耽误,不如他们逛他们的,我陪你去买衣服? 封烨不由看了郝沉一眼,郝沉一副我是为你考虑的真诚神色。然而封烨知道不是,这家伙八成是怕蟹十八再抖出什么他的黑历史,因此迫切的想要把自己跟蟹十八分开。 看来郝沉的黑料还不少。封烨心想,但他没有戳穿郝沉,只是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冲着方阳和曹子睿询问了一下:那我们分开走? 方阳和曹子睿都点了点头,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逛个集市还要大人跟。临分别前,方阳还转头对着往另一边走的封烨嘱托了一句:师兄,早点把衣服换掉啊! 封烨:......如果有钱,他早就换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两块灵石,其实两块灵石买一件普通衣物绰绰有余,一块灵石的价值堪比人间的一两黄金,买一个衣柜都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里并不是人间,大街上往来的不是精怪就是修士。封烨来到北海市截止目前为止,看到的所有卖衣服的店或者摊贩,卖的都是法器,那么两块灵石就绝对是不够的。 按照逻辑来推测,北海市并不是人类的长期居住地,真正在这里开店的都是海底的精怪,人类修士顶多偶尔来摆摆摊,并没有人在这里久居。 自然的,也不会有人类日常生活所需的日用品,这些精怪们可根本不用穿衣服,蟹十八就是最好的例子。 封烨其实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能买到自己买得起的衣服,但他还是陪着郝沉来了。因为这只鱼虽然脸皮厚,但一旦有什么事戳破了他脸皮防御,他就会恼羞成怒,进而干出一系列无法预料到的事。 为了世界和平,封烨毅然决然的同意了郝沉的建议,而放弃了继续从蟹十八嘴里听黑料的乐子。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郝沉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左右望望,好像一副诚心来帮封烨买衣服的样子。 走了没多久,他就原形毕露,也不看什么周围的摊贩了,只摇着小扇子,冷不丁的提起了先前的话题:封烨道友先前对北冥之主的看法...是真的? 闻言,封烨侧头看向身边的郝沉,郝沉指的自然是他对方阳说的那番话。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59)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先观察了一下郝沉的神情。郝沉似乎有些忐忑,说话的语气也很小心,但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仿佛在催促说:快点说是! 封烨总在心里觉得郝沉一肚子坏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郝沉想让他说是,他偏说:不是。 得到了并不想听到的回答,郝沉拿扇子的手一下僵住了,但他还是僵硬的扯起一个微笑,追问道:为什么? 封烨眼珠转了转,做出一副思考的神情:北冥之主为人如何,我并没有亲自见识过。我所知道的,全部源于道听途说,传言嘛,不可尽信。也许方阳一开始说的才是对的,他就是个昏君呢。 郝沉面带微笑,对封烨还点了点头,示意封烨继续说下去。但两只手却同时握住了自己的小扇子,用劲的往两边掰,不方便对封烨撒气,他就拿自己的小扇子下手。 在郝沉将已经断过一遍的扇子再次掰断前,封烨话锋突然一转,他抱着臂,看着眼前繁华的集市:不过这也是我今天以前的想法,所谓眼见为实。 郝沉听的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封烨真的发现了? 封烨自顾自继续道:君主昏庸与否,旁人是没资格评判的,他手底下的子民才有资格。蟹十八虽然吹起牛皮来不打草稿,但看得出他是真心敬仰北冥之主的,那龟甲铺的掌柜虽然没明说,但说起北冥之主时也是一脸仰慕。 北海市并非北冥,但应该也有几分北冥的影子,这样一个集市都能经营的如此热闹繁华,想必北冥定然远远胜之。 而这样一个即便远在天边,下属提起他时还是不断称赞的君主,或许有些小毛病,但大体上,他一定是位贤明的君主。你说呢,郝沉道友?说到最后,封烨又转过头,带着笑意冲郝沉挑了下眉。 被夸的飘飘欲仙的郝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即带着丝抑制不住的自得道:我觉得封烨道友说的十分有道理。 看这家伙得意的都要飞起来了,封烨心下失笑,同时,他为即将起飞的郝沉扇了最后一阵风。他故作严肃道:说起来,北冥之主这样镇守一方,威名赫赫的大神,我还挺仰慕他的。 真的?郝沉眼睛亮的像是深海里的夜明珠。 封烨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郝沉用力的扇着扇子,若非此地条件不允许,他就化为鹏鸟开开心心的上天去了。 第71章 上天是不能上天的,他一上天整个就天昏地暗了, 双翼展开时, 日光都得被遮蔽住。 那动静不要说封烨会注意到, 就整个北海市, 岛上的无数精怪和修士,都能注意到,传说中的北冥之主亲自下界了。 因此虽然开心的很想飞起来转两圈, 但郝沉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天性。 同时, 他也不敢笑的太明显,担心封烨因此而发现什么不对。只是无论如何努力, 他好不容易放下的唇角总在放松警惕的一刻立刻就扬了起来,止也止不住。 封烨则偷看着郝沉的神情,他注意到了郝沉苦苦压抑的得意,他看着郝沉这副样子就想笑。 而为了不让郝沉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 封烨也费劲的压抑着自己的笑容,一时间, 两人憋的都很辛苦。 就这么近似互相折磨的走了一段路,封烨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嘴角的肌肉都要因为憋笑而僵硬了。 但一看郝沉他就想笑, 必须得找点什么其他的转移注意力。 想到这儿, 封烨的目光就开始飘向自己沿途路过的摊贩。 摊贩卖的大多是些常见的东西, 什么法器,灵药之类的,虽然也珍贵, 但在封烨眼里跟无用的杂草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完全无法因为这些东西忘记郝沉那副为了不让自己发觉而努力憋笑的样子。 正烦恼间,封烨眼睛突然一亮,他竟然还真的发现了一件比较特别的东西。 郝沉大抵跟封烨是同样的想法,想要找点什么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找到的东西,跟封烨也一模一样。 两人连眼神都没对视过,就不约而同的走向了那处摊位。 摊位前已然聚集了不少人,摊主全身罩着棕色长袍,身形有些矮小,比方阳那样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还要矮了一头。 摊主的脸也隐藏在长袍的兜帽下,因为他的身高优势,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看清他的脸。 大家的注意力也并不在摊主的样貌上,他们关注的是摊主卖的东西,一枚青铜铸的令牌。 呼神令。封烨盯着令牌上的铭文喃喃道。 这声音被摊主听见了,立刻附和道:这位是有眼力见的,这正是呼神令! 说着还叉起了腰,一副我的令牌很牛的得意样子。 这掌柜身形矮小,手也很短小,叉的腰完全不在正常人腰的比例上,反而往上偏了不少。 不过也没人在意,人群在议论纷纷。 呼神令?大部分人都对这东西一无所知,此刻提起这个名字一肚子疑惑。 但既然能有一个神字,这令牌似乎真的很厉害。 神向来都在天界,很少有在凡人面前露面的机会,但在神话传说里的神,每一个都有翻江倒海的伟力。 百年前仅仅出现了一面的应龙正印证了人们对神实力的猜想,确实强大到无可匹敌。 那么,这呼神令又有什么神奇? 摊主卖够了关子,为众人揭晓了答案:呼神令顾名思义,这是能跨越天人两界的界限,直接呼唤神明的令牌。 全场哗然。 呼唤神明?!当真?!立刻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令牌竟然能呼唤传说中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明? 当真!摊主点了点头,补充道:只要用这块令牌,你就可以与天界上神直接沟通,并且上神若是允许,还能以这块令牌为媒介,将神力暂时借予你。 简单来说就是神降,到时候你将成为神在人间的化身,什么分川断海,什么劈山裂石,自然都不在话下! 其效果比什么天阶法器还要厉害,想想看,这令牌唤来的可是真正的天界上神,神明的神力如何强大,百年前,东海之上,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了吧?摊主冲众人问道。 众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虽然大家不太敢提起应龙的名号,但那件事并不是秘密,也只有方阳这样初入仙门,毫无常识的人才不知道。 应龙不过挥了一剑,就将那参天巨木从腰部斩断。建木的坚硬程度,可是有元婴期的修士实验过的,即便元婴期的修士全力一击,也顶多能划破建木的树皮,想要斩断它,远远不可能。 但应龙只需要一剑。这其中力量的对比,自然不言而喻。 若是真如这摊主所言,这是能唤来天界上神的令牌,那即便唤来的不是应龙这等级别的大神,只要是神,那力量也一定是远超人间平均水平的。 那么呼神令的价值,就有点无法估量了,光看能力,价格必然在天阶法器以上。天价法器向来都是有价无市,一但有人出售,几十万灵石都可以卖得出。 这群围在摊位前的所有修士加起来,都未必能凑得上天阶法器的零头,更何谈呼神令。 因此这法器虽好,但也没有人立刻就开口说要,只迟疑着询价道:这呼神令...怕是不便宜吧? 这里是北海市,背后的主人也是天界上神,在这里敢动强抢的心思,那即便拿到了呼神令,神大概也不会帮忙。 因此众人都老老实实的,虽然眼馋,但也没有打算采取不法手段。 甚至有人自觉把自己的老婆本掏出来都买不起,摇了摇头就准备走。 摊主见自己牛皮吹过头了,连忙挽留道:也不是很贵。 众人本来眼馋的神情立刻变成怀疑,卖的如何贵都正常,不贵才不正常。 除非,这摊主根本就是在胡说,呼神令压根没有那么神奇。 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俨然成了卖假货的贩子,摊贩辩解道:只是这呼神令也有弊端,就是它只能使用一次,而且神虽然会听到你的请求,但上神回不回应你,全看他的心情。若是他当时心情不太好,那你说什么都是白说。 众人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原来是这样,那这呼神令确实也没有那么值钱,毕竟不稳定,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那你卖多少?有人直接问道。 摊主抱着自己短小的手臂思考了一下,报了一个在众人心中绝对算白捡的跳楼价:一千灵石。 我要了!摊主话音刚落,就有五六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千灵石而已,对于封烨这样的穷光蛋而言确实是一笔把储物袋掏空也掏不出来的巨款,但对于大部分在浮岛秘境历练归来的修士而言,也不过尔尔。 浮岛秘境一行,众人都有不少收获,一千灵石连平均数都算不上。 而呼神令虽然不稳定,但若是自己运气好呢,那用起来,可谓是一大杀器。一千灵石买个这样的令牌,稳赚不亏。 因此此刻竟然出现了争抢的画面,为防摊主将呼神令卖给别人,人群自动加价:我出一千一! 一千二! 一千五! 两千! 场面短暂停顿了一下,但价格随即继续高涨,这呼神令即便是一万灵石买了,也绝对不算亏。 摊主看着这样抢手的场景,开心的搓了搓小短手。 然而在一众争抢着报价中,有两个人不为所动。 一群白痴。郝沉看着这出闹剧不屑的想。 封烨也嗤笑了一声,边笑边摇头。 郝沉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所以并没有引人注目。但封烨这副嗤笑的神色太明显,不由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这位...穿着朴素的道友,笑是什么意思? 看得出问话的人虽然不满,但确实很有教养,竟然能把封烨那身破烂道袍昧着良心说成穿着朴素。 封烨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我只是笑这奸商心太黑,骗你们的钱财。 此言一出,争抢着报价的人群顿时一静。 没等人群询问,摊主就先跳脚了,伸着小短手指着封烨的鼻子:你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奸商!我也没有骗人! 封烨出乎众人意料的点了点头,赞同道:你确实没有骗人。 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封烨话锋一转:你只是话没有说全,确实不能算骗人,顶多算隐瞒部分真相。 摊主听的心里一咯噔,他意识到这个人类八成懂行。 诸位。封烨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枚青铜制的令牌,摊主想阻拦,只可惜他的小短手伸的没有封烨快。 封烨成功拿到了令牌,转过身举着令牌对众人道:呼神令确实如他所言,可以直接与神明沟通,也确实可以作为媒介,让神明短暂的借予神力。只是... 封烨将手举高,将令牌亮给众人看的同时,躲过那想要跳起来抢令牌的摊主:呼神令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写了神名的,一种是没写的。 天界诸神,总数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没写名字的呼神令,就像投进大海的漂流瓶,指望运气好能被哪位神捡到吗?几率渺茫,渺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另一种写了神名的呼神令,才是如他所说的,真正可以与神明沟通的媒介,并且只能跟令牌上写的那个名字的神明沟通,当然,回不回应你,也依然看神的心情。封烨说的同时低头看了看,反复跳起来想要抢回令牌,却因为身高劣势怎么也够不到的摊主。 封烨继续道:只是神名,是神的封号,单这个名字本身就有一定的力量,有些镇鬼驱邪的神,光是大声念诵他们的名号,妖邪都不敢接近。 但是想要将这个名字写出来,而且是在呼神令上写出来,那必然是难上加难,即便是天界,也往往只有极少数的祭司可以做到。他们写的呼神令只会写自己信仰的□□字,也并不会将令牌拿出去随便卖,那是只有祭祀之时,或者种族存亡的时候才会启用的东西,其他时刻,他们压根不敢随便打扰神的安宁。 而这一块。封烨摇了摇手里的令牌:就是我说的没写名字的那一种,指望通过这个令牌让神听到你的请求,几率跟你随便去什么庙里拜一拜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不由对这矮子摊主大声怒斥:奸商! 骗子! 差点上了你的当! 众人大骂的同时,愤愤的甩袖离去,转眼间,本来人群拥挤的摊位前,走了个精光。 只有封烨还站在原地,因为令牌还在他手上,这摊主也并没有放弃,不断的用自己的小短腿跳起来够。 郝沉也留在这儿,封烨没有走,他当然也不会走。 封烨揭穿奸商的真面目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观。封烨说的事,其实他都知道,这在天界不过是常识。 封烨知道呼神令的差别他也并不奇怪,毕竟他一直怀疑封烨来自天界。 这摊主也就是骗骗这群从来没去过天界,见识浅薄的人类。 郝沉知道归知道,只是他也没有站出来挑明的好心,郝沉摇着小扇子,怡然自得的看完了整场戏。 现在人走茶凉,黑心摊主的戏是唱不下去了,令牌自然也卖不出去了。 这摊主跳累了,便站在原地歇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的顾客走了个精光,他不由气急败坏了起来,虽然够不到封烨手里举着的令牌,但他够得到封烨的腿。 所以他当即抱住了封烨的腿,无理取闹道:你赔我灵石! 郝沉用小扇子遮着唇,挡住自己唇边看戏的笑意,他并不准备上前帮忙,这种小事他相信封烨能搞定,所以他就心安理得的看戏。 封烨也确实不需要帮忙,他见这摊主赖上了自己,当即眉毛一挑:碰瓷? 那摊主蛮横道:是又怎么样?别逼我来硬的!怕了就赶快掏钱! 不怎么样。封烨轻笑着回答:我还真怕你不跟我来硬的。 不然他也没理由动手啊。 封烨话音刚落,被摊主紧紧抱住的腿突然微微抬起,然后不轻不重的踹了摊主一脚。 摊主当即被踹的后仰,他维持不住平衡,身子摇摇晃晃了半天,径直倒向地面。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0) 然后在倒向地面的同时,断成了两截。 哎呦! 哎呦!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痛呼声响起。 封烨和郝沉这才发现,这矮子摊主,矮就罢了,四肢还非常短小,不像正常人的比例的原因。 感情这摊主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只半米多高的海獭,叠罗汉一样的装成了一个人类的样子。 此刻摔在了地上,罩在身上的袍子同时掉了,这才原形毕露。 精怪的体型比寻常动物都会大一点,封烨估计了一下这两个滚在地上的海獭体型,这两只八成还是个未成年。 虽然是这两只不学好卖假货在先,但封烨还是凭空生出一种自己在殴打小朋友的罪恶感。 所以他没有再动手。 但封烨不动手,这两只海獭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两只一起摔在了地上,见他们的身份暴露了,一直没说话的那只便也加入了战局,为另一只帮腔道:你今天不赔钱就别想离开! 说理是说不通的,动手也不太好,所以封烨准备以恐吓为主。他卷起袖子,露出自己肌肉结实的小臂,然后双臂抱于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只海獭。 人类卷袖子一般就是打架的前奏,两只海獭也是了解这一点,他们仰头看着封烨的大块头,对于他们半米多的身高而言,每个人类都是大块头。 他们两个垒在一起才到封烨的腰腹,在评估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后,两只海獭同时意识到了己方的式微,不由抱住了彼此,瑟瑟发抖,但是发抖之余,两只海獭却也没有屈服于人类的黑恶势力。 这里可是北海市,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他们一边抱着对方,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这里有人光天化日抢劫! 封烨:...... 这两个熊孩子。封烨一脸黑线的看着这两只明明害怕到抱在一起发抖,却还逞强的留下来颠倒黑白的海獭心想。 封烨迎着四周因为海獭的呼救声而看过来的目光,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怎么感觉自己就莫名其妙变成大反派了呢。 封烨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证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郝沉。然而转头一看,就见郝沉捂着扇子在偷笑,全无上前帮忙的意思。 封烨:......他就知道这只鱼靠不住。 他又低头看了看面前那两只仍在吼的海獭。北冥来的都是一路货色,肚子里是一脉相承的黑水!封烨在心里为北冥打上了大大的偏见。 不知道是不是北海市的治安真的那么好,这两只海獭不过喊了五六声,竟然就有一队跟蟹十八长得一模一样的螃蟹过来了。 这回不再是导游蟹了,来的这队螃蟹各个拿着兵器。围观人群自觉为螃蟹小队让道,在北海市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螃蟹家族,因此众人都很识趣。 螃蟹小队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封烨所在的摊位旁边,海獭对着队首的螃蟹告状道:蟹老九,这个人类欺负我们! 蟹老九?封烨上下观察着名为蟹老九的螃蟹,完全看不出跟蟹十八的区别,这两只海獭是怎么分出来的? 封烨在心里嘀咕的时候,蟹老九长在头顶的眼睛也在观察封烨。但他却没有观察很久,不知道螃蟹是不是因为眼睛结构不同,所以视线也跟人类不太相同。 两只海獭指的明明是封烨,但听完了告状的蟹老九竟然钳子一挥:把他抓起来! 然后,带走了郝沉。 郝沉:???他不是一个无辜的围观群众吗? 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忘了反抗,就这么被螃蟹小队带走了。 而站在原地看着螃蟹小队背影的封烨和两只海獭:...... 两獭一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懵逼。 懵到甚至忘了他们之间的纠纷,就这么站在一起,目送着被抓错的郝沉远去。 第72章 等郝沉的影子消失在街角的时候,站在原地发懵的封烨和两只海獭才反应过来, 他们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 在视线接触的瞬间, 两只海獭突然一个激灵, 蟹老九抓错了人, 真正的大坏蛋还留在这儿,那他们怎么办? 两只海獭仰望着巨人一样的封烨,论武力, 他们两个加一起都不够个儿。 打是打不过的, 但是...就这么放封烨走了,也不甘心, 他们的灵石谁来赔? 虽然他们只要一千灵石,但那群愚蠢的人类加价都快加到一万了,若非封烨来捣乱,他们眼下就开开心心的抱着一万灵石回家了。 都怪这个坏人! 两只海獭越想越委屈, 恐惧都被委屈冲散了,当即一左一右的, 扑上去抱住了封烨的小腿,边抱边哭:嘤嘤嘤,你赔我们灵石! 封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腿部挂件, 这两只海獭手脚并用的挂在了他的裤腿上, 明明是海獭, 此刻却像个树袋熊。 嘤嘤嘤!海獭的哭声仍在继续。 封烨有些头疼的捂着耳朵,海獭的哭声太过刺耳,而且他又不好对这两只未成年下狠手, 一时间,封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嗝。一只海獭因为哭的太用力,竟然打了个哭嗝,打完嗝后,他再次嚎哭了起来。 封烨面无表情,他感觉的到自己的两边裤腿都被海獭的泪水浸湿了。然而这两只海獭毫无停止的架势,简直像是水做的。 又撑了片刻后,封烨终于招架不住,退了一步,商量道:赔钱是可以。 两只海獭的哭声立刻止住了,但他们也没有从封烨小腿上下来,只齐齐仰头看着封烨。 但我没有钱。封烨紧接着道。 骗人...不对,骗獭!左腿的海獭立刻质疑道。 来北海市的人类明明都很有钱!右腿的海獭也帮腔道。 封烨摆事实讲道理,他指了指自己这身破烂的衣物:你们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 死寂。 两只海獭瞬间心如死灰,封烨看起来不要说像有钱,简直穷到了需要两只海獭接济的程度。 毕竟他们两只好歹有身厚实的皮毛,封烨只有一身单薄并且破烂的衣物,瘦弱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脂肪层保暖,去海里待不了两天就被冻死了。 那怎么办?没有人赔钱,令牌也卖不出去。两只海獭想到此,对视一眼后,再次张开长着胡须的短嘴,眼看着哭声又要响起。 等一下再哭!封烨眼疾手快的叫了停,他都快被这哭声烦死了。 两只海獭下意识的闭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封烨。 我有办法。封烨说话的同时晃了晃小腿:你们先从我腿上下来。 不行!放了你就跑了!左边的海獭机智的拒绝道。 你先说!右边的海獭也附和道。 封烨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没钱,但我可以帮你们把这个令牌卖给别人,那样不就有钱了吗? 可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根本不会有人买了!两只海獭一起指责道。 但听到的人也就站在摊位前的那么多,北海市那么多人,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只要换个地方再卖就好了。封烨解释道。 两只海獭对视一眼,又伸着脖子,彼此嘀咕了几句,然后一起仰起头,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 说着,左腿的那一只海獭就从封烨小腿上跳了下来,麻溜的收拾着自己的地摊。 封烨便低头看了看右腿的那只,询问道:你怎么不下来? 右腿的海獭严肃道:人类太狡猾,我要看住你,不把令牌卖掉你不能走。 封烨:......到底谁狡猾啊? 反正海獭不觉得是自己,收拾地摊的那只海獭很快收拾好了,然后由封烨带路,一人两獭向着集市的另一边出发。 行走了大约半柱香后,封烨估计距离也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海獭寻了个角落的空位,重新摆起了地摊,封烨坐在摊位上,两只海獭一左一右的坐在他两边,像是护法,又像是吉祥物。 本来两只海獭满心期待的等着再一次复制不久前的盛况,一大堆人来询问这令牌,然后竞争着出价。 只是...天近傍晚,火红色的落日在天边慢慢下坠,他们的摊位前,除了时不时吹拂过的冷风,无人问津。 两只海獭不由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中间的封烨,封烨抱着臂,面不改色。 他对这样的冷淡场面其实早有预料,人类又不是傻的,知道了这两只海獭在骗人,肯定对着自己同行的师兄弟们都警告一遍,一传十十传百,还有谁不知道? 除非这两只海獭再等十年,换一批新的人过来逛北海市,否则,就只能指望碰上哪个冤大头了。 封烨本来也没抱着真要帮这两只海獭把这跟废品没两样的呼神令卖出去的打算,他只是实在被哭烦了,行的缓兵之计。 他准备等天彻底黑了,就跟两只海獭说他已经尽力了,到时候两只海獭不认命也不行,毕竟他又没有钱赔。 封烨打算的很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百年不遇的冤大头就这么来了。 师兄!方阳突然见到封烨,兴奋的跑了过来打招呼。 封烨看着跑到自己摊位面前的方阳,以及紧跟在方阳身后跑来的曹子睿,有些微惊讶,但转念一想,北海市说大也大,但说小,也就是一个岛,他和方阳他们分开时虽然走的是两个方向,但绕一圈下来,又碰了头,也很正常。 他便笑了下,算作回应。然后看着方阳和曹子睿的两人小队,询问道:蟹十八呢? 本该跟着这两个傻白甜的蟹十八导游不见了,封烨有些疑惑。 蟹十八刚刚突然被同伴叫走了,他把导游钱退给我们就离开了。方阳解释道,并且忍不住跟封烨吐了一样的槽:来叫走他的螃蟹跟蟹十八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却能叫出彼此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的。 封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也很想知道。 对了,郝大哥呢?方阳又问。 他们这边少了一只螃蟹,封烨这边也少了一个,并且多了...两只海獭?方阳盯着封烨的左右护法心想。 他啊...封烨眼神飘了一下,回答道:被请去喝茶了。 郝沉被误抓,封烨虽然很惊讶,但惊讶过后,却也没有去解救郝沉的意思。这条鱼看了那么久白戏,是该付出点代价。 并且...北海市名义上就是郝沉的地盘,他能出什么事?把他抓走的螃蟹会出事才对。 但是他那是因为知道郝沉的真实身份,所以一点都不担心,若是直白的告诉方阳他们郝沉是被螃蟹小队抓走了,这两个傻小子可能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担忧,所以封烨给了这么个回答。 但是初来乍到,谁会请郝沉喝茶呢?封烨这个谎话其实并不怎么走心,也经不起推敲,但是说的对象是方阳嘛,不需要太费心编。 方阳果然没有怀疑,点着头就相信了,曹子睿虽然有些疑虑,但他跟郝沉又不熟,话都没说过,便也没有追问。 两只海獭还指着封烨帮他们把令牌卖出去,便也没有拆穿封烨的谎言,但他们同时在心底认定,人类果然很狡猾!竟然把被抓走说成请喝茶! 互相说明了减员情况,方阳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封烨面前的摊位,以及左右护法上:师兄,你怎么开始卖东西了?你旁边的两只...? 他们...封烨也有些迟疑,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他犹豫着要从哪里讲起。 没等他继续开口,两只海獭就热情的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叫獭一。左边的海獭自报姓名的同时冲方阳伸出了爪子。 我叫獭三。右边的海獭也冲方阳伸出了爪子。 啊,我叫方阳。方阳连忙也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两手交叉,分别握住了两只海獭的爪子,进行了友好又亲切的问候。 獭一,獭三?二哪去了?至今才得知两只海獭名号的封烨心想。 他没来得及询问,因为两只海獭和方阳握完手后热热闹闹的就聊起来了,封烨根本插不上话。 你们在卖什么呀?方阳看着封烨面前的摊位,摊位上只有孤零零一个青铜制的令牌。 两只海獭就互相配合的,将先前跟人群说的广告词再说了一遍。 方阳跟之前那群人的反应也如出一辙,听的惊讶的张大了嘴边,不敢置信的看着地摊上这枚小小令牌,这竟然是这么强大的法器?! 曹子睿的眼神也有些变化,这呼神令若是真的这样神奇,那确实是一件实力不俗的法器。 师兄,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因为先前买珍珠吃了一回亏,方阳吸取了教训,没有再相信摊贩的一面之词,但是良心导游蟹十八现在又不在,他便转而问起了封烨。 是......封烨说话的同时,两只海獭同时抬起了头,豆子大的眼珠里饱含威胁,大有封烨一否定他们就再次大哭的打算。 真的。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遭殃,封烨昧着良心道。 方阳的眼睛像是初生的朝阳,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兴奋的问价道:这得多少钱? 一千灵石。两只海獭就盯着一千这个数字不放了。 封烨抱着臂,配合的为海獭们点了点头,一副自己是认认真真帮他们卖东西的样子。 实则...这两只海獭满心以为生意上门,却不知方阳虽然比自己富一点,但压根也付不起一千灵石。所以封烨虽然撒了谎,但他也不担心方阳会受骗,毕竟条件不允许。 方阳果然也露出了几分遗憾的神色:买不起。 他刚刚将储物袋里的元灵草都卖了,现在大概有三百灵石,但距离一千还差了整整七百。 两只海獭的头一下耸拉了起来,垂头丧气,空欢喜一场。 封烨则冲两只海獭装模作样的耸了耸肩,表明自己无能为力。 就在两只海獭难过的忍不住想抱着彼此大哭的时候,曹子睿突然出声了:一千灵石,我要了。 说着,将一大袋灵石一股脑扔到了摊位上。 两只海獭见钱眼开,立刻扑到了灵石袋子上,然后扒拉着灵石开始数钱。 方阳看着曹子睿这么豪爽的付钱的举动,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曹子睿自己想买没什么,怕就怕...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1) 怕什么来什么,曹子睿捡起地摊上那枚青铜令牌,然后跟之前送珍珠一样,塞给了方阳。 他的法器已经够多了,呼神令听起来也很厉害,但他也不差这一件,所以他大大方方的送给了方阳。 然而方阳立刻拒绝了:我不要! 傻白甜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虽然救了你,但你也救了我,我们之间并不亏欠什么,而且好朋友也不需要这样算清,你再这样塞东西给我,只能说明你不把我当朋友。 曹子睿第一次看见方阳这么认真,不由有些愣住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辩解:我不、不是... 方阳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曹子睿想要为自己解释,然而因为太着急,结结巴巴,说不明白。 但方阳也懂他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曹子睿再这样花钱给他买东西,所以才那么严肃的拒绝。现在他又缓和了神色,搭上曹子睿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老是送我些什么,朋友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曹子睿盯着方阳看了片刻,点了点头,保证道:我知道了。 终于说通了,方阳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曹子睿手上的令牌,向着两只正数钱数的开心的海獭道:我们不想要了,可以退吗? 闻言,两只海獭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一只用自己的身子盖住灵石袋子,另一只挡在面前,横张着小短手道:售出概不退换。 不能退啊...方阳有些犯难了,都是因为他想要曹子睿才会买下来的,横竖都是他的责任。 方阳想了个解决办法:这样吧,这令牌给我,钱当我借你的,以后还你。 曹子睿自然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是想送给方阳的。 然而封烨有意见,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剧情神奇的发展,本该买不起,也不存在被坑骗条件的方阳,竟然贷款买下了这一件废品。 出于良心,也出于封烨知道方阳压根没有多少钱,所以他不由试着提醒道:其实这令牌... 两只海獭的目光一下望了过来,泪光在眼中闪烁。 封烨:...... 怎么了?见封烨说话说了半截,方阳不由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封烨将嘴边的提醒咽了下去。 他为自己的良心开脱,这不能算他骗方阳,是海獭动的嘴,他只是...好吧,他确实骗了。 封烨始终学不会郝沉的厚脸皮。 方阳收好了贷款买来的呼神令,然后冲着封烨问了一句:师兄你接下来走吗?要不要跟我们继续去逛逛? 因为良心作痛,而暂时不敢面对方阳的封烨立刻拒绝了:不走,我还有点事。 那我们先走啦。说着,方阳冲封烨挥了挥手,然后拉着曹子睿就离开了。 封烨惆怅的看着方阳的背影,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多久,等方阳知道了这呼神令的猫腻,来找自己问责,自己该怎么解释。 其实还有挽回的机会,毕竟赃款还在。 封烨看向已经数完了钱,正准备打包背走的两只海獭。在这两只海獭离开前,封烨突然揪住了他们背后装着灵石的布包,逼得两只海獭停了下来。 两只海獭回过头,他们拿到了钱,已经不想再跟这个人类纠缠了,然而这个人类却没有就这么放手的意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完全暗下来,封烨完全置身在阴影中的原因,他此刻的神情虽然并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但看起来就是有种无端的可怕。 海獭们不由抖了抖,獭一哆哆嗦嗦的问道:干、干什么? 封烨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要一千灵石干什么? 这两只海獭横竖就揪着一千这个数字报价,目的性极强,一定是要去做什么。 关你什...獭三刚刚说了几个字,就因为对上封烨那双幽深且有些冷酷的眸子而将话咽了回去。 出于莫名的恐惧,两只海獭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老二病了,需要钱买药。 一千灵石?封烨又问。 两只海獭整齐的点了点头。 这样。封烨了然的应了一声,他终于松开了揪住两只海獭包裹的手,那股令海獭们恐惧的低压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两只海獭真正离开前,封烨叮嘱了一句:事急从权,但坑蒙拐骗终究不是正道,以后不要再做了。 两只海獭忙不迭的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跑远了。 留在原地的封烨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一千灵石这笔账,最终还是算在了他头上,还是想想再见到方阳的时候该怎么编故事吧。 就在封烨开始创作的时候,另一边的郝沉,则坐在北海市正中心,最豪华的建筑里。 他高坐首位,底下是一只比半人高的蟹十八还大了一倍的超级大螃蟹。 正是北海市明面上的主人蟹老板。 蟹老板冲着郝沉讨好道:尊主,您一进市集我就发现您了,但我发现您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因为担心尊主您不想暴露身份,才特地派蟹老九他们去把您请过来。 感情蟹老九的视力并没有问题,护卫出现的那么快也不是因为北海市治安好,仅仅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奔着郝沉去的。 郝沉恍然的想,随即,他又问道:你见过我? 他自认自己的伪装毫无问题,封烨都不能直接看穿他的原型,这只不过元婴期实力的大螃蟹更加不可能。 但是他也有一个破绽,那就是他用着自己的原貌。毕竟跟暴露身份比起来,还是英俊一点更重要。 所以蟹老板会直接认出他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自己。 然而郝沉对这只大螃蟹毫无印象,他对这北海市都没什么印象,至今都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产业。 见过的见过的。蟹老板忙不迭的回答道:在三百年前,我那时还没被下派到人间,有幸远远的见过您一面,这一面,常常在我脑海中徘徊,始终无法忘掉您伟岸的身姿...... 蟹老板的话一顿,因为郝沉做了个住嘴的手势,封烨夸他,他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但蟹老板这么形容他,他竟然有一股恶寒感,情不自禁打了寒颤。 可见话好不好听,终究还是取决于说话的人。 第73章 这北海市是怎么回事?郝沉又问。 尊主,您日理万机的, 大约不记得了, 三百年前, 龟丞相为了增加跟人间的贸易来往, 也方便北冥族群们在人间定居,选了这么座海岛建立了北海市。 然后指派我,第三海主蟹统领旗下第十一坊主的远房表妹的二舅的表哥, 前来人间管理北海市。这件事是跟您报备过的, 您当时同意了。蟹老板解释道。 郝沉头疼的捂住了额头,螃蟹家族因为其优秀的繁衍能力, 亲戚关系非常之复杂,他压根理不清。 不过这大螃蟹能说得出第三海主的名字,应该说的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他会压根不记得...其实也很正常,毕竟他连自己到底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又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 估计当时也没认真听龟丞相说话,点点头就糊弄过去了。 既然弄清楚了北海市的由来, 郝沉便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同时表扬了一下下属:这次做的很好, 我的身份要保密, 不要让我同行的那些人知道。 是。蟹老板应了一声。 郝沉便离开了首座, 但他并不是要去找封烨,既然来了自己的老巢,他正好有些事要做, 需要联络一下龟丞相。 北海市是北冥在人间的驻地,自然也有联络北冥的方法,蟹老板为了讨好这位难得来一趟的尊主,早就将他能想到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在郝沉和蟹老板说话的大殿里,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珊瑚做的架子,而架子上,是一颗西瓜大小的珍珠,体积是方阳手上那颗鸽子蛋的不知道多少倍。 珍珠确实可以当做炼药的材料,但拿小珍珠去做就够了,一般拳头以上大小的珍珠,都会被拿来做另一种用途。 珍珠因为其剔透的材质,是显示影像的绝佳材料,有些珍珠被炼成了可以记录影像的法器,而有些,则做成了通讯器。 眼前这个大珍珠就是后者,不是谁都有郝沉那样随便找个平静的湖面就可以打开两界的联络通道的能力,北海市跟上界联系一直都靠这颗大珍珠。 反正眼前有现成的通讯器,郝沉也懒得费事,所以他就直接拿起用了起来,只是在他联系龟丞相之前,他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蟹十八是你堂弟?郝沉冲着不远处的大螃蟹问道。 对,他是我第十八个堂弟。蟹老板不明白尊主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小堂弟,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哦。郝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他太多嘴了,去把他给我煮了。 蟹老板:...... 因为太过震惊,张开的蟹嘴里不自觉的吐出了一个泡泡,泡泡飘到了半空,然后砰一声,破碎了。 蟹老板同时回过了神,虽然不知道自己这小堂弟哪里得罪了尊主,但他还是立刻为蟹十八求饶道:尊主,我堂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育他,恳请尊主放他一马。 郝沉做出一副思考的神色,就在蟹老板以为这件事有门儿的时候,郝沉冷不丁来了一句:那就清蒸吧。 说完后,便转过身去,将手放于珍珠上方,输入些微灵力,启动珍珠内部铭刻的通讯法阵,再没有看过一眼身后的大螃蟹。 这是十分明显的,他的决定没得商量的意思。 郝沉还是对蟹十八将自己的黑历史在封烨面前捅出来的事念念不忘,没想起来也就算了,刚刚想着联系一下龟丞相,说到龟丞相,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龟丞相其实并不是乌龟的事,进而想到了自己干的一系列蠢事。 他也知道指鳖为龟的事很蠢,但是干都干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下属们一起,厚着脸皮说龟丞相就是乌龟,死不承认呗。 这本来是北冥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偏偏蟹十八多嘴的将这件事捅破了,郝沉的厚脸皮都没地方搁了,虽然干掉蟹十八也不会挽回什么,但不干掉蟹十八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是...沉默了片刻后,蟹老板终于应了一声,只是声音里充满了不情愿。 但不情愿也没辙,毕竟是尊主的命令,蟹老板只能遵守。 他叹了口气,冲郝沉行了个礼便告辞了,将大殿留给郝沉和珍珠另一边的龟丞相议事。 郝沉没有在意这只大螃蟹的想法,他听到了蟹老板离开时的动静,在殿门关上的同时,珍珠上模糊的影像终于清晰了起来。 龟丞相出现在了影像上,慢吞吞的冲着郝沉行了个礼。 郝沉还是跟上次一样制止了,他不想浪费时间。明明龟甲铺的老板才是只货真价实的乌龟,但人家动作很麻利。而龟丞相并不是乌龟,动作竟然那么慢。 这个问题郝沉一直想不通。 因为他并不知道下属们的良苦用心,众人为了维持住郝沉的面子,坚定的统一了口径,说龟丞相就是乌龟。 而龟丞相为了表现出自己真的是乌龟,就有意的模仿乌龟的习性,众人都说乌龟行动慢,所以他刻意的让自己的动作慢一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么一副慢吞吞的样子。 可惜郝沉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是龟丞相的个人问题。 这一回他依然没有意识到。 郝沉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小扇子,询问道: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上次他让龟丞相去查查天界有没有封烨这个名字,虽然这几天他经历了许多事,但其实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其实并没有抱多大指望龟丞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查出结果。 龟丞相也没有给他什么惊喜,摇了摇头:没有。我派的人还没传回来消息。 完全不出乎意料。 郝沉想了想,突然又问了个问题:对了...南海的那只应龙,最近有什么动向? 他并不觉得封烨就是应龙,但封烨在追查建木,建木之事,应龙曾经参与过,保不齐现在的事,依然有应龙的影子。 所以他向龟丞相询问了一声,想看看应龙最近在干什么。 这个...骤然听到这个问题,龟丞相有点惊讶,他想了想才回道:没听说他有什么大的动作,似乎安安静静的待在南海呢。 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表面安静,说不定早就偷偷的去什么地方搅风搅雨了。 追查的事不要放下,同时密切关注应龙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郝沉吩咐道。 是。龟丞相应了一声。 说完了正经事,下面就来说点...也不算不正经,郝沉展开了自己手上的小扇子,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龟丞相见到这只剩了一半长度的小扇子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尊主,您的...... 这小扇子看起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折扇,人间地摊上几个铜钱就可以买到,但是龟丞相对这看似普通的折扇的底细再清楚不过,这分明是尊主的尾羽所化。 但眼下,这柄本该坚不可摧的折扇竟然断了。而且断口非常平整,简直像是被什么利器斩断的一样。 但是什么人能够斩断北冥之主的羽毛?龟丞相满脸不敢置信,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郝沉沉痛的点了点头,帮助龟丞相确认了这并不是幻觉,但他也没有解释这扇子为什么会断的意思,只吩咐道:去库房里再取一柄扇子递给我,动作快一点,我两天后就会离开北海市。 北海市终究不是人类的地盘,各大门派都只准备在此停留三天。今天已经快要结束了,那么就只剩两天。 两天后,他自然是跟着封烨一起回凌霄剑宗了。披着天工阁弟子身份的郝沉毫无自觉的心想。 天工阁一次都还没去过,凌霄剑宗都要二回门了。 龟丞相任职多年,论起了解郝沉的脾性,他在北海即便不是第一,但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一看便明白尊主并没有解释的想法,他也就识趣的不去问,只点了点头将此事应承下来。 还有一件事。郝沉说起这件事时的神情不复往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2) 龟丞相打量着郝沉的神情,只感觉尊主这副神情像极了北冥发情季里躁动的年轻海族,正洋洋自得的计划着准备什么礼物要去送给心上人,然后因为脑补心上人看到礼物的场景而情不自禁发出这样愚蠢的笑容。 不不不,怎么可以这样想尊主呢? 这想法一冒头,龟丞相就将它掐死在了摇篮里,尊主老大不小了,怎么会像个毛躁小子一样幼稚? 而且郝沉久居北冥,他的心也像北冥一样,只有万年不化的冰雪,荡漾的春风从未曾吹拂过这片极北之海。 尊主没有那么幼稚,也不会对什么人心动。龟丞相十分肯定的心想。 然而郝沉接下来说的话让他越来越不确定。 郝沉说起前面几件事时用时很短,几句话就结束了,现在说起这最后一件事,絮絮叨叨了半天,事无巨细,跟龟丞相一直嘱咐到了深夜都没嘱咐完。 大殿里灯火通明,而在大殿旁边的一处小偏殿,灯火同样亮通明。 郝沉和龟丞相在大殿里开会,蟹老板和他的螃蟹亲戚们在小偏殿里开会。 尊主好不容易来一次北海市,是我们千载难逢的表现的机会,接下来的两天,通知所有本地的商贩,让他们一定要保证尊主游玩购物的舒心。蟹老板对着自己召集过来的所有螃蟹亲戚们,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 在派蟹老九去请人的同时,他就向所有岛上的螃蟹们发出了召集令,就为了提点所有螃蟹们小心行事,不要得罪了尊主。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蟹老板讲话讲了大半天,自觉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便挥挥钳子散会了,只是在螃蟹们各自离去前,蟹老板突然叫住了蟹十八:十八,你留一下。 蟹十八的两只钳子都僵主了,刚刚蟹老板开会的同时,还给所有螃蟹们看了尊主的画像,以防有螃蟹认不出来。 蟹十八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接触过尊主了,并且在尊主面前捅破了那个其实并不是秘密的秘密。 他战战兢兢的站到了现在,开会的内容都没怎么听,此刻见堂哥突然叫住自己,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堂哥的表现验证了他的猜想,蟹老板走到了蟹十八面前,长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将蟹十八的胆气也一并带走了,他哆哆嗦嗦的问道:是不是尊主怪罪... 蟹老板沉重的吐了吐泡泡,表示肯定。 那尊主要怎么处置我...蟹十八都快抖成筛糠了。 蟹老板没有明说,但那副沉重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蟹十八的八只鳌足一下失去了力气,趴在了地上,闭起眼睛眼看着要吓的昏死了。 先别昏!蟹老板连忙叫停道,他用钳子将蟹十八重新从地上扒拉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十八啊,年轻人总会犯点小错误,你要引以为戒。 我倒是想引以为戒啊,可我没机会了啊堂哥...被强迫着提起来的蟹十八哭丧着脸。 也不是没有机会。蟹老板说话的同时瞧了瞧四周,确定螃蟹们都走了后,突然悄声对着蟹十八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咱们螃蟹一族的三件宝贝。 蟹十八吐了吐泡泡,作为历史悠久的种族之一,螃蟹一族里流传着三件保护族群安全的宝贝,身为螃蟹家族的一员,他当然听说过。 三件宝贝里面有一件是可以隔绝任何探查法术以及追踪的隐息螺。蟹老板紧接着道。 蟹十八则莫名其妙:堂哥,你说这个干什么,三件宝贝都在蟹统领那里放着,关我们什么事? 听我说完!蟹老板不耐烦的用钳子敲了一下蟹十八的壳,把蟹十八敲的闭上了嘴才继续道:三百年前,龟丞相将我派往下界的时候,蟹统领担心我实力不济,遇到什么危险,便将这隐息螺交给了我,现在... 蟹老板突然走向偏殿角落的柜子,然后打开柜子上的锁,拿出了那通体白色,还没有他钳子大的海螺。 他将海螺递给了蟹十八:你变小一点,然后钻进海螺里,装成一只寄居蟹,这样即便是尊主,也找不到你了。 堂哥...蟹十八捧着海螺眼泪汪汪。 感动完了,他又坚定的拒绝了:不行,我走了,堂哥你怎么对尊主交代? 蟹老板十分随意的摆了摆钳子:尊主什么记性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他也就是一时被你拂了面子,所以有些生气,等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蟹十八:......不得不承认,尊主真的是这样的鱼。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尊主还记得这种小事,我到时候就跟他说你已经被就地正法了,尸体喂鱼了。蟹老板拍了拍小堂弟的壳子,示意蟹十八不用为自己担心。 既然如此,蟹十八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宜早不宜迟,他拿着海螺就冲蟹老板辞行道:那堂哥,我先走了,我去外边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尊主走了我再回来。 嗯,赶快走吧。蟹老板边说边行动,一路将蟹十八护送到了殿外。 小心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在蟹老板的叮嘱声中,蟹十八隐入夜色,向着远离市集的方向走去。 北海市的夜市虽然不比白天热闹,但街上行走的行人也不算少。 蟹十八谨记堂哥叮嘱,小心的躲避着行人,哪里人少他往哪里走,一直走到了海滩边,海滩边只有起伏的潮汐和奇形怪状的礁石。 白天来还好,但对于人类而言,视线不佳的夜晚来到这里,有些危险,保不准就被什么礁石磕碰着了,所以眼下这里并没有人。 蟹十八准备从这里下海,潜到深海后,将自己藏在螺壳里,避过这几天。 然而没等他真正下海,还在礁石上行走的时候,这本该无人的海滩竟然好巧不巧的有人走了过来。 太过突然,蟹十八来不及找地方躲避,连忙掏出了堂哥给的隐息螺,往地上一放,然后自己身形变小钻了进去。 与蟹十八有关的一切痕迹,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地只有不息的浪涛声作响。 咕咚一声,薛仁将脚边的白色海螺踢进了海水里。 海螺溅起了短暂的浪花,随即被海浪吞没,不复影踪。 但涨潮的海水慢慢褪去后,那海螺再次露了出来,完好无损的呆在沙滩上。 薛仁见着这一幕,瞬间被勾起了内心不好的回忆。 曹子睿就像这颗被他踢进海里的海螺,本来已经注定尸沉大海了,哪料到,海水一退,他又冒出来了! 薛仁想起这件事就不爽,虽然他及时将此事嫁祸到了魔修头上,但失败的郁气,以及自己损失了一件天阶法器的心痛,时常在他心口徘徊。 他这一天都心情不佳,集市也没好好逛,大半夜的来到海滩边散心。 越散越不开心。 都说喜欢一个人,看什么都能想到他,原来讨厌一个人,看什么也能想到他。 薛仁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 他恨不得将曹子睿千刀万剐,凭什么,什么都是他这小师弟的?师父的宠爱,百年难遇的天赋,凌霄剑法,等等等等,全都给了曹子睿! 更甚至,他师父竟然还有把掌门之位也传给曹子睿的意思! 这是薛仁绝对不能忍受的事,他拜入师门二十余年,自他筑基开始,就总有人说他年少有为,是注定的下一任掌门接班人。 薛仁表面谦虚的推拒说自己还差的很远,但实际上他就是这么想的,他合该是下一任掌门。 即便师父从没有过承诺过什么,但薛仁自己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他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掌门不传给他传给谁? 他十五岁入门,三十五修成金丹,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当之无愧的天才。 本该风风光光的,继续维持着他的天才之名,等着真正踏入元婴之境后,就开始接手掌门事务。 他这样羡煞旁人的人生,一切的一切,都被曹子睿打乱了。 不过一年的时间,属于他的一切,被曹子睿夺了个干干净净。 凭什么? 曹子睿是多长了只眼还是多生了条胳膊! 凭什么就这样轻易的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薛仁越想越怒,抬起一脚就踹上了身旁的礁石。 他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坚硬的礁石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薛仁站在原地,胸膛上下起伏,他的情绪仍然没有平静下来,他一想到曹子睿那副明明抢走了他的一切,却还清白无辜的样子就恨的牙痒痒。 然而他这一回下了那么大血本的杀招都能失败,虽然师父看起来没有怀疑,但他短期内也不宜再次动手。 他除了在这无人的海滩边发泄发泄,却也做不了什么。 薛仁慢慢平复了呼吸,他准备回去了,散心也散的不顺心,不如回去。 然而,他刚刚走了一步,脚步就脩的顿住了。 海浪卷起,冲刷着岸边的礁石。 本该空荡荡的礁石上,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形。 看不清面目,因为对方全身都罩在黑色长袍下,薛仁只能借着月色,看清男人露出长袍的,那反射着金属冷光的铁制面具。 薛仁心下有些骇然,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男人。 看起来不过筑基修为,金丹期的薛仁本不该生出任何畏惧的情绪。但薛仁还是惊骇非常,因为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男人是什么时候接近的自己。 他即便生气,但却也不会忽视身边的动静,他很清楚自己分明没有听到到任何一点哪怕细微的响动。 包括活人的呼吸声。 男人仿佛突然出现的幽灵,黑色长袍随着海风飘荡,铁面下露出的漆黑瞳孔,不知道盯着薛仁看了多久。 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薛仁很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是人是鬼。 见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薛仁便试着询问了一句: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手心里攥着掐好的法诀,随时准备动手。 男人盯着薛仁,静默不语。 哗啦。又是一阵海浪声拍打而过。 就在薛仁以为对方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了,是嘶哑的仿佛被烟火熏过一样的难听嗓音:我来帮你。 帮我?薛仁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随即,他的表情就变成嘲笑,他指了指自己:知道我是谁吗?凌霄剑宗的掌门亲传大弟子,要什么有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就说要帮我? 呵呵。男人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低笑声,不同于先前那道嘶哑声音,这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薛仁皱了皱眉头,此地只有他和那个男人,那么发出笑声的也只能是对方。但这前后两道声音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不过他也听说过,世上有些人善于口技,什么沧桑老者,稚嫩孩童,亦或是婉转的妙龄少女,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 也许对方就是个喜欢变声的神经病。薛仁心想。 掌门之位,你也有吗?那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问道。 薛仁的神色一怔,随即猛地阴沉了下来,这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这也说明了对方的目标真的是自己,甚至将他们门派的内部情况打探的那么清楚,一语就说中了他的心病。 你还知道什么?薛仁语气不善的反问道。 他在人前表现的模样一贯是谦卑和善的大师兄,从没有人知道他那么在意掌门之位,但是面前这个人知道。 薛仁难免不怀疑对方知道更多的秘密。 也没什么。依然是那低沉的男声,他的语气很随意:也就是你派人在浮岛秘境里设局迫害你师弟,结果迫害不成,血本无归的这件事。 薛仁的脸整个都扭曲起来了,他本以为已经遮盖过去的事竟然就这么被说了出来。 无论对方是人是鬼,他今晚势必都不能放对方离开了。 只是在他真正动手前,他想要问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在说什么荒唐话,我听都没听过。薛仁冷冷的驳斥道,他高明的没有直接承认,反而设了个套,引着对方主动解释。 呵呵。男人又笑了一声,一眼就看穿了薛仁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也没有揭穿,反而配合着给了个提示:焚天弓。 焚天弓?!薛仁心念电转,难不成这法器跟对方有什么联系?若是对方可以知晓焚天弓周身发生的一切,那他跟吕成业的所有不可见人的谋划,对对方都不是秘密。 男人并没有管薛仁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给完了提示后,就继续着自己的话题道:薛仁,你以为死无对证,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未免太过愚蠢了。 薛仁没有回答,但他闪动的眼神透露出了些许动摇。其实他一直不怎么安心,总担心师父会发现。 但他反复思索,却也想不到什么任何可以直接指向自己的铁证,面前这人即便将这真相放出去,他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污蔑,不足以扳倒他。所以片刻后,他的眼神重新坚定了起来。 男人见状,轻笑着反问道:没有证据又如何,你师父怀疑你需要证据吗? 男人佯装可惜道:你师父本来就偏心你师弟,现在好了,让他起了疑心,他肯定更加不可能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了。薛仁,你侍奉师父二十多年,到头来被师弟摘了果实,可怜啊...呵呵... 话到最后,男人忍不住的,再次笑了起来。而且句意明明是怜悯的意思,但在男人嘴里说出来,要多嘲讽就有多嘲讽。 薛仁拳头握的咔咔作响,男人这句话正中红心,准确的命中了他对曹子睿起杀意的缘由。 他此刻再次动了杀心,他要将这个人鬼不知的东西的嘴彻底堵上。 然而在他真正动手前,那仅仅在最开始时说了一句后就消失的嘶哑声音再次开口了:我可以帮你取得掌门之位。 这句话让薛仁一下顿住了。 他心动了。 若是对方真的能帮他取得掌门之位,那他也不介意跟对方合作,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再对曹子睿下手呢。 只是,帮忙,也得看看自身的本事够不够。 虽然对方表现的神神秘秘,但修为却非常之明了,只有筑基期,一个筑基的修士说要帮他取得凌霄剑宗的掌门之位? 不自量力。 所以薛仁鄙夷着问道:你?怕是不够格吧。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3)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男人身边突然开始弥散黑色的雾气。 薛仁见着这副诡异的景象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他看到黑雾源源不绝的从男人的衣袖和领口处钻出,仿佛有生命一般,张牙舞爪。 明明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但他光是见着这黑雾都有种莫名的胆寒感。 这阴森可怖的黑雾汇聚到了男人的身侧,慢慢的,成了个人的形状。 而那低笑声,也从男人身上转移到了这黑雾上。 薛仁这才发现那两道截然不同的嗓音并不是什么口技,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黑雾组成的人形越来越清晰,五官都被描摹的跟真人如出一辙。 薛仁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又合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惊骇欲绝,因为他看到了黑雾下露出的脸。 跟百年前,云端上,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模一样的脸。 我够不够资格?神从黑雾中走了出来,微笑着反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w= 第74章 客官,您盯着菜单大半天了, 选好了吗?若是没选好, 不如点一点我们家招牌的海鲜粥, 鲜美无比。店小二对着坐在窗边, 服饰有些破烂的修士建议道。 这位从大清早坐到现在,盯着菜单盯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们家的菜单到底哪一点迷住了他, 到现在都没个决定。 封烨瞥了店小二一眼, 他看得出店小二掩藏在客套微笑下的吐槽。封烨不由在心里回了一句,他还能被什么迷住, 当然是菜单上的价格迷住了他。 最便宜的一碗粥这里竟然要卖三块灵石,虽然用料听说也是什么蕴含灵气的食材,但卖那么贵,还是有点宰客的意味。 如果有钱的话, 封烨也不介意被宰一宰,反正难得有机会来北海市一趟。 问题是没钱。 也就是晚间住宿是由门派出钱, 包下的这座客栈,不然昨夜封烨甚至只能露宿街头了。 但是门派只包住不包吃,封烨本来想着自己好歹还有两块灵石, 虽然身家贫寒, 总不至于饿死。 不过, 这只是封烨看到这菜单前的想法。 并不如何丰富的早餐都能卖到这么贵,中饭和晚饭价格更是不用想了,他可能真的要饿死了。 当然, 也不至于饿死那么严重。炼气期虽然还没有辟谷,但几顿不吃也不会怎么样,何况封烨又不是个炼气期。 吃饭事小,面子是大。 在这里占了半天位置,一样菜不点,封烨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菜单上每一样东西他都付不起,所以捧着菜单许久,没个结果。 然而眼下,面对店小二的问题,他势必要给个结果了。 就在封烨准备厚着脸皮站起身说自己突然有事不吃了的时候,他突然瞄到了菜单右下角的一行小字,因为封烨刚刚一直用右手拿着菜单,手正好遮住了这个位置,所以一直没有看到。 封烨看到这行字不由眼睛一亮,上面写着:开水一块灵石一壶。 烧一烧就好的开水竟然还要收费,还收的是灵石,这家店黑的可谓看不着其他颜色了。 然而封烨却抓住了保全颜面的稻草,这菜单上终于有他买得起的东西了,他冲着店小二道:来一份这个。 就在店小二以为这磨叽的客人终于下好了决定,欣喜的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封烨指的字:一壶开水。 没了?店小二不敢置信道。 没了。封烨肯定的点了点头。 店小二:...... 本来见对方穿着破烂,还以为是什么人间的新时尚,毕竟人类的潮流总是说变就变,他们这些海里的精怪永远搞不懂。 现在才发觉,压根不是什么时尚,根本就是没钱。 砰一声,茶壶搁到了封烨面前的桌上。 您的开水。店小二保持着优秀的服务素养,微笑着将开水递给了封烨后,又微笑着退下了。 只是在心里如何吐槽这史无前例的穷鬼,那就不得而知了。 封烨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虽然不渴,但这壶开水花了他一半积蓄,他势必得喝完再走。 店的价格虽然黑,但菜品质量还是没得说的。说是开水,真的就是滚开的水,根本下不了嘴。 封烨只得对着茶杯吹了吹,一边等着水凉,一边有些无聊的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他在客栈的二楼大厅,楼下是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随着日头越来越高,歇息了一天的修士们再次兴致高昂的逛起了集市。 逛街的妙处就在于一个逛字,未必要买,但一定要转一转,看一看。 方阳和曹子睿就是如此,同属一派,他们昨夜也住在客栈里,早上天刚亮,方阳就跑去叫醒了曹子睿,早早的吃完饭就逛街去了。 不得不说,方阳新交了这个曹子睿这个朋友,封烨是由衷的感到开心。不然,这早早被方阳喊起来的人一定是他。 单纯的傻白甜依然没有意识到那块呼神令的猫腻,也全然不知自己贷款买了块废铁。 这为封烨的创作又争取了一点时间。其实编故事不难,只是封烨过不了心理上那关,毕竟他没有郝沉的厚脸皮。 若是让郝沉来处理封烨遇到的事,那都不叫事,骗骗傻白甜而已,张口就来,吃饭掏不出钱,说走就走。 说到郝沉,这条鱼自从昨天被螃蟹小队带走了,一直没有音讯,让封烨难得的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也不知道那群螃蟹发现了郝沉的真实身份没有...... 封烨正这么想着,楼下来往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说曹操曹操到,封烨刚念叨起郝沉,这条鱼就来了。 封烨并没有跟郝沉打招呼,但几乎在封烨注意到他的同时,郝沉也抬起了头。 视线相触,郝沉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脚步一转,拐进了客栈。 与在封烨视线中消失的身形一起,耳边响起了噔噔噔的上楼的声音。 封烨将脸转了个方向,从看着窗外转向看着楼梯口。 封烨道友,在吃早饭吗?刚刚来到了二楼的郝沉就迫不及待的冲着封烨打起了招呼。 说话的同时,径直向着封烨所在的靠窗的桌位走来。 然后,也不用邀请,自觉的就坐到了封烨正对面的位置上。 封烨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吹了吹茶杯中的开水,这才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得到了回复,郝沉立刻又问:封烨道友吃了什么? 这桌上干干净净,就剩一壶开水,看起来要么是已经吃完了要么是还没开始。郝沉其实并不太关心早饭,他从大殿里刚出来,蟹老板招待起来可谓是无微不至,给他准备的都是最名贵的菜色,他自然是吃饱喝足了的。 他也就是没话找话的问一问,人类最常用的打招呼方式就是你吃了吗?吃了什么?,他便随手拿来用一用,好在进入正题前做做铺垫。 面对郝沉的问题,封烨没有抬头,仍然盯着自己茶杯中的开水,见凉的差不多了,便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然后才抬起头,一脸认真的回道:吃了开水。 郝沉:...... 郝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才想起在自己吃饱喝足的同时,封烨还挣扎在温饱线上。 郝沉不由敲了下小扇子,既然已经查明了北海市隶属于北冥,那这一回其实就是封烨第一次到他的地盘来做客,他这个东道主招呼的委实的有点不周。 虽然封烨应该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他自己心知肚明,无论怎么样,还是应该招待一下的,所以郝沉立刻叫来了店小二,扫了一眼菜单后直接吩咐道:招牌菜全部来一份。 店小二直以为遇上了大客户,美滋滋的抱着菜单下去了。 而封烨面无表情的看着某只正洋洋得意的等着夸奖的鱼,他忍不住戳了郝沉一刀,提醒道:郝沉道友,你点那么多,有钱吗? 郝沉:...... 沉默。 其实他有,并且还很多很多,北海市都是他的,他怎么会没钱。 只是...之前他还身无分文,今天就一掷千金,他没有名正言顺的突然暴富的理由。 但是这难不倒郝沉,他沉默了片刻后,很快想到了理由:我跟店老板在楼下一见如故,他说与我投缘,所以在他家吃多少都免费。 封烨:......这家伙在楼下总共待了多久,几秒钟都不到,编的谎话还可以更敷衍一点吗? 然而敷衍归敷衍,郝沉的谎话竟然得到了店老板的配合。 得益于螃蟹一族的努力,尊主驾临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北海市,当然,只限于北冥本土的精怪内,人类完全不知情。 大小商铺都被嘱咐好了,并且看过了尊主的画像。所以在郝沉一进店门的时候,店老板就意识到了。 郝沉见封烨不信的神情太过明显,便叫了店老板上来为自己作证。 郝沉将自己对封烨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然后反问店老板:我说的对吧?语气透着股莫名的危险感,仿佛对方一否认他就要翻脸一样。 对的对的,我跟您一见如故。店老板十分懂眼色,忙不迭的点头道。 只是...他还是下意识的用了敬语。 封烨:...... 行吧。封烨扶了扶额头,没有拆穿这只鱼的表演。 上菜还需要一会儿,封烨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昨天被错抓是怎么应付的? 虽然知道肯定听不到实话,但听郝沉编故事也算个乐子。 郝沉用扇子一拍桌檐,他就等着封烨这么问! 早在来找封烨的时候他就预先编好了一段精彩又曲折的故事,故事的内容主要是自己昨天代替封烨被抓走后受了多大的委屈,又费了多少劲儿才得以脱身。 虽然他并没有受委屈,蟹老板尽心的就差把自己做成菜来招待他了。并且蟹老九本来的目标就是他,在封烨和海獭们闹纠纷时出现,纯属巧合。 但封烨又不知道,郝沉也不准备说,他准备用自己的假故事来骗取封烨的愧疚。 就像浮岛秘境里一样,郝沉事后想来,封烨在那一夜里任由自己抱着他睡了一夜,除了封烨本身的心软,还有一点愧疚的成分。 只要让封烨再次对自己升起一点愧疚,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点便宜。 郝沉那副眉飞色舞的神色好比茶馆里说评书的先生,别人拿着案板,他拿着折扇,敲起来倒也一样响。 正在他准备开始讲自己精心准备的故事的时候,话已然到了嘴边,突然噔噔瞪一声打断了他。 这是有人上楼的声音,走的还非常快非常响。 郝沉便准备等这声音停下来再说。 而封烨下意识的往楼梯口看了一眼,然后看到了表情有些严肃的方阳。 不用说,傻白甜一定是发现了真相,来找待在客栈的师兄问罪了。 在方阳真正上楼前,出于心虚,封烨的理智短暂的断线。 他突然冲郝沉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扇子呢? 干嘛?郝沉不明所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明明一直拿在手中的扇子。 封烨跟着郝沉的视线注意到了扇子,便不再跟郝沉废话,直接道:借我用用。 说完一把扯过郝沉拿着扇子的手腕,将展开的扇子举到自己脸前,掩耳盗铃似得遮掩住自己。 郝沉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向楼梯口望了一眼,望到方阳不同于往常的严肃脸,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封烨和傻白甜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郝沉反应极快。他不紧不慢的扇了两下小扇子,然后贴心的举起自己的袖袍,将封烨遮挡在后面。 虽然他的袖袍并不怎么宽大,加上扇子也总共遮住了封烨的一张脸,顾头不顾尾。方阳早从那身独一无二的破烂衣服上就认出来人了,他径直来到两人所在的桌子前,两手往桌上一撑,严肃的唤了一声:师兄。 封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继续遮脸,佯装认错人。 而郝沉也配合的非常默契,他一边用扇子加袖子挡住封烨的脸,一边向方阳询问道:这位小兄弟,怕不是认错人了,其实他有个哥哥,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方阳:......他严肃的神情因为郝沉这神奇的借口而破碎。 被挡在后面的封烨:...... 当一个人比你还不靠谱的时候,你就不得不重新靠谱起来。 所以封烨的理智重新回笼,他干咳一声,伸手按下了郝沉挡住自己的袖子和扇子。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封烨决定勇敢面对。某种意义上,昨天夜里,他跟郝沉做的事十分相似,都在编故事。 郝沉还没来得及讲他编好的故事,封烨先对着方阳讲了,他讲了长长一段,讲述两只海獭的凄惨身世,以及自己一时不忍,便帮他们卖起了假货。 听的方阳甚至忍不住抹了抹眼睛,他抽着鼻子对封烨道:师兄你做得对,换做是我,也会帮他们的,毕竟他们太可怜了,要照顾生病的二弟就算了,竟然还有恶毒的后母和继父不给他们饭吃。 两只海獭只有生病的二弟,并没有什么恶毒的后母和继父,后边的都属于封烨的艺术加工,为了佐证自己卖假货并不是不正义的行为,而仅仅是在帮扶弱小。 虽然这其间的逻辑压根经不起推敲。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阳信了。 甚至,在封烨表示这一千灵石自己以后会还给方阳的时候,方阳主动拒绝了:这就算我帮他们的,师兄,不用你还。 况且,我好歹也得了块牌子。方阳掏出了呼神令,叹了口气道。 说着这么说,但一千灵石买了块废铁,他还是有点心痛。 封烨想了想,拍拍方阳的肩膀,安慰道:往好处想,虽然这种没写名字的呼神令能够成功的几率极小极小,但万一你就成功了呢? 好像也有点道理...方阳被安慰到了。 听完了封烨讲的故事,并且推断出了大概的真相的郝沉突然插了一句嘴,他笑眯眯的补刀道:这种一次性的法器只能用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即便失败了,好歹你死前也祷告过了。 方阳:......这句话听起来更有道理! 三人讲了许久,郝沉点的菜陆陆续续的上齐了,方阳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了,但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4) 封烨招呼他一起吃点,他便搬了个板凳,加入了饭局。 在动筷子前,方阳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色,忍不住冒出了一个疑问:你们点那么多菜...很贵吧? 他是看过菜单的,负债一千的方阳十分节俭,虽然兜里还有几百块,但早上只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粥,压根没吃饱,这也是他饿的那么快的原因。 他兜里还有几百块,但废柴师兄和郝大哥两个人加起来...够的上这桌菜的零头吗? 想到此,他拿着筷子的手有些下不去,总有种自己在吃霸王餐,等会就要被店老板追着打的惊慌感。 方阳的神情太好懂了,封烨便将郝沉一见如故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郝沉听的连连点头,在封烨说完后还多嘴的加了一句:就像我与封烨道友一样,凌霄剑宗一面,一见如故。 郝沉一边说一边对封烨扬起一个微笑,封烨为自己倒了杯水,装作看不见。 两人都没有发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方阳发现了。 一见如故?凌霄剑宗?方阳一脸疑惑:你们不是早就认识的好朋友吗?在凌霄剑宗两人遇见的时候,郝大哥不是专程来访友的吗? 封烨:...... 郝沉:...... 完了,自己撒的谎自己忘了。 面对方阳疑惑的神情,一时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封烨心虚的拿起了茶杯,想要借着喝茶转移方阳的注意力。 而郝沉在沉吟了片刻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脑回路非常之神奇的解释:小别胜新婚。 虽然两人是旧友,但许久不见,再见面时就像新婚的新人一样,充满了新鲜感,仿佛初次见面似得,所以就一见如故。 封烨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第75章 咳咳...封烨喷完茶后,又咳了几声才平复下来。 而郝沉则心平气和的摇着扇子, 全然没有任何自己言语不当的羞耻感。 方阳虽然觉得这个解释的逻辑有点怪怪的, 但他一时间也挑不出毛病, 正好, 咕一声,肚子又叫了。 既然这桌饭不是霸王餐,方阳便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 而在方阳埋头吃饭的时候, 饭桌两端的两人, 则掀起了无声的战争。 封烨向郝沉飞了一个眼刀,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而郝沉回以微笑,用自己八风不动的脸皮将封烨的眼刀一个不落的全接住了。 封烨眯着眼,加大了攻势,郝沉仍然泰然自若的微笑, 完全没把这种程度的攻击放在眼里。 砰一声,方阳将干干净净的粥碗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这声音仿佛止战的号角,为封烨和郝沉两人的争斗画上了句号。 这场战争毫无意外的,以封烨的失败而告终。 郝沉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施施然的站起了身, 一边离席一边冲着封烨询问道:昨日也没有陪封烨道友好好逛逛衣服, 不如我们再去看看? 封烨瞥了郝沉一眼,心想这条鱼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左右他也没什么要紧事, 自己去逛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便点点头同意了。 而方阳则跟两人道别了一声:曹子睿还在店里等我,我说了半个时辰后回去找他的,我先走了。 封烨跟方阳挥了挥手,再次兵分两路。 封烨本来以为郝沉用买衣服做借口,又是想打什么小算盘,但出乎意料的是,郝沉什么也没干,真的就只是单纯带着封烨来到了北海市上最大的一家成衣店里。 虽然是成衣店,但店里卖的依然不是普通的衣服,全都是真材实料的法器,最便宜的也得上千。 封烨环顾一圈,被店里标价牌上刺目的一串零给深深的伤害了。 虽然刚刚的早饭是由郝沉刷脸付的,但在郝沉来刷脸前,封烨已经付出一半积蓄,买了壶开水,因此,他此刻的兜里,只剩一块灵石。 要是标价牌上的零能自动省略,只看最前面的一,那他倒是能买得起。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然而郝沉毫无对自身明面上经济状况的自觉,身无分文的,不光带着封烨来了,还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刚进店门,就直接把老板叫了出来。 郝沉对着老板指点江山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好货,赶紧介绍一下。 老板点头哈腰的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对着郝沉赔笑道:尊...敬的顾客... 在郝沉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中,老板反应极快的改了口,硬生生的把尊主这个称呼改成了尊敬的顾客。 看来这条鱼的身份在北海市上已经人尽皆知了,所以才这么底气十足。封烨已然看破了郝沉的把戏,但他什么都不说,就静静看着郝沉表演。 郝沉对店主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店主舒了口气,深感自己逃过一劫,他也听说了多嘴的蟹十八的凄惨下场,听说已经被做成了清蒸大闸蟹。 店主缓了下才继续道:我店里用的全是上好的料子,市面上寻常的法袍,虽然防御力也算不俗,但光把材料堆在了防御力上,完全不顾衣料的舒适程度。 衣服嘛,总归还是用来穿的,防御力重要,但舒适程度同样重要,您瞅瞅我这里的面料。店主随手扯了块挂着展示的衣服道:全都是鲛人所织的鲛绡,又轻又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穿的舒服的同时,防御力也是上乘,绝对是物超所值的佳品。 封烨道友,感觉这衣服怎么样?听完了店主的介绍,郝沉并没有发表感想,只回归头对着封烨问道。 封烨进入店铺后一直不远不近的站在郝沉身后,为郝沉留下了足够的舞台,这时见郝沉呼唤自己,才配合的上前一步。 反正也没有剧本,所以封烨就照着自己的感觉来。他摸了摸老板说的所谓鲛绡,真情实感的评价了一句:手感不错。 确实很不错,鲛绡的轻薄,甚至比蚕丝还胜之几分,而且因为其入水不濡,如火不热的特性,无论是在海里还是陆地来往都非常方便。 只是一分钱一分货,手感不错,价格也非常不错。 封烨瞥了一眼价格,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既然都是鲛绡做的衣服,为什么价格差的那么大? 贵的到几万,便宜却才几千。价格用天差地别来形容毫不夸张。 店主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小心的打量了封烨一眼,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实力还不太行的样子,脸蛋更是不能看。 但就是这么个各方各面都很平庸的人,尊主竟然屈尊降驾的掩藏身份陪在他身边,还专程带他来买衣服,此人和尊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店主脑内的小剧场翻滚,一时想不到答案,但无论如何,尊主带来的人,他也得罪不起。 所以很快他就给了回答:客官有所不知,虽然同为鲛绡,但鲛绡也分为不同的层次,几十年的鲛人织的鲛绡不过几百灵石一匹,所以做出来的成衣也贵不到哪去。 而几百年的鲛人,织的鲛绡就得几千灵石一匹。总之,修为越深的鲛人织出来的鲛绡就越好,价格也就越贵。小店最贵的鲛绡是九百年修为的鲛人所织,一万灵石一匹,这一件就是。 店主特意将店里最贵的衣服从展示柜上拿了下来,然后在郝沉的眼神示意下,交到了封烨手上。 封烨感觉了一下手中的触感,再对比一下先前摸的那件,确实大有不同,看来店主所言不虚,摸完了,他又将衣服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店主。 店主见状,还以为封烨是嫌弃他的料子不够好,毕竟是尊主带着的人,说不定眼界很高。 店主连忙道:小店虽然门店不大,但九百年的鲛绡,即便是在天界北冥,也已经是在外流传的最上等的料子。至于千年以上的,外面是买不到的,只有... 店主说到这不由望了郝沉一眼,郝沉回以饱含威胁的微笑。 店主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道:只有我们北冥的尊主才有,千年以上的鲛绡产量极少,一产出都是特供给尊主,外界很少有流出,堪称是有价无市。而千年鲛绡做出来的衣服,也堪比人间的天阶法器了。所以一般情况下,这九百年的鲛绡就已经是市面上能见的最好的了。 封烨听出了店主的言下之意,便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嫌弃你的料子不好。 那客官若是不嫌弃,要不要试穿一下?店主十分热情。 封烨摆摆手拒绝了,原因很简单,穿了又买不起,他跟郝沉不同,他很自觉,对自己的贫困程度有着很明确的认知。 封烨道友,不如试穿一下?郝沉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虽然不是顶好的料子,但总比你身上这套强。 虽然破破烂烂的可以看到一点线条清晰的肌肉,倒不觉得邋遢,反倒有点性感,但问题是,这春光不光他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所以还是遮一遮的好。 后半句郝沉机智的没有说。 封烨看了一眼正捧着衣服热情的看着自己的店主和郝沉,他冲店主礼貌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的,扯过了郝沉的手腕,将郝沉带到店门口。 他完全没注意店主见到他这么自然的就握住了郝沉的手腕时那副惊骇欲绝的神情,只专心的跟郝沉说着悄悄话:郝沉道友,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有多少钱? 这条鱼总是这样没有自觉,完全不记得自己身无分文的人设,还需要封烨来提醒。 这个啊...郝沉眼珠一转,瞎话已然到了嘴边。 然而封烨抢先了一步:你跟店主一见如故,他又要给你免单? 郝沉一噎,封烨把他的理由抢了。 但是这不要紧,封烨堵了一条路,他还能再找一条,毕竟他是海陆两栖。 郝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摇着小扇子道:非也非也,只是我特别擅长打折。 在封烨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郝沉施施然的走回了店主面前。 他指着店主手里的那件店里最贵的衣服问道:这个多少钱? 店主虽然还沉浸在尊主竟然被别人牵了手的震惊中,但见郝沉发问,也立刻回过了神:这件...五万灵石。 哦。郝沉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一块灵石卖不卖? 店主愣了一下,随即对上了郝沉的眼神,立刻点头如捣蒜道:卖! 郝沉这才转过身,对着旁观了这一幕的封烨露出一个微笑,一副我就说我很会打折吧的神情。 封烨:...... 服了。 然而郝沉虽然将这件衣服打成了粉碎性骨折,但却也没有就这么买下的意思,他对着封烨讨赏道:我帮封烨道友打了个那么大的折,封烨道友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二? 来了来了,大尾巴狼终于露出了他的狼尾巴。封烨心想。 他就知道郝沉那么热情的替他买衣服一定别有居心,这背后指不定挖了个什么坑。所以不等郝沉将他想要的谢礼说出来,封烨就抢着拒绝道:不必了,我也不是很想要。 郝沉:...... 他将自己嘴边的过分要求咽了下去,退而求其次道:其实我要的谢礼也不多...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封烨越是警惕:不,真的不用了。 郝沉还想再说,然后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喊声,突兀的打断了对话。 尊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成衣店门口的蟹老九在接到郝沉的眼刀的同一刻,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话锋一转,不会拐弯的螃蟹硬生生拐了个弯:尊、尊蟹老板的命令,昨天那件案子还没审清楚,要您回去再接受一下调查。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郝沉有种自己计划被打断的不悦,语气也就格外不善。 他跟心上人逛街逛的好好的,突然被下属叫回去工作,不生气才怪。 这个...蟹老九紧张的吐了吐泡泡,人多眼杂,他不方便说的太明显,只能隐晦道:总之很重要,您一定要回去。 郝沉眉头一皱,他一向不太管事,除了事关北冥安危的事会出面外,其余大小杂事全部由手下掌管,什么事重要到一定要他回去? 北冥好端端的,天界近来也没听说有什么纷争,能出什么事?他有点怀疑是这群螃蟹在小题大做,但谨慎为上,郝沉还是决定跟着蟹老九回去一趟。 郝沉冲封烨歉意的笑了笑:我有点事跟他去处理一下,封烨道友继续逛逛,回头我再来找你。 自蟹老九出现后,封烨的视线就停留在蟹老九身上,此刻见郝沉对自己说话,便点了点头。 郝沉跟着蟹老九离开了,等走出了店门,确认封烨看不到后,郝沉威胁的瞪了蟹老九一眼:你们最好是真的有事。 蟹老九的钳子都被吓的抖了抖,连声肯定道:绝对是真的。 郝沉这才收回目光,但他仍有些半信半疑,到底是什么事? 要是最后发现是这群螃蟹们在小题大做,他就做一道海鲜大杂烩。 一鱼一蟹脚步不停的回到了北海市正中央的大殿里,蟹老板一直在殿中候着,他身旁还跟着另一只螃蟹,此刻见郝沉回来,一起迎了上来。 这群螃蟹们长得都大差不差,而且沾亲带故,郝沉压根分不出来,他也没注意蟹老板旁边的小跟班是谁,直入主题道:找我什么事? 蟹老板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用钳子推了推自己身旁那只螃蟹:十八,赶快跟尊主汇报。 好的,堂哥。蟹十八回复道。 等等,十八?在蟹十八开始汇报前,郝沉突然打断了他,他念叨着这个名字:蟹十八? 郝沉的眼睛眯了眯,终于意识到了这只螃蟹是谁,以及旁边竟然敢违抗他命令的蟹老板,他冷哼了一声,语气危险道:我记得我昨天应该跟你说过,把这只多嘴的螃蟹清蒸掉? 这个...蟹老板心虚的解释了一句:尊主,我确实是想按您的吩咐做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但是也幸亏没来得及动手,十八昨夜跑到海滩边闲逛的时候意外撞见了一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郝沉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人间有什么样的人物在他面前算的上大? 尊主请看。蟹十八连忙用钳子献上了一颗珍珠。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5) 这珍珠是他随身带的,有记录影像的功能,正好,被他用来记录了昨晚撞见的那件事。 郝沉接过了珍珠,他将珍珠握于掌心,随意的输入了一点灵力,然后漫不经心的看着出现在半空中的影像。 第一个出现的人他碰巧认识,凌霄剑宗的薛仁。 这难道就是螃蟹们所说的大人物?郝沉的眼神陡然森冷了下来。 蟹老板急忙辩解道:尊主请往下看。 郝沉便暂缓发火,等着看完后再找这群螃蟹算账。 画面上很快出现了第二个人,一个罩着黑袍带着面具的男人。 蟹十八正是因为发现这男人的到来才开始记录影像,因为他敏锐的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想着记录一下,好回头来提醒堂哥注意北海市的安全,却万万没想到后面逮到一条大鱼。 不,并不是鱼,而是...... 郝沉无聊的看着影像,因为蟹十八待的有些远,海浪声又太吵,压根听不到薛仁跟黑袍人的对话。 装神弄鬼。郝沉看着那遮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不屑的想。 像他,坦坦荡荡,即便偷偷下界,也用着自己的原貌,哪像这个黑袍人一样,藏头露尾。 然而郝沉的不屑,在看到影像上那从黑袍人身上冒出来的黑雾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神色终于认真了起来,他一直随意摇着的扇子也不再摇了,只屏息静气的等着黑雾最终成型。 然后,看着那从黑雾中走出的男人,那张一如玉简中记录的那样,俊美无铸的面容。 只是这张脸不再像百年前出现在云端时那样冰冷,那样无情,男人对着薛仁,也对着此刻影像外的郝沉,露出一个莫名的透着股邪气的笑容。 哗啦,浪涛声卷起。 男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但郝沉听不到。 他的心思也并不在男人的话上,他只盯着那张脸,喃喃的唤出对方的名号:战神...应龙。 第76章 应龙怎么会到北海市来?郝沉一边走一边想。 他走到了殿门口,眼见着没路了, 便脚步一转, 开始往回走。 而且应龙为什么会找上薛仁?一个人类?他们在密谋什么?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殿尾, 前方只有厚实的墙壁, 郝沉便再次转换方向。 难道是建木?薛仁是凌霄剑宗的人,而建木一事最开始的起源就源自凌霄剑宗百年前的那位掌门,也许建木的线索还要在凌霄剑宗里找。 因此, 应龙找上了薛仁, 倒也说得通。 不,等等。郝沉又拐了个方向, 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前两个问题也许根本就是一个问题,应龙就是为了薛仁来的北海市,他想借着薛仁的手做些什么, 而那件事,九成九跟建木有关。 有点乱, 郝沉用扇柄敲了下额头,建木虽然至今连根枝叶都没瞧见,但无形中, 这本该早已烧成灰烬的通天之木似乎再次活了起来。 仿佛死而复生的鬼魅, 树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生长, 所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牵扯其中的人来头也越来越大。 一团乱麻,那就从源头开始理。 源头自然是百年前那桩凌霄旧梦, 那个名为凌云的人类,试图种植建木,登上天界,而到头来,非但没有成功,还为人间招来了滔天大祸。 应龙斩建木于东海,这也是应龙在建木一事里第一次现身。 不知道应龙斩建木的缘由到底是什么,是否真如人们普遍所认为的那样,这位冷酷又高傲的神不允许人类妄登天界,至于挥剑斩建木所导致的伤亡,他毫不在乎,人命不过蝼蚁,神又怎么会在意。 亦或是,应龙有什么其他原因,不得不斩建木? 不得而知。 答案大概只有去质问应龙本人才能知晓,只是可惜,没人敢去。 人们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敢去向那位害死他们亲朋师友的凶手质问个清楚,反而将罪责一股脑推给了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同伴,也就是凌云。 种植建木虽然是凌云一人所为,但最后借着建木登天,可是所有人一道的决定,并且还争先恐后的,但灾祸后这群人就只字不提了,只怪罪于凌云种的建木引来了应龙,并且因为害怕应龙再次追究,还将凌云定性为千古罪人。 若是凌云在大火中没有死去,这群人为了平息应龙的怒火,八成也会将这罪人给献祭了。 这推测并不离谱,反而有很大概率是真的会发生的,郝沉活了那么久,可不是只磨练出了一副厚脸皮的。人间的黑暗和污秽,他见的多了,也因此,大部分时候,他宁愿独善其身,也不想去多管闲事。 他护好他的北冥就好了,外界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但本该事不关己的他偏偏卷进了建木这件事里,而他卷进来的原因,其实是个无可预料的巧合。 那窃贼前来他北冥盗水,不用说,也是为了建木。那窃贼行事其实很小心,潜入北冥腹地都没被发觉,倒霉就倒霉在他一个陆生的人类不太了解海里物种的特性,将那只帮他盗水的章鱼精的手足几乎都给砍断了,那章鱼精却还没死。 非但没死,还被章鱼精给逃跑了,来到了龟丞相面前告状。进而引发了北冥大张旗鼓的搜捕,因此将睡的正香的郝沉给吵醒了。 而郝沉决定亲自下界追捕窃贼,更是巧合中的巧合,完全就是他的一时兴起,谁都预料不到。 所以,在目前卷入建木一事的三方势力中,他所代表的北冥其实是意外卷入的。 但另外两方,就不是意外了。 应龙这一边的,有那黑袍人。那黑袍人带着面具,但蟹老板他们已经将事情向龟丞相禀告了,等着那只章鱼精来认人,看看那窃贼和黑袍人的身形像不像。 如果像,他们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那么来他北冥盗水也必然是应龙所指使的,但是...为什么? 阳光雨露土壤这三样是让建木发芽生长的关键,但应龙的目的应该很明确的是毁掉建木才对,明明百年前斩断建木的就是他,他现在即便在追寻建木,目的也仍然应该是彻底毁掉建木才对,为什么要盗取滋养建木生长的水? 这个问题暂且想不通,而且也并不能确定盗水的窃贼和应龙旁边的黑袍人是同一个,便暂时放到一边,等着龟丞相他们认完人再说。 而卷入建木一事的最后一方,只有一个人,封烨。 在建木化为灰烬后的百年,一切已然尘封入土。人们不再谈论这件事,因为它已经久远的快要变为一段历史,百年对于郝沉很短,一觉而已,但对于人类,半生,甚至一辈子,或许就这么过去了。 但这桩入土的往事偏偏被人掘了起来,不知为何的,应龙和封烨两方再次追寻起了建木,也许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其他人没有察觉到的风声,彼此都在暗地里调查建木的踪迹。 如果应龙是为了彻底毁掉建木,那封烨追寻建木是为了什么?他又是什么人?他是否知道建木之事背后竟然牵扯到了应龙? 大概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追寻建木最后会杠上应龙,大概不会再继续下去。毕竟应龙的威名,在天界也算远近闻名,胆敢直面他的神明,总共就那几个,封烨还都不是。 说起来,他有必要去提醒一下封烨,让封烨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现在应龙大概还不知道有其他人来追寻建木,否则依应龙凶厉的性格,哪能容得别人觊觎他盯上的东西? 此事得赶快,毕竟应龙已经在北海市上现身了,现在说不定也还在,封烨却还一无所知,他现在就得去提醒他。 郝沉这么想着,脚步又一次拐了个弯。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在大殿里踱步,像颗陀螺一样的转圈,从东边转到西边,又从西边转到东边,一刻不带停的。 而他转圈圈的同时,他的三个螃蟹手下自然也不敢闲着,他们虽然没有在思考,但也紧跟尊主的步伐,排成排的跟在郝沉后边溜达。 然而郝沉拐弯拐的毫无规律,完全是他心里冒出一个问题他的脚步就变换一下,螃蟹们本来就不太擅长转弯,跟着郝沉转了半天,终于被转晕了。 在郝沉最后这次拐弯时,他身后的螃蟹们发生了连环车祸,从最后的蟹十八开始。 哎呦! 哎呦! 哎呦! 连着三声,高低起伏。 螃蟹们一个撞了一个,集体翻车。 郝沉回头看着摔的四仰八叉的螃蟹们,不由不满的腹诽了一句,他的手下怎么这么不靠谱。 然而手下靠不靠谱,大部分时候是取决于领头的,郝沉毫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自觉。 不过被这群螃蟹们一打搅,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是该去提醒封烨,但不能那么直白的提醒。 毕竟他还披着马甲,他不该知道应龙现身于北海市。 他得换个隐晦点的方法,郝沉很快想出了主意,正准备开口吩咐的时候,互帮互助的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的螃蟹们率先开口了。 由蟹老板带头,冲着郝沉讨功道:尊主,十八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该...论功行赏? 三只螃蟹一起吐着泡泡,期待的看着郝沉。 然而郝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群螃蟹不提他还没想起来这件事。 他微笑着道:此为大功,赏赐是自然,只是...他话锋一转,看着蟹十八:你呆在应龙那么近的位置,他为什么没有发现你? 这个...蟹十八紧张的吐着泡泡,不由望了堂哥一眼。 蟹老板同样很紧张,跟蟹十八用眼神交流,想要商量着编个借口。 可惜郝沉已经看穿了他们,他笑眯眯道:我听说你们螃蟹一族有三件宝贝,其中一件好像是什么隐息螺,可以隔绝一切探查手段,即便是我也无法发觉藏身其中的人。 该不会,你压根没想执行我的命令,把隐息螺给了你堂弟,让蟹十八带着隐息螺跑路了,然后随便编个尸沉大海的理由来糊弄我,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应龙,这才回来请功的吧?郝沉虽然还在微笑,但语气越来越危险。 三只螃蟹汗如雨下,虽然他们并没有汗腺,但用这个成语来形容毫不夸张。 因为全部被尊主说中了! 尊主不愧是尊主,虽然大部分时候他看起来很不靠谱,指鳖为龟的事都做得出来,但尊主一但认真起来,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到底是统御一方的大神,又怎么会是个草包呢。 要是平常,郝沉也就随着螃蟹们糊弄过去了,他安逸太久了,也懒得费心神思考太多,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闲着就调戏调戏美人,过的多快活。 但应龙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懒散状态,动物大多都有自己的领地意识,弱小的生物在领地里进出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但若是与自己旗鼓相当的掠食者,即便还未进入领地,单单是在界线附近徘徊,都会挑动领地主人的神经。 应龙就是那跟他旗鼓相当的掠食者,而且对方可并不只是在界线附近徘徊,他已然踏入了北冥的领地。 而且未曾跟他这北冥之主支会分毫,光凭这一点,已经有理由开战了。 只是郝沉并不想开战,他倒不是畏战主和,只是跟应龙开战,死伤难以预料,而且应龙可毫无牵挂,若是肆无忌惮的在他北冥海域里大打出手,即便最后他赢了,但生灵绝迹的北冥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应龙目前也并没有开战的意思,若非看到这段影像,郝沉压根没有发觉应龙在北海市上出现过,说明对方也很小心的掩藏着自己,追寻建木也仅仅是暗中行事,只是意外被自己发觉了。 他只要装作没看见就可以避免一场争端,毕竟从头到尾,北冥也好,他也好,都仅仅是意外牵扯进的此事,现在抽身,为时不晚。 当然,抽身前,他得带着封烨,虽然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实质性进展,但郝沉心底已经将封烨算成了半个北冥的人。 所以郝沉见那三只螃蟹瑟瑟发抖了半天,正准备嚎啕大哭的对着他坦白谢罪的时候,他及时的伸手制止了,他没有再追究,只道:这件事就算了,现在,你们帮我去办一件事。 一直跟我待在一起的那个人你们认不认识?郝沉对着三只螃蟹询问道。 蟹十八和蟹老九都见过封烨,所以一起点了点头。 去找到他,然后...郝沉低声吩咐了一通。 三只螃蟹听完了吩咐后,领命离去。 而郝沉站在原地,看着三只螃蟹离开的身影,神色还是有些化不开的凝重。 虽然按理来说,他及时抽身,那么建木一事再与他无关。他也派了手下们去拐弯抹角的警告一下封烨,但... 他告诉是一回事,封烨听不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封烨不听,仍然追寻下去,最后势必会撞上同样在追查建木的应龙。 到时候...他要不要出手呢? 或者说,要不要为了封烨,去对上那只他并不想对上的应龙呢? 郝沉一时想不出答案,若他没有北冥这个担子,跟应龙一样,无牵无挂的,那他自然也是恣意而为,封烨既然是他看中的人,那对上应龙又如何,战神厉害,他也不是好惹的,不真正打一架,谁知道谁高谁低。 但他偏偏肩膀上扛着这么个卸不下来的责任,那他行事就不能那样冲动,那样无所顾忌。 唉。想到最后,郝沉也只是长叹了一声,深感自己陷进了一个□□烦里。 也许,一个月前,他就不该醒。 第77章 郝沉和蟹老九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封烨便收回了视线。 蟹老九这么着急的找上郝沉, 八成是北冥出了什么事吧。封烨心想, 不过也没听说天界最近有什么纷争, 那么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这, 封烨便放下了抱起的手臂,郝沉都走了,他也准备离开这儿, 然后去外边随便逛逛。 然而他半只脚刚刚踏出店门, 店主就叫住了他,封烨疑惑的回过头, 就见店主搓着手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客官...店主小心翼翼:这个...您和刚刚的...是什么关系? 他话说的不清不楚,但封烨还是秒懂,他本想老实回答,说是相识不久的朋友, 但话到嘴边,他突然一顿。 郝沉平常明着暗着的占了他那么多便宜, 有来有往,他要是只给不取,岂不是亏大了。 眼下就有个把便宜占回来的机会, 所以... 他啊...封烨煞有介事的做出一副思考的神情, 然后纠结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性。 店主见状, 连忙道:这个我擅长,你告诉我,我来帮你们定性。 封烨点头同意后, 店主便紧接着问道: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一般人之间不会做的事?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6) 他左思右想,尊主亲自带着人来买衣服,虽然这个人样貌实力各方面都很平庸,但实在想不到除了心上人以外的另一种猜测。 毕竟那可是尊主诶,有时候懒到游都不肯游,就顺着水流玩漂流的尊主诶。竟然不嫌麻烦,亲自带着一个人类来逛街买衣服。 而且刚才两人不经意间的亲昵举动,这个人类竟然这么随意的就抓住了尊主的手腕,谁不知道尊主其实有轻微洁癖,龟毛又臭美,眼下竟然容许一个人类随意的碰触他。 用天方夜谭来形容毫不夸张,店主刚刚看到那一幕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并不是幻觉,尊主非但任由这个人类牵住了他的手腕,还十分亲密的说了阵悄悄话。 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但种种不正常的举动,都进一步的指向了店主心中的那个猜想,他只需要一些其他细节来继续论证。 然而封烨给的回答是,摇了摇头。 店主不死心的提示道:比如亲吻? 摇头。 拥抱? 继续摇头。 那...亲亲抱抱后边一般是举高高,但店主一想尊主那个体型,觉得不太切实际,便将最后的问题换了一个:牵手呢?你们总不至于连手都没牵过吧? 这回封烨点了点头,真的没牵过。握手腕并不算牵手,牵手怎么也得是五指相扣那种的。 到底是尊主的进展太慢还是他想太多了?店主有些失望。 不过...店主正失望的时候,封烨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们睡过。 店主因为失望而低下的头咻的就抬了起来,而且眼睛闪闪发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封烨仿佛没看见似的,摸着下巴做出一副回忆的神色,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往店主心里扔惊雷:睡过两次,一次在屋里,一次在野外。 凌霄剑宗一次,浮岛秘境里又是一次,睡在一起也叫睡过,他并没有骗人。封烨心安理得的想。 而店主心里想的是:竟然那么狂野?! 嘿嘿。店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雄性都懂的笑声,急不可待的追问道:感觉如何? 封烨想了想,评价道:他还挺安静的。睡着后除了跟只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以外,郝沉倒是没什么其他坏毛病,不打呼噜也不磨牙。 但是这个评价落到店主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安静?安静是个什么评价?尊主在床上的时候很安静?不应该是大展雄风的时候吗? 难不成...店主的神情突然有些崩碎,难不成...他想反了?尊主才是下面的...? 店主被自己心中的可怕猜想给震撼到了,张着嘴巴久久没有出声。 而封烨打量着店主这副神情,有些莫名,虽然他确实是在故意误导,但总感觉,店主想的比他误导的要多的多。 他只是想误导店主,他和郝沉的关系非同一般而已,店主震惊的眼看着都要石化了。 封烨忍不住伸出五指在店主眼前晃了晃,石头人店主终于回过神来。 只是,这回回过神,他对于封烨的态度又起了变化。虽然一开始也是满面笑容,但眼下,已经近乎谄媚了。 这位...店主有些犹豫,到底该怎么称呼,睡都睡过了,应该是尊主夫人,但似乎尊主才应该是尊主夫人,那么尊主夫人应该是什么呢... 他深感自己陷进了一个哲学难题,便干脆回到原点,还是遵循一开始的称呼:客官,您难得驾临小店一趟,怎么也不能让您空手而归,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将这件衣服收下吧。 说着,店主将那件价值五万灵石的九百年鲛绡做的衣服塞到了封烨手里,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尊主带人来逛成衣店,当然不是只是逛而已,一定是想买衣服送人。 只是尊主有事突然走了,他这个做下属的,自然应当察言观色,帮助尊主完成未完成的事,这样也好在尊主面前露个脸,以及...给未来的,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称为尊主夫人的尊主夫人卖个好。 一切都按着封烨心里预演的方向发展,虽然店主想的有点多,但总归结局还是一样的。 封烨嘴角情不自禁勾了勾,只是,在空手套白狼前,他装模作样的跟店主推辞了几轮。 店主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深谙这其中的道道,跟封烨打了会儿太极,衣服最终还是到了封烨手里。 只是,封烨在收下衣服前,斟酌着道:萍水相逢,我不能白收你的衣服。 店主张嘴就想再劝,封烨就紧接着道:这样吧,就按他刚刚谈好的价格,算我买的。 说着,就从兜里掏出自己最后的一半积蓄,将一块灵石放到了店主手里。 片刻后,封烨穿着崭新的衣裳,走出了店门,而店主捧着一块灵石,满面笑容的欢送贵客离开。 封烨抖了抖衣袖,又感觉了一下这衣料轻柔的触感,感觉这一块灵石花的实在是值,他赚大了。 而店主心里想的是,用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在未来的尊主夫人面前卖了个好,他赚大了。 总之,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封烨离开店铺后,只感觉换上新衣服,路边摊贩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像他之前穿的那身,大部分摊贩招呼都懒得招呼,但现在,穿着五万块灵石,摊贩们看他就像在看待宰的肥羊,可着劲吆喝,就期盼封烨到他们的摊位上看一看。 只是很可惜,肥羊是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肥羊,他除了这一身衣服,现在是真的两袖清风了。 所以封烨目不斜视,对摊贩的吆喝声不为所动,就笔直的往前走。 客官,请留步。 右手边传来招呼声,封烨不闻不问,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客官,请留步! 这声音特意加大了音量,然而封烨停都不停,眼看着就要走出店铺范围了。 这声音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从店里跑了出来,拦在封烨面前,急切道:客官,请留步! 封烨终于留步了,他打量着这个拦路人,一只...戴着假胡子的螃蟹? 封烨:......他一脸黑线的看着螃蟹嘴边那明显是粘上去的假胡子。 假胡子螃蟹见封烨终于停下了,便又恢复了开始时那种不紧不慢,高深莫测的音调,他用钳子捋了捋胡须,掐着另一只钳子道:我看你与我有缘,要不要来小店算上一卦? 封烨十分直白:我没钱。 这摆明了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胡子都是粘上去的。说着,封烨就想越过螃蟹,离开这里。 然而螃蟹紧接着一句话让封烨本来往前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 不要钱!进店还免费送礼品!螃蟹拦着封烨道。 于是封烨就跟着螃蟹进了这家小店。 店铺内空间并不大,四四方方的小门店,跟其他门店的装修风格也大差不差,唯一值得注意的是... 封烨盯着门边那颗拳头大的珍珠看了看,这珍珠特意用了个架子摆着,店里那么多地方不摆,偏偏摆在了门口,一个可以纵观整个店铺的地方。 客官,请这边坐。螃蟹为封烨拉开了椅子。 封烨便收回了盯着珍珠的视线,冲螃蟹道谢了一声,在店铺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了。 椅子的方向正对着门口,面前是一张小圆桌,圆桌对面是站着的螃蟹,螃蟹的身形坐不了椅子,他便站在了地上 封烨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将手放在圆桌上,冲着螃蟹开门见山道:你要给我算什么? 他跟着螃蟹进店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免费礼品,只是这螃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钱都不要,反而还要送礼,那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台子都搭好了,他这个观众要是不入场,对方表演的岂不是很寂寞。 所以封烨跟了进来,想看看这假胡子螃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封烨问话时,带着淡淡的戏谑,明显不信什么算卦不算卦。 假胡子螃蟹见状,有意来个敲山震虎,开口就道:客官来自很远的地方吧? 封烨一听就笑了,这句话放到每个来北海市的人身上都说得通,谁不是从内陆坐着飞行法器,飞行了许久才到的这里? 这种怎么都说得通,模棱两可的话向来是这些江湖骗子的招牌开场白,先把你唬住,然后一步步给你下套,让你深信不疑,进而骗取钱财。 然而,螃蟹说完后,见封烨在笑,又不紧不慢的举起钳子往上指了指,补充道:我说的是那里。 虽然抬头就是天花板,但封烨可不像方阳那么傻,他当然知道螃蟹指的是哪里。 天界。 螃蟹没有明着说出来,封烨也没有承认,但他也收起了笑容,微微前倾了下身体,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你还算出什么了?封烨追问道。 客官此行前来,是在追寻着什么东西吧?螃蟹又开始捋他的假胡子:一件本该早就被毁灭的东西。 这回,封烨点了点头,肯定道:不错。 客官想不想算一下你此行的凶吉?螃蟹对着封烨道。 封烨盯着螃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然后应允道:好啊,算算也好。说话间,他重新放松了坐姿,随意的倚在椅背上。 当啷一声,螃蟹从钳子上扔下三枚铜钱,冲着封烨解释道:这三枚是五帝钱,最适宜占卜,我为你掷六次铜钱,得出六次爻卦,最后六卦合一,才能确定最后的凶吉。 这是第一卦。螃蟹指着桌上已经落下定好正反的铜钱道:初爻,少阴。 螃蟹说着,用钳子在桌子上划拉了一下,写下第一个卦象。 封烨仍然倚在椅背上,眼睛虽然在看螃蟹摇卦,却透着股漫不经心。 又是当啷一声,螃蟹记录下了第二卦:二爻,少阳。 三爻,变爻。 四爻,少阴。 封烨的目光随着螃蟹再一次举起的钳子而上移,又随着被掷下的铜钱下落,修长的双腿叠在了一起,为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五爻,少阴。六卦已出五卦,螃蟹没有急着摇最后一卦,反而就这已经摇出的五卦点评了一番:这有点像是泽水困,大凶之卦。客官此行,前景不太好啊。 哦?封烨挑了下眉,配合的问道:那依你说,若真是泽水困,我该怎么做才能化解? 这个...螃蟹装模作样的掐算了一下: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卦象已经预示的很明显了,若客官执意继续追寻下去,将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是性命。 至于解卦之法,其实也很简单,泽水困之相仅仅是出现在客官所追寻的这件事上,只要客官肯退一步,放弃追寻,那么凶卦自然而然的就化解了。螃蟹小心的问道:客官,你的决定呢? 封烨见螃蟹那副明显到就差写在脸上的期待着自己点头的神情,忍不住又笑了下。 封烨故意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思考了一阵后才道:六爻未成,卦象也还未定,现在说还是有些早了。 也是,那我就摇一下这最后一卦。螃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留给封烨的,只有泽水困这一个卦象,也只能是这么个大凶之卦。毕竟...这个局就是为封烨做的。 螃蟹一边想着,一边将铜钱像前几次一样扔了下去。 铜钱坠落,在空中翻滚,螃蟹的眼睛盯着三枚铜钱坠落的轨迹,准备等着最后一卦成的时候再问封烨一遍。 然而未等三枚铜钱真正落到桌面,还在半空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将这三枚铜钱接住了。 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三枚不知正反的铜钱,对着螃蟹笑着道:怎么也是为我算卦,这最后一卦,不如由我自己来摇? 他虽然是商量的意思,但语气却透着股不容拒绝。 螃蟹也没机会拒绝,封烨说完后,就将自己上举的拳头翻转了一下,直接五指张开,将三枚铜钱拍到了圆桌上。 封烨将手移开后,螃蟹连忙看向桌面,然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的三枚铜钱,此刻散落在桌面上,四分五裂,彼此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压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卦象。 而封烨给螃蟹留足了发呆的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抱歉:不好意思,我好像力气用的大了点。 螃蟹:......分明就是故意的。 螃蟹用眼神指责封烨,封烨不为所动,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 可恶!气的他的假胡子都要掉了!螃蟹恨恨的想。 眼见着青蟹要气成红蟹了,封烨施施然的站起身,为自己理了理五万块的衣服,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店铺。 螃蟹见状,一下顾不上生气了,连忙冲封烨喊道:等等! 封烨压根没等,只摆了摆手道:免费礼品就不要了,就当赔你的铜钱。 螃蟹:...... 螃蟹都要气急败坏了,他终于端不住高人的架子,一把拽掉了自己的假胡子,冲着封烨喊道:你根本不知道你追寻到最后会遇见什么! 这一句话终于让封烨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店门口,没有回头,只神色不辨的问了一句:这话的意思是,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螃蟹自豪的想,只是...他不能那么直白的说出来...不然就坏了尊主的计划。 但他可以大体形容一下:总之,卦象说的很明白了,你前路上的敌人,远超一般人想象的强大,绝非现在的你可以对抗的。你若是不想死,还是早早收手的好。 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封烨听完螃蟹的话后没有表态,只不知所以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被他毁掉的卦象。 君子以致命遂志...他将这后半句话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有片刻的失神。 正当螃蟹以为封烨被说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封烨突然低笑了一声,扭过头,却不是看着身后的螃蟹,而是看着那颗特意被摆放在门口的,纵观全局的珍珠。 他对着珍珠,也对着躲在幕后,设计这一切的布局之人:其实这一卦算的很准,若我身上带钱了,一定全部给你。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7) 至于什么远超想象的敌人,绝非我能对抗...封烨盯着珍珠似笑非笑。 剔透的珍珠映着他的样子,虽然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缕温和的笑意,但这笑容仿佛剑柄上的浮雕,即便雕的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也难掩利剑本身那股慑人心神的锋芒。 未必。 封烨给出了回答后,再不停留,右脚一踏,走出了店门。 郝沉的视线里只余半截还未完全离开店门的袖袍,终于听到封烨的回答,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脑海里回忆着刚刚封烨对着珍珠后的自己说话的样子。 又是这副神情...又是这副叫他心跳加快,不能自已的狂傲神情。 郝沉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若是封烨不这样回答,那他大抵也不会喜欢他。 只是...他就不得不面临那个抉择了。 郝沉正握着扇子沉吟的时候,失败的螃蟹灰溜溜的从暗门走了进来,小店只是看起来小,实则内里别有洞天。 一道墙将店面分成了两半,以一道常人注意不到的暗门连通。封烨和螃蟹在前面卜卦,郝沉就用传递影像的珍珠坐在后边旁观。 因为不想亲自出面,郝沉便想了个这么弯弯绕绕的法子,只是到头来,似乎还是被封烨发觉了些许。 堂哥,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能成功的吗?同样在后边旁观的蟹十八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啊,堂哥你还特意给自己粘了个胡子,说什么人类的算命先生都是这样打扮的,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啊。蟹老九也附和道。 闭嘴!蟹老板恼羞成怒,两只钳子分别敲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堂弟。 蟹老九和蟹十八捂着壳子闭了嘴。 封烨见过他们两个,所以这个被派去演戏的人就成了蟹老板。 蟹老板去的时候拍着胸脯说一定能行,因为他见多了人类算命的样子,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三点,高深莫测的音调,长长的胡须,以及讲话只讲一半故弄玄虚。 他自问这三点自己都做到了,奈何,那个人类不按套路出牌啊。 尊主...蟹老板敲完了两个堂弟,便对着郝沉开始请罪。 郝沉伸手制止了,这个局失败其实是必然的,毕竟封烨就是这么个人,平常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骨子里比谁都狂。除非他真正撞上什么南墙,头破血流了,才会知道回头吧。 郝沉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没做出个决定。 但其实也不用那么早下决定,毕竟...总归还没真正对上那只应龙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郝沉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龟丞相在联系自己,便直接用扇子点了一下刚刚用来观察封烨的那颗珍珠。 珍珠上显示的影像一抖,前方的店铺从珍珠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北冥繁华的宫殿。 三只螃蟹崇拜的看着郝沉,不愧是尊主,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将这颗监视用的珍珠变成了连通北冥的通讯器。 郝沉对着宫殿里的龟丞相问道:什么事? 尊主,有结果了,那章鱼精确认了,那个黑袍人就是那盗水的窃贼。龟丞相回道。 郝沉有些疑惑:那么肯定? 他只是问那个黑袍人和窃贼的身形像不像而已,因为黑袍人戴着面具,压根看不出个子丑寅卯,那章鱼精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尊主注意看那段影像。龟丞相将那段记录着薛仁和黑袍人会面的影像又重播了一遍,在影像的最后,应龙即将现身的时候。 龟丞相突然按了暂停,他指着黑袍人因为涌出黑雾而翻卷的袖袍道:尊主可看见他手腕上露出的伤疤了? 郝沉和三只螃蟹一起凑近珍珠看了看,经龟丞相一提醒,这才发现真的有伤疤,在黑袍人的左臂上。 之前一直被掩盖在长袍下,现在因为黑雾从袖袍中翻涌而出,才露出了些许。 章鱼精说那个窃贼除了脸上有疤痕外,左臂上也有,而且他们身形也一模一样,这天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们必然是同一个人。龟丞相总结道。 郝沉点了点头,他也这么想。 只是这就带来了更大的疑惑,那黑袍人跟应龙是一伙的,不知道是应龙的下属还是什么,那他们的目的必然也是相同的。 应龙...为什么要派人盗水呢?这跟他毁掉建木的目的完全自相矛盾了。 这种至阴至寒之水,除了滋养建木生长,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郝沉一时理不出个头绪,他准备先将这些事放一放。 他跟龟丞相又叮嘱了几句,强调要加强北冥最近的守卫巡视后,便结束了通话。 对了。说完了正事,郝沉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他对着三只螃蟹问道:他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封烨一进门他就发现了,那身破烂的道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有些面熟的藏青色鲛绡。 十分像他之前带封烨去看的那件。 但他明明没有帮封烨买下来,衣服怎么就到了封烨手里? 这个啊。蟹十八主动站出来解释道,作为一只导游蟹,他跟北海市上大大小小的商贩都很熟,就在不久之前,封烨还没进占卜店店门的时候,那个卖衣服的店主特意给他传了个消息,让蟹十八在尊主面前为他美言两句。 正好,现在尊主问起,蟹十八便老老实实的将店主的话重复了一遍:店主说尊主的朋友就是北冥的朋友,那件衣服是他送给朋友的,尊主不用表扬他,都是他应该做的。 店主觉得尊主夫人的事,既然尊主都没有明说,那他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所以说的十分婉转。 反正意思传达出来了,就是那礼物是他送给尊主夫人的,他嘴上说不要表扬,但尊主一看他做的那么贴心,一定甚为欣慰,说不定大把的嘉奖就来了。 因此店主美滋滋的等着郝沉的嘉奖。 但郝沉的反应跟店主预想中的完全相反,他听完后非但没有欣慰,反而有去将那间店砸了的冲动。 送衣服给封烨这件事,最不重要的其实就是结果,送的过程才重要,而且必须是由他来送。 他本来还想借着送衣服捞点便宜占占呢,现在被别人占了人情,他拿什么去占便宜! 而且,他真正想送的其实也不是这一件,今天带封烨去逛成衣店,纯粹是为了铺垫,以及衬托自己礼物的珍贵,却不想,被这个自作聪明的店主坏了全盘计划。 哼!郝沉想到这,冷哼一声。 在三只螃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生气的甩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第78章 三天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 也就是一晃眼。 今天已经是来到北海市的第三天, 按理说, 今天就应该离开北海市, 回往各自的门派了。 所以封烨正收拾着自己的包裹,虽然并没有什么东西。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 依然空空。 他这一趟什么都没找到, 建木没有,灵药也没有, 真的跟春游一样。 叩叩。有敲门声响起。 封烨还没来得及答应,敲门的人就迫不及待的隔着门板喊道:师兄,咱们门派的大船今天午饭前后会停在集市东边的码头,时间一到就启程。我和曹子睿趁这半天的时间再去逛逛, 午饭时候集合,师兄你不要忘了啊! 知道了。封烨回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约莫是方阳带着他的小伙伴抓紧时间跑去逛集市了。 封烨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方阳永远有用不完的热情,无论是修炼上, 还是逛街上。 而封烨逛了两天, 已经对北海市失去了兴致, 那些对方阳而言新奇的闻所未闻的商品,封烨大部分不屑一顾。 也就昨天那个占卜店还有点意思。虽然那个占卜店很明显是专为他准备的局,而那个布局之人, 也很明显,就是自昨天被蟹老九喊去后又消失了一天的郝沉。 那只粘着假胡子的螃蟹,虽然特意掩盖着修为,但封烨还是一眼看出他的实力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元婴期。 元婴期又不是野草,遍地都是。北海市上元婴期的螃蟹只有那位明面上的北海市主人,蟹老板。 而能指挥动蟹老板,让蟹老板粘上假胡子来装算命先生的人,除了那位螃蟹们口中的尊主还能有谁? 不知道郝沉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竟然让这条鱼想了这么拐弯抹角的方法来警告自己。 不过,郝沉大概终于后知后觉的嗅到了建木一事其下暗藏的凶险,这才有此一局。 说起来,这条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凌霄剑宗,然后又找上了自己,但郝沉一直对时下的处境不甚明了,他对建木之事一无所知,完全是稀里糊涂的被卷了进来。 昨天那只螃蟹说什么封烨压根不知道追寻到最后会遇见什么,其实这句话说的并不对,郝沉才应该是那个不知道的人。 封烨虽然不能明确的说出幕后之人是谁,但他其实有个模糊的猜测,他也预料到了对方的强大。 那个梦境带给他的颤栗感记忆犹新,对方绝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敌人。 封烨对此早有准备,无论敌人如何强大,他都执意要追查下去。 只是...也不知道,昨天得到了自己答复后的郝沉做了什么决定。 郝沉跟自己不同,建木一事,他非查不可,但郝沉其实并没有必要查下去。他是北冥之主,而建木无论是生长还是贯通天界的地点,都离北冥不知道有几个十万八千里。 天界诸神们其实没几个热心肠,大部分都是没难时井水不犯河水,有难时自扫门前雪。 郝沉竟然还能在察觉危险的时候想着提醒自己一把,已经很让封烨意外了,这条鱼竟然还那么讲义气。 但这大抵也到头了,他们两个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不到半月,提醒一句算是义气,再多的,就有些不值当了。 及时抽身离开这滩浑水才是上策,这也符合这条鱼一贯的性格,说不定昨天到今天都不见人影,是因为这条鱼已经跑路了。 封烨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虽然郝沉一直缠着他吧,有点烦人,但这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又冷不丁的有点寂寞。 封烨又望望自己空荡荡的客栈房间,方阳也跟曹子睿跑了,他还真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习惯,不过是回到了他大部分时候的状态。热闹永远是短暂的,一个人上路才是常态。 封烨将客栈的被褥叠好,又整理好衣物后,正准备出门。 叩叩。又是一阵敲门声。 有谁会来敲他的门?说不定是方阳又跑回来了。封烨心里这么想着,拉开了房门,见到来人的瞬间就是一怔。 而郝沉十分善于抓住机会,趁着封烨怔住的时机,不由分说的端着手上的餐盘挤进了封烨的房间。 他将手上的早餐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十分自来熟的点评了一下封烨睡过的房间:封烨道友还挺爱干净,被褥都叠的四四方方的。 封烨终于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看着闯进自己房间一副主人派头的郝沉,一时间没有说话,只一声不吭的走到郝沉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郝沉见封烨坐下了,便殷勤的端起自己拿过来的早餐,递给封烨道:封烨道友还没吃饭吧?我特意给你从楼下端上来的,封烨道友怎么不吃?是不是要我喂你? 说着,完全不给封烨说话的机会,就将自己特意吹凉过的盛着海鲜粥的勺子伸到了封烨嘴边。 封烨:...... 他一把将郝沉拿着勺子的手推远了,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奥。虽然只有一个字,但郝沉将尾音拖的很长很长,从身到心的透着股可惜。 封烨:......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条鱼的思路越来越难懂了。 为防郝沉卷土重来,封烨特地将放着早餐的餐盘推的很远,这才有功夫来跟郝沉说正事。 你...虽然话早就在脑子里翻滚了好几遍,但说出来,却还是有种刚刚学语般的艰涩,封烨难得的有些迟疑:怎么回来了? 在他的设想中,这条鱼应该已经溜之大吉了才对。 郝沉闻言就是一拍桌子,封烨盯着他手上的折扇看了两眼,那柄被自己斩断而缩水的小扇子不见了,郝沉手中的是一把新的,长度正常的新折扇。 郝沉神采飞扬,终于被他等到了! 昨天他就想说来着,说自己特意编好的故事,主要讲述自己代替封烨被错抓后的辛苦,借此骗点好处。 但谁料想,被方阳横插一杠给打断了,后来又带着封烨去逛衣服,他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再说。 现在封烨问起这个问题,郝沉理解的跟封烨问的其实完全是两个意思,封烨问的是郝沉明知道这件事这么危险为什么还不离开,而郝沉理解的是自己昨天被蟹老九找借口带走了,怎么脱的身。 郝沉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滔滔不绝的将之前准备好的故事讲了一遍,并且临场发挥的加了点新内容:唉,本来想着折腾了一夜,终于跟那群蛮横的螃蟹解释清楚了,谁料想,昨天把我喊过去后,又解释了一夜,才算证明了我的清白。 封烨道友。郝沉望着封烨长叹了一声:这份罪,我都是替你受的,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听完了全部故事的封烨:......这都哪跟哪啊。 他大概意识到是这条鱼理解错了,看来郝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竟然还编这么一个假故事来到自己这儿博同情。 郝沉能受什么罪?那群螃蟹哪里敢审问他,肯定是大鱼大肉的伺候着。 不过既然郝沉不知道,封烨也不准备主动告知,他便顺着郝沉的话说了一句:辛苦郝沉道友了。 而美滋滋的等着封烨补偿的郝沉,等了半天,见封烨毫无言语以外补偿的意思,郝沉不由不满的看了封烨几眼。 封烨低头喝粥,只当看不见。 一个人唱的再热闹,台下的人不搭茬也是没辙。郝沉便只能将借着补偿吃豆腐的心思作罢。 对了。郝沉突然另起了一个话题,他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之后,你我就要各回各派了。 封烨喝粥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若无其事的遮掩过去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8) 原来郝沉并不是不走,只是在走之前来道别的。 封烨将喝完的粥碗放到了桌子上,他盯着空空的白瓷碗底,莫名的感觉自己的心也空空的。 但他很快在心底说服了自己,这样其实很好。 郝沉留下其实并不会给他什么帮助,反而有些碍手碍脚。而且封烨也不想其他人牵扯进建木一事,郝沉选择离开,实在是再好不过。 他之前唯一有些遗憾的,也不过是没能好好道个别。 到底相识一场,虽然相遇的原因有些神奇,之后又明着暗着互相使了不少绊子,但,随着那一笑泯恩仇,封烨多少也将郝沉划进了朋友的范畴。 既然郝沉没有一声不吭的就走,而是专程回来只会一声,那大抵,这条鱼也拿他当朋友了吧。 想到这儿,封烨有些释然的笑了笑,他冲着郝沉问道:郝沉道友什么时候走? 郝沉支着扇子想了想:快了吧,我们门派还有一个时辰出发。 那就是只有一个时辰了。封烨心想。 虽说应该好好告个别,毕竟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也说不定这辈子都碰不见了。 郝沉回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天工阁,他要回也是回他的北冥,天界最遥远的北端,远到封烨从未跨越过这段距离。 但临别之际,封烨又突然有些词穷,编瞎话张口就来,真要说些什么正经的道别的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欲言又止了好半天,终于从他嘴里蹦出来四个字:有缘再见。 而郝沉见封烨憋了这半天,还以为封烨要说什么呢,感情就是有缘再见这么干干巴巴的四个字。 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封烨道友的临别礼物未免太敷衍了,亏我还偷偷准备了一份大礼。 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件叠好的衣服。 郝沉献宝似的将衣服在面前一抖,比划着封烨身上那件价值五万的衣服,以及他手上这件,故意问道:封烨道友,看出什么不同了? 这是...封烨有些惊讶,他对比着两件衣服入手的手感,郝沉手上的那件竟然比他身上这件还要柔顺一点。 店主介绍过,鲛绡是织造的鲛人修为越高越值钱,他身上这件九百年的已经是在外流传的最上等货色,千年以上的鲛绡,做出来的衣服价值堪比天阶法器,在外少有流传,几乎只特供给尊主。 也就是面前这只洋洋得意的胖鱼。 郝沉不屑的打量着封烨身上那套藏青色的衣服,他送礼怎么会送那么寒酸的东西,要送就送最好的。 昨天特地带着封烨到成衣店里逛一逛,无非是想借着店主的口,向封烨科普一下自己手中的千年鲛绡的珍贵。 不然他送一颗珍珠,别人当弹珠收了,他岂不是有苦说不出? 早在跟龟丞相接头的第一晚,他就开始筹备这件礼物。款式也是他亲自设计,为此跟龟丞相絮絮叨叨了一夜。 昨天逛街,他原本的计划是只逛而不买,就等着告诉封烨千年鲛绡如何珍贵后,再掏出这件今天才收到的,连着新扇子一起送来的,连夜赶工赶出来的礼物。 至于当时跟店主打折,也无非是他故意逗封烨玩的,却不想出了意外,自己有事离开就算了,那店主既然自作聪明把衣服给送了! 郝沉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昨夜亲自带着螃蟹们去将店给砸了。 当然,这些事,他口上只字不提,只微笑着道:不错,这衣服是千年鲛绡所制,我为了拿到它可废了不少功夫呢。 说着,同时将手伸向了封烨的腰带:藏青色的衣服实在是不太衬你,还是我手上这件黑色的好,我来帮你换上吧。 封烨一手拉紧自己的腰带,一手握住郝沉妄想继续前进的手,他连声拒绝道:不必了! 郝沉拿着被退回的衣服,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临别赠礼,封烨道友都不肯收吗? 这...封烨有些迟疑,这千年鲛绡虽然珍贵,但对于他其实也没有珍贵到不敢收的地步。只是他什么礼物也没有准备,只收不送,有些尴尬。 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 封烨突然伸手接过了郝沉手上的衣服,并且冲郝沉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在郝沉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解释道:你的那柄小扇子呢? 郝沉有些怔愣,他从自己袖袍里掏出了那柄有了新扇子就被抛在脑后的小扇子,疑惑道:要这个做什么? 封烨直接一把将郝沉的小扇子抢了过来,这才解释道:我还一把新的给你。 郝沉虽然莫名其妙封烨为什么突然要拿走他的小扇子,但听封烨后面的话,忍不住失笑,他的扇子可是用自己的尾羽做的,封烨拿什么还? 但...封烨这是要送礼物给自己的意思?礼轻情意重,郝沉心里一下乐开了花,决定到时候无论封烨送个什么不值钱的扇子给自己,自己都给他夸上天。 片刻后,在郝沉的再三要求下,封烨换上了郝沉送的那件衣服,至于藏青色的那件,则被郝沉无情的销毁了。 五万灵石转眼打了水漂,两人倒是都不怎么心疼。 郝沉满意的打量着封烨,以及身上那件由他亲手设计的衣服,只感觉这是一个标志牌,标明此人归他所有。 当然,这些小心思,他机智的没有说出来。说出来后,封烨大概还是宁愿换回原来那身破烂,浮岛秘境里郝沉已经吃了一回亏,此刻长足了教训。 两人磨叽了许久,算一算,一个时辰要到了,郝沉也该走了。 封烨本来想送送郝沉,但郝沉拒绝了:你们门派在东码头集合,我们门派在西边,一来一回的,你送我自己可能就赶不上了。 封烨便没有再送,但在郝沉真正离开前,他给了郝沉一个承诺。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小扇子,保证道:改日,我亲自将新扇子送给你。 送到北冥,这也是他们再见的约定。 郝沉闻言笑了笑,他虽然不知道封烨的言下之意,但还是握着自己那柄新扇子抱了抱拳:那我就恭候大驾了。 说完,一展折扇,潇洒离去。 封烨目送着郝沉,直到郝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边际。 郝沉一直没有回头,说道别就道别,倒是非常洒脱。 自己竟然还没有这条鱼洒脱,封烨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将离别的愁绪压抑下去,也转过头,向着东边的码头前进。 手里也展开小扇子,学着郝沉那副骚包的样子摇了摇,反正再会有期,总有一天,他会跨越漫长的距离,亲自到北冥去还礼。 不知道是不是这小扇子扇起的微风的功劳,还真将愁绪散去了不少。 封烨越走越轻快,脑海里回忆了跟郝沉相遇以来的种种。翻涌的回忆仿佛卷起的浪花,一时汹涌,但慢慢的,也就放下了。 走到了码头边,大船已经在等候了,方阳还站在船上冲着封烨招了招手。 封烨回了个微笑,他彻底接受了分离的事实,离愁别绪,尽抛大海。 这已经是一次几经完美的道别,如果就这样结束的话。 封烨登上了船后,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已经足足有一刻钟了。 他看着那个坐在方阳和曹子睿旁边,正跟这两人讲自己被螃蟹带走的历险故事的郝沉,脑袋上忍不住爆了个大大的#字。 约莫是封烨的视线太过凌厉,郝沉有些讲不下去。便跟方阳和曹子睿说了声请听下回分解,然后走到了封烨旁边,赔着笑道:封烨道友不要这么生气嘛,我也是没想到。 郝沉两手一摊:我刚上船,我们掌门就叫我滚,他说就是因为我这个零分天工阁才会垫底,他短期内都不想看见我,我就只好到封烨道友这里来避避难了。 封烨不为所动,他已然看穿了郝沉的真面目。 这条鱼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假惺惺的来跟自己演一通离别大戏,骗足了眼泪后再杀个回马枪。封烨气的甚至想亲自把这条鱼踹下船去。仅有的理智让他迟迟没有动手。 郝沉也意识到自己玩的有点过了,连忙端茶倒水的赔罪。 然而封烨抱着臂不理不睬,郝沉怎么赔罪都不管用,眼看着局面僵住了。 突然,船身一阵晃动。 风帆升起,迎着风鼓动。 大船要起航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封烨便暂时放下了恩怨。 他扭头冲着正给自己扇风的郝沉,认真的问道:你真的不走? 郝沉则严肃的思索了一阵,然后维持着严肃的神情,冲封烨眨了眨眼:封烨道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封烨以手扶额,彻底放弃了跟郝沉交流。 而封烨扶额的时候,郝沉在封烨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笑了笑。 他其实知道封烨在问什么,也大概意识到封烨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觉察。 但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虽然对上应龙会给北冥带来莫大的危险,但...他也无法就这么留下封烨一个人。 应龙找上薛仁,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封烨即将返回的凌霄剑宗,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薛仁同样也会回去。 那么,那只应龙也说不准会跟着回去。 他在的话,好歹还能在关键时候跟那只应龙周旋周旋。 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是否要直接出面对战应龙,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79章 在经历了一昼夜的飞行后,大船安安稳稳的返回了凌霄剑宗。 只是与启程时那一百多人相比, 回来时, 人数已经少了小一半。 但相较于往届而言, 这个伤亡已经算是小的了, 并且,凌霄剑宗还在这百年来,破天荒的前进了一名, 摘掉了百年垫底的帽子, 此行当得上是圆满了。 虽然是中午开始返程,但真正到达凌霄剑宗也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众多弟子们从大船上下来后, 几乎是急不可待的,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做同一件事睡觉。 虽然船上也有地方睡,但总归不如自己常睡的床铺来的安稳。 这将近一周的旅程, 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只盼着赶紧回去跟自己的被褥相亲相爱。 因此, 这一夜,也就格外的安静。 浮岛秘境之行也终于真正的画上了句号,一切回归原样。 睡饱了后, 方阳重新充满了电量, 天一亮, 就跑去敲响了封烨的房门。 封烨睁开眼看着窗户边散射进来的还有些朦胧的朝阳时,内心充满了迷惑。 明明应该有曹子睿替他挡劫,为什么方阳又跑来喊醒了自己。 等他揉着眼睛从熟悉的床铺上坐起来时, 终于意识到,因为返回门派,所以本该跟方阳住在隔壁的曹子睿回到山上去住了。 而方阳还是住在山下,初级弟子们居住的地方。迫于距离所限,他无法去跟自己的小伙伴碰头,于是就依老样子来叫醒了废柴师兄。 封烨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被方阳喊了起来,然后转头又去叫醒了住在不远处的郝沉。 看着郝沉同样睡眼惺忪的样子,封烨被早早喊起的郁闷一下减轻了不少。 三人随便吃了点早饭后,便拎着打扫工具,去往练武广场。 既然一切重回正轨,那么自然的,打扫工作也不能落下。 郝沉虽然不属于本门弟子,但因为昨天那场演过了火的离别大戏的原因,为了取得封烨的原谅,于是主动签订了一系列补偿条约。 其中包括帮忙打扫,以及暖床□□之类的附加服务。 当然,这些捆绑销售的附加服务大部分被封烨直接划了个叉,坚定不移的否决了。 昨晚各自回房睡觉时,郝沉十分不自觉的准备跟着封烨去他的房间睡,结果不光被封烨赶了出去,还险些被猛地关上的房门砸到了鼻子。 郝沉碰了一鼻子灰,无奈的回去睡自己冷冰冰的客房。 但他还是对封烨的那张床念念不忘,此刻,困意完全消退后,他旧事重提。 并且,特意在重提起做了个铺垫。 郝沉一手提着扫帚,一手则揉了揉自己的肩背,似模似样的抱怨了一句:客房的竹榻真硬,睡的真不舒服。 封烨侧眸瞥了郝沉一眼,他已经预感到这条鱼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郝沉紧接着就道:还是封烨道友那张床舒服,大小也挺合适,完全够我们两个睡。 他妄想登堂入室的意图已经明显到不能更明显,封烨正想拒绝,一直走在两人旁边的方阳再次开始了他的无差别吐槽攻击:可是山下的房间都是一个样式的,床铺也都是竹榻,师兄的床和郝大哥你睡的那张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啊。 为什么会一个不舒服,一个舒服呢?方阳发出单纯的疑问。 郝沉被说的哑口无言。 封烨轻笑了一声,傻白甜虽然是傻白甜,但杀伤力完全不能小看。方阳拆起台来可是毫不留情,而且不分敌我。 之前封烨就被方阳在完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拆过台,现在轮到郝沉了。可谓是风水轮流转,傻白甜的枪口也跟着转。 被扫成筛子的郝沉讪讪的闭上了嘴,一路都没再开口。 三人走到了练武广场,这块由封烨负责打扫的地盘。 离开了近一周,练武广场也将近一周没有人打扫,此刻落叶堆了遍地。 封烨见状,撸起了袖子,今天有的忙了。 而郝沉见状,则转头对着封烨装病道:封烨道友,我身体突然有些不适,不如... 郝沉说着,试图将扫帚还给封烨。 这条鱼真是懒到家了!封烨心想。 他并不肯就这么让郝沉如愿,直接道:你什么病? 郝沉眼珠转了下,选了最常见的理由,他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我也不知,只是感觉腹痛... 他的表演做作又虚伪,也就是方阳会信。 方阳关切的问道:怎么会突然肚子痛? 封烨冷笑了一声,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方阳一个问题:你家中有女性亲属没有? 方阳点了点头,他在脑中思索了一下,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这样!我堂姐每个月确实有几天会腹痛难忍,活都没法干。 他冲着郝沉感叹道:想不到郝大哥跟我堂姐素不相识,竟然会有同样的病症。 封烨见方阳那么激灵的就猜出了自己要说什么,便附和的点了点头:没错,你郝大哥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69) 真是太可怜了。方阳做出一副同情的神色,然后上前拍了拍郝沉的肩膀。 郝沉:...... 方阳这样的毛头小子不知道他堂姐那几天是什么,但郝沉可不会不知道,他也知道封烨看穿了他的表演,在暗中讥讽自己。 郝沉有些装不下去,虽然他不是人类,但货真价实的是条雄鱼,他又不会下崽,每个月也自然没有那么几天。 咳咳...郝沉干咳了一声,改口道:疼了一下,现在突然又好了。 他收回了想要递给封烨的扫帚,认命的准备帮着打扫。 然而封烨有心叫这条懒鱼吃个教训,所以故意做出一副关切的神色:这样莫名其妙的疼痛,依我看,还是郝沉道友你身体太虚了,你看我,天天打扫锻炼,所以无病无痛的。 说着,封烨将自己那柄扫帚递给了郝沉,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道:郝沉道友还是要多锻炼锻炼,就从今天做起吧,这片广场都交给你了。 左右手各拿一把扫帚的郝沉:...... 局面朝着与他预想的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正在郝沉酝酿着想要再找个理由把扫帚还回去的时候,有一个老熟人慢慢朝着三人走来。 张执事满面笑容的冲着三人打了个招呼:你们都回来了啊,不错不错。 他走到了三人旁边,先是表扬了一下方阳:我可听说了,你是本次浮岛秘境之行的黑马,想不到你小子运气那么好,还真叫你捡到了冰颜草! 方阳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托您的吉言。 哈哈。虽然知道是吹捧,但张执事还是受用的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 得意完了,他才想起来关注另外两人,这对形影不离的绯闻道侣。 他看了看封烨,目光在封烨那身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郝沉,有些疑惑:你们天工阁没事的吗? 他倒是不介意别派弟子来串门,只是单纯的对这位天工阁弟子长期不回去的举动有些不解。 郝沉便微笑着将之前的因为拿了零分所以被掌门赶出来的理由又拉出来解释了一遍,末了还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歉意道:多有叨扰了。 这算什么叨扰!张执事听的连连摆手,并且拍了拍郝沉的肩膀,亲切道:就当自己家一样,咱们凌霄剑宗房间多,不差你一个。 完了,还感叹一句:你们武掌门块头那么大,怎么心眼那么小,竟然因为你拿个零分就不想看到你而把你赶出来,你瞧瞧,我听说我们派也有个拿零分的,我们掌门一句话没说,也没有把他赶出去的意思。 拿零分的封烨:...... 看来消息灵通如张执事,也尚且不知道另一个零分选手的真身。 听到张执事这么说,郝沉和方阳的眼神都情不自禁往封烨身上瞟了一下,封烨默不作声。 拿零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才不会上赶着承认。 张执事对这三人的反应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你们都看他做什么? 郝沉和方阳立刻收回视线,而封烨则干咳一声:没什么。 为防自己就是另一个零分选手的事暴露,也为了他一直想打探的事,封烨转移话题道:还是咱们的纪掌门好。 张执事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吗!要我说,虽然纪掌门带领下的凌霄剑宗一直徘徊在第十,但他比前任掌门可强多了。 张执事就是这样一个人,给他起一个头,他就能源源不绝的说下去。 封烨见张执事咬住了自己抛下去的饵,不动声色的继续套话道:怎么讲? 这个...张执事张口就想说,但话到嘴边,又想起,百年前那件事这三个新人大概还不知道,便有些犹豫要不要讲。 封烨见状,继续往下抛饵:你说的前任掌门是凌...? 嘘!张执事立刻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封烨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他才拍着胸脯舒了口气,然后疑惑的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 上次去取法器的时候郑执事跟我们讲的。封烨毫不犹豫的把郑执事卖了。 老郑这个大嘴巴!张执事毫无自觉的指责别人。 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说说也无妨。张执事表面指责,实则却在为自己能分享八卦而开心,他最喜欢的就是讲故事。 前任掌门在的时候吧,他虽然凭着一己之力,将凌霄剑宗从稳定前三一举带到了当世顶峰,成为了天下第一的超级大宗门。但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去追寻什么真正的凌驾云霄的方法。 他找到了建木,然后又几次尝试栽种,都以失败告终。那段时间里,他身为掌门,却丢下门派大小事务不管,一个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种树了!张执事说起来还有些气愤:那时候整个门派的事务都压在纪掌门身上,他明明不是掌门,却代替他这不负责任的师兄做着掌门的活。 可是凌...前任掌门他去做的事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方阳忍不住为凌云争辩,在他看来,凌云的通天之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值得尊敬的英雄。 凌云也并不是不负责任,他种植建木的最初原因,也不过是想带着凌霄剑宗更上一层楼罢了。 有什么意义?张执事不屑的反问:他种到最后种出什么结果了?结果就是引来了应龙!招致了滔天大祸,自己身死还不够,还害的凌霄剑宗背上了触怒上神的罪名! 张执事越说越气:他死了个痛快,留下来一堆烂摊子,那群在大火中死了亲友的人一窝蜂的盯着咱们门派要补偿。 为什么要找我们门派要补偿?方阳不解。害死他们亲朋好友的明明是应龙,关凌霄剑宗什么事? 张执事摇摇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咱们当时群龙无首,好欺负呗。他们又没胆子去找应龙要补偿,当然盯着我们了,谁叫是我们的掌门种的建木,也是他招来的祸患呢。 你们是没见过当时的景象,那群人说是来为死去的亲友讨说法,将咱们的山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实则跟强盗也没什么差别了。凌霄剑宗实力雄厚,即便前任掌门还没当掌门的时候,咱们也一直稳居前三,为什么他一死,就迅速败落了? 因为咱们的家底被掏空了,凌霄剑宗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法器灵药啊,很多都被那群人以补偿的名义拿走了。 说到这儿,张执事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其实那件事之后的凌霄剑宗,也几近消亡了,掌门身死,同样死去的还有很多长老以及门内弟子。若非纪掌门站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并且面对其他门派的指责和谩骂,凌霄剑宗四个字,大概就彻底消失了吧。 这百年间,纪掌门一步步努力,总归是将凌霄剑宗保下来了,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总归,也落个第十的排名。这其中有多难,你们没经历过的是体会不到的。 张执事露出了些许回忆的神色,他年岁过百,全程经历了凌霄剑宗的兴盛和衰落,正是因为亲身经历,所以他格外明白纪承岳这个掌门的不易。 有人说纪掌门样样不如他师兄,跟他那惊才绝艳的师兄一比,他平庸的像块路边的石头。但若是没有这块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石头,这传承了近千年的宗门,说塌也就塌了。 所以在我看来,纪掌门,比前任掌门要强的多的多。张执事总结道。 方阳听完后没有再试着争辩什么,因为张执事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纪掌门...恨他师兄吗?一直安静旁听的封烨突然问道。 张执事一愣,随即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这个我也说不准,要我我肯定恨,要不是这个疯子师兄的疯子举动,就不会引起之后的一系列恶果。 不种植建木,就不会惹来应龙,也不会导致凌霄剑宗的败落,进而要由纪承岳一个人来承担这些凌云导致的后果,以及在千夫所指的绝境下接过掌门的担子,将凌霄剑宗保留下来。 于情于理,纪承岳恨他师兄,都是正常的。 但是吧...张执事话锋一转:我到底不是当事人,纪掌门跟他师兄其实感情很好,他们两个一起长大,一起跟着玄虚真人学剑法,虽然是师兄弟,但感情比血亲兄弟还要好。 纪掌门到底怎么想,我们也不知道,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评价过前任掌门做的事,大家都说前任掌门是千古罪人,纪掌门也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这四个字。张执事一摊手。 封烨听完后暗自思索,纪承岳对凌云的态度其实是一个关键,这将决定纪承岳到底有没有可能藏有建木的残片。 所以他故意这么跟张执事套话,虽然得到的结果还是有些模糊。 但这大小也算个收获了,左右也问不出什么了,封烨便把话痨的张执事打发走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打扫了。 张执事瞅了瞅铺满落叶的广场,明显的大工程,便拍了拍封烨和郝沉的肩膀,鼓励道:加油! 说完,就负着手,悠哉悠哉的到别处转悠去了。 他对于这两人能否完成清扫的事丝毫不担心,毕竟有句俗话说的好: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嘛。 第80章 凌霄剑宗山顶的一处别院内。 院内有一处空地,眼下正有一少年身影在空地上舞剑。金属做的剑身受到日光反射, 发出刺眼的银光。 剑身舞动, 蹁跹若银蛇, 缠绵多变又暗含风雷之势。 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别院内的纪承岳情不自禁叫了声。 曹子睿这才注意到了师父的到来, 他待正使着的这一招走完后,便收了剑势,不顾自己额角流下的汗水, 先负手提剑走到了纪承岳身边, 行了个礼。 他修为仍然是炼气九层,纪承岳让他不要妄动灵力他也一直没有忘记。但在北海市玩了那么几天, 曹子睿心里有些愧疚。 他跟可以心安理得的不修炼不练剑并且不想起床的封烨不同,三日不练,他浑身难受。 所以今日便趁着阳光正好,练了练剑法, 却不想才刚练就被师父看见了。 纪承岳虽然欣慰于曹子睿的勤勉,但还是有些不赞同的责怪了一声:你内伤未愈, 还是修养要紧。 知道了,师父。曹子睿低着头认错。 你的凌霄剑法比之去浮岛秘境前又精进了几分,看来此番历险, 却也不全然是坏事。纪承岳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剑法评价道。 曹子睿学的剑法跟凌霄剑宗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学的是凌云独创的凌霄剑法。凌云曾凭着这剑法修至合道期, 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修真界第一人。 凌霄剑法的威力也随着凌云的名字享誉海内,风头无两。只是自凌云死后,这份冠绝天下的剑法也随之销声匿迹。 在外人看来, 凌云对这剑法保密极其严格,除了凌云以外,即便是凌霄剑宗的同门师兄弟,也从来没有人习得。 纪承岳也没有。 但他没有学凌霄剑法,并不是因为凌云藏私。 其实从建木一事就可以看出,凌云并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种成建木后并没有独占,反而邀请天下修士一同登天。 他对于建木这样可以通天的神木都是如此,凌霄剑法虽然是他所创,但他也不会将其视若什么不传之秘,死死捂着。 相反,他其实很乐于指教同门。 百年前,凌云还没当上掌门时,他的剑法已经自成一派,凌霄剑法初现雏形。 而与他一同修炼的纪承岳却还一板一眼的照着师父教的剑法练,凌云总是忍不住想教着纪承岳按自己的方法使剑。 倒不是玄虚真人的剑法不好,只是凌云这个人在剑道上太过惊才绝艳,他打磨过的剑法,比之玄虚真人所传授的,威势更胜。 但是剑法也并不是光看威势,也得看学的人的资质。就比如天生体力不占优的女子,总不能强逼着她们学什么大开大合的刚猛剑法,力量根本跟不上。 纪承岳的资质就不行,他是双灵根,仅次于单灵根的天赋,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跟着凌云学凌霄剑法。 因为凌霄剑法是完全由凌云根据自己使剑的感悟创造出来的,他是万里无一的极品单灵根,他的灵力同级别修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而他向来是个自傲且追求极致的人,他的剑招每一招都是极限,身体的极限,灵力的极限。 这就导致了,除了跟他相同天赋的人来学这剑法,其他人顶多学个架子,完全领悟不到其中精髓。 所以在发觉了这点后,凌云并没有在门派中大肆推广自己的剑法,因为教了也是白教。 纪承岳正是知道这一点,也从来没有想过将这剑法教给薛仁,因为薛仁跟他一样是双灵根,天赋所限,他做不到,薛仁也不行。 也只有跟凌云一样是单灵根的曹子睿可以,刚刚曹子睿舞剑的身影,已经依稀有几分像他故去的师兄了。 纪承岳有片刻的失神,他也没听见曹子睿回答了什么,在曹子睿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师父?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他没有解释自己刚刚失神是在想什么,只对着曹子睿道:对了,我找人炼制的冰颜草炼好了,正好两颗丹药,你拿去和他一人一颗吧。 闻言,曹子睿虽然还是那张冰山脸,但眼底却升起些难掩的欣喜。从筑基期跌回炼气期,虽然他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总归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眼下终于能恢复修为,他自然是欣喜非常。 曹子睿收下了装着丹药的瓷瓶,冲师父道了个谢:谢过师父。 纪承岳笑了笑,拍了拍曹子睿的肩膀:你服用完丹药后去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消化,并且在闭关时要找人帮忙,辅助你炼化丹药中的灵力,就去周长老那边吧,可以带着你那个小朋友一起,叫周长老帮你们护护法。 曹子睿有些疑惑:师父要走? 一般这种事,纪承岳向来是亲力亲为,但他竟然反常的叫曹子睿去找周长老,那只能说明纪承岳有事要离开门派。 纪承岳点了点头。 曹子睿又问:师父很忙吗?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0) 他和方阳在北海市上玩了三天,而那三天里师父不见踪影,只偶尔出现一下,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眼下刚回门派,竟然又要离开。 纪承岳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句:也快忙完了,就要出结果了。 曹子睿便没有再问,他目送着师父离开,然后自己便揣着瓷瓶想下山去找方阳。 临走前,又突然发觉自己练剑出的一身汗有些不雅观,便将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洗漱完了,又换了套干净衣服,才下山去。 真正下了山,见到方阳,才发觉他完全是多虑了。 出汗算什么不雅观,方阳眼下正拿着扫帚,脸上手上都沾着灰泥。 而方阳还兀自没有所觉,见到曹子睿,便将扫帚一扔,跑去用自己的脏手拍了拍曹子睿的干净衣服,打招呼道:你怎么下来了? 曹子睿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泥印,沉默不语:...... 白洗了。 方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干的好事,连忙歉意的笑了笑,还试着伸手帮曹子睿擦一擦,结果当然是越擦越脏。 在方阳将自己也变成泥人前,曹子睿连忙制止了,他冲方阳解释道:我来给你送东西。 说着,掏出了那瓶师父给他的丹药。 方阳拿着瓷瓶端详道:这是? 曹子睿言简意赅:冰颜草。 丹药炼好了?方阳听的眼睛一亮,当即扭过头冲着不远处仍在打扫的封烨报喜:师兄,冰颜草终于炼好了! 身上同样不太干净的封烨和郝沉便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向着方阳这边走来。 其实单纯的扫扫落叶,当然不至于落得那么狼狈。 但这两个人大概永远不会肯老老实实的扫地,总要明着暗着使点小手段,这才导致了这身惨状。 张执事想的并不对,夫妻搭配,并没有干活不累,反而越干越累。 方阳打扫完了自己负责的静心殿时,这两人负责的区域一半都没弄完。热心的方小阳便提着扫帚加入了帮忙打扫的队伍,因此,三人都在同一片广场上,相距并不远。 封烨和郝沉很快走了过来,听完了方阳的喜讯后,封烨点着头恭喜了一句:那你们都能恢复修为了。 嘿嘿。方阳捧着瓷瓶喜笑颜开。 对了,师父离开前叫我们去找周长老护法,顺道辅助我们炼化丹药。曹子睿将师父的叮嘱复述了一遍。 方阳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今晚吧。曹子睿提议道,修为自然是越早恢复越早。 方阳同样是这样的想法,早恢复早修炼。 两个少年虽然身高不如旁边的两个大人高,但在勤勉这一条上,将封烨和郝沉两个人碾压的连渣都不剩。 而且这两人见这两个少年那么迫切的想要恢复修为修炼,也没有任何自惭形秽的神色。 郝沉是因为他八风不动的厚脸皮,而封烨是因为他心里在想着别的事。 曹子睿那句话里,方阳听到的重点是服食丹药要去找周长老护法,但封烨听到的却是师父离开前这五个字。 曹子睿的师父自然是掌门纪承岳了,纪承岳走了,也就是说,今晚的掌门房间,没有人。 封烨的心思一下活络了起来,浮岛秘境一行已经彻底断绝了建木有第二颗树种的可能,那么仅剩的线索就是纪承岳。 他上回虽然也偷偷摸进纪承岳的房间搜查过,但现在想来,或许也有些疏漏,他还是要再去看一遍。 纪承岳可不怎么出门,今晚就是绝好的时机。 所以,封烨虽然面带微笑的听着方阳和曹子睿的对话,实则心思已经飞到了今晚的潜入计划上。 而郝沉偷偷观察着封烨的表情,若有所思。 白天很快结束,日落西山后,方阳随着曹子睿一起上山去找周长老护法了。 而封烨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关上房门,表面睡觉。 只是,在临关上房门前,果不其然的又一次遭到了郝沉的阻挠,这条鱼就是对他的床铺念念不舍,明明上回跟他一起睡的时候坐卧难安,现在也不知道脑回路发生了怎么样的转变。 反正封烨搞不懂,他也不准备让郝沉爬上他的床第二次,跟昨天一样,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以无可商量的态度将某鱼拒之门外。 又碰了一鼻子灰的郝沉在门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门口驻足听了片刻门内的动静。 封烨自然知道这条不死心的鱼并没有离开,因此特意走到床铺边,将脚下的鞋子踢掉,然后往床铺上一倒,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安睡的样子。 做戏就要做全套。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封烨睁开了一只眼,隔着屋墙瞄着郝沉离开的方向。 他没有立刻行动,现在才刚刚天黑,大部分人还没有睡,还不到他行动的最佳时间。 封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直到了半夜,夜深人静,屋外只有虫鸣声的时候,封烨偷偷从屋门中走了出来。 在上山前,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郝沉住的房间,安安静静的,里面的人似乎睡的很熟。 但封烨还是不肯放松警惕,他小心的走过了这片有郝沉居住的宿舍区,小心程度比他之后去闯那守卫森严的山顶还要更甚。 山顶里里外外有九道防御大阵,外加门内弟子巡逻守卫,但在封烨心里,这滴水不漏的防护远比不上郝沉那关难闯。 这条鱼虽然不靠谱之极,但到底是北冥之主,洞察力不可小觑。 不过,这回郝沉似乎并没有发觉。 封烨很顺利的从窗户翻进了纪承岳的卧室,无人察觉。 室内昏暗,并没有点灯。 屋子的主人又不在,油灯自然也没有被点起。虽然那些守卫弟子眼下并不在附近巡逻,但出于谨慎,封烨也没有点燃烛火。 反正月色还算清朗,勉强可以看清屋内大概。 封烨便摸着黑找了起来。 纪承岳的屋子分里屋和外屋,里屋摆放着衣橱和床榻,外屋则摆放着一个香案和几个蒲团。 这屋内说小不小,但说大也就那么方寸的地方,封烨小心的摸索着墙角床底之类的可能藏有机关密室的地方,但是一无所获。 跟他上回来寻找的结果一般无二。 但是不应该啊。封烨摸着下巴站在外屋中央沉思。 除了纪承岳,还有谁可能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藏有建木? 而且根据他多方打探,纪承岳也并没有什么除了卧室外,便于藏有建木的地点。 设身处地的想,建木这样的不方便见人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时时看见,确认它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或拿走才能安心。 那么随便找个荒郊野外挖个坑藏着的可能性就被否决了,只能是纪承岳常去的地点。 然而纪承岳身为掌门,大小事务都要他过问,又不可能经常离开门派,他若是真有建木,将建木藏在门派内的可能性最大。 而门派内那么多楼阁宫殿,他的卧室在各方面都是最佳的藏匿地点。 但偏偏,这个地方,封烨一寸不落的搜了两次,都一无所获。 上回找了一圈没找到后,封烨就离开了纪承岳的房间。但这回他没有急着离开,他反而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因为上回他并不认准建木就在纪承岳身上,但他现在,除了纪承岳,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所以他必须在这里找出个头绪来。 封烨盘着双腿,手肘撑在大腿上,支着下巴沉思。 他屁股下的这块蒲团,因为主人常常使用而有些部位有轻微的下陷,封烨坐的时候没找准位置,坐了片刻后就有些往下滑,他便挪了挪屁股。 重新坐稳后,封烨的思路便不由跟着这块经常使用的蒲团而发散。 纪承岳常常坐在这块蒲团上,为什么? 封烨伸着脖子向四周望了一圈,最后看向正前方的香案。这是蒲团周围唯一能吸引人坐在这儿的原因。 香案上的摆设也很简单,一个香炉以及一块...灵牌。 灵牌是死人的灵牌,在自己卧室里摆,倒也算不上反常。 虽然大部分人对生死有所忌讳,但面对离世的亲人,总是忍不住缅怀的,因此在自己每日能见的地方,立一块灵牌,方便每日焚香纪念。 而这灵牌上写的名字,自然不会是凌云,而是纪承岳的师父,玄虚真人。 纪承岳绝口不提他的师兄,又怎么会在屋内为凌云立什么牌位。 而且对于凌云的态度,即便是凌霄剑宗内部,也褒贬不一,比如张执事,就对这位不负责任的掌门非常厌恶。 若是纪承岳在自己卧室为凌云立什么牌位,一定难免会被人指摘。 所以,无论纪承岳心里怎么想,他都只能任由他师兄化作尘灰,沉尸大海,连座写着名字的灵位都没有。 但是纪承岳对凌云的态度一直都是迷,其实根据张执事的说法,纪承岳也许并不怎么恨他的师兄,恨意是掩藏不住的,纪承岳若是真的恨凌云,又怎么会从不在别人面前说他师兄的不是。 即便死者为大,但抱怨两句,也并不过分。 但纪承岳通通没有。 同时,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缅怀凌云的样子,似乎真的绝情至此。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说明...纪承岳一定在故意掩藏。这两种态度一定有一种是假的,是装给别人看的。 问题是...到底哪一种是假的呢... 封烨盯着香案上的灵牌出神,想了片刻,他突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凑到灵牌前观察。 灵牌大多是木质,这块也并不例外。 封烨看着牌位上那几个雕刻上去的先师玄虚真人之位,又伸手去摸了摸,就是很普通的楠木。 这牌位也四四方方的,大约有一个大拇指的指节厚。 看起来有点过于厚实了,封烨比划着这个厚度心想,但他对灵牌的制式也并没有什么了解,不知道这样的宽厚是否正常。 月色到底还是昏暗了些,封烨便想点起烛火仔细的观察一下这方牌位。 然而未等他点燃烛火,这屋内,竟忽的燃起了火光。 火光来自于他身后,封烨在火光亮起的瞬间回头,并且同时出拳击向对方,力求一击制敌,让对方不要发出任何响动。 这偷偷摸摸溜到他身后点蜡烛的人身手也很敏捷,在封烨出拳的同时,抬起手臂格挡。 封烨一击不中,瞬息间跟对方又过了几招,然后他抓出对方的一处破绽,右腿用力,踹向对方的腿弯,这一击中了,对方短暂的失去了平衡。 封烨抓住时机,一手擒住对方端着烛台的右手,一手手肘前举,抵着对方的脖颈,并且推着对方往后退。 一直将对方牢牢的抵到了墙上,肘关节跟墙壁形成夹角,将对方的脖颈死死卡住后,封烨才有闲工夫打量起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他身后的人。 唔。对方想要说话,然而封烨手肘卡的很紧,再用力几分,就会直接扭断对方的喉咙,所以对方压根说不出话。 然而即便没说话,封烨还是借着朦胧的月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握着对方的右手手腕,将对方手中那烛台往上举了举。 烛火照到了对方的脸,一张虽然有些缺氧窒息但还是冲着他露出一个微笑的熟脸。 封烨:...... 他自以为自己装睡成功,避过了郝沉的耳目,却不想,对方也是戏中人,郝沉同样也在装睡。 估计自己摸上山不久,郝沉也从屋内溜了出来,一路尾随封烨上了山。 封烨微微放松了肘部的钳制,让对方可以顺畅呼吸,但他却并没有真正松开擒住的手,依然把郝沉抵在墙上,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咳咳...郝沉先咳了两声,喘匀了气,才不紧不慢的回道:我看封烨道友一个人天黑出门,担心你遇上什么坏人,特地尾随保护。 封烨:......还有脸说什么尾随保护?明明你这种跟踪狂一样的举动才更像坏人。 封烨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但郝沉就假装自己看不懂,脸上依然是一副我都是为了保护你的义正言辞神色。 封烨有些无语,他一时不知道该拿这条鱼怎么办。 就这么松开对方吧,有点不甘心,郝沉冷不丁从他身后冒出来给他吓了一跳,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松吧,又不能真把郝沉怎么样。 封烨正陷入两难,一时间没有再动作。 而郝沉此刻,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都在跟封烨相触的皮肤上。 近身格斗某种意义上,亲密程度可以堪比情侣,毕竟也是肌肤相亲,虽然一个是为了亲热,一个是为了揍人。 眼下,封烨左手握着郝沉的右手腕,手腕上传来男性特有的挣脱不得的力量感。而郝沉的脖颈上则横着封烨的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绷紧的小臂就抵在喉结上。 这样脆弱又致命的部位。 郝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咙上那片活动的皮肤传来对方的热度。 郝沉有些心猿意马,封烨将他抵在墙上时,整个人都贴的很近,呼吸可闻。因为为了最大程度的压制住对手,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封烨在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对方,力求对方在最短时间失去反抗能力。 然而郝沉压根不想反抗,他反而有些享受这样的亲近。 毕竟想要凑近封烨吃个豆腐,实在是太难了。 为此挨顿打,值了! 郝沉美滋滋的想。 你......封烨终于想出了决定,他准备开口把郝沉赶走,自己则继续留下搜查。 然而他刚刚说出了一个字,就和郝沉同时将头转向屋外的走廊,那里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然后目光不约而同的往下移,看向那十分显眼的火光上。 呼,郝沉吹了口气,将两人手中的烛台,吹灭了。 室内重归黑暗。 纪承岳推开房门时,屋内空无一人。 第81章 屋内的摆设跟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纪承岳向往常一样进了自己的卧室, 顺手关上了房门。 深夜归来, 距离天亮只有大约一个时辰, 本该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纪承岳却并没有就这么休息的打算, 反而去香案前点燃了烛台。 只是在点灯的时候,纪承岳有片刻的疑惑,他走的时候烛台是放在这儿的吗?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1) 怎么好像是放在书桌上的...... 躲在床底看着这一幕的封烨屏住了呼吸, 趴在封烨旁边的郝沉同样, 纪承岳回来的太突然,他们没来得及将烛台放回原位, 只匆匆躲到了床底。 眼下只能盼着纪承岳记性不要那么好了。两人忐忑的看着纪承岳的动作。 万幸,纪承岳在疑惑了片刻后,还是点燃了烛台,想着或许是他最近太忙忙忘了吧。 但最近忙的这一切, 都将在今晚,有个了结。 纪承岳盯着香案上的灵牌看了片刻, 捻了一根香,借着烛火点燃后,对着灵牌拜了拜, 然后将冒着白烟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烟雾缭绕, 白烟在空中曲曲折折, 一如他此刻的心绪。纪承岳盘膝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坐下。 但他坐的面向却不是正对香案,反而是背对。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坐姿,像是...像是在等什么人。 封烨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听到走廊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叩叩,脚步声的主人走的很快,到了纪承岳的房门前礼貌的先叩了两下房门。 纪承岳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望着房门的方向,一直没有回答,没有说请进或是送客,就只是望着房门。 师父?站在门外的人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这声音不是曹子睿的声音,托方阳的福,曹子建这几天经常在封烨面前溜达,因此封烨对曹子睿的声音还算熟悉。 既然不是曹子睿,又唤纪承岳做师父的,那只能是薛仁了。 纪承岳深夜唤薛仁来他房间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白天再说?难道...... 封烨心里冒出了一个猜测,他安静的继续观察下去。 进来。纪承岳终于说话了。 只是,在说话的同时,闭上了眼,似乎不是很想见这推开房门的人。 薛仁在进入房间后细心的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纪承岳正对面,躬身行了个礼:师父深夜突然命人唤我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纪承岳没有回答薛仁的问题,他只说了两个字:跪下。 薛仁怔住了,他行礼的手还没有放下,此刻愣愣的抬起头,就看到纪承岳那张在烛火映衬下,相较白天,略显严肃的脸。 纪承岳仍然闭着眼,薛仁无法看到他眼中的情绪,但单凭纪承岳那皱起的眉头,他也预感到了些不妙。 跪下!薛仁因为怔愣没有动作,纪承岳抬高语调,厉声说了第二遍。 薛仁被这声音惊醒,连忙一撩袖袍,双膝触地,在纪承岳面前直挺挺的跪下了。 他眼神闪烁,心念电转。 虽然是师徒,但纪承岳其实并不太注重什么礼节,跪拜之礼也只有少数非常重要的场合会行,平常时间,薛仁跟师父行礼都是躬身即可。 但这回纪承岳深夜避着众人叫他来卧室谈话,而且刚见面就叫他跪下,这么副严肃的样子,难不成...是那件事? 薛仁额角流下一滴冷汗,他随即在心里否定,他指派吕成业去对曹子睿下杀手的事已经死无对证,他师父又怎么会知道? 他不能自乱阵脚,说不定师父找他是为了别的事,还是要先试探一番。 想到这儿,薛仁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低着头对着纪承岳询问道:不知弟子做错了什么,惹得师父这样不快?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有数吗?纪承岳终于睁开了眼,他的眼睛里是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弟子不知。与纪承岳的失态相比,薛仁的音调一如往常,似乎问心无愧似得。 只是他装的再如何像,握紧的掌心里,那源源不绝的冷汗也将他内心的惊慌暴露出了些许。 好!好!好!纪承岳连说三声,他被薛仁至今还死不承认的态度给气的都要语无伦次了。 啪一声,薛仁的脸被砸的微微偏了偏,他一声不吭。 纪承岳指着自己刚刚扔出去的账本,质问道:一个月前,你挪用门派的十万灵石,拿去干什么了? 十万灵石说多,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很多,但对于一个宗门来讲,而且是排名前十的大宗门,其实算不得什么大数字。 纪承岳虽然让薛仁帮忙管着一部分门派事务,但对于账目上的事,他也并不是全然不知。 他只是没有管罢了,左右也是自己的弟子,薛仁也不是常做这样的事,大概只是一时手头紧,便随着薛仁将钱拿去了。 但...曹子睿从浮岛秘境出来的那一晚,船舱里薛仁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薛仁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将追杀曹子睿的人安上了魔修的名头,透着股急切。 他在急什么? 纪承岳表面不动声色,问候曹子睿的伤势,实则一直在观察薛仁,越看越觉得薛仁的状态很不对。 在急切之余,他似乎还很紧张。 虽然薛仁掩盖的很好,但就像曹子睿是纪承岳一手教养出来的一样,曾经的薛仁也是。 纪承岳对于薛仁非常了解,他能够看出薛仁那些在主人本身完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露出的小动作,他心下的怀疑愈重。 听到曹子睿说的那名叫吕成业的外门弟子总能在茂密林海里追踪上他们,像摆脱不掉的阴魂。纪承岳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怎么也摆脱不掉,说明对方手上有追踪曹子睿的东西。 寻踪术除了极少数的偏门,可以靠着气味之类的追踪,大部分都是靠着两件相连的法器定位。 而吕成业是在浮岛秘境刚开启的时候,所有人在入口随机传送,他就如此精准的找到了曹子睿。 浮岛秘境纪承岳是去过的,那么大片岛屿,靠着什么气味之类的追踪几乎不可能,因为压根无法预料目标是否被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距离太远,靠着气味之类的追踪方法自然就失灵了。 所以吕成业是用法器定位的可能性最大,但法器定位是需要两件彼此联系的法器。吕成业能够追踪曹子睿,说明曹子睿身上一定有被定位的法器。 这么一个外门弟子,连曹子睿的面都见不着,他怎么会有机会放定位法器在曹子睿身上? 这时,纪承岳的目光飘到了曹子睿腰间系着的铃铛上,薛仁对曹子睿的态度,他也看在眼里,说实话,进入浮岛秘境前,薛仁突然送铃铛给曹子睿,纪承岳自己也很惊讶。 但惊讶之后,就是欣慰,感叹这对师兄弟经过一年的磨合,终于有了几分他当年跟师兄凌云一般的亲昵。 却不想,这铃铛根本是索命的断魂铃......纪承岳没有在薛仁的面表现出任何怀疑,因为他不想平白污蔑自己的弟子,尤其还是谋害师弟这样恶毒的罪名。 他没有声张,等薛仁和方阳走后,只有曹子睿在的时候,他才伸手探查了一下这铃铛,探查的结果让他的心往下又沉了几分,这铃铛果然是对子母铃,虽然眼下跟这子铃铛联系的另一半不知所踪,但想也知道,是跟着吕成业一起留在了浮岛秘境里。 这铃铛已经将指示吕成业谋害曹子睿的罪名指向了薛仁,毕竟是薛仁送的这铃铛。 但纪承岳还是不愿就这样相信,他在心里为薛仁开脱,说不定薛仁也是被人设计,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拿到了这铃铛,然后又送给了曹子睿。 他想要还薛仁一个清白,但调查的越是深入,他越是心颤。 曹子睿叙述的追杀情节里,还有一个细节,那柄铭刻着暗红色图腾的弓。 能够让吕成业这样修为低劣的炼气期弟子一击击毁地阶法器,这弓来历必然不凡。 纪承岳便以此弓为线索,四下搜查,北海市上那几日,他正是一直忙着这件事,就在今天,终于调查出了结果。 这柄弓名为焚天,一个多月前在云州的一处地下拍卖会上拍卖。 焚天弓虽然是天阶法器,但不知为何,似乎陷入了休眠状态,任何人都无法使用它,跟个普通的木弓没什么差别。 因此,最后的成交价格并不高,二十万灵石,对于天阶法器而言,可以说是白捡的价格。 纪承岳几经转折,终于在今天,查到了这位买主,于是他再也无法为薛仁辩驳。 真相已然昭然若揭,薛仁取得焚天弓后,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将这神弓从休眠状态唤醒,并且,借给了吕成业,要吕成业在浮岛秘境里截杀曹子睿。 纪承岳对一切的一切,已经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借着这被挪用的十万灵石为引子,给薛仁一个主动承认的机会。 等薛仁承认后,他就...... 他就怎么样?其实纪承岳心里也不知道。 他查明真相后回来,就立刻叫人去叫醒了薛仁,并且喊薛仁来自己的房间,完全是因为脑子里那股憋不住的怒火。 但真正要将一切挑破了,他却突然又有些不敢面对了。 谋害同门,这样恶毒的罪责,不要说是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就是直接清理门户都不过分。 但这是薛仁...他教了二十年的徒弟啊... 他真的能狠下心这么处置薛仁吗? 纪承岳在将账本砸到薛仁脸上后,再次闭上了眼。 而薛仁盯着地上的账本,他心思转的何等迅捷,纪承岳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十万灵石而已,他师父即便生气于自己挪用公款,但却也不至于专程大半夜叫过来责骂。 纪承岳必然查到了他挪用这十万灵石的目的,也查到了他拥有焚天弓...那么... 薛仁万万没想到纪承岳会从这方面调查,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师父竟然在怀疑自己,明明他遮掩的那样完美!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是焚天弓的买主,那吕成业手上的焚天弓必然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但是...这也算不得铁证... 薛仁脑子里瞬间编好了一套说辞,他抬起头,不再低垂眉眼,反而光明正大的直视纪承岳:师父,不错,吕成业手上那柄焚天弓是我的。 纪承岳叹了口气,他最不想面对的时候终于来了。 谁料薛仁下一句话却话锋一转,他反问道:师父可是怀疑我?怀疑是我将这焚天弓交给吕成业,指示他谋害师弟? 纪承岳睁开了眼,他看着薛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薛仁在这样的证据面前还要狡辩吗? 我就是担心会被这样怀疑,所以才一直不敢将焚天弓是我的这件事告诉师父您。薛仁自嘲的笑了笑:焚天弓是我的不错,却在浮岛秘境开启前一日就已经失窃了,师父你既然查到了拍卖会,就该知道这天阶法器只是名义上是天阶,实际上压根无法使用,跟块烧火用的木头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法器,我自然是不会带在身上占地方的,我一直将它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日听师弟讲述他被追杀的过程,我心里就隐隐觉得吕成业手上那柄弓十分像我的那把。 但我又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焚天弓明明被我放在房间里,又怎么会到吕成业手上?所以我便猜想可能只是单纯样式比较像的法器,当时便没有说出来。 直到我回到门派,再去找焚天弓时,才惊觉这弓竟早已失窃了。我心神不宁,愧疚难当,竟然是我的过错,才导致吕成业拿到这样的法器去追杀师弟,但又因为害怕被师父问责,所以不敢主动承认。 却不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我最害怕的结果......薛仁说到这里时,言语间已经不知不觉的带上了哭腔。 虽然上面一番话完全是他胡编乱造,但最后一句话,却是出自肺腑。 他做的不可见人的事被发现,确实是他最害怕的结果。 这哭腔并非装出来的,而是他在叙述的过程中,想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结果的害怕,以及平日里积累的委屈,此刻在师父的质问下,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师父为什么会调查他?无非是从来不肯相信他罢了。 他并不准备压抑这份委屈,他知道他上面的话仅仅能勉强说的通,但却无法真正证实他的清白。同样的,纪承岳的那番猜测,也没有铁证证实。 那么面对这两种可能,想要让纪承岳选择相信他的那一种,他还需要能真正打动他师父那颗已经疑根深种的心的东西。 而这样东西,跟纪承岳相处了二十多年的薛仁同样心知肚明。 师父!薛仁突然大声唤了一声,唤的纪承岳心里一震。 没等纪承岳做出反应,薛仁就突然以头抢地,他像是完全不知道疼似得,毫不留情的用自己的脑门磕着石头做的地板。 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撞了一下后,薛仁维持着趴跪在地的姿势,微微抬起头,额头上已然鲜血淋漓。 他的眼眶红肿,泪水将坠不坠的积蓄在眼角。 他冲着纪承岳喃喃的又唤了一声:师父,难道您也不肯相信我吗......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眼角的泪水终于落下,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地。 纪承岳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语。 而躲在床底看了全场白戏的郝沉,终于忍不住要跟身旁的封烨讨论一下剧情了。 他先用手戳了戳封烨的的肩膀,见封烨转头望向自己,他才开始做口型,无声道:你猜纪承岳会不会信? 然而,没等他将这一句话说完,封烨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郝沉:...... 封烨一手将郝沉的嘴彻底捂死,让郝沉消停下来后,自己又转头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师徒两人。 沉默了许久,纪承岳终于做出了反应,他对着趴跪在地,泪水已经在地板上晕出一滩水渍的薛仁低声说了一句:起来吧。 看来纪承岳选择相信了薛仁。 封烨心想。 但他看到纪承岳那双眼睛时,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纪承岳相信了薛仁,他多少也该对先前的怀疑产生点愧疚,但他眼里并没有愧疚,只有难过。 难过于薛仁做了这样恶毒到耸人听闻的事之后,竟然还百般狡辩,死不认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弟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纪承岳却也没有拆穿薛仁的谎言,归根到底,也不过是...... 他舍不得罢了。 第82章 虽然纪承岳已经说了起来吧,但薛仁却并没有照做。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 从趴跪在地, 改成跪坐。 坐正后, 薛仁伸手揉了下自己哭到红肿的眼眶, 哭的理由虽是假,但那份委屈却是真委屈。 纪承岳对曹子睿的偏心,薛仁除了嫉恨之外, 就是委屈。 但是他早已不是那种什么事都要对师父讲的少年郎了, 他三十多岁,虽然因为修仙而样貌年轻, 但这年岁放在普通人家,孩子都快成年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2) 所以这份委屈,也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今日, 倒是因为被师父怀疑而一股脑宣泄了出来。 虽然纪承岳的怀疑并没有错,但在薛仁心里, 想的却是师父好端端的为什么怀疑他?明明在曹子睿入门以前师父从来没有过这样。 那么还是因为曹子睿!因为他师父的宝贝小徒弟受了伤,就开始怀疑自己! 薛仁眼中现出一抹阴狠,纪承岳的心软并没有让他迷途知返, 反而让他将一切罪责都怪到了曹子睿身上。 他用手遮着眼睛, 纪承岳并没有看到薛仁的眼神变化。 纪承岳只看到薛仁额头那沾着地板上的泥灰, 鲜血淋漓的伤口,他轻轻叹了口气。 过来。他对着薛仁唤了一声,语气不复之前的严厉。 薛仁眼神闪了下, 在内心衡量片刻后,还是听话的挪动了几下膝盖,膝行到纪承岳面前。 纪承岳掏出伸进袖袍里的手,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 他先捏了个最低级的招水的法诀,凝结了空气中的水汽,化作细细的水流,冲洗了一下薛仁额头的伤口。 破皮的伤口接触冰冷的水流,有些疼痛,但其实算不得什么,这种程度的伤口还比不过练剑时的擦伤。 薛仁也不会因为这种伤口叫什么痛,但他此刻在水流触及额头的瞬间,不轻不重的嘶了一声。 短短一声,似乎是主人忍耐不住疼痛时发出的,又因为不想暴露自己在忍痛所以很快消失。 纪承岳的动作不由放轻了些。 薛仁察觉的到纪承岳的动作变化,他唇角在纪承岳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看来他这一步走的是对的,对师父示弱,让师父心软,然后不再追究此事。 冲洗好伤口后,纪承岳又打开瓷瓶,用手指沾着瓷瓶内装的清凉药膏,轻轻在薛仁额头的伤口涂了涂。 他一边涂一边有些感慨:上次帮你擦药,似乎还是二十年前,你还没筑基的时候,因为跟人比武而弄了一身伤。 再之后,随着薛仁年岁愈大,约莫是男孩子天生的独立要强心理作祟,薛仁有什么心事也不再跟纪承岳讲,受了伤也不再到师父面前哭哭啼啼告状了,只学着一副大人的样子什么事都自己扛。 纪承岳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慢慢放手了,孩子总会长大的,也总有一天要脱离师长的庇护,独当一面。 他先是暗中观察了一阵,见薛仁将很多事都处理的很好,便彻底放手,任由薛仁自己出外闯荡、游历。 少年时的陪伴,让师徒两人的感情甚至胜于血亲,也成为最了解对方的人。 但因为薛仁在筑基之后,时常在外历练,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彼此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这个过程很慢,仿若润物无声的春雨,在纪承岳完全没有发觉的时候,已经在两人面前积成了一滩难以跨越的水沟。 到今日,隔着水沟看对面的人,竟只剩陌生了。 他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再了解薛仁,即便面对着面,也不再清楚薛仁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他万万想不到薛仁竟然会指使别人谋害自己的同门师弟一样。 一时间,回首往昔,再看今日,纪承岳只剩一声不知是何心情的感慨了。 薛仁听着纪承岳的话心里也是一动,他在外历练了那么些年,学到的最多的就是算计和伪装,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回到师门时也不曾将伪装脱下。 但此刻纪承岳的话将他带回了二十年前,回忆起了那个会因为受一点小伤而无所顾忌的跑到师父面前要师父帮着涂药的自己。 他伪装的面具被打破了些许,终于从缝隙里露出了一句真话,却是埋怨:师父若是多关心我一点,定不至于错过我这二十年需要涂药的伤口。 但凡纪承岳能将关注曹子睿的心分一半给他,他或许也不会走出这一步。 纪承岳听出了这话里的埋怨,有些失笑,他笑着摇摇头:你也大了,我还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你估计你也不愿意。 薛仁听了也是一笑,师父说的对,他也确实不愿意师父再把他当个孩子一样看待。 这种疏远本该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如果曹子睿没有出现的话。 如果曹子睿没有出现,他就不会因为师父对两人态度的差别而心生嫉妒。 如果曹子睿没有出现,他就不会因为担心曹子睿抢走自己的掌门之位而对其下杀手。 如果曹子睿没有出现,他就不会面临这些烦恼,毕竟师父的关心,掌门之位,这些本该全都是他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曹子睿的错。 他非死不可! 药涂好了,纪承岳便收回了放在薛仁额头的手,薛仁也重新坐正身体,冲师父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几句话说下来,本来深夜质问而产生的紧张气氛消散了不少,此刻倒有几分久远的亲昵感了。 只是在薛仁这微笑下,是愈加坚定的杀心。 而纪承岳却全然不知,他捏了捏眉心,挥挥手示意薛仁离开。 然而薛仁坐在原地不动,却没有就这样走的打算。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单独问他师父一些事情,薛仁当然不会错过。 师父。薛仁突然又唤了一声。 纪承岳有些疑惑的看向薛仁,就见薛仁眉头紧锁,突然另起了一个话题:师父,我在北海市呆的那几日,遇见了不少别派修士,碰巧听见他们在谈论北海市幕后的主人,天界上神北冥之主。 躲在床底的郝沉听薛仁提到自己,有几分惊诧,便暂时放弃了摆弄封烨捂着自己嘴的手,竖起耳朵听墙角,看看薛仁是不是要说他坏话。 哪料,薛仁下一句就是:他们谈论北冥之主之余,又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位上神身上。 薛仁说到这,小心的观察着纪承岳的神色,轻声念出那个名字:战神应龙。 纪承岳神色微怔,却是有许久没有听到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个名字了。 郝沉则大失所望,感情自己就是个跳板,薛仁只是借着自己将话题引到应龙身上。 他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封烨身上,就见封烨听的格外认真,眼睛都不移一下。 应龙与我派的仇怨,弟子也是知晓的,只是弟子一直不太明白,百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藏书阁里虽然有书卷记载,但弟子看后只觉疑惑更重。 薛仁做出一副疑惑的神色:无论是书上记载,还是那些外派弟子口中所说,都将师叔说成是千古罪人,可我左思右想,都觉得师叔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凌云是纪承岳的师兄,薛仁唤他做师叔也算合理。 只是相对于大部分甚至不愿认这个前掌门的人来讲,薛仁对凌云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独树一帜了。 毕竟正常人听说这个犯下滔天大罪的长辈时,应该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才对,又怎么会亲昵的唤什么师叔。 纪承岳有些失神,薛仁的话让他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些过往,进而有些沉湎于那段几乎不愿再提起的往事。 纪承岳一时没有说话,但不说话,却也代表着某种表态。 薛仁心里生出了几分笃定。他刚刚唤凌云师叔,又为凌云说话,纪承岳没有立即驳斥自己,只能说明...他师父果然跟在外表现的不一样,虽然对众人对凌云的指责默不作声,但心底里还是认为凌云并没有错。 薛仁继续试探:我师叔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若非出了这番意外,想必我凌霄剑宗定不可同日而语。 师父,百年前,东海那场大火,都说建木在天火中焚毁殆尽,师叔也在火海中死去。但建木那么大,那么高,这样的参天之木,真的那么容易烧完吗?会不会在火海中留下什么残片? 薛仁逐渐将话题带向他真正的目的,他好似突发奇想:师父,你说,若是建木真的没有被完全焚毁,那跟建木心脉相连的师叔会不会可以借着这残片再活过来? 纪承岳的思绪不可避免的被薛仁的话带着走,他顺着薛仁的话想了片刻,才突然惊觉过来,立刻训斥道:够了! 他近乎慌乱的站起身,然后背过身去,不再看薛仁,只严厉道:胡言乱语!这种荒唐话绝不可再提! 是弟子糊涂了。薛仁也跟着站起身,冲纪承岳躬身行礼道:天色也不早了,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纪承岳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薛仁便转身离开。 只是打开房门真正离开前,他回头望了纪承岳一眼,他师傅这番态度,他已经有了七分把握。 他还要赶紧去跟上神汇报一下才是,薛仁想到此,关上房门,快步离开。 吱呀一声,随着房门被关上,以及走廊上那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纪承岳一个人站在香案前,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任由着晃动的烛火将他的影子定格在墙上,像是抹孤独的剪影。 虽然只是表面上的孤独。 薛仁走了,床底的两个还没走,屋里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凑一桌牌局都够。 封烨盯着纪承岳,心里却在想薛仁那番仿佛意有所指的话。 薛仁那番话问的...太合封烨的心意了,薛仁几乎把封烨想问的都问了出来。 先是试探了纪承岳对凌云的态度,在大概得出纪承岳并不责怪凌云后,顺着这个结果往下试探,试探纪承岳是否可能藏有建木残片。 如果纪承岳没有,听到薛仁的话只会觉得荒诞,但纪承岳的反应是慌乱,仿佛被薛仁在不经意间说破了他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的慌乱。 这种反应,封烨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建木在纪承岳身上。 只是...薛仁为什么会这么问? 虽然他用北海市做了个引子,但封烨不信他向纪承岳询问这件事的缘由真的只是因为不经意间听到旁人的谈论而起的疑惑。 没有那么巧的事,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就在建木出现异动的时候问。 薛仁并不是他在浮岛秘境出口处遇到的黑袍人,这点封烨很肯定,他们的眼神一点都不像。 那么...薛仁是否与那黑袍人有什么关联? 封烨在心里兀自思索。 其实这个问题,他要是问一下郝沉,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郝沉虽然没有听到薛仁和应龙到底商量了什么,但光从影像上双方的神色来看,他们一定达成了什么交易。 所以薛仁突然提起建木,郝沉一点都不奇怪,肯定是应龙指使的,应龙在追寻建木,找上薛仁无非也是为了找建木。 派薛仁到纪承岳这里打探打探,顺理成章。 但就像双方到现在都不肯脱的马甲一样,身份都没有坦诚,更遑论坦诚彼此知道的消息呢。 不过,光凭推断,封烨也猜的跟真相八九不离十,他同样将薛仁联系到了那黑袍人身上。 对方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他同样也得抓紧。眼下,就看谁先找到建木了。 建木到底在哪? 还得问纪承岳。 那根在纪承岳回房后点上的香终于燃尽,纪承岳也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再点香,反而伸手拿起了那放在香案上的灵牌。 纪承岳抱着灵牌重新坐在了蒲团上,他看着手里的灵牌,对着牌位上的先人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 薛仁谋害曹子睿这件事,纪承岳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几分关键。 薛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师弟?杀人理由无非是利益冲突或者仇恨。 而薛仁大抵这两者都有。 其实在曹子睿刚入门的时候,薛仁似乎就不太喜欢这个小师弟,这一年也没有什么改观的样子,不冷不热的,从不主动搭话。 纪承岳也看在眼里,只是他从来没有在意。 因为他一开始也不太喜欢他师兄,总觉得师兄这个人任意妄为,而且狂妄自大。 纪承岳也曾因为自己跟师兄的差距而憋闷乃至嫉妒,进而对凌云保持距离,不理不睬。 就像现今的薛仁一样,同样是双灵根的天赋,师兄弟同样是万里无一的单灵根。 时隔百年,两对师兄弟,何其相似。 纪承岳一开始是很讨厌凌云没错,但后来渐渐的,随着跟凌云的日渐相处,他也发现了凌云在张狂表象下截然不同的一面。 凌云在外的名头是怎么样的?跟现今的曹子睿差不多,天之骄子,高高在上,不好接近。 甚至还更坏一点,曹子睿顶多是摆着冰山脸,凌云则是傲的就快拿鼻孔看人了。 可以说,在吸引仇恨这一点上,凌云远远胜于曹子睿。 曹子睿由纪承岳宠着,当初的凌云则由他们的师父玄虚真人宠着。 这样的人,料想应该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 这并没有料想错,他师兄大部分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多大的篓子都敢捅,多大的祸都敢闯,无法无天。 但凌云同时又有种评书里侠客般的豪迈,他从不吝于与他人分享,任何东西,比如法器灵石,只要说过几句话的交情,但凡开口相求,他就可以随便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灵石借给对方。 会还的人跟不会还的人一样多,因此,虽然是掌门亲传弟子,但凌云有时候还要来问纪承岳借钱。 而除了法器灵石外,凌云自己琢磨改良过的剑法,只要有人问,他都会教。 虽然一边教一边还会嘲笑你太笨学得慢,但教起来却认真又耐心。 纪承岳并没有主动让凌云教他,他因为内心那点不可言说的嫉妒一直对凌云摆冷脸。 凌云完全是自己主动凑过来要教他的,一边教还一边嫌弃,欠揍极了。 纪承岳真的动手揍过凌云,虽然没打过就是了。 但那时剑法还未大成的凌云也成功被他打肿了右脸,凌云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跑到纪承岳的屋子里,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带着针线...来缝衣服。 纪承岳当时惊的冷脸都摆不住了,嘴张的有鸡蛋大小,看着他那位在人前高高在上的师兄,一边抱怨一边帮他缝补因为打架时弄坏的衣服。 你衣服坏了那么多道口,师父问起来我怎么交代?凌云还振振有词:肯定是以为我在欺负你,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唉,当师兄的苦,做什么都得让着你。 谁要你让!纪承岳当时一听就火了,他就知道他这师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当即又跟凌云打了一架,这回被碰巧回来的师父撞见了,对师兄弟两人盘问前因后果的时候,纪承岳正想站出来承认,却不料凌云先站出来把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事后凌云被师父罚跪了一夜,纪承岳当时站在被罚跪的凌云面前,神色复杂的问道:为什么?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3) 凌云摸摸鼻子,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师弟嘛,弟弟犯错,当哥的不担着还能怎么办? 他把纪承岳的一切冷脸,不理不睬,全当成弟弟在闹脾气,从来没放在心上。 他是真的把纪承岳当成亲弟弟照顾,只是纪承岳从没有把凌云当亲哥。 但这件事后,纪承岳慢慢对凌云改变了态度,他开始试着将凌云看做哥哥了,做不到当成亲哥,凑合凑合就当捡来的。 这之后,两人又经历了许多许多事,例如什么纪承岳在某次比武大会上输给了别派弟子,在纪承岳后面上场的凌云用着对方打败纪承岳的方法,原样奉还的将对方挑下擂台。 又或是去什么秘境寻宝的时候,凌云宁愿扔下宝物不要也要回头来救自己这师弟。 到了凌云进行掌门试炼,纪承岳守那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纪承岳已经能光明正大的要凌云让着他了,不再端着什么无谓的自尊心。 并且可以真心实意的说出那句我总是不如师兄的,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嫉妒的成分,他是真的为凌云的成就而高兴。 掌门之位合该是他师兄的,他自愧不如。 他们这对一开始关系也很不好的师兄弟,不也慢慢磨合过来了吗?所以纪承岳觉得薛仁和曹子睿也可以。 然而凌云跟曹子睿不同,他跟薛仁也不同。 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太过想当然了。 并不是每一种矛盾都能因为相处磨合而消融,有的反而会越磨越利,成为致命的匕首。 薛仁对掌门之位的看重,这是利益冲突,对曹子睿天赋的嫉妒,以及自己这一年的偏心,这是恨意来源。 二者互相催化,终于演变成了今日的局面。 纪承岳现在回想自己这一年来的举动,也发觉了自己是有点偏心。 但他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薛仁...他只是...只是...太希望曹子睿能成为下一个凌云了... 他当了近百年的掌门,虽说是保住了凌霄剑宗,但凌霄剑宗这百年却一直垫底。 自凌霄剑宗建派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低谷。 他已经用亲身经历证明了他这样的天赋真的无法带领凌霄剑宗重回顶峰,但是他师兄一定可以。 凌云一定可以。 但是凌云死了,所以他便只能期望跟凌云同样天赋的曹子睿。 就像凌云希望带领凌霄剑宗真正凌驾云霄一样,这何尝不是纪承岳的愿望。 他太过迫切了,迫切到顾不上薛仁,将自己的全部心力都放到曹子睿身上,只盼着曹子睿快点成长。 仅仅是这样而已,他仅仅是希望凌霄剑宗快一点有起色,不要辜负师父和师兄的期望而已,他做错了吗? 纪承岳对着灵牌询问,期盼着能得到故去的人的回答。 他等了片刻,没有回应。 理所当然。 但他问了出来后,自己心里却有了答案。 他错了吗? 错了。 薛仁是他的徒弟,他是薛仁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不教父之过。 薛仁犯了大错,也是他的错。 但薛仁终究没有得手,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这回没有揭穿薛仁,但却也不会坐视薛仁再继续错下去。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一切只等天亮,他就去跟门派的管事们宣布他的决定。 此刻,在这晨昏分晓的间隙里,他摸着灵牌上刻的名字,哀叹了一句:要是你还在的话就好了...... 师兄...纪承岳低低唤了一声。 躲在床底的封烨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纪承岳的动作,纪承岳将那块过于厚重的灵牌一分为二。 而被掩藏在第一块灵牌下的另一块灵牌上写的赫然是凌云的名字。 这灵牌竟然做的如此完美,他刚刚凑的那样近,都没有看出两块灵牌之间的接缝。 纪承岳平常的态度果然是假的,他不是不怀念他师兄,只是不敢在人前怀念,只敢将师兄的灵牌藏在师父的后面,偷偷悼念。 封烨的内心一下蹦出许多想法,并且,还有一分明悟。 他可能一直犯了灯下黑的错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纪承岳可能并没有将建木藏在什么密室机关里,而是明晃晃的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那块刻着凌云名字的灵牌,说不定就藏有建木! 封烨想到此有些激动,寻找许久,终于有了眉目,他只等纪承岳离开后就去查探那灵牌。 天快亮了,已经有些微光亮透过门窗缝隙照进了屋子,想必纪承岳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自己只需要再耐心等一会儿...... 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击木板的声音。 纪承岳的目光咻的转向了自己的卧房,床铺的位置。 封烨在意识到自己的手肘撞到了床板后,立刻放轻动作,但是已经太晚了,那么安静的地方,这声响纪承岳不可能没听到。 封烨不由瞪向郝沉,他好端端的,突然感觉捂着郝沉嘴的那只手,掌心一阵湿热,似乎还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吓的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抽回了手,这才撞到了床板。 而郝沉一脸无辜,仿佛他什么都没做似得。 封烨恨不得现在就拎着郝沉的衣领出去打一架,但是眼下实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还是赶紧蒙混过去要紧。 传送阵?不行,时间来不及。幻阵?也有点赶不上...封烨听着纪承岳接近的脚步飞快的思索。 而郝沉还毫无自觉的戳了戳他,张嘴似乎想说话。 封烨压根没让他开口,直接翻身压到了郝沉身上,用自己的体重压制着郝沉不要乱动。 同时,一手捂住郝沉的口鼻,确保这条鱼不能再发出任何动静,一手在虚空画着幻阵阵纹,来不及也要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封烨的心跳有些加快,他看着纪承岳已经行至床边的靴底。 他又听到了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像是主人在蹲下身。 完了。封烨心想,他的幻阵还没画完。 纪承岳的脸出现在封烨面前,但却不是看到自己的床底竟然藏着两个大活人的震惊或是愤怒,而是疑惑。 纪承岳表情困惑,床底下明明没有藏着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动?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维持着蹲着的动作,观察床底,手还试探着往里边摸了摸。 封烨和郝沉一起屏住了呼吸。 他们跟纪承岳只隔着一道水幕的距离。 一道在纪承岳真正蹲下前,郝沉好不容易从封烨的压制下,掏出了扇子,挥扇而出的水幕。 水幕这边的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纪承岳。 但纪承岳并不行,他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床底。 但是这随手搞出来的水幕其实也不大保险,这水幕只是障眼法,纪承岳的手再往前伸一点,就会碰到水幕,摸的地方明明是空的,竟然会一手的湿意。 傻子也会意识到不对了。 两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纪承岳的动作,看着他的手在水幕前摸索,仅仅毫厘之差...... 门外的一阵脚步声解决了两人眼前的危局。 掌门,周长老找您有事。有弟子前来传话道。 纪承岳的动作一顿,他又看了一眼床底,确保真的没什么东西后,便缩回了摸索的手。 他理理袖袍,回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便想离开卧室。 只是,在离开前,他站在门前驻足了片刻,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又返回香案前,将那两块还没拼回去的令牌一把揣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封烨和郝沉终于得以松口气,没有被发现。 但是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那块很可能藏有建木的灵牌,被纪承岳带走了。 第83章 凌霄剑宗山顶的一处偏院内。 晨光虽然还有些蒙昧,但那抹光亮也已经清晰的分割了白天和黑夜, 这不太平静的一夜已经过去。 虽然天色还早, 但也有些勤奋的弟子也已经早早的起床准备一天的修炼了, 只是这处偏院因为地处偏僻,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接近。 同样的,这里也并没有住什么人。 吱呀一声,窗户被推开。 本该无人的偏院里不知何时来了客人。 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推开窗户后, 很随意的倚在了窗边。阳光从窗户照进这间昏暗的屋内, 这是屋内唯一的光源。 而容貌俊美的男人沐浴在晨光下,靠着窗檐, 翻阅着手上的书籍,他眉目低垂,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滑动。 这一幕美的仿佛什么诗画,而男人就是如画中一般的, 代表了人们对美这个字眼最好的诠释的神祇。 不,他本来就是神祇。 上神。凌云对着站在窗边的男人唤了一声。 嗯。男人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他仍然做着自己的事情,随着纸张的翻动声响起,他又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他看的很快, 并没有对书上的文字详细品读, 他目标明确的在搜寻着什么。 您在找什么?凌云看着男人手上的那本弟子名册问道。 男人没有回话, 在纸张又翻动了两页后,他的神色突的变得惊喜,他用指腹摩挲着纸张上的名字, 透着股亲昵。 他突然将手中的书册一扔,凌云伸手接住,书册仍然是男人看的那一页。 凌霄剑宗的弟子名册记载的很全,包含有弟子的入门时间、天赋资质以及画像。 凌云看着书上的画像,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他在离开浮岛秘境时,特意去见的那个人。 此人的履历非常之平庸,三年前入门,没有做出任何亮点的功绩,并且天资普通,三年竟然才修到炼气三层,妥妥的垫底水平。 至于其他的,什么相貌,家世,更是平凡到不能更平凡,要说这份平庸到不值一提的履历有什么亮点或是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在一个月前,履历上的人突然改了名字。 从一个充满乡土气的名字改成了现今的封烨,虽然有点突兀但也不算太奇怪,进入仙门后,会给自己改名的人并不少,见识了广阔的天地,没谁还想顶着那个俗气至极的名字。 改名字本身不奇怪,但是对一个冒名顶替的人而言,特地改名字就很奇怪了。 顶着原本的名字才是最好的选择,低调且不引人注目,大费周章的给自己改个名字,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进而被发觉身份。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凌云还没有问,男人就自己说了出来,他低笑着道:他在引我出来。 对于建木,封烨在从纪承岳的房间第一次搜寻无果后,并没有就这么虚度一个月,守株待兔虽然也可行,但未免太过被动,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引蛇出洞。 而这个名字就是引蛇的饵,如果幕后之人如他所想的话,必然知道这个名字,并且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一定会做一些动作。 而一但有动作,就容易被察觉,这就是他的机会。 他把自己摆到明面上,来诱使对方一起暴露。 只可惜...... 可惜我们这一个月并不在凌霄剑宗。男人可惜的摇了摇头,不然也不至于在浮岛秘境才发现封烨。 所以封烨这一出诱敌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也从没有对人解释过自己改名字的原因,就像他做的很多其他看似无用的举动一样。 凌云对比了一下时间,确实,他上回来凌霄剑宗正好在封烨回来前,他查探无果后就去了别的地方,正好跟封烨错过。 凌云将名册合上放到一边,上面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没有再说话,男人也没有。 男人仍然站在窗檐边,他用手挡在眼前,看着从指缝中透过的几缕光线。 他突然握拳,五指攥紧,想要将这光抓在手中似得。 然而手再张开后,什么都没有。 同时,他本来清晰的身形突然有些微溃散,从身体的最末端开始,指尖化作黑色的雾气。 男人盯着自己手上的变化,叹了一声:时间到了。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形已经整个消失,原地再没有那个光是站着都完美的仿佛画像的人,只有一团黑色的,不辨形状的雾气。 黑雾在屋内翻涌了一下,然后涌向凌云,从袖口处进入,躲藏进凌云那身宽大的衣袍内,不见踪影。 凌云理了下自己的袖口,在他整理好的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薛仁小心的避过其余人,来到这处偏僻的别院,在开门前,他先观察了一下附近,确认没有人注意后才推门而入。 关好房门后,他转身对着屋内唯一的男人行了一礼:上神。 穿着黑袍的人没什么动作,戴着面具的脸也不辨神情。 薛仁行的礼也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藏于凌云身上的那位。 有结果了?有一缕细小的黑雾从凌云的领口钻了出来,仿若绕颈的毒蛇。 是的,上神。薛仁虽然做出一副恭顺不敢直视的样子,实则在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对方几眼。 然而那毒蛇样的黑雾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黑雾突然往前伸展了几寸,仿佛在吐着信子。 薛仁当即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对方的强大,无论是在北海市的那个夜晚,还是百年前那段历史里,他都领教过了。 他将自己刚刚跟纪承岳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下,并且推断道:我将上神您教我的话对我师父说了,依我对我师父的了解,他那副神情,我有七成的把握,他真的如您所推测的那样,藏有建木。 很好。男人夸赞了一句,随即吩咐道:去为我将建木取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 薛仁听的心里一动,上回因为骤然见到对方而过于震惊,因此当时这位战神吩咐他去找建木,他忙不迭的答应了。 但现在对方又叫他去将建木取来,他心里不由冒出了个疑问,薛仁试探着道:上神,需不需要我为您直接将建木毁去? 黑蛇样的雾气攀着凌云的脖颈,听完薛仁的话后,他立刻否定道:不,不需要。 并且着重强调道:你要将建木完好无损的带给我。 应龙要建木干什么?明明百年前毁掉建木的就是他。薛仁心里的疑惑愈大,但他表面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分毫。 薛仁将这团疑惑先行放下,恭敬的回了一句:我定当全力以赴,只是...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4)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虽然我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但到底权力有限,而建木又不知道被师父藏在哪里,我怕是不太好大肆搜查... 他话里有话,亲传弟子权力有限,当上掌门权力自然就大了。这是在提醒对方不要忘记他们的约定,薛仁帮他们找建木,而他们助他当上凌霄剑宗的掌门。 黑蛇沿着凌云的脖颈往前伸了伸,黑雾延展,蛇身突然变得很长很长,他来到了薛仁面前,薛仁的话他当然理解是什么意思,这个人类复杂,但复杂的同时又很好懂。 因为他见的太多太多了,像这样的人。 黑蛇吐着信子笑道:你做的事露了痕迹,纪承岳已经怀疑你了,指望你师父心甘情愿的把掌门之位传给你,现在来看已经不太可能了。 薛仁眼神一闪,他辩驳道:可是他信了我的说辞...... 他并没有信。薛仁话没说完,凌云就开口打断道。 这嘶哑难听的嗓音跟应龙的差别太过明显,薛仁立刻意识到是黑袍人在说话,他望向这个很少说话的黑袍人,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他。凌云回道。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仿若一滩无波的死水,没有任何提起故人的熟稔。 而薛仁听到这个理由则有些好笑,他跟师父二十多年师徒,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敢说比自己还了解他师父? 然而重新盘回凌云脖颈上的黑蛇竟然附和了他:他说的没错,纪承岳并没有相信你,他只是不想对你下死手而已。但是... 呵呵。黑蛇低笑着道:你师父不想置你于死地,却不代表他不会采取什么别的方法约束你。不要说掌门之位你得不到了,你后半生能不能自由活动还是未知数。 见薛仁一脸不信的神色,黑蛇干脆道:不信,你就自己出去看吧,天亮了,你师父也差不多该有行动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关紧的房门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打开。 吱呀一声,洞开的房门仿佛无声的邀请。 薛仁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强压着自己起伏的心绪,看了一眼黑袍人以及攀在对方脖颈上的黑蛇,然后扭过头,走出房门去。 他并没有走太远,就见到一个脚步匆匆的弟子,他还没拦住问话,对方就主动停下来道:大师兄,我正想找你,掌门刚刚传了令,说三日后举行试炼仪式,由你的师弟曹子睿来挑战千级石梯。 一句话落下,薛仁心神俱震。千级石梯,百道关卡,向来是凌霄剑宗选定下一任掌门的仪式,此举无异于昭告天下,曹子睿就是下一任掌门。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那弟子接着道:掌门还命我告知你一声,这两天收拾一下行囊,三日后,试炼仪式一结束,你就前往寒山秘境闭关修行。 寒山秘境虽然也是处小世界,但是跟浮岛秘境却又不大相同。浮岛秘境里灵气浓郁,草木丰茂,但寒山秘境里除了漫天的风雪外,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苦寒绝境,极其磨炼人的心性和意志力,有不少想要突破自我的人会选择进入这处秘境苦修。 寒山秘境一但进入,就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才能出来,这期间都只能被困在里边。师父命他前往,说是修行,但其实跟软禁也差不多。 一切都被对方说中了...... 薛仁也不知道自己跟那传信的弟子说了什么,但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很不好看,或者说恐怖。因为那传信的弟子害怕的都有些哆嗦。 薛仁也不管他,他那老好人的面具,还带不带着,他已经无所谓了,他就浑浑噩噩的往回走。 他师父的此举已然说明了,他彻底放弃了自己。 把自己赶到寒山秘境苦修十年,而这十年,曹子睿必然坐稳了下一任掌门的位置。 他薛仁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像是争夺狮王失败后被赶走的雄狮,落魄又可怜。 真可怜啊...男人的低笑声从他耳边响起,薛仁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颈侧。 那一直缠绕在黑袍人身上的黑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上,此刻黑蛇样的雾气缠绕着他的颈侧,在他耳边低语:薛仁,你知道为什么处于休眠状态的焚天弓在你手上被唤醒吗? 是因为你用的那些唤醒法器的材料吗?黑蛇自问自答:不,并不是。有很多人尝试过唤醒焚天弓,他们用的材料也不比你的差,但他们都失败了,只有你成功了。你想知道原因吗? 为什么?薛仁被对方的话题牵引,情不自禁的追问道。 因为我选择了你啊,薛仁。黑蛇笑着道。 单灵根又如何?薛仁,你师父昏庸无能,压根看不到你的才能,你从来不比你师弟差什么,你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你才应该是下一任掌门!黑蛇突然拔高了音调。 这声音敲在薛仁心里,引起共振,对啊,他才该是下一任掌门! 现在你师弟要将你的一切都夺走,你师父又要软禁你。薛仁,你该怎么做? 去他妈的!薛仁狠声骂道。 呵呵,这样就对了。黑蛇的声音同样狠厉,命令道:去将你该得的东西通通夺回来! 薛仁的胸膛因为过激的情绪不断起伏,他虽然满腔怒火、不甘、愤恨,但这些情绪却也没有完全挤占他的大脑,他还尚存几分理智。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做不到... 他金丹期的实力,不可能采取强夺的方式将掌门之位夺回来。 黑蛇突然沿着他的衣袍在他身上游走,他来到薛仁眼前,承诺道:我会帮你的。 我将赐予你战神之力,帮你取得掌门之位,然后...黑蛇发出难以抑制的笑声:你为我夺得建木。 成交。薛仁捏紧了拳头,同样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文案? 文案上那个不得不送上大号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第84章 哈欠。封烨拄着扫帚站在练武广场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仿佛有传染力似得, 他这边刚打完, 不远处的郝沉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 郝沉虽然一脸困倦, 但见到封烨, 还是咧开了一个笑容。 而封烨则面无表情,他对于不久前的事还没有全然放下。 若非郝沉突然咬他的手,他怎么会受惊往回抽, 结果撞到了床板, 引起了纪承岳的注意。 不过,虽然没能亲自去查看灵牌藏有什么玄机, 但光凭纪承岳当时的反应,封烨已经有几分笃定,建木就藏在那块灵牌上。 郝沉当时虽然及时使了个障眼法,让纪承岳没有直接发现他们两个, 但那声没有由来的声响还是引起了纪承岳的怀疑。 一般人怀疑自己屋子里可能有贼,但又找不到踪迹, 同时有事要离开会怎么办? 当然是将屋内最值钱的东西随身带走,这样即便真的有贼,顶多偷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真正重要的东西仍然在他身上。 而纪承岳带走了什么?他带走了两块木头做的灵牌, 论价值, 估计顶多三两块灵石。 跟他屋子里其他的东西相比,就比如香案上那用来插香的香炉,那香炉封烨没细看, 但一看那精致的雕工就知道不会是什么便宜货,价值定然是远远胜过灵牌的。 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哪个更重要。 当然,还有一种理由,就是这灵牌毕竟是悼念先人的,意义重大,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但这个理由也不太站的住脚,因为这种意义只是对纪承岳而言重大,对其余人而言,一文不值。 真要偷肯定是偷那个香炉,而不是香炉后边的灵牌。 但结果是,纪承岳什么值钱的都没拿,把一文不值,而且一般而言也没什么人会想到去偷的灵牌带走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灵牌上另有玄机,一定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比屋里其他名贵的东西都重要的多的东西。 而那样东西,极大的可能就是建木。 既然建木已经浮出水面,那么即便纪承岳将那灵牌带走了,封烨也可以直接过去抢过来,如果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建木的话。 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身份暴不暴露自然就无所谓了。 然而,封烨的目的其实并不只是建木。 建木不过一个工具,他真正要找的,其实是那背后暗藏祸心的人。 斩草要除根,即便一切真如他想,那灵牌上真的藏有建木,并且他去夺过来的话,那他在浮岛秘境出口处遇到的黑袍人会怎么样? 很可能会再次躲藏起来,寻找其他的方法继续实施他的目的,而且蛰伏的更深,更难以察觉。 所以在纪承岳带走灵牌时,封烨没有出手。 薛仁那番莫名的指向建木的询问,预示了对方已经追寻至此,那距离对方真正动手,也不会太远了。 虽然出了一点小差错,但结果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当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纪承岳没有带走灵牌的话,封烨查探完后也不会去动它,他要留着这个饵钓那条大鱼。 封烨没放下这件事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什么功败垂成,而是...郝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咬他一下? 那湿热的触感,以及掌心的皮肉被牙齿轻轻叼起的感觉,封烨现在回想起来,还要抖一下鸡皮疙瘩。 当时的情况紧急,没得及跟郝沉算账,纪承岳离开后,两人也没有再待下去,赶在天色大亮前一起回到了山下的宿舍。 并且假模假样的各自从窗户翻进自己的房间后,又穿着压根没脱的衣服,从房门出来了。 再然后就提着扫帚到了这块练武广场,一边打哈欠一边做着每日的打扫工作。 直到现在,封烨终于有闲工夫跟郝沉秋后算账。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郝沉的笑容,然而将扫帚一扔,神情不太友好的向郝沉走来。 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郝沉心里一个咯噔,但仍然站在原地,强装着镇定。 他已经预感到封烨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让封烨发出动静,进而引起纪承岳怀疑的罪魁祸首是他。 其实他也不想的,只是...忍不住嘛... 动心的对象用手捂着你的嘴,肌肤相触,对于郝沉这种已经单身了上万年的老男人来讲,难免有些把持不住。 这就跟把肉包子放在狗嘴面前一样,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忍得住就不叫狗了。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贴切,但道理是一样的。 总之,真要说错,也不是他的错,都怪该死的雄性本能。 他憋了好久,憋到最后才轻轻咬了封烨一下,已经算定力极佳了。 郝沉在内心推卸责任,同时在心里飞快的想着对策,上面这番说辞当然不能拿来对封烨解释,封烨听了估计不会管什么本能不本能的,而是直接撸起袖子揍他。 封烨走到郝沉面前站定,他抱着臂,问责道: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话不用挑的太明,封烨说的是哪件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郝沉想了许久,最终决定用他一贯的解决方法死不承认。 他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解释什么? 封烨扬了扬自己的左手,他当时就是用左手捂的郝沉的嘴。 然而郝沉还是一副不明所以,他很无辜的表情。 封烨继续提醒道:你当时对我的手做了什么? 郝沉眨眨眼,突然也伸出自己的左手,伸到封烨嘴边,困惑道:我不太记得了,不如封烨道友重演一下? 还有脸叫他重演? 封烨点点头,冲郝沉笑了笑,但他却并不是答应了郝沉的要求,而是一言不发的在...卷袖子。 郝沉看的眉毛一跳,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边试图跟封烨讲道理:封烨道友,有话好说嘛... 封烨仍然是微笑,他步步紧逼:我觉得不太好说。 封烨道友不妨再说说试试,我还是很通情达理的...郝沉继续为自己争取,然而封烨不为所动。 眼看着封烨要来到自己面前,封烨的狠手他已经领教过一回了,就在不久之前。 封烨动起手来真的是毫不留情,当时封烨还没意识到他是谁,招招狠厉,卡着他的脖子,卡的他喉骨都有些作痛。 当然,他不是挣脱不开,也不是说打不过封烨,只是单纯的不用灵力的情况下,在近身肉搏上,他真的打不过封烨。 他一只鲲鹏本来也不太擅长用人形搏斗,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就好比把封烨搁到水里一样,战斗力肯定也要下...他好像没下降... 郝沉突然想起来,封烨在水里同样很灵活,而且还能不借助法诀操纵水流,一副同为水产品的样子。 那就换一个方式比喻,把封烨放到天上,郝沉就不信除了他这只鲲鹏还能有什么东西既在水里游,又能长着翅膀在天上飞。 他下意识地把应龙排除了,毕竟封烨不可能是应龙。 所以,在近身肉搏上他输给封烨,不代表他没有封烨强。而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短板,论综合实力,他堂堂北冥之主,有几个人能胜之? 这广场时不时有人走过,他不可能在这里跟封烨动什么真格,所以继续留在这里,郝沉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他可能要变色了。 从黑色的鱼变成鼻青脸肿色的那种变色。 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或者,好汉不吃眼前亏。 反正,先跑再说。 封烨眼看着郝沉突然转过身去,一溜烟跑了。 他没有再追,只是在郝沉跑远了后,他才抑制不住的发出一阵低笑。 他其实就是吓吓郝沉而已,哪料想这条鱼反应那么大。估计是做的坏事太多,做贼心虚。 只是,在笑完了,封烨才突然反应过来。 郝沉跑了。 那么,打扫的就只剩他了。 封烨一下笑不出来了,只能认命的叹口气,抓紧将今天的事做完,然后回去补觉。 封烨专心打扫了一阵,突然不远处有一道饱含着主人雀跃心情的喊声传来。 师兄! 封烨抬头一看,就见方阳驾着剑从他头顶掠过。 第一次御剑,方阳飞的歪歪扭扭,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5) 封烨刚这么想,方阳就真的掉了下来。 索性他飞的并不高,三四米的高度,他反应又快,落地时及时翻滚了一下卸力,没受什么伤。 封烨走过去将方阳从地上拽起来,打量着方阳的修为:你筑基了? 御剑飞行,是筑基期和炼气期的门槛。 方阳虽然飞行技术欠佳,但他确实御剑飞起来了。 方阳搭着封烨的手站起来后,一边掸灰一边给封烨报喜道:吃了那冰颜草炼的丹药后,我损失的修为不光全都回来了,而且修为还长了一大截,直接突破了筑基期! 冰颜草还有这等功用?封烨有些惊讶。 方阳点点头:一般不会有,给我们护法的周长老也很奇怪,后来他搭了下我的脉,推测说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经脉拥堵,灵力流转不开,全部积压在经脉各处。 冰颜草有易经洗髓的功用,一下将我的经脉全都打通了,那些积压的灵力在体内流转,一股脑涌入丹田,我就筑基了。方阳高兴道:而且经脉打通后我以后的修炼速度就会快很多,速度堪比一般的双灵根呢! 那你这回是因祸得福了。封烨含着笑恭喜道。 方阳摸摸鼻子:我是因祸得福,曹子睿更厉害,双喜临门,他不光恢复了修为,而且他马上要成为下一任掌门了! 封烨有些怔愣,下一任掌门? 方阳见封烨这副样子就知道废柴师兄大概还不知道那个消息,便解释道:今早纪掌门刚刚下的决定,三日后,举行试炼仪式,就是那个千级石梯挑战,百年前前任掌门也闯过的那个。 那么突然?封烨皱着眉道。 问完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不,也不是很突然。 昨夜的对话,纪承岳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发现了薛仁干的好事,但他舍不得这个一手带大的徒弟,他想保下薛仁。 但是保下薛仁,难保薛仁不会再对曹子睿下手,所以他需要彻底断绝薛仁动手的机会。 直接将掌门之位给曹子睿,这是为了断绝薛仁的念想,同时,他大概还会用一些方法软禁薛仁。 封烨刚刚想到这儿,方阳就正好提起:是啊,我们也觉得很突然,曹子睿自己都很惊讶。而且纪掌门除了要举行试炼仪式,他还要薛师兄去寒山秘境修行呢,我听说那个地方可苦了,冰天雪地的,而且一进去最起码得十年。 一切都跟封烨想的一样。 纪承岳做的举动本身没什么错处,他不舍得大徒弟,小徒弟同样舍不得,但是大的容不得小的,所以他派薛仁去寒山秘境苦修。 虽然是为了让薛仁远离曹子睿,但同时,纪承岳也是希望薛仁能够在寒山秘境里磨砺心性,化解心结,不再执着于嫉恨自己的师弟。 方法看起来没错,但那是因为纪承岳不知道一个关键信息。 薛仁的背后还有人。 一个强大到封烨都十分忌惮的人。 纪承岳此举无异于将薛仁逼上了绝路,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如果薛仁只有金丹期的实力,他跳也跳不到哪去,但如果那幕后之人给予他帮助的话...... 师兄,你在想什么啊?方阳仰头看着封烨,废柴师兄眉头紧锁,听了他的话也不回答。 没什么...封烨敷衍了过去,他好像突然想起似得:北海市上你买的那块呼神令呢? 啊,那个啊。方阳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摸索了起来,他从最底下摸到了令牌,掏出来交给封烨道:虽然没什么用,但到底花一千块灵石买的,所以我一直随身带着,就当吉祥物了。 封烨将令牌握到手里,拇指在令牌上摩挲了两下,他个子比方阳高,所以方阳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师兄,你要这个令牌干什么?方阳忍不住好奇问道。 封烨笑了笑,将令牌递还给方阳:吉祥物也不要老是丢在储物袋里堆灰,拿出来嗮嗮,毕竟...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喃喃道:风雨欲来... 方阳将令牌重新放回储物袋里后,也跟着封烨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万里无云,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毫无下雨的样子。 但废柴师兄都那么说了,应该不是假的。 所以方阳立刻跟封烨道别道:我昨天嗮的衣服还没收,我赶紧回去收衣服! 说完,也不等封烨反应,自顾自跑远了。 封烨:......他说的不是那个风雨... 第85章 师兄,动作快点啊!方阳在原地踏着步, 像是蓄好力的箭矢, 就差一个指令, 他就要窜出去了。 封烨有些无奈的加快了自己穿靴子的动作, 边穿边道:天才刚亮,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会儿呢。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着急嘛。方阳摸了摸自己脑袋, 呲着一口白牙笑了笑, 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 今天这场试炼仪式的主角是曹子睿,但方阳倒是激动的天没亮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然后急不可耐的跑过来催着废柴师兄跟他一起去正殿广场那里。 不过这也怪不了方阳,毕竟这是选定下一任掌门的仪式,意义重大,百年难遇。 撇开那位在位极短的前任掌门不谈, 一般而言,凌霄剑宗的掌门换届大概在三四百年一次。 修士的寿数长于普通人, 修为越高,这个差距就越大。 而能当上掌门的,修到元婴期是必然的, 所以相比于几十年一换届的人间帝王来讲, 修仙宗门的掌门换届更加难得一见。 虽然举行完仪式后曹子睿并不会立刻就当上掌门, 这仪式就相当于册封太子,仅仅是预立,但同样意义重大。 这样一辈子估计只能赶上一次的大事, 大家自然不想错过。而且这仪式也不禁止旁观,因此,甭管有事没事,修为高低,众人都准备在今天来看热闹,顺便看看这下一任掌门的实力。 试炼仪式在正殿广场那通往山顶的千级石梯上举行,十步一关,总共百道关卡,百名守关弟子。 这百名守关弟子已经在前两日确立好名单,修为全都在筑基以上,个别甚至到了金丹期。 这挑战对于曹子睿而言其实很有难度,因为他不过入门刚刚一年,虽然天纵奇才,但到底时间太短,他现在的修为也不过才筑基初期。 虽然之前在选拔浮岛秘境的进入资格的时候,曹子睿已经拿下了筑基期比试的头名,但那是一对一单挑,每场次间有休息时间,这一回他要面对的是连续一百次的车轮战,难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守关的弟子中还有直接比曹子睿高了一个大境界的金丹期,筑基期妄想打赢金丹期,在一般情况下而言,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是预立掌门的仪式,虽然也是试炼的意思,但到底只是个仪式,不可能真是什么完成不了的挑战。 这场试炼并不许动用灵力,仅仅是比拼剑招。对剑道的领悟,更取决于各自的悟性,跟修行时间的关联相对较小。 虽然封烨没亲眼看过曹子睿的剑术如何,上回曹子睿跟人比试时他并没有去看,但想来纪承岳敢于让曹子睿接受这个挑战,必然对他这徒弟的剑术有信心。 师兄,你好了没有?今天去围观的人那么多,我们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方阳上一句话问完还没多久,就又催了一声。 好了好了。封烨站起身,为自己理了理衣袍后,抬脚准备跟着方阳出发。 刚走出房门,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在外面等候的郝沉。 郝沉对着封烨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递上自己准备好的点心,殷勤道:这仪式估计要进行许久,午饭八成也吃不上,我担心封烨道友肚子饿,特地带了点点心,尝尝看? 封烨瞥了一眼郝沉拿着点心的手,没有立刻接。 这条鱼自从三天前自觉惹火了封烨后,便想法设法的端茶送水献殷勤,只为用自己的体贴关怀化解封烨的怒火。 封烨压根没怎么生气,他对郝沉维持了三天的冷淡,其实...都是装的。 装冷脸就有人端茶送水,何乐而不为?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装太久容易出纰漏,进而被发现自己一直在假装的事实,所以封烨估计了一下时间,三天也差不多了,他便伸手接过了郝沉手上的点心,尝了一块,评价道:不错。 三天以来,封烨第一次对他释放出和好的信号,郝沉立马打蛇上棍,用手指捏了一块点心放到封烨嘴边,微笑着道:再来一块? 虽然被人喂点心感觉怪怪的,但都到嘴边了,自己再伸手接过来,似乎又有点多此一举,所以封烨干脆就着郝沉的手将那块点心叼走了。 他嘴上吃着,又从郝沉手里拿了一块点心递给方阳。 方阳对着师兄以及点心主人都道了句谢,这才吃了起来。 只是吃的时候,他总感觉刚才那一幕有点不对劲,正常男性友人之间会喂点心喂到对方的嘴边吗? 不过...废柴师兄和郝大哥的关系异常的好,一见面就睡到一起,喂点心与这件事比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 方阳便将心里的怪异感放下了,他将点心吞下后,然后一个人跑到前面带路,封烨和郝沉则不紧不慢的跟着,三人一起往正殿广场走去,路上还看到不少同样准备前往围观的同门。 不过天色刚亮的清晨,山下已然因为这场百年难遇的试炼仪式,热闹起来了。 而在山顶,真武殿内。 这是平常议事用的大殿,三日前,纪承岳就是在这里宣布了这个惊掉很多人下巴的消息。 选曹子睿当下一任掌门其实并不太令人惊讶,因为从各方面来看,曹子睿确实比薛仁更有潜力。 但是这个时间太令人惊讶了,曹子睿才多大?未及弱冠的少年郎而已,现在就选他当下一任掌门,未免有点操之过急了。 其他管事们,包括周长老在内,都当场对纪承岳的决定提出了异议,然而纪承岳力排众议,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选了曹子睿,而且就将仪式时间定在了今天。 若非仪式准备需要时间,看他那副急切的样子,估计压根不会等三天,隔天就得举行。 但是纪承岳为什么那么着急?没有人知道,就连纪承岳平日最敬重的周长老来询问,纪承岳也闭口不谈。 他到底是掌门,所以众人虽然都对他的决定满腹疑惑,但还是照着做了。 今天的真武殿内,空空荡荡,因为大部分人都忙着仪式的准备去了,紧赶慢赶,才在三天时间内准备完。 这座空荡的大殿内却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此刻,有两人相对而坐。 师父。曹子睿对着面前的纪承岳唤了一声。 纪承岳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养神,见曹子睿唤自己,便睁开眼看了一眼。 他看到曹子睿的眉头轻轻皱起,对于曹子睿一贯的冰山脸而言,皱眉头已经算是大的表情变化了。 这不似往常的神情变化,以及刚刚两人相对着打坐调息时,曹子睿时不时因为调整坐姿而发出的衣料摩擦的簌簌声,都暴露出了曹子睿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不用紧张。纪承岳安抚了一句。 然而曹子睿并没有被安抚到,他连出门派历练都没出过几次,突然要当选下一任掌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师父,这会不会...太早了?虽然这句话已经有很多人对纪承岳说过,但曹子睿此刻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次。 他觉得他还没有准备好,他还没有准备好接手这样掌管一整个宗门的责任。 不早。与曹子睿的迟疑相比,纪承岳的语气非常坚决。 这是他那一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薛仁和曹子睿的矛盾,其实很像人间帝王家的皇子龙孙们在夺嫡,而为了避免这样的手足相残,他们想出的办法就是早早的确立太子,让其他兄弟死心。 所以纪承岳准备效仿这一点,他用这个仪式让薛仁彻底死心。 他选择曹子睿当下一任掌门,并不是因为他偏爱曹子睿,事实上,论感情,跟他相处二十多年的薛仁怎么比都在曹子睿之上。 只是...选掌门并不是看他个人的喜恶,不能他喜欢谁,就选谁当掌门。 掌门代表了责任,带领着凌霄剑宗重回云霄的责任。 而这份责任,薛仁担不起。 虽然薛仁并不这样觉得,但纪承岳固执的这样想。 有些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后天打拼固然重要,但那三分天定,却更为致命。 纪承岳也曾憋着一口气,就是想超越他那极品单灵根的师兄,为此他几乎不舍昼夜的修炼,但结果还是被甩的越来越远。 不甘又如何,天命如此。 他天生就是双灵根,而他师兄天生单灵根,起点就不同,未来的高度同样不同。 薛仁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下一个他而已。所以在遇见了单灵根的曹子睿之后,纪承岳内心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而这回浮岛秘境之行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凌霄剑宗维持了百年的垫底,曹子睿这回一参加,就前进了一名,虽然曹子睿本身的成绩不太理想,但这也说明了某种气运。 他在曹子睿身上看到了凌霄剑宗重新崛起的希望,所以他坚定不移。 你若是实在紧张,就先出去转转吧,仪式开始的时候不要迟到就行了。纪承岳在坚决之余,又突然放缓了声音。 若非薛仁对曹子睿下杀手,他其实也并不想那么早让曹子睿进行试炼仪式,毕竟曹子睿还太年轻了...... 让这么一个半大少年扛起那么大的责任,他也知道很难,但他也没得选择,这是他能想到的同时保全两位弟子的唯一办法。 知道了,师父。曹子睿听到纪承岳的话,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急不可耐的从蒲团上站起来,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着急的连门都忘记关了。 纪承岳看着曹子睿急匆匆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不用想,曹子睿肯定是去找他那小朋友了。 也好,朋友之间的鼓励有时候比师长的劝解更有用,让曹子睿去找方阳放松放松心情。 纪承岳指尖微微动了动,正想运用灵力将那忘关的房门带上,然而门外的一阵脚步声让他的动作一顿。 他隐隐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心情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薛仁从打开的房门走了进来,来到纪承岳面前,行了个礼,唤道:师父。 纪承岳轻轻颔首,薛仁便盘膝在纪承岳面前坐下了,坐的是曹子睿刚刚的那块蒲团。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6)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一室寂静,师徒相对,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纪承岳起了个话题道:行李收拾的如何? 薛仁面带微笑:已经准备好了,等今日仪式结束,弟子便启程。 他说的语气非常轻松,仿佛被纪承岳指派去寒山秘境,他心甘情愿一样。 然而三天前,据那传信的弟子回来禀告所说,薛仁当时的脸色分明非常可怕,狰狞到扭曲。 纪承岳也料到了是这样,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他也准备好了面对薛仁情绪失控的质问,然而左等右等,薛仁一直没来找他。 而且他忍不住去找薛仁时,薛仁也以各种理由推拒,避而不见。 这几天里,今天是他在宣布那个决定后第一次见到薛仁,却是一脸平和。 仿佛他已经在这三天里想通了,不再纠结于那方狭隘的嫉恨,而是准备去寒山秘境里锤炼自身。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也是纪承岳最期望看见的结果。 既然薛仁已经准备好要走了,纪承岳便忍不住叮嘱了起来:寒山秘境里严寒刺骨,你可以在储物袋里备点温酒,熬不住了就喝两口暖暖身子。 薛仁应下了。 纪承岳又道:冻伤的药膏呢?这个也记得带上。 虽然你已经辟谷,但也可以带点方便保存的果干,修炼之余可以解解馋。 还有驱寒的丹药...... 纪承岳不自觉的又絮叨了起来,上回曹子睿前往浮岛秘境前他就是这样,这回薛仁要离开,他同样是这样。 那些藏于平时严厉表情下的关心,其实并没有比对曹子睿的少,只是太过于隐晦,难以察觉罢了。 但这些,此刻的薛仁已经通通不在乎了。 对了,带点温酒...纪承岳说的太多,已经忘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 师父,这个说过了。薛仁忍不住打断道。 说过了啊...纪承岳回忆了一下,还真的说过了,他又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了。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师父。片刻后,薛仁轻轻唤了一声。这回是由薛仁来打破沉默。 纪承岳看向薛仁。 薛仁微微收敛了脸上那仿佛是画上去一样的笑容,他盯着纪承岳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今日选我师弟做下一任掌门,师父其实很早就做出决定了吧? 所以凌霄剑法只传给我师弟,而从来没有想过传给我。薛仁说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纪承岳闭口不语。 他确实早就做出了决定,但凌霄剑法不传给薛仁,并不是因为什么这剑法只能传给下一任掌门,而是因为薛仁的天赋无法修炼这剑法。 但现在解释起来也没什么意义,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确实从没想过将凌霄剑法传给薛仁,所以他没有说话。 薛仁只当他默认了,他笑了笑,突然站起身道:那弟子便先告辞了,等会还得去观摩师弟的试炼仪式呢。 阿仁。 薛仁走到门口时,纪承岳突然在他背后叫住了他,叫的还是一个许久未曾唤过小名。 薛仁站住了,纪承岳迟疑许久,终于忍不住将内心的期望说了出来:你愿不愿意去守那第一百道关卡? 百年前,凌云挑战这百道关卡时,守最后一关的就是纪承岳,这并不仅仅是一次挑战,还是一种师兄弟间的传承和认可。 虽然薛仁和曹子睿不合,但纪承岳内心还是期盼着,这对师兄弟能和解。 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当我没说吧...纪承岳紧接着又道,他虽然期望如此,却也不想逼迫薛仁。 薛仁沉默了许久后,终于给了回答。 乐意之至。 他的嗓音轻松又愉悦,半点不见为难。 纪承岳听到这回复,便放下了心。 薛仁离开真武殿,纪承岳刚刚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就看不到他脸上那几近扭曲的笑容。 第86章 天色越来越亮,与清晨还有些清冷的日光相比, 此刻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了。 封烨站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正殿广场上, 用手搭在眼前, 抬头看了看天色。试炼仪式将在巳时准时举行, 看这太阳炙列的程度,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了,顶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方阳那么早喊他起床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起的那样早, 竟然都不是第一批到场的。 三人到达正殿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有一些弟子占据了黄金位置在等候了。 万幸,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批到,但也不算太迟,占的位置还算靠前,像现在, 广场上已经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凌霄剑宗的弟子几乎倾巢出动, 闭死关的出关,在外面历练的特地赶回来,反正, 能来的都来了。 这些后来的自然是依次往外站, 越往后视野越不清晰。个子要是再矮一点, 那真就是除了前边人的后脑勺什么都看不到了。 而除了正殿广场可以旁观这场仪式外,还有石梯两旁的山道以及山顶。 通往山顶的千级石梯依山而建,其实相对于最底下的正殿广场而言, 石梯两旁未经修整过的山道视野更佳。但是山道太过陡峭,有些岩层几乎垂直于地面,贸然站上去,别说看热闹围观了,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摔下来。到时候热闹没看着,自己落个筋断骨折,得不偿失。 而山顶,是最终举办仪式的地方,今日除了门派的大小执事,掌门长老以及值守弟子外,没有人可以随便上山顶。所以正殿广场就成了仅有的旁观地点,也因此异常的拥挤。 不过,这只是对于炼气期的弟子而言,筑基以后就可以御剑飞行,飞到空中,那当然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但方阳飞的实在是不怎么稳当,所以他为自己做了两手准备,先占个好位置再说。 眼下,方阳正挤在最前方的人堆里,伸着脑袋看着山道上的动静,那守关的一百名弟子还没下来,此刻的山道上空空荡荡的。 但他看的还是专心致志的,生怕错过。 而封烨,他也在专心致志,只是他看的跟方阳截然相反,方阳往山上看,是在等试炼开始。 而封烨看的是自己周围,他的视线在周围的人群上四处乱转。 封烨道友在看什么?郝沉冲着东张西望的封烨问道。 封烨的目光移到了郝沉身上,看了一眼后又再次移开,他随口回道:看你。 闻言,郝沉眼睛微微瞪大,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他展开了扇子,微微摇了摇,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得意,但说话时上扬的语调还是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我那么好看吗? 封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封烨收回了自己东张西望的目光,一言难尽的看着郝沉那张脸。虽然...这条鱼光以人形的审美来评判的话,确实称得上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就属于那种他摇着扇子微微笑一下,就会有很多识人不清的少女沦陷的那种极具欺骗性的相貌。 但...封烨没有那么肤浅,他已然看穿了这条鱼的本质。人间有句话叫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 而这条鱼的原型,又黑又胖,将不好看的点都占全了。虽然鱼类的相貌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评判,但封烨充满偏见的这么觉得。 他忍不住给郝沉泼凉水:是的,你好看极了。 正常人都知道这是在说反话了,但郝沉只当是夸奖受用了,他还谦虚了一下:今天气色不太好。 意思就是说他平常更好看。 封烨被某鱼的厚颜无耻所震惊,虽然他已经被震惊过很多次了,但总是能被郝沉一次次刷新认知。 对于此,封烨只能扶了扶额,因为言语在郝沉的脸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待内心这阵无语过去后,封烨继续开始东张西望。 薛仁今天到底会不会狗急跳墙,他并不确定,但薛仁如果今天真的准备动手的话,说不定那幕后之人也会在这附近。 而人群拥挤的正殿广场,是很好的藏匿地点。所以封烨从来到这儿以后就在观察,观察有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 只是人越来越多,他被围在中间,观察起来也越来越困难。 他占的位置靠前,虽然是围观仪式的好位置,但却不是观察正殿广场上人群的好地点。 还是在人群最外侧观察起来比较方便,封烨想到这儿,便开始在密集的人群中寻找一条可以出去的路线。 他的视线一阵转悠,突然一愣,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在广场的最外侧,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一棵上了年纪的古树下,探出来一个脑袋。 本场试炼仪式的主角,曹子睿躲在树后,看着挤在最前面的方阳,他似乎想喊方阳,但是又担心自己一露面会被所有人围起来,所以不敢出声。 正两难的时候,他不经意的跟封烨对上了眼。 虽然隔的很远,看不太分明彼此的神色,但封烨在心里稍微一转,就想明白了曹子睿出现在此的原因。 正好,这也为他放着靠前的位置不要,非要跑到外头去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所以封烨走上前,将挤在人堆里的方阳拽了出来,然后冲着一脸疑惑的方阳伸手指了指曹子睿所在的那棵树。 连解释也不用了,见到小伙伴的方阳立刻钻出人群,向外侧走去。 而封烨也借着这个机会,成功跟在方阳身后走了出去,郝沉紧跟其后。 三人就这么放弃了特地起了大早占的好位置,跑到了最外边。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准备仪式吗?一见面,方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师父让我出来转转,等仪式开始前准时回去就行了。曹子睿解释了一句。 出来转转?一转就转到山下来了,还鬼鬼祟祟的躲在大树后。 方阳想了想,他脑内突然跳出一丝明悟:你是紧张吧? 没!没、没有。曹子睿立刻反驳,并且为了强调还重复了一遍。 然而短短两个字都能被他说成叠词,到底紧不紧张,一目了然。 方阳体贴的没有拆穿对方,他揽过曹子睿的肩膀,安慰道:百道关卡又怎么样,你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 曹子睿欲言又止,他其实并不是在紧张这个,那百道关卡虽然有难度,但他对自己的剑术还是有一点信心的,他紧张的是... 担心自己能不能当好下一任掌门?封烨突然插话道。 方阳和曹子睿一起看向封烨,封烨笑了笑,继续道:掌门这个职业,其实要是扔给我,我是不愿意去当的。 为什么?方阳立刻提问道。 当掌门明明有那么多好处,整个宗门都归自己掌管,门派库存里的法器灵石任取任用,而且地位超然,说出去人人敬仰,你这样想对不对?封烨冲方阳反问道。 方阳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封烨摇了摇头,开始掰着指头说缺点:整个宗门都归自己掌管,乍一看权力很大,但实则就是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过问,烦不胜烦。 一直在旁边旁观的郝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在他没有设立五大海主以及龟丞相前,他就是这样的,每天被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死。 而且掌门之位听起来很崇高,但这也意味着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你一但犯了什么小错误,很可能会人尽皆知。对吧,郝沉道友?封烨突然转头问了郝沉一句,这一点郝沉已经身体力行的表现过了。 郝沉:......他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还有掌门的责任,要振兴宗门,要事事以门派的利益优先,简直就像将一把沉重的锁链捆在身上,毫无自由可言。封烨做了总结:总之,当掌门虽然也有好处,但这点好处远不如当普通修士来的快活,自由自在的多好,只为自己而活,也不用去担什么沉甸甸的责任,更不用担心若是不能振兴宗门会不会被后人责骂。 听起来好像也很有道理...方阳成功被封烨的思路说服,但他又总觉得封烨的话有点问题。 曹子睿则沉默不语,其实封烨说的...他都想过。 三天前突然被告知他即将成为下一任掌门,随之而来的就是内心的惶惶不安,以及...退缩... 就像封烨说的一样,当掌门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但与之捆绑的责任同样重大。这责任像是锁链,又像是巨石,将坠不坠的悬在他头顶上。 只要今日的仪式结束,那这份责任,便不可推卸的落到了他头上,他到底能不能担的起? 直到刚才,他都一直在彷徨,没有答案。 但封烨那番话,却是将他内心怯懦的那一面直接毫无遮掩的扯了出来。 从旁观的角度来看这种想法,曹子睿才惊觉这种想法有多懦弱,有多自私。 不是的!他突然大声反驳,语气里的紧张不再,只剩坚定:什么自由自在,什么为自己而活,归根到底,不过是在为推卸责任找借口罢了。 他学的是凌霄剑法,衣食住行,都是由门派提供,教养之恩无以为报,他本就该为宗门的振兴出力才对。 这与他是不是下一任掌门无关,而是在他成为凌霄剑宗的弟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跟这个宗门有了割舍不掉的联系。 想明白了这点后,曹子睿突然不再惧怕担什么责任了,反而开始期盼那一天,期盼自己真的能成为合格的掌门,带领凌霄剑宗恢复昔日的荣光的那一天。 反驳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点呛人,因此有点担心的看向封烨。 封烨却丝毫不见生气,反而带点欣慰的露出一个笑容。 郝沉一见这笑容就懂了,封烨使的是激将法。他就说封烨不应该是那样不肯担责任的人,否则封烨压根不会在浮岛秘境里出手救人。 曹子睿在愣了下后,也反应了过来,他突然对封烨弯腰行了个礼,并且郑重的道了句谢。 只有方阳一脸懵逼,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道谢了? 他望望废柴师兄,封烨却全无解释的意思,他便只好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曹子睿。 曹子睿倒是想解释,但是,门派内突然想起巨大的钟声。 这钟声响彻凌霄剑宗的山门内外,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钟声代表了什么,仪式就要开始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7) 曹子睿当即跟三人道别,作为仪式的主角,他可不能迟到。 加油啊!方阳冲着曹子睿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曹子睿虽然没有回头,但他坚定向前的脚步已然说明了他的态度。 曹子睿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封烨的目光向上移,他遥望着那占据整片山壁的凌霄剑宗四个大字,以及山壁旁那通往山顶的石梯。 他看到一列队形整齐的弟子沿着石梯往下,十步一人站定,各个怀抱长剑。 这是那百名守关的弟子。 这场事关凌霄剑宗掌门传承的试炼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正殿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看着共同的方向。 只有一个人不同。 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广场的一端,遥望着另一端的封烨,他目不转睛,那些他惯常戴在脸上的嘲弄和蔑视此刻通通不再,眼神温和的仿佛看着久别的故人。 只是这温和的表象下到底藏着什么,没有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戏份这个事吧... 上卷就快结束了,你们也看得出来,其实是两条故事线并行,一边是师徒情仇那条,一边是追建木,然后薛仁是两条故事线最后的交汇点。 所以上卷的主角戏份占比可能确实没有一般的文多,我努力控制了一下,但有些事确实不是能从主角角度来描述的。 至于主次不分,或者喧宾夺主,我反思了一下,浮岛秘境里方阳同学的戏份是有点多,有时候写着写着就跑偏了,归根究底,还是我笔力不够,感谢大家包涵。(比心) 第87章 庄严又肃穆的钟声从山顶传来,响了整整一百下。 不得不说, 用钟声做开场虽然俗气, 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立刻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甚至各个都用手捂着耳朵,只盼这噪音赶紧结束。 封烨看着周围那群跟自己一样捂着耳朵的人心想。 钟声结束后,以纪承岳为首的门派管事们终于出现了, 纪承岳今天穿的格外郑重, 那身黑色长袍跟凌霄剑宗的统一服饰十分相像,但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 无论用料如何昂贵,都抵不过封烨身上那件。 纪承岳一行人站在真武殿前那片空地上,在他们面前,是祭祀用的祭台。三牲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是人间历来的传统,总喜欢在祭祀时杀点什么, 以前是人牲,现在是牛羊。 纪承岳捻了三根香,对着天空郑重的一拜:弟子纪承岳, 玄虚真人门下二弟子, 凌霄剑宗第十三任掌门, 在此敬告列为先辈师长...... 纪承岳说话时用了灵力,因此无论山上山下,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 仿若在耳边说话那样。 但凡稍微重大一点的仪式总免不了繁琐的礼仪和步骤,这回也不例外。纪承岳这段祭祀词不过将将开头,看着架势,估计也还有的念叨。 封烨的注意力很快从山顶移开,他突然转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有人在看他。 可是他看过去时,那里是片空地,压根没有站人。 仅仅是错觉吗? 要是平常,封烨不会太在意。但眼下,这表面平静的试炼仪式,底下却暗潮汹涌,不知深浅的敌人很可能蛰伏其中,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去方便一下。封烨突然道。 郝沉眼珠一转,立刻道:我也去。 方阳有些莫名的看着这两人,方便为什么还要结伴去?但他也没有多问,只叮嘱了一声:早点回来啊,等会真正开始就精彩了! 封烨点了点头,便迈步离去。 郝沉走在他旁边,等远离了方阳后,便问道:封烨道友要去哪里方便? 封烨瞥了郝沉一眼,这条鱼一脸坏笑,分明是明知故问。 所以他也没有回答,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找到那个幕后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走的很快,两条长腿一迈,抵得上平常步距的一多半,要是方阳跟在他身后,就得小跑着追了。 万幸,郝沉的腿也很长,勉强能跟上,他跟封烨本来就差不多高,身形也像,所以送起衣服来就格外方便,就按他的尺寸做就得了,连量都不用量。 封烨一边走,视线一边在人群里逡巡,他看着那一个个看起来平凡又普通的面孔,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在封烨不搭理自己后,郝沉也没有再说话,他意识到封烨大概在寻找什么。 找什么? 当然是找人。 而这个人是谁,郝沉也朝人群看了一眼,心想应龙不会真的在这里吧? 虽然薛仁一定跟应龙有什么交易,但应龙未必会本人出现在这儿吧。郝沉自我安慰的想。 只要不是应龙本尊出马,那场面他应该还能控制住。 这个控制,不是指他会为了凌霄剑宗的安危出手,而仅仅是保下自己面前这位不知道应龙到底有多强的尊主夫人。 这个称呼是那家成衣店的老板告诉他的,说是以为郝沉跟封烨是那种关系,才把衣服送了,郝沉听了觉得甚是悦耳,因此最后仅仅是带着螃蟹们砸了下铺子,而没有迁怒店主。 不过这个称呼他也只敢在心里叫叫,说出口可能又要被打。他可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鱼。 他跟着封烨绕着广场最外侧走了一圈,封烨在观察的同时,郝沉也在观察,一无所获。 没办法,人群实在是太拥挤了,密密麻麻的,你挡我我挡你,压根看不清每个人的动作神情,也就无从观察到底哪个人有问题。 突然,人群中发出喧闹声,封烨抬头看去,这才发现纪承岳那段无聊又漫长的祭祀词已经说完了。 弟子曹子睿,愿意接受挑战!曹子睿单膝跪地,冲师父行完一礼后,转身离去。 他在平地上小跑,跑向崖边,然后,看都不看的,一步跃下。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随之就转为喝彩。 因为曹子睿在下跳的同时,背上背的那柄灵剑同时出鞘,受灵力控制,稳稳的落在了他脚下。 他御剑而行,很快行至山脚。 虽然还没开始闯关,但人群已经为他鼓起了掌,方阳鼓的尤其热烈,这份说跳就跳的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御剑并不难,方阳也不过是刚刚筑基不太熟练才飞的歪歪扭扭。同样的,用剑接住自己也不难。 但人难免会犯错,寻常人可没胆子拿自己的命去赌自己会不会失误。但曹子睿敢,说明他对自己的剑术极其自信,看来这百道关卡,他是势在必得了。 众人都这样想,只除了薛仁。 他站在最高的山顶,望着迈步走向第一道关卡的曹子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左右也找不到人,封烨便暂时放弃了寻找,转而看起曹子睿来。 曹子睿踏上了第一级台阶,站在台阶上的弟子同时出手,剑锋相撞了三声,第一名守关弟子就落败。 仅仅三招。 虽然曹子睿赢的很快,但也没几个人感到意外。百道关卡难度由低到高,越往后的守关人越强,前五十关压根没什么看头。 百年前那位前掌门,闯这前五十关,可是连剑都没拔呢。 其实曹子睿也可以不拔,毕竟这前几关实在很容易。不过他到底跟凌云不太一样,凌云有种由内而外的傲气,对这些实力微弱的弟子不屑一顾。 但曹子睿觉得拔剑是对对手的尊重,无论强弱,他都应该认真对待。 很快,曹子睿已经连破十关,没有人在他手下走过十招。这破关的速度,倒是堪比百年前的凌云了。 不过,他跟凌云的实力还是有天差地别的,先不说他现在只是个筑基期,就单说剑法,凌霄剑法他也远远没有完全掌握。 他能保持跟凌云一般的破关速度,也不过是因为,百年间凌霄剑宗的败落,这百名守关弟子的实力,跟这闯关人一样,远不如百年前了。 但是相较于底下围观的普通弟子而言,曹子睿的剑法也已经望尘莫及了。围观弟子忍不住议论纷纷,几乎都在称赞曹子睿剑术的厉害。 但也有人发表了反对意见。 还欠火候。郝沉摇摇头,似模似样的点评道。 闻言,封烨有些惊讶的看向郝沉,他倒不是不赞同郝沉的意见,曹子睿的剑法,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郝沉竟然还能评断出剑术好坏来。 你懂剑法?封烨挑着眉问道,他一脸兴致盎然,仿佛下一刻就要拉着郝沉去比划比划一样。 不懂。郝沉立刻摇头,用人形打架,只要不用灵力,他用什么兵器都是输。 不等封烨发问,他就笑眯眯的解释道:只是我看过封烨道友的剑法,两相对比下来,高低不就立见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一只手代表封烨举到了他的头顶,一只代表曹子睿,才将将到腰腹。 封烨有些无语的看向郝沉,还指望跟郝沉论论剑道,感情这条鱼就是在拍自己的马屁。 鱼屁他拍过,十分好拍,随便拍一拍这条鱼就能窜上天,但封烨自己却不太好拍,因为他远不像郝沉那样肤浅。 真是一把年纪全活在脸皮厚度上了。 封烨不知道第多少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摇了摇头,继续去看曹子睿闯关。 说话间,曹子睿又闯过了十几关。终于,在四十七关时,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这回跟守关的那名弟子战了二十多回合才分出胜负。 看来你的后人不太行啊,明明学了你的剑法,结果才四十七关就赢的那么慢。男人带着些揶揄的对着凌云道。 凌云看了一眼继续往上的曹子睿,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过学了皮毛而已。 呵呵,也是,你这个创立剑法的前辈都没指点过他,他又怎么能学到精髓,你要不要等会去指点一下他?男人好像是突发奇想。 还没等凌云回答,他又在下一刻自己否定了自己:啊,差点忘了,他大概没机会了。 薛仁一定会杀他。男人微笑着道。 明明在说着杀人这样可怕的事,他脸上却还是一副和蔼的微笑,仿佛在谈论天气那样平常。 就是不知道,薛仁会不会对你师弟下手。男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期待:若是薛仁真的准备对纪承岳动手,你会出手吗? 不。凌云只回了一个字,没有任何犹疑,也没有任何起伏。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男人可惜的问。 凌云抬头望了一眼山顶上的纪承岳,他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偏僻角落里,封烨都没注意到,纪承岳更加注意不到。 他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都是过去了。 男人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他摇摇头: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凌云又一次否定:我在乎什么,您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呵呵。面对凌云的反问,男人又发出一阵低笑,他点点头,保证道:我会帮你的,毕竟...那也是我的心愿。 那么...男人的嗓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慵懒,他伸了个懒腰,看着终于走到了第一百关的曹子睿,轻笑道:好戏开场了。 师兄。第一千级台阶上,在真正动手前,曹子睿对着面前的薛仁先行了一礼。 师弟。薛仁微笑还礼。 看着这一幕的纪承岳有些微感怀,百年前的他和凌云,也曾经如此。 互相行礼过后,那么,比试正式开始。 薛仁持剑做守势,他做出一副谦让的姿态,示意曹子睿先出招。 曹子睿没有推辞,挥剑而上。 他的剑势又快又猛,看似是要直刺对方的胸口,然而这凌厉的剑势在即将真正撞向薛仁胸口时突的一收,曹子睿突然反转手腕,他让剑柄在手中转了方向。 直刺的剑尖变成上挑,直奔薛仁的下颚。 曹子睿变招虽快,但薛仁的反应同样快,他微微后仰身体避过了这一击,同时手中的剑尖前刺。 一击不中,曹子睿及时收剑,回防住了这一招,剑身相触,两柄同样名贵的灵剑发出微微的震颤。 同样是掌门亲传弟子,他们两个的法器都不差,灵剑也同样是地阶中的极品,无论是锋利程度还是坚固程度,都不相上下。 而在剑法上,薛仁学的是凌霄剑宗传统的剑法,而曹子睿学的是凌云自创的凌霄剑法,曹子睿更胜一筹。 但是薛仁到底比曹子睿大了二十多岁,他的经验远比曹子睿丰富。 因此,两人一时间竟是分不出个胜负,互有攻防,但谁都没有真正突破对方的防御。 缠斗了片刻,在薛仁又一次出击时,不知道曹子睿是不是因为连番挑战而有些疲累,他这回的反应不太及时,剑锋划到了他的衣袖。 两人分开时,曹子睿的袖子已经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方阳忍不住为他的小伙伴捏了把汗,为了更好地围观,也为了实现自己答应要为曹子睿鼓劲加油的承诺,他还是摇摇晃晃的御着剑飞起来了,此刻飞到了半山腰,看的比大部分弟子都清楚,他也就看到了刚刚那一刻的凶险。 曹子睿反应的再慢一点,可能手臂都得被斩下来。 纪承岳看着这一幕也皱了皱眉,曹子睿反应不及,但在薛仁的剑锋即将撞上曹子睿的时候,薛仁也竟然没有回撤的意思。 这不过切磋,但薛仁竟然像是在下死手。 难道......纪承岳心内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但他又不太愿相信,所以他说服自己,可能薛仁也没有及时反应,并不是故意不收手的。 纪承岳继续观战,只是...他藏于袖袍里的手微微握紧,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出手制止。 有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曹子睿并没发觉薛仁在对自己下死手,他只当是刀剑无眼,他觉得就算自己真的没有及时反应,薛仁也会停下的。 因为薛仁虽然平常不太搭理他,但在浮岛秘境之前还特地送了个预警的铃铛给他,说明师兄是个好人。 曹子睿这样想。他其实也不太想跟薛仁对垒,但此刻是切磋,也是百道关卡的最后一关,他必须赢。 而且要速战速决,因为他确实有些力竭了。凌云闯这一百关,仿若闲庭信步,随意又轻松,他虽然不到苦战的地步,但前九十九关确实耗了他不少体力。 曹子睿突然转换了出剑方式,他初时迅猛,随后就在攻守之间来回切换,现在,他放弃了全部的防守。 他以攻代守!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8) 剑身撞到了薛仁那柄剑的中部,因为突然加强的力道,震动传递到手上,带来微微的麻痒感。 薛仁刚刚挡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击,第二击就至,他堪堪抬剑挡住。 第二击较之先前那击更强,薛仁手部的麻痒感更加强烈。 这是...旁观的方阳见着这相似的一幕喃喃道,这怎么这么像废柴师兄当日打败吕成业使的剑招。 随着曹子睿又挥出一剑后,而薛仁也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后,方阳终于可以肯定了,不是像,根本就一样。 四。曹子睿在心里默数,同时又一次加强附加于剑身的力量。 自从见封烨使出这招后他就一直记在心里,之前在筑基期的擂台赛上他也试着使过,没有成功。 但失败之后,他却也没有放弃,而是在背后一个人练习。他虽然学的是凌霄剑法,但剑法之间本也没什么非你即我的界限,武道本就是海纳百川的。 凌云创造剑法之前,也是学习了百家之长,才设计出最后的剑招。 曹子睿已经练习了小半个月,从一开始的顶多挥出四五剑,到现在,他已经能完整的挥出七剑。 五。 第五下挥出,这一击已然是曹子睿本身力量的极限。 顺着剑身传来的震荡感也不再局限于手部,薛仁感觉自己的右臂整个都在发麻。 这是什么打法?!他内心惊疑不已。 那次因为他提前离场,他并没有看到封烨和吕成业的对战,也就从来不知道这七剑绝杀。 但,虽然不知道这剑招一共有七剑,但薛仁也感觉的到,这样愈来愈强的剑击,大概再有两招,他可能就握不住剑了。 剑身脱手,那同时也标志了他的落败。 输给曹子睿? 开什么玩笑! 这试炼仪式明确规定了不能使用灵力,所以他不能直接用他金丹期的灵力碾压曹子睿,但,却没说不能用另一种力量... 薛仁的唇角突然勾了勾。 曹子睿原地旋身,借着旋转加速度挥出超越自身极限的第六剑。 剑身又一次相撞,双方的剑身都发出颤动的嗡鸣。 只时,在颤动之余,薛仁手中那柄剑突然变深了一点。 本来也是银亮的剑身,但突然的,好似明珠蒙尘,剑身变得灰蒙蒙的。 这点微小的变化并不容易引人注意,即便是最靠近两人对战地点的纪承岳也没有发觉。 但是封烨发觉了,他对于那样引起剑身变化的东西异常敏感。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 艳阳高照的白日不知何时被挡在了乌云之后,虽然还不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但却也远不如先前明亮。 而且这阴云似乎还在不断加重。 七。曹子睿在心中念出这最后一个数字,剑身同时前刺,前六剑已经打的薛仁连连后退,只能疲于防守,压根没有反击的能力。 而这最后一剑,将直接挑飞薛仁手上的剑,那时就是他的胜利。 然而在两柄剑即将相撞之前,曹子睿突然发现,薛仁手中那柄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纯粹的黑色。 明明是金属所制,但诡异的,剑身却连金属该有的反光都没有。 甚至灵剑本身铭刻的花纹装饰,都被这黑色所吞没。 除了单调又深沉的黑,剑身上什么都没有。 曹子睿虽然心里惊讶,但挥出的剑却也没有回撤的余地了,两柄剑相撞。 一柄剑应声而飞,却不是薛仁那一把。 曹子睿突然连退数步,他拄着仅余一半的剑身,单膝跪地。 咳咳...曹子睿咳嗽的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血迹沾染了身前的衣领,滴落在地。 全场俱寂。 因为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明曹子睿才是占据上风的一方,明明薛仁被打的连连后退,怎么最后是曹子睿输了? 而且,薛仁是怎么做到,直接斩断曹子睿手上那柄灵剑的? 封烨在斩断吕成业手上的铁剑时有相当长时间的准备,他反复击打剑身的同一处,如此积累下来,才导致最后的崩碎。 但除了这一点,也有剑本身材质的原因。总归是凡铁所制,再如何精致,坚固程度也有限。 但曹子睿手上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地阶法器,薛仁怎么就能这样,轻轻松松的,直接将曹子睿手上那柄剑砍成两截呢? 纪承岳盯着薛仁手上那柄漆黑如墨的剑,惊疑不定。 薛仁迎着纪承岳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他同时收剑行礼,冲纪承岳微微躬身道:师父,是我赢了。 安静的人群终于有了动静,站在山底的弟子们交头接耳的议论: 这是曹子睿的接任仪式,最后赢的却是薛仁,那这掌门,到底该传给谁啊? 同样的问题在不同地方响起,这是众人心□□同的疑问。 但不包括纪承岳等人,薛仁手上那柄剑有问题,离得远的人看不清楚,但站在山顶旁观的一众管事,可是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连灵力都不用使用,只是随意的劈斩,就可以一击斩断地阶法器,不要说地阶法器不可能做到,就是纪承岳手中,只供历代掌门使用的天阶法器断山剑都做不到。 更甚至,在他认知中,这种锋利程度的剑,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他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并且,他曾亲眼见过。 亲眼见过那一击斩断建木的神剑... 联想到三日前午夜谈话时,薛仁突然提起建木,纪承岳内心突然冒出一股预感,有什么阴谋,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师父,掌门之位历来是能者居之,既然师弟没有通过这试炼挑战,那不如,由我来?薛仁微笑着建议道。 纪承岳的目光从薛仁手中那柄剑上移开,他看着薛仁面带微笑的脸,只感觉陌生无比。 他已经错了一次,却没想到,三天前的决定,又是错的。 薛仁从不曾想过悔改,他反而变本加厉。 纪承岳厉声呵斥道:够了!用外力取胜,胜之不武!我凌霄剑宗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当掌门! 薛仁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那层虚假的笑意不再,他终于撕破了一切伪装,露出那张满是狰狞和怨恨的脸。 他冲着自己的师父质问:什么胜之不武?借口罢了。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师父你从未曾想过传位于我。 他突然转头看向曹子睿,眼神阴狠:在你心中,我事事比不上他,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越说越大声:什么好事也轮不到我,凌霄剑法给他,掌门之位你还是传给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经近乎失控的嘶吼。 同时,他隔空挥剑,无形的剑气掠向半跪在地,满眼震惊的曹子睿。 这柄漆黑如墨的剑可以轻易的斩断地阶法器,那脆弱的人体骨骼,更不在话下。 这一击若是击中了,曹子睿定然会直接被斩成两截。 见到这一幕,因为太过震惊于局面的发展而愣在原地的方阳立刻醒悟过来,他御驶飞剑,想要赶向曹子睿救援。 然而他离的那么远,反应的再如何快,也是赶不上的。 而曹子睿自己又因为那柄心血相连的灵剑断裂,受了极重的内伤,眼下不要说躲避,他没有直接倒下去都是靠着一口气在强撑。 眼看着曹子睿就要死于剑气下,纪承岳终于动了,他闪身挡在曹子睿面前,同时用灵力聚于身前形成防护,本来他元婴期的实力面对金丹期的攻击应该游刃有余。 但此刻,他的灵力不但瞬间被剑气斩断,他还被击退了一步。 万幸,纪承岳反应极快,他立刻掏出袖袍里藏着的护身法器,挡在身前,终于挡住了这一击。 这样可怕的威能...进一步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想。 薛仁,你疯了吗?竟然对着自己的师弟下手?!一向好脾气的周长老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薛仁的动作。 薛仁毫无收手的架势,他提着剑冷笑。 周围护卫的弟子们也随之反应,虽然不知道薛仁为何突然发疯,但他此番举动,早已违反了禁伤同门的门规,理当拿下。 在接连不断的拔剑声中,薛仁已经被团团围住。 薛仁扫视了一圈全都指着自己的剑锋,每一柄都是吹毛短发的利剑,在阴天下也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但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不见慌乱。他刚刚的失控已经平复下来,他重新扬起了微笑,冲着纪承岳道:师父不给,我便只好自己取了。 纪承岳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那柄剑的来历,但周长老却还没意识到,他也不知道薛仁已经不是第一次冲曹子睿下杀手。 周长老冲着薛仁劝道:赶紧跟你师父认错!你真以为光凭你自己一个人能赢得了那么多人吗? 说着,他还试图走过去将薛仁手中的剑夺过来,他实在不想见师徒相斗,同门相残的悲剧。 然而他刚刚踏出一步,纪承岳就抬臂拦住了他。 纪承岳此刻已经不敢说自己还了解薛仁多少,薛仁接二连三的举动已经彻底打破了他曾经的认知。 但有一点他还是肯定的,薛仁并不是冲动的人,他此番行动,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 果然,薛仁对着周长老的话回以一阵嗤笑,他反问道:错?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而且...谁说我只有一个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有同伙吗?就在一众举剑围住薛仁的弟子都在内心疑惑的时候。 薛仁突然将那柄通体漆黑的剑横于身前,伸手在剑身上弹了弹。 他近乎陶醉的听着这清脆的声响,随后突然抬高了音调,用灌注了灵力的声音冲着所有人介绍道:此为神剑掠影! 神剑掠影?!那不是那位... 所有知道那桩往事的人都在心里念出了那个名字,他们震惊的看着薛仁。 而在人群中穿梭,不断观察身旁人神色,试图在薛仁真正动手前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的封烨也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微微睁大,听着薛仁最后念出的那个...他万万没想到的名字。 吾主名为...薛仁停顿了下,随即微笑着道:战神应龙!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月饼节,也为了庆祝我昨天经历补考之后终于过了科目一,本章评论区发小红包~ 截止到我更下一章前=w= 第88章 战神应龙?! 这个名字瞬间带着所有人回忆起了百年前那位高居云端,冷酷无情的神祇。 他只出现过那一次, 而且露面的时间也并不长, 但留在人们心里的印象, 却仿佛是拿烧红的烙铁烙上去的一样难以抹除。 年轻些的弟子还好, 他们只是以旁观的角度知道的那段历史,但有些年纪大的,曾亲历那场灾祸并且侥幸活下来的人,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 就身体克制不住的抖了抖。 纪承岳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但真正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那股恐惧。 薛仁何时与应龙走到了一起,并且奉其为主? 纪承岳不知道,他从未察觉到, 就像他从未察觉到薛仁那些在微笑下暗藏的嫉恨一样。 他甚至难以相信,时隔百年, 那位残暴冷酷的神会再次现身。 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在薛仁念出那个名字的同时,与百年前相似的黑雾从那柄漆黑到甚至没有反光的剑身上涌出。 黑色的雾气像是毒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 缠绕住了他拿剑的右臂。薛仁的修为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仍然是金丹期。 但是, 此刻,站在薛仁面前,那股从内心升起的那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惧节节攀升。 一如百年前仰望云端上那位上神一般, 强大到让人丧失反抗的勇气。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建木已经毁掉了一百年后的今天,这位上神要再次找上他们凌霄剑宗? 这是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在惊讶和恐惧之余,升起的疑惑。 或许凡人妄登天界是错的,但他们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前任掌门作为种植建木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连带着那么多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战神...应龙...?周长老颤着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今天已经发生了很多令他不敢置信的事,一向温和的薛仁突然变成了这副狰狞的样子,还试图对师弟下死手,但以上一切,都远不如薛仁刚刚那句话来的震惊。 什么意思...?周长老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脑子已经不大灵光了,他已经理不清今天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应龙怎么就跟薛仁走到了一起,并且将自己那柄神剑都借给他?薛仁到底要做什么? 不光是周长老,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感觉好好的掌门试炼仪式,怎么就演变成了如今这样荒诞的局面。 曹子睿也不明白,他至今还没从自己师兄要杀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但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师父,与其他人都不同,纪承岳脸上没有多少疑惑,只有难以言说的复杂。曹子睿突然惊觉,他师父可能知道。 纪承岳确实知道,百年前应龙现身是为了建木,那么百年后,同样是为了那样东西。 果不其然,在周长老的问题落下后,薛仁深吸了口气,感受着从体内喷涌而出的力量感。 这股生杀予夺,尽在鼓掌的力量,真是美好的令人陶醉。 他看了眼自己缠绕在右臂上的黑雾,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冲着众人解释起来: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奉行上神的旨意,前来问责尔等,祸心不死,私藏建木!薛仁拔高音调,义正言辞。 这句解释并没有解开众人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严重。 建木?!建木不是早就在百年前毁掉了吗? 东海那场燃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中,建木分明已经烧成灰烬了,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人群议论纷纷。 周长老正想开口继续询问,但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惊疑不定的转头看向纪承岳。 纪承岳没有回应他,他压根没有功夫分神注意周长老的视线,他内心已经乱成了一团。 师父。薛仁突然微笑着又唤了一声纪承岳。 纪承岳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惊醒,看向薛仁。 按理,弟子不该以下犯上,但如今师父犯了错,已经触怒了上神,弟子实在是不得不如此。薛仁摆出一副规劝的神色:师父只要现在交出建木,我定可保凌霄剑宗上下平安。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79) 他三言两语间将自己摆到了正义的一方,他是奉神旨意行事,而纪承岳是私藏建木,祸心不死的罪人。 形势似乎一下颠倒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从薛仁身上移到纪承岳身上。 难道薛仁所言是真?纪掌门真的偷偷藏有建木? 与建木一事相比,薛仁刚刚对曹子睿下杀手的事一下微不足道了起来,毕竟建木所牵扯的可远远不是一条人命那样简单。 若是建木真的还存在,难保历史不会重演,应龙一但发怒,那在场的所有人,怕是都难逃一劫。 掌门,他说的可是真的?事关自身安危,人群已不像之前那样可以安静的旁观,见纪承岳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不由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第一个人开口,立刻引起了一大片的附和,人群喧闹不已,都要纪承岳给个答案。 纪承岳瞥了喧闹的人群一眼,还是没有作声。 今日的局面他其实并不是没有预料到,早在他藏下建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担心会不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他也不是不知道被发现的后果,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亲如兄长一样的师兄突然离世,纪承岳悲痛之余,还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他压根没得选择,他无力阻止,也无力挽救。 除了在远处等待那焚毁一切的天火自行熄灭,他什么都做不到。 但一切,在他从灰烬中找到那一块还散发着微弱生机的建木残片时,似乎有了转机。 草木不像人类,缺了某个器官可能就会死去,它们远比人类坚韧。 一片枝叶,一截断枝,只要给予足够的营养,就可以重获新生。 而凌云将心剖给建木后,已经与建木有了难以割舍的联系。 建木不死,或许,他的师兄真的能再次活过来? 哪怕可能性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出于内心中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纪承岳将建木偷偷藏进了袖口,谁都没有说。 百年间,他也试着栽种过这块建木残片,但无论给予什么样的养料,这块残片的生机都在日益衰弱,时至今日,已经跟块死木无异。 一百年很短,也很长,无数个守望的日夜里,希望在一点一点被磨灭,纪承岳其实已经不再对自己师兄能活过来抱什么希望。 建木于他,其实也不过是一点内心残存的妄念罢了。 若是真的仅仅是交出建木,就能保全凌霄剑宗上下平安,倒也无妨。 但薛仁...... 我若是真的藏有建木,交给你之后,是否还应该引咎退位?纪承岳终于开口了,却不是众人所期盼的回答,而是反问。 薛仁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肯定道:那是自然,师父你犯下此等大错,无论如何,这掌门之位,都该换人了。 纪承岳突然笑了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交出建木可以,但是将掌门传给薛仁,不行。 此刻的决定已经与薛仁的天赋无关,而是薛仁的为人,这份歹毒心肠,已经让纪承岳失望透顶。 凌霄剑宗如何败落,都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成为掌门。 所以他在笑声之后,断然否定:我并未藏有什么建木,也并未犯什么大罪,同样的,下一任掌门依然是子睿,今日试炼仪式的输赢与否,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师父...被纪承岳挡在身后的曹子睿听到这番话,喃喃的唤了一声。 而薛仁的反应却是,狠狠的咬了咬牙,他冷声斥道: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薛仁,你一错再错,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纪承岳同样怒声斥责。 薛仁被纪承岳的怒斥惊的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必须唯师命是从的徒弟了。 他大声反驳:我没错!上神都站在我这一边,师父你难道妄图与神争辩对错吗! 纪承岳正待回答,薛仁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多说无益,我既然领了旨意,那无论如何都得做到。 师父,弟子得罪了!薛仁说完,直接举起右手的掠影剑,向着纪承岳挥剑。 随着薛仁挥剑的动作,缠绕在薛仁身上,与掠影剑勾连在一起的黑雾突然分出了少许,化作黑色的锋刃,向着纪承岳袭来。 纪承岳从袖袍里掏出那柄只供历代掌门使用的天阶法器断山剑,他做好防守的准备,同时冲着所有准备前来支援的人厉喝:其余人不许插手,我要亲自来... 清理门户!纪承岳看着那已经逼近眼前的黑色锋刃,一字一顿。 所有人,包括周长老,动作都是一顿,他们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听命。 纪掌门虽然是元婴期的大能,但对手...薛仁拿着的可是战神的神剑,凡人真的能与神力抗衡吗? 虽然薛仁代表了应龙,但是纪承岳既然否定了,那大部分弟子们还是选择相信他们的掌门。 众人担忧的眼神中,纪承岳的断山剑跟黑雾凝成的锋刃撞在一起,人类或有畏惧之心,但器物并不会有。 断山剑面对与自己同属一类的兵器,本能的开始嗡鸣,这是在冲着同类叫嚣、挑衅。 即便对方远比自己强大,断山剑还是没有任何惧怕之意,反而在剑身真正与那锋刃相触时,散发出比平常还要强大的灵力。 灵力撞上黑雾,发出无形的震荡。 地面上的灰尘和落叶被这震荡荡开,纪承岳被撞的退后了三步,堪堪停在曹子睿面前。 而周围旁观的人也被这灵力震荡震的倒退了几步。两人交战的战场中央,眨眼间空无一物。 纪承岳的形象已不复早晨刚出现时那样整洁,他的发丝和袖袍都有些凌乱,虽然那黑雾凝成的锋刃被他用断山剑击溃了,但他也并不轻松。 而这...仅仅是薛仁随手挥出的一道剑气而已... 掠影剑果真不愧是能一击斩断建木的神剑,哪怕并非他的主人来使用,而仅仅是交由一个凡人,都可以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纪承岳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局面,刚刚的震荡让不少弟子都直接摔在了地上,虽然没有大碍,但也受了一点轻伤。 所以纪承岳赶在薛仁下一击到来前,他突然变换了位置,他不再站于平地上,而是脚踏虚空,有意的带薛仁往远离人群的方向引。 薛仁当然看得出纪承岳的意图,但他此刻急于打败纪承岳,仿佛打败了师父,就能证明他自己是对的一样。 两人很快远离了人群,他们在半空中交战,薛仁不再用剑气攻击,而是直接用掠影剑的剑锋去斩向纪承岳。 剑锋相撞,神剑与凡剑争鸣。 掠影剑虽强,但纪承岳因为修为高于薛仁,却也一时没有露出败相,师徒两人在空中缠斗。 郝沉仰头看着这一幕,又突然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封烨。 封烨眉头紧锁,刚刚薛仁喊出应龙之名时,他似乎非常惊讶。 郝沉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明明已经拐弯抹角的警告过封烨了,结果这家伙还是不听劝阻,想必今日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危言耸听了。 应龙这样强大的敌人,封烨真的应对不了。 纪承岳同样不行,虽然现在跟薛仁战起来还算势均力敌,但那仅仅是因为薛仁还不太熟悉战神之力,等着他慢慢熟悉,纪承岳落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同为上神,郝沉再清楚不过,神与人的力量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哪怕应龙不是亲自动手,而仅仅是将部分力量借给薛仁,凡人也不可能抵挡。 纵观在场的所有人,也就他可以抵挡一二了。 可惜,他并不太爱管闲事,凌霄剑宗覆灭与否,也与他无关。 他是不会了凌霄剑宗这群人与应龙为敌的。 但是...怕就怕... 郝沉观察着封烨的神色,小心的开口道:封烨道友,打算如何? 封烨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你说什么? 感情自己说的话封烨压根没听见,明明自己说话的音量并不小。 郝沉将封烨的这种状态理解为吓傻了。 一定是骤然得知自己的敌人竟然是应龙,所以吓的魂不守舍,以至于连自己说话都没注意。 出于雄性那种本能的要在心上人面前彰显自己强大,并且安全可靠的虚荣心作祟,郝沉不由挺起胸膛,安慰了封烨一句:封烨道友放心,有我在,无论如何,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什么跟什么? 封烨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郝沉,虽然不明白这条鱼到底在讲什么,但他还是礼貌性的道了句谢。 虽然道谢只有两个字,但还是让郝沉的虚荣心得来了极大的满足,一时间,觉得即便应龙本尊出现在这儿,他也敢为了封烨跟应龙正面对战。 当然,也仅仅是一时间。这短暂的冲动过去,他又重新恢复了理智,直在心里感叹,美色误人。 虽然封烨目前的相貌平凡又普通,但情人眼里出西施,情鱼眼里同样。 封烨没有过多关注郝沉在想什么,他道完谢后就重新陷入沉思。 薛仁背后的人是...应龙? 这个答案,封烨真的做梦也没想到。 但无论他想到与否,事实都已然摆在了眼前,薛仁借着应龙之力,正在跟自己的师父以下犯上,妄图夺取建木。 郝沉清楚的知道纪承岳一定会败,封烨同样清楚。 即便他至今没有找到那幕后之人的藏身之地,但他却也不能再等待了。 他突然抬起头,寻找方阳。 在众人都在仰头看天空的师徒对决的时候,方阳则摇摇晃晃的驾着剑,飞到了曹子睿身边。 因为薛仁提到了建木和应龙,众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完全将身受重伤的曹子睿忘在了脑后。 也就方阳还记得他的小伙伴,特地跑过来查看曹子睿的伤情,他冲着坐在地上的曹子睿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曹子睿边咳边回道。 如果他没有一边说话一边吐血的话,一定更有可信度。 方阳见着这一幕不由回忆起了浮岛秘境里被吕成业追杀那次,曹子睿好像也是这样。 兜兜转转,地点和人物都换了,受伤的却总是曹子睿。 虽然曹子睿的天赋很好,机缘也不差,但某些方面的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他明明也没有做错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薛仁攻击的对象。 能动吗?方阳问道。 曹子睿点了点头。 方阳便将曹子睿从地上搀扶起来,半托半抱的将曹子睿带到了远离战场的角落。 虽然纪掌门有意带薛仁远离人群,但刀剑无眼,局势也并非他所能掌控,所以为求安全起见,方阳还是带着曹子睿走的更远了一点。 等方阳自觉这个距离差不多后,他才停了下来,回过头跟着曹子睿一起看向空中的战场。 他扶着曹子睿行走的过程中,曹子睿的目光都一直盯着空中的两人。 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师兄。 今日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师兄竟然会想要杀他,还跟师父大打出手。 即便薛仁斩断了他手中的灵剑,致使他身受重伤,曹子睿还是不敢相信薛仁要杀自己,直到薛仁失控之下说的那番话,和那道只欲取他性命的剑气。 曹子睿并不笨,在接受了薛仁要杀自己的事实之后,他突然懂了,懂了吕成业为什么要追杀自己,并不是因为什么魔修,而仅仅是因为薛仁指使而已。 而那枚他至今还系在腰带上的铃铛,薛仁送给自己的目的大概也不是真的为了什么帮他预警。 曹子睿突然从腰上将铃铛扯下,紧紧攥在手中,方阳察觉了他的动作,便暂时收回了观战的视线。 他看到曹子睿紧抿的唇,虽然方阳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但也知道曹子睿此刻的心情大概非常复杂。 这种事搁谁身上都很复杂,方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沉思良久,也只能先转移一下曹子睿的注意力:你赶快吃点丹药调息吧,你上次的内伤还没好利索,这回就又受伤了,别落下什么病根。 曹子睿想了想,听话的照做了。无论他心情如何急切,此刻连行动都困难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赶紧调息一下伤势,等恢复了行动力,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见曹子睿吃完丹药,盘膝坐在了地上,方阳便暂时放下了心,他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了天上。 纪承岳已经跟薛仁战了几十个回合,两人的身形在空中一次次相撞。 灵力与黑雾撞在一起,无形的震荡在空中蔓延。 虽然纪承岳已经努力的拉开跟人群的距离,但还是有些许震荡的余波波及地面,周长老一甩袖袍,用灵力为地面的弟子们设下保护屏障。 众人屏息静气,看着空中的战斗。 师徒两人的剑法同出一路,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的攻势和破绽,因此缠斗许久,还未分出胜负。 但那是剑法上的胜负,在兵刃上... 又一次跟薛仁手上的掠影剑对撞后,纪承岳微微拉开了跟薛仁的距离,他看了眼右手中的断山剑。 断山剑的剑锋在不断颤抖,这已经不是那股同类相遇的争鸣,而是...剑身已经濒临极限。 代表了人间最高水准的天阶法器,也终究不敌神明之力。 但即便不敌,他也非战不可! 纪承岳再一次迎上薛仁刺来的剑锋,说是要清理门户,但其实战到现在,他使出的每一招,没有一招是杀招,都不过是为了制服薛仁罢了。 所以薛仁才能在剑法上跟他难分胜负,但此刻断山剑已至极限,若是断山剑崩断,那凡世大概再也没有什么兵刃,能挡住薛仁手上那柄掠影了。 纪承岳终于狠下了心,他不再留手,这一回,他准确的抓住了薛仁出剑的破绽,剑锋掠过掠影剑的防护,直抵薛仁的胸膛。 薛仁瞳孔一缩,掠影剑再如何强,他到底还只是□□凡胎,若是纪承岳这一剑真的刺中,他不死也得重伤。 但他师父这一击,却也来不及躲避了,就在薛仁以为自己要被刺穿胸膛的时候,已经抵在他胸前的剑锋突然停住了。 纪承岳坚定的神色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做不到...... 薛仁虽然已经陌生的让人害怕,但那张脸,却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脸,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手杀死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 在薛仁怔愣的神色中,纪承岳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阻:阿仁,回头吧...... 然而,薛仁听后非但没有任何被感化,他反而愈加愤怒。 回什么头?他又没有错!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0) 他一剑荡开纪承岳抵在自己胸前的剑锋,然后一边向纪承岳挥剑劈砍一边喊道:若非师父你偏心,我又怎么会做到如此! 纪承岳被逼的不断后退,手中的断山剑也在薛仁反复的击打中,出现了一条裂缝,终于,在薛仁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剑身从中部开始,整个断裂。 纪承岳看着这柄传承了上千年的宝剑,在自己手中,一片片崩碎。 胜负已分。 薛仁的胸膛喘息不止,掠影剑虽然不消耗灵力,但连番劈砍也耗了他不少体力,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时没有再进攻。 而在底下看着这一幕的人群不由揪起了心,他们的掌门落败了。 可恶!方阳握着拳头骂了一声。 他说出声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到了调息中的曹子睿,连忙捂住嘴,回头看向曹子睿时,才发现曹子睿早就睁开了眼。 无论如何说服自己,曹子睿都静不下心来,那调息也不会对伤势有什么帮助,甚至还可能做火入魔,所以他干脆趁着方阳没注意,睁开眼看着天上的战局。 他同样看到了自己师父的落败,心情比任何人都来的难受。 人真的无法与神对抗吗...曹子睿忍不住喃喃的念了一句。 方阳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似乎确实是这样的,纪掌门已经是元婴期的实力,都无法打败借了战神之力薛仁,那么眼下,人间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能战胜他了。 等等,方阳突然意识到,人间没有,天界有。 人无法与神对抗,但...同为神明的天界诸神可以! 方阳突然在自己的储物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了那块被他压在最底下当做吉祥物带在身上的呼神令。 曹子睿看到方阳的动作,他认识这块令牌,还是他借钱给方阳买来的,结果最后发现是个骗局,这令牌基本就是块废品。 他不由问道:你拿这个出来干什么? 方阳看着令牌上的咒令,解释道:虽然这块呼神令没写名字,但也并不是就完全没有机会成功唤请神明,反正试试又没什么损失,万一...成功了呢? 这个万一,说的曹子睿心里一动。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心照不宣。 在真□□起起动呼神令的咒令时,方阳先双手合十,将令牌放在手中拜了拜:拜托,一定要成功,而且最好能召唤来一个比应龙还强大的神明! 没写名字的呼神令,唤来神明本来就已经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了,还要指定唤来比应龙强大的神明,那几率真是堪比下一刻世界就会毁灭了。 但两人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一丝能在如此绝境下,逆转一切的希望。 元始祖气,普化方神...方阳念出了呼神令的第一句咒令。 而与此同时,刚刚掐好连通方阳脖子上挂的那块竹片的法诀,正想要让方阳照他吩咐行事的封烨动作突然一顿,方阳这回竟然这么机灵,倒是免得他专程去提醒了。 他便没有出声,安静的等着方阳念完。 与众人抬头的动作相反,封烨低垂着头,因为他还有一些准备要做。 他偷偷在自己袖袍里画着法阵,两只手不断变换,虽然他刻意放轻了动作,不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离他最近的郝沉还是察觉了些许。 他倒不是察觉了封烨真正在做什么,而是察觉到封烨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手臂本就是一体的,虽然封烨主要动的是手指,但肩膀还是受到牵动,随着手势变换,有些许颤动。 但郝沉可不知道封烨肩膀颤动是因为他在袖子里搞小动作,他心里另有一番猜测。 因为封烨低着头,所以郝沉看不清封烨的神情,但是联想到封烨刚刚吓傻了的表现,郝沉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不会...在哭吧? 虽然哭这个字眼,似乎跟封烨这样的人连边儿都沾不上。 但结合眼下的情况来看,却也合情合理。 封烨并不是那种能坐视别人生死的人,但薛仁背后的偏偏是应龙,封烨无力阻止,所以在痛恨自己的弱小时,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完全说得通! 而且若是不是在哭,那好端端的低着头抖什么呢? 郝沉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他试着抬起手,想要拍拍封烨的肩,又或者张开双臂,将封烨抱在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胸膛给予安慰。 但手在即将搭上封烨的肩膀时,又突然收了回去。 安慰顶什么用,口上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现状。 但他其实有能力改变的... 郝沉捏着扇子的手微微攥紧,他突然一敲扇柄,罢了罢了,他虽然不在乎凌霄剑宗这群人,但却在乎自己的尊主夫人开不开心。 而且,他脑内刚刚突然窜出一丝灵感,应龙并没有亲自出现,而是借着薛仁的手来夺取建木。 那他其实也可以这么做! 只要他不亲自动手,而是借着其他身份来出手的话,应龙即便想找自己算账也没证据。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就只是一名天工阁的普通弟子,但他却不能明晃晃的用这个身份出手。 怪就怪他伪造身份时用了自己原本的脸,只要他用这个身份一出手,那就是铁证如山。 所以他需要找个借口离开一下,去换一层马甲...郝沉眼珠一转,他突然偷偷冲自己拍了一掌,喉中的鲜血正准备喷出时。 站在他旁边,似乎在哭的封烨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气若游丝的虚弱神情。 而且脸上半点泪痕都没有。 郝沉:...... 他沉默的将自己喉中那口血咽了下去,冲着封烨质问道:封烨道友好端端的,又没有人打你,怎么突然吐血了? 封烨沉默了一瞬间,然后虚弱的咳了两声:咳咳...大概是之前受的内伤,现在复发了...... 郝沉:......鬼才信。而且这家伙鬼扯的理由竟然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样,真的是见鬼了。 郝沉在内心腹诽,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封烨。 封烨沉默的跟郝沉对视,郝沉对自己编的理由无动于衷他并不意外,毕竟这个理由确实很扯淡。但事发紧急,眼下已经没有时间计较这个借口可不可信了。 封烨抢在郝沉再次开口质问前,又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以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预告道:我要晕倒了。 说完,头一歪,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 郝沉:...... 他下意识的伸臂抱住了倒下的封烨,虽然是投怀送抱,但他这回并不感到开心。 他盯着倒在自己怀中,双目紧闭,似乎昏死过去的封烨,脑内只有三个符号:??? 两人间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仍然在空中的战场上。 薛仁的呼吸终于平复了下来,他高抬下巴,以胜利者的姿态对纪承岳劝道:师父,不要再冥顽不灵了,上神要的东西,你以为你真能守得住吗? 纪承岳看着手中那柄残破不堪的断山剑,沉默不语。 薛仁等了片刻,有些微不耐烦,他的视线在下方逡巡,很快,他找到了转移到某个角落的曹子睿。 他突然用剑锋指了指那个方向,冲纪承岳威胁道:师父,交出建木,不然...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小徒弟了。 薛仁说话时面带微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格外讥讽。 纪承岳跟着薛仁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曹子睿和他那位同龄的朋友。 他微微闭了闭眼,大势已去,他已经无力阻止薛仁了。 他死可以,却不愿让其余人为他的错误受累。 是他教导不当,才致使薛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纪承岳长叹了一口气,一口气叹出,他仿若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他从自己袖袍里掏出那块自三天前听到卧室异响,就一直带在身上的灵牌,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拆为二。 那灵牌上写的是...?!有视力好的人在底下惊呼。 周长老瞳孔一缩,他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果然,纪承岳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师兄。 吁男人吹了声口哨,对着凌云感叹道:你师弟倒是挺聪明,把建木藏在最明显的地方,我们上回去查探,却是没有发现这块灵牌的异样。 凌云看着那块写着自己名字的灵牌,没有说话。 在众多望着上方的视线中,却也有少数几个异类。 方阳听到别人惊呼的动静,也想抬头看个究竟,但他刚有抬头的动作,那个许久未曾出现的大哥哥就突然开口了:继续念。 方阳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是一喜,其实呼神令能不能唤来神明,他也没报多大希望,一直忐忑不已。但听到这个声音的同一刻,他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他不再关注外界,专心致志的盯着灵牌上晦涩的咒令,缓慢又困难的继续念下去:三尺威令,宣神出音... 喂!而另一处的郝沉也没有抬头,他在摇着封烨倒在自己怀中的身体,试图将这个魂不知道跑哪去的人叫醒。 当然是怎么也叫不醒的。 纪承岳的手指在那块写着凌云的名字的灵牌上摩挲了一下,然后亲手将这块楠木做的灵牌捏碎。 元婴期修士的手劲,远非常人可比,楠木在他手中脆弱的仿佛什一捅就破的宣纸。 在一众化为碎屑的木片中,有一截却坚硬无比,在纪承岳这样的劲道下,都完好无损。 此木定非凡品,那只能是... 建木!男人盯着纪承岳握着建木的手,神色欣喜。 时隔百年,通天之木,终于重见天日。 拿去。既然已经下了决定,纪承岳也不再迟疑,他将手中的建木扔给薛仁。 薛仁伸手接住,经历这么多波折,建木终于到手,他本该得以松口气,但拿到建木后,他内心第一时间升起的却不是欣喜,而是讥讽。 他阴阳怪气的冲着纪承岳道:师父果真对师弟宝贝的很,我之前如何劝导你交出建木,你都不肯听,我一但拿师弟威胁,你立刻就交出来了。 纪承岳痛惜的看着薛仁,摇摇头叹道:你一心觉得我偏心你师弟,可今日即便你们师兄弟对换,是子睿拿你威胁我,我一样会拿出建木的。 薛仁又一次怔住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色厉内荏的质疑道:说什么好听话,你明明将一切好东西都给他了,又怎么会在乎我! 纪承岳不再解释,薛仁已经被困在了他那方狭隘的嫉恨里,他除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外,什么都不肯相信。 但纪承岳没有再反驳,薛仁却也没有平复下来,他内心坚信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坍塌了一小角。 仿佛雪崩一样,内心那股自我怀疑的恐慌感越来越巨大,难道...他一直以为的偏心,都是错的吗? 不!薛仁突然恶狠狠的在心里否定。 他没有错! 即便他真的错了,但那也是曹子睿的缘故! 若是他从未出现的话,那自己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到此,内心的杀意再也遏制不住,他在纪承岳震惊的目光中,再次挥剑,这一击比之前的所有都要强大。 黑雾凝聚成长达数米的巨大锋刃,向着曹子睿的方向急掠而去。 方阳又一次听到了人群发出的惊呼,他好像还听到身旁的曹子睿在叫他快跑! 但这些声音都没有他眼下看到的东西来的震惊。 他已经读到了最后几句,这呼神令他其实之前就看过,虽然记不清令牌上写了什么,却也有大概印象。 呼神令还是原本的那块,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凭空的,在末尾处,多出了几个字。 方阳看着那几个字,再也念不下去了。 继续。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在心中响起。 可是...方阳想要告诉对方这呼神令的变化。 但是男人根本不用听他告诉,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念! 方阳被这声音一喝,下意识的又念了一句:闻呼即至,闻召即临... 终于到了最后一句,他张口只说了两个字:恭请... 然后,声音就断在了喉咙里。 无论男人的语气如何坚定,但方阳还是念不出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是... 犹疑间,方阳突然一愣,他察觉到一股极速逼近的劲风,这劲风凌厉的让他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身体的本能在预警,这瞬间的危机感让他想起在浮岛秘境逃亡的经历,生死一刻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方阳抬起头,他倒映着黑色锋刃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终于明白了之前那阵惊呼是怎么回事,以及曹子睿为什么让自己快跑。 他看到人群全都惊慌的看着自己这边,也看到纪掌门似乎想要赶过来救援,却远远赶不及。 死亡临近,方阳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在这片空白之中,却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在他心神中回荡。 唤我神名! 方阳突然高举呼神令,闭上眼睛,用尽全力的喊出那个名字。 令牌上的咒令随着方阳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发出淡淡的金光。 但这点光远不如袭来的黑雾那样庞大,压根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黑色的锋刃掠至身前,急速飞行带起的破空声将方阳的喊声吞没。 纪承岳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巨大的黑色锋刃将自己的小徒弟和那名叫方阳的弟子包裹。 黑雾在撞向两人同一瞬间,溢散,膨胀。 仿佛爆裂一样,黑雾的体积瞬间扩大了数倍,将那两个少年的身形牢牢遮掩。 但即便看不清那里的景象,也不难想象尸首分离的惨状。 薛仁刚刚那一击,纪承岳都未必都挡得住,更何况两个不过筑基期的少年了。 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有人都这样想。 薛仁看着这一幕,终于露出一抹微笑。 然而他微笑刚刚扬起,就突兀的僵住。 郝沉突然转头,看向那黑雾不断扩张的方向。他突然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薛仁拿出那柄神剑掠影时他都没有这样的惊悸感,但此刻,看着那团薛仁挥剑斩出的黑雾,他竟然会感到忌惮。 不,那并不是薛仁斩出的黑雾! 郝沉瞳孔一缩,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1)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因为黑雾在慢慢消退,消退这个词也不太准确,应该说,它们在凝聚。 薛仁斩出的那道黑色锋刃悬停在半空,仿佛被黑雾中的什么东西接住了一样。 两种黑雾极其相像,但彼此之间,却又泾渭分明。 慢慢的,这团巨大的黑雾在不断凝聚缩小。 众人终于看清了接住那锋刃的是什么。 是一只手。 男人的手。 指节修长,掌心宽大,绝不是方阳或者曹子睿那样的少年的手。 这不可能...薛仁看着那只手喃喃道,天阶法器断山剑都在掠影剑下崩断,怎么可能有人能徒手接住掠影剑挥出的剑气呢? 惊恐之下,他冲着黑雾的方向连声质问:你是谁?!你是谁?! 我名为...低沉又清冽的男声从黑雾中传来,黑雾仍在不断缩小,继那只指节修长的手之后,男人暴露在人前的部位越来越多。 手臂,肩膀...终于,众人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明明美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却只能让人心生恐惧的脸。 战神...男人在说话的同时,五指用力,黑色的锋刃在他手中瞬间破碎,在漫天飞舞的黑色碎屑中,他缓缓说出那最后两个字:应龙!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马甲掀了。 恭喜一下买应龙股,并且在我扔的各种□□中,坚定不移的小伙伴~ 第89章 战神应龙?! 这个平常甚少被人提起的名字,今天这短短时间内, 似乎已经听到了很多次, 但每当众人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的时候, 现实总会变得更加令人震惊。 好端端的试炼仪式, 先是薛仁突然叛乱,然后竟然拿出了神剑掠影,说是奉行应龙的旨意来夺取那本该早就化为灰烬的建木, 随即跟自己的师父大打出手。 眼看着纪承岳落败, 建木重现天日,而曹子睿和一位不太知名的同门即将殒命在掠影剑下, 却不想,原来这幕众人所以为的已经唱至尾声的大戏并没有结束。 非但没有结束,真正的高潮才刚刚来临。 时隔百年,神, 再次亲临人间。 他的英武一如百年之前,他的强大也一如百年之前。 纪承岳难以抵挡的剑气, 甚至凌霄剑宗传承上千年的天阶法器断山剑都在其下崩断,但他似乎完全不看在眼里,仅仅是轻猫淡写的五指一捏, 就将那道剑气捏碎。 漫天飘散的黑色碎屑中, 神轻甩袖袍, 他负手而立,金色的眸子淡淡的扫视了四周的人群一眼,然后看向上空, 手持掠影剑的薛仁。 人群跟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问题。 薛仁是奉应龙的命令行事,手上那柄掠影剑就是证据,但现在战神莫名其妙的亲临,并且还阻止了为他办事的薛仁,这算怎么回事? 众人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脑。 曹子睿同样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的稍微比其余人多一点。 他知道应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因为...呼神令... 刚刚那一道致命的锋刃袭来时,他叫方阳快跑,可方阳似乎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那块令牌上,压根没听到他说话。 他又想要去拍方阳的肩膀叫醒方阳,可他却因为内伤太重无法行动,只能无力的坐在原地看着方阳陪自己赴死。 掠影剑剑气形成的锋刃,还未真正掠至身前,他就感觉到了那几乎刺痛皮肤的劲风,极速飞行的破空声充斥着他的耳膜,方阳最后似乎大声喊了什么,但曹子睿没有听见,他也没有看见。 他只是下意识的做了个抬臂的动作,挡在自己面前,虽然这毫无用处,那横扫一切的剑气将连着他的胳膊一起斩断。 然而,片刻之后,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他惊讶的睁开眼时,只看到一团在他身周涌动的黑雾,跟掠影剑上的黑雾如出一辙。 它们同样阴森,同样可怖,光是看着,都有股从内到外的战栗感。 但是莫名的,他又觉得这两者有些微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他试探着伸手触摸了一下这黑雾,虽然他及时缩手,但还是被那相触瞬间涌入体内的阴冷感吓的惊悸不已。 他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看着身周环绕的黑雾,再不敢触及分毫,然而黑暗如丝如雾,它们庞大且纷杂,即便他极力躲避,但似乎还是渐渐被这团无孔不入的黑雾所包裹。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黑色的怪物吞噬时,突兀的,那些黑雾竟然开始有意的避开他。 他周围的这片方寸之地,黑雾再也无法涉足。 曹子睿不明白黑雾变化的原因,他疑惑的抬起头,就看到了前方,一个陌生的背影。 高挑且挺拔,坚定且有力。 曹子睿愣愣的看着前方的男人,他面前明明站的应该是方阳才对。 但是面前的人绝不是方阳,方阳没有那么高,肩背也没有那么宽阔,他们的服饰也不太一样,方阳穿的是凌霄剑宗的统一服装,而面前的男人,穿的是不知名的黑袍。 衣服样式十分陌生,不像是人间常见的款式,但陌生之余,又有点眼熟,他似乎在哪里看过。 但是到底在哪里,曹子睿想不起来。疑惑间,他隐约听到了黑雾之外传来的惊呼和质问,质问男人是谁。 男人的回答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匣子,曹子睿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看过。 在那记录百年前往事的玉简上,那位高居云端的神,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 那他眼前的难道真的是... 曹子睿的眼神突然下移,男人用左手接住那掠至他们身前的锋刃,而他右手拿的是...方阳那块呼神令。 令牌上的咒令泛着淡淡的金光,而黑雾从中翻涌而出。 曹子睿瞳孔一缩,他突然懂了,懂了方阳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面前的男人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是因为呼神令,这块没写名字,本应该跟废品无疑的呼神令,竟然真的奇迹般的奏效了。 北海市的海獭兄弟曾经说过,呼神令一但使用成功,神就可以通过这个媒介降临世间,令牌的主人也将短暂的获得神明之力。 所以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应龙,那位高高在上的战神?! 但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呼神令成功与否,是必须由神明本人同意的,所以应龙出现在此是完全自愿的,但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应龙不是薛仁那边的吗,为什么要出手阻止,又为什么要救他和方阳? 而且...他身边的黑雾刚刚突然有意的避着他涌动,难道也是面前的男人做的吗? 答案似乎很明显了,除了这位上神之外,也没有人能控制这些阴森可怖的黑雾,但是应龙明明那样冷酷,那样无情。 百年前,他杀死那么多人,又何尝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现在竟然会为了他专程改变黑雾的走向,哪怕这并不废什么功夫,但却也令人十分难以置信了。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中,要论谁最难以置信,绝对不是曹子睿,而是抱着封烨身体的郝沉,他眼睛睁大,愣愣的看着那负手而立的男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应龙突然动了。 他在平地上迈步,随着他前进的脚步一起,那些在周身弥漫的黑雾慢慢的向他聚拢。 体积巨大的黑雾不断收缩、凝聚,越来越小,最后,尽数融入这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的身体里。 不,并不是融入,他本就是由这些阴森恐怖的黑雾幻化成的。 他目标明确,无视着周遭其余人惊讶或畏惧的目光,他只看着薛仁,径直的向着薛仁所在的方向走去。 薛仁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眸子,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他终于惊醒过来。 初看到这张脸时,他也以为是战神亲临,但随即在心里疑惑,为什么上神赐予他战神之力后,还要出手阻止他? 他现在明白了,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脸虽然是同样的脸,但人却不是同一个。 他见到的应龙,嘴角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虽然一样高高在上,眼神深处透着股对凡人的轻蔑,但远比面前的男人温和。 而眼前的这位战神,神情淡漠,眼神冷酷,跟他对视时,觉得自己看的根本不是什么活物,而仅仅是一柄出鞘的,只会杀人饮血的利剑。 其实这种表情反倒更符合人们对应龙的认知,百年前,他出现在云端时就是这么副神情。 那个总是带着微笑的应龙倒是有些不太正常,但他们的面貌确实一模一样,即便不是真的一模一样,也相近到一般人分不出来。 在今日之前,薛仁也万万想不到会有跟应龙如此相似的人,所以即便有些奇怪以冷酷闻名的战神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温和,他却也没有怀疑。 但现在,他忍不住在内心开始惊疑,竟然有两位战神,那么,哪一个是真的? 是眼前的,还是赐予他掠影剑的那位同样自称... 等等,薛仁突然意识到,那位上神好像从来没有自称过他是应龙,一切对于他身份的猜测,都仅仅是因为他那张与应龙极其相似的脸。 薛仁心里突然陷入巨大的恐慌,如果他遇到的应龙是假的话,那么他到底是与什么东西达成了交易? 他本就因为纪承岳那句话,对自己一直坚信的事实产生了些微动摇,但神站在他这一边,神又怎么会错,所以他也坚信自己没有错,他不过是在抢回应得的东西。 但神是假的,那是不是说明一切都是谎言,是不是说明...他错了? 你没有错。 薛仁扭头看向那缕顺着掠影剑攀上他肩膀的黑雾,黑雾状若毒蛇,黑蛇吐着信子在他耳边轻语:我也没有骗你,我赐予你的的确是战神之力。 可...可明明真正的战神就在眼前... 我们的力量本为同源,而且...黑蛇突然低笑了一声,蛇嘴张到最大,毒牙从上颚展开,黑蛇盯着那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在薛仁耳边叫嚣:去为我迎战!战神又如何?我比他更强大! 这不知真身为何的东西口气倒是不小,但薛仁这回却没有再相信。 黑蛇确实没有骗过他,他只是在误导,在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上,即便薛仁误以为他就是应龙,他也没有反驳。 这样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信任,即便他说自己比应龙更强,薛仁也不敢去迎战应龙,那位战神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他真去了,若是真的能赢倒还好,若是不敌,他怕是必死无疑。 但时至如今,已经不是他想或不想,敢或不敢能决定的了。 薛仁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些从掠影剑上涌出的黑雾,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住了他全身的各个关节。 他努力挣扎,却动弹不得,黑雾将他吞没,同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庞大到超出想象的力量涌入身体。 他拿出掠影剑时,已经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但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天人之别。 膨胀的力量给了他膨胀的信心,如果说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人间的最强者,那他现在觉得,即便是天界,也再没有他战不胜之物! 他不再恐惧,反而半是欣喜半是顺从的接受了黑雾的控制,身体还是薛仁的身体,但躯壳里的东西已经整个换了一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薛仁对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微微一笑,然后,黑雾将他的身形完全遮蔽。 黑雾在半空膨胀,凝聚成一条长约百米的巨蟒,巨蟒在空中翻转了一下身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地面的男人,然后张开巨口,猛地扑下。 封烨的眉头微微簇起,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群,虽然这些人因为畏惧自己退后了不少,但仍然在巨蟒的攻击范围。 那些本已凝聚于他体内的黑雾再次外散,他化为应龙,腾翼而上,龙蛇于半空相撞,同样长达百米的身体互相纠缠在一起,彼此用獠牙撕扯着对方的皮肉。 双方都不是本体亲临,而是分别借用了薛仁和方阳的身体作为自己力量的载体,所以他们变换出的龙蛇都是由黑雾组出的虚影,不像真正的龙蛇那样鳞甲密布,他们压根感觉不到疼痛,撕扯下来的也不过是组成对方身形的黑雾。 也因此,他们的进攻更加凶狠,蛇嘴咬住应龙的颈部,直接撕下一大块皮肉来,而龙爪同时抓住了蛇身,将蛇身撕裂。 他们互相撕咬,进攻,完整的身形越来越残破,底下的众人惊骇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搏杀,若是这是真的龙蛇,怕是此刻,彼此都被撕咬的只剩骨头架子了。 很快,他们连骨头架子也不剩了,空中只剩两团不辨形状,也不辨彼此的黑雾。 黑雾遮挡了众人的视线,看不清内里的情形。 众人多少也反应过来,薛仁背后的应龙,和面前这位亲临的战神,恐怕并不是同一个,所以他们目的不同,互相为敌。 但这世上,从未听说过有两只应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其中一个是假的。 只是到底谁真谁假,众人却也分不清楚,掠影剑的威力一如人们所想象中的那样强大,但刚刚那位面色冷峻的男人也不像是假的。 众人不再猜测,只屏息静气,密切关注黑雾的变化。 纪承岳同样在看着黑雾,只是他的目光跟其余人的好奇探究不同,还带着些许担忧。 要说两只应龙谁真谁假的话,纪承岳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番猜测。如果一切如他所想,那么薛仁遇到的可能压根不是什么神,而仅仅是伪装成神明模样的魔物,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眼下却被卷入了跟战神的争斗,怕是凶多吉少... 即便薛仁已经犯下种种大罪,但纪承岳还是无法彻底对他不管不顾,就像他之前无法刺出的那一剑一样,总归,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子。 但是,他却也无可奈何,龙蛇相争,凡人插手不得,他除了跟众人一起旁观,却也做不了什么。 在众人视线不及的黑雾中,封烨重新化作人形,他的目光在身周快速移动,他在寻找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 他的视线脩的一凝,他猛地转头,手肘向后击去,薛仁被撞的退后了几步。 封烨这一击并没有留手,而且他也准确的命中了对方,按理,薛仁一定会多少感到些痛苦。 然而薛仁脸上毫无痛苦的神色,他反而是一脸愉悦的笑容,他还嗔怪了一句:封烨,你就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吗? 封烨的瞳孔微微一缩,对方果然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他向薛仁质问。 我?薛仁似笑非笑,他歪着头,带着点孩童似的俏皮:不如你猜一猜?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2) 封烨的眉头紧锁,他并不准备按对方所说的一样去猜,他张口准备继续提问,然而话到嘴边,他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封烨望着周围涌动的那些黑雾,这些黑雾并不接受他的控制,也并不是他所幻化的那一种,这是对方的。 但此刻,这些属于对方的黑雾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攀上了他的脚踝,试图将他吞没。 封烨突然抬起右手,在黑雾外的众人就见阴沉的天空中突然破开一缕光线,光从云间穿过,直抵下方那团巨大的不断向外扩张的黑雾。 光无坚不摧,嚣张且不可一世的黑雾在它面前宛若见到克星似得往后不断退避,那些本来已经攀上封烨身体的黑雾也瞬间溃散。 终于,众人透过被光刺破的黑雾,再次看见了薛仁和全身笼罩在光芒下的男人。 谁真谁假,似乎已经不再有疑惑了。 张牙舞爪的黑雾在男人手中突然变得顺服,凝聚为通体漆黑的剑身,与薛仁那把相似,却又不同。 薛仁那把掠影,任何光都无法在其上反射,但男人手中的剑,上面附着淡淡的光辉,让人难以分清,到底是剑本身的光亮,还是那缕照耀其上的天光。 这才是真正的,神剑掠影! 掠影成型的同时,封烨微微抬眸,他看向薛仁,眸中杀意凌然,但他却也没有立刻动手。 这是他给对方最后的机会,是老实交代,还是负隅顽抗。 可是,这两个选项对方都没有选。 薛仁同样举起他那柄掠影剑,好似一副要迎战的样子,实则,那缕控制他行动的黑雾正在悄无声息的撤离,他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但这并不让他感到轻松,他反而慌乱无比。 那股力量,那股凌驾众生的力量,在离他远去... 失去这股力量,犯下种种禁令的他会面临什么局面,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但力量的流失却也无法控制,那会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最后发出了一声饱含讥讽的笑声,然后离他而去。 并且,带着建木。 封烨眼神一凝,虽然对方狡猾的留下了大片的黑雾在薛仁身上作为幌子,只分出微弱的些许偷偷裹挟着建木逃离。 但封烨还是立刻注意到了,他不再犹豫,向着那团微小的黑雾斩去。 剑光一如百年前那般凛冽,那般锋锐。 剑锋沿途所过之一切,皆不成活! 不!本不在剑锋行经范围的薛仁突然大吼一声,他绝不能,绝不能失去这股力量! 他突然转身向那逃离自己的黑雾扑去,然后...与那团黑雾一道,被斩断。 纪承岳只来得及叫了一声:阿仁! 他想要阻止,却什么也阻止不了,就像他百年前没有阻止应龙斩断建木一样,他今日也没能阻止应龙杀死薛仁。 在那从天空飘落的血雨和破碎的黑雾碎片中,掠影剑在封烨手中重新化为黑色的雾气,在空中慢慢散去。 唉,现在的力量却也不够跟他正面交锋。跟应龙长得如出一辙的男人站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跟身边的凌云可惜的感叹了一句。 化为巨蟒与应龙缠斗的时候他就发觉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跟封烨正面交锋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带着建木逃跑,虽然最后也没逃掉就是了。 而凌云关注的重点却跟男人不同,他一向平淡如死水的语气第一次翻起了波澜,他看着封烨站立的那片上空,就是在那里,薛仁和黑雾一起被斩断,连带着建木一起。 凌云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上神,建木被毁了,我们... 呵呵。男人突然低笑着打断了凌云,他摇了摇头,否定道:他是不会毁掉建木的。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同时他看向封烨所在的方向,喃喃道:因为... 封烨看着在自己眼前飘洒的血雨和黑色碎片,静默不语。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正前方,一向对他退避三尺的人类竟然反常的走上前来。 是纪承岳。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呆呆的看着他们的掌门,纪承岳满面怒容,他以人类的身份,向神明问责。 为什么?!他近乎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毁掉他所在乎的一切?! 他的师兄,徒弟,全都殒命在这个男人的剑下。 当他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回忆就克制不住的翻涌。 这张脸或许对别人来说很陌生,因为他仅仅出现过那一次,但对纪承岳而言,却异常熟悉,他时常在梦里看到对方。 全都是噩梦。 在应龙再次拔出掠影剑的同时,纪承岳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百年前那一幕,剑光过后,是轰然倒塌的巨木,以及在树身上燃起的,坠地的天火。 而这一幕幕,共同堆筑起了最后的结果,炼狱一样的人间。 人们在火海中挣扎嘶吼,神在云端无动于衷。 或许神就应该如他一般冷酷无情,但即便百年后的今天再次回想,纪承岳还是觉得这样的神,残暴的可怕。 他跟那些神话传说里杀人如麻的妖魔有什么分别?难道仅仅是那身俊美的皮囊吗? 不得而知。 凡人又怎么能去质疑神呢。 除了接受,沉默,遗忘,什么都做不了。 前两点纪承岳似乎都做到了,唯独遗忘这一点,他已经尽力的不去想这件事,将其封存在内心最深的地方,但今日这仿若历史重演的一幕,还是瞬间让他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他忘不掉。 忘不掉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忘不掉自己化为灰烬的师兄,也忘不掉自己的徒弟薛仁刚刚如何惨死在剑下。 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这位尊神所赐! 怒火吞噬了他的理智,也给予他质问神明的勇气,即便身死于此,他却也不在乎了。 他就是要问个清楚。 我师兄到底做错了什么?! 凡人试图登天难道就这样不可原谅?! 你要一次次毁掉所有?! 在百年之后,这最后一截已经失去生机的建木残片,他都不肯放过。 纪承岳一步一问,他终于走到了神的面前。 封烨静静的看着纪承岳,面对质问,他没有回答,但他也没有躲避,他就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对方。 纪承岳说话虽然没有用上灵力,但他吼的声嘶力竭,众人听的一清二楚。他彻底抛下了掌门的架子,眼眶因为剧烈起伏的情绪而泛红。 这个已不再年轻的中年人,此刻却仿佛回到了百年前,变成那个痛失所有,却又只能在灰烬前,对着师兄的骨灰茫然无措的师弟。 唉...周长老看着这一幕长叹了一声。 他想要制止纪承岳,不要去触怒神明,但他却也知道阻止不了,纪承岳的这份质问已经压抑了太久了,一百年间,他都苦苦憋在心里。 要为了保全凌霄剑宗,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对凌云毫不在乎的样子。要跟着其余人一起,将他敬仰的师兄冠上千古罪人的名号。要在那样万般指责的情势下,背上重振师门的责任,他真的太苦太苦了。 但就像被阻隔的江水总会冲毁堤坝,压抑的情绪也总会找到宣泄口,今日就是决堤之日,他已然不畏生死,只求一个答案。 曹子睿担心的看着师父,这些百年前的恩怨,他其实并没有多少体会,大多都是道听途说,师父也从来不跟他讲。 直至今日,他才发现师父心里原来憋了那么多事,随即就是克制不住的担心,担心应龙会因为凡人冒犯,而对他师父下杀手。 而他的担心,似乎眼看着就要变成现实。 为什么啊...纪承岳又问了一声,他的嗓音已不像之前那样激烈,带着点大声吼叫之后的暗哑。 而随着这最后一句质问落下,封烨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臂,冲着纪承岳伸出握紧的右拳。 曹子睿惊叫一声:师父! 他想要撑起身体,去救援,可是刚刚撑起寸许,就因为过重的内伤摔到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应龙的右拳举到纪承岳眼前。 然后,手腕翻转,五指张开,露出了他手心里一直攥着的东西。 纪承岳猛地愣住了。 男人仰头看着这一切,封烨是不会毁掉建木的,因为... 他的解释终于姗姗来迟:他太温柔了... 他的语气带点感叹,也带点讥讽和欣喜,复杂的连主人都难以说清。 他对这一幕丝毫不出所料,他也并不需要看封烨手上攥着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是自顾自转过头,身形慢慢消散,重新化为黑色的雾气躲藏在凌云身上。 而凌云看了一眼后,也转过身,从阴影处离开。 建木的那截残片在封烨修长的五指中央,完好无损。 纪承岳神情呆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建木不是该被应龙毁掉了吗?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此? 但即便不明白,他也下意识的伸手从封烨手中接过建木。 然后,他抬眼看向对方。 神还是一如往常的淡漠,他并不准备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解释什么,或是争辩什么。 他最后看了纪承岳一眼,然后化为黑色的雾气,从方阳身上离去。 黑雾在半空消散,失去了神力控制的少年立刻从空中有了下落的趋势,纪承岳眼疾手快的将方阳抱住。 然后,他才有功夫看向自己的掌心,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出了些微变化。 有微弱的力道从掌心传来,像是... 纪承岳的五指张开,他的眼睛微微瞪大。 那本已生机全无的建木,在他手中,不知为何的,再一次... 发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通天之木,完。 我知道,虽然jj的评论现在只有后台可见,但你们一定在心里怒骂我是个咕咕。 咕咕也很为难,码字到半夜太困直接睡着了,总归是更了,至于今晚的更新...我尽力写,就不立flag了,困了的不用等,早点睡。 通天之木讲完了,建木也找到了,下卷讲什么呢=。= 给你们小小剧透一下。 下卷叫不息之壤 咱们上卷找木头,下卷找土。 上卷是双线并行,下卷的话,更多的是讲封烨和反派的恩怨过去了 郝沉这章就出现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胖鱼的心里活动,其实也很简单,一个字足以概括, 郝沉:艹! 第90章 黑色,深浅不一的黑色。 封烨右脚前踏, 向前走了一步。 又是这个梦。封烨看着周围那片广阔到仿佛永无边际的黑暗心想。 虽然黑暗里压根分不清方向, 但他还是熟门熟路的向着特定的方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黑暗里不见日月星辰, 也就不辨时间,终于,他看到了树苗的轮廓。 建木的幼苗。 走到了戏台旁, 封烨便在原地站定, 无聊的等着梦境继续。 接下来小人也像往常一样的登场,虽然在梦境里只是黑黑的影子, 但封烨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前往下界查探梦境的缘由时,知道了这个人类叫凌云。 梦境叙述的故事只是现实的缩略版,在梦境里小人为了建木忙前忙后, 浇水施肥,无微不至的照料树苗。 而现实里, 凌云为了种植建木,付出的远比这要多的多。 玄冥之水,息壤, 以及极东的初升之阳, 后者还好, 毕竟阳光只需要等待,但前两者,每一个获取都不容易。 凌云将其一样样找来, 终于,建木发芽了。 然后就是眼前的场景,树苗一直都是树苗,它看起来一寸都没有长。 当然,仅仅是看起来,建木的成长太过缓慢,八百年为一春秋,人类的年岁在其面前,不值一提。 它确实有微小的成长,但因为太过微小,肉眼难以察觉,以至于让人误以为它从不曾长大。 用尽了各种办法的小人颓废的坐到了地上。 但他却并没有颓废太久,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办法,即便是封烨也从未曾想到,将人类的心剖给建木后竟然会促进幼苗的成长。 但他却想到了,而且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将自己的心剖给建木,将自己的心脏埋入建木的根系。 咚、咚、咚... 在心跳的节拍下,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每一次眨眼,它都愈加高大,高过山川,高过云霄,最终...贯通天地。 黑色的小人对着这通天之木欢呼,他呼朋唤友,唤来自己的师弟纪承岳,又唤来其他同道修士,广邀天下修士,共同登天。 巨木上攀爬了密密麻麻的影子,在一开始的混乱之后,他们开始有条不紊。 眼看着通天在即,结果却是... 封烨抬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在云端出现的自己。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因为自己看自己,他又不像那条鱼那样自恋,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他亲手斩断了建木,也斩断了人们通天的野望。 他眼睁睁看着人间在转瞬间化为火海,也看着生灵在其中哀嚎,金色的眸子映照着这副惨象,他看起来无动于衷。 他现在的表情跟云端上的那个自己如出一辙,封烨沉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听着那些焚烧时火星爆起的噼啪声以及荒野中的哀嚎声。 终于,三日不息的天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建木也好,登天的凡人也好。 眼前只有火焰的余烬在飞舞。 这个梦也终于行至尾声,封烨也像之前一样,试着走上前,一探究竟。 他看到破土而生的幼苗,跟他交到纪承岳手中的那棵因为吸收了他的神力而重新发芽的种子一模一样。 也看到幼苗之下,突然翻涌起的漩涡。 深渊里有东西在窥视他,他已经在梦境外遇见过对方了,就是那控制着薛仁的黑雾,与自己如此相像。 但是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封烨却也说不太准确,但他也隐约知道了对方从何而来... 无烬视界。 只有那里,会有这样污秽的东西。 一如自己一样。 有黑雾攀上封烨的脚踝,他没有管,因为对方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也仅仅只能张牙舞爪的攀上他的脚踝,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梦就快醒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在他即将看清深渊下的东西的时候,梦总会突兀的结束。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3) 封烨已经做好了重新睁开眼,回到现实的准备。 然而这回他却料想错了... 他没有醒。 非但没有醒,那道对方一直无法突破的屏障,似乎不知不觉消失了,黑雾如同触手,缠绕住他的四肢。 因为猝不及防,封烨瞬间被这扯住他小腿的黑雾拉的跪倒在地。 他手臂撑地,试图用力挣脱。然而手掌按到地下,却仿佛陷入了一团泥沼,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不断的往下陷。 封烨很快被整个人都拉的趴到了地上,他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因为他看到了意料不到的一幕。 封烨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终于看清了深渊之下蛰伏的东西。 一张很熟悉的脸... 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在见到这张脸的瞬间,封烨几乎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但那张脸上的表情随即让他意识到不是,对方在笑,是封烨绝不会露出的,透着股莫名邪气的笑容。 对方亲昵的唤着他的名字:封烨。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一侧是他,一侧是对方,泾渭分明。 但现在,那与他一模一样的东西向他伸手,他将手伸出薄膜外,穿破了这层阻隔。他的手臂亲昵的抱着封烨的脖颈,然后...用力的外下拖。 那些缠绕住他四肢的触手同时用力,封烨意识到了不妙,梦境并不只是梦,天下法门万千,有些魔物,确实可以通过梦境,将对方的灵魂吞没。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把他拖到哪里去,但此刻却也绝不能让他得逞! 封烨用尽全力,终于在黑雾凝成的触手缠绕下,张开了右手... 然而,封烨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一向闻召即至的掠影剑这回并没有出现。 天空上也并没有刺破这方黑暗的天光,眼前仍然是黑暗,无边的黑暗。 不知是否是梦境的缘由,他的力量在此地失灵了。 下方传来带着些讥讽的笑声,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在深渊下嘲笑他的无力。 封烨注视着对方,他们越来越接近。 近到鼻尖相贴,只要再近一寸,他将被对方所吞没,带到更深的黑暗里。 突然,耳边响起尖利的鸣叫声。 刺耳又嘹亮,划破无边的黑幕。 男人抱着他脖颈的手突然放松了些许,封烨趁机挣脱,他的四肢仍然被那些触手牢牢束缚在地,他费力的扭过头,看向天际。 黑暗在翻涌,在回退。 飓风从天际出现,狂暴的吹散了这方世界的黑色。 劲风打到封烨脸上,慢慢的,不断回退的黑暗上空,露出了些许光亮。 只有些许,从羽毛的缝隙中透出。 那是...挥舞的巨翼,难以形容的巨大。 大到遮天蔽日,黑暗虽然因为飓风而回退,但又因为这只巨鸟的阻挡,只有微弱的光亮可以穿破羽毛的间缝,照耀下方的深陷黑暗之人。 封烨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巨大的鸟类。 等等,也不是没有见过,他身边就跟着一只... 封烨! 郝沉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那在天际挥舞双翼,掀起飓风的巨鸟果然是他。封烨愣愣的想。 但是郝沉又怎么会来到他梦里? 不过这个问题却也不太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 封烨再次张开右手,接住了那柄从天外而来,穿破重重黑暗,在黑暗中闪耀光辉的利剑。 他的力量在梦境里并没有失效,只是这片黑暗太过庞大,掠影剑也无法穿透。 但是不知怎么来到他梦境里的郝沉,化为巨大的鹏鸟,用他羽翼掀起的飓风将这方世界的黑暗吹散了些许。 掠影剑也终于寻得机会,来到他身边。 神剑入手的瞬间,外放的剑气就将缠绕住他四肢的触手斩断。 破碎的触手之外,还有对方破碎的野心。 深渊下的东西有些可惜的嘁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天际这搅事的鹏鸟,然后重新对上封烨的视线。 他微笑着对封烨许诺:我们会再见的。 不会太久了,封烨...对方的声音越来越淡,也越来越远。 黑暗在眼前破碎,天际的光亮越来越璀璨。 鹏鸟顶着光辉,在刺目的光亮中化成拉长的剪影。 封烨沐浴在白光下,闭上了眼。 梦境抽离,他重新睁开眼。 睁开眼的同时,他猛地坐起身,胸膛因为梦中凶险的经历而不断起伏。 喘息了片刻,他才有功夫打量眼前的环境。 现在大约是白天,日光从床边的窗中洒落在封烨身上。 眼前是他熟悉的摆设,是他在凌霄剑宗的宿舍。 而他眼下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有点拥挤... 封烨后知后觉的往侧方看了一眼,就看到躺在自己身边,衣衫不整...的郝沉。 郝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见封烨终于知道看向自己,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坐起身,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领,一边对封烨说了四个字。 你要负责。 封烨:...... 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梦可能还没有醒。 于是,他干脆往后一倒,再次躺了下去。 这一倒倒的不太妙,他的床铺本来就不是为了两个人准备的,好好的单人床非要两个人睡,不免有些拥挤。 所以封烨在倒下时,撞到了郝沉的肩膀,将郝沉带着一起倒了下去。 两人重新躺倒在床上,肩膀挨着肩膀。 即便身旁另一个人的温度那样真实,封烨还是闭着眼,试图自欺欺人。 然而,被突然推开的房门,以及那声刚刚唤了一个字就断在嗓子眼里的师...字,终于让封烨骗不下去了。 方阳看着那两个又一次睡到一起的人,只感觉昨日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上一章有人说懵懵的 别慌,咱们下一章解密~ 第91章 你们... 熟悉的质问从耳旁传来,大半个月前, 郝沉刚来的第一天, 似乎就是这么一幕。 封烨睁开眼, 他面无表情。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 上一回他就是单纯的跟郝沉躺在一起, 什么事也没发生,而这回... 封烨微微侧了侧头,就对上了同样侧着头看向自己的郝沉。 郝沉的眼神幽幽的, 透着股欲语还休。 结合他刚刚说的那四个字, 以及那副凌乱不整的衣衫,一副有事发生的样子。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封烨不知道。 他不过是在魂魄重新回到这具身体之后,因为要适应身体,而陷入了短暂的沉眠,并且在沉眠中再次进入了那个梦境, 这回的梦境出了些不同往常的变化,他险些在梦境里沉沦, 然后因为郝沉化身的那只驱退黑暗的鹏鸟的意外出现,他终于得以挣脱。 再然后,就是眼前这一幕。 方阳的语气有些迟疑:你们又在床上修炼? 封烨:...... 虽然方阳问的跟一般人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但平常来讲, 封烨肯定要为自己正名一下。 但这回...他倒是想反驳, 只是到底练没练,他心里也没个底。所以他没有说话。 那我先不打扰了,师兄, 我下午再来找你。方阳这回十分有眼色的先走了。 封烨也没有阻拦,他确实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跟郝沉好好捋一捋,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吱呀一声,木门在眼前闭合。 封烨便在床上翻转了一下身体,侧着身子,看向躺在自己旁边的郝沉。 四目相对,封烨还没开口,郝沉倒是抢先一步,他一边将自己松开的衣领拉好,一边用十分识趣的语气道:你不想负责也没关系,我不会纠缠你的。 说着,还转过身去,只给封烨留一个孤单又落寞的坚强背影。 封烨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却不想郝沉才刚刚开头。 就见郝沉以背对着封烨的姿势,闷闷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虽然失了清白,在我们那里后果很严重,有的人会上吊... 封烨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会割腕。 封烨摸摸了手腕。 会剖腹。 封烨捂住了肚子。 郝沉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一串可怕的后果,末了吸了口气,好似在哽咽:总之,我不怪你。 可你话里话外都是怪我的意思啊!封烨在内心疯狂吐槽,郝沉话里的埋怨都快有如实质了,仿佛一根沉重的绳索,牢牢的绑在他脖子上,而除了幽怨,封烨还隐约听出了一点威胁的意思。 郝沉大有一副你敢不负责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封烨并不是不负责的人,问题是...他总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封烨实在忍不了了,自己明明一头雾水,就被郝沉这样一面倒的带上了吃完就跑的渣男帽子,他强硬的将背对着自己的郝沉掰了回来,他撑起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平躺的郝沉,质问道: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郝沉眼珠转了一下,回道:你昏倒之后,我将你抱回来,守了你一夜,然后你在睡着的时候对我这样那样... 他这个形容实在是妙得很,听起来就让人浮想联翩。 但是封烨没有中计,他直接道:这样那样是哪样? 郝沉开始含糊其词:就是这样那样嘛... 封烨眼睛一眯,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吞吞吐吐,必然有鬼。 他干脆道:你形容不上来,不如现场演示一下? 这个...郝沉有些迟疑,但是他好像又没有什么拒绝的借口,便只能不情不愿的演示起来。 你在睡着的时候,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突然开始乱动,手臂挥舞,似乎想抓什么东西,我便走过来查看了一下,然后你就...这样用右手抓住了我的衣领... 郝沉说着将撑在他上方的封烨衣领揪住,继续道:又那样用左手抱住了我的脖子。 他用左臂揽过封烨的脖颈,然后往下一勾,这个角度本来应该嘴唇相贴,但封烨及时侧过了脸,避开了唇舌相触,只撞到了彼此的鼻子。 两人鼻梁贴着,郝沉对这样的演示结果不太满意,他补充道:你当时亲到了我的脸。 封烨眨了眨眼:没了? 郝沉同样眨了眨眼:没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失去了清白? 封烨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脑门上开始冒#号,并且,他长腿一伸,将这个在他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爬上他的床并且企图污蔑自己的胖鱼踹了下去。 床铺本来就小,郝沉离床边缘不到一指的距离,这一翻滚,立刻滚到了地上。 他掸掸灰从地上站起来,竟然还振振有词:各地的习俗不一样,在我们那边,亲了彼此的脸颊,就相当于夺走了对方的清白,是一定要负责的。 封烨眼皮直抽: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习俗? 郝沉那段话大体上不是假的,他确实做了个梦,梦境也确实很凶险,他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挣扎可能真的拽住了郝沉的衣领,所以郝沉的衣服才这样凌乱。 至于他亲到了郝沉的脸,却未必是真的,哪有那么巧,就算真这么巧,封烨也不信郝沉的说辞。 什么亲了脸颊就得负责,听起来完全是为了坑他而胡编的。 郝沉摇摇头,一副不跟见识少的人计较的神色,他无奈道:封烨道友是南方人吧? 封烨眼珠一转,他久居南海,确实算南方人,所以他点了点头。 郝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又一个线索重合了,他很快将心底的怀疑遮掩了下去,只继续维持着那副无奈的神情:所以你不知道我们北方的习俗,在我们那边,确实就是这样的。 哦封烨拉长了音调,他虽然是答应,但语气分明是不信。 说完,他也懒得再跟郝沉纠缠,既然知道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也并不需要对这条鱼负什么责,便安心的下了床,穿好鞋子后,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他准备去找方阳,看看这傻小子刚刚来找自己是干嘛,以及,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凌霄剑宗是个什么情况。 郝沉看着封烨在自己眼前离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追上去,也没有再试着跟对方就清白一事胡搅蛮缠。 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封烨的背影。 封烨到底是谁? 战神应龙。 这个答案,不说百分百肯定,但郝沉却也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封烨莫名其妙的就吐了口血昏迷了,虽然他装成一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过去的虚弱神情,但不过睡了一觉,就活蹦乱跳的下床了,估计也是忘了自己的重伤人设。 其实早在应龙真正出现的时候,郝沉就已经猜测那就是封烨。 因为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封烨昏过去没多久,战神就亲临,而且是借着方阳的身体,这个跟封烨平常交情最好的小师弟,这种种巧合,怎么看怎么跟封烨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实在是难以置信,封烨等于应龙?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表现出的性格未免差的太远了,封烨这家伙虽然也有杀伐果断的一面,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温和,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 丁点冒犯他根本不在意,也不会真正跟其他人计较什么,跟那位众人眼里不容微尘,仅仅因为人们攀登建木试图通天,就要将人间化作火海炼狱的战神,一点边儿都搭不上。 所以哪怕浮岛秘境的深海下,封烨那柄剑跟跟应龙的那柄如此相似,他也没觉得封烨就是应龙。 结果...他又一次猜错了。 在对封烨的猜测上,身份,实力,他好像就没猜对过。 本来觉得封烨绝对不会比自己强,哪料想... 郝沉回忆起自己做的一系列蠢事,只感觉脸颊生疼,厚脸皮都抵挡不住的那种疼。 在脸疼之余,他又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他还是猜对了一样东西的,年龄。 封烨确实比自己小,应龙今年顶多两三千岁,跟他比,也就是个零头。 但是这一点猜对了也没什么好令人开心的,无非是为他老鱼吃嫩龙定下了决定性的证据。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4) 说起这件事,郝沉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吃了应龙的豆腐。 那位凶名赫赫,即便是天界都没什么人敢接近的战神,被他吃了豆腐。 传出去不要说别人不信,即便是郝沉自己,直到现在,都仍然有种不真实感。 如果郝沉不知道封烨身份的话,封烨就这么倒在他怀里,还由他一路抱回来放到床上,他多少也要占点便宜。 虽然趁人之危不好,但不摸两下又实在是亏得慌。 而怀疑封烨是应龙之后,他连手指稍微放错位置都不敢了。 他确实站在封烨床前守了一夜,却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知道了这个身份之后,他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随意的接近对方。 即便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下,他自问已经多少了解了封烨的为人,但一朝真身揭露,他还是克制不住的远离对方。 这种疏离感无关其他,而仅仅是因为面对与自己同样强大的生物的忌惮。 他与封烨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封烨昏迷了将近一昼夜,而郝沉一直在他旁边站着,这一米的距离,他也一直未曾跨越。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封烨,是像对待应龙那样?维持着客套又疏远的礼节,井水不犯河水。 还是像他之前对待封烨一样,随意的打闹以及死皮赖脸极尽所能的吃豆腐。 其实应龙的相貌很符合他的审美,但郝沉却绝不会对这个人动心。先不谈应龙在外的凶名,就他那份令自己忌惮的实力,郝沉就不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而只会在心里提防对方。 但偏偏眼下的顺序反了过来,他是先对封烨动的心,然后才发觉他就是应龙。 这又不是货物买卖,发觉不对还可以退换,心都交出去了,哪那么容易收回来。 所以明知不跟封烨有什么过多的纠缠才是最好的选择,郝沉也迟迟做不下决定。 他不接近,但也不远离。 只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 直到意外忽然来临,安静睡着的人不再安静,他眉头紧锁,手臂挥舞,也不知道是在跟人打架还是想抓什么东西。 看起来是做噩梦了。如果仅仅是普通的梦魇也就罢了,但是郝沉突然察觉到一股直入骨髓的阴冷感。 虽然冷意的来源很明显就是封烨,但似乎又不是他所发出的。 郝沉的眉心突然一跳,作为远古就存在的神明之一,他同样有对危机预警的本能,他意识到封烨眼下的处境不太妙。 当即再顾不了其他,右脚一踏,就跨过了他这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跨过的一米。 他摇晃封烨的身体,又唤着对方的名字,可封烨的挣扎愈发剧烈,丝毫不见清醒的迹象。 郝沉被封烨拽到了床上,他脸颊上似乎与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接触了一下,一触即分。 但郝沉也来不及注意到底是什么,他顺着封烨的力道翻上了床,然后在封烨身旁躺下,闭上了眼。 他运用北冥特有的法门,成功连通了封烨的梦境,他看到巨大的黑暗,遮天蔽日。 郝沉对自己的身型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但他在这庞大的黑暗面前,却显得渺小不堪。 他虽然进入了封烨的梦境,却仅仅是最外层,而封烨的意识,一定被束缚于面前这团看不到边际的黑暗深处。 他一时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样广阔的黑暗中找到封烨,并将他唤醒。 正好,他看到梦境的边际有光射入。 是跟应龙每次召来掠影剑时一样璀璨的天光。 可即便是锋锐到可以斩断建木的神剑,也对着此地庞大的黑暗束手无策。 掠影剑被翻涌的黑雾拦截在外,剑锋不断刺穿拦路的黑雾,却又总被后继上来的黑雾拦住,寸进不得。 见此情景,郝沉当即有了主意,他找不到封烨,但是掠影剑可以。 所以他化为鹏鸟,挥动羽翼,掀起惊世的飓风,为掠影剑清路。 他对着黑暗的深处大声呼喊:封烨! 他不知道封烨能不能听见,但还是竭尽全力的喊着封烨的名字。 万幸,他成功了,黑雾在消退,掠影剑向下方疾行。大势已去,企图用梦境吞噬封烨的魔物在逃离。 黑暗在天光下破碎、消融。 梦醒了。 郝沉睁开眼,就见躺在自己身旁的封烨猛的坐起,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骤然惊醒,封烨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压根没注意郝沉。郝沉也没有出声提醒封烨自己的存在,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 刚刚是因为情势紧急,他才跨过了这段距离,但他心里,却也没真正想好该怎么选。 但是在封烨终于发觉自己时,郝沉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那四个字。 他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撤回却也撤回不了了。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跟之前一样的不正经,但心里的想法却跟之前全然不同了。 为了不让封烨发现不对,郝沉便背过身去,不让封烨看自己的表情,然后一边跟封烨像往常一样的说着话,一边努力的为自己戴上若无其事的面具。 在封烨将他掰正的时候,他已经面色如常。 又照着往常的相处模式跟封烨胡闹了一会儿,封烨走了,郝沉终于得以卸下伪装。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封烨离开的背影,万般思绪在心头掠过。 他心里突然有了决定。 应龙也好,封烨也好,他都不能在此刻离开对方。 他在北海市遇到的应龙是假的,必然跟梦里那团巨大的黑暗有关。而对方目标明确的找上了封烨。 封烨是很强没错,但即便强大如战神,也险些在梦境里着了对方的道。 今日若非自己在,封烨只怕会被对方一步步拖入黑暗深处,再难醒来。 可见,他还是很有用的。 郝沉一下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觉得封烨根本离不开自己。 作为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他绝不能丢下心上人独自留在危险中。 即便这个心上人是应龙,他却也不准备放手了。 第92章 封烨离开自己房间后,往前走了一会儿, 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他走了那么远, 那块一直甩不掉的牛皮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来。 郝沉大抵也多少察觉了他的身份吧。封烨心想。 毕竟他昨天那个突然晕倒的理由确实不怎么走心, 完全没有可信度。 就是不知道郝沉到底察觉了多少。 封烨回忆着不久之前那个梦境, 郝沉应该是发现了自己陷入梦魇,所以才用了什么办法连通自己的梦。 不过那个梦里,郝沉压根没看见他。封烨倒是看到了那只翱翔天际的鹏鸟, 但自己却置身于目力所不能及的最深的黑暗。 所以郝沉对于自己的身份, 到底猜到了几分,封烨也不太确定。 他将这个问题先行放下, 准备过会回去的时候再看看郝沉的反应。 他转而思考起另一个问题,说起来,他好像还欠了郝沉不少的人情。 梦境最后的打破虽然还是因为自己,但那只掀起飓驱退黑暗的鹏鸟确实也帮不了不小的忙。 而除了梦境里的相助, 他身上穿着的这件价值不菲的衣服也是郝沉送的。虽然他说会回礼,但到底还没回, 人情债越垒越高。 作为负债人,他刚刚,也许, 不应该就这样把郝沉踹下床去。 封烨重新设想了一下刚刚在床上的情景, 又立刻将上面的想法否决了。 不行不行, 真的忍不住。 即便欠了不少人情债,再来一次,他还是克制不住的想把那条胡搅蛮缠企图污蔑自己的胖鱼踹下去。 看郝沉之前那副煞有介事的幽怨神情, 封烨还真以为自己在断片的时候把郝沉怎么了呢。 结果就是意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不疼不痒的,对于郝沉的厚脸皮而言,估计连感觉都没有。 还有脸叫自己负责,亏他想得出来。 而且到底亲没亲到,都是郝沉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就连这个都是在驴自己。 封烨心里有了决定,这个人情,他一定会还,至于怼,那还是一样要怼。 一码归一码,两不相干。 既然想通了,封烨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方阳的房间前。 他还没去敲门,门倒是先开了。 方阳一拉开房间门,就见到了封烨,也很是惊讶,他唤了一声:师兄? 嗯。封烨应了一声,看着方阳这副准备出门的样子,问道:你干嘛去? 哦,我去看看建木。方阳一边回一边带上了身后的房门,同时向封烨提议道:师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看看建木? 怎么回事?封烨一头雾水,他跟在方阳旁边。 方阳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就是昨天啊,应龙不是将建木的残片交还给了纪掌门嘛。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对了,师兄你昨天昏倒了,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阳便想从头开始解释。 封烨立刻叫了停,方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绝不能做个说书的,因为他说起故事来毫无重点,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会放过,最后说成个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要是平常,浪费时间听听自己已经知道的故事倒也无妨,但封烨此刻急于想知道建木怎么了,所以他找了个借口:郝沉已经告诉过我了。 奥,这样啊。方阳了然道。 他又继续往下说:应龙将建木的残片交给纪掌门之后,那截本来已经没什么生机的残片再次发芽了。 封烨配合的点了点头,这个他也知道。那截行将枯死的残片就是吸收了他的神力,才得以再次焕发生机。 之前大家都以为应龙斩建木是因为不允许人类登天,但现在来看,好像又不是这样。但是具体为什么,也没人猜得到。方阳摊了摊手,他也试着想了想,完全搞不懂应龙这样反复无常到底是在想什么。 封烨没有说话。 但总之,树种是他亲自交给纪掌门的,那应该就是允许人类种植建木了。种子已经发芽,虽然这样的神木离开土壤也一时半刻死不了,但纪掌门为防万一,还是先将建木种了起来,就种在正殿广场中央。虽然在建木周围有法阵守护,但大家还是很想去近距离看看神木的样子,我也准备去呢。方阳总结道。 原来是这样。封烨懂了,难怪方阳带着他往正殿广场的方向走。 封烨没有问题了,但是方阳有。 他突然开口道:师兄。 嗯?封烨疑惑的看了一眼方阳,这个傻小子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昨天...方阳犹犹豫豫,但他很快下定了决心,还是开口了:我昨天用了那块北海市上得来的呼神令,然后召唤来了应龙。 封烨隐约猜到了方阳想问什么,但他故意装糊涂。他做出一副感叹的神情:你的运气真的不赖,之前能在河边捡到冰颜草,现在用没写名字的呼神令都能唤来应龙。 闻言,方阳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否定道:不是的。 他盯着封烨,观察着废柴师兄的神情变化:那块呼神令本来是没写名字的,但是昨天我用的时候,末尾突然多了个名字。 他可以确定,在他拿到呼神令的时候,上面确实没有应龙的名字。而拿到呼神令之后,他也一直将呼神令放在储物袋里,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人曾经碰过。 封烨。 方阳不想怀疑废柴师兄,但又不得不怀疑。废柴师兄有极大的作案可能。 但是他也知道随便怀疑别人很伤感情,所以他没有挑明,只用这种并不高明的方式试图试探一下封烨。 就见封烨做出一副沉思的神情:怎么会这样? 他看起来比方阳还疑惑。 方阳愣了一下,随即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废柴师兄还是那个废柴师兄,跟那位神秘莫测的应龙并没有什么关系,跟那个会通过竹片跟他说话的神秘大哥哥也没什么关系。 神秘大哥哥等于应龙。 这个等式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方阳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事实已然很明显了,神秘大哥哥对他说的最后那四个字唤我神名,他唤的可不就是应龙的名字嘛。 方阳完全想不通应龙怎么会用一个竹片跟他说话,还指导他剑法。 估计他要跟别人说,别人都会以为他是疯子。 而且...那个神秘大哥哥虽然有时严厉了一点,但只要是自己命悬一线,对方一定会救他。 救自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跟那位传说中冷酷又残暴的战神,差的有天地之间那么远。 建木一事到底有什么隐情,应龙做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方阳猜不到。 但昨天纪承岳询问自己是怎么召唤出应龙的时候,方阳也没有老实说,他就只对纪掌门说是用那块没写名字的呼神令唤来的。 呼神令的变故,他偷偷隐瞒了下来。 他答应过不能说出那个神秘大哥哥的存在是其一,其二嘛,他一但如实说了,纪掌门一定会像自己一样,怀疑废柴师兄。 方阳担心纪掌门会为难封烨,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不说归不说,他自己心里却也一直揣着这件事,一夜都没睡好。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问问看,不然怀疑越憋越重,如果废柴师兄是无辜的,他岂不是冤枉了人。 但眼下好了,看废柴师兄的表情,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 呼神令的变故,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那个神秘大哥哥都可以用竹片跟他说话,也许帮他手中的呼神令加个名字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方阳便放下了心,他一早去封烨房间就是想问这个问题,结果看见封烨和郝沉躺在一起,似乎不太方便的样子,才没有问。 但现在问到了,他的心结也解了,重新恢复了平常的活力。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记错了吧。方阳回了这么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继续往前走,走的比刚才快了一点,因为他想要早点去看建木,刚刚边走边说话,速度太慢了,走了那么久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到。 封烨也迈着长腿紧紧跟着,他看着方阳的背影,不由笑了笑。 傻白甜虽然聪明了一点,但好骗还是一样的好骗。 那么明显的试探,对于在跟郝沉相遇之后,编瞎话能力就直线上升的封烨而言,应付的不要太容易。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5) 因为不再说话,两人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很快到达了正殿广场。 正殿广场上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都伸着脖子看着最中心的幼苗。 也就是纪承岳有先见之明,在建木周围布了一个直径五米的禁止进入的法阵,不然这稚嫩的幼苗,说不定得被这群人在拥挤下踩死。 通天之木,死于人类踩踏。 这要是成了真,倒是可以成为警醒后人爱护草木的标语。封烨脑洞大开的想。 方阳没有那么大的脑洞,他见人群已经这么拥挤,立刻加入了其中,想要在人群的缝隙里一窥建木的真容。 而封烨没有跟过去,他往着广场的一个偏僻的角落走。 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郝沉。 郝沉不知道怎么也来了这儿,他虽然比自己晚走,但封烨先是去找了方阳,又在路上说话耽搁了一会儿,所以还没有郝沉来的快。 郝沉倚在一棵苍树下乘凉,他虽然没有去人堆里拥挤着看建木,但他也望着建木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似乎在出神。 封烨向他走过来,他都没有转移一下视线。 在想什么?这颗苍树上了年纪,主干够粗,封烨一边问,一边倚在了郝沉旁边的位置。 在想我失去的清白。郝沉头也不转的回道。 封烨:...... 他就不该问。 正在封烨捂着额头后悔自己的愚蠢问题的时候,郝沉冷不丁的起了个新话题:你说...应龙为什么要斩建木呢? 他说起应龙这个名字时仍然盯着建木的方向,好似只是单纯的因为想不通这个问题,而将其讲出来想要让封烨帮着想想一样。 封烨愣了片刻,随即带着点自嘲的笑了笑,给了个众人广泛所以为的答案:因为他不喜欢人类侵扰天界安宁吧。 闻言,郝沉偏了偏头,他看着封烨,突然道:我不这么认为。 虽然他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那位凶名赫赫的战神,确实像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但封烨是应龙的话,却绝对不可能了。 封烨惊讶的看了郝沉一眼,带着丝兴味道:你怎么认为? 都说应龙是冷酷残暴的煞神,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但...郝沉话锋一转。 他在说话的同时也观察着封烨的神情,见到封烨那两道笔挺的剑眉随着他这个转折而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让他接下来的猜测又多了几分笃定。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不想人类登天才斩断建木的话,昨天又为什么要将建木的种子还给纪承岳?彻底毁掉建木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那棵本来跟死木无疑的种子突然就再次发芽了,说跟应龙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信。 封烨的神情淡淡的,好像此事与他完全无关一样,他静静的等着郝沉继续。 郝沉继续道: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为,排除掉应龙的脑子出了问题这样不太可能的猜测,只能说明... 郝沉试探着开口道:百年前那件事另有隐情,应龙斩建木并非人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也许,他有什么不得不斩建木的理由? 他说最后这个猜测时,密切的关注着封烨的神情变化。 封烨并没有注意郝沉的目光,他也没有做任何回应。郝沉说话时,他不自觉的敛了敛眸,眼神低垂,陷入了回忆。 应龙为什么要斩建木呢? 因为... 建木出了问题。 建木是能连通两界的神木没错,但...连通的却不是人间和天界。 无烬视界。 因为曾在无烬视界里呆过三百年,即便早就脱离,但封烨还是跟无烬视界有些若无若有的联系。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了建木问题的人。 这株外表高大繁茂的通天之木,内里却早已被无烬视界里的怨憎所侵蚀、蛀空。 人们沿着建木的外表攀爬,而无烬视界里由怨憎组成的魔物也从建木的内部前进。 人类登天在即,那魔物同样。 封烨赶到时,已然是这样的局面。 无烬视界与天界的通道一但打开,那些积压了千万年的怨憎就会反扑似得涌入天界。 到时候,不光是天界将陷入浩劫,被魔物借道的人间也不会幸免。 天界已经出现了破口,情势容不得他犹豫。 于是,应龙斩建木于东海。 他斩断了通天的野心,却不是人类的,而是那魔物的。 然而后果却是... 巨木倾塌,天火坠地,人间深陷炼狱火海。 因为建木的倒塌,天界与人间的通道也在关闭。 站在云端的封烨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副惨象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他也不愿逃避自己所造成的一切,他就这么一直这么看着。 在别人看来是无动于衷的这么看着。 人们只看到了神的这一面,却未见,通道真正关闭之后,云端上的神才得以解脱似得闭了闭眼。 神也并非无所不能,他有时候也必须面对无可奈何的选择。 建木毁掉后,他本以为此事就将这样过去,他当时又忙于别的事,便没有再来人间探查。 却不想,百年之后,他竟然会做起这么一个不断重复的梦。 那试图通天的魔物并未放弃,烈火烧尽了一切,却没有烧毁不死的野心。 祸世之心,时隔百年,卷土重来。 封烨为了调查此事,也为了阻止对方,亲自下界。 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了凌云种植建木的故事,在这之前,他都只知道有人类种植建木,但是却不知道前因后果,以及其中的艰难困苦。 试图登天并没有错,种植建木更没有错。 建木本就是为了连通天界而存在的梯子,但偏偏,建木却同时连通到了无烬视界。 这其中一定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封烨一开始怀疑是那颗被放入建木根系的心脏,人类极易被这样的魔物所蛊惑,人心也最是易变。 但在他拿到了那截残片之后,才发现并不是。 建木并没有问题,即便它跟一个人类心脉相连,它也并没有问题。 导致建木连通上无烬视界的元凶并不是建木本身,所以封烨没有彻底毁掉树种。 封烨也不知道死去的凌云可不可以通过这截残片再活过来,但他也不愿毁掉纪承岳的希望。 虽然这可能会留下隐患,建木不毁,魔物通天的野心不死。 但就像刀剑可以伤人一样,总不能因为,某样东西可能会带来危险,你就要从世界上彻底抹去它。 即便没了建木,魔物也终究会找到其他通天的办法。 说到底,建木只是个工具。 工具没什么好坏,也没有对错。 所以封烨最后将树种交还给了纪承岳,并且用自己的神力让枯木再次发芽。 封烨也知道这仅仅是一点根本弥补不了什么的补偿,但他还是想这么做。 郝沉的问题问出后,封烨出神了许久,就在郝沉忍不住想要来叫醒他的时候,封烨终于给了回答。 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或许吧。 这回的笑容不再带着自嘲,而是有些许终于为人所理解的轻松。 即便他从不愿与人争辩,与人辩解,但心底,终归还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一二。 第93章 得到这样的回答,郝沉其实并不意外, 想从封烨嘴里撬点什么出来, 跟试图吃他的豆腐一样困难。 不, 或许后者还更简单一点。郝沉回忆着不久前的那一幕心想。 亲是真的亲到了, 虽然一触即分。而且不光是当时昏睡着的封烨没注意,郝沉自己当时都没怎么注意。 因为当时的情势太过紧急,他虽然感觉到了脸颊上轻轻掠过的柔软, 却压根没工夫细想。 他也是在封烨真正醒来后才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 随后借题发挥,才有了之后的一幕。 现在回想起来, 倒是有些可惜,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来一次。郝沉想到这儿,不免有些惆怅。 仅仅是封烨的话, 他觉得自己拿下这个人是迟早的,但是应龙的话, 他却没什么把握了。 强来是不可能强来的,打不打得过就是个问题。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怀柔。 郝沉自问自己的怀抱已经够柔软了,肚皮下全是御寒的脂肪。然而即便如此, 封烨也完全没有投怀送抱的意思。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打动这条披着坚硬的鳞甲, 外表冷酷内心实则软的一塌糊涂的龙的心呢? 郝沉陷入了沉思。 而封烨抱着手臂, 站在苍树底下看着前方的热闹。 正殿广场上这群人你挤我我推你的往前凑,方阳虽然已经到了筑基期,光论修为, 算是这群围观弟子中的佼佼者。 但是挤着看建木跟打折买菜是一个道理,什么修为年龄通通不管用,唯一的取胜秘诀是厚脸皮,不顾周围人的骂声一个劲往前挤就对了。 厚脸皮也是需要天赋的,郝沉就是其中的大师级人物,但很可惜,方阳耳濡目染了那么久,都未学得其中精髓,他挤了半天,依然还是最外围。 而建木虽然是通天之木,它真正长成时,不要说挤到它面前看,隔着百八十里,都能看到这株高耸入云的巨木。 然而建木目前仍处在幼年期,根部埋在土里,冒出土壤外的,只有一截一个指节长的小嫩芽,不仔细看压根注意不到。 所以方阳挤到现在,连根建木的枝叶都没看到。 方阳在再一次尝试失败后,悻悻而归。 反正建木就种在这儿,跑不了,等人群过了这阵新鲜劲,人少了点,他再来看。 方阳走到了封烨和郝沉所站的这棵苍树下,瞅着天空慢慢移到正上方的太阳提议道:快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吧。 郝沉想了这许久,也没想出个办法,正想随口答应一句,留着之后慢慢想。 却不想,封烨突然出口拒绝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东西?方阳惊讶的重复了一遍,反应过来后立刻问道:师兄,你要去哪? 郝沉也望向封烨。 封烨给了这两人一个解释:我准备去陇丘转转。 听到这个地名,方阳还是一脸疑惑,不明白废柴师兄明明刚从北海市回来没几天,怎么突然就要走。 而郝沉在脑内将陇丘这个名字过了一遍后,突然反应过来。 陇丘...是凌云找到息壤的地方。 封烨一直在追寻建木,而昨天他已经得到了建木,却又将其交还给了纪承岳,现在又突然要去寻找息壤... 联想到他刚刚的猜测,郝沉突然蹦出一丝灵感。 如果一切如他所想,百年前那件事另有隐情,封烨斩建木是有什么不得不斩的理由的话,那很可能是建木出了什么问题。 但他又将建木还给纪承岳,说明现在的建木已经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去寻找息壤,来调查其到底是否是导致百年前那件事的元凶。 想通了这一点,郝沉立刻出声道:我也去。 就像郝沉之前不意外封烨的回答,封烨也丝毫不意外郝沉的回答,果然牛皮糖的本质从未改变。 他去陇丘的原因跟郝沉猜的也大差不差,他就是去找息壤的。 促成通天之木的有四个因素,得到了人类心脏的树种,以及阳光、雨露和土壤。 建木他已经察看过了,并没有被任何东西污染,那么只可能是剩下的三样东西。 极东之地的初升之阳是最不可能出差错的,这样炙列且纯粹的东西本身就是很多邪魔的克星。 那么建木最终连通上无烬视界的元凶,只能在北境雪山的玄冥之水和陇丘的息壤上。 封烨凭现有的线索并没法判别这两者到底哪个有问题,亦或者两者都有问题。 但是他最终选择了息壤,因为在时间上来说,玄冥之水是由北境雪山上终年不散的寒气凝结而来,百年才能凝结出一滴。 从凌云上回去取得玄冥之水算来,还有一个多月才到一百年,所以他现在去也没什么用。 而息壤,则相对而言好取的多。 当然,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息壤是介于生死之间的物件,说它是死物吧,它偏偏具有澎湃的生命力,生生不息。 但说它是活物吧,它却又并不像一般的活物那样活着,它并没有任何的思想或感情,也不需要像植物那样吸取养分。 它隐藏在陇丘的山川大泽中,受息壤之力惠及的土壤会格外的肥沃,但却又都不是息壤本体。 在息壤之力下受影响的土壤可能会有一座绵延万里的山脉那样广阔,但息壤的本体却可能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只手就可以捧起。 陇丘虽不像群山之首昆仑那样广阔,但占地却也不小,寻常脚力走个三四天都不一定能走出来。 所以如何在陇丘中寻得息壤,着实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这样具有生生不息之力的土壤,除了种植建木,对于其他很多需要土壤的灵植而言都是极好的养料,所以百年间不断有人去寻找,却一次次失败。 凌云是在陇丘找到的息壤,这并不是秘密。但问题就在,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这一点从未有什么卷宗记载,也没有什么人知晓。 因此,百年间,再没有听说过有人寻得过息壤。 而被凌云播撒在东海之中变成岛屿的那块息壤,则在天火中,一起死去。 因为息壤并不算是活物,所以这个死去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亡,而仅仅是指它失去了息壤所该有的生生不息之力,它仍然能孕育植株,但所提供的养分却也跟普通土壤无异。 五行之中,火土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相克关系,土壤一般而言,也并不惧怕烈火的焚烧。 但偏偏,息壤在天火焚烧之后,变成了这样。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因由,也是这回封烨要去寻找的。 郝沉给了要一同前往的回答,而方阳,则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他也挺想去的,他入门刚刚一年,除了浮岛秘境之行,他压根没出过凌霄剑宗的门。 无论是浮岛秘境,还是北海市,都让方阳见识到了很多呆在门派里修行见识不到的新奇东西。 浮岛秘境在北方海域,而陇丘则在西方内陆,又是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这里的风俗地貌,也必然跟北海那边截然不同。 方阳当然也想跟着去看一下,而且废柴师兄虽然剑法还行,但到底修为太低,方阳觉得已经晋升筑基期的自己有必要保护一下仍然在炼气三层,修为比泰山石还稳固的废柴师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6) 然而...他的小伙伴曹子睿昨天才受了重伤。 虽然不致命,在及时医治之后也不算什么大碍,调养即可。 但到底还需要时间调养,作为朋友,他说什么也不该在曹子睿受伤时丢下他一个人。 师兄,你什么时候出发?方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也许,废柴师兄出发的晚,曹子睿伤好的差不多了,那自己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废柴师兄去陇丘了。 然而封烨的回答断绝了他的念想:我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就出发吧。 哦......方阳的回答拖了个长音,透着股浓浓的失落。 一向走路喜欢蹦蹦跳跳,像只永远消耗不完精力的兔子的方阳这回也不蹦了,兔耳朵完全耸拉了下来,郁郁寡欢的跟废柴师兄以及郝大哥分道扬镳。 他去吃饭,而封烨和郝沉则回去收拾各自的行李。 两伙人就此分别,慢慢离开了正殿广场。 广场上人群依然很热闹,午饭什么的,跟一睹建木的风采相比,不吃也罢。 凌霄剑宗本门的修士如此,外派的修士同样。 应龙现世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昨天发生了什么,同样瞒不住。 那么多双眼睛注视下,不可能完全不走漏风声。 经过了一昼夜的传播,其他门派,陆陆续续的也知道了应龙与建木重新出现的事,或许知道的不太详细,但多少也知道了大概。 所以,纪承岳委实有点焦头烂额,各门各派掌门发来的询问加试探的帖子堆满了他的书桌。 这伙人闻风而动,百年前,应龙斩建木,所以他们将建木视为不祥之物,必须要毁灭。 但现在是应龙重新将建木交还给了人类,如果这是允许种植建木的意思的话,就说明人们可以借助建木,再次登天。 登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更加广阔丰饶的世界,灵气更加充裕,修炼速度更快。 而且凡人从未得见过天界风采,这片传说中的乐土是否一如传说那般美好? 人类在地面上仰望,是望不出答案的,只有亲自上天界一观,才能知晓。 所以众人眼下对纪承岳热情的不得了,又是寒暄又是送礼,各个都打着七拐八绕到你不仔细捋一捋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编的关系或名目。 然而这些表面寒暄送礼的帖子细细品读下来,可以概括为一句话: 纪掌门,听说上神将建木给了你? 纪承岳看了几封就不想再看,他忙里偷闲的走到了屋外,站到山巅上,眺望着山下的景色。 虽然做了百年掌门,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早已习惯了,但他现在委实没什么心情应付这些人。 他教养了二十多年的徒弟,薛仁就这么没了。 他也知道薛仁的死怪不了任何人,薛仁咎由自取。 硬要怪,也只能怪他这个师父,太过于在乎门派的振兴,倾注全部心血培养曹子睿,以至于忽略了薛仁的感受。 而除此之外,纪承岳对于应龙最后的态度也念念不忘,他敢于以人类的身份,一步步走到神面前,质问神明。 他已然做好了死的觉悟,他已经无惧于神的怒火。 但结果却是...纪承岳站在山巅上,眺望了一眼下方广场上种着的建木。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应龙在毁掉建木之后,却在百年后保下了这一截残片,并且,用神力催生其发芽? 那块残片的情况,没有人比纪承岳更清楚了。百年间,他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挽救建木残片衰亡的趋势。 这块已然跟死木无异的残片,却突然发芽了。 那只能是应龙做的,也只有神可以做到。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应龙这样反复无常? 想不到答案。在山巅又站了片刻,纪承岳叹了口气,慢慢转身回去了。 或许神的想法真的这样难以揣度,神也从不肯对凡人解释什么,所以凡人也猜不透神到底在想些什么。 纪承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应龙是个想法,他曾经对其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应龙害死了自己比亲兄弟还要亲昵的师兄,也害死了凌霄剑宗数百同门,更害得凌霄剑宗一朝陨落。 但这份恨意,他连表露一下都不敢。 否则再次招来天罚,再次痛失一切。 迫于神的威慑,纪承岳不敢将恨宣之于口,只能连同着对师兄的思念,一起放在心底苦苦埋着。 昨日一股脑宣泄了出来,却陡然发现,真相,也许并非他所看到的那样。 如果他有生之年,真的能种成建木,打开天界与人间的通道的话,他一定要去天界,亲自问一下应龙。 是非对错,真相与否,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纪承岳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准备继续去处理那些没看完的帖子。 然而走到门口,却意外看见了本该在房间静养的曹子睿。 师父。曹子睿冲纪承岳行了个礼。 虽然他还是平常那么副冷冰冰的脸,但这回的语气却明显比平常低落。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骤然得知自己的师兄竟然一心只想着杀死自己,谁会不难过呢。 纪承岳又叹了口气,他对不起薛仁,也对不起曹子睿。 他想着两个都保,却差点一个都没保住。 无论是掌门,还是师父,他都做的不够格。 纪承岳推开房门,自己先进屋,又转头示意曹子睿进来。 两人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坐下。 香案上曾经摆着一块刻有师父名字并且内里另有玄机的灵牌,但那块灵牌已经在昨天被纪承岳亲手捏成了碎屑。 但眼下香案上却也不是空空如也,一夜无眠中,纪承岳就着烛火,一笔一划的又刻了三个灵牌出来。 这回不再遮遮掩掩,他光明正大的把凌云的名字写在了灵牌上。 而除了师父和凌云,剩下的最后一个... 他没有写名字,他只是立了块灵牌,却没有写任何一个字。 但曹子睿见到后,还是立刻明白了这块灵牌是为了悼念谁。 他坐到蒲团上后,视线就一直盯着这块没写字的灵牌。 纪承岳跟着曹子睿的视线看去,突然问了一句:你恨他吗? 曹子睿一怔,他低着头想了片刻,然后回道:弟子不恨... 纪承岳勾唇笑了笑:不用遮掩,他几次想杀你,你恨他并没有什么不对,人之常情而已。 曹子睿闻言摇了摇头,他神色认真的否定:弟子真的不恨,弟子...弟子... 只是很难过...他结巴了半天,轻轻说出了这个答案。 轮到纪承岳怔住了,他默然半晌,提议道:要不要给你师兄上柱香? 曹子睿点了点头,然后从蒲团上站起,走到香案前,捻起三根香,对着面前的三个灵牌一起拜了拜。 将香插进香炉后,曹子睿重新坐回蒲团上。 师徒相顾,一阵无言。 师父。曹子睿突然又唤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纪承岳,向纪承岳说明自己此行的目的:弟子想去外边历练历练。 历练?可你的伤...纪承岳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他看到了曹子睿的神情。 曹子睿其实并不是想去外边历练,他就是想去外边散散心罢了。 呆在这里,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昨日的场景,想到薛仁对他露出的那副狰狞的表情。 唉,去就去吧...纪承岳松口了,他想了想,突然提议道:对了,我有件事正好要托人去办,你看看愿不愿意帮为师办一下? 弟子愿意。得到了纪承岳的同意,曹子睿的心情舒缓了不少,纪承岳还没说清楚是什么事,他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纪承岳笑了笑,提醒道:这件事可不太好办,你要去一个挺远的地方。 哪里?曹子睿问道。 陇丘。纪承岳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咕咕回来了。 新副本开启~ 第94章 封烨道友,我都收拾好了, 你怎么还没好?郝沉闲闲的倚在封烨房间的门框上, 一边看着封烨整理东西, 一边说风凉话。 闻言, 封烨瞥了一眼这个自称已经全部整理好的人,郝沉依然还是原来那身打扮,身上没有任何类似包裹的东西。 他所谓的整理, 就是回去自己住的宿舍溜达了一下, 然后就跑到了封烨这边,距两人分别, 前后时间不超过半柱香。 不过郝沉本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空着手来凌霄剑宗做客,自然也得空着手离开,总不能把人家客房的被褥带走吧。 况且, 修士出门,并不像普通人那样, 需要带好被褥棉衣以及干粮,修士无惧寒暑,也无须饮食, 储物袋里备着些钱财和丹药法器就足够了。 虽然他们两个明面上一个炼气三层, 一个炼气四层, 都还没到辟谷的境界,但左右马甲都已经处于要掉不掉的状态,实在没必要费力气再装什么。 封烨也并不是真准备收拾个大包小包出来, 他只是将自己的屋子整理一下。 因为这回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回来。 如果陇丘之行顺利,此事得以彻底解决的话,他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那么今日就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间宿舍,这屋子到底是凌霄剑宗的,他借用了那么久,总不好还个脏乱差的屋子给人家。 封烨将叠好的被褥放到橱子里,他头也不回,又去桌边将抹布丢给郝沉,毫不客气道:过来帮忙。 这抹布抛的很准,正对准了郝沉的脸,郝沉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抹布,没让这沾满了灰尘的抹布抹黑自己英俊且白净的脸。 郝沉低头看看了手中的抹布,只感觉自己来到凌霄剑宗那么久,每天不是扫地就是抹桌子,他一介北冥之主怎么沦落成这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面前这位在外凶名赫赫,传说中手底下尸骨成山,血债累累的应龙,正在认认真真的叠被子,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明明还没有结婚,怎么就干起了家务呢。郝沉带着这样复杂的想法,任劳任怨的抹起了桌子。 他一边抹,一边嘴上还闲不住:封烨道友,去陇丘是想找息壤? 封烨也知道这件事压根瞒不了郝沉,他的目的一直跟建木有关,现在突然说要去陇丘,必然是为了息壤。 所以他嗯了一声,承认了。 那封烨道友怎么准备去?陇丘离这边可不近。郝沉又问。 封烨想了想,回道:搭船去吧。 这个船指的并非海域上行驶的船,而是特指能在天空中飞行的船型法器,就像上回去浮岛秘境时凌霄剑宗的那艘的一样。 而除了这种门派私有的船,也有一些往返特定线路的公用船只。 虽然筑基期以后修士就可以御剑飞行,但到底自己飞需要消耗灵力,短途还行,长途的话就得飞一阵歇一阵,远不如搭乘这些公用的船只来的省力。 而且搭船的价格也不贵,交一些灵石即可。虽然封烨之前在北海市上已经掏空了家底,但万幸,这一月的门派补贴正好发下来了,他又有了十几块灵石,付个船票还是够的。 而郝沉听到这个回答,内心则升起一股可惜。 搭船去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封烨要是能自己飞去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坐在应龙的龙角旁,搭个顺风龙... 当然,他也知道这就是妄想。封烨连马甲都不肯脱,又怎么肯变成原型,并且让自己坐在他的龙角旁。 但人生总得有梦想,鱼生也得有,郝沉忍不住在内心畅想未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亲手摸一摸应龙的鳞甲,龙鳞跟鱼鳞有什么区别,手感光不光滑,好不好摸... 他越想越投入,思维也越来越发散,恍惚中,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触感还挺细腻的。 封烨忍无可忍的将郝沉搭到自己手背上的手甩了下去,这条鱼抹桌子就抹桌子,抹着抹着竟然还露出了一脸诡异的笑容,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封烨叠好了被子,见状,便忍不住走到郝沉旁边,伸手在郝沉面前晃了晃,试图唤回鱼魂。 哪料郝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五指一起,一寸寸的摸着他的手背,像个大流氓。 被封烨甩掉手,郝沉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原来并不是幻觉,他真的摸到了龙爪子。 他反应极快,用一本正经的神色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帮你看看手相。 对此,封烨给的回答是,抄起手边的抹布,就砸到了郝沉脸上。 这回郝沉反应不够及时,被准确命中了,他当即顾不上继续狡辩,立刻跑出屋外洗脸。 封烨没好气的看着郝沉离开,然后自己继续转过头收拾。 等郝沉洗好脸回来,封烨也差不多打扫完了,他满意的审视了一遍屋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准备出发?郝沉挑着眉问道。 封烨点点头:出发。 对于陇丘一行,虽然不能如郝沉的愿,让他搭着顺风龙前往,但总体上,郝沉还是挺期待的。 因为这一行只有他们两个,多么完美的双人世界。 郝沉摩拳擦掌,到底该怎么打破这只应龙冷硬的鳞甲,真正触碰对方柔软的内里。 郝沉思前想后,觉得一进不如一退。 不知道封烨自己有没有自觉,但相处这么多天下来,郝沉已经看出来封烨其实并不怎么好接近,他似乎在心底里抵触任何人的靠近。 靠的太近,结果就会像刚才那样,触发这条龙的应激反应乃至遭到暴打。 被丢抹布不算什么,真正挨打就不好玩了。 所以郝沉准备耐下心来,在陇丘一行中,对着对方尽情的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强大、安全、可靠,让这只龙主动投怀送抱。 然后他用自己宽阔的胸膛接住对方,封烨不让他乘顺风龙,他化作鹏鸟背着封烨也一样。 郝沉跟封烨并肩往山门处走着,走了没两步,又开始露出那副诡异的笑容。 封烨:......这条鱼别是傻了吧? 正在封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条鱼丢掉,独自上路的时候,他在山门的出口处,意外的看见了两个熟人。 师兄!方阳见到封烨,开心的喊了一声,他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裹,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7) 你们这是...封烨迟疑着问道。 不光是方阳背着个小包裹,曹子睿也背着一个,他背着一个拳头大的小坛子模样的挎包。 我们也去陇丘!方阳兴奋的将自己的经历跟封烨说了一遍。 跟废柴师兄分别后,他郁郁寡欢的去吃饭,吃完饭又准备去探望探望曹子睿,没想到还没等他去探望,曹子睿自己倒是先来找他了,并且跟他说明了自己准备前往陇丘,问方阳要不要一起去。 方阳...当然要去啦! 他的师兄和朋友都要去陇丘,他怎么可能一个人留在门派。 但他又不知道封烨现在出发了没有,所以连忙收拾了一下,跑到山门处来堵人。 幸好,被他堵到了。 曹子睿也要去陇丘? 听完了解释,封烨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眼曹子睿,这种时候去陇丘,除了息壤,几乎没有第二种目的的可能。 但是曹子睿又为什么要去找息壤... 封烨的眼睛突的一凝,他盯着曹子睿那个斜背在身上的拳头大小的陶瓷坛子,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挎包,那真的就是个坛子。 这坛子上下都窄,中间宽,因此不从坛子上方看,压根看不到坛子里装了什么。 但即便不看,封烨也大概察觉到了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郝沉同样察觉到了,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建木。 你们纪掌门娶亲了吗?郝沉突然冷不丁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曹子睿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给了回答。 他要是娶了亲,藏起私房钱来估计女方全家一起行动都找不到。郝沉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一头雾水。 封烨却理解的点头附和了一下。虽然郝沉的形容很不着调,但确实是那么回事。 纪承岳真的是个...藏东西的鬼才。 其实纪承岳就这么明晃晃的将建木种在了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虽然设了阵法保护,但还是不怎么安全。 昨日一战已经很明显的说明了,薛仁背后的人在追寻建木,一次失败,对方必然还会卷土重来。 建木虽然是神物,但同样的,它也是个引起争夺的靶子。 无论采取怎样的保护,都不能叫人完全放心,而且持有者一定极度危险。 对此,纪承岳想的办法是暗度陈仓。 他先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自己把建木种在了广场上,然后背地里,偷偷将建木取了出来,弄个假的继续放在广场上。 这样,一切想要争夺建木的人,都只会盯着广场上那个假货。 至于真的建木,他交给了曹子睿。 并且让曹子睿远远的离开,远离纷争中心。 这样,不光保全了建木,也同时保全了自己仅剩的小徒弟。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纪承岳之前藏建木就是将其放在了最明显的地方,封烨和那个假冒他名号的魔物第一回 都没找到,现在又能想出这样的藏匿方法,纪承岳藏东西的手段,不佩服都不行。 见废柴师兄和郝大哥正在眼神交流,方阳又看不懂,他就转而跟曹子睿聊了起来,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即将离开的门派,感叹道:唉,我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建木是什么样。 此行走的匆忙,上午还想着有的是机会,没想到下午自己就要走了,到最后也没看到建木。 曹子睿闻言不由捂紧了自己挎着的小坛子。 他想说建木其实就在他这,却又想起师父的嘱托,所以嘴唇抿了抿,终究没有告诉自己的好朋友。 他携带建木离开的事,必须严格保密。 只有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别有用心之人才会盯着广场上那个假货,一但泄露,背着真正的建木的曹子睿就会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其实纪承岳想到这个办法,也是无奈。 因为建木这一回是吸收了神力,才得以发芽。 然而应龙随后就将种子给了纪承岳,失去了神力为继,建木再次出现了衰亡之相。 普通的土壤压根无法为它提供足够生长的养分,一直种在门派里,早晚,它还会枯死。 只有真正找齐建木所需要的那三样东西,这颗种子才算是真正活了。 纪承岳也不知道建木在普通土壤上到底能支撑多久,但总归越早找到越好,所以寻找息壤刻不容缓。 但他却忙于处理门派事物,分身乏术,而且他身为掌门,目标太大,他前往陇丘,不可能没人注意。 他自己不行,那就只能交给别人来办,但这件事又必须交给绝对可信的人去做,纪承岳其实也一直在思考到底交给谁好。 正好,曹子睿来跟他辞行,自己这个小徒弟是绝对信得过的,而且曹子睿虽然在门派内名头很响,但在外,其实也没什么人知道。 他才刚刚入门一年,浮岛秘境之行,也没有拿出什么好成绩,自然没被众人所注意。 低调和可信两点都齐了,曹子睿简直是代替他去寻找息壤的不二人选。 并且,在纪承岳仔细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后,曹子睿还是一口答应了。 他虽然内伤未愈,但只要他不告诉别人自己藏有建木,那他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出门散心,去哪散不是散,还能顺道帮师父的忙,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就背着装有建木的小坛子,约上自己的好友,出发了。 建木不是死物,不能放在储物袋里,所以他只能找了这么个坛子装着,这坛子看起来普通,但其实是个可以隐匿气息的法器。 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人察觉到真正的建木就藏在其中的。 封烨和郝沉,也是在离曹子睿极近的情况下才发觉。 虽然不知道封烨和郝沉为什么也要去陇丘,但有个伴也好,所以曹子睿跟方阳一起在山门处等着。 方阳感叹完了,封烨和郝沉两个人也眼神交流完了。 郝沉看着面前两个各自背着个小包裹的少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预想的两人世界,突然有些拥挤。 他虽然不情愿,但封烨却挺情愿的,曹子睿带着建木呆在他身边也好,真假建木的事,没被人发现时曹子睿没什么危险,一但被人发现,他也好及时出手。 于是,怀揣着不同心思的四个人一起走出了凌霄剑宗的山门,随着那刻着凌霄剑宗四个大字的山壁在视野里慢慢消失,四人也正式踏上了前往陇丘的旅程。 第95章 这里是一处苍莽又葱郁的山林,不似平原的平坦, 此地地势不平, 山峦起伏, 高矮不一的古树一个接一个紧挨在一起, 顶部的树冠共同连成弯弯曲曲的波浪,虽不见海岸波涛汹涌,却自成林海风吹林动。 也因为此地地势崎岖, 行路不便的缘故, 少有人群在附近居住。 一般来讲,在这山林的最高处, 放眼百里,都不会见到人烟。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在林间一条采药人走出来的小路上,两两成对的走着四个人。 郝沉展开扇子, 用扇面挡在额前,仰头望了望炙列到直视片刻就会眼花的太阳, 刚看了两秒,他就立刻低下头眨了眨眼。 等眼部的眩晕感稍微缓解后,他忍不住对着身旁的封烨询问道:还要走多久? 闻言, 封烨盯着手里的地图琢磨了一下。这地图纯手工绘制, 线条凌乱且原始, 毫无美感可言,唯一可取的就是标识清晰,勉强能知道大概该怎么走。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问路过的村镇居民画的。为了这张图, 封烨下了血本,他又一次将自己并不富裕的家底掏空了,才让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费劲帮他整了张图出来。 此举十分有必要,因为真正走入陇丘地界才发现,这地方实在是太荒了,荒的除了他们几个,连个鬼影都没有。 没有鬼影,自然的,也没有人问路,若是没有这张图,那他们就只能像无头的苍蝇,在林子里乱转了。 他们四人从凌霄剑宗出发,然后前往最近的码头,搭船前往陇丘,陇丘这样荒芜,想也知道,这里并没有直达的航线。 他们是从别的站点下船,然后一路借着各种交通工具,马车牛车乃至驴车,一个都没落下。 都是仙门中人,按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坐驴车赶路这样有失仙骨的地步。 但四人中,两个实力表面低微,不能御剑,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新手上路,自己飞都容易摔,载人飞纯粹是在赌命,剩下的一个,倒是飞行经验丰富,但是重伤未愈,不宜妄动灵力。 于是四人只能老老实实的与各种牲畜为伴,搭着行脚的商人或者赶集的农民的便车。 前前后后已经走了三天,终于,在今天真正来到了陇丘。 四人于清晨离开途径的最后一座村落,然后深入陇丘腹地,走到现在,已经日上三竿,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正午时分。 封烨研究了半天,实在估计不出这张完全手绘,比例随心的地图上,自己一行人距离终点还有多远。 但又能有多远,顶多再走个两三天,肯定能将陇丘直接走穿。 两三天的步行而已,对于修行中人,完全不算事。 虽然在这样的太阳下赶路委实有点折磨人,但修士们自有调息之法,在前边走着的方阳和曹子睿就很有活力,有说有笑,蹦蹦跳跳,额头一滴汗水都没有,还时不时将封烨和郝沉甩开,结伴跑去看路边的风景。 封烨自己也觉得还行,不过才走了半天,连休息一下都不用。 只有郝沉,他一脸恹恹的神情,短短一个上午,问还有多远这句话已经问了不下五遍。 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频率越来越快。 封烨觉得又是这条鱼的懒病发作了,所以干脆将地图叠起来放进袖子里,敷衍的回道:快了快了。 郝沉的眼睛还没完全亮起来,封烨就补刀了一句:再走个两天肯定就到了。 郝沉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幽怨起来,他幽幽的盯着封烨,盯的封烨在这样的太阳下都不由抖了抖。 封烨觉得郝沉是在无理取闹,才走了半天,有什么好累的,这条鱼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这样娇贵。 他虽然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露无遗。 郝沉不由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这里太干燥了... 凌霄剑宗虽然不靠海,但却也属于近海的平原,因此空气湿润,春秋季节,即便不下雨,也常年晒不干被子。 但陇丘却地处西北内陆,他们深入陇丘的同时,距离海岸也越来越远,空气也越来越干燥。 普通的鱼离不开水,郝沉这样的大鱼虽然可以在岸上自由活动,但归根究底,他还是一条喜欢水的鱼。 他讨厌干燥的空气也讨厌这样炙列的阳光。 北冥的一年中,有大半时间看不到太阳,然后剩下的时间,太阳也是和煦的,暖洋洋的,让人晒一晒就想睡觉的。 清晨日头还未完全升起时郝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但随着日头的偏移,他觉得水分在加速离他而去,再嗮一会儿,他可能就成为鱼干了。 虽然有些夸张,但他一点都不想再顶着这样的日头前进的心,是真心实意的。 这样的阳光,就应该沉入深海,在冰凉的水流中安安静静的等着最热的时间过去。 而不是在岸上让自己变成一条水分尽失的咸鱼。 听到郝沉的理由,封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干燥又怎么了。 但他眼珠一转,顿悟了。 这条鱼是水土不服了。 看来郝沉也不是故意犯懒,实在是鱼类的本性,不喜欢在这样燥热的环境里活动。 虽然封烨自己也勉强算个海产品吧,他亲水,但却也不像郝沉这样依赖水。 看郝沉这副恨不得立刻咸鱼躺的模样,估计唯有一场甘霖能缓解。 但是想到了这一点也没用,封烨虽然是龙,却不会降雨。 在大部分的神话传说里,行云布雨,本就是龙族的能力之一。 这也并不是假的,居住于天界东海的那条龙确实会行云布雨,但封烨是从蛟修炼成的应龙,跟那种天生的龙还是有些差别的。 他的力量更多来源于无烬视界里带出来的煞气,也就是那些黑雾,控水的能力,他倒是也有,却并不是强项。 他可以在深海中操控水流走向,却无法在这样的干燥环境里凭空变出一场雨。 既然龙力降雨不行,封烨一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他向郝沉询问道:你说怎么办? 郝沉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来了来了,封烨终于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这副恹恹的神情,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故意装的,就等着封烨问他,他好说出自己蠢蠢欲动了好久的预谋。 你背我。这是郝沉装模作样的沉思之后,给的回答。 不能骑着应龙的原型,退而求其次的骑一骑人形,也算是过把瘾。 而封烨的回答是,一脸你在做梦的鄙夷。 唉。郝沉叹了口气,做出一副识趣的样子,他没有再提出无理的要求,只沉默又艰难的顶着烈日前行。 封烨跟在郝沉旁边走着,他一开始很坚定,让他背着这条鱼,纯属妄想。 但他见郝沉的身形摇摇晃晃,仿佛醉酒的醉汉,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 封烨不那么坚定了。 又走了几步,郝沉的脸色越来越虚弱,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了。 封烨开始动摇。 郝沉一个踉跄,险些直接以额头撞上地面的石块,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找稳了平衡,勉强站起身后,冲着封烨露出一个我没事的自强微笑。 封烨:...... 在前边开路的两个少年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跑的太快,将后边的两个明明是青年,却走的比老年还慢的人甩的太远。 于是,他们沿路返回,就见到封烨正背着郝沉,脚步缓慢的前进。 计划得逞,郝沉脸上的恹恹神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封烨耳边喋喋不休,一边欣赏着龙背上的风景一边对封烨背着他的姿势指手画脚。 一会儿嫌封烨抱着他腿弯的手太用力,弄的他有些痒,一会儿又嫌封烨不够用力,他都快从封烨背上滑下去了。 封烨额头上的#号也越来越大,几乎已经占满了额头。 方阳和曹子睿跑回他身边,冲封烨问道:郝大哥怎么了? 他们觉得郝沉可能是受伤了,不然封烨为什么要背他。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8) 郝沉还没解释,封烨就语气不善的开口:他腿断了。 虽然这纯属污蔑加讥讽,但郝沉也没有为自己正名,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再得寸进尺一点,这条龙可能会直接将他从背上丢出去。 所以郝沉保持了沉默,默认了封烨的诋毁,并且双臂抱紧了封烨的脖子,防止这条龙将他扔下来。 怎么好好的就断了腿呢?方阳有些奇怪的嘟囔了一句。 但是封烨和郝沉都没有回答的意思,方阳只得将疑惑憋在心里。 然而曹子睿观察了一下郝沉的腿,就知道压根没断,而封烨为什么背着郝沉,又为什么要这么说。 曹子睿也想到了合理的解释,估计是这两人在打情骂俏。 他至今还没忘记在浮岛秘境,自己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见到的这两人疑似接吻的一幕。 在初时的震惊之后,他慢慢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个男人似乎也不算什么,修行之路,注定孤独且漫长,有个能相伴的贴心人,是男是女,无关紧要。 一行人中,只有方阳完全在状况外,不明白是怎么个情况。 但不懂归不懂,他却也知道废柴师兄背着一个人走,大概会很累,所以他向封烨提议道:师兄,我们刚刚走在前边,看到前方的林子里有炊烟,似乎有人,我们要不要过去歇歇脚? 歇歇脚...郝沉虽然不辱其名,人形也着实不轻,但封烨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他并不需要歇脚,但是他需要问路。 息壤藏于陇丘的山川大泽中,这只是笼统的说法,其实卷宗上还有更详细一点的记载。 人间有句话叫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时间会赋予同样的土地完全不同的面貌。 陇丘也并非一开始就这样地势崎岖,人迹罕至。 传说,这里曾经是一座古国的皇城所在地,只是因为朝代更替,陇丘又在不知道几百年前,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将皇城旧址尽数摧毁。 平原因为地层挤压隆起山川,本分布于地面的建筑也被埋入地下,只有零星几处露出地面。 凌云就是在其中一处遗迹附近,找到的息壤。 所以封烨的目的地,就是这些遗迹的所在地。 这些遗迹在沉入地下的不知几百年岁月中,虽然还有露出地表的部分,但这部分也大多长满了植被,跟周围融为一体。从空中粗略的俯瞰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真正走过,才知道这里埋有一座古城。 所以封烨没有让方阳御剑去找路,这不过是白费功夫,说不定方阳还会迷路。 那么相比于自己一寸寸瞎找,显然,找一些居住于此的居民问路是更明智的选择。 封烨之前问的就是一位时常进山采药的药农,对方也确实知道什么地方有遗迹。 但那张地图封烨反复研究过了,一开始还算符合路况,但随着深入陇丘,这比例随心的手绘地图,与他实际走的路,偏差越来越大,封烨感觉他照着这张图走下去,可能最后会跟目的地偏离个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需要再找个人来修正方向,如果前方真的有人居住,这种居住在山林里的人,一定比那药农还要熟悉陇丘的情况。 想到此,封烨给了回答:带路吧。 方阳欣然领命,和曹子睿一起走在前方带路。 望山跑死马,四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真正走到了这炊烟的所在地。 年轻人到底活力足,方阳和曹子睿两人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郝沉同样很轻松,他还有闲心掏出扇子,装模作样的趴在封烨背上为封烨扇扇风。 封烨其实早就回过了味,意识到这条鱼在故意装蒜,但他也知道干燥的环境确实对郝沉有一定影响。 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把郝沉扔下去,半是迁就的背了郝沉这么一段路。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到了这冒出炊烟的木屋面前,封烨立刻松了手。 郝沉也识趣的从封烨背上下来了,见好就收。 这木屋不大,但也不小,竟然还分成了两间房。 但这里只有这两间房,除此之外,都是跟陇丘其他地方一样苍茫的山林。 天空中这缕独自飘零,远离人烟的炊烟,显得有些孤单加落寞。 也不知道这独自居住在深山中的是什么人。 封烨这样想着,就见屋主推开了木屋的房门,是个肌肉遒劲,满脸络腮胡的壮年男人,他神色不太友好的打量着封烨四人。 他们四人走路的动静并不小,所以屋主察觉也是正常的。 而且除此之外,屋内还有动静传出,似乎还有人。 果不其然,络腮胡出来没多久,屋内就又走出一人,是个同样人高马大,脸上有道伤疤的男人。 来做什么的?先出来的络腮胡主动开口道。 奥,我们来问路,顺便看看方不方便歇脚。方阳客客气气的回道。 不...络腮胡拒绝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就猛地断在了喉咙里。 封烨瞥了一眼刀疤脸刚刚揪着络腮胡后腰的手,没有出声。 不妨事!刀疤脸愣是将话圆了回来,并且有着与其外表不相符的热情,他对着四人招呼道:进来坐坐吧,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们做了饭,都是山里的野味,要不要尝尝看? 那怎么好意思...方阳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往前的脚步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确实对屋里不断冒出香味的饭菜很有兴趣。 曹子睿见方阳都进去了,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只有封烨和郝沉还杵在门口。 刀疤脸回头望了他们一眼,面带笑容道:怎么不进来? 封烨终于迈动了一下脚步,郝沉紧跟封烨的步伐。 见状,刀疤脸和络腮胡便先行进屋去准备饭菜了。 而封烨和郝沉在屋外慢吞吞的走着,到木屋这不过十米的距离,两人愣是走出了十里的距离感,而且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悄悄话。 封烨道友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郝沉放低了声音问道。 虽然封烨一句话都没说,但郝沉还是敏锐的发觉了封烨的怀疑。 封烨轻笑了一声,同样轻声回道:深山老林里,两个同居的壮年男人,明摆着有问题。 独居山野的,要么是猎户,要么是避世的隐士。 看这两人胸无点墨的样子,很明显,不可能是什么隐士。 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在山里打猎的猎户。 但猎户也没有常居山野的道理,猎户们一般会在山野间造一间小屋,方便打猎到天色太晚,回不去家时可以有地方过夜。 而这两个男人一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样子,屋内摆设一应俱全,这木屋并非只是歇脚用的。 那这动机就很是令人怀疑了,陇丘因为藏有息壤的缘故,此地土壤肥沃,在这里当农户,远比其他地方来的富足。 即便没有田地,看这两个人也是身强力壮,去地主家里打工也比当猎户来的好。 但这两个男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的猫在了山林里,说他们没有问题,封烨都不信。 郝沉虽然也直觉的觉得这两人不对,但他忍不住跟封烨抬抬杠:这么肯定? 封烨斜睨了郝沉一眼,反问道:让你选,你会选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同居在深山老林里吗? 人到底是群居生物,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居住在这样远离人烟的深山里。 如果是跟自己的媳妇一起住,倒是还可以理解,好歹不算太寂寞。但跟一个并非血亲的男人,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不憋的慌嘛。 闻言,郝沉脑补了一下,自己跟封烨在林中一起造一座小木屋,过着只有彼此的幸福生活,他不由又露出了那副令封烨百思不得其解的笑容,然后冲着封烨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仿佛说着婚约誓词那样郑重的回答道:我愿意的。 封烨:...... 他深感自己跟郝沉无法沟通,当即长腿一迈,不再跟郝沉在屋外磨蹭,自己也走进了屋内。 第96章 封烨走进屋内时,先进去的四个人已经在饭桌前排排坐好了。 这木屋虽然只有两人住, 但凳子倒是要四条, 四条长凳占着方桌的四个边。 络腮胡和刀疤脸一人各坐一边, 方阳和曹子睿又挤在一边, 那么这剩下的最后一边,当然是留给封烨和郝沉了。 封烨在落座前先将屋内大体扫视了一遍,屋子虽小, 却也五脏俱全, 床铺,炊具以及一些常见的生活用品, 甚至还有绣花的针线以及布老虎,都零散的在屋内各处摆着。 封烨的视线在那布老虎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快来坐!今天刚打的兔子。刀疤脸冲着封烨又招呼了一声。 封烨这才收回视线,走到桌边坐下。 他屁股还没坐稳,紧随而来的郝沉就毫不客气的挤到了他的旁边, 封烨只得往旁边挪了挪。 但即便封烨已经为郝沉留出了足够的空间,郝沉还是紧紧挨着封烨坐着, 完全不顾自己另一侧富裕的空档。 虽然刚刚背着这条鱼走了一路,但封烨还是本能的不喜欢任何人离自己太近,所以他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郝沉得寸进尺的跟着他挪。 如此反复了几遍。 一条长板凳, 本该是一人一半, 但现在郝沉已然坐到了正中的位置, 封烨被挤的只有半边屁股搭在板凳上。 再挪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封烨终于放弃了挣扎,被迫与郝沉紧挨着坐在了一起。 而在这两人挪位置的时候, 桌子上的其余几人也已经聊开了。 刀疤脸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王武,山里的猎户。 王武又指着自己左侧的络腮胡说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叫赵毅。 与王武那满面笑容相比,赵毅显得有些冷淡,他大抵并不怎么情愿封烨一行人进屋,只是拒绝的话被王武打断了而已。此刻见王武介绍自己,他也只是冲众人点头致意了一下。 他们两人介绍完了,轮到封烨这边的四人了。 封烨正忙着跟郝沉较劲,所以方阳就站出来做了表率,他将自己这边的四个人由远及近挨个介绍了一遍名字。 也仅仅介绍了名字,并没有说明他们一行人是来自什么地方,以及到此地做些什么。因为方阳觉得说了这两个猎户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修仙宗门跟凡人们大多时候都没有什么交集。 但方阳不说,王武也并不满足于此。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不着痕迹的套话道:我看小兄弟一行四人各个气宇宣扬,气度不凡,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啊。 闻言,方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正想开口说自己也就是普通的仙门弟子,却有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他。 我们师兄弟几个也就是练过几天武,半吊子水平,比一般人强不到哪去,倒是王兄和赵兄的身手似乎不赖。 封烨指着桌上的烤兔子微笑着道:这兔子看着蠢笨,其实难打的很,真正跑起来狼都不一定追的上,我看到过灶台边还摆着两只死兔子,一次就能打到三只,王兄和赵兄着实是好武艺啊。 哈哈,打猎就讲究个经验,设好套放好饵,猎物自然就往里钻了,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们兄弟两个也就是有把子傻力气,跟你们正规学出来的招式套路还是不能比的。王武豪爽的笑了声回应道。 野路子未必就没有正统的武学强,这些所谓的招式一开始也不过是些武人自己琢磨出来的,王兄不用妄自菲薄。封烨又道。 王武又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已然察觉到了封烨在跟自己打太极,他决定换一个切入点套话:对了,小兄弟几人,来这陇丘是做什么?这荒山野岭的,豺狼虎豹都有,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封烨笑了笑回道:我们听说这里有什么古城遗迹,很是好奇,正好路过陇丘,便特地来看看。 王武眼神闪烁了一下,才肯定的回道:古城遗迹啊,这倒是确实有。 哦?那王兄能否方便指个路?我等歇息片刻就离开,就不多叨扰了。封烨挑着眉问道。 诶,遇见就是缘分,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王武摆摆手道。 他又伸手指了指屋外:这山路你们也看到了,压根没什么规律可言,下一场雨,泥土一冲,路就变了。我指是指不明白的,你们这种第一次来的,该迷路还是得迷路,不如你们安心在这歇一会儿,下午,等这天没那么热了,我和我兄弟亲自带你们去。 面对王武的热情提议,封烨想了想,没有拒绝,只道谢道:那就多谢王兄和赵兄了。 眼看着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方阳也终于可以插上一句话,他冲着王武和赵毅两人感叹了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王大哥和赵大哥是热心肠的大好人,我一开始见你们的脸长的有点凶恶,还觉得你们有点像故事里的山匪呢。 本来热闹的饭桌因为方阳这一句话突然的冷了下来。 刚出锅没多久还冒着热气的烤兔子都没有办法缓解这骤降的温度。 王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赵毅的眼皮也抽了抽,右手下意识的放到了腰间。 曹子睿左右望望,他多少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封烨的眼神在这两人腰间的长条形轮廓上游移了一下,看那个长度,应该是匕首。 而郝沉则不紧不慢的张开折扇摇了摇。 只有方阳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一句话不小心捅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他也没意识到气氛的古怪。 他说完那句话后,眼神就移到了桌子上的烤兔子上。 虽然筑基期已经可以辟谷了,但这兔子确实香的很...方阳吞了口口水。 唉,我们兄弟也就是吃够了这外貌的亏,早年去城里做帮工,人家都觉得我们长相太凶,不肯雇我们。王武在僵硬片刻后,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 他脸色恢复到了跟之前一样,满是热情豪爽的笑容,他冲着众人招呼:唠了半天,都忘了诸位还饿着,来来,吃菜。 说着,亲自扯下一只兔腿,递到方阳手中,含着复杂的心情把方阳的嘴堵上。 递完了,他又道:没想到今日有客人,就烤了这一只兔子,若是不够吃,我立马再去烤。 不必,我们在路上吃过干粮了,尝个味足矣,王兄不必费事。封烨拒绝道。 奥,这样啊...王武做出一副遗憾的神情。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89) 说完,他又突然站起身,从屋子角落里搬出来一坛酒。 这酒坛差不多有半米高,看着就很是有分量。 王武虽然搬起来并不轻松,但他终究是搬起来了,这份力量,已经超过一般的普通人了。 封烨见状,心里的猜测更笃定了几分。 王武抱着酒坛回到桌边,将酒坛上的泥封撕开,冲众人笑道:光吃肉怎么行,配上酒才够滋味。自家酿的米酒,比不上城里的佳酿,诸位不要嫌弃啊! 说着,就将桌上几人的碗挨个倒满了,他倒的格外多,几乎就要溢出碗口了。 倒完了酒,王武重新坐回位置上,端起酒碗给众人做表率:我先干为敬! 说完,当真是一饮而尽。 喝完还将酒碗倒扣在桌上,示意真的一滴都不剩。 方阳和曹子睿其实并不会喝酒,但看王武那么热情,而且人家都喝完了,自己不喝有些拂人家的面子。 左右喝酒也是成长为男人的必经之路,总是要学会的。所以,两人也端起酒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封烨也端起酒碗,他盯着纯净的酒液看了一会儿,确认没加料后,才仰头饮下。 砰。 封兄,请! 与封烨酒碗碰向桌子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王武又一次的劝酒声。 王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且也为封烨续了满满一杯。 这副灌酒的意图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那个叫方阳的傻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两人的身份。 但王武看方阳拿着兔腿啃得正香的模样,在心里还是倾向于他是真傻。 那么,在场四人中,最不好搞的大概就是这个叫封烨的男人。自己跟他一番话说下来,基本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封烨说的来此的目的,以及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八成都不是实话。 王武已然意识到想要撬开封烨的嘴很难,但是... 男人嘛,有两种情况最容易开口,一种是吹过枕边风,还有一种就是酒后。 喝的烂醉了,那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倒。 王武虽然在灌酒的同时,自己也在喝,但他对自己的酒量极其有自信,没有他喝不趴下的人。 这一桌人,要倒,绝对也是别人先倒。 然而,他的自信在半个时辰后被击的粉碎。 击碎他自信的并不是封烨,而是郝沉。 王武在连敬封烨三碗后,一直没说话的郝沉突然加入了酒局。 他看出了王武的灌酒之意,不由拿着扇子摇了摇,觉得表现自己魅力的机会来了。 身为有担当的男人,为夫人挡酒简直是必修课。 所以郝沉一把将封烨手中第四次续满的酒碗夺了过来,他冲着有些惊讶的封烨微微一笑:你酒量不好,我帮你喝。 被酒量不好的封烨:...... 郝沉说完,完全不嫌弃这酒碗刚刚被封烨用过,连碗边都没换一下,直接就着封烨刚刚喝过的地方将碗里的酒全数喝完了。 郝沉突然搅局,但王武并没有在意,他想着自己这海量,先灌趴郝沉再灌封烨也没有问题。 如此一轮轮喝下来,十几碗过后,王武感觉到了些许压力,他已经有些微醉意,但这个叫郝沉的竟然脸不红气喘,感觉再来十几轮都没问题。 王武眼珠一转,冲自己身旁的赵毅使了个眼色。 赵毅了然的点点头,寻了个由头端起酒碗敬了郝沉一杯,跟王武轮着来灌郝沉。 他们就不信两个一起上还灌不倒他。 然而由不得他们不信,郝沉来者不拒,王武和赵毅敬酒,他喝,两人不敬,他还是喝,一碗接一碗,就没停过。 烤兔子早已吃完了,方阳和曹子睿端着自己到现在还没喝完的那一碗酒目瞪口呆的看着郝沉一次次撂下空碗。 这饭桌已然变成了斗酒的战场。 终于,酒坛见了底。王武也达到了极限。 王武憋闷的打量着郝沉,真是见鬼了,这家伙肚子里是装了一片海吗? 他最后言不由衷的赞了一句:郝兄弟,海量! 然后,趴倒在桌上。 郝沉将面前最后一碗酒喝干,然后转向封烨,面带微笑。 请功的意味不言而喻。 封烨并没有理他,他满腹疑惑的看着郝沉的肚子。 他跟王武有同样的疑问,郝沉肚子里是装着一片海吗? 那坛酒起码二十斤,一大半都是进了郝沉的肚子,但郝沉喝了那么多,小腹还是平平的,也不知道酒都哪去了。 虽然封烨在梦中见过郝沉的原型,那遮天蔽日的鹏鸟,凭郝沉的体积,即便喝不干海水,喝干一条小河肯定没问题。 但那是原型,人型他怎么也这么能喝? 封烨自己的原型体积也不算小,但他无论是饭量还是酒量都是跟着体型改变的,龙型时饭量大一点,人形时就跟普通人无异。 但鲲鹏这个物种似乎不是,难道郝沉的人型构造跟普通人不太相同? 封烨越想越困惑,干脆,在郝沉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弯了弯腰,侧耳趴到郝沉小腹上。 郝沉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封烨,疑惑道:做什么? 封烨先嘘了一声,听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听一听海的声音。 郝沉:......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卡文,一直在咕,良心不安。 语言的道歉是苍白的,所以我们来点实际的。 这一章评论发小红包,截止到更下一章为止。 第97章 郝沉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封烨是在调侃他,但明白归明白, 他还是觉得封烨的状态有些不对。 封烨完全不像是会这么开玩笑的人啊, 联想到封烨之前喝的那几碗酒, 郝沉不由低下头看了看趴在自己小腹边的封烨。 他看不太清, 正好,封烨抬起了头,重新坐正了身子。 郝沉终于得以看清封烨的脸色, 脸不红气不喘, 完全不像是醉酒的模样。 但这也说不准,有些人喝酒就是不上头, 实际上已经醉的人畜不分了。 醉了吗?郝沉伸出五指在封烨眼前晃了晃。 没醉。封烨立刻反驳。 醉了。 郝沉在心里下了定论,每个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虽然他之前说封烨酒量不好只是个借口,没想到这条龙是真的酒量不好。 酒量因人而异,好或不好都不奇怪。但郝沉却着实对封烨的酒量很意外。 凭着应龙在外的威名, 就该是那种千杯不倒的人设,结果他是个三杯倒。 但是郝沉转念一想, 传言大多不可信,在真正接触封烨前,谁能想到这条披着坚硬鳞甲, 棱角峥嵘的龙实则心里很软呢。 这种反差感无端的让人...欣喜。 郝沉压抑着自己心里想变回原型去海里翻滚一圈的冲动, 他放缓了声音, 哄着这只醉龙:好了好了,你没醉,我扶你去外面透口气。 封烨:...... 他是真的没醉, 他只是...只是...有点微醺。 封烨并不常喝酒,应该说,他基本就不喝。 因为酒精会麻痹大脑,让他的反应速度变慢,所以他几乎不会主动喝酒。 刚刚喝了三碗,一时酒意上头,让理智的阀门破了个小口子,把脑子里想的事一不小心做了出来。 但是做都做了,正愁怎么解释失态,郝沉就递来了理由,装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封烨想到此,顺从的点了点头,就着郝沉的搀扶准备去屋外透口气。 方阳和曹子睿见状也多少明白了刚刚封烨那副幼稚的举动是怎么回事,感情是喝醉了。 他们一副了然的神情,就说废柴师兄好端端的听什么海的声音嘛,醉鬼的话是不能追究逻辑的。 而赵毅,则推了推趴倒在桌上的王武,王武虽然已经趴倒了,但却也没完全昏迷,被这一推又抬起了头。 赵毅将王武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将王武拖起来,并且对其余人解释了一句:我扶他去河边洗把脸,你们在屋子里随便坐坐,我们很快回来。 方阳和曹子睿点了点头,方阳还很热情的提议:要不要我帮忙? 说着,就想走过去帮着赵毅一起架着王武。 不用!赵毅立刻拒绝,并且加快了离开的步伐,谨防着方阳跟过来。 走出了屋外,又见到先走出屋外的封烨和郝沉两人,赵毅对着两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架着王武径直往河流的方向走。 河流并不在木屋周围,需要穿过一片林子才能到达,王武和赵毅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林中。 封烨被郝沉扶着装模作样的在外边溜了几圈,见那两人快走没影了,封烨突然将郝沉扶着自己的手推开,他找了个借口跟郝沉分开:你之前不是嫌累吗,现在回去歇一会儿吧,下午还要赶路,我自己散散步就行。 郝沉想说他现在不累,之前...其实也不怎么累。 但他之前用这个借口让封烨背了自己一路,现在实话实话的话,怕是不太妙。 好吧。郝沉只得同意了封烨的提议。 他恋恋不舍的跟封烨道别,然后往木屋的方向走去。 封烨见郝沉走远了,便转身进入林中。 而郝沉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封烨支开自己想去干什么,傻子都能猜到。 他虽然不能亲自跟着去看热闹,但他可以换种方法,换种他用过了好几次的老方法。 郝沉又往前走了一阵,走到木屋的屋后,他特地选了这儿,因为这应该没有人,方便他施法。 他正想掏出自己的折扇,却见本该在屋内歇着的方阳和曹子睿竟然也在这儿。 而他们旁边的还有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大狗。 这狗应该是王武那两人养的,一身棕灰的毛色,耳尖立起,吻部较之一般的狗显得略长,眼神也比家犬凶了不少,说是狗,但却也很像狼。 此刻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它伏低着前肢,呲起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看着这副凶相,估计要不是被绳子拴着,就要扑过来咬它面前的两人了。 但是半大少年总是喜欢招猫逗狗,再凶也阻挡不了。何况这狗还被拴着,也只能逞威风,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方阳正蹲在这大狗面前,他算好了绳子的长度,确认这个距离咬不到自己,这才安心的摇着手里吃剩下来的兔骨头,在狗鼻子面前晃来晃去。 曹子睿站在方阳身后,他并没有参与,但他也兴致勃勃的旁观方阳逗狗玩。 郝沉见状,没有出声打扰这两人,他脚步一转,既然这两人呆在屋后,那他就换个地方。 郝沉走进了木屋,他展开折扇,从最外侧抽下一截扇骨,扇骨被拆下的同时,在他手中边做一根黑亮的羽毛。 郝沉讲这羽毛随手一丢,羽毛在坠地的途中,一个晃眼的功夫,就化作展翅的乌鸦,挥动羽翼,向林中飞去。 郝沉正准备闭起眼将视角切到自己这身外化身上,却又突然想起来,他每回放出去的身外化身,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一共使了三次,两次被封烨逮住,甚至他那柄前折扇还被封烨毁了。 希望封烨这回对他温柔一点,不然他这好不容易新换的折扇就要缺一根扇骨了。 郝沉在心里小小的祈祷了一句,然后闭起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俯瞰的角度。 苍茫大地尽在眼下,他翱翔于苍穹。 人类在林中穿行很慢,因为往往会遇到挡路的藤蔓或是杂草,不得已时还得绕道。 但是鸟类不必,天空压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他飞行,他前进的速度远比那先走的三人快。因此,郝沉虽然是最后一个出发,但他却也没有错过这场戏的开幕。 他到达时,王武和赵毅这两人也刚刚到河边。 王武还是烂醉的样子,他不是装醉,他是真的被郝沉的酒量所打败了,这一路完全是被赵毅拖着走过来。 赵毅陪着王武在封烨一行人面前装了那么久的好人,此刻终于耐心告竭,不耐烦的将醉鬼同伙丢到了河里。 其实也不算是河,只是山间一条涓涓流淌的溪流,水最深的地方也只到脚踝。 王武直接五体投地栽到了河里,他一时没有反应。 数息后,王武脸部周围的溪水咕咚咚往外冒气泡,伴随着一声骂娘,王武猛地从溪水中站了起来。 冰凉的河水一激,以及他差点被水呛死的余悸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见到站在岸上抱臂看着自己的赵毅,当即明白了是谁干的好事。 虽然之前已经骂过了一声,但王武兀自不解气,开口又骂了一句:干你娘的!赵毅你他娘的疯了?! 赵毅冷笑了一声,回道:疯的是你吧?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一伙人咱们两个吃得下吗你就让他们留下。 怎么吃不下?王武抹了把眼睛上滴下来的水珠,不服气的反问道。 喝点马尿还真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四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肯定是练家子,而且刚刚饭桌上看他们的手,其中有三个虎口上都有茧子,练武肯定有年头了。赵毅冲着溪水里站着的王武嘲讽道:咱们要是还有迷药还可以一试,但在这鸟不生蛋的破地方猫了那么久,早没存货了。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真准备去以一敌四? 王武也不管赵毅分析的有没有道理,他喝了一肚子水,同时也憋了一肚子气,而且赵毅说话的语气也很是让他不爽,他准备先撒气再说正事。所以,他直接对赵毅来了一串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儿孙媳妇,一个都没漏的亲切问候。 赵毅也不甘落后,又对王武的所有女性亲属表达了一番想念之情。 两人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这就吵起来了。乌鸦为自己找了个高度适中的枝头,津津有味的看着山匪们闹内讧。 他看的聚精会神,突然,感觉到身侧袭来一道劲风。 乌鸦立刻挥动翅膀,飞到空中躲开了。 他定睛一看,是一截随手摘下的拇指大小的小树枝,目标明确的砸向他刚刚呆的地方。 有人暗算他。 在这种地方,会无聊的挑着他一只小乌鸦暗算的大概也只有一个人。 郝沉在周围飞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躲在一株大树后,同样在看戏的封烨。 明明喝醉却不肯承认的封烨。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0) 什么微醺,都是借口,喝醉就是喝醉,顶多是醉的程度轻一点,但一样与正常状态不太一样。 乌鸦在离封烨最近的一棵树停下,他站在树梢上,看着对面树下站着的封烨。 封烨同样在仰头看着他,看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郝沉心想。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互相挑破身份,但彼此却也大抵都心知肚明了,那他也没必要装作什么路过的普通乌鸦。 郝沉想到这儿,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封烨就见这只乌漆嘛黑的乌鸦跟自己对视了片刻后,突然一言不发的飞走了。 难不成是生气了?自己刚刚也没砸到他啊...封烨有些困惑的想。 他一个念头还没在脑内转完,远去的乌鸦就又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红通通的,像是某种浆果。 乌鸦这回没有再蹲在树枝上,他径直来到封烨面前,然后扑腾翅膀在封烨面前悬停。 封烨瞅着这意思大概是要自己接下这浆果,他便伸手接了下来。 成功送出浆果的乌鸦见状,心安理得的蹲到了封烨的肩膀上。 封烨侧着脸,跟自己肩膀上站着的乌鸦沉默的对视,心想郝沉怎么就是这么不长教训,上次自己才毁掉了他的身外化身,这回竟然大胆的直接站他身上来了。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封烨也并不准备再毁一次,他已经欠了一把扇子,再欠一把,这债务就要滚雪球了。 但是郝沉又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竟然敢这么大胆的就落在他的肩膀上,跟自己大眼对小眼,甚至还鼓起了毛茸茸的胸膛,透着股理直气壮。 他有什么理? 封烨捏了捏手里的浆果,突然回过味来。 这浆果是门票,站在他肩膀上的门票。 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浆果虽小,但他也确实拿了。现在赶人,他怎么都不占理。 封烨:...... 中计了。 一人一鸟躲在树后,并没有引起王武和赵毅两人的注意,乌鸦飞行时虽然有翅膀的扑腾声,但谁会怀疑他这么一只普通的小乌鸦呢。 封烨接受了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个乘客的事实,同时,那两个山匪也吵完了。 骂了这么一会儿,气也撒的差不多了,终于可以说一点正经事。 反正你要送死就自己去,我不奉陪。赵毅总结道,同时他脚步微移,大有王武再不听劝他就丢下同伙走人的意思。 山匪之间本也没什么真感情,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若非一个人单干有诸多不便,他也不想跟人结伙。 什么送死不送死的,赵毅,你老实说,老子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 王武的话让赵毅生出了些疑惑,倒也确实是如此,否则他也不能跟王武搭伙那么久。 他不由追问道:你有什么主意?能一次解决掉他们四个人? 王武竖起指头摇了摇,他没有回答赵毅的问题,反而提起赵毅先前说的猜测:你之前说他们都是练家子,我看不尽然,你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也听说过这世上有些修仙之人,这些仙长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你想说他们是...赵毅迟疑道。 你不觉得这一行人很奇怪吗?明明是出门在外,身上连个像模像样的行李都没有,就他们那小包裹装的东西,一两天就吃的精光,凭这也敢来这深山老林? 而且,你注意到那个人的衣服没有,就那个叫封烨的,那身料子遇水不濡,我眼见着酒碗里的酒洒了一点到他身上,那水珠直接从衣服上又滚下去了,你见过这种料子吗? 王武自问自答:我就没听说过哪里产这样的衣料,他们只能是那些传说中的修士。 那你还敢打他们的主意,你不要命了?!王武的猜测说服了赵毅,但这反而让他愈加惊骇。 普通的武人打不过,他们还可以逃,但是这些神秘莫测的修士,鬼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神通。 听某些神异故事里说,这些仙长可以于万里之外取人首级,神通广大。 嘿嘿。王武见着赵毅这副惊骇的样子,反而不在意的笑了声:你没听到他们的目的地吗?他们要去的可是那古城遗迹。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会... 吃人的。说到最后三个字,王武刻意放轻了音调。 一阵冷风适时的从林中吹过,乌鸦缩了缩羽毛,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封烨的脖子边又靠近了一点。 第98章 咱们兄弟两个进山也有些日子了,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吧, 但风头早已过去了, 咱们还留在这儿图什么? 不就是图那遗迹里传说的宝藏吗!王武一拍大腿。 赵毅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那破地方太邪门, 咱们放了那么多活物去探路, 哪一个活着出来的?最后都变成了那土坑里的一具白骨。我琢磨着吧... 王武摸着自己未经打理,仿佛丛生的杂草一样杂乱的络腮胡:一直这么守着也不是个办法,凭咱们两个, 压根没办法解决掉那吃人的鬼东西。宝物虽好, 但没本事拿,也只能干瞪眼。 但眼下, 这群人送上门来了,而且直奔那古城遗迹。说不定也是来找那宝藏的。咱们解决不了那鬼东西,但这些修士也许可以。 那他们解决完了,宝藏不就被他们拿走了吗?赵毅忍不住插话道。 诶, 这就要赌一把了!不然咱们横不能在这守一辈子吧?王武向赵毅说着自己的谋划:带他们去那片遗迹,无非有三种结果。 王武竖起三根指头: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被那鬼东西也给吃了。二,他们跟那鬼东西斗的两败俱伤。三, 他们全胜而归。 要是第三种结果的话, 咱们什么都甭想了, 没这个本事取宝,也没这个本事吃下他们,咱们认栽。但是, 看他们那么年轻,估计即便是修士,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学艺不精。要我说,第三种的可能性极小。 王武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虽然长相粗犷,但心思却很细:如果是第二种结果的话,那咱们也可以寻着机会,看看能不能在鹬蚌相争的时候,做把得利的渔翁。 最后一种,如果他们都斗不过那遗迹里的鬼东西,咱们更加不可能斗得过。咱们也不用空守着宝山,却无入门之地了。但是吧,咱们虽然取不了宝藏,却可以取这些修士身上的宝物。 到时候将他们尸身上的财宝都摸来,嘿嘿...王武说到这儿,忍不住又为自己这完美的计划得意的笑了一声:这些修士身上的肯定都是凡间寻不着的宝物,咱们随便拿上一件去卖,那可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更甚至,说不定,咱们也可以通过他们身上的法宝,步入仙门呢!王武说的眉飞色舞。 赵毅听着王武的话,眼神越来越亮,王武的话不无道理,与其一直耗着这只能看不能取的宝藏,不如赌这一把。 怎么样,跟不跟兄弟我赌不赌这一把?王武问道。 他娘的,赌了!赵毅狠声道。 这就对了!王武从溪水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岸上,勾着赵毅的脖子,低声道:咱们下午就老老实实带路,带他们去那有问题的遗迹入口,然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怎么把封烨一行人引入那暗藏杀机的遗迹,全然不知躲在树后的一人一鸟将他们的计划听的一清二楚。 封烨歪了歪脖子,脖颈上那团毛茸茸蹭的他有些痒。 不知道得寸进尺是不是郝沉的座右铭,封烨觉得八成就是。 这家伙装着害怕,离他越来越近,到最后干脆一只爪子踩进了封烨的衣领处,整个身体都紧紧的团在封烨脖颈旁边。 人间有传言,龙有逆鳞,触之则怒。 而这块逆鳞,就生长在颈部,也就是乌鸦现在贴着的位置。 这句传言,对,也不对。 这片逆鳞确实不能随便摸,随便摸了,那无论是封烨还是东海的那条龙都会勃然大怒。 因为这片倒着生长的鳞片其实是龙族的敏感点,全身最敏感的敏感点,轻轻碰一下,就跟怕痒的人被挠了腰窝一样不自在。 而且这个敏感点,对于龙族而言,极其私密。 陌生人去摸一条龙的逆鳞,就像对着一个清白的姑娘上下其手一样,生性暴烈的龙不生气才怪。 但是却也有例外,如果你是这条龙的爱侣,那怎么摸都没事了。 郝沉明显不算封烨的爱侣,所以在这只乌鸦贴近自己逆鳞所在部位的时候歪了歪脖子,试图躲开。 然而他越歪,乌鸦凑的越紧,羽毛的末端到底还是触及了他逆鳞的位置。 羽毛柔软,细密的绒毛像把小刷子一样,虽然只是轻轻扫过,但还是让封烨全身颤栗了一下。 他有种被冒犯的怒意,一把将乌鸦从自己肩膀上抓了下来,然后瞪向不明所以的乌鸦。 乌鸦对着封烨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神情。 他倒也确实很无辜,因为逆鳞是龙族的敏感点的这件事,除了龙族自己知道,外人并不知晓。 不知者无罪。 封烨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过这只乌鸦。 所以,他两只手分别拽住了乌鸦的两边翅膀,将乌鸦全身的羽毛全都撸了一遍。逆着毛撸,直将这乌鸦柔顺的羽毛全弄乱了才罢休。 身外化身的力量有限,郝沉挣脱不开封烨的钳制,他被封烨报复性的撸了一通毛。 虽然是逆毛撸吧,但其实...也挺爽的... 爽的还想再来一次。 乌鸦用鸟喙梳理完了羽毛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封烨,期待之意溢于言表。 然而封烨却并不准备继续了,他已经从那两个山匪的对话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们现在说的计划封烨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压根没准备留他们到计划开始的时候。 所以封烨迈步开始往回走,并且,将重新站上自己肩膀试图搭顺风车的郝沉又一次扔了下去。 可能是一直站同一边肩膀,导致封烨的肩膀有点累。郝沉心想。 乌鸦便贴心的换了一边的肩膀站,结果又一次被丢了下去。 正准备锲而不舍的来第三次,封烨直接在半空抓住了飞向自己的乌鸦,板着脸,丢下冷冰冰的三个字:自己飞。 乌鸦扑腾着翅膀悬停在半空,用眼神谴责了一番封烨的冷酷无情以及翻脸不认人。 明明之前还站的好好的,突然就不让站了,他可是付过站票的。 封烨直接无视了乌鸦控诉的小眼神,我行我素的往木屋的方向走。 乌鸦看着封烨的背影,没有急着追。 他敏感的意识到,这条龙好像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生气,他又想不明白,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啊。想到最后,只能归咎为醉龙的喜怒无常。 反正甭管怎么生的气,哄就对了! 他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封烨就见那乌鸦消失了一会儿,再次飞了回来,嘴里同样叼着什么东西。 是一朵淡紫色的小花,说不清品种,约莫是陇丘特有的山花。 乌鸦还是悬停在封烨面前,要把山花送给封烨。 然而当都上过一次了,万没有上第二次的道理。这山花要是收了,这乌鸦又可以名正言顺的蹬鼻子上脸了。 封烨仍然板着脸,被碰了逆鳞的怒火还没消,他并不为乌鸦的送花举动所打动。 他冷冷的跟乌鸦对视,他站在原地还好,并不累人,但乌鸦那么点体型,只有飞到封烨面前才能跟封烨平视。 所以他一直扑腾着翅膀,悬停在空中,但到底体力有限,乌鸦也不是耐力特别强的鸟类,他维持不了高度,慢慢的往下落。 他越飞越低,终于,落到了地上。 封烨直接抬起长腿,从蹲在地面,精疲力尽的乌鸦头顶跨了过去。 乌鸦站在满是泥泞的山道上,孤零零的呆在原地,看着封烨头也不回的远去。 也看着封烨的脚步越来越慢,在即将消失在他视野尽头时,突然停下了。 他原路走回了乌鸦身边,蹲下身,接过了乌鸦口中叼着的山花,但他并没有自己戴,而是把山花别到了乌鸦头部的羽毛上。 但这也算是收下了礼物,乌鸦抖抖羽毛,欣喜的准备重新飞到封烨肩膀上。 封烨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用严肃的神情跟他约法三章:不许站肩膀。 不然凭郝沉的行事风格,一定还会蹭到他的脖子,所以封烨从根源上断绝郝沉再次摸到自己逆鳞的可能性。 人身上总共就那么多可以站的地方,不能站肩膀还能站哪? 乌鸦的眼神越来越往上,找到了答案。 封烨走回木屋时,脑袋上顶着一只乌鸦,而乌鸦脑袋上,别着一朵不知名的山花。 花瓣虽是紫色,花蕊深处却是淡淡的金色,比蜜还甜的颜色。 第99章 封烨走到了木屋旁停下,他仰了仰头, 赶客的意味不言而喻。 乌鸦扑腾了一下翅膀, 稳定住身形。虽然不情愿, 但终点站都到了, 他也没有借口继续赖在龙脑袋上。 于是,乌鸦展开双翼,先伏低身体, 将羽翼展到最大, 恋恋不舍的最后摸了一把封烨的发顶,然后才腾翼离开。 他飞进木屋, 封烨还没来得及进去,郝沉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眼角眉梢都上扬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一个小愿望。 封烨是人形,所以没有龙角, 而乌鸦只是个身外化身,并非本体。但四舍五入, 他也算是坐在了应龙的龙角旁。 普天之下,他估计是头一个。凭着应龙在外的名声,旁人连接近他都不敢, 又怎么有胆子爬上他的龙角。 但是他敢。 郝沉得意的忍不住展开扇子摇了摇。 封烨眼尖的发现他的扇面上多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就是刚刚乌鸦脑袋上别的那朵。 不知道郝沉用了什么方法, 将这朵花变成了扇面上的画像,永久的保留了下来。 他虽然发现了,却并没有挑明。 郝沉同样没有, 他对着刚刚的事只字不提,只装模作样的询问了一句:封烨道友转了这半天,酒可是醒了? 早就醒了。封烨心道,本来是有点微醺的醉意,但被那只乌鸦在他的逆鳞上似有还无的那么一激,他整个都清醒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1) 虽然他最后妥协似的接受了乌鸦送的山花,但他还是一想起自己逆鳞被羽毛扫到的感觉,就忍不住想打个颤。 这感觉太奇怪了,他第一次被自己以外的人摸到逆鳞,封烨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以免不断的回忆起那时的感觉。 所以他点了点头,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他朝屋内望了望,没看到方阳那两个,他便问了一句:方阳他们人呢? 在屋后逗狗玩呢。郝沉答道。 郝沉话音刚落,屋后就响起一阵兽类的嘶吼声和两道少年的惊呼。 两人对望一眼,默契的一起往屋后走。 拐过屋角,就见到一只棕灰毛色的大狗,此刻拴在狗脖子上的绳子绷的笔直,这狗正用力的往前扑窜,獠牙呲起,似乎想要撕咬面前的两个少年。 而方阳和曹子睿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的胸口,看起来也是被这狗吓的不轻。 怎么了?封烨看着这一幕问道。 封烨出声,方阳才意识到封烨的到来,他缓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跟封烨解释刚刚的情况:我就是拿着吃剩的兔子来喂它嘛,但是我给它它也不吃,刚刚我又试着拿块骨头递到他嘴边,结果它突然扑过来,吓了我一跳。 曹子睿附和的点了点头,事情经过就是方阳刚刚说的这样,若非有绳子拴着,刚刚这狗突然暴起,就得将方阳的手咬下来。 闻言,封烨扭头打量了一下这只仍在挣扎着想要前扑的大狗,约莫这狗是家犬和野狼的混血,所以比寻常家犬长得更大更凶猛,瞳孔里也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而在大狗附近,还零星散落着几块带着点肉末的兔骨头,这狗却不屑一顾,它将封烨四人来回扫视了一圈,最后兽眸还是锁紧了方阳和曹子睿。 这是野兽锁定猎物的神色,野兽在挑选猎物时,与人间礼让老弱病残的原则相反,这四种类型才是它们主要的猎杀目标。 相比于封烨和郝沉这两个身材高大的成人,明显这两个少年更好捕杀。 而且新鲜的血肉也比烤熟的兔骨头来的有滋味,大狗挣脱不开缰绳,只能舔了舔唇,唇边滴下带着腥气的涎水,喉咙里发出低吼。 这狗约莫是杀过人。封烨心想。 一般的猎犬,也不会以人类为捕杀对象。但这只狗却不然,它毫无顾忌的对方阳和曹子睿两人表露着攻击意图。 不过想来也是,恶人养恶犬。它的主人就是杀人劫财的山匪,这狗估计也没少帮着它的主人行凶。 封烨虽然看出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挑明,只道:它不吃就算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过会出发了。 好。方阳应了一声,准备去木屋收拾的时候,又最后看了这大狗一眼,正对上了那双紧盯着他的兽眸。 绳子再次绷直,那狗上下颚张开,露出尖利的獠牙,冲着方阳不断吼叫。 方阳又一次被吓到了,他在老家的时候,遇到的家犬大多都很温和,而且亲人,可以随便摸,哪像这只这样凶猛。 方阳并没有意识到这并非普通的家犬,也没意识到在这大狗眼里,他不过是个猎物。 但他也彻底歇了跟大狗交朋友的心思,他拉着曹子睿就跑,头也不回的跑回了木屋。 但猎物跑了反而激起了这恶犬的凶性,它挣扎的愈发剧烈,想要摆脱脖颈上的绳索,追去扑杀猎物。 眼看着绳索的另一头,埋入地面的木桩,因为它的挣扎而松动。 封烨突然不咸不淡的看了它一眼。 视线相对,在野兽的思维中来说,这是挑衅。 但这恶犬却并没有如之前方阳看着它时那样暴起,它反而不再吼叫了,缩着尾巴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 獠牙也收了起来,乖的不行。 封烨这才迈步离开。而郝沉跟在封烨身后,他在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这蜷缩在地甚至还害怕的有些发抖的大狗,全不见之前凶恶的样子。 看来恶犬也怕恶龙。 虽然这条龙只是表面凶恶,但这是只有郝沉知道的小秘密。 两人走回木屋,方阳他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但王武和赵毅还没从河边回来,方阳看看四周。 这两个大男人住的木屋跟整洁一点边儿都沾不上,吃剩的碗筷就堆在那儿,都招苍蝇了也不知道洗,屋子里各种垃圾也丢的到处都是。 本来是想来问个路,没想到还顺道蹭了只烤兔子,方阳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主动提议,大家一起帮着王武他们打扫一下,也算是报答。 他想法虽好,也算知恩图报。但是吧...封烨瞅了瞅他进门就注意到的那绣花的针线和布老虎。 绣布上还有未绣完的图样,是女子常绣的红花。要说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山匪会绣花?封烨说什么都不信。 那布老虎同样,明显是孩童的玩具,王武那两个进山逃避官兵追捕的山匪又哪来的孩子。 这木屋八成并不是这两人的,只是被鸠占了鹊巢,至于这屋子原本的主人,看那布老虎上面堆的灰,约莫也早已遭遇了不测。 看来这两个山匪还这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至于刚刚请他们吃烤兔子,也并没有怀着什么好心。 不过封烨现在也没想挑明一切,他还指着那两个山匪带路呢,王武口中的,遗迹里吃人的鬼东西,可能就跟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有关。所以他同意了方阳的提议,帮着一起打扫了起来。 四人中,三个人都算是有打扫的经验,郝沉以前是没有的,但在凌霄剑宗待了这些天,其他的没学会,扫地是肯定学会了。 只有曹子睿不太熟练,他在家里是小少爷,在门派里是掌门亲传弟子,到哪都被捧着,自然没干过这种粗活。 但是他也不嫌脏,看着方阳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四人一起,扫的倒也很快。 王武和赵毅这两人慢悠悠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屋子。 王武装模作样的跟封烨一行人道了声谢,然后就急不可耐的提议道:天色也差不多了,我们稍后就出发吧。 虽然他的急切是因为想早点将封烨这四人带到那暗藏杀机的遗迹里去,但却也正合封烨的意,所以他配合的点了点头。 王武见状,暗自欣喜,他跑回屋内,将自己刚刚在河水中浸湿了的衣衫换掉,又拎了只死兔子来,丢给拴在屋后的大狗。 这狗不吃方阳给的烤熟的兔骨头,但对着这鲜血未干的死兔子,却立刻大快朵颐了起来。 它用利齿将兔子开膛破肚,吃的鼻子和嘴巴上都是血。 方阳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自己吃烤兔子是一回事,但眼见着沾着鲜血的内脏被直接从兔身扯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换好了衣服,喂完了狗,王武便大手一挥,与赵毅一起,带队出发了。 山路崎岖,但对于他们一行人来说并不难走。王武和赵毅这两个山匪,过惯了在山里躲藏的日子,对山道熟悉的很。 而封烨一行人,各自都有修行的底子,在山道上维持平衡并不难。 所以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慢,一路上甚至还有说有笑,一派和乐的样子。 对了,王大哥你们养的那只狗是什么品种啊?好凶啊。说着说着,方阳突然想起了那只把他吓得不轻的大狗,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那个啊,嘿嘿。王武摸摸络腮胡,语气透着股自豪:那是山里的野狼和土狗混出来的狼狗,确实是很凶猛,它才八个月大的时候,还没成年,就咬死过... 他的话音猛地停住了,似乎意识到后面的话不能讲。 封烨瞥了王武一眼。 咬死过什么?方阳一无所觉,他好奇的追问道。 鸡...它咬死过邻居家的鸡。王武停顿了一下才回道。 这明显不是真正的答案。封烨心想。 方阳虽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吧,但他多少也察觉到了不对。 王武刚刚说话的语气很自豪,家犬咬死邻居家的鸡有什么好自豪的,在他们那儿,这种恶犬都要被主人痛打一顿的。 第100章 没等方阳想明白缘由,王武就另起了一个话题:你们可知咱们要前往的遗迹是什么国家的? 一时无声, 封烨想了想, 还真不记得, 他来是为了找息壤, 倒是没关注这陇丘地下埋着的皇城有什么历史。 见没人回答,曹子睿才答了一句:西羌。 他来此的目的跟封烨高度重合,同样是为了找息壤。同行这一路, 曹子睿多少也察觉了封烨来陇丘并不是巧合, 也是为了息壤而来。 但是封烨又没有建木,找息壤做什么? 曹子睿并没有直接询问, 因为他谨记师父的叮嘱,找息壤的事必须在暗中进行,他身上背着的那小坛子里装着建木的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管封烨到底为什么找息壤,自己正好可以借着封烨的目的隐藏自己, 所以他一直没有问。 他来此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的,他认真研读过卷宗, 还有纪承岳的提点,某种方面,他对陇丘的了解, 比封烨还深一点。 所以他可以一口答出此地遗迹所属的国家, 并且还对着旁边一脸懵逼的历史盲方阳解释了一番:一个一千多年前存在的古国, 只传承了一百多年,就被后来兴起的南楚给灭了。 西羌的城池尽数换了主人,只有这皇城, 因为楚王不喜欢陇丘的气候,便回了南方自己的旧都,这皇城便废弃了。后来又因为一场大地震,山川都在震动下崩裂,皇城也毁于一旦,如今只剩这么点露出地面的遗迹了,其余部分,大多都深埋在了地下。 哈哈,小兄弟好学识!王武夸赞了一句,他又道:我再考考你,西羌在一开始,不过是陇丘的一个部落,却在短短数年间强大到入主中原,成为一统天下的王朝,你可知道为何? 曹子睿诚实的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来考古的,怎么会把西羌的历史搞的那么明白。 因为他们的祭司。王武揭晓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揭晓了跟没揭晓也没两样,封烨等人还是一头雾水。 一个祭司能够影响国运?方阳举手提问,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一人之力怎么能决定国家兴盛呢。 嘿嘿。王武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他摇摇头否定道:这个祭司可不简单啊。 羌国尚武,羌王虽也是骁勇善战,但当时的天下,群雄并起,每一个都是称霸一方的霸王,却独独是西羌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这就得益于他们的祭司。 西羌人笃信鬼神之力,负责祭祀的祭司地位崇高,祭祀之法世代相传。而协助羌王一统天下的这位祭司,又被称为鬼面祭司,这鬼面祭司是个史无前例的天才,他座下有八大鬼将。 八大鬼将...其余人听到这四个字都是疑惑,因为他们完全没听说过西羌的历史,自然也没听过这八大鬼将的威名。 但封烨听到这四个字却突然怔住了,他虽然很快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但郝沉还是察觉了些许,在王武说到八大鬼将这四个字的时候,封烨的眉头就紧紧的锁了起来,透着股心神不宁。 这八大鬼将有什么古怪?郝沉疑惑的想。 正好,方阳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这八大鬼将是什么?是很厉害的将军吗? 是很厉害的将军没错,只是,他们跟寻常的将军可不同,他们...王武拖长音调,吊足了胃口才道:鬼将鬼将,他们自然都是鬼了。 极恶之鬼。王武补充道。 极恶之鬼...封烨的神情又一次怔住了。 仍然只有郝沉注意到了封烨的异样,王武他们的对话仍在继续。 极恶之鬼?!方阳惊讶道:你是说那个西羌的祭司能御鬼吗? 没错。王武点了点头,肯定道:他不光会御鬼,还会炼鬼,这本就是西羌祭司历代相传的技法。以往的祭司炼出一个鬼将就了不得了,唯独这位鬼面祭司惊才绝艳,炼出了八个,也就是这八大鬼将。 他们没有痛觉也没有感情,打起仗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以一敌百,战无不胜。大小战役,只要有鬼将出马,西羌必胜。正是因为如此,西羌最后才会力压群雄,一统天下。 方阳和曹子睿听完不由对望了一眼,两人眼里有同样的想法,这世代传承的西羌祭司既然能御鬼,那应该也算个修行的法门。 这样的修行法门其实也不少见,有很多藏在深山里的部族都有自己的一套巫术。外人叫巫术,其实在修士们看来不过是术法的一种。 就像他们凌霄剑宗偏向于剑术,鬼道与剑道,也不过是偏向不同而已,不能以此来论好坏。 但鬼道到底涉及鬼魂,鬼本都是活人。这炼鬼,到底是怎么个炼法,就关系到这西羌祭司到底算是正道还是魔道了。 不过这种事不方便在王武和赵毅两人面前讨论,所以两人仅仅是用眼神交流,并没有说话。 而郝沉表面在听王武讲话,实则在观察封烨。 封烨似乎一直在走神,王武讲的越多,他走神的越厉害。 虽然没人接自己的话,但王武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他搓了搓手,他铺垫了许久,终于说到了自己想说的部分:当年南楚军队攻下皇城后,没待几日就回朝了,这皇城里许多珍宝都没来得及搬走。本想着回头再慢慢搬,却不想遭遇了大地震,西羌皇城尽数埋入地下了,楚军试着寻找,却寻找无果。 而这千年间,也有许多人来寻过西羌宝藏,只是从未有人寻得,听说这皇城里除了金银玉器,还有许多人间难见的能通鬼神的法器,这些本来都是西羌祭司的东西,现在都只能在地底落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找到它们,带着这些宝物重见天日。王武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句。 说完,偷偷打量着封烨四人的神色。他当然不是为了给这四个人科普才浪费那么多口舌,他都做山匪了,又怎么会有这份好心。 他是要告诉他们这遗迹下埋着宝藏,即便是修士也会心动的宝藏。以此,来诱使这一行人亲自下到地底去,去跟遗迹里那会吃人的鬼东西争斗。 虽然他觉得封烨一行人去往遗迹的目的就是地底的宝藏,但万一不是呢,万一他们并不知晓宝藏的存在,也并不准备去地底寻宝,那他和赵毅的期待可就落空了。 所以他特地来了这么一出,甭管封烨他们知不知道,他都坦坦荡荡的告诉他们,这样既可以降低对方的戒心,又可以更大程度的确保他的计划成功。 他打的一肚子好算盘,只可惜,这四个人,有三个都没有露出心动的神色。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2) 两个大的心不在焉,似乎压根没听他说话,两个小的吧,曹子睿对于什么宝藏十分无感,他又不缺钱。 也就只有方阳,露出了一点期待。 这让王武心里生出了些许忐忑,不知道封烨一行人到底会不会按他计划的那样,为了寻宝而下地宫去。 到了。一直在前方带路的赵毅突然出声道。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封烨闻言抬起头,他看到一块隐藏于林中的石台,像是什么建筑的一部分,倾斜着埋着泥土中,只露出一小截边角。 这个一小截是相对于这个建筑本身来说,但在地面上人的看来,却也是三米高的巨石了。 石台上爬满藤蔓,旁边的泥土上又密布着青草,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非赵毅提醒,方阳他们还真没注意到这石台跟山上其他的石头有什么不同。 方阳惊叹了一声,虽然只看到了这么一点边角,但也依稀可以窥见这西羌皇城,曾经的宏伟。 方阳拉着曹子睿一马当先的跑在前,两人跑到了石台边近距离围观着遗迹。 而封烨却并没有靠近,他站的距离已经足够了,足够看清石台上,藤蔓的间隙间露出的花纹。 那是两道平行着螺旋而上的曲线,两道曲线中间还画着些细小的纹理,像是鳞片。 蛇鳞。 这石台只是倒塌的一角,旁人不知道这石台完好时是什么样,但是封烨知道。 那是一座高约二十米的石柱,巨蛇的浮雕盘桓于塔身。 西羌人笃信鬼神之力,他们拜神且祭神,这神就是浮雕上的蛇神。 这盘桓着巨蛇的石柱就是西羌人拜神的神像,神像在西羌皇城中随处可见,大小不一。 皇城中央的那根石柱最为高大,足有二十米。高大到无论你逃到皇城的任何角落,都会看到那石柱上的巨蛇。 那也是封烨在那段时间里,每天睁眼都会看到的景象,石柱上的巨蛇吐着信子,蛇眸冷冷的俯瞰着脚下的臣民。 也看着封烨。 这石像无处不在,蛇眸也无处不在,在它的注视下,无处可逃。 一开始听到西羌的国号,封烨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三千世界里,这样的国号也不算少见。 但随之的八大鬼将,极恶之鬼...再到眼前的刻着残破蛇身的石柱,他终于可以肯定了。 他曾经来过这里,在他...还不是应龙的时候。 第101章 怎么了?郝沉突然对着封烨问了一句。 他刻意放轻了音量,方阳他们离的又远, 所以只有他和封烨能听到。 封烨有些惊讶, 他因为陷入回忆而有点失神, 但他表现的也不是太明显, 其他人都一无所觉,郝沉却注意到了。 非但注意到了,还带着关心的询问了一句。 可惜, 封烨眼神闪了闪, 他只回了三个字:没什么。 说完,因为担心郝沉追问, 所以封烨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方阳他们旁边,让郝沉失去继续询问的机会。 他并不想告诉郝沉,就像他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人一样, 那段他不愿再提起的...噩梦般的过往。 郝沉看着封烨这种近乎逃避的态度,眯了眯眼, 这条龙藏着小秘密。 不过封烨的小秘密还真不少,就比如,他到底是怎么从蛟修成应龙的, 普天之下, 没有人知道。 南海的蛟有千千万, 蛟虽然也叫蛟龙,名字里勉强占一个龙字,但跟真龙差的可有天地那样远。 东海的那只真龙位列天界正神, 而且是实力极强的正神,跟郝沉是一个级别,从远古就已经存在,统御东海。 而蛟,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妖兽,放到人间算实力尚可,但在天界,弱小到沦落成各种神鸟的食物。 不过蛟却也跟真龙长得很是相似,只是没有威风的龙角和少了一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相似,有一种传言,说蛟可以化龙。 但那也只是传言而已,从来没有蛟做到过,天界也一直只有东海那只真龙,可以真正意义上的被称为龙。 直到应龙的横空出世。 在应龙封神之后,出于睡醒了正无聊的八卦心理,郝沉也打探过一阵应龙成神的原因。 但无论他如何打探,众人只知道应龙原先不过是南海一只普通的蛟,这只蛟误入无烬视界,在里边待了三百年,再出来时,就已经是通天彻地的应龙了。 三百年的时间,是他由蛟化龙的关键。但对外界的人而言却是一片空白,因为无烬视界里压根没有活物,那由天地间不散的怨憎组成的世界,只会吞噬误入其中的灵魂。 自然,也没有旁观者可以说出一二真相。 郝沉突然发觉,时至今日,他对于封烨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他的身份和战神这个名号。就连这,也是他猜出来的,而非封烨亲口告诉他的。 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封烨是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不久前还为登上过龙脑袋而沾沾自喜,但现在又突然意识到,他跟封烨的距离,跟其他人相比,或许...并未曾接近多少。 封烨不肯对他人言说的秘密,同样的,也不肯对他倾吐。 郝沉内心升起一股挫败感,他还以为他已经跟封烨很亲近了,却不想,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用折扇轻敲掌心,挫败之余,他又升起了些许斗志。看封烨那副神情,肯定跟西羌皇城有过什么联系,而西羌皇城已经是一千多年存在的古国了,算下来,差不多就是在封烨修成应龙之前。 这样的时间点,绝不是巧合。 也许,这里就是他真正走入封烨内心的机会。 郝沉想到此,一下收敛了自己散漫的态度,说是来陪着封烨找息壤,但他对息壤压根没上过心,完全是为了借机泡龙。 他跟在封烨身后走上前,封烨站到了方阳旁边,他便伸手将方阳拨拉到一边,自己占了封烨身旁的位置。 被郝沉插队,方阳也没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往曹子睿那边挪了挪给郝沉腾地方。 他挪完后,才冲着对面的王武问道:这石台上画的是什么? 他和曹子睿围着石台看了这半天,也看到了藤蔓间隙见露出的花纹,因为只有残破的半截,所以他和曹子睿都不知道这雕刻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王武瞅了一眼,解释道:这是西羌人信奉的蛇神那伽。 蛇神那伽?方阳疑惑道:蛇神那伽也是天界上神吗? 他目前仅知道应龙和鲲鹏两位上神,这蛇神是第三个占了个神字的。 王武面对方阳的疑问,和赵毅对视了一眼,然后摊了摊手,带着丝不耐烦道:我不知道,这蛇神那伽只有西羌人会拜,西羌国破后就再没听说过有人拜过了,鬼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神。 他又不是真来做遗迹向导的,这伙人怎么对着这石台磨磨唧唧的。王武在内心腹诽。 方阳并未察觉王武的不耐,他又扭头看向曹子睿,曹子睿对于这些事懂的比他多一点。 曹子睿却也摇了摇头:我也从未听说过天下存在这么一位神。 他当然没听说过,不要说他,郝沉都没听说过。 想来他在天界也待了那么久,大小神祇,即便不是如数家珍,却也多少听过名号。 他从未听说过天界有什么蛇神,似蛇的神倒是有,但是那伽...这神明似乎根本是凡人杜撰出来的。 凡人杜撰的神其实不少,因为从未真正踏足过天界,自然也就不知道天界到底有多少位神明,便依着自己的想象,杜撰了一些,实则压根就不存在。 不过,这个蛇神...郝沉之前不会多想,只当又是一个虚构出来的神。但,联想到凌霄剑宗应龙现身的那一战,那附身薛仁的黑雾最后幻化成的就是一只巨蟒,倒是跟这蛇神那伽有点相似。 而且那黑雾幻化的人型谁都不像,偏偏跟应龙一模一样,而看的封烨态度,又与这西羌古国有若有若无的联系。说这些都是巧合,郝沉不信。 他一时感觉自己脑袋里各种各样的线索乱成一团,他冥冥中觉得他们应该有所联系,但他又找不到将一切串成线的轨迹。 他的目光不由再次移到了封烨身上,想要借着封烨的态度找到些许灵感。 封烨正敛着眸,他似乎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再次陷入了自己的那方不容许外人踏足的小世界。 明明他已经挤开了方阳,站在了封烨的身边,但却还是离他那样遥远。郝沉看着封烨的侧脸,有些失神的想。 虽然他刚刚才鼓起了斗志,但这点斗志,在封烨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外壳前,却又有点偃旗息鼓。 想来他也是翼展几万里的鲲鹏,他挥一挥羽翼,就是几万里的路程飞掠而过。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他飞越不了的峡谷,也没有他到达不了的路途。 但跟封烨的距离,却仿佛难以逾越的天堑。 第102章 这样的想法生出后,郝沉又猛地摇了摇头, 他为了甩脱心里那股跟封烨的疏远感, 干脆一把将手伸过了封烨的脖子, 揽住了封烨的肩膀。 这下好了, 他将封烨牢牢的环在了手臂里,还能远到哪去?郝沉一下放松了许多。 然后,他就对上了因为被打断思绪, 以及对郝沉的举动莫名其妙的封烨惊讶加疑惑的眼神。 郝沉对着封烨眨了眨眼, 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神情。 封烨也眨了眨眼,并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郝沉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的手。 然而郝沉非但没有将手拿下来, 反而还收紧了一点,他的手从揽着封烨的肩膀变成揽着封烨的脖颈,没等他开始编瞎话解释自己的行为,封烨的表情就突然变了。 郝沉感觉的到, 他揽着的这条龙突然全身颤栗式的抖了一下,然后, 就是勃然变色的脸和天旋地转的风景。 砰一声,他被封烨直接抓住手腕,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面。 郝沉被摔的有些发懵, 疼倒是不疼, 因为身下都是柔软的青草和泥土, 只是他不明白封烨为什么突然摔他。他尚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屁股底下就传来一阵震动。 是地面在颤动,他现在也没有重到一摔就地震的程度吧...郝沉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想, 他是人形没错啊。 随后,看到地面上慢慢下合的石门,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不是地震,而仅仅是因为他这一摔碰到了什么机关,打开了遗迹的入口。 郝沉正好坐在这下合的石门上方,眼看着就要掉下这打开的不知深浅的遗迹入口里,这条鱼却还傻傻的坐在原地没有动作。 虽然就是自己摔的他,但封烨见状还是不由伸手拽了郝沉一把,郝沉也终于反应过来,搭着封烨的手站起来离开了石门的范围。 拉着郝沉起来后,封烨立刻就松开了手,并且瞪了郝沉一眼。 郝沉一脸莫名其妙,这条龙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突然生气... 等等,好像也不是突然,每次都是全身颤了一下,在自己碰到他脖颈上某个位置之后... 脖颈...听说龙的逆鳞就长在这儿...等等,逆鳞? 郝沉内心突然闪过一丝明悟,他惊讶的看着捂着脖子扭过头不再看他的封烨,难不成...逆鳞是封烨的敏感点?! 看封烨这表现,八成就是了。郝沉死命的按捺着自己的激动,他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们两闹出的动静不小,其余人的视线一下都看了过来,方阳就见封烨莫名其妙的对郝沉动手,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到了地面打开的入口。 石门已经完全打开,就在那长满藤蔓的石台旁边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个两尺见方的地洞。 方阳顿时被这地洞吸引了注意力,他跑到地洞旁,向下张望。 他惊叹道:这是... 这打开的石门下是个三米深的坑洞,但这并不是全部,在坑洞底部,还有一段倾斜着向下的甬道,方阳眺望了一会儿,压根看不到尽头,只能推测这甬道通往更深的地下。 这是西羌皇城的一部分,这遗迹可远不止你们在地面上看到的那么点。王武也走了过来,他冲着众人解释道:虽然皇城在大地震下被震毁,四分五裂的被埋入地下,但也有部分碰巧还有跟地面连通的入口,这里就是其中一处。 怎么样?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王武搓着手,语气透着股迫不及待。 这群人磨叽到现在,他早都等的不耐烦了。郝沉刚刚那一摔,碰巧打开了地宫入口,正好,他也终于可以步入正题了。 他先前铺垫了那么多,还费劲的吹嘘这地宫下的宝藏,为的不就是引这群人下去吗,虽然这群人几乎没心动。 不过,他的努力也不全是没用的,方阳就有些跃跃欲试,到不全是为了什么宝藏,只是他对于这西羌皇城好奇的很,想看看这地宫下是什么样。 所以他扭回头,兴奋的冲着封烨问了一句:师兄,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王武和赵毅也看了过来,这群人果然还是以封烨为首,只要封烨点头,那事情就好办了。 封烨淡淡的扫了这两个山匪一眼,如他们所愿的点了点头。 凌云是在这遗迹附近找到的息壤,但却并不是这一处遗迹,而是在这周围,封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但这些地宫应该是相连的,从这里下去,总能找到真正的目的地。 但是...在下去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突然一声不吭的走到了正在暗喜的王武和赵毅身边,然后在两个山匪惊讶的目光中突然出手。 他一把揪住了王武的衣领,将王武半提了起来,王武那么大的块头,全身又筋肉虬结,很是有分量,但封烨提他跟不比提只小鸡仔困难。 他直接将王武提到了那坑洞上方,王武已然半悬在空中,只要封烨一松手,他就会摔下去。 三米的高度其实还好,普通人可能会摔个骨折,但对于有身手的人而言也不过轻轻松松。 可王武低头看了一眼底下,却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他两手用力一起掰着封烨的手,但这双手却坚若磐石,不能撼动分毫。尝试无果后,他带着丝惊恐的破口大骂:你他妈疯了?! 他又冲着后面还被突然的变故弄的傻呆在原地的赵毅喊了一声:愣着干嘛?!过来帮老子! 赵毅这才如梦初醒,迈着大步走上前。 方阳和曹子睿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封烨到底在做什么,所以也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但郝沉知道,这两个山匪的计划是他跟封烨一起听的。 赵毅向封烨走去,还没走到封烨近前,就被郝沉拿着扇子的手挡住了去路。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3) 郝沉施施然的展开折扇,即便在这样的荒野山林中,动作也透着股世家公子的优雅。他将折扇掩在唇边,笑眯眯的来了一句:别急,下一个才到你。 去你妈的!与郝沉的优雅相反,赵毅粗俗的骂了一声,并且一拳头挥了过来。 郝沉用合起的折扇迎上,也不见他如何使力,轻描淡写的就架住了赵毅的拳头。 他再随手一挥,赵毅就被随着折扇传来的无可反抗的巨力掀的倒在了地上。 旁观了全程的王武当即歇了反抗的想法,这群人果然如他所料,是神通广大的修士。 他反应极快,自知凭武力斗不过封烨他们,便收起了嘴里对对方祖宗的问候,转而装起了可怜的神情。 他扯出一个笑容,对着神色冷厉的封烨求饶道:这位好汉,也不知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得罪了你们。我一介粗人,礼数不周,还望好汉见谅。 方阳也噔噔的跑到了封烨旁边,带着满腹的疑惑冲封烨询问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他虽然询问,但却也没有出手阻止封烨。因为他相信废材师兄,废材师兄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封烨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们应该是...曹子睿也走了过来,他有些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山匪。 在饭桌上他就察觉了些端倪,只是不太敢肯定,但现在见封烨突然动手,他却可以肯定了,这些人必然是山匪无疑。 山匪?!方阳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是在饭桌上说这两个人长得凶恶像山匪没错,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是。 封烨看了一眼方阳,肯定了曹子睿的猜测:他们就是山匪,那屋子,应该也不是他们的。 说到这儿,他又扭过了头,看着王武,露出了个微笑:屋子的原主人呢? 封烨平常的笑容都是温和的,但此刻的微笑却无端的令人有种不寒而栗感,王武不由打了冷颤,他嘴上仍然顽固的狡辩道:什么山匪?我们兄弟只是长相凶恶了一点,都是良家百姓,那屋子就是我们的! 哦。封烨神色不变,淡淡的应了一声。 然后,松开了手指。 在一阵仿佛杀猪一样的尖利叫声后,王武摔到了坑洞里。 他并没有摔伤,坑洞底下都是柔软的泥土,他只是蹭了一身泥。但他甚至顾不上掸去身上的泥土,就手脚并用的往上面爬,急于逃离这坑洞,惊恐的仿佛后面有什么怪物追他一样。 封烨扔完王武后,又扭头去将被郝沉掀翻在地的赵毅也拎了过来,这回他连问都没问,就将赵毅也丢了下去。 然后,像丢完了垃圾一样的掸了掸手,对着坑洞下的两人下最后通牒道:说不说? 王武和赵毅两人对视了一眼,仍在犹豫。 封烨和郝沉也对视了一眼,虽然刚刚他还给了郝沉一招过肩摔,但此刻配合的却十分默契。 郝沉了然的冲封烨眨了下眼,然后展开折扇轻轻扇了扇,刚刚才打开的石门就开始重新上合。 石门发出的响动惊醒了王武两人,随着石门的闭合,视野在缩小,这门一关上,从里面就彻底打不开了,他们一定会被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两人当即顾不得什么了,又吼又叫的叫封烨他们住手。 封烨又问了一遍:说不说? 王武提了个条件:你先拉我们上去,我们就说。 封烨还没笑,郝沉就先掩着扇子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提条件?之前不是在河边还计划着等我们一进入地宫,就把这石门从外面关死的吗? 他们在河边的密谋这群人竟然都知道?!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王武和赵毅两人终于收起了所有心眼,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他们就是山匪,而且是流窜多年的山匪,因为犯下了几桩大案,一直被官兵追捕,无奈之下,才逃到了人烟稀少的陇丘。 窝进了这深山老林里,想着等风声过去再出去活动。至于这木屋,确实也不是他们的,是一对在山里居住的农户的。 夫妻两,连带个五岁大的孩子,一个没留,全都遭了毒手。 畜生!方阳听到这抑制不住愤怒的骂了一声,亏他还一直以为这两人是好人! 他骂完还觉得不够,撸起袖子就想跳下去揍他们。曹子睿及时的拉了他一把,才没让方阳真跳下去。 见方阳被制住住了,封烨才接着问道:然后呢?你们在这儿应该也待了挺久了吧,风头早已过了,为什么还一直待在这儿? 因为...宝藏...王武犹豫了一下,但随即想到,杀人的事都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他还是如实全说了。 陇丘埋有西羌皇城的遗迹,而西羌皇城里,也确实如王武在路上所言,一直有宝藏的传说。 只是传说虚无缥缈,少有人当真,王武和赵毅两人,听说过宝藏,但是跟大部分人一样,压根没当回事。 他们在强占了木屋后,男女屋主拼死反抗,拖着他们两个,让那五岁的孩子先跑,他们先杀死了男屋主,又擒住了女屋主。 至于那跑进丛林里的孩子,被王武养的那只有野狼血统的狼狗咬断了脖子拖回来了。 他们又轮流跟女屋主玩了一夜,最后也一并杀了。 到了第二天,这尸体隐约有些发臭,两人便商量着尸体拖到别的地方埋了。因为他们要在这山里躲一阵子,这木屋就是长居地,所以他们没有将尸体埋在附近。 正好,两人前几天在遗迹那边发现了这个地洞,现成的坑,把尸体往里面一丢就成,方便又省事。 所以两人一人拖一具,一起将夫妻两的尸体拖到了这里。至于那孩子的,早被那狼狗啃的七零八落,就剩点难啃的骨头了。 他们将尸体丢到了地洞里,随便埋了点土盖上,又重新合上石门,然后打道回府。 可是当夜,王武突然想起来,那女人手上有个金镯子,在埋尸的时候忘记摘下来了。 金镯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他们两个被官兵追捕,逃跑时以前攒的家底也没来得及带,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这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费。因此两人在隔天,特地又回了那坑洞里。 然而他们再次打开那石门,挖开那覆盖在尸体上的薄土的时候,发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尸体...不见了。 尸体要是完全不见了也还好,可能是被别的什么动物叼走了,虽然他们没看到坑洞附近有什么拖拽的痕迹,但总比看到土里仅剩的金镯子强。 他们埋尸的土坑里空无一物,只除了那女屋主的金镯子。 这金镯子是套在手腕上的,轻易是掉不下来的,只能是有人主动脱了下来。 但是谁会特体把尸体搬走,又把土重新埋上,并且,把那两具尸体上唯一值钱的金器原封不动的留在这儿? 正常人类的逻辑都干不出这样的事,王武和赵毅对望了一眼,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人干不出来,那只能是鬼做的了。 、第103章 王武和赵毅两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当即打了个寒颤, 感觉这山林间正常的山风都变成了寒透骨髓的阴风。 什么通缉不通缉的, 两人都顾不上了, 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陇丘。官兵虽然也难缠,但总比撞鬼来得好。 他们两个爬出地洞,王武又转过身, 想要将刚刚跟他们一起跳进地洞里的狗抱出来。 昨天埋尸的时候没带着狗, 今天本来也没想带,但这狗将那小孩的尸体吃完了, 他们又刚来这山里,没什么存粮,便想带着狼狗顺道打打猎。 其实那木屋里倒是有些粮食,都是那对夫妻留的, 还有些晒干便于保存的肉干,够吃几个月的。 但王武这只狗, 嘴叼的很,不是新鲜带血的生肉不吃。 王武也一直很宝贝自己这狼狗,因为这狗确实很凶猛, 打起架来, 一般的成年男子, 两三个一起都制不住它。 这狼狗是王武打家劫舍时的好帮手,狗嘴下的人命,不比王武手底下少。 而且狗这东西吧, 比人好的一点,就是忠心,人类之间的情谊本身就不太靠得住,刀口舔血为财搏命的山匪更加靠不住。而这狼狗则不然,它对谁都凶,就连跟王武搭伙了那么久的赵毅,跑到它面前,它也要呲着牙吼两声。 也就对从小将它养大的王武还算和颜悦色,王武对于这点一直很得意,觉得这只狗堪比什么神兵利器。而且这条狗还几次在官兵手下救过他的命,拿金子来换,王武都不一定舍得换的。 所以在逃亡时,王武没顾上带自己的积蓄,也费劲把狗带着一起跑了。 这回也一样,虽然感觉这地方邪门的很,但王武也没有想抛下自己的狗,他冲着在坑洞底下待着的狼狗唤了两声。 这狼狗凶猛的同时,又很聪明,王武的手势和意思它一般都能理解,往常这时候,就该听话的往上跳,好让王武抓着它拉上来。 但这回却不然,这狼狗听到了王武的唤声,却头也不转,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甬道的深处。 赵毅在王武身后有些不耐的催促了一声,这遗迹他越待越觉得发毛,只想快点离开。 王武被催的也有些急,便又大声唤了两句。这回狼狗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回应他的呼声,而是头也不回的跑进了甬道深处。 四只爪子一迈,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两人视野范围。 王武一下傻眼了,这甬道都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他和赵毅其实试探着进去走过一段,走的时候,这甬道上时不时掉下点泥灰,让人怀疑它会不会塌掉。 这并不是无用的担心,反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西羌皇城都是什么时候的建筑了?一千多年前。即便这皇城质量再如何好,到底在地底埋了那么多年,现在没塌,不代表它下一秒不会塌。 而且吧,他们虽然是山匪,却也跟盗墓贼打过交道,知道这些地宫里看着可能没什么危险,但实则越往下空气越稀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甬道内的瘴气迷晕过去了,到时候直接昏死在里边,随着时间风化成干尸,这样的例子多得是。 所以他们走了一段后就选择了回头,没有继续深入。 却不想今日,这狼狗竟然一溜烟跑了进去,连影子都没了。 王武傻眼片刻后,就想跳下去将狗追回来,这狗他可舍不得丢。 可他刚有动作,却又突然想起这地方可能有鬼,那将尸体挪走的鬼在哪?很可能就藏在这甬道内。 他和赵毅上回进去了一趟完好的出来了,不代表下次还能那么幸运。 他不敢进去追,又舍不得丢下自己的狼狗,一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毅可没他那么两难,见王武不走,干脆自己调头走了。王武在原地大声骂了他两句,他充耳不闻。 果然山匪的同伙就是靠不住,王武虽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一直骂到了赵毅彻底消失在林中才停下。 这一下就剩他一个人了,王武裹紧了衣领,青天白日,他却无端的觉得有些愣。他又看看周围,那些被风吹动枝叶发出的飒飒声,都在他耳中清晰了起来,这声响稍重一点就会让他一跃而起,担心是什么要袭击他的鬼怪。 就这么一直捱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王武终于也等不住了。一个时辰里,他虽然没见到鬼,但却自己把自己吓的不行,再多待一会儿,他非把自己吓出个好歹来。 这狼狗虽宝贝,但到底不如他自己的命重要,所以王武狠了狠心,正准备离开。 却在刚走开两米远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声犬吠。 听到这声音,王武当即又跑回了坑洞边,他往下一望,正好看到他那只狼狗又从甬道里跑了出来,并且嘴里还叼着点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是红宝石折射的光彩,王武被这红光晃了下眼,眯了会才得以重新视物。见到那宝石,什么害怕什么鬼怪全都被他抛在脑后了。 光看这宝石的成色,就不会是什么便宜货,他发财了!王武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这宝石,然而在初时的欣喜过后,他心里又升起一股疑惑,这宝石是从哪来的? 他这狼狗是从甬道里叼出来的,而甬道通向哪里?西羌皇城的遗迹。 这不由让王武想起了那个传说,这西羌皇城里,藏有当年楚军没来得及带走的宝藏,价值连城。 他以前一直没当回事,但今天这狼狗可是真的从遗迹里叼了块宝石回来。 王武暂时放下心里的想法,他又冲着坑底的狼狗唤了一声,这回狼狗听话的跳了起来,王武一把抓住狗爪子,将狼狗从坑底拽了出来。 他从狗嘴里拿下宝石,放在手心细细的端详,这宝石是被人打磨过的,而且宝石上还刻着什么纹路,他从没见过的纹路,应该不是近代的产物,那只能是古时候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西羌皇城藏有宝藏的传说是真。王武的心一下热络了起来,这风也不冷了,飒飒声也不吓人了,管他什么鬼,只要钱到位,就是阎王爷在他面前,他也敢去拼一拼。 但是拼归拼,却也不能太鲁莽。他到底还是要命的。 他先是带着狼狗回了木屋,见到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离开陇丘的赵毅。 虽然对赵毅丢下自己的举动很是不爽,但王武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有诸多不便,他需要帮手。 所以他拿出了宝石,将刚刚的一幕和自己的猜测对着赵毅如实说了。赵毅能跟他混到一起,他们当然是一路人,同样的要钱不要命。 听到这里真的有宝藏,当即丢下了行李,准备再去那地洞一探究竟。 然而王武拦住了他,他跟赵毅说了自己的计划。 这甬道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危险,他们不能贸贸然的进入,所以两人想了个法子,他们在山里捉了些活的野鸡野兔子,脚上拴着绳子,放到那甬道里去。 他们特地备了很长的绳子,在绳子放了差不多有五十多米的时候,绳子的另一头突的失去了力道,两人立刻往回拉,只看到一截残肢。 鸡和兔子的残肢,断口非常不规整,像是被什么巨力直接撕裂的,又或者,被什么东西咬下来的。 见到这还滴着鲜血的残肢,王武和赵毅才意识到他们上回能从甬道里完好的出来有多么幸运,当即不敢再动进去的心思。 但是不敢进归不敢进,宝藏也舍不得放弃,就一直徘徊在这儿,官兵的追捕早已撤去,他们也没有离开陇丘,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想到取宝的法子。 一直等到今天,遇到封烨几人,两人才终于狠下心决定赌一把。 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他们不用再耗在这儿了。 虽然现在的结果跟王武在河边分析的那三种结果都不相同,但他们确实也不用再留在这儿了,看封烨刚刚那副冷酷的神情,他们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是两说。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4) 好汉,我们可都老实交代了,一句谎话没有,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王武仰头看着站在上方坑洞边缘的封烨,语气谄媚的讨好道。 封烨还没说话,方阳就跳了出来怒斥道:你们干了那么多恶事还想走?! 他听王武叙述的时候几次捏起了拳头,死死抑制着自己的怒火,这两个人怎么能这样狠毒?!那对夫妻,还有他们不过五岁大的孩子,这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杀了! 而且手段还如此残忍,方阳在话本里看过这样的恶人,但他一直都觉得那只是故事而已,从未想到,现实远比故事来的荒诞。 方阳越说越愤怒,他突然掏出自己那柄铁剑,剑锋指着坑洞下的王武。 曹子睿见状,走到方阳旁边,安慰性的拍了拍方阳的肩膀,同时暗自用力,阻拦住方阳。他同样很愤怒,但他也知道,修士不可随意伤凡人的性命。 凡人自有凡间的律法来约束,修士不能插手。而且这两个山匪所犯的皆是死罪,只要将他们随便送去哪个官府衙门,都逃不脱秋后问斩的结局,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两个人让自己犯戒。 方阳的肩膀被曹子睿按着,他挣扎了片刻后,终于也冷静了些许,他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封烨:师兄,我们怎么处置他们? 封烨抱着臂,他用手指敲了两下胳膊,沉吟道:先绑了,等我们离开的时候送交官府吧。 郝沉闻言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封烨会直接将这两个人就地解决呢。 这两个人怎么也划到封烨的第三等罪人里边去了,封烨在确定了吕成业干的好事后,可是没有犹豫的,就让那家伙尸首分离了。 不过再想一下,却也可以理解封烨的做法,他大概并不想在这两个小的面前露出自己另外一面吧。 那个如传闻中一样的,冷酷残暴的战神。 封烨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除了那两个山匪。 不过他们的想法也不太重要,两人被绳子绑的结结实实的丢在了坑洞里。 方阳虽然还是很气不过,但他也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做法。只是,他暗自握拳,在心里决定,等着陇丘一行结束后,他先在这儿留一会儿,一直等到这两个山匪被官府定罪问斩的时候他再离开。 处理完了这两人,封烨看了眼黑黝黝看不到尽头的甬道,是该动身了。 他决定下这地宫,并不全是因为息壤。 其实在这里看到西羌皇城,封烨很意外,非常意外。 他一直以为西羌皇城是并不存在的,那只是一个杜撰出来的幻境而已,就像他在无烬视界里经历的其他幻境一样。 他未曾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过这样一座皇城,就连那蛇神石像,和鬼面祭司统领的八大鬼将都跟他幻境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追根溯源的反推今天这一切,封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为他察觉了无烬视界的异动,他为了追寻百年前建木连通上无烬视界的真相而来。 却在跟真相有关的息壤附近,见到了曾在无烬视界里见过的西羌皇城。 与其说这是单纯的巧合,不如说,这是个陷阱。 为他准备的陷阱。 但他全无畏惧,无论这西羌皇城跟他在无烬视界里所见的是否一样,他都早已不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少年了。 封烨一马当先的进入了甬道,郝沉紧紧跟在他身后,方阳在进入前,又突然跑回头,分别踹了王武和赵毅两人一脚,这才在曹子睿有些无奈的眼神中跟上了大部队。 那两个山匪万万没想到他们都将情况如实说了,封烨等人还那么大胆的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进入了甬道,一时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他们不要命。 但除此之外,他们又不住的对着这几个人的背影大吼大叫,封烨他们进步进去其实无所谓,反正要死也是封烨他们死,但是他们两个人完全不想留在这儿啊! 王武和赵毅两个人先是对着封烨一行人的背影求饶,见这几个人无动于衷后,他们就开始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听的方阳几乎想再跑回去一趟,将这两人的嘴给堵上。 但是进都进来了,方阳担心一来一回的会跟师兄他们走丢,到底还是没回去。 索性,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地宫,王武和赵毅那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了。 耳边的噪音终于消停了,封烨也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观察这甬道。 甬道虽然深藏地下,漆黑不见阳光,但是郝沉在进入甬道后就拿出了一颗发光的珍珠,不如日光明亮,但却也可以照明。 珍珠照亮的范围有限,因为不想让另外两人离他和封烨太近,郝沉十分心机的又掏了一颗珍珠出来,摆出一副大方的样子,丢给方阳和曹子睿,自己和封烨共用一个,就不可避免的凑在了一起。 郝沉用左手拿着珍珠,而封烨则站在他的右边,他右肩跟封烨的左肩靠在一起,走动时,两人的手也时不时碰到。 在又一次相碰间,郝沉突然伸手攥住了封烨的手,面对封烨疑惑着看过来的眼神,他义正言辞:这里阴森森的,我有点害怕。 封烨:...... 这摆明了是在骗他。 但方阳听完了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他也觉得这里有点阴森恐怖,当即也拽住了曹子睿的手,叮嘱道:我们挽着手,这样有危险也好相互照应。 曹子睿看了看自己跟方阳握着的手,点了点头。 封烨:...... 方阳他们都这样说了,他要是再甩开郝沉,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接受了掌心上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郝沉的体温比常人略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原型那身厚厚的脂肪层所赐,他御寒的能力特别强。 在这样阴冷的甬道里前进,握着他的手,倒是有种莫名的安心又温暖的感觉。 封烨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他却也觉得这条鱼的手很好摸,滑溜溜的。 他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握手这件事上太多,他很快将视线转移到了脚下的甬道上。 这甬道并不宽敞,两人并排走着正好,多了就走不下了。 甬道顶部却很高,差不多有三米。而封烨他们这一路,甬道都是倾斜着往下的,封烨一直在心里默数着步数,终于,他在数到差不多百步的时候,地面不再倾斜,他们应该已经来到了地宫底部。 虽然底部仍然是逼仄的甬道,但不同于之前,甬道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些石雕的纹路。 这些纹路又乱又没有章法,看着像是鬼画符。 方阳见着便感叹了一句:古时候的人也喜欢在墙壁上乱涂乱画吗? 曹子睿也看着这纹路,虽然他觉得方阳说的不太对,但好像又找不到其他的解释,这些石雕的纹路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不是文字也不是什么壁画。 而封烨凝神看着这些纹路,这些纹路虽然杂乱,看似没有什么规律,但封烨觉得应该并不是这样,西羌人不会雕刻这样无用的东西,这些纹路一定有什么寓意。 他用空着的右手描绘石壁上的纹路,他一边摸索一边沿着纹路往前走,他越看越觉得这纹路有点熟悉,又走了几十步后,封烨突然停了下来。 他不顾其余人诧异的目光,甩开郝沉的手,并且将郝沉手上拿着的那颗照明用的珍珠拿了过来。 他也不做解释,只一个人拿着珍珠在甬道内疾走,走了几步后他又回过头,看向另一侧的墙壁。 这一侧是刚刚郝沉靠着那面墙壁,封烨沿着这面墙走了一会儿后,又突然蹲下身看向地面。 师兄,你在做什么啊?方阳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封烨头也不抬,只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他眉头紧锁的盯着地面,墙壁上那些杂乱的纹路里有一道通向了地面,并且在地面上延伸。 这些杂乱的纹路果然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它们是阵纹,而且不是一个阵纹,是几股大阵交织在了一起的阵纹。 所以才显得杂乱,显得没有头绪。 封烨试着理清了其中一股,他将刚刚路过的阵纹在心里描绘了出来,隐隐画出了大阵的一角。 虽然只有这一角,但封烨却也足够分辨出了这是什么阵法。 他瞳孔一缩,喃喃道:这是... 而另外一边,在甬道外,王武和赵毅两人被五花大绑着丢在了这里,两人骂骂咧咧了半天,在意识到封烨等人已经走远了,骂也是白骂后就歇了下来。 赵毅啐了口,对着王武骂道:老子就说不能打这伙人的注意,你偏要打,现在怎么样?你我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王武却没有吭声,他伸着脖子往甬道里看了一会儿,确定封烨等人真的走远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后,他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 赵毅看着他那副费劲挣扎的样子,不屑道:这是死扣,你还想挣开?做梦呢吧。 王武却头也不抬的回骂道:少废话,你想不想活命?想活就赶紧帮忙? 赵毅听着一愣,听王武这意思是他有逃脱的办法,既然有希望,赵毅当即不再抱怨了,挪到王武旁边,用自己绑着的手帮王武一起拿他衣服里藏着的东西。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王武藏在腰带里的哨子拿了出来,赵毅捏着哨子问道:这是什么?你还想吹哨子把那群人喊回来? 王武回了个白眼:别他妈的废话了,这是犬哨,人听不见,只有狗能听见,赶紧吹,我那狼狗听到会来找我的! 犬哨?赵毅倒是听说过这种哨子,就是没想到王武也有。他跟王武搭伙那么久,这事情王武从来没告诉过他。 不过想来也是,这种保命的手段,当然得关键时刻才拿出来。 眼下就是关键到不能更关键的时刻了,赵毅想到此,当即拿起了哨子递到王武嘴上,他的手被连同脚一起绑着,够不到自己的嘴,便只能递给王武了。 王武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响了犬哨。 低频的声波向着四周传递,人耳无法识别,但在那木屋后拴着的狼狗,耳朵却突然抖了抖。 它回头咬断拴着自己的绳子,然后就迈起四足,在林间奔跑了起来,它向着声源处奔跑。 王武吹哨子吹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他就听到了坑洞上方传来的脚步声以及野兽的喘息声,他心里一喜,抬头一看,正看见自己那宝贝狼狗。 快下来帮老子咬断绳子!王武对着狼狗招呼了一声,那狼狗听话的跳了下来,犬牙一合,撕扯了几下,就咬开了王武手上的绳子。 王武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又连忙去解自己脚上的。 赵毅见状,着急的催促道:快帮我也解开! 王武却扭过头,冲着他冷笑了一声:解个屁! 他走到赵毅旁边,用手大力的拍了两下赵毅的脸,一副可惜的语气:咱们在这里窝了那么久,一共就得来一块宝石那个金镯子,塞牙缝都不够,两人实在是不够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你他妈的要吃独食?!赵毅又气又急。 然而王武说完后就直接踩着他的肩膀,跳上了坑洞,他又回头将狗拽了上来,看起来是真要将他留在这儿了。 赵毅当即转变了态度,他求饶道:等等!钱我不要了!你带我离开,我什么都不要!钱全部给你! 王武站在地洞旁,摇了摇头,嫌弃道:不救你钱也全是我的,老子干嘛废这劲儿。没亲手解决你,已经是看在你我相处那么久的情分了。 说着就转过了身。 赵毅见状,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喊着王武的名字,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凸起。他的喊声在林中回荡,惊起大片的飞鸟,看那副神情,简直像是恨不得将王武生吞了一样。 王武不为所动,他摸了摸自己的狼狗,就想赶回木屋去,一个下午发生了那么多事,已经是黄昏了,他得赶紧收拾好财物跑路。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赵毅的喊声在林中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低笑。 光凭声音来说,这男声低沉又悦耳,但无论是赵毅还是王武都陡然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里除了他们怎么还会有其他人?! 王武身旁的狼狗猛地伏低了身体,它呲起利齿,凶狠的扫视着四周。 王武也警戒的看向四周,却不见人影。 难道是鬼?! 并不是鬼,因为赵毅看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的男人。 一声黑色的长袍,脸上还带着面具。不带着任何感情的黑眸冷冷的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赵毅。 这男人或许不是鬼,但却也跟鬼差不多了,因为赵毅发现,这个人不光走路没声,更甚至,他好像连呼吸也没有。 他凭空出现在了地洞里,而刚刚爬出地洞的王武还全然不知下面多了个人,他仍然和自己的狼狗巡视着四周。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又转到了那残破的石台上。 这一眼,吓的王武当即后退了好几步。 因为那不久前还残破的石台,眼下突然变成了完好无损的石柱。 二十米高,上面那些在千年岁月间覆盖其上的青苔藤蔓通通消失了,它崭新的像是新修的一样。 时空在夕阳下割裂,石柱上的蛇神也不再是残破的,完整的巨蛇缠绕在石柱上,顶部的蛇眸冷冷的俯视着脚下的凡人,像千年前竖立在西羌皇城时那般。 王武仰头看着那蛇眸,一个恍惚间,他竟然觉得这蛇眸在动。 随即他就发现,这并不是错觉,这蛇眸真的在动! 石雕的蛇眸突然一个眨眼,再睁开时,变成了猩红的颜色,耀眼的像是石柱后那正往下西沉的巨大的红日,又像那日他在遗迹里拿到的红宝石。 蛇眸睁开后,这条巨蛇的其余部分也渐渐在舒展,石块在剥落,露出隐藏其下的纹理清晰的蛇身。 巨蛇从石柱上游下,将蛇头探到王武面前。 蛇信子吐出,王武再次听到了那声男人的低笑。 他终于知道是什么在笑了,就是眼前这巨蛇! 他额头滴下了一滴冷汗,蛇头越靠越近,他也越退越后,他身边的狼狗同样,这狼狗对着弱小的人凶猛,但是对着这巨蛇,却也只能夹着尾巴后退。 他们身后就是那刚刚才爬出来的地洞,但王武却没有功夫注意。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巨蛇上,猩红的蛇眸倒映着他的影子,蛇瞳里闪烁着人类的情感,那是戏谑。 王武一个激灵,生死一线间,他脑子转的飞快,他联想到西羌的那些传闻,猜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蛇神。 他当即跪了下来,他跪的位置在正好在石洞边缘,再退一步就会掉下去。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5) 王武对着巨蛇求饶道:蛇神饶、饶命! 巨蛇没有再前进,他后仰了一下脖子,盯着这个匍匐在地的凡人,带着丝为难道:可大阵将启,我少了一味启阵的材料。 少、少了什么...?王武哆嗦着嘴唇问道。 少了你们啊。巨蛇又笑了一声。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王武就知道不妙,就见这巨蛇脖颈上的蛇鳞缩紧后,猛地扑窜了过来,眼看着自己要被巨蛇一口吞下,王武不管不顾的往后一倒,连带着自己的狼狗一起,重新跌回了那石洞里。 在他们跌落的同时,那石门猛地合上。 随着沉闷的石门闭合声一起响起的,是接二连三的机关启动的声响。 大地在颤动,皇城在复苏,这座在地底沉睡了千年的古城,在今日,日落之时,再一次活了过来,仿佛复活的鬼魅。 巨蛇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笑了一声,随后化作溢散的黑雾,从石门的缝隙中潜入地底。 而封烨也终于在脚底传来震动的同时,说出了这个阵法的名字: 八鬼罗生阵! 第104章 地震和封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到来,地面在剧烈的晃动, 甬道上方砂石成片的落下, 泥灰落在封烨等人的衣领、发丝上, 但是没有人在意。 因为这突然而来的晃动, 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扶住了手边的东西想要维持住平衡,方阳和曹子睿之前就握着手,这时候握的更紧了一些。 而郝沉则扶住了手边的墙壁, 他皱着眉, 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有些不对劲,他听到了石块移动的声音, 并不是落石,这些声音很有规律,而且越来越近... 他突然看向封烨,巨响在封烨那边。 封烨也看向郝沉, 他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刚刚为了察看阵法走向, 半蹲在地面,此刻意识到那巨响来自于自己的脚下后,他当机立断的往前一扑, 想要离开脚下的这片地方。 郝沉也向封烨伸出手, 想要抓住扑过来的封烨。 然而, 封烨腿弯刚刚蓄好力,还未来得及跃起的时候,那骤然加速的响声已经到达了, 他的脚下突然空了。 他无处借力,笔直的下落。 郝沉瞳孔一缩,他也不管还在晃动的地面,松开扶着墙的手,直接迈着大步走到了封烨掉下去的位置,那个位置已经成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坑洞,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但郝沉还是想要不管不顾的直接跳下去,然而封烨掉下去的那坑洞却突然关闭了,石块重新闭合上。非但如此,他脚下的石块同时动了起来,他开始上升。 这石块仿佛升降台一样的垂直上升,郝沉仰头看了一眼,他头上的石顶处此刻多了个缺口,石块上升的速度极快,他压根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然被移送到了一个全新的地点。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眼睁睁看着封烨和郝沉在他们眼前消失,两人却没有能力阻止,这样强烈的晃动,他们只能握紧对方的手来稳定身形。 终于,在封烨和郝沉消失后,震动慢慢的停了下来。他们两人仍然待在原来的甬道里,经历了这样一场巨震,这甬道十分□□的没有塌陷,只落了一地石灰。 方阳和曹子睿分别掸了掸各自身上的落灰,捂着鼻子咳了好几声才有功夫分析眼下的处境。 这地震来的蹊跷,不像是自然而生的,两人也多少察觉了这地震的不对劲,联想到王武之前说的那番经历,方阳不由猜测道:难道是遗迹里的鬼怪作祟? 倒是没听说什么鬼怪那么厉害,还能带起地动... 但曹子睿沉思了一下,也想不到其他解释,便没有否定。他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说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待的甬道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他们进来时走的路...被堵死了。 方阳也跟着看了一眼,这回是真的无路可退了,不过他也不打算退,他提议道:我们继续往前走走看,看看这甬道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并且沿路找找师兄他们。 委实讲,对于跟封烨和郝沉分开,方阳很担心,不是担心他自己,而是担心废柴师兄和郝大哥。 毕竟这两人一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四层,修为比铁打的还稳固,他都晋升筑基了,封烨的修为还是不见涨。 而曹子睿吧,虽然内伤一直没痊愈,但缓了这几日,行动已是无碍,战斗力怎么也比封烨和郝沉两个人强。 现在四人走散了,而且分散的情况极其不理想,最强的两个还待在一起,两个最弱的竟然被分开了。 方阳惆怅的叹了口气,在心里祈祷着废柴师兄和郝大哥不要有事。 曹子睿点了点头,同意了方阳的提议。 于是,两人结伴往前,向甬道更加黑暗的深处进发。 两人手里拿着郝沉给的那颗可以照明的珍珠,甬道里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只有两人的靴底踩上石块的声响。 方阳和曹子睿小心谨慎的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没什么异常。 这里安静的仿佛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活物了。 安静虽好,但过分的安静,却也显得有些压抑,再加上此地阴沉的黑暗,方阳忍不住想跟曹子睿说说话,缓解一下气氛。 曹...方阳刚说了一个字,曹子睿就飞快的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对着瞪大眼睛的方阳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方阳眨了眨眼,他一开始还不明白曹子睿为什么不让他说话,但他随即也意识到了。 他听到了声音,并不是他们发出来的声音,而是来自于前方,黑暗中的,像是什么人在咀嚼东西一样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放轻了脚步,垫着脚,悄悄的向那声源处摸去。 方阳将手上的珍珠往前方举了举,想要借着珍珠的光亮照亮前方的黑暗。 终于,随着他们的接近,他们隐约看到了那发出声源的人。 不,那并不是人。 那只是一个人形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正蹲坐在甬道边,手里拿着一条腿,啃的津津有味。 人类的腿。 骷髅架子撕咬着人腿上的皮肉,咬下一块后,放在嘴里胡乱嚼两下,就往肚子里咽。 可它压根没有肚子... 它已经是个骷髅架子了,食管,脾胃,通通都没有,那些被它吞下的肉块,从空荡荡的身体里直接掉到了地上去,肉块上的血迹沾到了骷髅的肋骨上,将白骨染成了红色。 方阳和曹子睿见着这个骷髅吃人腿的样子,胃里都不由泛起了股恶心感。 两人压抑着干呕的冲动,用眼神交流着该怎么办。 光凭一条腿,猜不出那人腿的主人是谁,但是他们两个猜出来了,因为那人腿上还带着点衣料,跟王武的十分相似。 这荒山老林里,除了他们一行四人,就只有那两个山匪,那这人腿,十有八九,就是王武的。 虽然觉得王武罪大恶极,五马分尸都不过分,但眼见着这骷髅在啃食人腿,方阳和曹子睿也无法视若无睹。 而且这白骨吃人,必为邪物,身为修士,自然是当除之而后快。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各自悄悄抽出剑,想要偷偷摸上去解决掉这骷髅架子。 甬道里一片黑暗,只有他们手上的珍珠有光亮,按理来说,他们两个是十分显眼的,但这骷髅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只抱着那条人腿,大快朵颐。 两人摸到了离骷髅三米远的位置,他们迂回包抄,打着手势正准备进攻的时候,那骷髅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骷髅的头部突然转移了一下,先看向方阳,随后又转向曹子睿,空无一物的眼窝里本不该有任何情绪,但两人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它的欣喜。 欣喜什么? 欣喜它遇到了更新鲜的血肉。 骷髅架子一把丢掉了手上的人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方阳和曹子睿扑了过来。 而另一边的郝沉,他被突然移动的石块移送到了一处全新的甬道,比他先前走的那条宽敞许多。 但宽敞归宽敞,黑暗还是同之前一样的黑暗。 他刚刚和封烨共用一颗珍珠,但那颗珍珠被封烨拿走了,也随着封烨被传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郝沉摸摸口袋,又掏出了一颗新的。 他早已不是那个出门在外,分文未带的鱼了。北海市一行,他补足了装备。 不光将自己断掉的折扇换了,还带了一兜值钱的宝贝,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他想要向封烨展示自己的魅力,而财力就是男人魅力的一大体现。 只可惜,没想到离开北海市后,在凌霄剑宗待了没两天,就来了陇丘这么个穷乡僻壤,自然也没地方展示他丰厚的家产了。 不过他的准备也不全然无用,这照明用的珍珠掏的不就很是时候嘛。 而且他不只有两颗,他多的是。 至于刚刚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跟封烨凑近一点,方便吃吃豆腐。 若非这突然启动的大阵,他或许现在还跟封烨手牵着手呢。 郝沉猜到了这地动是阵法启动引起的,他虽然不懂阵法,但听到了封烨喊的那个名字。 八鬼罗生阵。 听起来就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阵法,不过他也不怕就是了。 他也不怎么担心封烨,应龙能出什么事?最值得担心的是方阳和曹子睿那两个傻小子。 郝沉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破坏他的二人世界。 走了好一会儿,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值得注意的东西。 那是一个轿子,轿子这个东西讲究的很,人类的制度里里,地位高的人才有资格乘轿子,地位低的只能抬轿。 而在有资格乘轿子的人里,又要再分个三六九等。 这个等级一般由轿子的规格来体现,两人抬的轿子比较常见,四人抬的就要求乘坐者有官职在身了。 而八人抬轿,则更为郑重,只有在极其重要的时候才能用到,比如娶亲。 再往上,十二人抬轿,那已经是皇帝才能用的规格。 但郝沉数了一下眼前的轿子,那抬轿用的撑杆,足足有八对,十六人抬。 什么人比人间帝王的等级还高? 郝沉眼神一动,他隐约猜到了答案。 就在他猜到答案的同时,那平放在地的轿子突然被人抬了起来。 郝沉这才发现,那轿子地下有东西,这地方太黑,珍珠照明的范围又有限,他一时没有注意。 而且这些抬轿的东西也不是活物,那是十六个人形骷髅,没有呼吸,他自然也就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那十六个骷髅抬起轿子,径直来到了郝沉面前,然后半跪在地,为首的那骷髅上下齿张开,声带早已随着血肉一起消失,但他竟然还发出了声音:恭请上神。 郝沉眉毛一挑,面对邀请,他嫌弃的摆了摆扇子,这轿子要是封烨抬来的,他欢欢喜喜的就上去了,但是十六个不知奉谁命令的骷髅,他只有嫌恶。 他迈开脚步,就想绕开这轿子继续往前走。 然而那抬轿子的骷髅却也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执着的想要他坐上去。 郝沉被追的有些不耐,正想挥一挥扇子彻底解决掉这些烦人的鬼东西。 耳边却突然出来声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响已经让郝沉很惊讶,但远比不上对方说话的内容来的惊讶。 男人直接唤出了他的尊号:北冥之主。 郝沉皱了皱眉,飞快的扫视四周的黑暗,想要探清对方藏身何处。 男人似乎知道郝沉在找他,他故意在郝沉耳边发出了一阵低笑。 郝沉猛地扭头,眼前却除了黑沉沉的黑暗外,空无一物,他对着黑暗质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这声音又换了个方向传来,他自问自答: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郝沉眼睛一眯,虽然对方不说,但他也多少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只能是那跟应龙长得一模一样的冒牌货。 你派人盗了我北冥一滴水,也叫跟我无关?郝沉反问道。 阁下是鼎鼎大名的鲲鹏,身形如山岳般伟岸,怎么胸襟这般狭小?我不过是借了一滴水,竟然惹得你千里迢迢下界追捕。男人带着丝感叹的问了一句。 郝沉的介入,无论是对封烨,还是对他而言,都很意外。 郝沉摇着扇子:对于我喜欢的人,我自然是整个北冥的珍宝,都乐于拱手奉上的,但是对于你嘛... 郝沉学着男人刚刚的笑声,也发出了一声带着些散漫和戏谑的轻笑:一滴水,我都不想给。 对于郝沉一点面子不给的回答,男人倒是没有生气,他反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喜欢的人? 你喜欢他?男人敏锐的猜出了真相。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郝沉也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 他没有否认。 男人突然又笑了起来,这回的笑声里带着些意想不到的惊讶和等着看好戏似的期待,他仿佛施舍般的提醒了郝沉一句:可他是不会喜欢你的,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他说的信誓旦旦,郝沉不知男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底气,但他还是立刻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因为我了解他啊。男人理所当然的回道: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他。 此人跟封烨到底是什么关系? 郝沉在内心飞快思索,这东西假冒成应龙的样子的,当然不会是巧合,他一定是奔着封烨来的,但是到底跟封烨有什么联系...他却也猜不到。 他正想再试探着向男人询问几句,男人却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思,他给了郝沉一个选择:大阵虽然启动,但我也可以给你单独开一个出口。你可以自行离开,我不会再到北冥地界上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地面再次发出轻微的颤动,郝沉就见身后本来没路的地方,突然多了一条路。 而那条路尽头还透着些微光亮,像是出口。 只要他听话的离开,就可以从这件错综复杂,阴谋重重的事情上抽身,回去自己的北冥,继续安安静静的吃喝玩乐睡。 不用再在满是蚊虫又燥热的山林里行路,也不用总是被使唤着干杂活,听起来似乎很诱人。 但郝沉只笑了笑,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 这个选择,他早已做过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6) 他放不下封烨,放不下这条外硬内软的龙,放不下这条被他误触了逆鳞,明明该勃然大怒,却只是报复性的揉了一通他的羽毛的龙。 男人对此,回以一阵低笑。他似乎对郝沉的回答并不意外,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总是这样盲目,这样不顾一切。 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类,却头一回发现,高高在上的神,原来跟凡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就等着看吧。 他的口吻带着点遗憾,遗憾郝沉还是选择留在这儿,虽然他并不怕鲲鹏,但却也不想有人破坏自己规划好的计划。 同时,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期待着这位养尊处优的上神真正碰壁,撞上南墙的那一天。 在男人最后一句话落下的同时,那在郝沉背后出现的出口也关闭了。 那追着他想要他乘坐的抬轿的十六个骷髅,也突然直起了身子,为首的骷髅再次出声,跟上回的恭敬不同,这回是尖利的吼叫。 他冲郝沉叫嚷着:邪神!你是邪神! 他身后的其余骷髅也一起叫了起来,他们一起尖叫,高喊着四个字: 诛杀邪神! 第105章 在短暂的失重后,封烨重新踩上了坚实的地面, 他在落地后直接就地一个翻滚, 滚离了原地。 此举既为了卸去下落时的冲力, 也为了躲开可能会袭来的攻击。 封烨半蹲在地上, 屏息等了片刻。 倒是没有任何攻击,也没有任何声音,这里似乎没有人。封烨便重新站起了身, 他手里拿着郝沉那颗珍珠, 在自己四周照了照。 他还是在地宫里,他刚刚是往下掉, 他应该是来到了更深的地下。 眼前还是逼仄的甬道,封烨在观察片刻,确定没什么异常后,就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大阵已然启动, 他认出了其中一个阵法,但其余的, 他却也没来得及辨认。 八鬼罗生阵,是炼鬼之阵,西羌祭司手下的八大鬼将, 皆是此阵的产物。 顾名思义, 八鬼入阵后, 相互厮杀,活下来的,那就是最强的鬼, 也是极恶之鬼。 但是入阵者必须是恶鬼,一般的鬼还不行,必须得是有凶性,会害人的那种恶鬼才行。 那么在八鬼罗生阵外嵌套的其他阵法,一定是可以将进入其中的人同化成鬼的阵法。 如此环环相扣,无论进入大阵中的到底是什么人,即便是悲天悯人,从不沾杀孽的大善人,最后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为食人恶鬼。 但是这些阵法具体怎么运作,封烨也不太清楚,他听说过八鬼罗生阵,这回却是第一次入阵。 将他们一行人各自分开,应该是这阵法运转的第一步,也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 封烨准备走一步看一步,想要破阵,就必须找到阵眼,亦或者顺着这个阵法的运转行走,找到阵法本身预留的出口。当然,第二种方法的前提条件是阵法本身得有出口。 有些杀阵本就是为了诛杀入阵之人而设的,当然不会留什么出口。 至于以外力强行破阵,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这个外力比这大阵强大数倍才可以。 封烨其实可以做到,如果是他的本体的话。 但他现在只是附着于凡人身体上的神魂,到底不是他的本体,可以动用的力量跟全盛时,有所差距。 凌霄剑宗一战,他当时借着方阳的身体出手,除了不想暴露自己惹麻烦,也有自己现在的身体发挥的力量有限的原因。 相对而言,以呼神令为媒介可以使用的力量更多一点。 封烨前进时带着谨慎,但倒也没有特别担忧,阵法算是他除了剑法外最擅长的东西,用阵法来对付他,最后吃亏的一定不会是自己。 他走的速度也并不慢,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走到了甬道尽头。 前方没路了,封烨被一堵三米多高的石壁堵住了去路。 封烨拿着珍珠往墙壁上照了照,这墙壁不同于两侧的甬道,不像是岩壁,更像是...门? 封烨意识到了,这是个石门。但是要怎么打开,封烨拿着珍珠仔细研究了一下石门。 他突然发现,石门中部,有一个面具。凶恶又狰狞的鬼面。 他还以为是放在上面的装饰,手碰一下,才发觉这面具是可以拿下来的,封烨思考了一瞬,将面具拿了下来。 并且在拿下面具的同时,做好了躲避机关陷阱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他拿下面具后,无事发生。 这石门也没有移开的迹象,封烨又定睛看了看,面具后还有东西。 是一柄剑,剑身镶嵌在墙壁里,只有剑柄部分露在外面。 这剑插在石门中央,像是一把钥匙似得。 封烨想到这儿,便伸手握住了剑柄,剑身嵌的很紧,约莫是有了年头,几乎要跟石门融为一体了。 但封烨胳膊上的肌肉绷紧,他猛一用力,剑身直接被他抽了出来,至于那些嵌在剑身上的石块,也随着封烨的力道而崩碎。 碎石块落地的声音中,封烨挥剑横斩,他斩向空处,剑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铮铮的嗡鸣。 倒是把宝剑。封烨心想,听这声音就不会差。他又借着珍珠的光亮看了看剑锋,确实是寒光逼人。 这镶嵌于石门中不知多久的剑身,竟然没有被锈蚀,反而崭新如初,轻轻一砍,就可以削掉敌人的首级。 封烨观察完剑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另一只手,现在他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提着剑,这石门还是... 他刚刚这么想,一直没有动静的石门突然动了。 地面传来震动,这是阵法运转的声音,也是石门开起的声音。 封烨退了几步,等着石门完全开启后,他先往石门内部看了几眼,还是如之前一样的黑暗,压根看不到什么东西。 他又听了片刻,也没听到什么活物的动静。他便迈步走了进去。 封烨边走边观察,这石门之后,不同于之前逼仄的甬道,这里非常宽敞,是一个巨大的圆台,起码能容纳四五百人,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圆台边缘的墙壁,修筑的很高,五六米这样,一般人或野兽都跳不上去。 而在圆台两侧,更高的高处,还有观战用的席位。 封烨看到那观战台一愣,他突然原地转了一圈,他扫视四周,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为什么石门上会嵌着面具和兵器。 这是斗兽用的擂台...西羌贵族取乐所用,当然,斗的也不全是兽,有时候,也会斗一斗鬼,或者...活人。 而戴着狰狞的鬼面战斗,也一向是西羌的传统。鬼面既是护具,也是震慑对手的方式。 封烨握剑的手猛地攥紧了,他既然已经入场,这斗兽场自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他的对手是...... 封烨将手里的珍珠抛了抛,突然半蹲下身,控制着力道,将珍珠咕噜噜滚了出去。 珍珠在滚动中照亮着沿途所经之地,封烨的视线跟着珍珠一起移动。 珍珠经过的地方一直很空荡,封烨对力量的计算很精准,这珍珠应该差不多可以滚到这圆台的尽头。 然而,行至半途,这珍珠突兀的停下了。 它撞到了东西。 珍珠因为碰撞往回弹了弹,光亮又一次远离了那东西。 但又因为一阵凑巧吹起的冷风,珍珠再次被施加了反方向作用力。 两重力的叠加下,珍珠前后晃荡了两下,渐渐不动了。 但这个位置却也刚刚好,足够封烨看清,那在微光下明明灭灭的脸孔。 不是一张脸,是几十,几百... 全都是狰狞的鬼面。 而众鬼中,封烨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八大鬼将...... 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鬼将面具,就连这八鬼的身形也如记忆中一般高大。 封烨并不矮,他甚至比大部分人还高一点。而且他的身形即便在成年男子中也算健硕,虽然没有夸张隆起的大块肌肉,但脱掉衣服,肌肉的纹理也很清晰。 但即便这样,在这高大魁梧的鬼将面前,他也显得有些娇小。 他们像一座高山,无法逾越的高山,一度拦在每个被囚禁于西羌皇城里的外族人心里。 这些鬼将不怕痛,也不会流血,凡世的兵刃压根奈何他们不得,凡人面对他们,除了恐惧战栗,被当做鱼肉任意宰杀,从来没有反抗的可能。 封烨也曾经跟其他人一样,只能无力的仰望这些鬼将。 眼前这一幕,勾起了他的回忆,仿佛历史重演。 同样的斗兽场,同样的人和鬼。 但是... 封烨右手持剑,他左手拿着那恶鬼面具慢慢上举,他眼睛盯着正前方的群鬼,恶鬼眼中没有人类的感情,他们是只知杀戮的兵刃。 但此刻的封烨同样,人类的温度从他眼中慢慢抽离,他将鬼面完全覆在脸上时,他已经跟眼前的众鬼没什么两样了。 咚! 高处传来沉重的鼓声,重鼓声在圆台里回响,震痛台上众鬼的耳膜。 这是战鼓! 众鬼闻声而动,向封烨发起冲锋! 他们声势浩荡,仿若千军万马,奔跑的脚步声甚至短暂盖过了鼓声。 而封烨在这样的鬼军面前并没有任何躲避的想法,他同样向前冲锋,他虽然只有一人,但他冲的甚至比对面的千军万马来的还要快。 他像是扑火的飞蛾,又像是...神话中独战万鬼的天神! 甫一相撞,他就挥剑斩下了就近一鬼的头颅,手腕一转,剑锋连停顿也没有的,就刺穿了下一个恶鬼的胸膛。 他动起手来毫无迟疑,也毫无留情,即便对方的人数比他多上百倍,他却也丝毫不露下风。 他悍勇无比,鬼军冲刺的阵型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咚!咚!咚! 战鼓声开始变调,鼓点由一开始的沉重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荡,斗兽场上的争斗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人影和鬼影在珍珠发出的微光下交织,不分彼此。 鬼影憧憧,不断有影子倒下,有肢体被斩断。 但是这反而让台上的众鬼更加疯狂。 这是恶鬼的狂欢,鲜血和杀戮让他们愈加兴奋。 慢慢的,此时此地,再没有活人了。 亦或者,从来都不曾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你们就像突然南下的冷空气一样冷淡,徒留我在冷淡的评论区里搂着仅剩的几个小火苗取暖=。=(偷偷发句牢骚) 第106章 我们...走了有多久了?方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冲身旁的曹子睿问了一句。 唔...曹子睿思考了一下, 思考不出个所以然。 那吃人腿的骷髅倒是不难对付, 他们两人合力, 稍微费了点功夫, 便将那骷髅架子打散了。 收拾了这害人的邪物,两人便继续往前走。沿途又碰见一个吃人手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手, 两人也没仔细看, 那手被啃的血肉模糊,看着就让人恶心。 两人一回生二回熟, 这回解决的速度更快。 再然后,就是漫长又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西羌皇城到底有多大,这甬道到底有多长,也不知道他们走了有多久, 这一路上,没有找到任何出口。 这也就罢了, 两人慢慢的发觉,此地似乎有禁锢灵气的禁制,他们体内的灵气已经无法动用分毫了。 紧随而来的, 就是在筑基辟谷之后, 本不该再次感受到的饥饿感。 方阳虽然捂着肚子, 但还是不可遏制的从腹中传出来一阵咕噜声。 他脸上露出了些微羞赧,废柴师兄他们还生死不知,自己竟然就不争气的饿了, 明明中午才吃过兔腿。 这声响在漆黑又安静的甬道中格外清晰,曹子睿自然是听到了,没等他说话,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肚子的咕噜声。 方阳条件反射的将自己的肚子又捂紧了一点,但他随即发现,这回肚子叫的似乎不是他。 这里只有两个人,不是他的话,那就是...方阳看向曹子睿。 曹子睿低着头,但方阳还是看到了曹子睿脸上那已然蔓延到耳朵上的红色。 方阳的羞赧一下消失了,原来曹子睿也饿了,只是跟自己一样,一直没好意思说。 方阳见曹子睿这副恨不得将头低到地底下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了声低笑。 笑声在狭长的甬道里回响,曹子睿有些气急的抬头,他从小都是世家公子,金银不缺,瓜果点心更是家中常备,几乎不会有饿的时候,更何谈让肚子发出叫声这样失礼的事。 但这到底并非他所能控制的,肚子叫不叫可不由理智决定,那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他发觉自己肚子叫了声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方阳竟然还嘲笑起来了。 曹子睿有点恼羞成怒,真正抬起头才发现,方阳那并不是嘲笑,笑容中并没有任何讥讽,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曹子睿现在害羞的样子很好玩。 曹子睿的一股气全泄了,他无奈的看着笑个不停的方阳,最后,被感染似的也笑了一声。 笑完了,该继续上路了。 只是上路归上路,肚子还是饿。 方阳又开始感叹:走之前要是多带点吃的就好了。 然而没有要是,任谁也想不到,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竟然是肚子饿。 方阳虽然家境不如曹子睿那样优渥,但居住的村庄也算富足,吃不了什么山珍海味,米粮总归是不愁的。 往常甭管在外面玩的有多野,肚子一饿,立马就回家吃饭,他从未有那么饥饿的感觉。 就两人刚刚玩笑的功夫,他感觉自己的饥饿感在加重,之前还算可以忍受,但眼下,胃部已经有了点火烧火燎的痛感,过多的酸液在伤害肠道。 曹子睿跟方阳的感觉差不多,这种饿的速度其实很不对劲,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待多久了,但怎么也不应该饿的这样快。 但即便察觉了不对劲,他却也没有解决办法。 他想了想,在自己储物袋里摸索了一下,他平时没有带食物的习惯,因为辟谷后压根不用进食,自然也不需要浪费空间装食物。 但是可以吃的未必只有食物,丹药同样可以。 曹子睿拿了一瓶子培元固本的丹药出来,这是他治内伤的伤药,没伤的人吃了也可以补补,他倒了一颗给方阳,又倒了一颗给自己:补气的,吃着垫垫吧。 虽然曹子睿没有说丹药的价值,但方阳有过上回浮岛秘境的教训,知道曹子睿随手掏出来的丹药可能很贵。 但他捏着丹药,还是一口吞了。 因为他太饿了,被酸液灼烧的胃部急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缓解这股饥饿感。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7) 丹药再如何贵,事后慢慢想办法还就是了。方阳连嚼都没嚼,这圆滚滚的丹药就被他咽下了肚。 清凉的药性在胃部弥漫,那股折磨人的痛感一下减轻了不少。 然而未等他舒口气,反扑似得,就是愈加汹涌的饥饿感。 还不够... 一粒丹药还不够... 方阳捂着胃部,紧抿着唇。他看了曹子睿一眼,看到了跟自己如出一辙的痛苦神情。 曹子睿又掏出瓷瓶,一人倒了一颗。 然而这回服食丹药后,那股舒缓感已不如上回那样明显,他们需要更多的食物...... 片刻后,整瓶丹药都被两人吃光了。 这吃下丹药后片刻的清凉感让人上瘾,与被饥饿折磨的疼痛做出鲜明的对比。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既然知道怎么缓解自己的痛苦,便忍不住的去继续做。 曹子睿又拿出了两瓶丹药,两人也顾不得药性是否相冲了,一人拿起一瓶就往嘴里灌去。 然而即便一口气吞下了整瓶丹药,那股如影随形的饥饿感还是立刻袭来。 两人越吃越多,脚下已然扔了四五个瓷瓶。 终于,丹药已经无法再为他们的痛苦缓解一分一毫。 丹药不过弹丸大小,吃了几瓶,也不过是塞牙缝的量。 方阳以前听说过,有些闹饥荒的地方,人们没东西可吃,就只好吃些草根树皮。 他以前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他再饿都吃不下不去。 然而真正饿到一定程度才发现,不要说是草根树皮,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哪怕是滴着血的生肉,他都想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方阳为自己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吓的一愣,他竟然联想到了刚刚那啃食人腿和手臂的两个骷髅。 之前他看着这一幕只觉诡异恶心,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对着那新鲜的血肉,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方阳猛地甩了甩头,不行不行,理智在警告他,以人肉为食,跟此地的鬼怪还有什么区别?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也不去注意自己胃部的灼烧感,只专心找离开的路。 然而那食人的画面,总是在方阳警惕松懈的时候,在脑海中闪现。 他越想越馋,口水分泌的越来越多,那骷髅虽然撕咬人肉,却并没有肠胃消化,那些碎肉都掉在了地上。 要是回去找的话...有点太远了,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具体有多久方阳不知道,但方阳感觉自己这样饿,已然撑不过原路返回的时间。 但...虽然不能回头找,他身边,其实就有一个很新鲜的。 静谧的甬道里听觉变得异常清晰,方阳听到了曹子睿的呼吸声,听到了脉搏跳动的声音,他似乎看到了那少年身体里贲张的血管,和血管里流淌的鲜血。 这样鲜美,这样诱人... 鬼使神差的,方阳偷偷看了曹子睿一眼。 这一转头,正对上曹子睿同样看过来的眼睛。 两双眼睛里的贪婪和饥渴如出一辙,两人俱是一愣。 这瞬间,理智重新回到了两人身上。 他们飞快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对方。 方阳直接伸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曹子睿也不自在的咳了声,他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后怕。 这股后怕让两人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用尽一切理智来控制着这股难捱的饥饿感。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吞食同类,即便是为了生存,那也是无法被世俗伦常所认同的行径。 两人一言不发的继续走着,他们的神经绷的死紧,生怕再被那可怕的想法侵蚀自我。 然而过刚则易折,这样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让他们饥饿混杂着疲累,几乎只靠心里一口气在苦苦支撑。 前方突然又传来声响。 是如同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两个骷髅的一样的骷髅架子,这个骷髅拿着一条胳膊一条腿,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注意到了方阳和曹子睿两人的到来。 两人盯着骷髅空洞的眼窝,握紧剑柄,准备迎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回的骷髅并没有攻击他们。 骷髅歪着头打量了他们片刻,竟然将那人手和人腿举在手里,往前递了递,似乎是要招待他们。 招待他们...? 开什么玩笑!他们怎么会吃人肉! 绷紧的神经在第一时间反弹,然而,那鲜美的血肉味却在鼻尖辗转、徘徊... 想着吃活人是不对,但是如果是已经死了的呢...? 既然死了,那应该也不算是人了吧? 理智出现了细小的破口,然后,一溃千里。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骷髅跟前,一人接过了一截残肢,鲜血从肢体断出滴落,血腥味在扩散。 鲜美且诱人,正是这不断作痛的胃所需要的...化解痛苦的良药。 就在方阳想要低头咬上去的时候,他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远比那股饥饿感剧烈的多的刺痛,像是火焰在胸口灼烧。 他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正想干些什么。 他后背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意识到了这是个陷阱。 十分狡猾的陷阱。 一般看来,吃活人和吃死人的肉一样不可接受。 但是相对而言,还是前者更严重一点。 在面对两件很严重的事情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较轻的那一种,而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这两件事同样都很严重的本质。 他们的神经已然因为诞生了食人的想法而绷到极致,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这样的状态必然不能持久,急需一个放松的机会。 这个机会,就这么来了。 毕竟与吃活人相比,吃死人的肉看起来好接受多了。 这点认知让他们产生了松懈,进而理智的防线被完全击溃。 然而在方阳在重新清醒后,清楚的认识到,吃活人也好,吃死人也好,都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一但过线,那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猛地丢下手上那截残肢,然后又夺过曹子睿手上那个,直接向着面前的骷髅架子砸去。 砸的骷髅架子猝不及防,跌在了地上。 走!方阳拉着曹子睿,调头就跑。 他不知道他能往哪里逃,但他知道绝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这一刻是清醒的,但他不知道这股清醒还能维持多久。 再这么下去,他会变成食人的恶鬼,即便样貌与常人无异,却再也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甬道漆黑又漫长,那照明的珍珠在刚刚跟骷髅架子的照面时,被神智全无的他给丢在了地上。 眼下他拉着曹子睿摸黑奔跑,不知前路。 然而黑暗中,他又一次看到了些微光亮。 非常微弱,却不可忽视。 来自于他的胸口,刚刚发出刺痛的地方。 那是...方阳掏出了胸口挂着的竹片,这是他捡到的那个,可以跟神秘大哥哥...不,是应龙,可以跟应龙说话的竹片。 虽然对应龙的感情复杂,不知道这个神到底是正是邪,但方阳也一直没把这竹片丢掉,如果应龙能再次开口,他想向他问清楚百年前的真相。 但是在凌霄剑宗一战之后,应龙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方阳还以为对方彻底不理自己了,毕竟自己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凡人,应龙之前用竹片跟自己说话,说不定也只是为了利用自己凌霄剑宗弟子的身份做某些事。 不怪方阳这么想,实在是应龙的名声一直是以凶恶闻名的,实在不像是会无偿做好事的人。 但这一刻,这竹片在他即将堕入鬼道的时候,发出警示。足以说明,无论应龙将竹片给他的动机为何,这竹片一定是可以保护他的。 方阳的眼眶突然有些湿,他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眼睛。在这样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得知一直有一个人在保护你,哪怕并不在身边,也足以叫人热泪盈眶了。 他张开手心,发光的是竹片上刻着的阵法,方阳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阵法,但他感觉到了手心的竹片在向着某个方向使力,似乎是在为他指路。 方阳不管不顾的跟着竹片指引的方向跑,眼前再次出现光亮,跟竹片上微弱的光亮不同,是炙列到刺痛眼球的白光。 黑暗中无法视物,过于炙列的光中同样无法视物。方阳拉紧曹子睿的手,闭上眼睛,毫不犹豫的跑进白光中,两人的身形被白光吞没。 他好像迈过了什么东西,在他跑进白光中的一刻,身后传来石门闭合的沉闷声响。 方阳没有再跑,他停了下来。 他重新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六边形的平台,平台每侧都点着明亮的烛火,足以照明。 而除了烛火,六个边角,每侧都有一道门,三米高的石门,石门上方还有巨大的牌匾。 方阳回头看向自己刚刚跑来的方向,他身后的石门紧紧闭合着,似乎只在他刚刚跑进来的一瞬间开启过。 而牌匾上写着两个字人道。 这是六道轮回之一,方阳心想。六道...正对应着这里的六扇石门。 他又往左手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最近的那道石门上写着天道两个字。 他刚准备往下一道石门看去,却突然发现,写着天道的石门正在打开,一个人影从中跑了出来。 是不久前跟他们走散的郝沉。 郝沉看起来有点狼狈,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色还有点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奔跑所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在跑入石门后停了下来,在背后石门关闭的同时,注意到了隔壁正望着自己发呆的方阳。 郝沉唰一声展开了扇子,试图遮掩自己的狼狈,他摆出一副风度翩翩,无事发生的样子,冲方阳露出了一个如往常一样的微笑。 但是他刚刚跑入石门前脸上的羞恼方阳可看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郝沉在天道里经历了什么,方阳明智的没有戳穿郝沉。 这是...怎么回事?曹子睿终于醒过神来了。 他茫然的望了四周一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似乎在遇到最后那个骷髅后就断片了,之后就是一片空白,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地点。 他又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腹部,那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也消失了,体内反而还有种因为一口气吃了太多丹药没有消化的灵力膨胀感。 方阳将自己的推测跟曹子睿说了一遍,他们遇到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诱使他们堕入鬼道所设的陷阱。 在这条名为人道的甬道里,他们其实并没有待太长时间,顶多一两个时辰,但在他们的感知中,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而且那股饥饿感也并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幻象。 所以在他们离开那里后,饥饿感全都消失了。那股对于新鲜血肉的渴望,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子睿听到自己差点吃下那不知道是谁的残肢时,止不住的干呕。 当一切恢复正常后,他对于这残肢的反应也恢复了正常。 而郝沉听着方阳讲述的经历也是若有所思,方阳他们遇到的一切是为了诱使他们堕入鬼道。而自己遇到的事吧,那十六个尖叫的骷髅倒是不难对付,杂兵而已,难缠的是后面发生的事...咳,郝沉回忆了一下,脸上又有点发热。 随之就是恼羞成怒,那冒牌货根本是在耍自己,知道自己是天界正神,蛊惑不了,所以压根没想用对方阳他们一样的办法对付他,反而在他眼前造些令人心乱神迷的幻象。 他堂堂北冥之主,镇守一方的大神,能被这些幻象迷惑吗? 他当然...差点就没把持住。 郝沉将扇子扇的快了些,扇去自己体内那股未散的余热。 三人都缓了片刻后,终于有功夫聚在一起分析。 这是什么地方?师兄在哪里?我们怎么办?方阳将所有问题总结提炼了出来。 然而曹子睿和郝沉都是沉默不语,他们一个都答不上来。 这六道是怎么分的?方阳想了想,试着从各种线索上缕清真相:我们进入的是人道,如果说是因为我们是人的话,但为什么郝大哥进的是天道呢? 他想不明白这六道的划分依据,凝眉思索。 而郝沉则心虚的扇了两下扇子,其实方阳猜的没错,这六道应该就是根据每人的身份分的。 但是封烨也是神,他为什么没有跟自己一起走天道? 郝沉想到这儿,在剩下的四道石门上环顾了一圈,没等他想清楚封烨大概在哪道门里,突兀的,又传来了石门打开的声音。 三人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回打开的是... 三恶道之一的,饿鬼道。 一个像人的影子从饿鬼道中走了出来。 仅仅是像,因为这个影子...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有两个头颅,躯干部分也比正常人要宽,但是却也只有一双手脚,这种诡异的比例,简直像是...两个被砍掉一边手脚的人拼凑起来的。 等石门完全关闭后,那影子也走到了烛火下,三人终于得以看清那东西的真正模样。 刚刚的比喻并不只是比喻,他们真的是两个人...两个被砍断一边手脚拼凑在一起的人... 王武和赵毅,那两个山匪。 方阳和曹子睿同时想到了他们沿路见过的那一对断手和断腿,果然是这两个山匪的。 他们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但他们脸上竟然没有多少痛苦,反而在见到方阳几人时,露出狂喜的神色。 狂喜中,还有贪婪。 饿鬼道,这个饿,并不是指饥饿,而是指对于一切欲望的贪婪。 他们两人不久前是活人,但即便是活人,所行之事,却也与饿鬼无异。 如今变成这副鬼样子,倒也是...恶有恶报。 三人没有出声,倒是那两颗安放在一具身体上的头颅,赵毅,率先冲着这几个老熟人打起了招呼:想不到我们的对手是你们,正好,连我们之前的仇一起报! 他虽然是打招呼,说话却透着股咬牙切齿。 而且他看起来跟至今不明所以的三人不同,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郝沉试探着套话道:对手? 哈哈,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王武也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除了嘲笑,还有股怜悯:这是八鬼罗生阵,炼鬼之阵! 炼鬼之阵?方阳重复了一遍,跟曹子睿对望一眼,还是不明所以。 入阵者皆为恶鬼,这地方...王武用他头颅那一侧的脚跺了下地面:是恶鬼们厮杀的决战之地。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8) 最后的胜利者才可以出阵,重获自由,其余人,只能被胜利者吃掉。说到这儿,王武忍不住舔了舔唇,眼睛盯着方阳几人,透着股饥渴难耐。 等等,入阵者皆为恶鬼?王武的解释非但没让方阳几人搞明白,反而越来越糊涂。 他们明明还是人,怎么就是恶鬼了? 白痴!赵毅发出了一声嗤笑。 王武则摇摇头,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好心的,指了指方阳他们的身后,示意他们往后看。 三人一起转头,就见,那写着人道和天道的牌匾上字变了。 三人又往其他牌匾看去,所有牌匾,那写着六道名字的牌匾,现在全都变成了统一的两个字。 鬼道。 天鬼,人鬼,饿鬼,你们从这六道转生阵出来,就已经是鬼了!王武大笑着,他面色狰狞的揭露了真相: 六道,皆为鬼道!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拾柴火焰高,小火苗变成了大呲花,温暖又可爱=。=给你们比个小心心~ 至于本章里郝沉经历了什么,限制级,不可描述,请自力更生。 第107章 六道...皆为鬼道? 王武这番话说的三人心里一震,未等他们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武和赵毅这两人拼凑成的饿鬼已经冲了过来。 他们这样奇怪的身形, 跑起来竟然还很灵活。而且身宽是常人的两倍, 两人又长得高壮, 他们现在的体型不亚于一头成年的黑熊。 但若真是黑熊倒也还好,起码那还算是正常生物,哪像现在面对这么个怪物一样, 不光体型上有压迫感, 心灵上同样有。 这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多看一眼都感觉瘆得慌。 虽然对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些迷茫, 什么六道转生阵,还是什么八鬼罗生阵的,到底有几个阵法,也搞不清楚。 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 先把这鬼东西解决了再说。 方阳和曹子睿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默契的上前一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去迎战饿鬼。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郝沉也十分默契, 他展开折扇, 放在身前悠闲的扇了扇, 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战场。 这地方用不了灵力,方阳也好, 曹子睿也好,都是在用剑术迎战那高大的饿鬼。 他们用不了灵力,郝沉同样用不了。他又不会剑术,参战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在旁边安心看戏。 其实,这种禁锢灵力的禁制,所能禁锢的灵力也是有限的,方阳他们不过筑基期,自然冲不破。但是郝沉...他的灵力广阔的堪比无尽的北冥之海,这小小禁制,根本困不住他。 但是吧...这个禁制跟此地的阵法是连在一起的,他若是想打破禁制,同时还要打破阵法。 跟封烨不一样,他现在的身体就是自己原本的身体,虽然施了点伪装,但力量是完整的,鲲鹏的力量足以强行打破阵法。 但是打破阵法的后果,他无法预料,鬼知道这遗迹会不会直接塌掉,他们现在在地下起码五十米的深度,这遗迹万一塌了... 他倒是皮糙肉厚,大不了变回原型,那些现在看来巨大的石块,对他的原型而言,也不过一粒小石子,砸到身上也不过挠痒痒。 但是砸到封烨就不好了嘛,这条龙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但无论封烨到底在哪里,他肯定不会有事,而且他说不定过会就出来了,这条龙一向是很靠谱的。 所以郝沉心安理得的看着方阳曹子睿两人和饿鬼苦战,自己在旁边摇扇子助威,顺便等着龙来救人,以及救鱼。 他丝毫不知羞耻的把自己摆在了需要被营救的位置。 毕竟在不能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他能发挥的战斗力实在是很有限。虽然他也不是完全不能上去打,但是... 郝沉抬头看了一眼那长着两个头颅的饿鬼,两具被砍断一边手脚的躯体融合在一起,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 郝沉只看了一眼,然后就立刻抬起扇子挡在眼前。 真是...太丑了... 丑到他一点都不想靠近,更不想去近身搏斗。 打架这种累活还是交给龙吧。郝沉打定了注意,当即退的更远了一点,生怕那饿鬼凑到自己这边来。 而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也十分贴心的,特意将战圈带的远离郝沉。 毕竟在他们两人的认知里,郝沉就是个战五渣,修为低也就算了,他还是天工阁的弟子。 一个以炼器为主的门派,还能指望有多强的战斗力吗? 反正肯定不能跟他们善战的剑修比的,所以他们两人本来也没想让郝沉参战。 乖乖呆在旁边不添乱就很好了。 郝沉也确实很乖巧,越退越远,如果不是六道门关死了,他说不定已经退的连影子都不见了。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是筑基的实力,即便灵力不能用,但体格也比一般人强很多。 但是这原本不过是两个凡人的山匪,在变成这副鬼样子后,竟然实力大涨。 他们的肉体力量提升了数倍,力量大到方阳和曹子睿都有些扛不住。 两人避其锋芒,不跟饿鬼正面硬拼。然而饿鬼的防御力同样惊人,手臂上密布着粗大的黑色经络,将肌肉撑的涨起,剑锋砍在其上,竟然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方阳他们攻不破饿鬼的防御,同样的,王武他们也攻不破对方的。 他们到底只是山匪,没有正经练过武,以前也就是仗着自己块头大,会个几招才干起了山匪。 但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拿到正经修炼的仙门弟子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他们挥舞着尖利的指甲,却压根抓不到对方,攻击全被剑锋架住了。 也就是他们现在肉体的力量在化身为饿鬼后,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不然早被方阳他们拿下了。 王武两人有些着急,按照那个蛇神所说,外部的六道转生阵是将进入其中的人全都转化为恶鬼的阵法,而脚下的八鬼罗生阵,才是真正的炼鬼之阵。 入阵者一共有八个,并且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其余人都只能被吞噬成为极恶之鬼诞生的养料。 王武和赵毅其实本来根本没想合作,他们在跌入阵法后就开始厮打,赵毅对于王武刚刚准备扔下自己留在这儿等死的行径恨的咬牙切齿,被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解开绳索后就开始揍王武。 王武自然也不甘心被打,拼了命的还击。 结果两人没打多久,就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骷髅架子。而且这些骷颅架子全都站着,空洞的眼窝里充满饥渴。 两个往日逞凶作恶的山匪当场吓的裤子都要尿出来了,他们当即停了手,转身就想跑。 然而他们很快被骷髅架子追上,这些骷髅撕扯着他们的肢体,硬生生咬断了两人的一边手脚。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大卸八块的时候,黑色的巨蛇再一次鬼魅一样的出现了。 巨蛇出现后,抓着他们撕扯的骷髅也全都停了手。 他们摔在了地上,断肢处喷出的鲜血铺了满地。 猩红的蛇眸带着戏谑的俯视着流血不止的他们,好听的男声说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内容。 想要活下去吗? 吃了其他人,你就能活着,并且离开这里,重获自由。 吃了...其他人? 当时的王武和赵毅对视了一眼,他们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猛地扑向对方,开始啃食。 吃活人而已,对他们这种杀惯了人的匪徒而言,算不得什么。 只要吃掉其他人就能活着出去,这还要选择吗? 即便只剩一只手,一只脚,两人也拼命的扭打,啃咬对方断肢处的血肉。 血肉横飞中,他们竟然开始融合,被撕裂的血肉重新粘合,长在了一起。 两人仍然不停手,即便身体长在了一起,他们也要用各自那侧的手脚攻击对方。 终于,精疲力尽后,双方终于意识到,他们暂时分不出胜负。 而且蛇神还说一共有八个入阵者,除掉他们两个,还有六个。 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合力解决掉其他六个,最后他们再一决胜负。 他们在走出饿鬼道后,却只见到了方阳三人。 这其实是件好事,因为他们会联手,保不齐其他六人也会联手。他们最好在其他鬼怪入阵前先解决掉一部分对手。 他们已经发现了,吞噬其他人,他们的力量会得到增长,他们在走出饿鬼道的路上,那些本来打不过的骷髅全被融合后的他们抓住吃了。 把这三人吃了,他们的力量会进一步增长,为最后的胜利增加筹码。 两人算盘打的好,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两个臭小子那么难缠,打了那么久他们竟然连片衣角都没抓到。 两人又想挑个软柿子捏一捏,就将目光投向看起来最软的郝沉,可郝沉站的太远,他们一但有跑过去的想法,方阳和曹子睿就会用剑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个鬼怪就会入阵,万一是对方那边的人... 王武和赵毅正焦急的想着,最不期待发生的事就突兀的发生了。 石门移动的声响再次响起,而且就在他们背后的那道石门。 两人转过头看去,石门上方的牌匾已经全数变成了鬼道两个字,他们也不知道这道门原本是什么道。 方阳和曹子睿同样发觉了石门在打开,两人谨慎的退后两步,远离石门的范围。 郝沉也合起了扇子,猜测着这回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石门后的东西还没出来,众人就听到了一声含在喉咙里的低吼,不像是人类的,倒像是...兽类? 兽类? 这两个字在众人心中闪过,他们一下猜到了这是什么道。 同为三恶道之一的畜生道。 而从畜生道走出来的兽鬼,在场众人也全都认识,是王武养的那条狼狗。 这狗之前就很大,足有半人高,但眼下,它走出石门时,其余人只能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它的正脸。 它的体型膨胀了数倍,从三米高的石门走出来,都需要伏低身体。 它从石门钻出来后,王武眼睛一亮,这狼狗是他最得力的帮手,而且这狼狗现在又变得那么壮硕,有了它的助阵,不要说眼前这三人,就算其余人一起上,他都不惧。 而与王武的欣喜相反,赵毅则皱起了眉,他和王武本来是不分胜负,才得以合作,但王武突然多了这么个强大的帮手,一定会直接吃了他。 所以在王武想要走到狼狗面前时,赵毅那边控制的一侧手脚并没有配合。 没了赵毅配合,王武一个人想动也动不了,他猜到了赵毅的心思,但是猜到他也不在乎。 等会他第一个就把赵毅吃了! 王武目露凶光,他扭过头,正想招呼狼狗,让它走过来帮着自己吃了赵毅。 然而扭过头才发现,他一手喂大的狼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面前,正低着头看着他。 而且兽瞳里,再无平日见到他这个主人时的亲昵,只有对着猎物的凶狠。 王武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狼狗咬掉了脑袋。 人类坚硬的头骨在巨大的犬牙下不堪一击,狼狗发出了几声嘎嘣的咀嚼声后,将头骨碎片混着脑浆一起咽下了肚。 这狼狗连王武这个主人都吃了,自然也不会放过其他人。 赵毅想到这儿,就想转身逃跑,对付方阳几人他还有点自信,但在跟狼狗这样的体型差距下,他毫无胜算。 然而他将将迈出一步,就被狼狗咬住了上身。 狗爪按住赵毅的下半身,然后犬牙咬紧上部,猛地用力,上下半身被利齿撕裂。 狼狗先将赵毅的上本身吞咽下去,再转头叼起剩下的半截躯体开始啃咬。 方阳和曹子睿已经退到了郝沉面前,赵毅他们对抗这巨大的狼狗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同样不会有。 在不能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只能依靠自身的体魄战斗,而他们体魄的差距,和狼狗太大太大了... 这狼狗巨大到一爪子就可以踩死他们,拿什么跟它打? 见着狼狗食人这样的血腥画面,两人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恐惧,他们下意识的后退,退到了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郝沉站的地方。 那狼狗吃的鼻子嘴巴上都是鲜血,黑色的毛发被血迹染的更深了一点,它将那剩下的躯体完全吃掉后,身形又起了变化。 它的利爪在拉长,体型在增长。 并且...它的左右颈侧,有两团巨大的肉瘤长了出来。 肉瘤上没有长毛发,但是竟然长出了五官。 是王武和赵毅的脸... 狼狗在原地低吼,融合了饿鬼的力量后暴涨的身体带来些微痛感,它用吼声来发泄。 终于,生长停止了,兽鬼完全融合了饿鬼,距离极恶之鬼又近了一步。 低着的兽头重新抬起,它左右两侧的两张人脸也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和正中间的兽头一起,盯上了站在远处的三人。 跟这三双饱含饥渴和杀意的眼睛一对视,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不由全身颤栗了一下。 他们咽了口唾沫,眼前这长着三个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 但无论是什么怪物,都是他们战胜不了的。他们还想再退,然而已经...退无可退了... 郝沉用手扶住了方阳和曹子睿的肩膀,这两人再退就要撞到身后的石门上去了。 他站在两个少年身后,看着那三头犬,眯了眯眼。 本来想着安安心心的看戏,不弄脏自己的手,等着龙来救人。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眼前的兽鬼强大到这两个傻小子应付不了,而龙还是没有来。 似乎除了鱼来出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郝沉叹了口气,认命的准备干起打架的苦差事。 三头犬正向着三人慢慢走来,它并不急着进攻,吃掉了王武和赵毅两人后,它的智慧同样得到了提升,它还得到了人类的情感。 恶人的情感。 单纯的捕猎进食已经无法满足它的饥渴,它要将这几个人的四肢一个个咬下来,将他们的恐惧放到最大后,再一口咬掉他们的头颅。 兽嘴咧起,扬起残忍又血腥的笑容。 它走到了三人面前差不多有十米远的地方,郝沉举起了拿着扇子的手,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却突然又起了变故。 石门移动的声响,又一次的响起了。 三头犬前进的步伐猛地停住了,它带着丝打量的盯着三人身后的石门。 三人一起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方阳看着那牌匾在心里回忆,这道石门好像是... 石门打开后,三人先是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99) 那狼狗是将王武和赵毅活生生咬成两截的,尸体断口处喷了不少血,血腥味一直很浓郁。 但即便如此,也远远比不上此刻石门里传出来的腥味,浓郁了几乎近百倍。 这条道里该是死了多少人,才能流这样多的血? 又是什么东西杀了这样多的人,成为了最后出来的鬼? 与这道门里的东西相比,三头犬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方阳和曹子睿不由朝三头犬那边退了一步,郝沉没有退,他站在石门最近的地方,警惕的盯着石门里的东西。 脚步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平台上异常清晰,这脚步声在接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上。 方阳和曹子睿提心吊胆的看着石门,终于,一只脚从中迈了出来。 踩在地面上再抬起时,地面上留下了氤氲的血迹足印。 浑身黑色的男人从石门中走了出来,他步步血印,烛火照亮他的脸孔,是狰狞的鬼面。 右手提着的长剑上,还有将坠不坠的血珠。 他目光冰冷,在进入石门后的第一时间,甚至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直觉般的,直接看向了此地最为凶恶的三头犬。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三头犬迎着他的目光,竟然都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方阳见着这一幕,他突然想起来了,这道石门原本写的是... 修罗道。 这个从修罗道走出来的男人是... 修罗鬼! 男人在跟三头犬对峙,他没有再前进,也没有急着进攻,但他的视线也没有从三头犬身上移开。 三头犬退了一步后也没有再退,它意识到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亡。 这八鬼罗生阵里只能有一个胜利者。所以它也竖起脊背上的毛发,呲起獠牙,死死盯着对方。 双方之间,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恶鬼争斗中,看起来无害的方阳三人直接被无视了。 解决掉强大的对手再来解决这三个小羊羔也不迟。 正好,郝沉借着这个机会,跟方阳他们一起,退到了一旁,他偷偷观察着男人的衣物,这衣物好像被水打湿了一般的,整个黏在身上。 但他随即发现,那不是水,而是血。 血迹浸透了衣物,模糊了衣物上原本的花纹。但仔细去看,却也还能辨认些许。 是他送给封烨的那件。 郝沉的目光惊疑不定,他看向男人的脸,却只看到狰狞又凶恶的鬼面。 而鬼面后的眼睛,也那样陌生,冰冷的不含任何人类的感情,仿若只会择人而噬的鬼怪。 这是...封烨吗? 郝沉一时有些分不清,他平常见到的封烨,和眼前这个,到底哪个才是封烨真正的样子。 亦或者都是。 属于战神应龙的传闻,或许不全是假的,他确实也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只是这一面被他藏的很深,即便偶尔露出,也很快收了回去。 在修罗道里,无止境的杀戮终于将他这一面完全诱发了出来,那些属于人性的情感,也全部被他摒弃了。 他化身修罗,走进了这八鬼罗生阵,并且,战意高昂的,向着此地最强的兽鬼发起挑战。 吼!三头犬仰天嘶吼一声,它接下了挑战,迈起四爪,它开始奔跑,然后在来到封烨近前三米处时,凌空跃起,泛着寒光的爪尖向着封烨刺来。 兽嘴同时张开,它两侧的人脸同样,三张脸都张大牙齿,动用一切武器撕咬眼前的敌人。 封烨站在原地,三头犬在空中向他扑来,巨大的身形带起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 在体型的对比下,他渺小不堪,似乎必败无疑。 但是...就在三头犬的利齿即将撕咬到他的时候,封烨突然一个侧身,他抓住兽头和旁边的人头的间隙,左手用力,拽住兽嘴嘴边的毛发,一个借力,翻身跳上了三头犬的背部。 三头犬回头就想咬他,但是封烨已经从它脑袋上站了起来,并且挥剑斩下。 剑光一闪而逝,三头犬的身体突然僵在原地不动了。 片刻后,三个并列的头颅,才从身体上滚下,砸落在地。 脖颈上喷涌而出大量的鲜血,封烨虽然已经有意躲避,但还是沾上了些许。 鲜血覆盖了他身上已经变得暗沉的血迹,更加刺鼻,更加可怖。 他仅用了一招,就杀死了这融合了饿鬼之力后的兽鬼。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大阵并没有结束,他的对手也还没有完全被杀死。 杀死了三头犬后的封烨突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三人。 他的眸色还是如之前一般冰冷,三头犬滚烫的鲜血没有将他眼中的冰冷融化一丝一毫。 他向着三人走来,脚下的血印又一次加深。 方阳和曹子睿被郝沉挡在了身后,他眉目紧锁,他不知道封烨现在到底有没有理智,所以没有贸贸然的上前。 眼前的情势不容乐观,明明敌人已经解决掉了,封烨却还未从杀戮的状态中恢复,很大的可能上,他已经理智全无了。 那么他向着自己这边走过来,恐怕也不是为了问好。 郝沉其实一直想跟应龙较量看看,看看到底谁强谁弱。 但却绝不该是这样的场景下。 他想要较量的,是那个他平时所熟悉的封烨,会心软的一次次满足他近乎胡闹的要求的封烨。 他们应该是友人间点到为止的切磋,而不该是八鬼罗生阵中的生死搏杀。 而无论郝沉想不想,此刻,他似乎都不得不迎战了。 他展开折扇,上前一步,拉开跟方阳他们的距离,防止他跟封烨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波及这两个小的。 他向着封烨走去,两人间的距离在缩短,终于,他们站在了彼此面前。 郝沉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等着封烨出招的时候。 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封烨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了。 郝沉:?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似得回过头。 封烨不光无视了他,还无视了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他走的方向是一处空门。 空门? 郝沉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石门一愣。 六道已开五道,那么这最后一道是... 三恶道之首的地狱道。 漆黑的人影在石门中出现,封烨停下了脚步,他握紧剑柄,双眸死死盯着门中的影子。 影子从石门中走出。 他暴露在烛火下,跟封烨相对而立。 同样的一身黑色,同样的狰狞鬼面。 仿佛一面镜子。 虽然鬼面的花纹并不同,但他的右手也拿着一柄跟封烨如出一辙的剑。 封烨在看他,他也在看封烨。 他的眼睛漆黑,如果说封烨的目光是冰冷的话,那他就仿佛是一潭死水。 但这双眼睛在见到封烨后,仿佛冷水滴入了热油,整个爆裂了起来。 仇恨在眼中翻涌,他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只为复仇的... 罗刹鬼! 第108章 那是...师兄吗?方阳喃喃的念了一句。他先是看着那两个相对而立的男人,随后将目光落到了那个刚刚杀死了三头犬的修罗鬼身上。 他比郝沉的反应慢很多, 直到现在, 才发现那身衣服有点眼熟, 虽然被血迹遮盖了花纹, 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出,就是封烨穿的那件。 方阳说的很小声,眼下的局势又很紧张, 修罗鬼和罗刹鬼, 这两个带着鬼面的男人,正紧盯着彼此, 随时可能开战。 同为实力强大的恶鬼,不容许有丝毫懈怠,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在对方身上,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注意周围。 郝沉也站的有些远, 所以方阳的话,其余人并没有没听见, 除了站在他旁边的曹子睿。 曹子睿听完方阳的话一愣,他震惊的看着修罗鬼,这是...封烨? 这个满身血腥, 仿佛鬼怪一样可怖的男人是封烨? 虽然修罗道并非恶道, 但是相比从地狱道出来的罗刹鬼而言, 还是修罗鬼更可怕一点。 跟封烨身上那浸透衣衫的鲜血不同,罗刹鬼身上整洁多了,他身上甚至没有多少杀气, 但同样的,也没有人气。 说起来,这个罗刹鬼是哪冒出来的? 曹子睿陷入了思索,无论是王武还是赵毅,还是那只狼狗,都是他们先前见过的,就呆在这遗迹附近,意外被卷进大阵里也不奇怪,但是这个罗刹鬼却完全是凭空冒出来的。 若非...曹子睿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测,若非这大阵启动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 在息壤的所在地设陷阱,那目的似乎也只能是...曹子睿捂紧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小坛子。 建木。 对方是为了建木来的,而眼前的罗刹鬼,很可能就是启动阵法的幕后黑手,更甚至,薛仁叛乱一事,也有对方的手笔。 对方到底是谁?! 曹子睿心念电转,在察觉这罗刹鬼可能是一切的元凶后,他紧紧盯着对方。 他师兄薛仁最后选择叛乱,虽然有他的个人心性问题,但这个诱导他一步步走向深渊的人也罪无可恕! 曹子睿满腔怒意,他不自觉的前踏了一步,想要去质问对方。虽然迈了一步后他立刻反应过来,现在的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没有继续前进,但那一步,终究是迈出去了。 靴底踩踏上石块组成的地面,发成轻轻的响声。 响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虽然轻微,但只要听了,就不可避免的会分散些许集中的注意力。 这就是对方的破绽! 两个戴着鬼面的男人同时出手,他们身形迅疾的仿佛扑食猎物的猛虎,快到看不清动作,只听到了接连几道剑锋相撞的铮声。 他们在瞬息间,过了数十招,招招致命。 双方都没有留手,这不是什么切磋,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杀! 剑光在烛火下缭乱,两人一次次的寻找对方防守的薄弱点进攻,他们的动作肉眼已经难以捕捉,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乃至出剑的角度,都是人类身体构造可以达到的极限。 铁铸的长剑拿在他们手里,仿佛这是人体本身就有的器官一样,使用起来如臂使指,灵活自如。 方阳睁大了眼睛,他惊讶的看着这两人过招。虽然他在浮岛秘境之前的那次比武上,就已经意识到,废柴师兄修为虽然很废柴,但剑术却远超常人。 但也仅此而已,封烨对战吕成业时,虽然展现了对剑术的过人掌控力,但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其他亮眼的表现,他使的就是很普通的剑招。 哪像现在这样,他从一切方阳曾经以为不可能的角度出剑,身为剑修,方阳在旁观他们过招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设想了一下如果过招的是自己。 他可能...一剑都挡不下来。 在亲眼见到封烨出剑前,他压根想不到还可以这样使剑,自然也想不到怎么防守。 封烨的剑术诡谲莫测,时而刚猛,又时而轻柔,各种出剑风格他都可以于瞬息间无缝转换。而在这虚虚实实的剑招中,则隐藏着必死的杀招。 他的废柴师兄...是真正的集剑术之大成者。 方阳愣愣的想,他随即意识到,他的废柴师兄已经这样厉害,光论剑术,世上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人,但眼前这个不知哪来的罗刹鬼,竟然可以跟封烨战的旗鼓相当,不落下风? 难不成剑道天才已经遍地走了吗? 当然没有遍地走。曹子睿同样惊讶的看着两人的对战,但是他惊讶的点不同,他不是惊讶于双方剑术的高超,而是惊讶于罗刹鬼的剑术...他似乎...很熟悉。 不,不是似乎,他真的很熟悉。再三确认后,曹子睿终于可以肯定了,这是凌霄剑法。 百年前的凌霄剑宗的掌门,凌云所创的剑法。 这世上本不该有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人会这种剑法,即便是他师父纪承岳,也不曾学过。 但却也有一个例外,凌云本人。 但这个例外是不可能的,凌云明明已经... 他真的死了吗?曹子睿突然想道,世人都以为凌云死在天火中,但却未有人见到过他的尸体。 难道眼前的人真的是...曹子睿惊疑不定,他又突然在内心否定自己,如果此人真的是凌云的话,为什么要对着他们出手呢? 他是纪承岳的徒弟,凌云是纪承岳的师兄,算起来,他还要叫凌云一声师叔。 而且封烨也是凌霄剑宗的弟子,虽然身手厉害的有点可疑,但总归是凌霄剑宗的人,凌云身为前任掌门,为什么要对着自己门派的人动手? 这个罗刹鬼不可能是凌云。曹子睿在内心推断道。 他想的入神,全然没有发觉,在他脚下的影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缕细小的黑雾潜伏其中。 黑雾化作身形纤细的毒蛇,在封烨他们激战正酣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缠上了曹子睿的脚踝。 他的躯体是由黑雾组成,并没有什么重量,曹子睿也全然没有察觉到不对,自顾自的想事情。 毒蛇越爬越高,他顺着曹子睿的大腿,来到了曹子睿的腰间。 蛇眸巡视片刻,锁定了那被绳子挂在腰间的小坛子。 蛇嘴张开,蛇信吐出,毒蛇扬起无声的微笑,他收缩身体,正准备飞窜进坛中。 与罗刹鬼交战中的封烨猛地回过头,他顺手就用自己手中的剑掷了过去,身形同时后仰,试图躲开对方的攻击。 但他知道躲不过。 对手的强大出乎封烨的意料,并非他自负,而是在这世上,能与他在剑术上,不落下风的缠斗那么久的,太少太少了。 但眼前的男人做到了。 甚至,封烨还在对方的攻势下感到了些许压力,这压力并没有让他退缩,对手越强,他战意愈胜! 但战意高涨的同时,他却也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对阵,否则一但分心,即便他有战神之名,也会落败。 败于这个凡人之手。 但他此刻却不得不分心,建木绝不能让那黑蛇拿到! 他将剑掷出后,剑锋准确命中了意图窜进坛中的黑蛇,并且,继续前进的锋刃割断了曹子睿系在坛子上的绳索。 坛子应声落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中,一小捧泥土暴露于众人眼前,以及其中的稚嫩的幼苗... 建木的幼苗。 但除了瓷器的碎裂声外,还掺杂有其他的声响。 封烨将剑掷出后,自己面前无异于空门大开,虽然他及时后退躲避,但对方可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剑锋笔直的刺向封烨的面门。 郝沉先是下意识的看向那摔碎的坛子,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封烨。 就见封烨连退数步,他脸上的面具出现了清晰的裂痕,被剑锋斩断的裂痕。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0) 损坏的鬼面在脱落,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郝沉舒了口气,没破相就好。虽然这张脸不是封烨原本的脸吧,但好歹看了那么久了,平白添一道疤痕,他会心疼的。 罗刹鬼没有再进攻,他在原地站着,遥看着封烨。 封烨在稳定住身形后也没有再动,他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建木和自己刚刚掷出去的剑所在的位置。 本来激烈的场面突兀的又静了下来。 曹子睿在封烨向自己掷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不速之客,并且,险些就要被这黑蛇夺走建木。 他心里阵阵余惊,在缓了片刻后,才突然想起来建木还在地上,他便蹲下身,想要将摔在地上的幼苗捡起来。 曹子睿的动作再次打破了宁静,就在他弯腰的同时,罗刹鬼再一次进攻了。 而这一次的封烨手无寸铁。 来不及思考,方阳也顾不得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嫩苗是什么东西,他也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剑,冲封烨大喊了一声:师兄,接剑! 然后将剑又掷了回去。 他掷的不太准,但封烨却也接住了,剑柄入手的同时,他顺势一个翻转,正好让剑身挡到了身前袭来的锋刃上。 挡下攻击后,他肩臂用力,荡开对方的剑身,重新掌握主动权。 但是对方很快也反应过来,不断打断他的攻势。 没了外物干扰,他们又变成了先前那样,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然而郝沉见着这一幕,眯了眯眼。 本来吧,看封烨那副冷酷的样子,以为封烨失了理智,随后才发现并不是。 封烨那股未收的杀意只是因为他知道还有敌人没有解决。 也就是从地狱道走出来的罗刹鬼。 这罗刹鬼似乎并不是那蛇神所化,更像是对方的手下,或者同伙。 而且这罗刹鬼似乎很强,竟然能跟封烨打的不分胜负,但即便如此,郝沉也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一来他相信封烨,他相信封烨会赢,二来,强者对战,外人插手,即便是赢,也赢的不磊落,估计封烨也并不想这样。 所以郝沉一直远远站着,没有去助阵。 但是吧,刚刚那黑蛇可是在封烨交战的时候悄悄出手了,虽然没有直接加入战局,但也确实分散了封烨的注意力,迫使他不得不掷剑回援。 也因此,封烨才会被对方击中,被击碎面具。 唰一声,郝沉合起了扇子,对方这怎么也是二打一了,他的龙,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郝沉悄悄的移动了下位置,他找好角度,手背于身后,掏出了一颗珍珠。 然后,在封烨跟罗刹鬼稍微分开的间隙,猛地将珍珠掷向对方。 带着鬼面的男人察觉到有东西在逼近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本能的改变了剑势,挡下了偷袭。 锋利的剑锋见珍珠直接斩成了两截,但同时,他却也将自己全无防守的后背暴露在了封烨面前。 交战中不容分心,封烨压根没注意郝沉的动作,他全部的心力都在罗刹鬼身上。 见到对方突然露出的后背,封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举剑刺进了对方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这是必死的杀招,没有人被刺穿心脏后还能活。 剑锋毫无迟滞的刺破了对方的衣袍,并且继续前递,穿胸而过。 戴着鬼面的男人被整个串在了封烨的剑上。 方阳几人见着这一幕都是欣喜,他们以为封烨赢了。 但封烨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色,他反而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被他刺穿心脏的男人。 剑锋划破衣料的触感顺着剑身,传导到他手中,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本该有的,刺进血肉的迟滞感。 对方的心...是空的... 封烨陡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着男人时,男人也扭过头,看了身后的他一眼。 封烨愣愣的看着男人的眼睛,他看到一滩漆黑的死水,也看到死水下,在见到他时,那仿若海啸般铺天盖地的怨恨。 这个人是... 封烨还未完全在心底念出这个人的名字,就见到了对方回刺的剑锋。 既然没有心,那么刺穿心脏,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封烨猛地抽剑,他躲开对方攻势的同时,不顾自己可能会被砍伤的危险,不管不顾的斩向对面的鬼面。 一击结束后,双方各退了几步。 封烨的左臂被划了条寸许长的口子,而罗刹鬼也捂着自己的脸。 面具的碎片从他的掌心不断下坠,封烨死死盯着那从破碎面具下露出的脸,握剑的手再也不能像之前一般的握紧。 凌云... 封烨终于在心底念出了这个名字。 第109章 破碎的鬼面已经不足以遮挡面容,而且对面的人已经认出了他, 遮遮掩掩已经没有必要了, 凌云遮挡脸部的手便慢慢放下了。 等凌云手完全放下的一刻, 站的稍远的方阳几人才意识到他是谁。 他们惊骇的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这个人,这张脸,他们都曾在门派记录百年前那桩旧事的玉简上看过, 凌霄剑宗的前任掌门凌云。 他本该在天火中死去, 但却于今日,再次站在了他们眼前, 以地狱道恶鬼的身份。 鬼面狰狞,但凌云本身的脸却当得上英俊,他剑眉凌厉,眼角眉梢透着股张扬的傲气, 但这股傲气却不惹人讨厌,反而为他添了缕旁人模仿不来的风采。 他是真正睥睨天下, 登顶凌霄的人间最强修士。 只是,这些描述仅仅是指百年前的凌云。 而非眼前这个...人? 他是人吗? 他半张脸确实还是百年前的样子,只是神采不再那样张扬, 他脸上的肌肉仿佛在百年间僵硬坏死了一样, 没有任何表情。 而另外半张...左侧那半, 脸上甚至没有完好的皮肤,烧伤的疤痕从脸部一直蔓延到脖颈,余下的部分被衣物遮住了, 但料想也不会比脸上好多少。 而除了烧伤,他左侧脸上还有些像是利器划过的痕迹,跟烧伤混杂在一起,丑陋又可怖。 这是一张胆小的人看了甚至会做噩梦的脸。 方阳自问自己不算胆小,但看着这张脸还是吓的呼吸停了一瞬,这张脸带给他的恐惧感甚至比那些吃人的骷髅架子更甚。 而曹子睿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竟然真的是... 郝沉的震惊并没有比方阳两人少多少,这个罗刹鬼是其他任何人都好,他都不会如现在这一刻这般惊讶。 但是,要论在场最震惊的是谁,还是要数封烨。 百年前,是他亲手斩断了建木,也是他...亲手杀死了连凌云在内的许多人。 他甚至在百年后,因为建木一事亲自下界时才知道这个人类的名字。 凌云左脸上刀剑划伤的痕迹不知从何而来,但那些烧伤的疤痕,却是毫无疑问的,来自于他。 封烨抿紧了唇,但他还是直直的跟凌云对视,看着那双眸子里庞大到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怨恨,他也没有闪躲。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封烨和凌云彼此对望,一动不动,他们两个不动,方阳几人也大气不敢出,只感觉眼下的气氛诡异无比。 半晌,凌云打破了这股沉默,他盯着封烨的视线慢慢下移,来到了封烨左肩上,那里有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是刚刚被自己用剑划伤的。 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绽开的皮肉还是不断往外溢着鲜血。凌云见状,他突然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的脸似乎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的僵硬,突然要露出笑容,就仿佛许久未用的齿轮重新转动时一样生涩、艰难。 但再如何艰难,他还是费力的扯起了微笑,虽然怪异的几乎不像笑。 他用沙哑的嗓音对封烨开口:你也会流血。 高高在上的天神,也会被他一个凡人所伤,在他的剑下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封烨的神色不变,他只是将本就紧抿的唇抿的更紧了一点。 但是郝沉听完当即就站不住了,听凌云这的么说,他才突然想起来封烨受了伤。 他的龙被人砍伤了! 这个认知让郝沉立刻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他伸手想要捧起封烨的手臂仔细察看一下伤口。 然而他的手将将要触及封烨的时候,封烨却轻轻侧了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郝沉的动作一下顿住了,虽然封烨一字未说,但他的行动已经将疏离和拒绝表达的清晰明了了。 他看向封烨的侧脸,封烨却没有看他。 郝沉突然想起了那黑蛇之前对他说的话,他说封烨不会喜欢任何人,他说的那般笃定,或许也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呵呵。男人的低笑声响起,是不同于凌云沙哑嗓音的低沉。 郝沉抬起头看向凌云的方向,他正想着这条黑蛇,这黑蛇就这么不请自来了。 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凌云的颈侧,他盘在凌云的肩膀上,吐着蛇信冲封烨问好: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封烨紧皱着眉头,他的视线在黑蛇和凌云身上移动。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凌云和这无烬视界里来的魔物是一伙的。 但是他们为何会走到一起,又到底想要做什么,封烨却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到现在还在见到凌云的震惊中没完全回过神。 封烨的视线游移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到了凌云身上,虽然这魔物身上也迷雾重重,但封烨此刻,更加想知道凌云为什么会在此出现。 他嘴唇开合了一下,正想出声询问,然而他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却突然又起了变故。 地面在颤动,砂石和泥土从头顶落下,封烨抬头看去,大阵在崩塌。 凌云和他肩上的黑蛇也抬起头,黑蛇可惜的感叹了一句:看来这遗迹到底还是太久了。 这里外嵌套的六道转生阵和八鬼罗生阵并非他和凌云所布,而是西羌人遗留下来的,他不过是稍加利用了一下。 千年岁月后,虽然西羌人炼鬼的大阵还可以启动,但未等真正再炼出一位极恶之鬼,这阵法就因为腐朽而自己崩塌了。 这遗迹一塌,头顶几十米厚的岩层都会砸下来,此地不宜久留。 黑蛇只能遗憾的最后看了一眼封烨,然后在凌云耳边低语:我们走。 凌云也没有任何迟疑,他一边看着封烨一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转身,走入了离自己最近的石门。 眼看着刚刚打开的石门就要再次闭合,虽然还对眼下的情况不甚明朗,但方阳还是立刻走上前,想要追过去。 这大阵压根不知道出口在哪,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出去。但凌云走的这条,肯定是可以出去的路,一但放他离开,那他和废柴师兄几人就只能困在这了。 曹子睿也同时反应过来,凌云没死的事如何震惊,都没有活着出去重要,两人一起快跑着向前,想要阻止凌云离开。却在行至半途时,被封烨拦住了。 他眼看着凌云离开,也看着石门重新闭合上,没有做任何阻拦。 师兄,我们怎么出去啊?方阳不免有些着急,他不明白废柴师兄为什么要拦自己。 头顶落下的砂石越来越多,地面的颤动也越来越剧烈,几乎难以站稳,再磨一会儿,他们可能真的要被永远埋在这了。 封烨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他只笃定的说了一句:我有办法。 说完,也不跟方阳他们详细说到底是什么办法,他就自顾自的走到了平台的正中央,六扇石门的对角线交汇的位置。 这里就是大阵的阵眼,同时也是打开出路的钥匙。 这炼制极恶之鬼的阵法其实说到底,原理也很简单。一开始还不太明了,但来到了阵法中心后,封烨就察觉到了出去的方式。 外部的六道转生阵是将入阵之人分化,依据各自的身份和特点投入六道,六道是轮回之道,凡世的生灵,即便是神,也跳不出这六道轮回。 但这六道转生阵却并非真正的六道轮回,它真正的出路只有一个,鬼道。 当入阵者被阵中的幻象蛊惑成恶鬼的时候,出口自然就打开了。 但他们一行四个从六道转生阵出来后,其实并没有真正变为恶鬼。郝沉是正统的神,这种阵法没法将他拉入鬼道,同样的,也困不住他。 而方阳曹子睿两个是在自己的帮助下找到的出路,而封烨自己,完全是杀出来的。 他那身血气和煞气已经跟真正的修罗鬼无异,阵法并没有人类的智慧,它判别是否堕入鬼道的标准就是身上是否还有人气,封烨身上的人气被血气和煞气掩盖了之后,自然就被判别为恶鬼了。 至于那两个山匪和那只恶犬,早在入阵前就已经跟鬼怪没什么两样了,他们几乎不需要阵法再蛊惑什么,通过这第一关异常容易。 然后就是这第二关,八鬼罗生阵。 通过六道转生阵转化的八鬼在此厮杀,吞噬彼此,鬼怪修炼最快的方式无外乎吞噬同类,就像刚刚那吃掉了饿鬼实力大涨的三头犬一样。 当吃到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就诞生了融合八鬼之力的极恶之鬼。 同时,阵法的出口也会打开。 但封烨刚刚能够从六道转生出来就说明,这阵法其实是可以欺骗的,只要有一个鬼的力量足够强大,强大到阵法判定为其当得起极恶之鬼,出口同样会打开。 伪装成极恶之鬼,这一点对封烨而言,一点都不难。 他双手握住剑柄,手腕翻转,剑锋朝下,然后猛地刺向地面。 坚硬的石块被剑锋刺破,长剑插入了地面,他身上的血煞之气顺着剑身,流入阵眼。 在他动作的同时,六道石门边的六个烛台,本来黯淡的烛火突然高涨,火焰窜了足有一米多高。 地面的震动陡然加剧,却并不是在崩塌,而是机关阵法运转的声响。 方阳和曹子睿见状一喜,看来封烨真的有办法打开出口。 然而,他们在喜悦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封烨手臂上青筋凸起,左臂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二度撕裂,鲜血仿佛泉涌。但他却没有空余去止血,他必须赶紧打开出口。 一直沉默的站在封烨附近的郝沉见着这幕,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再试着上前。 他已经被拒绝了一回,但方阳还没被拒绝过。 郝沉假做不经意的用扇子敲了下方阳,方阳下意识的回头,还没看到郝沉,就先看到了流血不止的封烨。 他立刻就想帮封烨捂住伤口止血,但即便在这样的境地下,封烨拄着剑柄向阵眼输送煞气不能移动的情况下,察觉到有人想接近自己的伤口,他还是本能的出声喝止:别碰我!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1) 他说的语气非常凶,从未有过的凶,凶到方阳一下被吓愣住了。 随后,封烨才敛了敛眸,掩饰自己的失态。 郝沉用扇子敲了下掌心,看来他想的没错。 动物受伤时总会比平常更加难以接近,因为他们担心一切的接近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就像此刻的封烨一样,这条受伤的龙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不光是他,看起来无害的跟个小白兔似的方阳他也不肯放心。 那股对旁人的不信任和距离感似乎刻在他骨子里了。 一个不肯相信别人的人,自然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郝沉看着封烨额角因为伤口撕裂而滴下的冷汗心想,封烨...传说中的战神,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未等他想出结果,因为阵法崩塌,头顶有一块凸起的石块终于在剧烈晃动下不堪重负,向下砸落。 这石块重达几吨,被砸中的话,一定会被砸成肉饼,而石块砸的正好是封烨站的位置。 方阳情急之下顾不得刚刚封烨语气太凶的事,他着急的唤了声:师兄! 而出口却还未完全打开,封烨一但移开,那就是前功尽弃。 封烨抬头看了眼上方砸落的石块,他咬了咬牙,并没有选择离开。 郝沉握紧了折扇,正准备出手,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封烨突然松开了一只手,他左手直接握住剑刃,鲜血从中掌心溢出,和着肩上伤口处的鲜血一起,滴落到阵法中。 还未完全打开的出口因为这新鲜的血气一下子加快了进度,在石块真正砸到封烨前,感应到足够血煞之气的大阵终于开始运转。 封烨当机立断的就地一个侧滚,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砸落的石块。 轰隆一声,巨石砸中了地面,地板在龟裂。 同时,通路在头顶打开,众人一起抬头,他们这才发现顶部的石块原来也是一道门。 等等,并不止一道,他们随后才发现,这通向地面的五十多米的距离,分布着十八道石门,像是地狱的十八层。 十八道石门依次打开,暴露于众人眼前的,是垂直的直通地面的出口。 他们进入地宫时是傍晚,眼下已经是漆黑的午夜,这打开的出口并没有带来多少光明,却也足够叫人欢喜。 然而喜色还未在众人脸上浮现,却突兀的,又有石门打开。 是他们来时走的那六道石门,眼下,洞开的石门中,涌出源源不绝的骷髅。 空洞的眼窝里是怨恨和不甘,他们都是恶鬼之争的失败者,骸骨被困在这炼鬼之阵中无法逃出,这些人却可以出去。 他们疯了般的扑过来,想要将这些人留下,陪着自己一起埋葬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封烨看着这些蜂拥而来的骷髅嘁了一声,这绝不是阵法本身的设置,八成是那逃走的魔物和凌云干的好事。 他冲着还傻站在原地看着骷髅扑过来的方阳几人大喊了一声:走! 这喊声终于将方阳几人惊醒,他们立即寻了个骷髅较少的方向突围,试图冲破骷髅的围阻,从岩壁上爬出这大阵。 骷髅架子并不难对付,他们除了长得恐怖了点,战斗力甚至还不如一般的妖兽,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即便不能动用灵力,也可以应对的很轻松。 但那是对一只而言,不是眼下的成千上万只。 剑锋打散了一只,下一只又立刻扑过来,源源不绝,无穷无尽。 但是相较于他们几个,这些骷髅架子似乎更喜欢封烨,围在封烨身边的远比他们几个身边的要多。 封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应该是他浑身鲜血的缘故,不光是他自己的血,还有在修罗道里杀戮时沾上的。 一滴鲜血就足够让骷髅们紧追不放,更何况他这样浸透衣衫的鲜血。 封烨心念电转,他出剑扫开拦住方阳几人面前的骷髅,冲着几人喊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可是... 方阳迟疑道。 并没有人听封烨的话趁机离开,方阳没有,曹子睿也没有。 倒是郝沉带起了头,他一手一个,拽住了方阳两人,把他们拽到岩壁面前,边拽边道:你们留下也是拖累,不如赶紧离开。 他这话说的不掺半点水分,虽然明面上封烨炼气三层的修为是四人中最低的,但在眼下完全不能动用灵力的境地下,他们加一起都不是封烨的对手。 在他们几人犹豫的时候。骷髅再次扑了过来,眼看着封烨刚刚清开的路又要再次被骷髅挡住。方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跟旁边的曹子睿喊了一声:我们先走! 说完,就拉着曹子睿一起攀爬岩壁。 郝沉回头看了封烨一眼,见封烨虽然被重重骷髅围住,却还是战的游刃有余,他才开始跟着方阳他们往上爬。 封烨挥剑在胸前斜斩,一剑打散了身前的三个骷髅架子,一剑后他并不停歇,立刻调转剑锋,向身后砍去,又是三颗头颅滚落。 他在迎战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见方阳几人已经爬了一半左右的位置,他不再停留,寻了个空挡,突破了骷髅的包围,跑向岩壁处。 他小跑助力,在即将撞向岩壁的同时跃起,脚尖在岩壁上点了几下,就借力窜了三四米,一下跟身后的骷髅们拉开了距离。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骷髅们也企图攀爬岩壁,然而没有血肉的骨关节动起来生涩又艰难,普通的行走的还好,攀爬这样需要全身肌肉调动的运动他们压根做不了。 一个个骷髅试着爬上来,然后一个个失败,最高的一个也不过爬了大约一米。 然而封烨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见骷髅们竟然自发的叠到了一起,他们在叠人梯,踩着同伴的骨头,向上攀爬。 封烨见状当即不再磨蹭,他迅速向上爬,然而这些骷髅们知道一但放他们几人离开,那这地狱中或许再也不会有活人进入了。 所以他们不顾一切的向上,怨恨和不甘让他们空前的团结,人梯垒的越来越高,速度甚至比封烨攀爬的速度还要快。 方阳几人已经爬出了大阵,他们站在地面的出口,焦急的催促道:师兄,快点! 封烨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他左臂和掌心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他的唇色苍白,但他还是不能停下。 他估计了一下自己跟出口的距离,来得及。 然而他今天似乎是流年不利,这打开的石门竟然开始闭合,看这闭合的速度,他还未爬出去,石门就会彻底关死。 方阳和曹子睿见状当即一左一右的用剑别住了石门,然而这石门闭合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他们两个一起,竟然都几乎阻挡不住。 两人手脚并用,用力用的脸都涨红了,才勉强延缓了一点石门闭合的速度。 封烨不去管到底来不来得及,他只是卯着劲儿往上。 终于,他离出口只有一米的距离,石门却也只有一人宽的宽度,而他脚下,紧追不舍的骷髅也终于追上了他,无数同伴的尸骨下,站的最高的骷髅抓住了封烨的脚踝,它死死拽住封烨,试图将封烨留下。 而封烨上方,郝沉同时伸出手,冲封烨大喊:抓住我的手! 封烨愣了一下,他没有第一时间行动,他看向郝沉的眼睛,这双往日总显得轻佻的桃花眼此刻带着难掩的焦急。 时间在此刻放慢,封烨心里很多念头转过,只要他现在跳起,够不到出口的高度,却可以够到郝沉的手。 然后他就可以借力向上,以比自己攀爬更快的速度出去。 这是个对于一般人而言几乎不用选择的选择题。但对封烨而言,他的选择在大部分情况下,会跟别人相反。 他不会去相信这双在崖边伸下的手,看似是为了救他,但也有可能会在他以为得救的时候松手。 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封烨早就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了。 但是此刻,他看着郝沉的眼睛,看着瞳孔倒影中的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骸骨人梯。 不知道是不是那双眼睛中藏在焦急下的东西蛊惑了他,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感觉应该是很温柔很美好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他脚部一蹬岩壁,半空起跳,抓住了郝沉的手。 郝沉的回应是,紧紧的握住他,仿佛死都不肯放手一般。 他一把将封烨拉了上来,连着抓住封烨脚踝的那不肯死心的骷髅一起。 在封烨完全出来的瞬间,方阳和曹子睿也到了极限,他们松开拄剑的手,踉跄着坐在了地上,失去了阻力的石门也猛地闭合。 抓住封烨脚踝的骷髅刚刚出来了一只手臂,就被闭合的石门夹断。 封烨将脚踝上的手骨摘下,随手扔了。 然后,跟郝沉一起瘫倒在原地,仰头看着天边那从东方升起的圆日。 天亮了。 第110章 初晨的阳光从林间树叶的缝隙中照到了横七竖八的躺在草地上的四人身上,虽然微弱, 但还是驱散了寒夜的冷意。 在经过一夜的奔波逃亡后, 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就成了难得的享受, 暖洋洋的, 令人不想动弹。 他们也确实没有人动弹,都四仰八叉的躺着,放松自己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四肢。 也没有人说话, 刚刚神经紧绷的逃亡时不觉得, 一倒下,就觉得疲累仿佛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袭来, 此刻动根手指都觉得累,动嘴皮子同样。 也不知躺了多久,太阳越升越高,有些刺眼, 封烨便抬起左手想放在眼前遮一遮。 这一动,立刻带动了左肩的伤口, 疼痛让他终于从慵懒的昏昏欲睡状态中清醒过来,左臂现在不方便动弹,肩膀和掌心的伤口都还没有处理, 他便转而抬起右臂。 没抬动。 封烨不由歪了下头, 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人, 他的右手正被郝沉握着,郝沉拉他上来时握的那样用力,现在危机解除了, 他也没有松开。 他仰躺在草地上,轻阖着眼,恬静的仿佛睡着了。 封烨看着郝沉的侧颜,他们两个躺的草地中间正好长有一朵小花,淡紫色的山花,跟昨天乌鸦叼给他的一模一样。 这山花挡在封烨眼前,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山花就好像别在郝沉脑袋上一样。 乌鸦脑袋戴朵花,毛茸茸的,还算可爱,一个大男人,戴朵花,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但是郝沉戴的话,封烨竟然觉得...还不错? 这条鱼臭美归臭美,还总是带着把折扇,无论冷热都要摇一摇,将骚包发挥到了极致。 但他确实也有臭美的资本,他的人型吧...长得确实很具有欺骗性,属于怎么打扮都好看的类型。 戴朵花也不显得娘气,反而添了股娇艳感。 还怪好看的。 等等,封烨眨了眨眼,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他竟然在夸郝沉长得好看? 虽然只是在心里夸,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他吸了口气,提醒自己这条鱼又黑又胖的本质,不能被郝沉的人型所欺骗。 等封烨给自己做完了心里建设,他便晃了晃右手,示意郝沉松开自己。 郝沉...并没有松开。 他非但没有松,他还握的更紧了一点。眉眼依然闭着,似乎只是睡梦中人下意识的反应。 封烨一动不动的盯着郝沉,如果郝沉的大拇指没有在自己手背上乱摸的话,他差点就信了。 封烨企图用视线戳穿这条鱼装睡的事实,然而他只是又一次认识到了郝沉不可撼动的厚脸皮。 视线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郝沉完全免疫了,封烨只能来点他免疫不了的。 他屈起右腿,用膝盖轻轻顶了下郝沉,想要把郝沉推开。 郝沉确实被推开了,但是他刚刚移开了一点,就反弹似得往封烨这边滚。一个翻滚,不偏不倚的,趴到了封烨身上。 封烨:...... 郝沉将自己的脑袋枕在封烨胸口,男人的胸膛不像女人那样柔软,但别有一番滋味。 他很想赖在这多趴一会儿,但他同时感觉到了下面这条龙正在飙升的怒气值。 郝沉只得抓紧时间摸了两把,然后抢在封烨的怒气槽蓄满前,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悠悠转醒。 他还似模似样的揉了揉眼睛,茫然道:我睡着了吗? 封烨:...... 他瞪向郝沉,郝沉只做看不见,他为自己的行为编了个完整的逻辑链:昨夜又打又跑的折腾了一夜,一放松下来就不小心睡着了。 他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同样疲累的昏昏欲睡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两人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方阳赞同的附和了一句:我也差点睡着了。 封烨:...... 行吧。 他被迫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在郝沉一脸得逞的微笑中,毫不留情的将郝沉从自己身上推开。 郝沉没有再强赖着,因为他在趴到封烨身上时又嗅到了那身血腥味。 只有封烨自己的,和些许那三头犬的。 封烨从修罗道出来时,那满身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和鞋底晕出的血迹,其实都是幻象。 八大鬼将早就随着西羌一起灭亡了,这个阵法里不过是些虚假的影子。 当他们彻底从大阵逃出后,封烨身上那浸透衣衫的血迹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但凌云并不是幻象,三头犬也不是,所以他们带来的伤口和血迹并没有随着离开大阵而消失。 封烨从草地上坐起来后就开始清理自己的伤口,手心的伤口还好,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倒是肩上的那道伤更严重一点。 因为受伤的是左肩,他便只能用右手帮自己清理,十分的不方便。 郝沉看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提议道:我帮你? 他已经意识到想接近这条龙很难,所以采取了最缓和的方式,先征得同意再靠近。 封烨动作一顿,他看了郝沉一眼。郝沉的神色似乎有点忐忑,他并不知道封烨会不会让自己靠近。 封烨抿了下唇,在大阵中,他先是拒绝了郝沉的靠近,后来又拒绝了方阳,他也知道他敏感的有点近乎神经质,但是他也控制不住。 其实正常状态下,让别人帮着处理下伤口,虽然封烨不太喜欢跟别人凑太近,但却也不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但是西羌皇城勾起了他太多回忆,后来又接连看到了八大鬼将和凌云,让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紧绷着的状态,任何一点细微的刺激都可能会激起他极大的反弹。 就像是续紧的弓弦,绷的越紧,所触发的反作用力越大。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肯让其他人接近自己伤口的原因,哪怕理智上他知道无论是郝沉还是方阳都只是为了帮他察看伤口。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2) 但是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他当时脑子很乱,回忆和眼前迷乱的局面一起在他脑子里打转,他已经无暇用理智去判断周围人接近自己时意图的好坏,便统一的用了最本能的反应。 不相信任何人的本能。 有些本能是天生的,也有些,是后天,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捂着受伤的伤口站起来时学会的。 在草地上躺了这小半天,封烨已经慢慢放松了下来,他不再紧绷,也不再竖起浑身的鳞片,拒绝他人的靠近。 他冲郝沉点了点头,同意了郝沉的提议。 郝沉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礼物,立刻凑了过来。 他帮着封烨撕开肩膀上的衣物,衣物已经跟血肉粘黏在了一起,轻轻碰一下都会扯动伤口。 所以郝沉撕的很小心很小心,动作也放的很慢很慢,慢到封烨都看不过去了,直接就着郝沉的手,猛地一撕。 刺啦一声,他肩膀处的衣服被撕了一大道口子出来,同时,还有一同被撕扯下来的皮肉。 封烨在自己动手的同时咬紧了牙关,他一声痛都没喊,神色也没变一下,只神色正常的将撕下的衣料交到了看呆的郝沉手上。 看呆的不止郝沉,旁边的方阳和曹子睿也看呆了,那伤口处都是鲜血,看着就很严重,但是废柴师兄竟然一声都不吭,故事里那些刮骨疗毒的大丈夫也不过如此了。 方阳冲封烨竖了个拇指,曹子睿也一脸敬佩的神色。 封烨神情淡淡的,仿佛这点疼对他而言只是小儿科。但是离他最近的郝沉还是发现了些微端倪,封烨的额头都是冷汗,而且刚刚撕下衣物时,他整个身子都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这条龙只是在装蒜罢了,明明痛的要命,还是要做出一副自己没事的样子。郝沉心想。 要是受伤的换做他,他也会装。不过跟封烨相反,封烨是有十分的痛,只露出一分,他的话,有一分的痛,他都得露出十分来。 非得撒泼打滚装虚弱,借此换来对病人的关怀和温暖不可。 师兄,我去河边帮你打点水洗伤口。方阳提议道。 他已经把封烨之前凶自己的事抛在了脑后,都不用封烨解释,他就自己给封烨找到了理由,一定是废柴师兄当时为了打开大阵的出口不能分心,所以才不让自己碰他。 眼下郝大哥既然已经帮废柴师兄清理伤口了,他也帮不上忙,便想着去打点水。 我这里有点伤药,你们拿去用。曹子睿也道,他边说边从储物袋里掏了几个小瓷瓶出来,放到了封烨和郝沉身边,然后和方阳一起去打水。 两人结伴着走远了,衣物已经被撕开,需要先将伤口里的灰尘清洗掉才能上药包扎,在方阳他们两人拿水回来前似乎不能继续疗伤。 但是等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一走远,郝沉就随手打了个响指,他掌心凝结出了一团水球。 他一只在海里生活的鲲鹏怎么能不会聚水?但他也没有阻止那两人离开打水,因为他想跟封烨独处。 独处归独处,封烨的伤口也不能耽搁,等方阳他们回来他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一下就好了,所以郝沉无所顾忌的用起了灵力。 聚水的法诀并不难,但也不是炼气期弟子可以会的。 封烨见状,便故意打趣道:郝沉道友修为突飞猛进,竟然都会聚水了? 郝沉手上忙活着,暂时没顾上回答。他引导着这水球来到封烨的肩膀处,因为是他用灵力凝结出来的缘故,不免带着股北冥特有的寒意,这水球较之常温有点低,甫一触及皮肤,低温和着伤口处火辣的疼痛,一下让封烨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酸爽。 嘶!封烨抽了口冷气。 刚刚撕下衣物时他有心理准备,所以没喊出来,但是这回他没有准备,所以触不及防下喊了一声。 郝沉控制好水流的轨迹,这才有功夫回话,他同样是打趣:我再如何突飞猛进,也比不上封烨道友的剑法超然,跟凌霄剑宗的前任掌门打起来都是不分胜负。 这互怼也是有点久违了。封烨在疼痛的间隙心想。 他好像跟郝沉刚见面时就在互怼,那时候他还总觉得这块牛皮糖烦人,全然想不到今日,他会着魔似得,抓住郝沉的手。 只能用着魔来形容,因为封烨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相信郝沉,相信郝沉会抓住自己,而不是松手,任由自己跌落那十八道石门组成的地狱。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再那样剧烈的疼痛,身体慢慢适应了这股来自北冥的寒意,封烨盯着郝沉的眼睛,想要看清,那蛊惑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郝沉低垂着眉目,见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便拿起曹子睿留下的瓷瓶,帮封烨上药。 他小心的将药粉洒在伤口处,然后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身自己的备用衣物,他将备用衣物的袖袍撕下,权当做是纱布帮封烨裹上。 你喜欢我吗? 正裹着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听到了这个问题。 郝沉的动作一下停住了。 停顿了一瞬后,他又继续自己的动作,将封烨的伤口完全包好后,又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然后才坐正了身体,拉开跟封烨的距离。 他慢慢的抬起头,迎着封烨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我喜欢你啊。郝沉笑着道。 轮到封烨怔住了,他没想到郝沉的回答,也没想到郝沉回答的这样轻松。 轻松到有点不真实。 郝沉并不是第一次说喜欢他,之前就说过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句话,当时的封烨完全没当回事,只当是郝沉一贯的玩笑。 但这回...封烨却有些辨不清真假了。 郝沉这个人,说他正经吧,他有时候放荡的跟流氓无异,说他不正经,但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就介于正经和不正经之间,让人捉摸不透。 同样的,他的话也是真真假假,该说不该说的话他都是张口就来,哪怕他知道那很可能会让对方误会。 就比如他们初见时那样,他们明明只是并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在郝沉嘴里一加工,就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一样。 这样的人说的话当然不能当真,封烨自己又是个很难相信别人的性格,两相一叠加,封烨听郝沉的话,从来都只听一半。 但是这次...封烨看着郝沉的眸子,这双眼睛里,焦急不再,那些半藏半露的东西终于浮出水面。 又或许从来没有藏过,只是封烨一直没有注意到。 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美好到让封烨几乎再次被迷住了。 他情不自禁的举起手,似乎想要触碰这双盛满爱意的眸子,然而刚刚行至半途,他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他缩回了手。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危险,当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迎来的就是万劫不复。 他一次次试着相信,可又总是一次次被欺骗。 次数多到,他将不信任刻到了骨子里,成为本能。 应龙身上坚硬到刀剑无法刺穿的鳞片,并非一开始就那样坚硬,是一次次剥落一次次成长中才变得那样坚硬的。 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封烨握紧了拳头,他酝酿着拒绝的话。 然而未等他真正说出口,方阳他们就回来了。 封烨便只得暂时将嘴边的话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鸡蛋壳会碎的,龙蛋壳也会碎的,别慌~ 第111章 师兄!还没真正走近,就听到了方阳的招呼声。 这招呼声打断了封烨要说的话, 也解救了悬着一颗心的郝沉。 他那么轻松的对封烨说出自己的感情, 但不代表, 他不害怕被拒绝。 而且他感觉的到, 这条龙已经准备在拒绝他了。 郝沉一直知道封烨很少把自己的话当真,他一开始也确实不是真的,那些引人误会的话完全是他的说话习惯, 但后来, 不自觉的,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他也一直没有跟封烨解释自己的转变, 就让封烨还是那么误会着。因为他知道时候未到,他现在去跟封烨告白,结果极大可能是拒绝。 他堂堂北冥之主,活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真正喜欢上什么人,去告个白还被拒绝了, 说出去多没面子。 虽然面子对他的厚脸皮来说少一层也不是太重要,但告白不成,封烨很可能会刻意疏远他。没告白前他好歹还能找点借口吃吃豆腐, 甚至爬上龙背, 坐上龙角, 但告白失败后,他可能连片龙鳞都摸不到了。 所以他不主动告白,准备等着时机成熟时将封烨一举拿下。但是今日, 封烨冷不丁挑破了这层窗户纸,郝沉却也没有否认。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他喜欢封烨,又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事,他喜欢的光明正大,这件事本也不需要遮掩什么。 虽然他一直没有主动挑明,但他对这条龙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做过掩饰,只不过封烨于今天,才第一次注意到而已。 虽然在承认之前他就大概猜到了封烨的回答,但他还是不太想亲耳听到,任谁被喜欢的人拒绝心里都会不好受的,郝沉的厚脸皮也免疫不了这种直接打击心灵和雄性自尊的攻击。 他正思考着想着什么办法把话题带过去,方阳就这么适时的来了。 郝沉看着方阳的眼神,闪亮的仿佛看着什么救星。 封烨将对郝沉的那些复杂的心绪都压了下去,也转过头去看方阳,这一看才发现,方阳他们不光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封烨和郝沉还都认识的人。 是他们在进山前,在附近的村落里遇见的那个药农,封烨手上那张手绘版地图就是找这药农画的。 药农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脊背有些佝偻,但精神却好,老当益壮。他背着采药筐,手上拿着清路用的镰刀,看起来是进山采药时被方阳他们碰上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方阳将手里装满水的水囊交给封烨,边交边解释道:我们在河边打水时碰到的孙老伯,他上山采药的,没想到碰见了我们。 听起来这相遇没什么问题,但封烨听罢却是眉毛一挑,他意有所指道:陇丘那么大都能碰到,孙老伯,真巧啊。 药农姓孙,方阳便叫他孙老伯,虽然封烨和郝沉的年纪都是他的不知道多少倍,但他们还是腆着脸跟着方阳一起叫。 不过眼下这个称呼的问题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方阳他们那么巧就碰上了对方,巧合的有点不正常。 哪有那么巧啊,我就是来找你们的!孙老伯没听出封烨话里的质疑,只爽朗的笑着道。 他的回答不光封烨意外,方阳也很意外,他疑惑道:找我们? 是啊。孙老伯点了点头,将药篓放了下来,虽然老当益壮,但到底体力不如年轻人,他进山走了小半天,需要歇一会儿。 他坐在地上慢慢冲众人解释道:你们昨天早晨跟我问路,我虽然给你们画了张地图,但后来越想越不对,这山里不说一天一个样,但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凭着一张图就想找到路,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越寻思越不安,感觉你们肯定得在山里迷路,昨天天又太晚了,便今天起了个早,进山采药,边采药边试着找找你们。还真叫我找见了!孙老伯语气有点惊喜,虽然画地图是收了钱才画的,但担心这几个年轻人在山里出事也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封烨接受了这个解释。 对了,你们昨晚是不是遇见狼了?你肩膀上是被狼咬的?解释完了前因后果,孙老伯终于有闲心来关心一下伤员。 封烨的伤口已经被郝沉打好了蝴蝶结,看不清伤痕,自然也就不知道是剑伤,孙老伯便依自己的经验猜测是遇见了狼。 封烨笑了笑,顺着孙老伯的话回道:对,是遇见了狼,好不容易逃出来。 昨夜的经历不适合对孙老伯这么一个普通人细说,所以即便是神经向来大条的方阳也没有拆封烨的台,默契的默认了这件事。 孙老伯不疑有他,他拍了下大腿后悔道:怪我昨天忘了提醒你们,这山里你别看着面上山清水秀的,实则危险的很,什么蛇虫鼠蚁,虎豹豺狼啊,这里都有!更甚至,这里好像还有流窜的山匪,年前还有官兵来围剿过呢! 他说的严肃,内容也很吓人,但是封烨一行四人都没什么表情。因为那山匪,他们已经遇见过了。更甚至,还跟那变成饿鬼的山匪较量了一番。 所以他们丝毫不感到惊讶,更不会害怕。 他们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孙老伯也没有太在意,总归人没事就好。 他瞅了一眼几人不远处的那道藏于草木中的石门,另起了一个话题:对了,我昨天画给你们的地方,你们找到了没有? 封烨一边继续处理自己左手掌心的伤口,一边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西羌皇城露在地面的遗迹有很多处,孙老伯画给他们的,也就是息壤所在的是一处,而昨天王武赵毅那两个山匪带他们去的也是一处,他们面前这道刚刚从里面逃出来不久的石门又是另一处。 孙老伯心道果然,这几个年轻人果然找错了地方。 送佛送到西,好歹也收了钱,所以他主动提议道:索性我也没什么事,干脆带你们去吧。 真的吗?谢谢孙老伯!方阳惊喜的道谢道。 孙老伯摆摆手,他特意转头问了封烨一声:小兄弟伤势怎么样?你要不要先回村里歇歇?把伤养养再去,反正这事也不急。 封烨笑了笑:无碍的,我们现在就去吧。 息壤一事即便不是迫在眉睫,但却也不容磨蹭。 在息壤的所在地见到他曾在无烬视界里见过的西羌皇城,这虽然是个陷阱,但同时,也说明了百年前建木连通上无烬视界一事,很可能就是息壤出了问题。 昨夜与凌云意想不到的见面,封烨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一直很在意,他想知道百年前的真相。 如果真的就是息壤的问题所导致的,那么凌云是否知情,他是否知道建木已然被无烬视界里的怨憎蛀空,又是否知道魔物在借着人类的掩护登天。 封烨对凌云的态度其实变过好几次,在刚开始调查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将心脏剖给建木的人类嫌疑最大,说不定这个人类早就被魔物所蛊惑,成了魔物登天的帮凶。 但随之慢慢了解凌云的为人后,封烨却有些改变了想法,凌云确实有天赋,但再好的天赋不努力也没有用。 他能将剑道修至极致,本身就说明了他一定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3)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容易被魔物蛊惑,而且前不久亲自拿到建木的树种后,封烨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树种并没有问题,融合了凌云的心的树种没有问题。 所以封烨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息壤和玄冥之水,他先来调查息壤,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本该死去的凌云。 并且,凌云跟魔物已然站在了一起。 封烨不由再次转变自己的想法,凌云跟那魔物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的一起,是在百年前,还是在自己斩建木之后... 这个先后顺序对封烨而言至关重要,如果百年前的凌云并没有被魔物所蛊惑,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种植建木的话,那致使他如今跟魔物站在一起的原因也很简单了... 为了找应龙,也就是自己,复仇。 人类之力对神明而言渺小不堪,他便只能借助魔物的力量。 若是真的这样...封烨... 他不由又握了握拳头,左手掌心的伤口刚刚才包扎好,他这一用力,伤口再次裂开了。 但他却全无所觉,他对于凌云的态度很复杂,他知道这个跟魔物走到一起的满心复仇的人很危险,但他也做不到就那样不管不顾的杀死他,再一次的。 所以他阻拦了想要追击凌云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任由凌云和那魔物离开。 封烨的小动作做的很隐秘,并没有人察觉,在封烨表示无碍后,其余人就在收拾着准备上路了。 也就一直密切关注着郝沉的发现了些许端倪,他稍一思索,就大概猜到了封烨的心思。 这条外壳坚硬并且以凶恶著名,实则内心比谁都软的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杀死了那么多人,内心的滋味恐怕不比任何人好过。 凌云来找封烨复仇,名正言顺,让人说不出错处,但是...这条傻龙可别就那么老老实实的任着别人打吧。 凌云砍伤了封烨的左肩,也就是郝沉当时没来得及反应,不然他是万万不会让凌云得逞的。 无论谁对谁错,他都站在封烨这一边,更不会坐视旁人欺负封烨。 如果凌云再次出现与他们为敌,封烨不动手的话,那就他来。 郝沉偷偷在心里做了决定,他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就神色正常的跟在封烨的身后,在孙老伯的带领下,前往息壤真正的所在地。 第112章 一行人在林间走着,孙老伯做领队, 他用镰刀开路, 作为时常背着药篓进山的老药农, 他走的不比年轻人慢。 但方阳见状, 还是主动的帮孙老伯背起了药篓,并且拿出剑,帮着一起劈开那些挡路的杂草。 孙老伯对方阳的好感一下提升了不好, 走了没一会儿, 两人就亲密的跟祖孙一样了。 曹子睿没有方阳那么擅长交际,他的性格偏内向, 但他也一言不发的在孙老伯的另一侧,帮着劈劈杂草。 封烨和郝沉跟在这三人后面走着,郝沉摇着扇子给自己扇风。 这林间还是一贯的燥热,并没有比昨天好多少, 眼看着又要日上三竿了,一天最热的时候, 但郝沉这回没有再装脱水,也没有再试图让封烨背自己。 他的龙受伤了,需要呵护。 所以郝沉主动冲身旁的封烨提议:要不要我背你? 他这算是投桃报李, 有来有往。 但是封烨非常果断的拒绝了:不用。 并且, 刻意的跟郝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既然发现了郝沉的心思, 而他又给不了任何回应,那自然还是拉开距离的好。 郝沉见着自己和封烨间宽阔到再塞一个人都绰绰有余的距离心道果然,这条龙不光打算拒绝自己, 现在还要跟自己避嫌。 虽然早有所料,但郝沉还是有丁点后悔,也许他不该承认的那么早,再拖一拖多好。 拖到他再靠近封烨一点,拖到他再多了解一点这个男人的过去。 但是木已成舟,现在他似乎也只能隔着这一人宽的天堑望龙兴叹了。 郝沉在心里唉声叹气,并且时不时向封烨投递一个充满幽怨的小眼神。 封烨一开始还会有点不自在,后来他就无视了,他慢慢的沉入了自己的思绪。 并不是在想跟郝沉的感情问题,这种个人问题可以往后放放,眼下要紧的还是他们即将到达的息壤所在地。 西羌皇城露出地面的遗迹不少,但每一处的模样却也不太相同,息壤所在的那处,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有一个大大的直接暴露于地表的坑洞,封烨一开始向孙老伯问的目的地就是这处遗迹所在的地点。 孙老伯也并不知道什么息壤,但他知道哪处遗迹有封烨所描述的大大的坑洞,只可惜地图不太精确,封烨没找到路,不得已去问了下旁人,却意外碰见了山匪。 然后将计就计的,跟着山匪去了那陷阱重重的地宫,进而发生了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 这遗迹是陷阱,但那两个山匪其实并不知情,他们不过是为了传说中的财宝才留在这儿的。 说起来,之前王武讲的那些个神异现象,应该也不是凌云和那魔物所为,他们即便提前设陷阱,但也不会比封烨几人来的早多少,肯定是在凌霄剑宗一事结束后才来的这里。 封烨不由思考了起来,王武说他们放了些脚下系着绳子的野鸡野兔到甬道里,结果拉回来的只有残肢。 这一点很好解释,八成是那些被困在大阵里的骷髅所为,极恶之鬼并没有那么好炼,也不是每次放入大阵的人最后都能变成极恶之鬼。 西羌的鬼面祭司炼了几十年,也不过炼出了八个。 这阵法在大部分时候,都会失败,一个能当得起极恶之鬼的恶鬼都没有,那阵法也就不会打开,那些失败品就只能被永远关在阵中,永不得出。 不过大阵在千年间慢慢腐朽,他们几人再在里边一闹,让这炼鬼之阵彻底塌了。 失去阵法囚禁的骷髅们被埋在地下,他们那些无法消散的怨气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然后骸骨也化为尘土,重获新生。 倒也算是解脱了。 封烨将思考的重心放到了另一点上,那对原本居住于木屋的夫妻尸体。 王武说这具尸体被他们埋在了地洞下,甬道的入口处,不过隔了一夜,尸体就不见了,只剩女尸手上那金镯子还在原地,而且周围没有任何足迹或是挖开的痕迹,那埋尸的土都是他们走时那样。 这点就很离奇了,先不说那些骷髅能不能从阵法中逃出来,即便逃出来,他们只知道啃食活人的那点脑子里估计也干不出来把尸体挖出来带走,又特意把金镯子留下,最后再把土重新埋好清理掉一切痕迹这样复杂的事。 封烨皱了皱眉头,他也算是见多闻广,奇形怪状的妖兽魔物他也见的不少,但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完全想不出到底什么东西会搞出这样的事。 他的视线正好飘到了前方正跟方阳聊的欢的孙老伯身上,陇丘有什么灵异现象,像这种常年进山的药农应该不会全然不知,说不定孙老伯知道点更详细的线索。 所以封烨突然打断了方阳和孙老伯的对话,提问道:孙老伯,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陇丘陌生的很,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 孙老伯乐呵呵的就答应了:没问题啊,这陇丘虽然人烟稀少,但山林大啊,好玩的地方也不少呢。 封烨抢在孙老伯准备介绍风土地貌前,再次打断道:我们对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特别感兴趣,孙老伯给我们讲讲? 神神鬼鬼的故事啊...孙老伯摸着自己的胡须想了想,回道:你别说,陇丘这种灵异传说还真不少,都是这地底下埋着一座皇城的缘故,你们知道西羌皇城吧? 四人都点了点头,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被那两个山匪介绍过了,再加上亲自去地宫走了一趟,他们多少也算了解点西羌皇城了。 这西羌皇城大致分为东西南北四部分,南北还好,那都是西羌的普通人居住的地方,但东西城,西城是西羌祭司的住所,就是你们刚刚在的那片地方,都是西羌祭司的地盘,听说是供祭司研习术法用的。 西羌祭司住在城西,所以他的炼鬼之阵也设在城西。这点封烨早就知道了,他没有作声,继续安静的听着。 其实刚刚看你们在西边的那片遗迹,我还有点担心,因为听说西边的遗迹闹鬼,夜里面总是能听见地底下有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土里爬出来一样,你们在那儿过了一夜没碰见这事吧?孙老伯问道。 四人一时没有回答,孙老伯说的在地底下发出声音,并且想从土里爬出来的东西他们不光碰见了,还交战了,就是那些骷髅。 方阳和曹子睿都不擅长撒谎,封烨便做了表率,笑着答道:没碰到,就碰到了几只狼。 那就好。孙老伯安心了,他继续道:再说城东,你们要去的那片遗迹就在城东,我们现在差不多已经踏上了城东的范围了。城东是用来向神明祭祀的地方,祭祀的是西羌人拜的蛇神,那伽。 这地方地底下倒是没有声音,但是更加恐怖。孙老伯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他放轻了声音:这里的土里有...会吃人的怪物。 土里有...会吃人的怪物? 方阳和曹子睿对望了一眼,都是不敢置信,地宫里有会吃人的骷髅他们倒是知道,但是土里怎么会有什么怪物呢?他们又一起低头看了看脚下无处不在的泥土,突然感觉有些没地落脚。 而封烨却皱紧了眉头,土里吃人的怪物,难道和息壤有什么联系? 郝沉听闻也眯了眯眼,他摇着扇子,观察了下周围的土壤,土壤上草木丰茂,生机勃勃,全无半点邪祟的影子。 他都察觉不到异常,除非是邪祟的力量比他还强,所以可以在他面前伪装。 但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什么样的邪祟能比天界正神还要高一个等级? 孙老伯怕这几人不信,自顾自补充道:以前我们这里的传统是土葬,将故去的亲友埋在陇丘的山川里,立个碑,时不时来祭拜一下。 土葬的习俗一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因为埋了就是埋了,轻易是不会再挖开的。但大约在六七百年前,具体多远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有一家人,家里的老爷子过世了。 他们家是村里的大户,金银玉器是不缺的,给老爷子下葬的时候在棺材里放了不少金银陪葬。但是老爷子刚埋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家的生意越来越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经营有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但那当家的男主人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话,觉得生意不好都是祖坟的位置选的不好的缘故,所以刚刚埋了一个月,就准备给他家老爷子迁坟。 随意惊扰先人在我们这里是大不敬,从来没有人做过开棺掘尸这样的混账事,但是那男主人为了自家的生意,铁了心要刨亲爹的坟。 大伙都骂他不孝,但是也说不动他,便都在迁坟的那一天来围观,结果这一挖不要紧,诡异的事来了,埋在土里的尸体,没了。孙老伯两手一摊。 尸体怎么会没了呢?方阳正听到精彩处,连忙催促道。 孙老伯已然把方阳当成了亲孙子,他对方阳慈祥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事情就是这么离奇,不要说是尸体,就连那包着尸体的楠木棺椁,棺材里垫着的绸缎,全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封烨突然提问道:金银也没了吗? 我正要说呢。孙老伯道:什么都没了,就除了棺材里陪葬的金银还原封不动的在原地。这才是这件事最神奇的地方,大家一开始看棺材没了,都以为是什么丧天良的盗墓贼干的。 但偏偏,金银全都好好的埋在地下,那就绝不可能是盗墓贼了,盗墓无非为财,谁放着好好的金银不拿,偏把尸体和棺材带走? 众人想不出个所以然,报了官,官兵来查,也没查出个结果,这件事就成了个悬案。但是好巧不巧,这件事刚过去没多久,又出了一起尸体消失的事。 这回的尸体是个新过门的媳妇,刚刚过门一天就死了,而且立刻就被下葬,夫家说是新娘暴病,这种鬼话娘家人能信吗?好端端养大的闺女突然就没了,他们也不管什么忌讳,说什么都要开棺验尸,让官府查清楚他家闺女怎么死的。 当天挖棺的时候,又围了不少人,结果怎么遭?跟上回那富户家的老爷子一样,尸体连着棺材都没了,就剩新娘手上从娘家带来的玉镯埋在原地。 这尸体不过刚刚下葬一天,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这事情实在不像是人做的。众人越想越慌,有人干脆去了自己家祖坟的地方,想要挖开看看。 这一挖,才发现自家年年祭拜的祖坟,早在不知不自觉中,先人的尸骨和棺椁都不见了,就剩一些陪葬的饰品。 挖棺的人越来越多,凡是埋在西羌遗迹城东这一片的,尸体全都没了,情形也是一模一样,值钱的金银原封不动,并且坟地也没有挖开的痕迹,但土里的尸体就是不见了。 这事越传越邪乎,众人都说土里有什么吃尸体的怪物。自此事之后,大家就不敢再把亲友的尸骨往土里埋了,埋了也会被吃掉,连根骨头都不剩,所以后来我们这里就改成了火葬,烧成灰也比被吃掉强。 孙老伯的讲述告了一段落,没有人说话。 方阳他们反应虽然比封烨慢了半拍,但在听孙老伯详细的说下去后,也意识到了这事跟那对被山匪埋掉的夫妻一模一样。 都是尸体不翼而飞,并且没有挖掘的痕迹,只有值钱的金银留在原地。 值钱的金银玉器...封烨摸着下巴思索。 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关注错了重点,重点不是值钱的金银,而是,不好消化的金银。 尸体也好,木质的棺材也好,亦或者包裹尸体的绸缎衣裳,那些都是容易被消化的东西,但是金银则不然。 坚硬的金属石头是最难以被消化分解的,所以都被留在了原地。 但是这也不太对劲,吃就吃了,为什么要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地呢? 怎么也该留下点痕迹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封烨盯着脚下的泥土出神。 正出神的功夫,孙老伯突然指着前方的坑洞道:到了,这就是你们说的那有大大坑洞的遗迹。 他们边走边聊,也走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息壤的所在地。 息壤...生生不息之壤... 突然有一丝灵感在封烨脑中窜过,吃人的未必是什么藏在土里的怪物,土壤本身也有消化的能力,莫非...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4) 封烨隐隐有了个猜测,他抬头看向前方遗迹的方向,这一眼让他当即愣在了原地。 不用有任何疑虑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这里是... 九步崖。孙老伯向着众人介绍道。 眼前是个直径大概有三十米的坑洞,看这圆滑的轨迹,八成不是天然的,应该是人工挖出来的。 这坑洞差不多有十米深,没有他们之前下的地宫深,但这处坑洞底下也没有什么纵横交错的甬道,这里就是个单纯的坑洞。 坑底下长着茂盛的青草,一目了然。而崖边的某一处,还有个凸出指向坑洞正中心的石制平台,并不宽,一人走都有点嫌小,也并不怎么长,六七米左右。 这石台孤悬在坑洞上方,说它是桥吧,长度又不够,这点长度连坑洞直径的三分之一都覆盖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干嘛用的。 九步崖?为什么叫九步崖。虽然刚刚听了个很匪夷所思的故事,但见到了新的东西,方阳的注意力还是立刻被转移,他好奇的问道。 顾名思义,因为这个地方只能走九步。孙老伯指着那处突出的石台道。 只能走九步?我去试试!方阳在好奇心旺盛的同时,还有浓厚的探索精神,他要看看那个石台是不是真的只能走九步。 方阳的行动力极强,他话还没说完,已经往前窜了两步,孙老伯压根没来得及说话。 然而还未等他真正走上那九步崖,封烨就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了他。 他阻拦的意味非常坚决,方阳猝不及防撞上了封烨的手臂,被撞的胸口都有些疼。 方阳揉着自己的胸口,想向封烨询问,然而封烨却看都没看他,封烨盯着这九步崖,神色透着股莫名的凝重。 看来这九步崖封烨肯定知道。郝沉心想。 他一下也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古怪。 正好,孙老伯慢半拍的解释终于来了:他拦着你是对的,这九步崖可不能随便走啊。 为什么?方阳问道。 因为,九是极数,在西羌人的概念中,九之后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九步崖,九步之后,是绝路,是虚无,也是...死亡。孙老伯摸着胡子感叹道:这坑洞你以为原来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方阳愣愣道,他被孙老伯一通解释说懵了。 虿盆。孙老伯长叹道:这底下现在是长满青草,但千年前,坑底却全是剧毒的毒蛇。 西羌人对于祭神仪式极其看重,他们向蛇神献上贡品的方式就是将贡品推上九步崖,九步之后,跌落崖底,即便不摔死,也会被毒蛇咬死、吞吃。 将贡品推上九步崖...这说明贡品一定是活着的,而且看着这九步崖的长度,也不像是什么四蹄的牲畜的九步,难道说... 方阳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敢置信。 孙老伯肯定了方阳的猜测:那些被推上九步崖的,都是活人啊。 第113章 活人...以活人祭祀...方阳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些许,但真正听到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与方阳闻所未闻的惊愕相比, 曹子睿则镇定的多, 他自幼饱读诗书, 人牲这样的事, 他曾在书中读到过,当时他的反应不比方阳好多少。 但到底已经经历一回了,所以他此刻还有闲心安慰方阳:这些被当做祭品的人牲, 一般都是奴隶或者战俘, 在古时候的某些国家里,地位就是跟牲畜差不多, 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用活人祭祀的事早就不存在了。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西羌也已经灭亡一千多年了。孙老伯也跟着安慰了一句。 我知道, 我就是...就是...有点不敢想象...方阳低声道。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 世上竟然会有这样残忍的祭祀方式。 但冷静了一会儿后,方阳也好了许多,西羌那个炼鬼之阵是用活人炼的, 祭祀同样是用活人, 听起来也不奇怪。 他甩甩头, 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于大惊小怪,实在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打断了曹子睿和孙老伯还想安慰的话, 他转移话题的冲着封烨喊了一声:师兄,这里不就是...的所在地吗,我们下面怎么办? 虽然一开始不知道来陇丘干嘛,但这同行几天,方阳也大概知道了他们来这儿是为了找息壤。因为孙老伯也在这,方阳还特意将息壤两个字略去了。 他成功把曹子睿和孙老伯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封烨身上,众人一起等着封烨回话。 然而封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盯着九步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站在封烨身旁的郝沉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封烨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 短暂的茫然后,他很快掩饰了自己脸上的失态,询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 方阳便把问题又复述了一遍。 这个...封烨思索了一下,虽然这里就是息壤的所在地,但怎么取又是个问题。息壤之力覆盖整个陇丘,但本体却可能只有巴掌大。即便已经缩小了范围,但仍然是大海捞针,也不知道息壤到底藏在哪儿,想找到肯定还要废一番功夫,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是走不了了。 所以封烨答道:我们准备在这山里待一阵子,孙老伯您怎么说? 孙老伯连忙摆摆手:我可不能久待,我家婆娘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呢。 啊,这就走了吗?方阳一听孙老伯要走,还有点念念不舍。 孙老伯同样念念不舍,只感觉白捡了一个大胖孙子,他揉了揉方阳的头:天也不早了,老汉我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回去还得走小半天,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了。既然把你们带到了目的地,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方阳一听也是,天黑了一个老人家走山路太危险,当即不再挽留,拜别道:孙老伯路上小心! 孙老伯乐呵呵的跟方阳挥了挥手,在真正离开前,他还帮几人指了指路:这个方向是我们村子的方向,不过离这里有些远,另一边... 他又指了与封烨一行人进入陇丘时走的相反的方向:那边也有集镇,离现在这地方比较近,你们要是想最快时间出山,就走那边。 知道了,谢谢孙老伯。方阳乖巧的道了谢,然后还亲自送了孙老伯一段路,直到送到不能再送,他才一溜的跑回来跟其余人汇合。 外人已经走了,那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讨论息壤了。 所以方阳以跑回来就问道:师兄,息壤怎么找? 他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封烨,他觉得废柴师兄既然是为了息壤来的,那肯定有找到息壤的方法。 然而...封烨还真的没有办法。 就像他不会降雨一样,他又不是万能的。他确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找到息壤,来这边想的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路走到头了,办法还没想到,实话实说好像又有点对不起方阳的期待,封烨陷入了沉默。 久久未等到回答,方阳期待的眼神不由转为疑惑。 曹子睿左右望望,从封烨的沉默里,他隐约窥见了点真相。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坛子,原来的那个碎了,幸好他储物袋里还有其他坛子,便拿来装建木了。 当时建木差点被那条不知哪来的黑蛇夺走,还是封烨出手阻拦。这已经足以说明,虽然封烨的身份成迷,他的实力远不像一个普通的初级弟子,但无论封烨找息壤的原因是什么,他一定不是奔着抢夺建木来的。 既然并非敌人,那么... 曹子睿突然打破沉默,主动道:我有办法。 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曹子睿临行前,纪承岳嘱咐了他很多东西,其中就有找到息壤的办法。 凌云是怎么找到息壤的,卷宗上都没有记载,外人也并不知晓,但这并不包括纪承岳。 无论现在的凌云如何,但曾经的凌云和纪承岳师兄弟两个亲密的根本没有秘密,凌云曾对纪承岳说过他寻找息壤的经历,而纪承岳又将这经历跟曹子睿说了。 曹子睿将纪承岳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息壤是土,而且是光看外表的话,跟普通的土壤压根没什么区别的土,想要辨别它的唯一办法就是,无可比拟的生命力。 而陇丘这块山林,受息壤的影响,土壤的生命力比其他地方高了一截,但即便如此,这块土地上也一定有一块土地的生命力,是陇丘所有土壤都远远比不了的,那就是息壤的本体了。 曹子睿终于说到了重点:前任掌门寻找息壤时,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他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一种可以探测生命力的阵法。阵法的范围有限,他在陇丘布了十几次,才最终找到了息壤。 十几次啊?方阳夸张的念了一声,这听起来就不是个小工程,看来他们找息壤还真得费很长时间。 曹子睿看出了方阳的想法,却摇了摇头,否定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息壤大概在陇丘的什么地方,便只能一寸寸找,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就是息壤大概在的方位,我们只需要布一次阵法,就可以覆盖这片区域了。 那还等什么吗?要我帮忙吗?方阳当即撸起了袖子,准备帮着曹子睿布阵。 曹子睿叹了口气,冲着心急的方阳解释道:现在还不行,那阵法并非是靠灵力催动的,而是靠月华。 月华?方阳疑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月光。封烨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话听到这里,他大概也懂了。他冲曹子睿问了一句:还需要准备其他的什么吗? 曹子睿摇摇头:不用。 那些布阵需要的材料,出发前纪承岳就给他准备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月亮。 那就是要等到天黑了。封烨了然道:那我们原地休息一下吧,现在不过正午,我们养好精神,晚上再行动。 好!方阳答应了一声。 说完,就拉起曹子睿的手,一起跑到九步崖边,伸着脖子往下望。 他没有再试着走上九步崖,既然知道了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心里有阴影。 但他同时又很好奇,想在崖边看看底下还有没有些尸骨的影子,便拉着曹子睿陪自己了。 两人在崖边叽里咕噜,说着悄悄话。 封烨四处望了望,寻了跟粗壮的古木,走了过去。 他靠坐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然而他刚坐下,郝沉就十分不客气的凑了过来,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大腿挨着大腿。 封烨只得往旁边挪了挪,给郝沉腾地方。 郝沉没有跟着挪,他知道这条龙现在在刻意的跟自己保持距离,如果他逼的太紧,说不定封烨又会想起来刚刚没来得及说的拒绝。 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原地,跟封烨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封烨合上了眼皮。 咳咳。郝沉清咳了一声。 封烨刚刚闭上的眼睛不得不又睁开了,他侧头看向郝沉,带着询问。 封烨道友,对这西羌皇城...有什么想法?郝沉问道。 他早就发现了这条龙的不对,一开始看到那残破刻有蛇神那伽的石柱时,封烨就有些失神,刚刚看到这九步崖时,封烨又在出神。 这条龙肯定跟西羌皇城有过什么渊源。郝沉在心里推断道。 眼下碍事的人都不在了,他终于可以问了。 没什么想法。封烨的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九步崖,他看似随意的回道。 实话?郝沉追问,他的神情不复平常的轻浮,他是在认认真真的询问。 封烨不做声了。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条仿佛世上黏性最好的胶水粘住一样的线。 郝沉耐心等了片刻,封烨还是不肯开口。 他大抵也知道问不出答案了,他在内心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任重道远。 他跟着封烨看向九步崖的方向,突然问道:九步崖...因为人只能在上面走九步就叫九步崖,这起名字未免太随便了,走十步是不是就要叫十步崖了?这每人的步距又不一样,腿长腿短的人走的步子能一样长吗,难道就没有人在上面走出过第十步? 话说到最后,他语气已经带上了点玩笑的意味。 但封烨却并没有笑,他也并没有回答。 郝沉本想逗龙开心,结果发现开心的只有自己,当即有点笑不下去,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闭嘴了。 他安安静静的在树下坐着,一会看看那两个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声大的这边都能听到的少年,一会又揪一撮脚边的青草,数是单数还是双数,无聊的打发时间。 有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封烨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久到郝沉都快忘了自己的问题。 他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封烨这个有的是在回答什么。 有人在九步崖上走出过第十步吗? 有的。 第114章 什么有的?郝沉明知故问。 这条被胶水粘住嘴巴的龙终于露出了一丝缝隙,从缝隙里露了两个字出来, 郝沉想要借着缝隙, 继续往下撬。 然而封烨却再次沉默了。 这两个字似乎已经是他全部的回答。 郝沉想了想, 突然从储物袋里掏了两颗珍珠出来, 他抓着封烨的手,亲手放到了封烨手上。 封烨不明所以:? 郝沉用着认真的神情解释道:封烨道友的话稀少的紧,物以稀为贵, 一字当值千金, 我这里没有黄金,便只好用两颗珍珠代替了, 封烨道友可不要嫌弃。 封烨:...... 他听出味来了,郝沉这是在调侃自己话太少。 他并不是话少,只是...很多事,他并不想对其他人提起。 封烨将两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放在掌心转了转, 无奈道:你问点别的。 别的...郝沉眼珠一转,他张口就来:你...喜欢我吗? 封烨问过这个问题, 他也给出了答案。但是封烨却没来得及给他任何回复。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5) 他当然知道封烨当时是想拒绝,但他也感觉的到,封烨当时似乎有个想接近他的动作, 只是手刚刚伸出, 就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这条龙应该不是对他全无感觉的, 只是封烨的心防太重、太深。那些冒芽的感情刚刚从土里钻出来,就被他毫不留情的铲平了。 封烨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郝沉想知道一个答案。然而话刚刚出口一个字, 郝沉就将后面的话咽下了,算了,凭封烨现在的态度,即便真的有一点喜欢自己,但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一定也会说没有,还是别问了。 他硬生生转了个弯:你...说那土里吃尸体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烨想了想,这一点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便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吃尸体的未必是什么怪物。 在揭晓答案之前,他先向郝沉问了一个问题:普通的土壤在什么情况下会变得富有生命力? 郝沉被问的一愣,但他随即不假思索的答道:施肥呗。 封烨摇头笑了笑,这是正确答案,却也不是正确答案。 郝沉摇了摇折扇,结合孙老伯刚刚讲的故事,他也意识到了什么:死过很多人的土壤? 尸体会被土壤消化分解,并且尸身中的养分也会被土壤吸收,变得更加肥沃。有个说法是这么说的,死的人越多的地方,开的花越是艳丽。 而九步崖,恰恰是个死过很多人的地方,具体多少郝沉不知道,但一定不会少。 这种祭祀仪式,少则一年一次,多则但凡有个节日就要祭祀一次,一次也不知道会献上多少祭品。 而那些祭品,都是活生生的人,被推上九步崖,逼着走完这九步后,跌落崖底,尸身被毒蛇吞吃,也有的被泥土吸收,成为大地的养分。 息壤既然在这种地方,莫非息壤那些生生不息的生命力,都是枉死的尸体积累起来的? 他向封烨求证。 封烨没有给肯定的答复,只道:我猜应该是这样。这里死了太多人,多到将普通的土壤变为息壤,而息壤在生命力强大的同时,它还有快速分解尸体吸取养分的能力。 普通的尸身埋在土里需要几年的时间才会分解,但息壤旺盛的活力下,这个过程被大幅度缩短,短到不超过一夜,于是就有了尸体消失,只留下土壤不好分解的金属玉石的异象。 这听起来倒是很合理。郝沉心想,所以他也没有发现任何邪祟的影子,因为根本没有邪祟作怪,吃人的不是怪物,而是土。 但是却还有一点存疑,息壤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死了太多人就能将普通的土壤变为息壤,那为何那些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没有息壤诞生?郝沉问道。 郝沉说中了重点,这也是封烨困惑的地方。 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别的他们尚未发觉的原因,导致九步崖边的土壤变成了息壤。 那或许也是导致建木连通上无烬视界的关键。 晚上应该就见分晓了。封烨回道。 今晚,不光是要找息壤,同样的,还要防备很可能再次偷袭的凌云和魔物。 世人不知道凌云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息壤,但是曹子睿知道。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肯定也知道,凌云本人。 凌云和那魔物离开大阵后不知所踪,但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他们是为了建木来的,而要种植建木,息壤也是必须物。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要选一个时机再次动手,今夜他们一行人取息壤之时,就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只要成功,就是息壤和建木一起到手,一举两得。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所以,封烨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色比平常苍白了些许,因为他流了很多血,虽然一直没事人一样的走着,但到底,他还是有点累了。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袭击,封烨抓紧时间休息。 郝沉没有再去打扰他,他看得出来封烨眼中的困倦。 封烨倚靠在树干上,树干总归有点粗糙硌人,头靠在上边并不怎么舒服,封烨调整了好一会儿姿势都没找到舒服的地方,他有些烦闷的皱紧了眉头,还想再调整,却又因为席卷而来的疲倦,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睡着归睡着,皱紧的眉头也没有放下。 郝沉注视着封烨的睡颜,他伸手想要将封烨的头放到自己肩膀上。他的肩膀怎么也比粗糙的树干好枕多了。 但是手伸到半空,他又停下了。他注意到他的手接近封烨时,本该沉浸于睡梦中的人,眼皮却无意识抖了一下,看似要惊醒。 这条龙睡觉时也保持着警惕,一切主动的接近都会让他骤然惊醒。 郝沉便收回了手,他不再试着主动接近,他挪了挪位置,算好角度,将自己的肩膀放到封烨如果歪下头来会靠到的位置。 不能主动靠近,他就在这里等着他就是了。 郝沉等了一会儿,无聊的祸害了几根小草后,自己慢慢的也睡着了。 虽然没有床铺,屁股底下只有青草和泥土,但或许是佳人在侧的缘故,他这回睡的格外恬静,睡梦中感觉到自己肩膀上好像多了点重量,他也没有醒来。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在外边玩了一圈回来,想过来跟封烨和郝沉打个招呼,却见到两个互相枕着肩膀和额头,睡的很熟的人。 郝沉睡着时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而封烨则没什么表情,但他紧皱的眉头,也在不知道时候,松开了。 方阳和曹子睿对望了一眼,方阳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拉着曹子睿,两人一起踮着脚步,悄悄的离开了。 傍晚,倦鸟回巢,夕阳西沉。 人世的最后一缕光热消失于天边后,黑夜来临了。 封烨在夜幕下睁开眼,他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往周围望望,想观察下现在的情形。 然而这一动,他才发现,他竟然不知不觉就靠到了郝沉的肩膀上,而郝沉现在又贴着他的头,睡的正香。 封烨懵了一会儿,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后,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失去了支点,郝沉顺着惯性,往侧边滑去。 封烨又连忙回过头去托了郝沉一把,这一托,郝沉也醒了过来。 还带着点朦胧的桃花眼跟托着自己的封烨对视,静了一秒后,封烨突然撒手。 郝沉虽然已经醒了,但猝不及防下,还是摔到了地上。 他揉着肩膀,多少也回过味来,封烨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因为他守株待龙成功了,封烨真的枕到了他的肩膀上,睡梦中的感觉不是错觉。 郝沉从地上站了起来,憋着笑。 封烨瞪了他一眼。 郝沉用自己的厚脸皮迎战,八风不动。 师兄,快过来啊,阵法都准备好了!方阳的招呼声突然插入了两人之中。 封烨便暂时将此事按下,先去跟方阳汇合。 郝沉跟在封烨旁边,两人一起走到了方阳和曹子睿身边。 曹子睿手里正拿着个罗盘,封烨和郝沉睡觉的时候,他和方阳就在忙活布阵,眼下阵已经布好了,就等着天空上那朵遮着月亮的乌云移开,阵法就可以启动了。 曹子睿仰头盯着天象,目不转睛,也分不出神跟封烨他们解释。 方阳便自觉的冲睡了一下午,对目前的状况很茫然的封烨两人解释了一番:阵法已经布置好了,就等月光。 封烨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仰头看了眼天色,今夜天色其实不太好,乌云比较多,多到遮蔽了月色,让含着月华之精的月光无法拂照大地。 不过云层也在慢慢移动,总有云开月明的时候,等等就是了。 只是等待有些无聊,方阳又是个闲不住的,就开始跟封烨和郝沉讲曹子睿这个阵法的奇妙,曹子睿下午布阵时已经跟他详细解释过了。 方阳指着曹子睿手中的罗盘道:这个罗盘你们别看样子普普通通,但实际是件罕见的可以侦测生命力的法器呢。 这也是这个搜寻阵法的关键,阵眼必须是一件可以侦测生命力的法器,这罗盘是咱们门派以前的某位前辈得来的,整个门派的仓库里也就这么一件。 方阳说的并不是假话,这罗盘品阶并不高,但用途确实很偏门,法器要么是为了防御,要么是为了攻击,少有这种可以侦测生命力强弱的法器。 不要说整个凌霄剑宗就一件,就是放眼天下,估计数目也不会超过个位。 讲完了阵法,方阳又絮絮叨叨的讲了些其他东西,讲他和曹子睿下午在山林间见到的好玩的东西。 对于他们来说的好玩,对于封烨和郝沉两个成年人而言,幼稚又无聊。 但是两人也没有表现,就任由方阳这么讲着,要是没人说话,这黑夜也怪寂寞的。 然而方阳话再多,慢慢的也没话可说了。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还是没有挪开,偶尔有月亮的边角露出,却很快又被厚重的云层遮住。 等待让人焦躁,封烨用手指敲着手臂。 郝沉见状,冷不丁道:封烨道友是不是想让云挪开? 废话。封烨给了郝沉这么一个眼神。 郝沉用扇子贴着唇,他唇角微扬,带着笑意道:封烨道友说一声云动看看,说不定你一说,云就真的动了。 这怎么可能啊。旁听的方阳和曹子睿心想。 封烨也并不怎么信,但是... 试试嘛。郝沉又说了一声,言语间带着点期待。 封烨盯着郝沉看了一会儿,照做了,他对着天空轻轻念了一声:云动。 郝沉对封烨笑了笑,然后将拿着扇子的手背到了身后,一只身外化身的力量是不够的,乌鸦的体型太小了。 所以这次,折扇的每一根扇骨都自发的脱落,在他身后化作飘散的飞羽,遁入与自身一样漆黑的夜色。 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飞羽汇聚,幻化做一只缩小了数倍的鹏鸟,虽然缩小了,但也是相对于他的本体而言,对比一般的鸟类体型,却也是远远胜之。 翼展数十米的鹏鸟在林中飞起,直入云霄。 怎么可能念一声就会云动嘛...等待了一会儿,见云果然没有挪动的方阳对着举止幼稚的郝大哥和废柴师兄吐槽道。 然而,他话音刚刚落下,身后却猛地掀起一阵大风。 大到让人几乎站不稳的风,方阳踉跄了一下,扶住曹子睿的肩膀,两人的体重终于可以站稳,他们一起看向天空。 大风席卷了一切,包括厚重的层云,皎洁月色从天空洒落。 云真的动了。 方阳和曹子睿惊叹的张大了嘴巴。 封烨也仰着头,瞳孔中映照着明亮的月影,他似有所感的扭过头,看向郝沉。 大风还未停歇,郝沉站在风中,有些许没有束好的发丝飘到了他脸前。他负手而立,冲封烨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 封烨突然有一阵恍惚,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鸟类的啼叫,跟他梦境中那只挥动羽翼,驱散黑暗的鹏鸟一样的啼叫。 叫声从耳膜钻入血管,血液随之鼓噪,乱了心跳的节拍。 作者有话要说: 云动?风动?心动。=w= 昨天忘了说,评论区封印黑魔法已经解除了~ 第115章 封烨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安抚狂跳的心脏, 然而那些莫名的情愫在血管里躁动, 像是林间涓涓流淌的溪流, 一刻不停。 但是溪流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它冲不垮砂石筑的堤坝,也冲不垮筑在封烨心脏门口的那道关卡。 封烨逃避似的偏过头,不去看郝沉。 沸腾的血液随着渐渐衰弱的风势而停息, 云层尽数被烈风吹散, 月光洒落大地,云开月明。 曹子睿当即拿起罗盘, 抓紧这难得的时机。 刮完了风的鹏鸟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化作飞羽,回到了郝沉手中,等他再将手拿到身前时, 手上就只剩那柄跟先前一模一样的折扇了。 郝沉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跟着方阳和调整好情绪的封烨一起, 走到了曹子睿身边,看着曹子睿操作罗盘。 罗盘吸收了月华之精后,原本一动不动的指针突然开始转动, 转动的速度一会快一会慢, 曹子睿拿着罗盘左右转悠, 哪边指针转的快,他就往哪边走。 众人跟着曹子睿绕了一大圈,指针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在九步崖边的某一处,指针转的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快。 就是这里!曹子睿看着脚下的土地惊喜道。 封烨跟在曹子睿后边走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眼前的这一块土地确实有很浓郁的生命力,但周围的土地也都很浓郁,他无法分辨到底哪一块更浓郁一点。 不过他无法辨识,曹子睿手中的罗盘却可以,这里应该就是生命力最浓郁的地方。 封烨蹲了下来,他抓取一小撮土放在指尖碾磨,息壤就在这里没错,却不在地表。 因为此地的浓郁只是相对于别的地方而言,还不到生生不息的息壤的程度,息壤应该藏在更下面一点。 把你的剑鞘借我用一下。封烨对着方阳伸手。 奥。方阳应了一声,解下背着剑的绳子,拔出铁剑,剑柄握在手中,将剑鞘递给了封烨。 封烨把剑鞘当做铲子用,开始往下铲土。 方阳看了一会儿,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也拿着铁剑帮忙。 两人挖一下快了许多,曹子睿手里拿着罗盘,密切注视着指针的走势,四人中,就郝沉无所事事的站在原地。 但是郝沉并不感到羞愧,他又没有剑,总不能叫他用扇子挖土吧。 他给自己找足了借口,其实曹子睿也有一柄剑,他要是想帮忙完全可以去借过来。 但他不想。 懒货加轻微洁癖的本性再次发作,郝沉就腆着自己的厚脸皮,蹲在封烨旁边,给挖土的封烨扇风。 刚刚挖开的泥土本就比较松散,他这一扇,瞬间有些许灰尘飞扬了起来。 咳咳。封烨掩着口鼻发出了一阵咳嗽。 郝沉冲封烨露出了一个心虚加歉意的微笑。 封烨回以瞪视。 停!曹子睿突然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仍在尽职尽责挖土的方阳停下了动作,也将封烨和郝沉的注意力转了过来。 曹子睿盯着手上飞转不止的指针,喃喃道:这就是息壤了。 这就是息壤?方阳低下了头,看着这刚刚挖出的半米深的土坑。 周围的土壤表层都是寻常的黄褐色,但随着挖掘,底下的土壤渐渐转变成了红棕色。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6) 方阳说着想要伸手去摸一把红棕色的土看看,但是封烨阻止了他。 方阳疑惑的看向封烨,封烨却并不解释,他一言不发的自己伸出了手,捻起一小撮红棕色的土壤放在掌心摩挲。 他确实在这撮土壤中感觉到了无可比拟的生命力,生生不息,像是无穷无尽。 但是...封烨皱紧了眉头,他总感觉,这浓郁的生命力之下,还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那东西隐藏的很深,封烨也并没有抓住它的马脚,他只是有一股直觉般的感觉。 封烨想了想,突然解开自己左手掌心绑着的绷带,然后有意的绷起掌心的肌肉,让伤口裂开。 郝沉发现了他的意图后就满眼不赞同,但他还未来得及制止,封烨已然做完了。 一滴血珠顺着再次被撕裂的伤口处滴下,笔直的坠落到了下方的土壤里。 红色的血液在棕红色的土壤中浸润,几乎是眨眼间的,就消失了踪影。 这个过程很短,短到方阳和曹子睿甚至没怎么看清。 但封烨和郝沉却同时抬起了头,他们对视了一眼,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愕和严肃,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血珠在土壤中浸润的瞬间,那被浓郁生气掩藏着的东西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只有微弱的一丝,但却也足够叫他们辨清。 那是...怨憎...隐藏于庞大生命力下的同样庞大的怨憎。 虿盆虽然被西羌人用来祭祀蛇神,但虿盆本身也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刑罚,被万蛇啃咬,却不会在第一时间死亡,不同的毒素通过毒牙贯注进体内,神经和血液在毒液下凝结失控。 有些毒素让人毙命极快,也有些毒素让人又疼又痒,在死前将自己的身体抓的连片完好的皮肤都没有,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样痛苦的死去,那么死前弥留的怨憎也就空前强大。 泥土分解了那些枉死的人的尸身,却未能分解他们千年不灭的怨憎。 息壤真正的成因,并非是因为那些尸体的养分,或者说,并不全是。 息壤之所以被称为息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其生生不息之力,但这个生生不息的东西,却未必是常人所以为的生命力。 尸体再多,养分也总归是有限的,此地土壤的生命力也确实很强,却还不到生生不息的程度。 但是怨恨可以。 怨恨聚集在一起,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发酵而愈发强大。这才是息壤生生不息的真相,生命力不过是这股生生不息的怨憎的伪装。 当它遇到血腥的时候,嗜血的本质终于让它露出了破绽。 百年前的事也终于有了答案,出问题的就是息壤。 这样蕴含庞大怨憎的土壤,建木吸取了其中的生命力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一定也吸取了其中的怨憎。 树木没有感情,这些怨憎的情绪本并不会影响建木。 但偏偏...建木融合了人类的心脏。 这颗心脏或许原本是纯净的,但在主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吸收了太多太多祭品死前的不甘、怨恨和憎恶。 就像同类相吸,无烬视界本就是由怨憎组成的,人世的怨憎与无烬视界里的怨憎相互吸引,它们感应到了彼此,然后借着建木,打开了无烬视界的入口。 最终,惊动了封烨,导致了百年前那场通天之木倒塌于东海的惨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天火焚烧之后,那块被凌云洒于东海深处的息壤所成的小岛为何会死去,以及那块建木的残片为何没有异常。 怨恨经久不散,但天火却偏偏是这种邪煞的克星,怨气和煞气在天火中湮灭,息壤失去了生生不息之力,重新变成了普通的土壤,被怨憎之心侵染的建木也被净化重生。 师兄,息壤怎么了?方阳忍不住问道。 封烨和郝沉都是一脸严肃,他们并没有语言交流,息壤的真相已然心照不宣。 但是方阳和曹子睿却没有这种默契,他们也没有察觉到息壤那一瞬间露出的破绽,所以,两人对眼下的情况,非常茫然。 没什么。封烨没有解释,他拍了拍手,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吩咐道:把这些棕红色的土壤全部挖出来。 啊,全部吗?方阳有些惊讶。 息壤的本体其实并不大,将这一片棕红色的土壤全部挖出来,估计也就差不多十几斤。 但他们其实用不了那么多,虽然不知道废柴师兄来找息壤干嘛,但无非是为了种植什么灵植,建木那样巨大的通天之木,所需要的息壤,也不过一小捧。 他们也挖个一小捧,也就差不多了。竭泽而渔不可取,就像当年凌云并没有将息壤全部带走一样,这样的珍宝,总要给其他人留下一点。 全部带走,未免有些...太贪心了。 所以方阳的神色有些迟疑,曹子睿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也道:全部带走会不会太多了... 但是封烨的决定却不容置疑,他重复了一遍:全部。 这种藏有庞大怨憎的土壤,种植普通的草木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草木成的精怪,诞生了七情的那种,一定会被其中的怨憎所影响,就像融合了凌云心脏的建木一样。 即便不会有建木那样打开无烬视界与天界通道的能力,但后果也是无法预料的。 所以封烨必须毁掉这些息壤,在这些怨憎变得像无烬视界里的一样强大、无法毁灭前,毁掉它。 而毁灭的方法,刀劈斧砍对土壤是没有用的,只有用火,天火。 但他身上并没有火种,百年前那场大火也并非他点燃的,而是建木在坠毁的过程中,高速倒塌的树身,与空气中属于天界的灵气摩擦而生的高热,最后引燃的天火。 天火也并非寻常人可以点燃的,封烨做不到,郝沉八成也做不到,这条鱼空气干燥一点都半死不活,真让他玩火,而且是这样比寻常火焰高了几千度的天火,估计自己先变成鱼干了。 不过封烨知道去找谁借火种,他得将这些息壤带回天界。 虽然封烨已经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但方阳和曹子睿还是没有立刻照做,郝沉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听你们师兄的吧,你们师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也是,废柴师兄也并不是贪心的人。方阳心想,就是不知道这息壤到底有什么秘密,废柴师兄也不肯对他和曹子睿讲,净吊人胃口。 方阳叹了口气,拿起剑柄,开始挖土。 曹子睿思考了片刻,最后选择相信封烨,毕竟这个人救过他。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帮着方阳装土。 两人忙活了起来,封烨也并没有闲着,他又拿起了剑鞘,帮着方阳一起。 郝沉摇着扇子站在一旁,眼下的场景又变成了只有他无所事事。 挖土是不可能挖土的,这种又脏又累的活打断腿鱼都不可能去的。在旁边帮着扇风也不行,郝沉已然吸取了教训。 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让自己显得不太无所事事呢? 郝沉用扇柄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的时候,目光飘到了封烨脸上,他看到封烨脸上沾了点泥土的痕迹,便不假思索的想躬身去帮着擦一下。 然而,他的手刚刚伸到半途,封烨却突然转过了脸,眉头皱起,目光警惕又凌厉,凌厉的几乎在对视的瞬间,就感觉被刀锋割伤了一样。 郝沉愣了一下,但他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这是对待敌人的眼神。他从封烨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在他的身后。 郝沉猛地扭头,他的目光往上,看着那个不知何时,鬼魅一般的出现,站在树梢上,随着晃动的枝丫在风中摆动的男人。 凌云。 第116章 凌云没有戴面具,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再不需要任何遮掩。 封烨可以直接看到他的脸, 半张正常的人脸, 而且算得上英俊, 让人看着不免心生好感,而另外半张狰狞可怖的脸,却丑陋的仿佛鬼怪。 这两者单独拿出去看都还好, 人有人的样子, 鬼也该有鬼的样子,但偏偏, 这两张截然相反的脸,长在一人身上。 人的部分并没有将鬼面那部分的阴森感淡化,反而因为这种结合,显得愈加诡异。 人不像人, 鬼不像鬼,这就是现在的凌云。 他背后是天边的明月, 他站在不过指节粗的树梢上,这样细的树梢,按理说绝不能承受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树梢也因为受力而弯起, 但却没有崩断, 他足尖轻点树梢的一侧, 任凭微凉的夜风怎样吹拂,树梢怎样摇曳,他都稳稳的站在那节弯起的树枝上。 他宽大的袖袍被风吹起, 在黑夜里,像是一抹游魂一般,悄无声息的看着下方的四人。 封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从原地站了起来,仰头跟凌云对视。 他站起的动静终于让方阳和曹子睿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回头看向封烨看的地方,然后,两人一起瞪大了眼睛。 虽然先前已经见过了凌云一面,但当时那一面太短,在凌云的面具破碎后,不过一会儿,大阵就塌了。 然后就是急于逃命,连跑带打的折腾了一夜,也就没工夫去处理见到凌云的震惊心情。 眼下,那些昨夜还未处理完的震惊混杂着不解,一起涌了上来。 凌云为什么没死,并且在百年中,从不与曾经的亲友兄弟联系。纪承岳至今都不知道他这师兄还活着,并且变成了这副样子,他在痛失师兄的悔恨和悲痛中独自熬了百年。 凌云又为什么会跟那黑蛇混到一起,那黑蛇应该就是薛仁背后的那位假冒应龙之名的魔物。 凌云是凌霄剑宗的掌门,即便是前任的,但他与凌霄剑宗之间也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凌霄剑宗不利,但凌云却不可以。他本该是带领着凌霄剑宗真正登顶凌霄的人啊,为什么会做出指示薛仁叛乱之事。 即便并非他所指示,但他一定不会不知情,事实就是,在知情的情况下,他也没有阻止,这已然违背了掌门保护门派的指责。 想不通,方阳和曹子睿都想不通,他们想不通凌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眼神冰冷的不像活人,只在看到封烨时,眼睛里升起些许热度。 那是...复仇的火焰。 这火焰跟天火相比,那热度自然是远远不能及的,但封烨却觉得此刻的对视灼人的几乎能感到痛感。他捏紧了拳头。 郝沉在见到凌云初时的震惊后,慢慢反应了过来,他侧眸看了封烨一眼。 百年前那件事,无论对错,杀死了那么多人,这条心软的龙一定不会不难过。 同样的,他也难免有些愧疚,在见到这幸存下来的鬼魅时,他可能会因为这点愧疚而无法动手。 郝沉早就打好了主意,凌云如果再次出现,并且与他们为敌,那就他来动手。 想到此,他从袖口掏出一枚珍珠,屈指一弹,直指凌云的左肩,那是跟封烨受伤的肩膀相同的位置。 同时,他脚步一踏,站到了封烨身前。 视线被隔断,封烨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郝沉。 凌云则伸手接住了这枚向自己急射来的珍珠,他端详了一下,认出这与大阵里偷袭他的珍珠是同一款,因为这次偷袭他露出了破绽,被封烨刺穿了心脏,虽然他没有心脏。 但他的眸色中的冷意还是又低了几度,他五指一捏,将这枚珍珠捏成了粉末,粉末从他指尖洒下。凌云的注意力成功被郝沉转移,他冷冷的看着这搅事之人。 黑蛇从凌云的领口钻了出来,蛇眸注视着郝沉,他吐着蛇信,在凌云耳侧,语气危险的低唤了一声:碍事。 这只横插一杠子的鲲鹏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影响到他的计划,但就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火药一样,随时可能会成为棋局中的变数。 黑蛇看着郝沉的眼神格外不善,凌云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好,冰冷的比北冥的寒气还低个几度。 两双眼睛一起盯着他,一般人都会被盯的有些退缩,再不济也有些发毛。 但郝沉却岿然不动,他的厚脸皮千锤百炼,不要说是两双眼睛一起盯着他,就是十双百双一千双,也休想捅破他脸皮的防御。 他可是在北冥千万海族的见证下,指鳖为龟的男人。 虽然这并不值得炫耀。 但也足以说明,他脸皮的厚度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 郝沉神色不变,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只是这微笑并没什么真心,仅仅是表面的客套,他展开扇子,冲着树梢上的人朗声笑道:深夜来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一点动静都不出,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险些误伤了二位。 他这话说的客客气气,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他分明是看清了凌云的脸才掷的那枚珍珠,位置都打的分毫不差。 凌云却并没有搭他的话茬,他的视线游移了一下,移向了曹子睿。 曹子睿被盯的神色一紧,他意识到了凌云为什么盯着自己。 交出建木和息壤。仿佛被烟火熏过一样的沙哑嗓音淡淡的开口。 他的语气虽然并不如何激昂,但其中蕴含的命令和强势感却一点都不少。 曹子睿捂紧了斜垮着的小坛子,建木虽然是凌云寻来的,但现在的凌云明显已经跟百年前不一样了,他绝不能将建木交给这个与魔物为伍的人。 但,建木也好,息壤也好,都不是他想不交就不交的。 凌云在百年前就已经是合道期的实力,天下修士无人可望其项背,而如今,他又跟魔物合作,实力只怕是有增无减。 他们这边的四个人,数他修为最高,筑基初期,并且带着未愈的内伤。 但即便他是全盛状态又如何,他一个筑基期,还真的想打赢这位前任掌门吗? 他所学的剑法甚至都是凌云创的,个中弱点和破绽凌云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一个他绝对战胜不了的敌人。 他战胜不了,方阳同样不行,他们四人中,或许也只有这位来历可疑的封师兄可以。 曹子睿带着些许期许的目光看向了封烨,但是封烨还未出声,郝沉却先一步出声了。 建木和息壤?郝沉的语气带着些似真还假的惊讶:息壤倒是有,就在这儿,但是建木,我们这里有人有吗? 说话时,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看方阳和曹子睿。 方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建木不是在门派吗,他们怎么会有。不过...说起来,昨夜曹子睿那个打破的小坛子里露出来的那株嫩苗是什么东西...之前将这件事忘了,现在想起来...难道说... 反应慢了好几拍的方阳终于回过味来。 而曹子睿,迟疑了片刻,也摇了摇头。 得到了回答的郝沉重新转向凌云,他两手一摊,微笑道:没有。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7) 再者说...不待凌云回答,郝沉的语气就陡然一转,本来的客套和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他站在地下,凌云站在七八米高的树梢上,但郝沉的语气却透着股高高在上的讥讽: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里抢东西? 他对着封烨死皮赖脸,还时不时装个柔弱吃豆腐,半点没有天界上神的样子。但那是因为他喜欢这个人,所以他再没有一切上神的架子。 将时间往前倒推一点,他曾经对封烨的态度,也是高高在上的,说要帮忙,却还要封烨先求他,仿佛是施舍一般。 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多年来身居高位,他早已习惯了俯视的态度,他可是称霸一方的北冥之主,千万海族都都在他脚下俯首称臣,谁敢与他平起平坐?谁又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黑蛇吐了下蛇信,猩红的蛇眸闪烁着危险的凶光,这副天界上神独有的高傲,俯视一切的姿态,真是令人厌恶的作呕。 不知死活。他在凌云耳边低骂。 凌云伸出右手,那些藏于他宽大袖袍内的黑雾自发的聚拢,凝聚成为剑的样子,他同样厌恶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百年前站在云端上的应龙就是这样目空一切。 与薛仁那把掠影剑如出一辙的剑锋在黑夜中凝聚成型,漆黒剑身与黑夜融为一体,明亮月色无法将任何光辉照耀其上。 敌人已然亮剑,终于要开战了。 郝沉也展开折扇,以扇掩唇,扇面后露出的双眼眯了眯,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似人似鬼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本事。 双方之间的气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但在箭真正离弦前,一只手臂突然将郝沉往后边拨了拨。 一直没有说话的封烨将郝沉拨到自己身后,他当然知道这条一向懒病晚期的鱼这回怎么这么积极的站了出来,无非是因为自己对于凌云那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理的茫然。 郝沉不想让自己为难,便主动跳出来解决这件事。 但这件事总归是他的事,百年前斩建木的是他,杀死凌云的是他,那么,做个了结的人,也该是他。 封烨抬眸看向凌云,他第一次唤出这个人类的名字:凌云。 凌云神色一凛。 封烨一字一顿:与我不用任何灵力的比试一场,你敢吗? 夜风从众人之中吹过,他这个意想不到的战书让众人都有些怔愣,凌云也并没有立刻回答。 曹子睿和方阳非常惊讶,这种要求对方怎么可能会答应嘛。 在他们看来,封烨即便实力不像表面那样低微,但怎么也不可能比合道期的凌云强,不用灵力,就等于让对方自降实力来比试,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答应。 但事实却全然相反,封烨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会动用任何神力,仅仅是以凡人的力量,来挑战凌云。 自降实力的其实是他,而非凌云。 凌云面无表情,他盯着封烨,半晌后,他终于给了答复,只有冷冰冰的一个字:好。 呵呵。刚刚还被郝沉的语气激怒的黑蛇突然笑了起来,他低笑道:有意思。 凌云手中那柄掠影剑随着他的话音溃散,既然是以凡人的力量对决,那这柄无坚不摧的掠影剑自然是犯规了。 方阳,曹子睿,将你们两个门派发的铁剑借我。封烨对着身后两个搞不明状况的少年道,他并没有回头,目光仍然停留在凌云身上。 听到封烨的话,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在愣了一瞬后,很快反应过来,方阳那柄剑就在手上,刚刚用来挖土的,方阳将剑上的土擦了擦,然后递到了封烨手上。 曹子睿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找了找,门派发的铁剑他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后来他有了品级更好的灵剑,这平平无奇的铁剑就弃之不用了。 不过他也没有扔,就堆在自己储物袋里了,他的储物袋又不像门派人手一个的那样,容量少的可怜,他的储物袋丰富的跟个仓库似的,有用的没用的都往里边堆。 他翻箱倒柜的找,终于在某个许久不动的角落里找到了这柄制式统一的铁剑。 他也上前一步,将剑交给封烨后就退了回来。 封烨将曹子睿那柄剑扔给了凌云,凌云稳稳的接住。 他从树梢上跳了下来,站在封烨十米远的对面。 黑雾从凌云的领口和袖口处钻出,黑雾中响起低沉的男声:公平起见,我不会插手。 他看向郝沉:你也不行。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团从凌云身上分离出来的黑雾突然开始扩张,它的体积于瞬息间膨胀了几百倍。 黑雾在原地旋转,仿佛龙卷,将封烨和凌云渡身影吞没,而跟封烨离的并不远的郝沉几人,却被这黑雾掀起的旋风推搡着退了好几米。 等几人重新站稳脚步后,再看向原来站的地方,已经被一团漆黑的雾气所包裹,雾气形成屏障,将内里的人影和声音都尽数隔绝。 这是不容任何人打扰的对决。 神与人的对决。 第117章 师兄...方阳看着黑雾的方向,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 废柴师兄竟然去挑战凌云, 虽然方阳知道不应该长他人志气, 但是凌云真的很强啊, 他可是在百年前就成为了天下第一人, 无论是剑道还是修为。 这样一个强敌,废柴师兄真的能赢吗...方阳止不住的担心。但他的声音也好,视线也好, 都无法穿透那层屏障。 正忧心忡忡的时候, 方阳突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重,他侧头看去, 是郝大哥在拍他的肩膀。 郝沉不光拍了方阳的,他还拍了拍曹子睿的肩膀,对这两个傻站在原地的少年吩咐道:别看了,看也没用, 去把息壤全部挖出来先。 可是师兄...方阳也知道郝沉说的有道理,但他的语气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忧心。 封师兄...会没事的吧?曹子睿也道。 他们四人一般是以封烨为主心骨, 但是封烨不在了,郝沉虽然修为很废柴,但他到底年长一点。 所以此刻, 两个半大少年一起抬头看着郝沉, 想要从郝沉这得到些许宽慰。 郝沉左右望望, 他收起脸上的轻慢,认真的承诺道:他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有事。 强敌在前, 凭郝沉表面的实力,说这种话,未免显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莫名的,方阳和曹子睿悬着的心突然松了些许。 他们对视一眼,暂时放下那些无用的担忧,重新回到息壤旁,专心致志的挖了起来。 而郝沉兀自站在原地,他拿着扇子,看着黑雾的方向,眯了眯眼。 既然跟凌云不用任何灵力的对决是封烨提出来的,他尊重封烨的决定,他不会主动出手。 但是吧...他不出手,难道那黑蛇就不会暗中捣鬼了吗? 虽然目前而言,这黑蛇仅仅是化作屏障,隔绝了外人的打扰,而且他也确实做了承诺说他不会出手。 但这种魔物还有什么信誉可言,谎言与欺骗才是这种肮脏的东西的本质。郝沉对这黑蛇的话半个字都不信,他一定要在旁边看着才行,防止封烨被暗算。 但是他也不能亲自进入屏障内,毕竟这两个小的还在外边,而且至关重要的建木和息壤,也在这里。 他要是走了,那很可能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两边他都必须看着,一般人可能会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但是他不一样。 在方阳和曹子睿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根羽毛从郝沉的袖袍里飘了出来,羽毛在落地前化作与黑夜一般黑的乌鸦,乌鸦展翅而起,他迎风而上。 这黑雾形成的屏障长宽都差不多有数十米,密不透风,声音和视线都无法穿过。 但是吧,这屏障却不是封顶的,它的高度也不过几十米,乌鸦飞了一会儿,就顺利的从敞开的顶部飞了进去。 虽然夜晚的光线不太明亮,但因为他之前吹散了遮月的层云,勉强可以借着月光看清下方的景象。 封烨和凌云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两人都手握剑柄,却还没有真正开战。 乌鸦便找了棵树,站在了树枝上,帮着封烨观察四周,防止黑蛇的偷袭,顺带偷偷的旁观一下封烨和凌云的对话。 凌云握剑的手张开又握紧,他端详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这柄铁剑,最普通的款式,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或装饰。 但普通之余,还有些久违的熟悉感,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一柄剑。 身为剑修,少不了是要与剑打交道的,他握过的名剑也不知几何,各种品阶都有,凌霄剑宗世代传承的那柄天阶法器断山剑,就曾经是他的佩剑。 他所使的剑中,这柄凌霄剑宗人手一把的铁剑无疑是其中最普通的,但偏偏,他所使的任何一柄剑,都没有这柄铁剑的印象深。 因为这是他初窥剑道时使的剑,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柄剑。 眼下这一战,或是他一生中所遇的最为艰难的一战,他的对手强大无比,在百年前那样轻易的抹杀他努力了数年才造就的一切,而他,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天空,看着云端上的天神,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用着最普通的剑迎战最强的敌人,凌云想到此,突然有几分想笑。 他许久不曾真正笑过了,跟昨夜一样,他费力的扯动脸部的肌肉,做出一个难看到诡异的笑容。 他也许久不曾与人交谈过了,他的身体在天火中没有死去,但灵魂却已然被焚烧殆尽,他冷淡的仿佛一潭死水。 百年间经历的一切,让他不再为外界的任何事物而产生悲喜,他也不在乎任何事了,师门,师弟,都可以弃之不顾。 只除了一样,复仇。 化为灰烬的灵魂在仇恨的火焰中复生,将死水点燃。 他对着对面的封烨高喊:神啊,您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我这样渺小的人,怕是从来不曾入您的眼吧。 他用着敬语,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反倒有些许,压抑了许久,终于得以抒泄的癫狂。 凌云用剑锋指着封烨:但您现在竟然肯屈尊降贵,与我站在了同样的高度,并且以人类的力量与我对战,为什么呢? 他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却并不是要封烨回答。 他偏了偏头,自问自答:因为您心里有愧疚,看到曾经被您无辜杀死的人再次出现在你眼前,您想要弥补。 他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他横眉竖目,用着嘶哑的嗓音怒斥:何等的...虚伪! 这最后两个字从他齿缝间吐出时,音调已经有些不完整,仿佛被牙齿撕咬了千万遍一般,破碎的音调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封烨的眉峰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面对凌云声嘶力竭的斥责,他还是那副神色。 愧疚?封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否定道:我对你并没有愧疚。 我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封烨直视着那双盛满恨意和怒火的眼睛,一字一顿。 这个回答让凌云和树上的乌鸦都有些惊讶,郝沉一直以为这条龙会对百年前那件事耿耿于怀,将一切责任都归咎于自己,但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心有愧疚,是因为做了错误的事,但他并没有做错,封烨将这一点认的很清。如果他不斩建木会怎么样,那些攀爬建木的人就能活吗? 也不能,建木已经成了魔物登天的梯子,他只是需要人类作为掩护,等他真正踏足天界后,这层掩护就成了没用的废品。 废品该怎样处理?要么随手丢弃,要么,成为他在天界大肆杀戮前的开胃前菜。 时至今日,封烨也从不曾为自己的决定所后悔,凌云种植建木没有错,但他斩建木的决定也没有错。 他对于凌云的态度很复杂,他敬佩这个人类的志向,认可凌云为种植建木所付出的一切,乃至他的心脏,也为凌云最后的结局而遗憾和难过,遗憾于凌云的身死,难过于...他救不了所有人。 在各种混杂在一起的情绪的作用下,他提出以这样的方式与凌云对决,给这个人与自己公平较量的机会。但这种种复杂的情绪中,唯独却没有愧疚。 封烨的回答仿佛一把热油,浇在了凌云的怒火上。他怒不可遏,但神色反而不如之前那样近乎癫狂,他语气讥讽:是啊,对您而言,杀死区区几个人类自然不算错,毁掉我的毕生心血自然也不算错。 毕生心血?你的毕生心血就是让建木连通上无烬视界,成为魔物登天的梯子,成为祸乱天人二界的源头?!封烨大声反问。 他并不肯定凌云到底知不知道百年前的真相,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也是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郝沉是第一次听到封烨说出这段真相,虽然他早有猜测,但到底不知道具体细节,百年前应龙斩建木果然如自己所料的另有隐情,乌鸦带着丝自己真是太聪明了的自得抖了抖羽毛,聚精会神的看着。 他看的认真,因为封烨和凌云的对话信息量极大,不容分心,所以对于那顺着树枝,缓慢又小心的爬到自己附近的黑蛇,无知无觉。 黑蛇在逼近,封烨和凌云的对话也在继续。 郝沉对这段真相感到惊讶,因为他是第一次听,但凌云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他反而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 封烨面色一沉:你百年前就知道建木会连通上无烬视界? 依凌云这副毫不惊讶的态度来看,他肯定是知道真相的,再看他这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八成早在百年前,他就知道一切了。 但出乎意料的,凌云否定了:百年前我并不知道。 封烨一怔: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 封烨的问题还没完全问出,凌云就打断了他,他理所当然: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又怎样?天界大乱?人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低笑:这本就是我所期望的。 封烨彻底怔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凌云,这位凌霄剑宗的前任掌门...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想法? 甚至,他的亲友师弟,都未曾察觉他内里的疯狂? 不,不是未曾察觉。封烨突然在内心否定了自己,一个人再如何伪装也装不了那么真,百年前那个虽然自傲,但却会不厌其烦的耐心教导弟子的凌云,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他只是变了。 百年光阴,即便不算长,但却也足够改变很多东西,更何况本就易变的人心。 也不知这百年间他经历了什么,那些本来视若珍宝的人事,他已然不在乎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8) 为了达成自己的复仇计划,他不惜与魔物为伍,也不惜对自己曾经的师门动手。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只知道复仇的罗刹鬼了。 封烨看着这个被仇恨所吞噬的人,他还想再问,问清凌云变成如此的缘由。 但凌云却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他已然迫不及待,迫不及待自己将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天神,踩在脚下,打破他的自负,就像百年前的自己一样。 他脚步急踏,几乎是瞬息间的功夫,已然掠至封烨近前,即便不能运用灵力,但他本身的速度与力量,却已然是人类的巅峰。 这一剑快若划过夜空的闪电,眼睛几乎只能看到剑身移动的残影。 他这第一招就是惊险又决绝的杀招,封烨横剑身前,他于瞬息间反应,准确找到了凌云攻击中的薄弱点,予以防守。 在铮铮的相撞声中,黑蛇也终于来到了乌鸦不到半米的距离,而乌鸦还是团着身体,炯炯有神的看着下方的打斗,全然没有察觉身侧的危险。 黑蛇没有再缓慢爬行,他反而往后缩了缩,蛇鳞随着肌肉而缩紧,仿若蓄好力的弹弓,他猛地向乌鸦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叫乌鸦坐飞机(划掉) 小乌鸦大战小黑蛇 封烨大战凌云 两边都是黑不溜秋的大决战=。=你们买哪边赢 第118章 黑蛇在树枝上窜起,窜起的过程中, 他的上下颚张到一百八十度, 虽然他现在的身形不过女子手腕的粗细, 但借着这张大到极限的蛇嘴, 可以吞下比自己头颅大了数倍的东西。 吞下眼前这乌鸦,自然也是绰绰有余。猎物已经近在迟尺,毒牙随着上颚一起张开, 猩红的蛇眸里带着丝即将得逞的快意。 黑蛇窜起时带起劲风, 乌鸦终于从看戏的状态中惊醒。他一直在关注着封烨和凌云的打斗,谨防这黑蛇偷袭封烨。却不想, 黑蛇偷袭的目标并不是封烨,而是他自己。 大意了!乌鸦懊恼的想。 他在察觉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展开羽翼,想要离开这节树枝。但是黑蛇耐心蛰伏了那么久,骤然发动袭击, 这个窜起的距离自然是计算过的,乌鸦根本逃无可逃。 但托乌鸦这快速反应的福, 他并没有被咬中脖颈之类的要害。他被黑蛇咬中了翅膀,鸟类的翅膀看起来大,但其实皮肉的部分很少, 大部分都是帮助飞行的长长的飞羽。 黑蛇咬了一嘴鸟毛, 但他也不松嘴, 死死的咬住,硬是将乌鸦左边翅膀上的数根飞羽直接拽了下来。 随着飞羽的脱落,被黑蛇咬住的乌鸦终于得以离开。但他也并没有离开太远, 就悬停在黑蛇所在的那截树枝的不远处,一个黑蛇攻击不到的安全距离。 他不离开的原因有二,一来是因为他已经飞不了太远了,飞羽对鸟类的飞行作用极大,一下失去了数根,他飞这么短的距离都感到十分吃力。 二来...乌鸦黑色的瞳仁里映照着那嘴里含着自己的羽毛,并且将羽毛嫌弃的吐出的黑蛇,黑蛇看着悬停在空中的乌鸦,支起了脖颈,饱含挑衅的吐了吐蛇信。 此仇不报非乌鸦! 乌鸦怒火中烧,这种肮脏的魔物竟然也敢偷袭他! 虽然这只是他的身外化身,但打鸟还要看主人呢! 乌鸦横展羽翼,借着风力在空中滑行,他找好角度,尖利的鸟喙对准了黑蛇的眼睛。 黑蛇躬起上身,躲避乌鸦攻击的同时,伺机再次咬中对方。 然而乌鸦已然吃过了一次亏,这回就格外小心,更何况鸟类对战这些不能飞行的生物本就有极大的优势,有些猛禽本身就是以蛇类为食的。 他没有啄中黑蛇的眼睛,但却也啄中了黑蛇的身子,鳞片从蛇身上剥落。黑蛇并非实体,而仅仅是黑雾所化。 这些蛇鳞在脱离蛇身后不久就化作了雾气飘散而去,而蛇身的残破处又很快幻化出新的鳞片。 但乌鸦的攻击也并非是无用的,黑蛇的大部分力量都分散在四周,组成隔绝干扰的屏障,这蛇身大小的黑雾是他能够分出的为数不多的力量。 本就已为数不多,那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力量补充。黑蛇体内的黑雾虽然填补了受伤的部分,但被乌鸦啄走的那部分却并没有回来,蛇身微不可查的变小了些。 这点变化非常的微小,即便是视力极佳的乌鸦也没有察觉。 但即便没有察觉,他也锲而不舍的发动攻击,在黑蛇附近来回飞掠,一会儿啄下一块蛇鳞,以发泄他内心被魔物冒犯的怒火。 黑蛇也不甘示弱,虽然乌鸦占着极大的优势,他几乎攻击不到对方,但他耐心的等待,在尽量躲避的同时,等待一击必中的时机。 树上的一鸟一蛇打的热火朝天,树下的封烨和凌云同样战的难分难解。 剑光在月色下缭乱,两人的身形也在一次次进攻中分开和重叠。 双方都是剑道之大成者,对剑道的领悟远非常人可比,无论是破绽还是弱点都已经很难在他们身上寻得,偶尔有露出的,也极可能是故意诱敌的陷阱。 封烨的剑势诡谲多变,虽然在天界诸神中他绝对当得上年轻,但几千年的岁月也让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剑法,他融尽百家之长,他上一秒的剑法可能大开大合,迅疾如电,下一秒就可能是涓涓细水,是指尖缠丝。 这种多变往往会让对手反应不及,以至于完全陷入封烨的节奏里,最后落败。 但凌云却不会,因为年岁所限,他再如何见多识广,总归不如封烨。不过剑道的本质本也没有那么复杂,无非是劈挑刺砍。 天下纷繁剑招无数,他即便没有全部见识过,但他也将自己的剑招修至极致,他清楚自己每一剑的薄弱点,也知道对方最可能从什么角度回击。 他以不变应万变。 双方战的不可开交,却胜负难分。 又一次剑锋相抵,这回两人并没有立刻分开,而是各自绷紧手臂处的肌肉,以剑锋角力。 两人贴的极近,一些离的远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全部暴露于眼下。 封烨盯着凌云的左脸,左脸上那些丑陋的没有皮肤遮掩的烧伤疤痕。 这些烧伤大抵就是在天火中造成的,也只有天火,能对合道期的修士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凌云在百年前虽然未死于天火,但想来逃生的过程也十分惊险。 他之前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对现在的他而言,谎言是没有必要的,他不在乎任何人,自然也不在乎旁人对他丧心病狂想法的指责。 那么百年前,他真的不知道建木一事的真相,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魔物登天的帮凶。 曾经的凌云是一派之掌,他的为人有目共睹,虽然有些桀骜,但行事也光明磊落。与今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凌云判若两人。 这百年间一定发生了,让他变成只知仇恨的恶鬼。 之前封烨就想问这个问题,但还未等他问出口,凌云就已经攻了过来,剑势迅疾,容不得分心。眼下这角力的过程是难得的间隙,封烨手中并不放松,他隔着两柄紧紧贴在一起的剑锋,对着面前的凌云质问:你重新寻找建木,就是为了打开无烬视界的入口,祸乱天人二界? 凌云闻言,看了封烨一眼,他扯了扯嘴角,左半边脸上丑陋的疤痕跟着扯动的肌肉一起扭曲,显得愈加可怖。 他肯定道:不错。 他说话的同时,手臂用劲,相交的剑锋因为加大的力道而轻轻颤动。 论身体素质,封烨这具附身的身体是不如凌云的,封烨有些抵挡不住,他收剑回撤了一步。 并且在回撤过程中,追问:为什么? 撇开百年前那件事的对错不提,凌云怨恨的人不过就是他而已,有什么仇什么怨,冲他来就行了,为什么要跟着魔物一起种植建木,祸及无辜的人。 封烨虽然只问了三个字,但凌云也看得出他的意思,他继续进攻,挥剑斩向封烨,在剑锋相撞的铮声中反问道:无辜?这世上的人也配叫无辜? 封烨被问的一怔,他来不及思考,因为凌云的攻势进一步加快,他之前的凌厉剑招竟然还不是全部的实力,不过是在试探。 但眼下,他已然对封烨的招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毫无保留,骤然加强的攻势下,封烨不得不一退再退。 我待世人如何?世人又如何待我!凌云边斩边喊,喊声嘶哑又竭力。 得来建木这样的神木,他从未想过藏私,耗尽心血的种植建木,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他也慷慨的与天下修士分享。 那些修士对他赞不绝口,争先恐后的顺着他种下的建木登天,但是一朝巨木倾塌,天火坠地之后,他倒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因为畏惧应龙,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罪责全数怪到他头上,何曾有人为他鸣过不平,伸过冤屈。 或许也有,但那些人总归是太少太少了,被掩盖在那些巨大的指责声之下,听不见声音。 他憎恨应龙,也憎恨这群忘恩负义的世人。 封烨的眼睛盯着那不断斩来的剑锋,他疲于应付,但还是分出一丝心力,来反驳凌云的质问:便是这样又如何!你师弟何曾亏欠过你,你对他也要不管不顾?! 你懂什么!不知是否被戳中了痛处,凌云大声的嘶喊,他眼睛瞪起,因为喊的用力,脖颈上青筋毕露。 因为激烈的情绪他的剑势竟然又一次加快,封烨完全落在了下风,他除了被动的防守已经做不出多余的进攻动作。 你可知这百年我是如何度过的?!你可知我脸上这些刀剑伤痕又是怎么来的?!高高在上的天神,又何曾知道地狱的苦痛! 凌云的脸孔狰狞又扭曲,已不辨人形,更似恶鬼。 封烨愣愣的看着这张脸,虽然之前就注意到了凌云左脸上除了烧伤还有刀剑划伤的痕迹,但他也没来得及多想。 听到凌云这番质问,他才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那些刀剑划伤的痕迹之下还有东西,像是什么图案,但是被刀剑的伤痕遮掩住了,不太容易注意。 但封烨仔细看的时候,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那掩盖在刀剑伤痕下的图案,像极了...图腾。 西羌人给奴隶刺的图腾。 封烨瞳孔缩紧,难道说... 他的思绪纷杂,回忆和眼前这张扭曲的脸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凌云疾风骤雨的攻势,他露出了破绽。 凌云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剑锋直接调转方向,朝着这处破绽刺来。 在凌云注意到破绽的同时,封烨自己也发觉了,他意识到了不妙,当即收紧心神,全力迎敌。 但是却也有些迟了,剑锋已经掠过防护,来到了他的胸口,斜劈而下。 与此同时,乌鸦与黑蛇的大战也进入了白热化,黑蛇被鸟喙啄掉的鳞片越来越多,再生之余,他的身形越来越小。 之前是女子手腕的粗细,现在就只有大拇指粗了。 鸦科在鸟类中本就属于比较聪明的品种,何况这只特别聪明。他也意识到了这黑蛇力量的衰弱。 他估计了一下黑蛇的体型,觉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用鸟喙攻击,而是飞到黑蛇上方,俯冲往下,用自己的利爪对准了黑蛇。 他准备将黑蛇抓起来,用利爪撕成两半,撕不碎就从高空丢下去摔死,这是鸟类一贯的捕猎手段。 他与黑蛇打了那么久,除了一开始偷袭那一下,黑蛇再没有碰到他的半根毛,乌鸦信心膨胀之余,免不了又有些得意忘形。 蛇眸中凶光闪烁,他仰头看天,看着那向自己俯冲的乌鸦,在乌鸦抓住自己的同时,他也抓住了乌鸦久等不遇的破绽。 他咬住了乌鸦的右翼,并且用未被爪子抓住的蛇身,紧紧将乌鸦缠绕住。 乌鸦和黑蛇缠成一团,乌鸦察觉到自己被咬住了之后,下意识的扑腾翅膀飞上天空,想要甩掉黑蛇。 然而他的左翼本就少了数根飞羽,仅存的完好右翼又被咬住,行动不便,他飞的跌跌撞撞,边飞还要边跟缠着自己的黑蛇打斗。 不过飞了数米,他就掉了下来。 坠落的过程中,他松开了爪子,黑蛇在将他右边翅膀上的飞羽又咬下来几根后,也松开了嘴。 两个缠在一起的黑影终于得以分开。 乌鸦仰面朝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心道糟糕。 他想要重新飞起来,但是受伤的羽翼已经无法掌握平衡,他只能笔直的往下掉。 他可能要成为第一个摔死的鸟了。乌鸦郁闷的闭上了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与坚硬地面的撞击感却没有来临。 封烨跟凌云重新拉开了距离,刚刚那一番交战双方都有些力竭,需要时间平复呼吸。 他胸前的衣服被剑锋划破,露出底下皮开肉绽的伤口。 伤口并不深,因为他及时补救的缘故,并没有伤到骨头,但却也划破了胸口的皮肉,鲜血淋漓。 封烨的目光本来盯着凌云,但是他突然察觉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像是一团乌黑的毛团,他本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接。 乌鸦疑惑的睁开眼时,跟封烨看了个对眼。 封烨:...... 此时的战况其实十分艰险,他已经处在下风,又接连受伤,而凌云却分毫未损,胜利的天平已经极大的偏向于凌云。 封烨的心情本该非常严肃,但他看着这从天空坠机的乌鸦时,还是有片刻的无语。 乌鸦在封烨掌心躺了片刻,一咕噜蹦了起来,左右翼都受了伤,他飞不了太高,半是扑腾半是蹦的,顺着封烨的手臂站到了封烨肩膀上,然后用自己绿豆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敌人,试图假装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 此时不是打闹的时候,封烨将无语的心情放到一边,跟肩膀上的乌鸦一起看着对面。 凌云持剑而立,他的肩膀上也攀着什么东西。 黑蛇和乌鸦从空中一起坠落,黑蛇并没有摔死,蛇身于空中化为黑雾,重新回到了凌云身上,然后再次凝聚成蛇形。 黑蛇在凌云颈侧吐着信子,蛇眸盯着封烨,也盯着封烨肩膀上的乌鸦。阴冷的蛇类和凌云那张形似恶鬼的脸叠加起来,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危险可怖。 而反观封烨这边,封烨就是普通人的相貌,平常看起来无害又温和,而乌鸦也是普通的乌鸦,还因为被咬掉了毛而有些秃,光在气势上就感觉输了对方一头。 这怎么行! 乌鸦不忿的想。他抖抖自己所剩不多的羽毛,鼓起毛茸茸的胸脯,尽最大的努力表现自己的雄伟,并且为封烨壮声势。 封烨并没有注意乌鸦幼稚的举动,他的眼睛紧盯着凌云,同时,他在抓紧调整自己的呼吸。 胸膛因为剧烈的打斗而上下起伏,他活动着因为连连撞击而酸涩的手腕,然后,在呼吸稍微平复后的一瞬间,再次举剑向前。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09) 凌云于同一刻出手,他们的距离在瞬息间缩短。 乌鸦在封烨进攻的同时从封烨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飞不了,他便顺着封烨拿剑的手臂前进,在平滑的剑身上奔跑。 然后,在剑身即将跟凌云接触的同时,从剑身最前端跃起,直奔凌云的颈侧。 黑蛇也同时窜起,再次跟乌鸦纠缠在了一起。 封烨和凌云剑锋相交,而两团黑也缠成一团,双双从凌云的肩膀滚落,骨碌碌的滚到了屏障的一侧边角。 连跌两次跟头,乌鸦终于知道了轻敌的危害性,他即便不能飞,但他还能用羽翼短暂的腾空。 他扑腾着翅膀,半蹦半飞的用爪子抓住了黑蛇,并且小心的避过了黑蛇的撕咬。 这黑蛇的身形已不复开始时那般,拇指粗的黑蛇成功被乌鸦抓住,利爪穿透鳞甲的防护,嵌进皮肉里。 乌鸦连抓带啄,终于将黑蛇撕成了两半。 黑蛇渐渐不动了,似乎是死了,他便将残破的蛇身扔到了地上。 他也站到了地上,跟黑蛇的尸身保持着半米多的安全距离,防止黑蛇诈尸。 黑蛇的尸身已经僵硬,猩红的蛇瞳也失去了光彩,蛇身在溃散,化为黑雾,飘散于空中。 是他赢了。乌鸦得意的想。 他挺胸抬头,带着胜利者的骄傲。 却全然未觉,身后那黑雾形成的屏障处突然起了变故。 比之前的黑蛇粗壮了数倍的黑蛇从屏障中钻出,黑蛇吐着信子,游曳着前进,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正洋洋得意的乌鸦上方,然后猛地低头,一口将乌鸦咬住。 他现在的身形甚至可以吃下人类,何况这小小乌鸦,他压根没用什么力,乌鸦也没什么机会挣扎,就被他连咽带吞的吃下了肚。 嘁!郝沉睁开眼,他咬着牙骂了一声。 这黑蛇不守规矩!好端端的打架突然变大了身形,以大欺小! 不过转念一想,打架好像本来也没什么规矩。 想到此,郝沉侧眸看了下方阳和曹子睿,见这两人还在兢兢业业的挖土,便安心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将手中的折扇就地一扔,折扇上剩余的十二根扇骨就自发的分离了起来。 扇骨化作羽毛,羽毛又幻化成乌鸦,十二只乌鸦排成整齐的队列,展翅飞到了空中。 鸦群的动静太大,方阳和曹子睿终于注意到了。方阳看着鸦群,惊叹道:好多乌鸦啊! 曹子睿也看着这群乌鸦,有些疑惑道:这群乌鸦是哪来的?怎么感觉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并没有人回答,方阳不知道答案,而郝沉,独自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曹子睿便暂时放下了疑惑,继续手上的事。 而屏障内侧,十二只乌鸦排成整齐的一竖列,仿佛炮弹一般,向着黑蛇的方向俯冲 黑蛇看着这卷土重来的鸦群,他吐着信子,语气不善的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鲲鹏。 他支起自己比乌鸦大了数倍的身子,张开蛇嘴,伺机将这十二只乌鸦一一吞下。 双方再次纠缠在一起,乌鸦体型虽小,但胜在数量多,黑蛇即便偶尔咬住一只,但还有其他乌鸦继续攻击。 他们这边打的越来越热闹,数量和体型都各自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封烨却没工夫注意这边的情况,他全力跟凌云对战。 虽然他歇息了片刻,但战况并没有好转,他还是处在下风,凌云完全压着他打,他不断后退。 你可知此地是何处?或许是被封烨刚刚的质问激起了兴致,在打斗的间隙中,凌云竟然主动开口了。 西羌皇城的遗迹。凌云自问自答,语气透着股熟稔。 封烨神色一凝,他看着凌云左脸上那隐藏于划伤下的图腾,看来他所料不错,凌云也曾来过这里。 西羌是千年前存在的古国,凌云不过百岁,他自然不是来过历史上那个西羌皇城,而是跟封烨一样,来过无烬视界里那个幻境所成的西羌皇城。 那个在时光的缝隙中未曾磨灭的影子。 那么凌云变成这样的原因也有解释了,那是一个...能让活人化身恶鬼,磨灭一切人性的人间炼狱。 人心之丑恶,你这样目不染尘的天神,是永远不会懂的。凌云又突然转变了语气,他之前是一副想要诉说的语气,现在却带着些嘲弄。 他见识到的肮脏与不堪的人性,眼前的高高在上的神是永远无法理解的,那么他废再多口舌也是无用,他的苦痛无人可知,也无人可以理解。 但总归,他知道发泄的方法,就是将这虚伪又污浊的人世与天界一起,用仇恨的火焰点燃,将其一起化为灰烬。 他加快自己的剑势,想要将这位有战神之名的天神踩在脚下,完成他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封烨抿紧了唇,真相如何,他心中已经有八分大概。 他一剑挡下凌云的攻击,同时后退,跟凌云拉开一点距离。 凌云也并没有急着追击,在他看来,封烨已经是强弩之末,败局已定,眼下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不管凌云如何想,封烨自顾自低着头,辨不清神情。 他们这边胜负将近,而黑蛇和鸦群的战斗却已经结束了,黑蛇将最后一只乌鸦咬住,然后囫囵个的吞了下去。 乌鸦再如何灵活,再如何占据飞行的优势,到底体型相差的太大了,压根不是黑蛇的对手。 十二只乌鸦加上先前那一只,一共十三只,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蛇身因为吞了食物而有些臃肿,黑蛇待在原地,等待食物在体内消化。 两边的战场,似乎都是封烨这一方输了。 然而异变突生,黑蛇装着食物的身体部分突然翻腾了起来,仿若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东冲西撞。 黑蛇并没有痛觉,但他也察觉的到身体内的变化,不用说,肯定是那只鲲鹏捣的鬼。 他想要制止,用构成自己身体的黑雾将其碾碎,然而那东西已经庞大到他无力阻止。 伴随着一只响彻长夜的尖利鸟鸣,比黑蛇还要巨大的鹏鸟从蛇腹中破体而出。 蛇身被从内部被撕裂,黑蛇的身形开始溃散,那形成周围屏障的黑雾同样。 在外边终于将息壤尽数挖完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刚刚喘口气,就见这数米高的屏障突然开始消融,露出来其中遮蔽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鸟,一只前所未见的巨鸟。 巨鸟腾空而起,他巨大羽翼掀起的飓风将这些黑雾吹散,他的鸣叫声响彻长夜。 方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那是鹰隼吗?但是又不太像,鹰隼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羽翼展开时,比成年男子还要大个两倍。 曹子睿的惊讶并不比方阳好多少,他也从未见过这样巨大的鸟类,两人一起仰头看着这副奇景。 郝沉也在看,不是看天上的鹏鸟,而是看那正在消融的黑雾,他冷笑了一声,低声嘲讽道:跟我比大小,找死! 他嘲讽完了这败军之蛇后就将视线移向了封烨,正巧,封烨同时抬起了脸。 因为角度所限,他只能看到封烨的侧脸,而凌云却能看到正面。 凌云看着封烨的眸子,忽然有几分汗毛倒竖的颤栗感。 明明封烨已经身负剑伤,比之前还要劣势几分,但无端的,他竟然觉得此刻的封烨比之前还要危险。 那双黑眸冰冷又坚定,跟百年前云端上的神祇一模一样。 这或许才是战神真正的样子。凌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说我不懂?封烨突然开口。他的语气冰冷,仿若千年不化的寒冰。 胸前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他无知无觉,只死死握着剑柄。 凌云被问的一怔,封烨也不待凌云回答,他猛地挥剑刺了过来,他一改之前的颓势,不再后退,剑势也比之前更快更猛。 就像凌云一开始没有拿出全部实力一样,封烨也没有,他倒也不是故意没拿出,让自己平白负伤。 而是他心中杂念太多,不由就分神了。 但眼下,想明白了一切后,他已然心无旁骛。 凌云下意识的格挡,他挡的已经很快了,但却还是错过了最佳角度,导致使力的手腕未能完全避开对方刚猛的劲道,被震的有些微发麻。 他想要反击,但是封烨的下一击却又来了,封烨这突然转变的气势已经够让他惊讶了,但远比不上封烨口中的话来的惊讶。 是那用烙铁烙在身体上,无法抹去的充满屈辱的图腾,还是那些被当做低贱的牲畜一样看待的眼神? 封烨神色冷厉,他边喊边挥剑,他的剑势越来越迅疾,喊声也节节拔高:是那从肩胛骨处穿过的锁链?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穿身的锁链,是那样痛,痛不欲生的那种痛,痛到只有靠着恨意才能残喘着活着! 凌云节节后退,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颤,因为受不了连番的击打而有些拿不稳剑柄。 他想要找时机打断封烨的攻势,他也并不是全无时机,只是封烨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柄千斤的铁锤,敲在他的心上,惊起滔天的海浪。 先前是封烨不由自主的分神,现在轮到他了。 在无数个漆黑无人的夜里,咬紧牙齿,指尖抠破皮肉,期盼着那群人去死,期盼他们在地狱里永不超生! 但这还不够,世人都是这般的丑陋,光杀死这群人还不够,全部毁灭才好,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将吞噬凡世的一切生灵,让他们在我脚下匍匐战栗! 凌云心神巨震,他握剑的手同时到了极限。 你说我不懂?!封烨嘶吼着喊出最后这句话,同时,也挥出最后一剑。 凌云手中的铁剑应声而飞,他甚至没有其他反应,就怔怔的站在原地。 胜负已分。 封烨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并且将剑横上了凌云的脖颈。 他不顾周围惊讶愕然的目光,就只看着凌云。 凌云也只看着他,他嘴唇微抖,似乎有话想说。 封烨替他说了出来: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看着惊愕的睁大眼睛的凌云,稍微放缓了点自己激烈的语气:因为大部分经历过这件事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满心仇恨,凭什么我这样痛苦,那些人却安乐祥和?不如我来化身恶鬼,拉世人一起在地狱里煎熬沉沦。 凌云,你并不特殊。封烨直视着凌云的眸子。 封烨说的这一番话里,信息极多,但凌云敏锐的抓住了其中一个关键字,他重复了一遍:大部分? 你是说还有例外吗?凌云的语气满是不信和嘲弄。 他不信有人能在经历这一切后,不如他一般的,化作只为复仇的恶鬼。 封烨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他才给了一个回答:有的。 不待凌云追问,他就主动给了解释。 他一字一顿:还有人,成为杀鬼诸恶之人。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横在凌云脖颈处的剑锋也猛地斩下。 第119章 陇丘附近的一处集镇内。 因为地处偏远,此地的集镇自然比不上中原的都城繁华, 集镇上大多都是本地人, 少有外地人来访。 也因此, 整个集镇, 也就一家客栈。 即便没有竞争对手,但这家客栈的生意还是惨淡的几乎要开不下去。 陇丘这地方太偏,虽然土壤肥沃, 但也顶多是种出来的粮食多一点, 没有任何有特色的特产,也没有任何有名的风景, 也就少有客商和游人往来。 都是本地人在集镇上走动,本地人自然不会没有住所,那提供食宿的客栈也就没了生意。 客栈掌柜虽然也时常会自己开客栈的愚蠢决定而后悔,但到底投入了不少, 他这客栈可是足足有三层,几乎是镇上最高的建筑, 说不开就不开那真就是全打了水漂了,因此也就顽强的开了下去。 为了节省成本,掌柜干脆都不雇人了, 反正客人也少, 大厨和店小二都由他一人兼任了。 就这样开一天是一天, 反正也不用付工钱,没客人也不至于赔,有客人就是赚。 要是碰上什么出手特别阔绰的客人, 那就是大赚特赚。 今天又是不赔的一天,掌柜坐在柜台后边打了个哈欠,他瞅了瞅天色,见太阳差不多要落山了,街上的小贩也开始收拾摊位回家了,他便也从柜台后边站了起来,想要去关上店门。 虽然客栈一般不会关门那么早,因为有些赶路的旅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延误,不过没生意是常态,掌柜已经习惯了,他也就不费劲开那么晚,早点关门他也好早点回家睡觉。 正准备将木门的门栓完全栓死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这许久不曾来客的客栈竟然突然来了客人,而且一来就来了四个,看这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服饰,像是什么江湖中人。 掌柜的瞅着其中一人腰上挂着的佩剑心想。而且他鼻尖隐隐嗅到了一丝血气,这些人八成是刚刚打完架回来。 他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也没有多问,他就是个开店的,给钱就给住,江湖恩怨,还是少插手的好。 所以掌柜的一脸热情的将四人迎进了店内,这一行人年龄不一,两个年龄大的也不过是二十左右,而另外两个小的,看起来也就十四五,身量还未完全发育好的少年。 掌柜的目光在两个年龄大的男人身上徘徊,想要分辨哪一个是主事的,是那个面色冷峻并且透着股异样苍白的男人,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俊美的仿佛什么话本主角的公子? 掌柜的,四间房。 出乎掌柜意料的,这一行四人中先开口的竟然是一个少年,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掏了锭金元宝出来。 把金元宝塞袖子里难道不硌的慌吗。掌柜看着曹子睿的袖子心想。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得这个了,他盯着金元宝的眼睛都在发光,激动的用双手接过了金子,然后再分不出一丝余光给这四人,只脸都不转的指路道:楼上都是空房,四位自便。 四人便自行上了楼,他们看起来风尘仆仆,很是疲累,一路上甚至没有相互间说过一句话。 不过掌柜的也没闲心去管这四人间气氛为何那么沉闷,他的心思都在金元宝上。 他先是用牙咬了咬,然后再小心的用袖子擦了擦,将元宝擦的锃亮,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夜晚间都能反射出光来。 掌柜的想了想,突然又将金元宝塞到了袖子里,然后感受了一下后再掏出来,觉得自己理解了曹子睿。 金子怎么会硌人呢! 非但不硌人,还可爱的紧,甚至还想为其赋诗一首。掌柜捧着金子喜不自胜,他全然不知曹子睿并不是从袖子里掏出的金元宝,而是从袖口里藏着的储物袋里掏出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0) 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对着金元宝搜刮着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诗兴大发。正准备即兴创作的时候,木制楼梯响起被人踩动的咯吱声。 有人走了下来。 掌柜的立刻收起了自己的财迷状态,他将金元宝藏了起来,然后打起平生最友善的微笑对着来人。 下来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他穿着其实并不如何华丽,但无端的就是有股常人模仿不来的气度。他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折扇在柜台上敲了敲,向掌柜询问道:有没有纱布? 客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掌柜摇了摇头。 热水呢?郝沉又问。 热水客栈一般倒是会有,不过那是有生意的客栈,他这种没生意的备热水干嘛,烧热了再倒掉消毒吗。 掌柜又摇了摇头。 接连两个否定让俊美公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好看的相貌,虽然掌柜是男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皱起眉头来都别有韵味。 郝沉敲了敲扇子,突然也将手伸进了袖袍,从里面掏出了...一粒珍珠。 掌柜瞪大了眼,虽然不是他猜想的黄金,但这珍珠肯定也价值不菲,这珍珠比鸽子蛋还要大。 陇丘本就不靠海,这种海里的珍珠要比其他地方贵上许多,更何况是这种从未见过的大珍珠,说不定比同等的黄金还要值钱。 郝沉将珍珠交给掌柜,然后嘱咐道:镇上应该有药铺,劳烦掌柜跑一趟,买点纱布回来,顺便再烧点热水。 镇上是有药铺没错,不过跟客栈正巧是最远的对角线,掌柜一向不是个勤快人,一般是不会帮着干这种跑腿活儿的。 不过嘛...掌柜的手里摸着圆滚滚的珍珠,脸上洋溢起比见到媳妇还亲切的笑容:客官稍等,我这就去! 交代完了事情,郝沉便重新上了楼。 而掌柜左手金元宝,右手大珍珠,他小心的将两样东西收好,抱着现在外地流行将财物装在袖子里吗的疑惑,走出了店门。 郝沉走到了二楼,这家客栈虽然足足有三层,但每层的面积其实并不大,一层也就四间房。 住他们四个倒是足够,但是这客栈因为许久不住人,所以背阳的那两间发霉的特别厉害。 因此他们四人的房间分配是,郝沉和封烨住三楼靠阳的两间,方阳和曹子睿住二楼。 除了封烨进了房间就闭门不出,连郝沉在内的三个人都没有回房。 方阳和曹子睿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见郝沉上来,便忍不住凑到了他跟前。 郝大哥,师兄他...方阳想要询问,但话到嘴边,他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昨夜那来历不明的鹏鸟出现后,黑雾形成的屏障就被打破了,被隔绝的声音和人影重新出现于他们眼前。 他看到了封烨是怎么打败的凌云,也听到了封烨口中说的话,那些细节详细的仿佛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他当时就想要去询问,但封烨在打败凌云后就不再开口了,他似乎不想跟任何人对话。方阳就没有特意去打搅他。 息壤已经到手,那么陇丘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们四人便朝着孙老伯指的离集镇最近的方向行走。一路上,封烨虽然跟他们走在一起,但却远的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他一字不发,只沉默的行走。 走了一个白天,才勉强在天完全黑前到达了集镇。方阳憋了一路,眼下终于寻得了可以询问的时机。 他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但就是因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问。 但即便方阳不说,郝沉也知道方阳想问什么,他直接打断了他:小孩子别瞎问,回去睡觉去。 方阳:......这未免太敷衍了。 但郝沉根本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直接手掌一推,将方阳推回了自己的房间。 郝沉拍拍手,又转向曹子睿,准备如法炮制将这一个也推回去。 然而曹子睿在郝沉动手前,抢先道:等等! 郝沉暂缓了动手,用眼神示意曹子睿快说,不要浪费他时间。 凌云...死了吗?曹子睿看得出郝沉眼里的催促,但他说出这句话时还是磕磕绊绊,异常艰难。 凌云如今再如何可恶,都终归是纪承岳的师兄。曹子睿从未见过凌云,自然也对这个师叔没什么感情,但他的师父在乎,在乎到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偷偷给凌云立一块灵牌。 如若能得知凌云还活着的消息,他师父一定是欣喜非常,但凌云却又偏偏变成了这副样子。所以曹子睿至今没有传信给纪承岳。 他不知道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师父,到底是好是坏。告诉他他的师兄虽然活着,却已经今非昔比,为了复仇甚至不惜对自己的门派动手。 但一切犹豫都似乎在昨夜了断了,封烨毫不犹疑的挥剑斩断了凌云的脖颈,又一次的杀死了他。 曹子睿并不确定凌云是否死了,因为斩落的剑锋下,并没有滚落的头颅,只有一团在原地溢散的黑雾。 他向郝沉询问,因为他觉得郝沉应该知道的多一点。 郝沉也确实知道的多一点,他看了曹子睿片刻,回答道:他没死,只是逃跑了。 明明说好不用灵力的对决,既然是对决,本就该是生死不论,失败者被杀死也是应当。 但凌云逃跑了,用着魔物的力量。果然那黑蛇毫无信誉可言。郝沉在心里又将那黑蛇骂了一遍,因为那黑蛇的攻击,导致他现在的扇子上有丁点破损,他才换了不到一个月的新扇子!可恶! 听到郝沉的回答,曹子睿下意识的舒了口气,但又感觉自己的反应不太对,敌人没死他干嘛要舒口气,明明该忧心忡忡才对。 曹子睿跟郝沉道了句谢,便自觉的回房了。 解决了这两个小的,郝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他重新踩上楼梯,来到了三楼。 封烨身上的伤口,新的旧的都已经在路上简单处理过了,但到底在野外不太方便,没有热水也没有干净的纱布,郝沉便吩咐掌柜去弄了些回来,他准备以这个借口去敲响封烨的房门。 但现在掌柜还未回来,郝沉却也不想再等了。 他站在封烨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没有人回应。 郝沉侧耳听了听,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仿佛里边的人已经睡着了一样。 这门是木制的木门,为了节省木料,木头之间是镂空的,镂空处用纸糊着。 郝沉伸出食指,在纸上戳了一个缝儿,然后透过这个缝儿往房内看。 房内并没有点灯,但床上也并没有躺着人。 月光从敞开的窗户处落入屋内,封烨靠坐在窗沿上,曲着左腿,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既然龙没睡,郝沉便将眼睛从纸缝上抬了起来,他又敲了一遍,然后默数三秒,直接推开房门。 他动作放的很轻,尽量不发出动静,他将房门重新关好后,轻轻走到了封烨旁边,三楼的窗户极大,封烨屈腿坐在上边,剩余的空间还够他靠着。 封烨好似完全没有察觉郝沉的到来,他的姿势都未曾改变一下,眼睛也没有任何移动。 他就盯着窗外,窗外并没有什么美景,只有夜幕下寂静的集镇,以及集镇外,漫无边际的山林。 夜晚总是格外宁静,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屋内休息,动物们也回到各自的巢穴,只有很少一部分还在外活动。 山风从林间吹起,林海摇曳,风势不停,带着些微的凉意,融入了两人之间本就冰冷的气氛。 咳咳。郝沉故意咳了声,想要随便找个东西打破沉寂,开启话题。 然而在他说话前,这个仿佛雕塑一般的男人先打断了他:我今晚不想聊天。 这是他今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冷冰冰的拒绝。 他说话时仍然望着窗外,窗外并没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他的眼睛放空,他只是在发呆。 独自发呆,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但是郝沉偏偏在他已经给了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还是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 并且,胡搅蛮缠。 你不想聊天我也可以不说话,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郝沉如是道。 他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杵在这儿,无论封烨怎么无视,都是不可能真正将他当做不存在的。 封烨抿了抿唇,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说了也没用,这条鱼一贯是这样的厚脸皮。 他便索性不去管他,任由郝沉在这儿陪自己吹风。 吹了没一会儿,烧好热水买好纱布的掌柜回来了,他叩响了房门。 郝沉便去打开门将热水和纱布接了进来,他将门重新关好,然后端着水盆走到窗边,试探着问道:我帮你换下药? 不。 郝沉得到了意料之内的拒绝。 他也不强求,将热水放在屋中,自己继续靠着窗户站着,跟封烨一起,对着夜幕发呆。 敞开的水盆不断往外冒着氤氲的热气,但直到热气全部散尽,热水变为冷水,两人之间的沉寂还是没有被打破分毫。 郝沉看似在发呆,但实际心里一直想着打破沉默的方法,他看山看水看月亮,平时巧舌如簧的嘴愣是找不到一个能让封烨感兴趣的话题。 他没有追问昨晚的事,没有追问昨晚封烨对凌云的那番话,因为他知道他问了封烨也不会说。 这条龙对人的防备心太重了,而且他也太过要强,他似乎从不会像郝沉一样,腆着脸偷偷懒,把自己置于被保护的角色,永远是他去保护别人。 也因此,他绝不会向别人示弱,更不会将自己鲜血和着伤痛的往事摊来开对别人诉说。 他展示给外人的,永远是那身坚硬的鳞甲和仿若无坚不摧的强大。 至于那些内里的伤口和苦痛,都被他藏在了最深的地方,即便溃烂化脓,他也不肯将之暴露于阳光下。 昨夜那番话,虽然郝沉不问,但却不由会回想。他盯着封烨的侧脸,脑子里又响起了封烨声嘶力竭的嘶喊。 是那从肩胛骨处穿过的锁链?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穿身的锁链,是那样痛,痛不欲生的那种痛,痛到只有靠着恨意才能残喘着活着! 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在他心里引起巨大的震荡。 他天生就是神明,虽然也经历过艰险的战斗,但从未曾像封烨一般,受过这样几乎难以想象的磨难。 但即便如此,这个男人脸上还是淡淡的神色,平淡的仿佛经历这一切的不是他一样。 封烨现在的相貌并不出众,但郝沉看着他凝起的眉峰,还是依稀能看到那位永远强大冷酷的战神的影子。 但郝沉知道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应龙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永远强大,也没有人永远不会受伤。 他突然很想伸手去触碰,去抚平封烨皱起的眉眼,去卸下他这些冷硬的伪装。 然而他手刚刚伸到半途,就被封烨于半空中握住了。 他捏着郝沉的手腕,阻止郝沉的靠近。 他终于转头看了郝沉一眼,神色间只有冷酷,拒人于千里的冷酷。 冷到让人情不自禁的退缩,情不自禁的逃离。 但郝沉看着这双眼睛,他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想法,他看到眼睛里比北冥之水还要寒冷的冰层,也看到冰层下,那颗满是伤痕却依然柔软的心。 锁链穿骨...疼吗?郝沉柔声问道。 他声音放的很轻,似乎怕惊扰了面前的男人一般。 封烨被问的一怔。 他条件反射的想说不疼,又想找个借口否认昨夜跟凌云的那番话,想要否认那一切他所经历过的。 有太多太多的借口,太多太多的说辞,他都不用费劲去想,几乎心念一动,一个借口就呼之欲出。 可这些呼之欲出的借口在真正出口前,又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拦住了,那是如潮水一般,被从心底唤醒的,他本以为已经全部愈合的伤痕。 但时间并未能抹平一切,它只是将那些痛苦封存,当见到与曾经的自己如此相似的凌云时,他才恍然发觉,那些曾经撕裂皮肉,穿透骨髓的痛和苦,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从未曾减少过分毫。 疼。 漫长的僵持之后,他终于开口了,却只说了这一个字。 没有人称没有主语,他没有承认那些事,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也没有承认是自己在喊疼,他只是给了这么个可以在事后随意找借口掩盖的答案。 即便到如今,他还是滴水不漏,不在任何人面前露怯,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这一个字,就是他允许自己露出的全部软弱。 说这个字似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闭上了眼,本该如铜浇铁铸的手也不再强硬有力,郝沉不过轻轻一抽,就将自己的手从封烨的钳制下抽了出来。 但他没有退后,而是继续向前,缓慢又坚定的跨越了他一直无法跨越的仿若天堑的距离。 他抱住了封烨。 他双臂环着封烨的脊背,手臂缩紧。他大力的拥抱这个男人,用自己的体温,帮他驱散一切寒意和苦痛。 封烨并没有回应,他似乎有点无措,就愣愣的被郝沉抱着,没有动作。 但或许是这份温暖蛊惑了他,动物总是有趋光性的,龙也一样,他感受着怀中的体温,不知过了多久,他试探的伸手,回抱住了郝沉。 他只是轻轻抱着,手臂虚搭在郝沉身上。似乎一有什么不对,他就要缩回去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抱越紧,紧到甚至有点勒人,但郝沉就任由他这么抱着。 封烨将脸埋到了郝沉的颈侧,不让郝沉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们在夜幕下拥抱彼此,仅仅是拥抱,没有任何多余或旖旎的动作。 窗外明月高悬,长夜漫漫,夜风呼啸,却不再寒冷。 第120章 清晨。 第一缕阳光从窗边射入的时候,封烨就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里并没有半分初醒的困倦和迷茫, 只有清明。 他早就醒了。 但他一直装睡, 因为... 封烨小心的将郝沉横在自己胸前的手挪开, 微微坐起身后, 又去挪郝沉放在自己身上的腿。 受凌云的事影响,即便他当时动手动的毫不迟疑,但他心里, 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昨夜, 或许是紊乱的心绪导致了他的心防比平常脆弱了几分,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 仿佛是醉酒一样的,他由着郝沉抱住自己,并且,自己也回抱了他。 再然后, 漫漫长夜,总不能一直抱着吹风, 两人便一起躺到了床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1) 封烨并没有睡多久,他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就因为纷杂且混乱的梦而惊醒。 这回的梦并不是那个重复的梦, 也不是那魔物捣的鬼, 而仅仅是因为他太过纷杂的心思,直接反应在了梦境里。 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上异常的沉重,睁眼一看, 就看到了跟自己紧紧挨在一起的郝沉。 这条鱼还是一贯的毫无睡相,抱他抱的跟八爪鱼一样紧。而且脸就埋在他的颈侧,平缓且温热的呼吸有节奏的在他最为敏感的逆鳞处抚过,激的他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封烨在发觉这一点后,当即就想从床上蹦起来,并且将这个扒在自己身边的人推下去。 这是他的下意识反应,但等真正回过神来,想起昨夜的一切后,就有些推不下去了。 他跟郝沉...到底算怎么回事? 他也说不太清楚。 郝沉说喜欢自己,但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某种程度上,这个问题竟然比建木的事还要棘手。起码建木一事再怎么复杂诡秘,他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查找线索,得到答案。 但是喜不喜欢这种问题,没有任何参考,也没有任何线索,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的问题,封烨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去解答。 之前的话,封烨能很果断的说,自己不喜欢郝沉。 他知道自己内心里对他人的不信任,也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 郝沉算是难得的朋友,但依然不是例外。 他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圈内是安全的领地,圈外是其他人,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自己的小圈内,更甚至,别的人还没有走进圈内,仅仅是靠近圈线,都会让他感到极度的紧张和不安,以至于竖起自己全身的鳞片,展现最凶狠可怕的样子,吓退对方。 就像昨夜的郝沉,第一次试着伸手触碰他时,他所展现的冷酷一样。 但偏偏,在郝沉那个问题问出口后,封烨松开了手。 郝沉那个问题问的太恰到好处了,他如果多加一个字,只要加一个诸如你一样的称谓词,封烨就不会松手,也不会回答。 他是不会在别人面前承认疼痛的,但是这个问题也好,回答也好,通通都没有称谓。那么事后解释起来也就非常方便,完全可以否认。 所以封烨容许自己露出了些微的软弱,密封的圈线开了条微小的缝儿,这条胖鱼硬是从缝儿里挤了进来,然后,拥抱他。 温暖是会让人上瘾的,他情不自禁的,慢慢回抱住了对方,越抱越紧。 后来还又一次躺到了一张床上,封烨都说不清这是他们第多少次同床共枕了,还次次心情都不一样。 将昨夜的事全部回忆完一遍后,封烨就做不到理直气壮的将这条鱼推下床去了。 抱完就扔,跟人渣有什么两样。而且郝沉的呼吸平缓,看起来睡的正沉,封烨也不太想打断这条鱼的美梦。 但是继续睡吧,又睡不着。 那喷在逆鳞处的呼吸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若非这个人是郝沉,换做任一个,封烨都老早就将对方一脚踢开了。 想到这里时,封烨微微一怔。他对郝沉,到底是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吧。 他对这种异样的状态茫然无措,完全没有处理经验,他从醒来时就开始思考,一直思考到现在天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跟郝沉的事。 天亮该起床了,封烨便决定先离开这儿,去外边转转,转换思路的同时,摆脱眼下这样折磨龙的处境。 封烨将郝沉的胳膊腿都小心的放下后,屏着息观察了一下,郝沉的呼吸频率都不曾变过,看起来完全没醒。 封烨便安心的准备离开了,但是离开前,他突然发现房间的窗户没有关。 昨夜他坐在窗边吹风,后来郝沉来了,陪着他在窗边吹风,这窗户一直开着,直到他跟郝沉一起躺床上睡着了也没记得关,窗户开了一夜,冷风也往屋内灌了一夜。 虽然无论是他还是这条鱼,都应该是皮糙肉厚的,一点冷风根本算不了什么。 搁以前,封烨压根不会想到去帮郝沉关下窗户,但现在,他不光想到了,他还特地从门口又走到窗户边,小心的将窗户关上了。 天色灰蒙,不知道是不是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缘故,显得有些阴沉。 当窗户关上后,屋内的光线一下变得很昏暗,封烨摸着黑走了出去。 等房门在眼前完全合上时,封烨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这个令他无所适从的处境。 出了房门他也没有松懈,蹑手蹑脚的下了楼,生怕弄出点动静将熟睡的鱼吵醒了。 然而他没有看到,房门完全关上的同时,郝沉也睁开了眼。 他用手撑着额,从床上半支起身,盯着封烨离开的方向,神色不明。 客栈的一楼是大堂,封烨来到大堂时,发现有人比自己起的还早,是客栈掌柜。 掌柜正忙活着生火做早饭,好歹收了一锭金子加一颗珍珠,这四个客人说什么也得伺候好了。 因此他特地起了个大早,想在四人醒来前准备好早饭,却不想封烨醒的这样早,米刚刚下锅,包子还在包的时候就下来了。 客官起那么早啊?掌柜冲封烨打了声招呼。 嗯,起来转转。封烨笑了笑。 掌柜有些惊讶,昨天这个人还是一脸冷酷不欲多言的样子,今天则好相处多了。 他没有去探究封烨的变化,只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端着一盘肉馅往后院走,边走边道:客官坐着稍等一会儿,早饭在锅里了,过会就好。 封烨点了点头:辛苦掌柜了。 应该的!掌柜毫无怨言的回道。 如果天天都有黄金和珍珠,不要说天天起那么早,他不睡都可以! 掌柜说完就往后院的厨房去了,封烨也随便在大堂里寻了处靠窗的桌椅坐下,他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客栈临着街市,虽然是这样天灰蒙蒙亮的清晨,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摊贩,早早的起来,就为了占个好摊位。 耳边传来隐隐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是掌柜在厨房里忙活。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这里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集镇,普通到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与其他地方一样一成不变的安宁祥和。 但封烨有些烦乱的心突然变得很宁静,他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嘴角不自主的扬起了淡淡的微笑。 这份一成不变到有些乏味的安宁,正是他一直为之不懈的东西。他追踪建木也好,息壤也好,所为的,也不过是为了根绝隐患,还人间以太平。 在窗边坐了没一会儿,封烨又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封烨便转了下头,看着楼梯口,他刚刚安宁下来的心突的又吊了起来,下来的要是郝沉的话,他该怎么面对他... 在封烨的忐忑中,来人从楼梯口露出了身影,是曹子睿。 封烨有些惊讶,曹子睿看到封烨时同样有些惊讶。 他可是在方阳听说了封烨的事迹,一向是恨不得将门派的鸡全部弄死都不想起床的。 今天起那么早,堪称奇迹。 曹子睿其实并没有做出太大的表情,他还是一贯的冰山脸,但封烨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惊讶以及...惊叹。 为什么会惊叹?封烨稍微一想就想到了方阳,不用说,一定是方阳散播的谣言。虽然也不算谣言,他确实一般起的很晚,但那是因为他晚上去做贼了嘛,他又不是真的跟北冥的那条鱼一样喜欢睡觉。 封师兄,早上好。曹子睿主动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封烨回以微笑,前因后果不便解释,他便只能强迫自己无视曹子睿眼中的那份惊叹。 曹子睿只跟方阳关系好,虽然他们是四个一起上路,但曹子睿其实很少跟他和郝沉说话。 他跟曹子睿也一向没什么话题,封烨本以为打个招呼对话就该结束了,却不想,曹子睿竟然径直的走到了他面前,像是有话要说。 曹子睿确实有话要说,他在封烨对面坐下,询问道:封师兄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陇丘之行已经结束了,息壤和建木都已经到手,那么剩下的... 我准备去北境。封烨回道。 虽然已经确认了息壤有问题,但封烨还是准备去玄冥之水所在的北境雪山看看。 息壤是导致建木连通上无烬视界的原因,却未必是唯一的原因,保险起见,封烨准备去北境雪山看一眼。 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再过几天百年之期正好就到了,时间刚好够他不急不慢的赶过去。 曹子睿闻言簇了簇眉,似乎有些忧虑。 封烨瞅着他的神色,刚想询问,曹子睿就再次开口了:封师兄,我准备直接回门派去。 回门派?封烨有些惊讶。 嗯。曹子睿点了点头,他神情严肃道:凌云一事...我要去跟师父汇报一下。 虽然也有传音的法器,但到底此事太过复杂,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所以曹子睿想要亲自回去解释一下。 他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他跟封烨不再同路了。 他不是没有独自出过门,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身上带着两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建木和息壤。 而且,窥伺宝物之人也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再次下手,他独自上路,极为危险。 你独自回去,未免太过危险了吧?封烨提醒道。 曹子睿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眉头一直锁着,眼神里透着股犹豫。 但很快,犹豫不再,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定,他突然将自己身上一直背着的小坛子解下了,又将装有息壤的储物袋和建木一起摆到了桌上。 在封烨惊讶的眼神中,他将两样东西都推给了封烨。 曹子睿郑重的拜托道:我无力保全它们,麻烦封师兄帮我代为保管。 封烨惊讶的不能更惊讶了:你相信我? 曹子睿还是跟方阳不太一样的,他没有方阳那么傻,封烨这几天所表现的异于常人的身手,曹子睿不可能毫不起疑。 封师兄不是坏人。曹子睿回答的很肯定。这个三番两次出手相救的人不会是坏人,而且封烨若真是想要建木,早就可以对他动手了。 所以,他盯着封烨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封师兄。 封烨沉默的跟他对视,曹子睿眼中的信任没有任何遮掩,大方且勇敢的袒露着,跟自己完全不同。 封烨突然笑了下,他答应道:好,我帮你保管。 第121章 你要走了?方阳惊讶的问道。 他不过刚刚下楼,准备吃个早饭, 就见到了起的格外早的废柴师兄和曹子睿, 正想像往常一样的打声招呼, 哪料却得到了即将分道扬镳的消息。 嗯。曹子睿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方阳刚刚起床的些微朦胧全被这个消息惊醒了, 他追问道。 曹子睿想了想:就今天吧,我过会儿就走了。从陇丘到凌霄剑宗,路并不短, 他准备去赶今天最早的一趟飞船。 那么快啊...方阳的语气极其明显的低了下去, 他的脑袋同样,从身到心的透着股依依不舍。 封烨见状有些失笑, 干脆提议道: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 方阳听闻低落的神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纠结了起来。 他们一行四个人,曹子睿要回门派,而废柴师兄要去北境, 虽然郝大哥还没醒,但不用想, 一定是跟着封烨走。 而他自己,其实跟哪边都行,关键就在于他怎么选择。 他舍不得朋友, 但是对于从未去过的北境同样很好奇, 两项选择各有一定的诱惑力, 方阳感觉自己站在了一个左右摇摆的天平上,举棋不定。 他沉思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还是跟师兄去北境吧。方阳说出这个选择时闭着眼, 仿佛做了个多么艰难的抉择一样。 曹子睿对于方阳的选择不置可否,虽然他心里也有点期望方阳能陪自己回去,但他也知道北境对于方阳而言很有吸引力。 他只道:听说北境那片雪山连绵,山顶的风雪千年不化,山雪连成雪线,是极为壮阔的景色,你记得多看看,回来跟我讲讲。 一定!方阳脸上的纠结不再,他呲着白牙,笑着保证道。 曹子睿的唇角也弯了弯,只是很小的弧度,但出现在他脸上已经极为难得了。 封烨旁观了这一幕,也撑着下巴,被这两人感染似得笑了笑。 早饭好了!热乎的包子和粥! 掌柜从后院端着一大盆粥和包子就出来了,他边走边招呼道。 正好,起来到现在也有些饿了,三人便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时间也差不多了,曹子睿早已有了回去的决定,所以他的行李也早就收拾好了,他正式的跟封烨躬身辞了下行。 封烨回了一礼,叮嘱道:路上小心。 嗯。曹子睿点头应了,他又看向方阳,想要说句道别的话。 但方阳却抢先道:我送你一程,送你到码头那边,看你坐上船我再回来。 这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封烨今天也不急着走,而且方阳可以跟曹子睿多一点道别的时间。 所以三人都同意了这个提议,方阳跟封烨挥了挥手,就跟着曹子睿离开了客栈。 封烨坐在窗户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两人边走边说话,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好朋友大抵就是这样的。封烨心想。 看着这两人并肩走着,自己一个人坐在客栈里,封烨又突兀的想到了郝沉。 他收回视线,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条鱼今天醒的格外的晚,太阳虽然没有照屁股吧,但那不是因为时间尚早,而是因为今天是阴天,早晨的灰蒙并不完全是因为初晨,跟今天的天色也有关。 阴云在天空聚拢,空气中的湿度在增加。 封烨虽然不会行云布雨,但作为善水性的龙,他还是能清楚的感知到要下雨了。 一般人不太喜欢下雨,因为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紧。但这条鱼却不然,云雨终于缓解了此地的干燥,让鱼干重获新生。 这是一个对郝沉而言极为舒服的天气。 或许也因为如此,这条鱼今天睡的格外香甜,至今未醒。 封烨看着桌上热气即将散尽的早饭,他想了想,去柜台那边拿了个干净的碗来,装了点粥想要端上去递给郝沉。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2) 虽然他至今未想明白该怎么处理和郝沉的关系,但...总归是逃不过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封烨装好了粥,正准备上楼的时候,突兀的听到了楼梯被踩动的吱呀声。 这客栈总共就住了四个人,两个已经走了,而他在楼下,用排除法也知道下楼的会是谁了。 封烨便正好省了事,坐在桌子边等郝沉下来。 封烨虽然面上很平静,但他心里实则忐忑的很,这踩楼梯的声响每一步都踩在他心口。 他渐渐的看到了郝沉从楼梯口露出的衣角,然后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终于,他对上了郝沉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受今天昏暗天色影响的缘故,封烨觉得郝沉的眸色很深,深到他有些看不见底。 而且这条鱼向来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轻浮的样子才是他的常态,而眼下,他脸上并没有任何笑容。 他仅仅是不笑了而已,其实算不得什么异常,笑点再低的人也不会无时无刻挂着笑容的。 但无端的,封烨觉得今天的郝沉格外的严肃。 严肃的有些不同寻常。 而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引起郝沉这样的变化...封烨想起了昨晚。 他眼神游移着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茶杯里并没有茶,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端着,掩盖自己的紧张。 郝沉坐到了他正对面,封烨便将刚刚那碗本想送到楼上去的粥推到了郝沉面前,用尽量正常的语气打了声招呼:起那么晚?早饭都快变午饭了。 郝沉扫了一眼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粥,却并没有端起。 他也没有要喝的意思,他只是眯着眼盯着封烨,直入主题道: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来了来了,封烨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郝沉直白的不给他留任何缓冲的余地。 昨夜的事,以及自己跟郝沉的关系,封烨越想越乱,被郝沉这么一问,本就一团浆糊的心思就更乱了。 他一时无声。 郝沉也并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封烨答复。 昨夜...谢谢你。 这是封烨在沉默了许久后,给的回答。 却不是郝沉想要的回答。 谢谢这两个字礼貌的同时,又透着股疏离。 郝沉其实压根没有睡着,他一夜未眠。 封烨睡着时,他就在封烨枕边盯着封烨的侧脸发呆,封烨醒了后,他就闭上眼睛装睡。 他装睡装的本就是大师水准,只要他不手痒乱摸的话,封烨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封烨也确实没有发现,还自以为悄悄的将他的手脚搬开,离开了房间。 当封烨在大堂里和方阳曹子睿两人对话的时候,郝沉就对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枕边沉思。 封烨这样悄悄离开的举动,像极了人间那些睡完就跑的渣男。 当然,封烨并不算渣,毕竟他们压根没做什么,无非是互相抱了抱。 但是这个举动,也给郝沉释放了一个信号,他昨天好不容易从这条竖有坚硬外壳的龙露出的缝隙里钻了进去,但钻进去并不代表就真的进去了,这条龙看起来是一副想往回缩,将缝隙重新合上的打算。 郝沉并不是个耐心不好的人,他活了那么久,时间大部分时候都对他没什么意义,等个十天半个月,和等个十年百年的,对他并没什么区别。 但那仅仅是因为他对于其他很多事看的很淡,世上也少有令他在乎且期待的的东西。 但封烨不是。 他告诉自己要耐心的接近这条龙,但没有人能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无动于衷。 若是一直没什么进展也就罢了,明明已经有了进展,却偏偏要倒退回原样,郝沉不能接受。 虽然一进不如一退,但一味的退,未必是正确的,有时候适当的逼一逼,起的效果反倒更好。 而且,郝沉也确实不想再等了。封烨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受过怎样的伤痛,他想要知道。 他在楼上思考的同时也在等待,等着看封烨会不会回来,结果并没有。而封烨眼下的回答同样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条龙确实是打算缩回去了。 所以... 封烨。郝沉突然唤了封烨的名字。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郝沉第二次没有任何后缀的喊这个名字。 封烨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他尽量平淡的嗯了一声。 前天在地宫里,你左肩被凌云打伤时,我当时想要去察看一下你的伤口,但是你躲开了。郝沉直视着封烨,陈述道。 嗯。封烨又嗯了一声,他眼神游移,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看看空无一物的茶杯,就是不看郝沉。 为什么?郝沉自问自答: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你下意识的躲避我触碰你的伤口。 封烨没有作声。 天色越来越昏沉,带着湿意的风从敞开的窗户中灌入,酝酿着暴雨。 郝沉自顾自继续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我对你确实有诸多隐瞒,我没有做到对你坦诚,你不信任我也是应当的。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封烨挑了下眉,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语气开玩笑道。 郝沉也笑了下,他脸上的严肃有一瞬间的消融,但下一刻,变得愈加严肃。 他话锋一转:但是后来方阳也试着去帮你看看伤口,你同样拒绝了。 方阳这个傻小子能有什么坏心眼?还是他能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如果他也有坏心眼,那天下估计也没好人了。 但即便如此,你还是拒绝了他。郝沉说到这儿时,微微前倾了下身子。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一个推论。他紧盯着封烨,带着点逼迫的意味,一字一顿道:封烨,你从不相信任何人。 哗啦一声,积蓄许久的阴雨云终于到达了临界点,豆大的雨点在郝沉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倾泻人间。 街上的行人立刻奔跑呼喊了起来,喊着收摊和躲雨,外边突然变得很热闹,但他们两人间却变得很清冷。 雨声中,封烨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一动不动。 郝沉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句,但他的语气却非常肯定,他已经将一切窗户纸捅破,将一切都摊到明面上来说。 封烨也终于无法再逃避了,他抬眸回视郝沉。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他同样一字一顿。 这就是他给郝沉的回答。 他只信自己。 郝沉听出了封烨话里的意思,他再次开口,声音甚至大过窗外哗啦的雨声,在空荡无人的客栈里回响。 你可以相信我! 说话时,他放于桌上的手同时往前伸了伸,指尖搭上了封烨的指腹,然后继续往前,握住了封烨的手。 封烨垂眸看着郝沉跟自己相握的手,一时没有动作。 郝沉的话仍在继续。 我知道相信一个人对你而言很难很难,封烨。 我也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对我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也不是要你立刻做出什么改变,我只是想要你一个名字。 名字?封烨打断了郝沉,他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郝沉点了点头,肯定道:名字。 封烨,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 想来也是,封烨既然一向是低调行事,来一趟人间,都借着凡人的身体了,又怎么会特意用自己的真名。 所以,封烨这个名字九成九是假的。郝沉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面对郝沉的问题,封烨又一次沉默了。 郝沉想了想,突然另起了一个非常久远的话题: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说你求我,我会考虑一下帮不帮你。后来又变成了,只要你求我,我一定会帮你。 封烨顺着郝沉的话回想起来了,郝沉当时说这话时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但那是因为他们彼此当时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才会有此误解。 但总归都过去了,封烨也早就忘了,他有些疑惑,不明白郝沉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郝沉笑了笑,他想起自己那时的愚蠢情不自禁的发笑,他对着封烨解释道:封烨,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往后无论什么事,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 他的承诺第三次升级,不要任何祈求,仅仅是开口,他就会不惜一切的帮忙。 以北冥之主的身份承诺。 这无疑是个极重的承诺,同时,也包含着郝沉对于封烨的信任。 他相信封烨不会做些违背他意愿的事,所以他敢于给出这样的承诺。 封烨的眸色微闪。 而郝沉的砝码仍在增加,他循循善诱:我也会告诉你我的身份,我来此的原因,我的一切都对你不再有秘密,我只需要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而已。 封烨一直低着头,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久久不语。 告诉我你的真名,封烨。郝沉放缓了声音,与之前的急促不同,他这回是近乎轻柔的。 但与他轻柔的语气相反,他说话时手指用力,用力的握紧封烨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道传给封烨,帮着他下定决心一样。 奇迹般的,封烨也真的做出了决定,他抬眸看向郝沉。 郝沉心里砰砰直跳,紧张之余还有欣喜,这番话是他独自在房间里考虑良久了才想出来的,他自觉这番话极具诱惑力。 他许出那么多承诺,而所求的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或者说,封烨的一个态度,他要封烨试着相信他,只有一点点也好,只要封烨迈出了这一步,郝沉就有信心将这一点点信任继续扩大。 郝沉觉得自己成功的几率极大,因为他的要求是一个简单不能更简单的要求,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但偏偏... 封烨。封烨回答道。 他在郝沉怔愣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神色中,重复了一遍:封烨,是我的名字。 郝沉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失败了。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封烨坚不可破的心防。 他跟封烨相握的手一寸寸分开,他一寸寸后退。 等两人的指尖最后一个接触点断开后,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甩袖离去。 他动作幅度太大,带的身旁的桌椅都倒了,咣当声响了一地。 但是他全然不顾,脸上是比屋外风雨还难看的怒色。 他头也不回,步入风雨中,独自离去。 封烨坐在原位,他垂眸看着眼前的狼藉,沉寂的仿佛一尊雕像。 这是怎么回事?掌柜听到了动静,从后院钻了出来查看,就看到自己好好的桌椅都摔倒了,更甚至,都摔的缺胳膊断腿了。 封烨勾了勾唇,他带着点自嘲的笑了笑,边笑边摇头,对着掌柜说:我会赔你的。 说完,他就独自上了楼。 掌柜一头雾水的摸了摸脑袋,心想反正这伙人也不差钱,料想不会亏了他,他便自己先去后院继续忙活了。 客栈之外,雨势不歇,反倒有愈演愈大的趋势。 街上也早已没什么行人了,要么早就冒雨跑回家了,要么躲在别人屋檐下躲雨。 鸟类比人类更敏感,他们在暴雨将至之前就已经躲回了巢穴,客栈的正对面就有一棵上了年纪的古树,树干上住着一窝麻雀。 麻雀都缩在窝里,它们瑟瑟发抖,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 窸窣的声响中,一条黑蛇从麻雀巢穴后面爬了出来,他盯着客栈的方向,猩红的蛇眸目睹了封烨和郝沉的对话,以及决裂。 呵呵...黑蛇抑制不住的发出一阵低笑,他的身形在空中溃散,笑声也渐渐远去,消散于风雨。 第122章 集镇里是密集的屋舍,满是人类的足迹。但集镇之外, 却是跟陇丘其他地方一样, 人迹罕至的山林。 因为突降的暴雨, 动物们都纷纷躲回自己的巢穴, 林中只有风雨声和树影摇曳的娑娑声,透着股别样的寂静。 但林中的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却突兀的响起了人类的说话声。 你好像很不满?黑蛇从凌云的领口爬出, 在凌云耳边低语。 凌云的神色比天上的阴云还阴沉几分, 自他们逃到这处山洞之后,他一直是这副神情。 你为什么要插手?面对黑蛇的问题, 凌云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他虽然一向将黑蛇唤做上神,但这个称呼从来不带有半点恭敬。他心底里未曾将这魔物真当做什么需要恭敬以待的主人,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互相合作的关系。 但虽然没有恭敬,他这回却也是第一次以这样不善的语气对黑蛇说话。 黑蛇吐了吐蛇信, 他并没有为人类的不敬而勃然大怒。他只是以一副带着讥讽笑意的语气回道:我救了你。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凌云。 若非他出手,当时凌云就得被封烨斩于剑下。 凌云并不领情, 他只是冷冰冰的回道:我并没有求你救我。 凌云话音落下的同时,黑蛇的身形突然于空中溃散,黑雾从凌云的袖口钻出, 在凌云面前聚拢成男人的样子。 跟真正的应龙一模一样的样子。 你是没有求我。男人的声音从那还未完全化作人形的黑雾中传出, 他一直带着笑意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修长的手指同时从黑雾中伸出, 他揪住了凌云的领口,一股大力将凌云抵到山洞的山壁上。 他俯身凑近凌云,压低了的声线透着股磁性的沙哑:但你输了, 凌云。 你输给了你最恨的人,百年前你没法战胜他,百年后依然。男人又突然松开了手,他微微拉开了距离,让凌云得以看清他的脸,看清他脸上满是嘲讽的微笑。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神力,在剑道上,在你最擅长的方面,赢了你。男人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他似乎有些怜悯的看着凌云: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凌云的手指猛地攥紧,指关节捏的咯吱作响,他挥手推开了男人揪住他衣领的手,同时用灵力聚成无形的剑刃,挥剑斩向男人。 男人被劈成了两半,但是裂开的身体里并没有血肉或脏器,只有黑雾。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3) 黑雾重新散开,人形消失,他聚拢成一团乌黑的云,浮在凌云面前。 凌云因为出剑的动作和自己过于激荡的心情有些微喘,他盯着黑雾的眼神依然不太友好,但他也并没有再攻击。 呵呵。黑雾里传来低笑声,他再次对着凌云开口:把气撒在我身上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他。 凌云手中灵力聚成的剑刃在空中散去,他脸上的怒意不再,恢复成了一贯的冰冷。 但这份怒意并没有消散,而仅仅是被他藏到了更深的地方。 怎么对付他?凌云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你与我都已经分别跟他斗过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在无烬视界真正打开前,你在人间的力量根本不足于战胜应龙。 但是打开无烬视界的关键,建木和息壤都在他手上,我们还能怎么办?正面对抗已经不敌,去劫持人质要挟他?凌云提议道。 人质?男人直接否定了:人质对他没用,必要时,他不会为任何人质犹豫,即便那些人是无辜的。 百年前建木一事已经验证了这个结果,那些被他用来遮掩的攀爬建木的人类,同时也是他的人质。 但是封烨怎么样?他斩建木时未曾犹豫分毫。 应龙有战神之名,他的强大有目共睹。男人否定完了凌云的提议,又用感叹的语气认同了凌云的前半句。 应龙确实很强大,强大到现在的他们正面无法与之抗衡。 但是...男人的话锋陡然一转,他低笑道:越是强大的东西,他的弱点就越是致命。 你知道他的弱点?凌云敏锐的察觉了男人话中的重点。 我当然知道。男人理所当然道。 我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你?男人抢在凌云发问前先说了出来,他自问自答:因为这个杀招只能在没人干扰的情况下才能奏效,太早使用没有意义,但眼下,我们需要的一切都已经备齐了,时机已经成熟,该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战神...男人将这两个字含在口中轻念着:战神这个名号并非战无不胜的意思,碍事的鲲鹏走了,他的失败,也就要来临了。 呵呵...男人说到最后,又抑制不住的发出低笑声,笑声在山洞里回荡,向外面扩散,又被雨声所淹没。 雨势越下越大,毫无停歇的意思。阴云间甚至还有隐隐的雷光闪动,暴雨如注,浇灌着茫茫人世。 方阳送完了曹子睿,冒雨跑回客栈时,身上已经湿的仿佛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他进了客栈,就见到空无一人的大堂,大堂里还有散落的桌椅,看起来有些狼藉。 方阳不由有些疑惑,废柴师兄和郝大哥呢? 正巧,掌柜听到方阳的脚步声,从后院出来了,他见到浑身湿漉漉的方阳,顺手丢了一条布巾给方阳。 方阳接过布巾,其实他可以用灵力将身上的衣物烘干,但掌柜在面前,不太方便,他便没有这么做。 他接受了掌柜的好意,胡乱用布巾擦了下脸,然后急不可耐的询问道:我那两个同伴呢?就是个子高的那两个。 奥,他们啊...掌柜摇摇头,小声冲方阳说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好像吵架了,我当时在后院,出来时就看到我的桌椅都翻了,然后一个人怒气冲冲的离开,另一个就待在原地,没一会儿就回楼上的房间去了。 吵架?方阳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废柴师兄和郝大哥怎么会吵架呢?他们明明感情那么好。 虽然他们两个以前是经常斗嘴,还时不时来点幼稚的争斗,但那其实压根算不上吵架,硬要说的话...打情骂俏? 方阳甩甩头,觉得自己用的这个词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但无论怎么样,这样掀翻桌椅的激烈吵架,却是从未有过的。 想到此,他再待不住,冲掌柜道了声谢,就匆匆跑上楼了。 他在上楼的过程中将身上的衣物烘干,然后去敲响了封烨的房门。 虽然掌柜的说不清走的是哪一个,留的又是哪一个。但方阳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留下的肯定是废柴师兄。 进来。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音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方阳推开了房门,就见到正倚在窗边,侧眸看着外面遮天的雨幕的封烨。 跟他的音色一样,封烨脸上的神情也很平淡。若非掌柜告诉了方阳,他压根看不出来封烨刚刚跟郝沉有过争吵。 方阳走到了屋内,他走到封烨身边,明知故问道:郝大哥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封烨微不可查的抿了抿唇,他到底不是真的平淡如常的。 他走了。 半晌,封烨才给了回答,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方阳又问。 这回封烨沉默的更久了一点,暴雨在屋外不停,有些微雨滴被风吹进了屋内,落在封烨的手指上。 封烨伸手摩挲了一下,一手的凉意。 他轻声道:他或许...不会回来了吧。 闻言,方阳抬头看看封烨,又看看了看窗外,暴雨如注,雷光在云间闪动,沉闷的轰隆声在空中回荡。 郝大哥一定会回来的。方阳突然道,他的语气很肯定。 封烨有些微怔,他带着些好笑的看向方阳:你怎么知道? 因为郝大哥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走嘛。方阳理所当然道。 喜欢我...?封烨不敢置信的看着方阳,郝沉的喜欢表现的那么明显?他不过最近才发觉,方阳竟然早就发觉了? 但看着方阳的神情,封烨才意识到,方阳口中的喜欢,跟他和郝沉理解的那种,是不一样的。 方阳说的,仅仅是好朋友之间的喜欢。 对啊。方阳肯定道,他掰着手指跟封烨举例子:像之前在门派的时候,你因为内伤昏迷,是郝大哥一路将你抱回去的呢,而且他还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封烨回忆了一下,方阳说的应该是薛仁叛乱的时候。郝沉不光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最后还守到床上去了。 封烨回忆起自己刚刚醒来,就见到郝沉说你要负责的那一幕,情不自禁的笑了声。 方阳见封烨终于笑了,他心下也松了口气,他继续变着法子的安慰道:我爹和我娘也会吵架,有时候我娘还会气到回娘家去,但过几天就又自己回来啦,因为她喜欢我爹,所以舍不得嘛。 方阳这个比喻,封烨一时不知该说是贴切还是不贴切,他和郝沉好像也没到那一步。 最后,他也只是笑了笑,算作回答。 他继续看着窗外的雨幕,内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点期待,期待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了,没有正常人会在这样的大雨下出门。 但奇迹般的,封烨真的在街道尽头看到了一个人影,也确实很熟悉。 却不是郝沉。 凌云顶着风雨,来到客栈不远处,仰头看着窗口处的封烨。 封烨皱起了眉头,跟凌云隔着雨幕对视。 第123章 那是!方阳同样注意到了楼下的男人,他趴在窗口惊呼道。 封烨伸手挡了一下方阳, 然后转头对着方阳叮嘱了一声:在这里待着。 说完, 也不等方阳回应, 他就一个翻身从窗户翻了下去。 客栈的三层离地差不多有五六米, 封烨落地后膝盖微弯,卸去下落的冲劲儿,然后直起身子, 看向不远处的凌云。 阴沉的天色下, 两人在暴雨中对望。 双方都没有说话,因为对话已经没有必要了, 双方的想法和目的在上次的对话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一个是试图对世人复仇的恶鬼,一个是杀鬼诛恶之人。 他们必然是敌人。 而敌人见面,自然除了交战,没有其他的选择。 雨幕仿佛结界, 隔绝了屋外和屋内。没有行人在街上游荡,他们都躲在就近的店铺中躲雨, 因此,这两个顶着大雨站在屋外雨中对望的男人也就格外醒目。 无数双眼睛聚集在此,客栈老板也偷偷在柜台后面向外面张望着, 这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像是要动手, 但他也没有太害怕, 想的无非是江湖寻仇而已,打的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其余人的想法也差不多,所以并没有人逃跑, 反而都充满好奇和八卦的观望着。 雨水将双方的衣物打湿,雨滴顺着发丝流到脸上,双方却都仿佛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方阳紧张的看着凌云,这位凌霄剑宗的前任掌门,虽然凌云上回输了,但那是在没用灵力的情况下。 而且废柴师兄也受了不轻的伤,他肩膀和胸前各自都有一处剑伤。虽然曹子睿给的伤药疗伤效果极好,伤口已经结痂了,但到底没有真正愈合。 如今再次对上凌云,怎么看怎么是废柴师兄这边劣势大一点。 方阳看完了凌云,又看向封烨,封烨空着手站在雨中,甚至连把剑都没有。方阳想了想,干脆解下自己的佩剑,朝着楼下的封烨扔去。 方阳并没有出声,但封烨还是十分默契的伸手接住了剑,他直接拔剑,将剑鞘随手一扔,然后横剑身侧。 凌云的视线来到了封烨手中的剑上,雨滴顺着剑身滑动,凝聚成水线从剑尖流下。 凌云右手微张,黑雾从他袖口钻出,聚拢成剑锋的形状。雨滴落在其上,竟然仿佛被吞噬了一样,不见踪影。 围观的人不由小声议论了起来,他们多少意识到了这两个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中人,像是传说中神通广大的修士。 但依然没有人逃跑,他们并不觉得打斗会波及自己,而且其余人也没跑,即便有人有一丝害怕,本着从众心理,也就一起留下旁观了。 暴雨越下越大,气氛也随着雨势而愈来愈紧绷。 那些悄声的议论也渐渐消失了,众人被这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大气都不敢出。 层云间突然有耀眼的光亮闪过,闪的众人都是一个眼晕。 没等他们恢复视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铮声,以及沉闷的轰隆声。 炸雷声响彻天际,附近围观的人里有位抱着婴孩的妇人,熟睡的婴孩被雷声惊醒,在妇人手臂中哇哇大哭了起来。 哭声刺耳,扰的人心烦,但并没有人将视线移到这婴孩身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雨中交织的两个影子上。 那声炸雷并不是结束,雷暴不过刚刚开始。 云间乱舞的紫电映照在封烨的剑锋上,随着他的舞动而在空中飞转。而另一柄剑则漆黑如墨,雷光再怎样刺眼,都不能映照分毫光亮于其上。 黑影与光影纠缠,剑锋相撞声掩盖于沉闷雷声下。 虽然平民百姓不懂武学,但看这两人迅疾到几乎看不清的身手,也知道这两人都是个中高手。 掌柜也惊叹的张大了嘴巴,想不到在他这儿住店的人来头那么大,如此身手定然不是凡人。 方阳噔噔噔的踩着楼梯从三楼来到了一楼,他站到了客栈门口,最近距离的旁观着封烨的和凌云的争斗。 雨幕会干扰人的视线,所以这些普通人有很多没有看清的细节,但作为五感优于常人的修士,方阳却看的一清二楚。 凌云这回并没有任何留手,他手里那把掠影剑,剑锋偶尔划过地面,都会在砖石铺的路面上留下纵深的剑痕。 这除了剑刃本身的锋利外,还有剑气的加持。 作为百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凌云自然是早就修出剑气了。 薛仁同样也修出了剑气,只是剑气也有高低,他使出的剑气,也就是挥舞着掠影剑时斩出的那些黑色的锋刃而已。 声势是够唬人,但外强中干,被封烨一只手就给捏碎了。 但是凌云则不然,他的剑气并不外露,反而十分内敛,但这其中蕴含的威力,却远非薛仁可比。 同样的,即便他和薛仁使的都是掠影,发挥出的威力也是天差地别。 方阳光是远远旁观,都能感觉到凌云剑锋上那股慑人的锋锐感。 但偏偏,封烨将这直刺骨髓的锋芒都尽数挡下了,他手中的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甚至连把法器都不是,就是柄普普通通的铁剑。 正常来讲,普通的铁剑,不要说在掠影剑下扛那么多回合,一照面估计就折断了。 但封烨手中的铁剑却完好无损,还愈战愈勇,隐隐有压着掠影的趋势。 这只能说明封烨的剑气比凌云的还要强大。剑气裹挟着剑身,让铁剑发挥出远超寻常的威力,所以他能有用一柄如此平凡的铁剑力战凌云。 而拥有如此强大的剑气,封烨的修为也绝不可能只有炼气三层。 方阳虽然昨夜就隐隐意识到了废柴师兄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废柴,但也没想到封烨竟然强大至此。 他的废柴师兄...到底是什么人?方阳愣愣的想。 他发愣的功夫,雨中的交战仍在继续。 双方都心无旁骛,只盯着眼前的敌人,相比于上一次各自充满杂念,这回的对决更加凶险。 他们杀意凛然,每一剑都是为了取对方性命。 但在凶狠进攻的同时,封烨一直分出一丝心力注意周围。 距离昨夜的对决,也不过将将过去了一个昼夜,凌云竟然就再次找上了他。想必凌云不是为了再次落败来的,那么这一次,对方必然有什么可以取胜的依仗。 因此封烨并没有因为曾经战胜过对方而轻敌,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提防随时可能的偷袭。 凌云出现至今,那黑蛇可是一直都不见踪影,料想必然在什么地方埋伏着。 封烨想的不错,在他又一次荡开凌云的剑锋时,突然察觉了身侧的异动。 雨水顺着屋檐的弧度滴落,而在屋檐之下,视野的死角处,黑雾早已不知不觉的翻涌、聚拢。 十米长的巨蛇猛地从屋檐下窜出,飞扑向正与凌云交战中的封烨。 封烨早有所料,所以这黑蛇袭击的再如何迅疾,封烨都为自己留好了躲避的空间。 他一个旋步,在接下凌云攻击的同时,避过了黑蛇扑窜的路径。 黑蛇无法在空中改变方向,只能扑空。 但是封烨突然眼神一凝,他发现他虽然躲过了攻击,但是黑蛇的余势不止,会直接撞进街对面的店铺里。 那是一家成衣店,店里站着五六个躲雨的客人,包括那名抱着哇哇大哭婴孩的妇人。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4) 这些人之前一直没意识到危险,就这么呆在原地围观。但现在,那远超世人认知的巨蛇出现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妙。 但是骤然的惊吓下,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各个都呆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那黑蛇扑过来。 这样大的巨蛇,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光是直愣愣的撞过去,这些人都凶多吉少。 封烨心念电转,他本已经及时躲过袭击,但他突然又闪身回到了原位,他竖起剑锋,正面迎击袭来的黑蛇。 这黑蛇体型虽大,但封烨也有信心将其直接斩成两截。 事实也确实如此,十米长的蛇身被从中间劈开。 封烨解决完了黑蛇,正想挡下凌云紧随而至的攻击。 但意外的,凌云并没有再攻击他。他反而站在不远处,停下了一切动作。 并且,嘴角扬起了一缕得逞的微笑。 封烨看着这微笑突然汗毛一个倒竖,本能在预警,他预感到了致命的杀机。 他猛地低头,看向脚下刚刚被斩成两半的蛇身。 蛇身在原地溃散,化作黑雾聚拢在封烨脚下,而黑雾中,突然伸出了人类的手。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手。 封烨瞳孔一缩,这些是...... 怨灵。 他心中刚刚冒出答案,就突然听到了尖利的嚎哭声。这哭声并不是响在耳畔,而是直接在灵魂中响起。 跟焚天弓里藏着的怨灵一样。 他们同样是百年前建木倒塌时死去的凡人,一小部分怨灵被封进焚天弓中,另大部分,则一直在这魔物手里。 而今天,这魔物将这些怨灵尽数释放了出来,一朝重获自由,这些怨灵争相恐后的向封烨这个致他们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哭诉自己的惨死,发泄自己的不甘和怨恨。 这些从黑雾中伸出的手奋力的抓拽着什么东西,有的手碰到了封烨的脚踝,立刻将其紧紧抓住,用力的仿佛要把他拖进他们所在的地狱一样。 封烨头疼欲裂,这嚎哭声刺穿灵魂,灵魂上的痛感远比身体上的来的强烈,他疼痛到拿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知道此刻不能犹豫,必须立刻摆脱这些怨灵的纠缠,他用力地握紧剑柄,想要将这些怨灵直接劈散。 然而他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压根无法使力。封烨扭过头一看,就看到手腕粗细的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他的身体,蛇身缠绕住他的右臂,而蛇头则趴在自己的颈侧。 黑蛇吐着蛇信,蛇眸中满含即将捕获猎物的欣喜。 咣当一声,右臂因为脱力,手中的剑刃掉到了地上。 从地面钻出的鬼手没了剑锋的威慑,愈加激动,手臂因为吞噬仇人的欲望而伸长,他们攀着封烨的小腿往上,一个覆着一个,渐渐叠到了腰部。 封烨被这些鬼手的拉力拉的半跪到了地上,这些怨灵的魂魄本没有那么强大,但他们吸取了魔物的力量,而且数量成千上万,聚拢在一起,庞大如天边的阴云。 按理来说,神明魂魄的力量跟他们的神力一样强大,愈是强大的神明,魂魄的力量也就越强,再如何强的鬼魅,也几乎是不可能侵染神魂的。 如果被怨灵攻击的是郝沉,他很轻易的就可以摆脱。若是将魂魄的力量用物体的大小来表示,那郝沉的魂魄并不比他的本体小多少,都是山岳般的庞大。这些怨灵数量再多,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封烨虽然是用着凡人的身体,但他的魂魄却是自己的,作为与鲲鹏一样强大的神明,他本不该被这些怨灵所制。 但偏偏... 他闭着眼,在神识中直视着这些具象化的怨灵。 这些怨灵的魂魄污浊不堪,黑色的雾气侵染其中,在封烨的识海中遮天蔽日,仿若压城的黑云。 而封烨的灵魂却一尘不染,魂魄中亮着淡淡的光辉,但这点光在庞大的漫无边际的黑云下,渺小不堪,仿若沧海中的一尾扁舟。 识海中千万张扭曲的脸孔纠缠在一起,数不清的鬼手向他的魂魄伸来。 他的神魂孱弱的仿佛一吹就灭的烛火,在怨灵组成的黑云下摇曳,羸弱的比普通人还不如。 若是有防备还好,但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骤然陷入这些怨灵的包围,遭受直抵灵魂的攻击时,封烨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攀附于他灵魂上的怨灵们手脚并用的撕扯他的魂魄,他的本体覆有坚硬的鳞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他的魂魄却毫无防护,甚至比普通人还脆弱。 魂魄被撕扯的痛感是躯体的千万倍,封烨痛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颤抖,但他还是咬着牙,张开右手,想要拔出真正的神剑掠影。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但是黑蛇怎么会让封烨如意,他布下如此杀局,就是算准了封烨魂魄的弱点,缠绕住封烨右手的蛇身愈加用力,封烨手指用力的想要攥紧,但终究... 鬼手愈来愈往上,将他的双手牢牢缚住的同时,撕咬着他魂魄的每一处。 识海中,铺天盖地的怨灵将他包裹,他仿若陷入泥沼,千万双手拉着他往下陷,他无处使力,无处挣脱,只能徒劳的被吞没。 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神魂消失于黑暗,识海中只剩不知悲喜的哭嚎声和被撕裂神魂的痛楚。 而识海之外,封烨的四周突然响起尖利的叫声,那些围观的人群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先是看到巨蛇,后又看到这丛黑雾中钻出的鬼手,被吓的惊叫连连,恐惧不已。 他们边叫边逃,不顾仍在倾泻的暴雨,杂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呵呵。而在这片杂乱声中,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笑声。 有一缕黑雾在封烨面前凝聚,化作人类的样子。 师兄!方阳惊叫了一声,他意识到了封烨处境的不妙,正想跑过去帮忙。 然而,这个慢慢从黑雾中成型的影子却让他惊的僵在了原地。 应龙...方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个跟应龙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眼,方阳突然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冷意,仿佛被什么阴冷的邪祟盯上了一样。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而在这股感受到冷意的同时,他内心警铃大作,他几次经历生死,虽然理智还未意识到危险,但本能已经发出了预警。 方阳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就见一缕细小的黑雾从应龙的脚下钻出,借着雨水的遮掩,正蜿蜒着向他游来。 走!即便全身都被鬼手攀附着,封烨还是在万鬼噬魂的痛苦中竭力挣脱了一瞬,他用这仅有的一瞬冲方阳大声呼喊,并且,驱动了他刻在竹片上以防万一的传送阵。 方阳突然感觉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竹片在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就见到正在运转的阵纹。 他又看向封烨的方向,凌云走到了封烨面前,他将剑横在这个半跪在地的人的脖颈上,一如昨夜封烨对他所做的那样。 方阳瞳孔一缩,他看到凌云上扬的剑锋,剑锋斩下的轨迹是......封烨的头颅。 方阳当即迈开了腿,什么危险他都管不了了,他不管不顾的想要扑过去阻止,但是他不过将将迈了一步,传送阵于同时启动完毕,阵法运转的灵光将他的视野遮蔽。 再睁眼时,集镇里的人和建筑通通消失不见,眼前是一片从未踏足过的山林。 他仰头看天,刚刚还仿若无穷无尽的雨势突兀的开始减弱,然后,消失不见。 雨停了。 但还是有水流顺着方阳的脸颊滑落,凌云挥剑的一幕不断在他脑中重演,他的废柴师兄大概已经... 方阳跌坐在满是泥泞的草地上,伏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添了点内容=。=都在后半段,建议重看。 第124章 都说冲动是魔鬼,郝沉深以为然。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敲着扇子, 后悔自己不久前的举动。 他怎么就一气之下走了呢! 走的潇洒, 甩袖子甩的也很解气, 但是...他要怎么找理由回去啊! 封烨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 他都把砝码堆到这种程度了,甚至自己都堆上去了,料想泰山都可以被跷起来了, 他竟然还失败了, 这条龙愣是连个真名都不肯告诉他。 郝沉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失败,也就对于这个结果完全无法接受, 所以他才会一时情绪失控,做出离家出走这样不理智的举动来。 但是走出门,被冰凉的雨水一浇,他慢慢清醒了。离家出走有什么用, 只会进一步拉远他和封烨的关系,怀柔才是上策。 清醒了之后就是后悔, 事实上,走出客栈不到一公里,甚至还没离开集镇的边界, 他就后悔了。 但是后悔又怎么样, 刚刚甩出那么大的阵仗, 不到一刻钟自己灰溜溜的就回去了,这事情传出去,他的脸面真的可以丢尽了。 此事已经不是厚脸皮可以解决的, 而是关乎男人的尊严。 回去是不可能就这么回去的,除非封烨肯来找他,那他再端端架子,半推半就的就回去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这条龙简直是石头做的,嘴比北冥那些千年蚌精还紧,他这样撬都撬不开,这条龙更加不可能主动出来追他。 但即便知道不可能,郝沉还是抱着一丝希冀,万一呢? 他慢吞吞的在雨中挪动,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将走出去百米,为封烨的追寻留足了时间。 结果回头一望,街道上空空荡荡,不要说龙影,连鬼影都没有。 郝沉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被点燃,他干脆不等了,长腿一迈,走远了。 这一走远,就远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只大概推断出应该还没出陇丘的范围。 他周围是苍茫的丛林,暴雨至今未停,雨水从树木的间隙中滑落,反正左右也没有旁人,他便轻挥了下扇子,本该滴到他身上的雨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罩子隔绝了一样,再近不了他身侧分毫。 作为鱼,他无疑是喜欢水的。 但那是本体不穿衣服的情况下,人形这身衣裳一沾水就湿,黏在身上反而比不碰水还难受,所以他干脆将雨水隔绝了。 在经历了愤怒后悔再愤怒骂龙再后悔,这样曲折又重复的心路历程后,郝沉已然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他调动全部心力,开始想回去的借口。 男人就是该大度一点的,何况是他这样胸襟宽广的鲲鹏? 郝沉决定不跟这条龙计较,封烨不来追他,他难不成就永远不回去了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他舍不得嘛。 现在的问题就是早回去一点好,还是晚回去一点好,回去又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显得他不那么没面子。 这委实是个复杂的问题,复杂到雨势渐歇,郝沉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沉思中,突然有东西打断了他的思路。 郝沉一怔,他看了看周围,用扇子驱使着地面上没有被泥土弄浑浊的干净雨水,他将雨水聚于自己身前,形成水幕。 透明的水幕突然发出一阵涟漪似得震荡,涟漪向四周扩散,水幕中间,渐渐出现了人影。 是一名驼背老者,也是代郝沉掌管北冥五大海主的总管,龟丞相。 这回又是什么事?郝沉有些不耐的问道。 他正烦着神呢,哪料到龟丞相突然联系上了他,为防错过什么要紧事,他还不能不理。 龟丞相服侍郝沉多年,自然能看出郝沉此刻的态度有些不妙,虽然不知道郝沉因为什么事情烦恼,但他为防自己被迁怒,还是发挥出了鳖生最快的速度解释道:尊主,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郝沉又是一怔:我之前让你查了什么事? 龟丞相:...... 一鳖一鱼隔着水幕沉默的对视片刻后,郝沉脑中突然闪现了一道灵光,他好像是叫龟丞相去查过什么,查应龙的动向以及...封烨这个名字。 这是个假名,自然是查不出结果的。那龟丞相这回是查到了应龙的动向? 应龙的动向还用别人来告诉他吗,他天天跟应龙呆在一起! 所以郝沉挥挥扇子,嫌弃道:应龙的动向我已经知道了。 轮到龟丞相怔住了,他在怔愣了片刻后,却给了否定的回答:尊主,我不是要说应龙的动向,而是那个名字。 名字?郝沉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他确认道:封烨这个名字? 龟丞相点了点头,他并不直接说结果,反而将话题引到了另一处,他提示道:尊主应该知道南海有座蓬莱仙岛。 郝沉用扇子支着下巴,南海的蓬莱仙岛,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蓬莱仙岛上居住的那只凤凰,才是南海真正的守护者。这只凤凰是如他一般,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存在于世的古神。 郝沉未曾跟凤凰打过交道,但也听过凤凰在外的名声,跟应龙的凶名截然相反,凤凰名声好的简直是道德标杆,众神楷模。听说他温和又谦逊,是位正直的不能更正直的正人君子。 而同样居住在南海的应龙跟凤凰,似乎是邻居关系。 他之前还一直疑惑同样住在南海,应龙怎么一点都没学到凤凰温和良善的品质,反而那样凶厉冷酷。后来才发现世人对于应龙的看法都是偏见,这条龙非但不冷酷,反而还很温柔。 尊主,您还记得那只凤凰叫什么吗?龟丞相继续提示。 那只凤凰叫什么......郝沉用扇子抵着额头,他皱着眉。 他还真忘了。 这也不能怪他,天界那样辽阔,神明之间也各自有各自的领地,轻易不来往,而北冥和南海可是横跨整个天界,远到不能更远了,南边发生再大的风浪,在这样远的距离下,风浪随着距离衰弱,很难将讯息传到他这边。 再加上他一睡就是个几百几千年,两耳不闻天下事,久而久之,他愣是连凤凰的名字都给忘了,就记得凤凰这个神名。 就像他的神名是鲲鹏,但他一般却介绍自己是郝沉一样,神名是天道赋予的,太过正式,而且有些神名蕴含神力,呼之即能驱退邪煞。 用神名在世间行走多有不便,大部分神明都会给自己另取一个名字。 而凤凰的名字是... 好像是叫凤什么来着?郝沉隐约抓住了一点灵感,他试探着问道。 龟丞相却摇摇头,纠正道:不是凤,是封,他叫封熠。 郝沉呆住了。 封熠...封烨...说这两个名字没什么联系,打死他都不信。 等等,难道说...封烨这个名字...不是假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5) 到底是怎么回事?郝沉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 事情还要从两千多年前说起...龟丞相娓娓道来:蓬莱岛主,凤凰像往常一样去领地巡视的时候,带回了一颗蛋。 一颗蛟的蛋。 蛟这个关键词让郝沉瞳孔一缩,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测。 龟丞相继续道:凤凰将这颗被遗弃的蛋孵化了出来,并且收养了这只幼蛟,他们以师徒相称,情似父子,而这只蛟虽然得凤凰这样的大神教养,但到底天赋所限,他也就是比其他蛟强了一些。 因此,凤凰这个徒弟也很少为人所知,因为他太弱了,在大小神明中不值一提。直到...千年前,他误入无烬视界,然后化作应龙,受封战神... 他叫什么?!郝沉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他打断了龟丞相,他几乎是吼着喊出这句话。 龟丞相有些愕然于郝沉的反应,北冥之主何时这样失态过?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答话道:他叫... 封烨。 龟丞相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字,但落在郝沉耳中,却仿佛炸雷般的响亮。 炸的他七荤八素,久久不能言语。 封烨并没有拒绝他,封烨说的就是真名。 这条不肯相信别人的龙已经试着将信任交托与他,但是他却...没有相信他。 郝沉想到此,突然挥扇,切断了与龟丞相的通话,水幕失去了灵力控制,直接砸落地面。 他一脚踩在地面的积水上,不顾溅起的污水沾染了他干净的衣裳,他疾步向着集镇的方向走。 什么面子借口都不需要了,他现在只想回去见他。 然而,郝沉不过走了片刻,就听到了林中的动静,是人类踩踏枝叶的声响。 郝沉本不想管,他也不想跟无关的人打照面,耽误时间,他正想避过。但随着脚步声传来的,有些熟悉的带着抽泣的哭声,让他停了下来。 他凝眉看着枝叶耸动的方向,来人终于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是方阳。 他的眼睛哭的核桃一样肿,满身污泥,狼狈不堪。但他还是边哭边走着,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郝沉看着方阳,方阳也终于注意到了郝沉,因为意想不到的见面,他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停滞,但下一瞬,眼中的泪水就愈加汹涌了起来。 郝沉额头直跳,他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直接问道:你师兄呢? 师兄...师兄他...方阳抽噎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郝沉心里愈加焦急,他干脆不问方阳了,直接一挥折扇,平地刮起一阵大风。 旋风吹的方阳迷了眼睛,等他再睁开时,原地已经不见郝沉的影子。 郝沉御风而行,几乎是瞬息间,他就重新回到了之前离开的集镇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名字其实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正文里至今没有出场并且以后也不会出场的凤凰取的。 封烨这个名字本身没什么含义,但知道的人除了南海那一片,其实并不多,所以封烨在开头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时候,特地将原主的名字改成出自己的真名,故意露出一点破绽,来试探幕后黑手认不认识自己,以此缩小怀疑的范围,并且诱使对方对自己出手。 结果阴差阳错,两个反派都不在凌霄剑宗,以致于他的诱敌计划并没有起效。 郝沉也就万万想不到封烨会使用自己的真名,在他的认知里,封烨行事那么低调,高调的使用真名,那不就暴露身份了吗,两种做法自相矛盾。而黑蛇知道封烨是真名,但他碰巧从来没在郝沉面前喊过,所以郝沉就一直这么觉得。 最终,认知偏差造成了今日的误会。 以上就是名字的所有伏笔和逻辑=。=你们对着封烨两个字解读的那么深,搞的我好心虚,这个名字就是背景板凤凰取的,或者说,我一拍脑瓜想出来的。 ps: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第125章 凌云的剑锋斩下时,劲风凌厉, 剑势果决, 他要斩下天神的头颅, 来宣泄这百年间积压的怨愤。 他未曾犹豫, 就像昨夜的封烨也未曾犹豫一样。 封烨被成千上万的怨灵所制,鬼手将他牢牢缚在原地,他动弹不得。 怨灵密密麻麻的仿佛蚂蚁, 攀附在他的魂魄上, 并且张开扭曲的口舌撕咬。魂魄被撕扯,带起比割伤皮肉剧烈千万倍的痛感, 但即便这样痛,他还是保留着一分清明。 他清楚的看到了斩向自己脖颈的剑光,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无处可躲, 只能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斩首。 他并不会死, 这到底并非他的本体,一但附身的这具□□衰亡,那他的神魂会重回天界, 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受伤, 附身于他人本就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术法, 没了强大本体的保护,他本就孱弱的魂魄受此重创,即便没有消散, 也会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行动。 而他无法行动的期限内,得到了建木和息壤的凌云和这魔物,必然已经打开了无烬视界的通道,祸乱天人二界。 这是封烨竭力阻止的结果,但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未曾大意,但他还是败了。败于这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弱点。 凌厉的劲风刺痛颈部的皮肤,他已经感受到了剑刃上的锋芒,只等最后那冷铁割裂皮肉和骨头的一瞬。 封烨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然而一息之后,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更甚至,那些撕咬魂魄的怨灵都停下了撕咬的动作。 灵魂上剧烈的痛楚不再,但这些怨灵们却也没有松手,依然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封烨睁开眼时,就见到一双手。 一双横在他脖颈侧边,徒手握住了凌云剑锋的手。 手掌被剑刃割裂,但破口处却未流出鲜血,反而溢散出几缕黑色的雾气。 暴雨渐歇,没有了雨幕的干扰,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封烨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那有着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 这魔物竟然帮他挡了这致命的一击。 不光是封烨不敢置信,凌云同样。 他并没有收剑,剑刃上的力道也未曾卸去分毫,但却也无法再前进,剑锋被男人牢牢握着。 僵持之中,凌云出声质问道:你做什么?! 好不容易利用应龙的弱点战胜他,若不趁此机会一绝后患,他们未必能第二次逮住封烨的弱点。 他斩下封烨的头颅后,虽然无法彻底诛杀神祇,但应龙短期内都无法再干预他们,他们的计划将畅通无阻,这是他和这魔物都期盼的事。 但偏偏,他被阻止了,被自己的同伴阻止了。 面对凌云的质问,男人只是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了凌云一眼。他神色平淡,但语气却异常冰冷:凌云,你未免太擅作主张了。 在男人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屈指轻弹手中的剑锋,他看起来并没有使多大的力,但凌云却陡然感觉到一股巨力,他被挥推了几步,踉跄了几下才拄着剑保持住平衡。 不杀他,你就不怕他事后再来阻止我们的计划吗?在凌云站稳的瞬间,他急不可耐的追问道。 虽然对封烨下杀手的决定是他临时起意,他们事前并没有沟通过,但这个决定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男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闻言,男人却玩味的重复了一遍:我们的计划? 呵呵。男人低笑了一声,他并不回答,只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凌云命令道:你不能杀他,任何人都不能。 凌云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他为这副命令式的语气而不忿,但像先前一样,他将怒火压下,蛰伏在心底。 他想不通这魔物为什么不杀封烨,不过这魔物本来就喜怒无常,心思诡谲,不能以常人的逻辑来推论。 凌云便安静的待在一旁,不再出声。 下完了命令,男人的全部注意力都移到了眼前半跪在地的封烨身上。 战神高高在上的英武不再,封烨全身都被雨水打湿,又在打斗中沾染了地上的泥水,狼狈极了。 你都落到这种程度了,还想着去救别人。封烨,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男人带着些感叹的语气道。 刚刚若非封烨拼着最后一丝心力出手,那个一直跟封烨同行的少年一定逃不脱被他抓住的结局。 他不杀封烨,但其余人嘛...男人想到此,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微笑。看着让人汗毛倒竖的微笑。 封烨并不搭理男人仿佛跟自己很熟稔的话语,他盯着男人的眼睛,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又为何要装作我的样子? 前一个问题封烨曾经问过一次,在这魔物附身薛仁的时候。但对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这一回男人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我并没有装作你的样子。男人的语气竟然还透着股被冤枉的委屈:这就是我真正的样貌。 怎么可能?! 封烨压根不信男人的说辞,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除非是血亲兄弟,倒是会长相相似... 他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听男人紧随而至的一句话。 至于我是谁,我再给你个提示吧。男人笑眯眯道:封烨,我们是兄弟啊。 男人在封烨面前半蹲下身,他不顾袖袍会被地面的泥水弄脏,毫不在乎的来到了跟封烨一样的高度,让封烨得以正面看清他的面容。 封烨听到这句话后一怔,他看着这张从未有过的接近的脸,一些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随着距离的接近终于注意到了。 他们并不是真的一模一样的。 封烨的眉毛更英挺一些,而男人的则更柔和,封烨的嘴角平直,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很严肃,而对方的则微微上扬,即便面无表情,也像是在微笑。 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异还是眸色,他是剔透的金色,而男人是深沉的黑色。 但除了眸色之外的所有的差异,都太过细微,除非对封烨极其熟悉的人,否则压根区分不出双方的区别。 这种相似却又不是,确实跟兄弟无异... 但是这同样不可能! 你连蛟都不是,怎么会跟我是兄弟?!封烨反驳道。 蛟是妖兽,妖兽自然是有父母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孪生兄弟。 但眼前的男人却绝对不可能跟他有什么血缘关联,在种族上就首先排除了。 呵呵...男人边笑边站起了身,他摇摇头,像是兄长在教训不长进的幼弟:以血缘来划分亲疏,未免太狭隘了。 封烨,我们远比那要亲密。他又突然躬下了身,在封烨耳边轻声道。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同时,脆弱的脖颈也距离封烨极近。封烨五指攥紧,他在对话的同时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挣脱鬼手束缚的时机。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可以在挣脱鬼手的时候瞬间反制对方! 封烨猛地一挣,鬼手确实被他挣的松了一些,但随即封烨就看到了男人唇边的微笑。 他早就料到了!封烨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他意识到的同时,地面上的黑雾里突然冒出更多的鬼手,刚刚被他的挣动露出空隙的地方,被这些后至的鬼手填满。 并且,再次开始撕扯他的魂魄。 中断了片刻的剧痛再次袭来,封烨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在敌人面前呼痛,但冷汗还是克制不住的从他额角滴下。 男人蜷起食指,帮他擦去了额角的冷汗。明明封烨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但他脸上的表情竟然很温柔,甚至还温柔的帮封烨擦拭冷汗,仿佛真是什么照顾幼弟的兄长一样。 这表情真挚的最善于鉴别的人都找不出破绽,若非事实摆在面前,估计没有人能相信男人会做出驱使万鬼来撕咬封烨魂魄的事。 封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男人微笑着提议道。 封烨死死咬着牙,魂魄上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 男人也不需要他说话,他的意愿旁人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别紧张,玩法你很熟悉了。男人好似好心的安抚了封烨一句。 他五指虚握,一团巨大的黑雾突然从远方翻涌而来。 黑雾在他不远处停下,然后溃散。 溃散的雾气中,露出数张满含惊恐的脸。 他们都是镇上的居民,刚刚见势不妙逃跑了,但逃跑途中,被这诡异的黑雾又给抓了回来。 到底没能逃脱魔物的爪牙,这些人见又回了原地,惊恐之余,甚至还有人哭了起来。 男人对着人群竖起食指,贴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杂乱的哭声和叫声瞬息间都消失了。 因为那些发出声音的人都被黑雾扼住了脖子,再发不出声音了。 男人对着眼下的安静满意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铃铛,他对着众人,也对着封烨介绍道:这是控制万鬼的摄魂铃,而这个人。 他指着封烨道:正被万鬼撕咬着魂魄,想要救他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摇一摇这个铃铛。 男人说到这儿时示范性的摇了摇,封烨身上的疼痛有一瞬间的停滞,但下一瞬,男人又摇了一遍,剧痛再次来袭。 众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搞不明白状况。 就听男人继续道:我将摄魂铃放在这儿,救不救他,由你们选择。 说完,他真的将摄魂铃放在了原地,然后驱使鬼手,将封烨身上的建木和息壤尽数拿到手后,他和凌云一起,向集镇外离去。 慢慢的,远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在男人走后,那些扼住脖颈的黑雾也消失了,但他们依然不能离开,有黑雾守在外侧。 众人只能站在原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看着那个被鬼手所缚,痛苦不堪的人。 封烨同样也在看着众人,他看到人群中有老有少,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就是之前在成衣店里的那一个,若非他出手挡下巨蛇,这妇人连同着成衣店里的其余人,都凶多吉少。 他也算是救了这些人一命,但是此刻... 这些人踌躇着,迟疑着,畏惧着,就是没有人上前。 那个妖魔般邪异的男人走了,但那只是看上去走了,谁知道是不是真走了。 万一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看着,就等哪个不识好歹的去捡起这摄魂铃,好出来问罪。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6) 虽然男人的说法是随便他们救不救,但既然是他布下的这万鬼,想必这被万鬼撕咬的人是他的仇人,他们随便出手,难免被记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着为这么个陌生人涉险。 即便不久前他救了自己一命吧,但...好不容易能活着,他们更不想死啊。 因此众人只是远远看着封烨,看着他被万鬼撕咬,目中偶尔有些不忍,但就是没人肯冒险上前捡起摄魂铃,像封烨之前救他们那样救他一次。 封烨紧抿着唇,他对这样的反应其实并不意外,他也并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人身上。 他用力的挣扎,终于,稍微将鬼手挣松了些许,他从半跪在地变成了趴在地面。 四肢依然被鬼手缠着,但他还是一寸寸的努力,沿着地面往前爬。 爬向摄魂铃的方向。 他不指望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救他。 刚刚下过暴雨,地面泥泞又湿滑,封烨趴在地上,很快衣袖就全部被泥水弄脏了,脸上也沾上了污泥,但他连擦拭一下都不行。 魂魄上的剧痛在摧毁着他的神智,他憋着一口气,努力的在鬼手的束缚下,往前爬。 他爬的非常缓慢,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也不过爬出了一米有余。因为他剧烈的挣扎动作,鬼手在撕扯魂魄的同时,还在他身上撕扯出了一道道伤口,血水混着泥水,沿着他爬过的地方流淌。 而距离摄魂铃剩下的六七米,仿佛天堑一样遥远。 在他爬的过程中,众人依然还是在旁边看着,冷漠又麻木的看着。对没有鬼手束缚的他们而言,走过去捡起摄魂铃是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事,但没人肯为此担风险,也就没人肯上前帮忙。 那围堵人群的黑雾不知不觉的消散了,人们却一无所觉,仍然待在这儿旁观封烨的挣扎。 郝沉来到镇上时,远远看见客栈门口围着一圈人,郝沉直觉般的往前,他近乎粗鲁的推开挡路的人群,横冲直撞的来到了人群最里面。 然后就看到,匍匐在泥水中,被万鬼撕扯,但还是咬着牙往前,身后是一条血路的...封烨... 第126章 人群因为被粗鲁的推开而发出了一阵喧闹,这动静不大, 但也不算小, 按理说不会有人没注意到。 但封烨确实没有注意到, 魂魄被怨灵撕扯的剧痛让他的神智几经崩溃, 他失去了视物的能力,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剩多少。 在这叫人痛不欲生的剧痛之中,他仅剩的一丝信念就是往前爬, 那是他唯一自救的方法。 五指用力的抓着地面, 指尖被地面的砂石划伤,血肉模糊, 他全然不顾,他调动全身的每一处肌肉与束缚着自己的鬼手抗争。 血液从伤口中流出,鬼手苍白,血液却是鲜红, 二者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这一幕映在郝沉眼中, 惊的他愣了一瞬,但下一刻,他脚步一迈, 人群几乎只是一个眨眼, 就见到郝沉来到了那个仍趴在地上爬动, 对周围的一切无知无觉的人身边。 封烨往前爬动的动作突然一顿,在他的识海中,辨不清数目的怨灵组成庞大的泥沼, 千万只苍白的鬼手撕扯着将他往下拉,想将他彻底吞入泥沼中,永不见天日。 他也早已看不见天日了,怨灵的怨气和煞气侵染着他的魂魄,充斥着他本该澄净的识海,其中只剩铺天盖地的黑暗,他在黑暗中垂死挣扎。 但现在,突兀的,黑暗中亮起了一丝的光亮,这光亮好似在靠近,它越来越强盛,也越来越璀璨。 它煌煌若烈阳,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而来,撕裂了识海中遮天蔽日的黑暗,千万怨灵在这光焰下颤抖、消融。 封烨看着这光愣住了,识海中看不到实物,只能看到灵魂,这仿若烈阳般炙列的光焰是另一个人的灵魂。 什么人能拥有如此强大的魂魄呢...? 封烨的脑子一片混沌,本应该很轻易答出的问题他竟然思索不出结果,他只是愣愣的看着。 看着这光焰愈近,也看着那些不甘的仍攀附在他身上的鬼手被这强大的神魂毫不留情的摧毁。 怨灵们碰到这光都仿若遇到高温的火焰一样痛苦,但封烨却觉得很温暖,对方的灵魂很轻柔的接近他,小心翼翼的环抱住他。 鬼影在封烨周围分解,被光焰燃尽后,只剩一缕黑烟,消散于天地。 败局已定,怨灵们在临死前做出最后的挣扎,他们拼命的嚎叫,撕心裂肺的鬼哭声企图再次刺穿封烨的魂魄。 但未等封烨真正再次感受到痛苦,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尖利的鬼哭声。 咚...咚...咚... 沉稳且有力,这是心跳的声音。 他被人抱在怀中,耳侧贴着对方的胸膛。 怨灵最后的攻击也被化解,只能满含不甘的消散。 终于,他识海中,再也没有黑暗了。 识海之外,他也终于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郝沉...封烨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好像不确定似得,还伸手摸了摸郝沉的侧脸。 指尖温热的触感传递着肯定的信息,真的是他。 你回来了...封烨说话的声音很轻,越来越轻。 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已经几不可闻。 但郝沉还是听到了,他一向洁癖,但他此刻全然不顾封烨身上脏污的泥水,用尽全力的抱着封烨,他眼眶泛红,嗓音嘶哑:我回来了... 嘶哑的嗓音中,是浓浓的悔意,他终究...回来晚了。 听到了郝沉的回答,封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在剧痛中也不肯放松分毫的神经突的一松,随之而来的就是昏沉和黑暗。 但这回的黑暗不再另他痛苦,他知道有一个人会守着他。 他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很长,魂魄上的伤痛不同于身体,身体上的伤口好歹还有伤药可以医治,但魂魄上的创伤,几乎只能靠自愈。 而睡眠就是修复魂魄最常见也最好用的方式,朦胧中也不知睡了多少个日夜,封烨再睁眼时,已然是午夜。 虽然是午夜,但他的视野中却并不黑暗。 封烨眨了眨眼,散光的瞳孔慢慢聚焦,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看清了光源,是摆于桌边的烛火。 烛火照亮了房间,封烨认出这是他之前住的客栈,而他正躺在客栈的床铺上。 封烨缓了下神,记忆随着清醒的神智而慢慢复苏,他想起来了之前的一切,他败于魔物和凌云的合围,万鬼撕咬之中,被郝沉所救。 说到郝沉...封烨脑内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这条鱼哪去了? 虽然是疑问,但他竟然直接般的觉得,郝沉一定在他附近。 果不其然,他不过试图动一下手臂,就陡然发觉自己身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封烨侧头一望,就望到了被他的动作所惊醒的郝沉。 这条鱼又抱着他睡着了。 郝沉睡眼惺忪,但在对上封烨眸子的同一刻,他快速清醒了过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对着封烨就是一连串问句:你醒了? 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要不要吃点东西? 封烨盯着郝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郝沉被盯的有些莫名,疑惑道: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封烨勾着唇角回道。 郝沉被说的一愣,他有些不敢置信。 封烨刚刚说了什么?夸他好看? 他是很好看没错,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就像他对自己的厚脸皮有自知之明一样,他对自己优秀的外貌同样有很深刻的认知。 但从封烨口中说出来,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郝沉不敢置信的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光是封烨第一次说他好看,更是封烨第一次不带任何讽刺的夸他,他要向封烨求证。 然而在初醒时那一阵的意识朦胧之后,封烨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状态,他扭过了头,否定自己刚才的言辞:没说什么。 你刚刚明明说我好看了。郝沉直接挑破封烨的谎言。 梦话。封烨嘴硬道。 郝沉眼睛一眯,这条龙估计是不好意思了。 明明说的是事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郝沉心想。但他也没有再戳穿封烨,只是顺着封烨的话自夸道:想不到你梦里都是好看的我。 封烨:......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无语了片刻,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身体上的伤并不重,躺了也不知道多少天,躺的全身难受,封烨便想站起身活动一下。 他身上只穿着里衣,干净又舒适。他昏迷前穿的那身衣物浸满了脏污的泥水,现在却整个换了一身,而且身上也没有任何粘滞感,像是擦洗过了。 封烨明智的没有去问他昏迷时的经历,光凭想象他都能想象到,这条本身就滑不留手的鱼揩油揩的大概已经再也抓握不住了。 郝沉见封烨似乎想起来,便贴心的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衣裳,并且帮着封烨穿戴。 穿戴的过程中,封烨问起了自己眼下最关心的问题:我睡了几天? 五个昼夜。郝沉掰着指头数道。 封烨在心头估量了一下时间,随着意识清醒而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短,要学会辩证的看待问题,想想本来我打算咕的,看到有两千字,是不是开心多了。 你们的地雷阵奏效了,把我的良心炸的一突一突的,直感不更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虽然两千字好像也没什么颜面) 第127章 既然时间还来得及,他便不再急切, 在郝沉的搀扶下在屋内慢吞吞的走了几圈, 活动因为久睡而酸涩的四肢。 你怎么回来了?封烨边走边闲聊, 他好像只是不经意的问起了这个问题。 但郝沉还是察觉了这条龙的忐忑, 他同样以随意的语气回道:你在这儿,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他说的理所应当,仿佛这是什么亘古不变的真理一样。 封烨陷入了沉默, 对于郝沉这样毫不遮掩的表露感情的方式,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谢谢二字可以回应。但上回道谢时, 看郝沉的反应,大抵并不喜欢自己对他说谢谢这样客套的话。 而郝沉瞅着封烨的脸色,则有些拿捏不准自己刚刚那句话落在封烨耳中是个什么情况,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这条龙就是这点不好, 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像他, 爱恨都坦坦荡荡,喜欢一个人就用一切形容情爱的语句去告白,一定要把自己炙列的爱意传达给对方。 他光对封烨说喜欢就说了两次, 但封烨却是绝不可能说这种话的, 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像个老古板一样, 含蓄又内敛,喜欢这个词,对于他几乎有些孟浪了。 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跟谁学的。郝沉心里一转, 突然想到了蓬莱仙岛那只凤凰,那只凤凰就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 好听点叫正人君子,说到底就是古板。封烨不愧是凤凰一手养大的,这性格起码学了八成。 猜不透封烨的心思,郝沉决定打直球,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板着脸做什么?我回来你不开心? 不...封烨立刻否定,否定完了,他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编瞎话简单的很,他巧舌如簧,顺口就来。唯独说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时,每个字都像被粘在喉中那样难以出口。 他确实不太会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思索该怎么回应时,不经意对上了郝沉的眸子。 烛火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郝沉的眼睛。他虽然是黑眸,但无端的,就感觉他的眼睛里像是盛着光一样,温暖又明媚。 封烨突然想到了那个拥抱,那个将他从万鬼的撕扯中解救出来的拥抱,暖洋洋的,令人眷恋。 他好像又听到了那有节奏的心跳声,力量顺着节拍传递到他胸口,他一直说不出口的话脱口而出。 我很开心。封烨唇角微扬,他冲着怔愣的郝沉重复了一遍:你回来,我很开心。 郝沉愣在了原地,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远不到令他怔愣的地步。 但,这可是从封烨嘴里说出来的! 他刚刚还觉得这条龙太过含蓄古板,哪料到下一刻封烨就给自己来了一记直球,直接呼到了他的脸上,并不疼,但激起了他心跳的紊乱,以及...愧疚。 他本不该离开的。 对不起。郝沉轻声道。 他第一次对封烨道歉,也是他第一次亲口说出这三个字。 他久居高位,从不向别人低头,也从不向别人道歉,无论对错。 他的一句对不起,不比封烨的一句喜欢来的容易。 封烨听到这三个字也是一怔,他多少也摸透了这条鱼的性格,即便平常表现的不明显,但郝沉骨子里就是有种独属于天神的高傲,蔑视一切比他弱小的生灵。 这是大部分天生神明都有的毛病,有时候他们宁愿死,也不愿低下头,或是道句歉。 他知道这句道歉对郝沉而言有多难得,也知道郝沉为了什么道歉。 封烨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念了一遍郝沉的名字:郝沉。 嗯?郝沉疑惑的应了一声。 这真的是你的真名?封烨问道。 郝沉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封烨抱着臂,故作严肃的解释道:我也一直以为你这个名字是假的,谁会给自己起这种名字呢?郝沉,好沉,哈哈... 说到最后时,封烨已经维持不了严肃的神情,他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落到郝沉耳中,就是对于他这个名字的冷冰冰的嘲笑。 郝沉:......这要是别人笑他,他一定毫不留情的给对方一个好沉好沉的教训。 不过,看来封烨其实跟自己一样,都以为对方用的是假名,结果双方用的都是真名。 一来一回,他们勉强也算扯平了? 等封烨笑够了,手脚也活动的差不多了,两人便来到桌边坐下。 方阳呢?封烨问了一句。 那刻于竹片上的传送阵是随机的,他也不知道方阳被传去哪了,但他能感觉到方阳没事,所以醒来后一直没有急着问。 在楼下住着,现在应该在睡觉呢。郝沉眼皮一掀:当时在野外正好碰见我,哭哭啼啼的,话都说不清楚。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7) 把他吓的够呛,还以为封烨已经遭遇不测了,虽然封烨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郝沉后半句话没有说。 没事就好。封烨便不再多问。 话题短暂的中段,郝沉盯着封烨瞧了瞧。 他突然道:对了,我那天说的话依然有效。 封烨回忆了一下,郝沉指的是那天问他名字时说的话。 说是只要自己开口,郝沉一定会帮他,以及自己想要从郝沉这儿知道什么,他一定会坦诚回答。 不过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郝沉的身份他早就猜到了。 所以封烨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郝沉对这个回答却不太满意,封烨是没什么想问的,但是他想问封烨的却是一大堆。 他本想提醒一下封烨,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那么坦诚,封烨怎么也该主动坦诚一点吧。 哪料这条龙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郝沉不由将话再挑明了一点:封烨,你我相识至今,互有诸多隐瞒,从头开始讲未免太过繁琐,不如...我们来玩个问答游戏吧。 封烨挑了下眉:问答游戏? 嗯。郝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铜钱,解释道:掷正反,正面你向我提问,反面我向你提问,必须是真话。 闻言,封烨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像是在评估要不要答应。 郝沉怕封烨不同意,因为这条龙似乎有很多不想说的小秘密,所以他特意补充道:我问我的,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 封烨看了郝沉一眼:好。 他答应了。 郝沉抑制着自己的喜色,他随身带的铜钱怎么会是什么普通的铜钱。这铜钱其实另有玄机,他可以随意控制掷出的正反。 这条龙中计了,答应玩这个游戏,就等于将提问权全部交到了他手上。 郝沉毫不客气的第一下就掷了个反面。 他装模作样的露出了个惊喜的表情:我先问。 封烨的视线在铜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冲郝沉笑了下,示意郝沉提问。 咳咳。郝沉清清嗓子,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这其实并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问题,但凡事都得讲究个循序渐进,酒得一口一口喝,话匣子也得一步步打开。 他现在问太敏感的问题,封烨不回答的概率极大,但是越往后问,封烨说的多了后,底线就会一步步放松,进而增加回答的可能。 所以郝沉十分心机的选了这个并不太要紧,并且封烨一定会回答的问题做了开头。 封烨想了想,回道:浮岛秘境里吧。 他补充道:在凌霄剑宗遇到白鼻魔熊那次,我后来返回熊尸那边察看过,察觉到了你的灵力,猜到你可能来自北冥,浮岛秘境里才真正确定。 封烨的回答很坦诚,跟郝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就估计自己大概是浮岛秘境里漏的陷。 一轮问答结束,郝沉第二次掷出铜钱。 他依然毫不客气的掷了个反面,并且露出个更加做作的惊喜表情:又是我。 封烨用手撑着下巴,看到郝沉这副神情,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唇。 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是什么人?郝沉小心的问道。 有了第一个问题的铺垫,他这回问的深入了一点。 面对这个问题,封烨皱了皱眉,并不是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而是... 我不知道。封烨坦诚道。 那魔物说跟他是兄弟,而且是并非血缘上的兄弟,有什么关系能比血缘更亲密呢? 封烨至今也想不明白。 郝沉有些惊讶,原来封烨也不知道那魔物的来头。他并不怀疑封烨是故意隐瞒,他相信封烨在答应说真话以后,不会再说假话。 第二轮结束,所谓事不过三,未免一直是反面引起怀疑,郝沉这回掷了个正面。 郝沉做了个让封烨随便提问的手势。 封烨也不客气,直接道:你到底有多沉? 郝沉:...... 他万万想不到封烨的问的问题会是这个。 他抽着嘴角,给了个大概数字:一百四。 吨?封烨追问。 郝沉:...... 斤!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的纠正道。 封烨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感情郝沉说的是人形。 一百四十斤左右,对于郝沉这个身高来说,是很匀称的体重。 郝沉从封烨的神情里看出了端倪,他看出封烨是想问他的原型。但就像封烨上一个问题的回答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重。 世上哪有那么大的称啊! 第三轮结束,郝沉将提问权再次拿了回来,他又给自己掷了个反面。 这一回,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他问的比上一回更加小心,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你的魂魄...为什么如此孱弱? 神明都是天生,他们的神魂跟他们的神力一样天生就很强大。但封烨却不是,他是后天成的神,魂魄初时就跟普通的蛟无异。 虽然后来修成应龙,但那只是躯体变得强大,魂魄没有随之改变也说得通。 但却绝不该是封烨现在的这样,蛟在天界是弱小的不值一提的妖兽,但在人间,怎么也相当于人类的元婴期了。 他的魂魄绝不该孱弱的比普通人还不如,在万鬼的撕扯下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郝沉的这个问题,封烨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眼睛盯着桌边跳动的烛火,火焰将包裹着棉线的蜡当做燃料,燃烧殆尽。 郝沉从这沉默中窥出了端倪,他主动道: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们开始一下轮... 不。封烨打断了他,他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很长很长。 我有耐心!郝沉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封烨笑了下:你应该听说过无烬视界。 郝沉点了点头,他自然是听过的。 封烨正想继续往下说,却突兀的,房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封烨嘴边的话便转了个弯,他对着门外的人道:进来。 方阳推开了房门,见到坐在桌边的封烨,一直忧虑不已的神色立刻就明媚了起来,他激动的走了过来:师兄,你醒啦! 他激动的完全没有注意到郝沉不善的脸色。 封烨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就这么被打断了,可恶!郝沉恨恨的捏紧了扇柄。 不过他也不能真对方阳做什么,于是只能任由这傻小子跟封烨打招呼。 我醒了。 我没事。 没什么大碍了。 面对方阳一连串的提问,封烨安抚的回答道。 方阳问了那么多还不知足,眼瞅着不知道要将话题扯到哪去,封烨便打断了他一下:大半夜不睡觉,上来做什么? 奥,我睡不着,正好听到你们房间有动静,便上来看看。方阳解释道。 封烨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之前一直担心着,导致他辗转反侧睡不着的事,他顺口问了出来:师兄,曹子睿说他将建木和息壤交给了你,这两样东西那天是不是被... 他有些说不出来那个名字,他一直以为凌云是个好人,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哪料到百年后成了这般模样,简直不想承认他是凌云。 但是他不说封烨也知道指的是谁,他肯定道:被他们抢走了。 那他们拿走建木和息壤,会不会去做什么坏事?方阳着急的追问道。 即便他不清楚百年前的真相,但他直觉的觉得现在的凌云和那黑蛇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要这两样东西,必然不是为了去做好事的。 不用担心。封烨安抚道:他们想种植建木,却还差了最后一样东西,玄冥之水。 玄冥之水百年才凝结出一滴,距离百年之期还有三日,他们一定会去北境,我们去截住他们,再将建木夺回来就好了。 这也是他在算明白自己睡了多久后,就不再着急的原因。 没了玄冥之水,凌云他们拿了建木和息壤也没用。 方阳闻言松了口气。 但郝沉的神色却突然变得很严肃,封烨不说他都快把建木的事忘了,他这几天心思都在封烨身上,每天都在想封烨什么时候会醒。 眼下说到玄冥之水... 郝沉突然向封烨问了一个问题:玄冥之水是至阴至寒之水,有没有什么替代物可以替代? 封烨被问的一愣,他听出郝沉似有所指,他反问道:比如? 比如...同样至阴至寒的...北冥之水...郝沉从封烨骤变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那他们或许...已经集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的每一个认知偏差都是一个大坑=。= 下卷叫不息之壤,你们就该猜到北境是个并不会去的地图。 以及,近期不是我想咕,只是大决战要来了,大结局也要来了,要收线比较费脑子。 第128章 曹子睿跟封烨三人辞行后,直奔门派。 他们一行四人来陇丘时, 因为陇丘地处偏远的缘故, 转搭了各种交通工具, 耗时三天才真正来到陇丘地界。 但曹子睿自己回去时, 却并不需要那么久。 他们来时那么慢,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四人中三个不能御剑,他伤势未愈, 而封烨和郝沉不到筑基, 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两个应该远远不止这么点修为,但当时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仅剩的方阳又是个新手, 自己飞都勉强。 这么在地面上慢吞吞的走,自然就慢了。 在陇丘这几天,到底时间不长,曹子睿的伤势并没有恢复很多, 但御剑已经没什么大问题。 他一刻不停,下了船后就御剑往门派赶, 同样的路程,愣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多半。 距他跟封烨等人辞行,前后不过一天多一点, 他就到了凌霄剑宗。 作为掌门亲传弟子, 他并不需要接受山门处守卫的盘查, 御着剑就来到了凌霄剑宗的山顶。 现在是白天,他师父一般会待在真武殿处理门派事务。所以曹子睿目标明确的朝着真武殿去,然而他来到真武殿里时, 却未见到纪承岳的影子。 不光没有纪承岳的影子,殿中空空荡荡的,也不见其他长老执事,只有负责打扫的弟子正在擦拭桌子,这名弟子见到曹子睿也很是惊讶,掌门对外人只道曹子睿是出去历练了。 这历练嘛,怎么也得离开个把月,但曹子睿离开不到一周,竟然就回来了, 这名弟子惊讶之余,还是冲曹子睿行了一礼。 曹子睿匆匆回了一礼,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我师父去哪了? 奥,纪掌门啊,他去东海了。这名弟子回道。 他说话的语气很随意,因为这件事全门派都知道,更甚至,整个修真界几乎都知道。 但曹子睿却是一怔,这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独他和封烨三人的人不知道。 去东海做什么?曹子睿追问。 还不就是建木嘛。这名弟子从头开始讲了起来。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应龙现世,建木复生,沉寂了百年的凌霄剑宗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纪承岳表面上将建木光明正大的种到了凌霄剑宗的正殿广场上,并且设下了结界保护,暗地里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调包了。 建木已经不在凌霄剑宗的真相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大部分人的认知里,凌霄剑宗广场上的那颗嫩苗,就是建木。 于是,纪承岳遭到了其他门派掌门的信件轰炸,一天比一天多,堆满了他的桌案。 祛除一下那些七拐八绕的问候和试探,将这些信的内容精简一下,就会发现它们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外乎问他建木现在的情况,以及他打算对建木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将建木据为己有?来报复这群百年前将一切罪责推给凌云,推给凌霄剑宗,并以赔偿之名,掠走了凌霄剑宗无数珍宝,致使天下第一宗门从此败落的人? 这群人内心的迫切和贪婪已经透着苍白的纸张显露出来了。如果纪承岳敢这么说,这群人一定立刻就集结起来,将百年前围堵凌霄剑宗的事重演一遍。 就算是抢,他们也要抢到建木,抢到这登天的机会。 毕竟跟传说中富饶无垠的天界相比,虚伪的道德情谊,不值一提。 纪承岳并没有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真界的能力,他只能妥协。 于是,就有了东海之行。 其他门派的人到底还是有点心虚,不肯到纪承岳的主场,也就是凌霄剑宗来议事,他们害怕吃亏。 他们更希望将建木带回自己门派去,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所有人都这么希望着。 于是,百年前,曾经种植过建木的,东海那座息壤所化的海岛,就成了众人的第二选择。 纪承岳跟其余各派掌门约定,会带着建木前往东海,到了那里之后,再跟其余掌门一起商议该怎么处置建木。 这件事在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比上回浮岛秘境的开启还要热闹,甭管散修还是名门大派的弟子,都准备去东海看看。 即便他们不够资格参与议事,但旁观旁观建木也是好的,毕竟这可是传说中能通天的神木。 他们大多都是年轻人,百年前的事发生时还未出生,亦或是年龄太小,压根没什么记忆。他们并没有那种亲临其境的恐惧,因为他们未曾目睹建木的倒塌,未曾目睹那坠地的天火。 他们只在传说故事里听说过建木一事,听过之后,对这桩往事有唏嘘,有感叹,但畏惧,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很多事,不亲身经历过,是永远不会感同身受的。 像张执事一辈的老人,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去东海,再去凑近建木的。那里承载了太多太多噩梦般的回忆。 而且...虽然这回是应龙亲手将建木交给了纪承岳,但难保这尊喜怒无常的大神变卦,万一在建木再次种下后,再来斩一次建木怎么办?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8)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这份恐惧,百年也未能完全抹消。 纪承岳并不强迫任何人,他即将带队出发前往东海,随行需要一批门内弟子,像上回浮岛秘境一样,也是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 年轻弟子们争先恐后的前来报名,虽然在门派的广场上已经围观过建木了,但这只是一株嫩苗,离传说中的通天之木,可差的太远太远了。 这回去东海,那曾经栽种建木的地方,说不定建木就再次长成了。如此盛事,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纪承岳挑选了一部分精英弟子,然后,带着一众弟子,以及建木,于两日前,向着东海出发了。 其他门派大抵也都是这样的场景,整个修真界热闹的堪比人间的新年。 而整个修真界中,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 封烨四人就是这凤毛麟角之一,陇丘太过偏僻,人迹都罕见,修仙宗门更是没有,因此也就完全没有接收到外界的消息。 曹子睿于此刻,才知道他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的思绪飞转,他师父手里的建木是假的,就这么拿个假的去糊弄各派掌门,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他不由担心了起来,当即给这名弟子道了声谢,然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真武殿。 他出了门就跳上飞剑,凌空而行。 他回来时没太注意,现在低头一望,果然发现平日热闹的宗门冷清了不少,不少人都被纪承岳带着一同前往东海了。 曹子睿忧心忡忡,他不光担心假建木的事败露,他师父不好交代,他更担心凌云的事。 这位死而复生的前掌门,已不复百年前的正直磊落。虽然凌云跟封烨的对话,曹子睿只听到了最后的只言片语,但曹子睿也从其中看出了凌云对世人的恨意。 他不光样貌变得恶鬼般可怖,心性同样。 凌云到底想做什么,他抢夺建木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曹子睿即便对眼下的状况并不太明朗,但他也隐隐感觉,自己窥到了一个惊天计划的一角。 他必须去提醒他师父,告诉纪承岳自己在陇丘经历的一切,警告他要小心凌云。 就这样,曹子睿刚刚回到门派,前后不过半柱香,就再次出发了。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已经出发了两天的纪承岳正站在门派大船的甲板上,眺望着脚下无垠的大海。 从凌霄剑宗到东海要一天,而从东海到那座最接近初升之阳的海岛上,还需要三天。 他们出发将将两日,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半的路程,纪承岳自踏足东海海域后,就时常独自站在甲板上。 他神色复杂,带着些微怀恋。百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更甚至,连东海海域,他都再没有踏足过。 一开始是因为历经灾劫后的凌霄剑宗有太多事要处理,而这些事,几乎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分身乏术。 后来慢慢走上了正轨,虽然凌霄剑宗已不复百年前的辉煌,但好歹保住了。他也终于有了些空闲时间,但他一次都没想过回来这里,一次都没有。 众人的看法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敢来。 其实对于有这么多弟子报名跟着来东海,纪承岳很惊讶。 因为他就属于那怕了百年井绳的老一辈人,担心旧事重演。 但那只是他的想法,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弟子们完全没有这样的恐惧。纪承岳在见到那么多报名的人后,才恍然发觉了这一点。 唉...纪承岳负手而立,他对着远方,轻轻叹了口气。 再如何害怕,终究还是回来了。 只盼着此行,不要重蹈百年前的覆辙。纪承岳看着海域上空,时不时经过的其他门派的大船心想。 这副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的情景,与百年前的那一幕,太像太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的好像我今天就完结了一样=。= 我只是说大结局要来了,还有个副本没刷呢。 而且,结局也是正文,主线的大结局。 番外怎么也得去天上逛一圈。 第129章 大船又行驶了两天,在正午时分, 到达了那座息壤所成的海岛。 海岛并不大, 在凌云当初刚刚洒下息壤时, 小的多站几个人都嫌挤。 但后来, 随着建木的生长,息壤也在生长,这座海岛的面积也就随之扩大, 成了如今这般的模样, 容纳几千人都有余。 但即便如此,对于这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修士而言, 这海岛的面积还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登岛就有了讲究,前十宗门的人连掌门带弟子都能登岛,那些散修或者小门小派的修士, 则只有家主或是掌门级的才有资格站在岛面上。 至于其余人,则只能驾着飞行法器在岛旁的海域里飘着。 凌霄剑宗不光是前十宗门, 还带着此次集会的真正的主角建木,自然是有资格登岛的。 凌霄剑宗的大船停稳后,纪承岳带头, 走下了甲板。 他先是观察了一下岛上的景象, 岛上郁郁葱葱, 草木蓬勃生长,再不复当年荒芜的焦土。 天火燃尽了一切,燃尽了建木, 也燃尽了息壤的生机。但毁灭之后并不是结束,飞鸟从别处衔来草籽,无意中落在此地,于是生根发芽,重获新生。 时隔百年,这座承载了他最惨痛回忆的土地,却是全新的面貌了。 纪承岳微不可查的叹了声气,压抑下内心的那些许触景伤情,然后扬起客套的笑容,冲着一窝蜂围到自己身边来的掌门们问好。 凌霄剑宗的大船还没落地,这些早先到达的掌门们就察觉了,他们立刻热情的围拥过来,跟纪承岳嘘寒问暖。 前不久,在浮岛秘境开启前,也是这样天下修士聚集的场面,但当时众人围拥的对象是现任的天下第一大宗门问鼎门,纪承岳身边除了他自己相熟的几个老友,无人问津。 不过短短几天,这些人就转变了态度,原因自然也不用多说,无非是借着问候之名来探明建木的情况。 果然,场面话还没说个两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点明了主题:纪掌门,那建木...你可带来了? 纪承岳先巡视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随即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坛子。 跟曹子睿的同款小坛子,内里也装着同款的建木。指节长的嫩芽在坛子里冒着尖。 这就是建木...有人惊呼出声,并且在惊呼的同时,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那装着建木的坛子。 这样的人还不少,纪承岳的四面八方都有手伸过来,但纪承岳手腕灵活的一转,将手腕转向内侧,用自己的手臂形成防护,躲过了那些试图触摸建木的手。 此举引起了众人的不满,但纪承岳随即给了解释:诸位莫急,为了保护建木的安危,防止有心之人窃取,我在建木上设了防御法阵,除我以外的人,任何人碰了都会引起极大的反弹,后果难料。 闻言,众人定睛一看,果然在这坛子上发现了灵力的气息,这阵法设置的极其隐蔽,而他们刚刚又因为太过专心于建木,忽视了这丝气息。 纪掌门想的周到。有人不甘心的夸了一句。 纪承岳这个理由让人无法质疑,也无法反驳,于是一众人等只能望木兴叹。 但看归看,还是有人动起了脑筋。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了一句:纪掌门,你一个人设的阵法威力到底有限,不若你将建木放于这海岛中央,我等一人设置一道防护,这样才可真正的万无一失。 在做的都是掌门或是家主,而能坐上这等位置的,无不是精的不能再精的老狐狸,他们将此人的话在心里轱辘了一圈,就顿悟了话中的意思。 这话表面是为了建木好,集百家之力,设下防护。但实际上,是起个互相看护的作用。 纪承岳给建木设了防护,他们碰不得。碰不得就碰不得吧,但纪承岳也不能碰。 不若就借着防护的名头,施一层自家的防护禁制,这样建木一但有什么异动,自己肯定会知晓。 而且,这些人表面是团结一致,各个都以道友相称,态度那叫一个亲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什么至交好友。 但实则上,心底各怀鬼胎不说,还时刻怀疑别人跟自己的想法撞车,担心的觉都快睡不好了。 在建木上设下百家的防护,虽然自己不能打建木的主意了,但旁人也不能了,甚至连纪承岳都没法再靠近建木了,确实是眼下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此举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赞同。 道友说的是,建木这样的神木,是该好好保护,我寒山派愿意贡献些微绵薄之力。寒山派的掌门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我沧浪派也定当竭尽全力,我新得了一件天阶防护法器,这回正好给建木用上!沧浪派的掌门紧跟着附和道。 我公孙世家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一时间,人群里,呼声一片。 他们自说自话的商定好了主意,到了最后,才突然想起来建木目前的主人,纪承岳还没表态。 于是,无数双眸子一起看向了纪承岳。 纪承岳看看众人,又看看手中的坛子,面上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迟疑,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在众人的注视,或者说逼视下,亲自将建木放到了海岛正中央。 接下来,就到了各位掌门家主表演的时间了。 众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憋着一股劲儿,要设下平生最强的禁制,让旁边的鳖孙休想染指建木。 就刚刚那第一个表态的寒山派掌门,长得也是正义凛然,仙风道骨,实则背地里跟自己的女徒弟搞到了一起,一把年纪的人也不知道羞耻,道德败坏也就罢了,刚刚看着建木的眼神更是馋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若是没有众人设置防护这一出,保不定这老东西半夜就能来个偷袭,掠走建木,逃之夭夭。 那个沧浪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沧浪派,派如其名,是建立在河海上的宗门,明明都是仙家了,还要像凡人那样斤斤计较,圈下了方圆百里的海域,渔民想来打鱼还得给他们交钱。 有什么样的宗门,就有什么样的掌门。沧浪派掌门平常也是抠抠索索,雁过拔毛,这回倒是充大方,天阶法器都舍得掏了,还不就是自己肖想建木,怕旁人也是这个心思,还说的那么大公无私,真以为旁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还有那个公孙世家,就更别提了,这任家主娶了十三房小妾,私生子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有些小宗门总人数估计还没他私生子多。这种货色也配与他们一同站在建木旁边? 总而言之,在座的除自己以外,没一个好东西。 每个人都这么深以为然,他们就是用着守护自家白菜地的态度在布置防护禁制,可谓是不留余力,更有甚者,灵力消耗大到要当场吃补充灵力的丹药,吃完了一刻不停的继续布置。 众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忙活着,独留纪承岳一个人站在一边。 建木已经不在纪承岳手上,众人对他自然再没有兴趣了。 天工阁掌门武文博也终于寻到空,来到了自己这友人旁。刚刚那么多人围着,各个都跟纪承岳叫的亲热,他这个纪承岳真正的老朋友愣是被挤到了最后边。 他在纪承岳身旁,悄声嘟囔着:你是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纪承岳闻言,有些惊讶,心想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他当即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反问道:我能打什么坏主意? 武文博人长得粗犷,但心思其实并不粗,不然也不能管好偌大一个门派,他从纪承岳的反问里听出了丝心虚。 他眼睛一眯,突然道:那建木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纪承岳心想。 而且假的并不怎么走心,模样只是跟曹子睿手上那真货大差不差,是纪承岳自己摘了别的植物的枝叶,拆分后重新拼起来的。 要是真正见过建木嫩苗的人见了,一定能立刻辨出真假来。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真正见过建木嫩苗的人,细数起来,其实一个指头就数的过来。 纪承岳是一个,曹子睿是一个,应龙又是一个,再加上,百年前亲自培育建木的凌云,拢共就四个人。 其余人,见也见的是长成后的建木。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树大了,又何止十八变。 这群人光见过通天之木的宏伟,却未见过建木稚嫩的幼苗,当年凌云尝试种植建木时,众人以为他是疯子,是笑柄,自然不会废心专程过来看看建木嫩苗的样子。 所以被逼着带建木前来东海,真货还被自家徒弟带走了,暂时联系不上,纪承岳也丝毫不慌。 他坦坦荡荡的带着假货就来了,并且,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场景。 他看着这群掌门家主们各展神通,他自己布的那层防护只是让人不能触碰那装着建木的坛子,为的其实不是保护假货,而是为了不让别人凑的太近,发现那建木是假的。 虽然他觉得旁人压根分辨不出来这建木是真是假,但凑近看了,难免看出端倪,为防万一,他才布下这么个禁制。 同时,依他对这群人的了解,一定会发生眼前这样争先恐后给建木加禁制的事。 纪承岳表面不情愿,实则情愿的很。 这群人加防护加的越来越厚,防护范围也越来越大,现在建木周围数十米内,甚至都不能站人了,统统纳入了禁制的守护范围下。 众人现在再想看建木,只能隔着这数十米的距离,还要透过重重灵力屏障,能看清才怪呢。 看都看不清,自然也更不可能识破那是个假货了。 至于这株假建木为什么不长大,也很好解释,真建木本身也不长大。在东海这座海岛上,初升之阳是不缺了,但玄冥之水和息壤可都还没着落。 这群人聚集于此,商讨怎么处置建木,亦或是怎么去取得玄冥之水和息壤,都还有得磨叽。 在此之前,纪承岳有充足的时间,等前往陇丘的曹子睿回来,拿到了真建木后,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把那个假的换出来。 纪承岳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完美无缺,此刻,他面对武文博的质疑,但笑不语。 他知道武文博只是试探的询问,本身并没有察觉建木的异常。 武文博也确实是如纪承岳所想,只是试探。 但他看纪承岳这副眯眼狐狸的表情,好奇的心里跟有猫爪子挠似得。他放下掌门的架子,跟纪承岳胡搅蛮缠了半天,纪承岳终于松了口。 诸位掌门们如此费心的为其施加禁制,这建木自然是真的。他这么说道。 建木真不真,跟这些掌门费不费心有什么关系?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19) 武文博一脑袋雾水,但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味儿来,他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冲纪承岳竖了个大拇指。 第130章 诸位掌门们一忙活,就是一个白天。 直到夕阳西沉, 明月西升了, 这出八仙过海的闹剧才算折腾完了。 精疲力尽的掌门们都各自回了自家的门派, 准备好好歇息一晚, 明天再正式商讨怎么处置建木。 修行中人对住行不甚讲究,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寻个空地,就地打坐调息, 稍微讲究一点的呢, 会搭个简易的营帐。 纪承岳就属于后者,他倒不是那么龟毛, 只是他到底有些疲于应付那么多人,搭个营帐呢,想的是有一层遮挡,多少隔绝点骚扰。 夜晚并不宁静, 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那么多人, 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宁静不下来的。 众人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跟自己的友人聊天,聊的则大多逃不过建木二字。海岛上, 亦或是岛旁的海面上, 甚至比一般的夜市还要热闹。 今夜天色并不太好, 星群寥寥,但海面上的火光却不少,灯火的光辉和天上的星子混杂在一起, 共同倒映于海面,营造出一副繁星满天的假象。 但纪承岳待的营帐里却有些冷清,他本来还担心有人来营帐里继续骚扰他,但直到月上中天了,都无人前来。 纪承岳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看来白天的事确实让这些掌门家主们累的够呛,甚至都没闲工夫来烦他了。 他也就乐得清闲,一个人在营帐里闭目调息。 午夜将近,过了子时,就是他出发前往东海的第六天。 也是曹子睿跟封烨辞行的第五天。 曹子睿正顶着月色,在空旷又漫无边际的海面上飞掠着。 门派的大船载着那么多人,容纳能力才是首要,飞行速度其实是比不上御剑飞行的。 而且从陇丘到凌霄剑宗,从凌霄剑宗再到东海,三者之间近乎是一条直线,所以曹子睿虽然在凌霄剑宗耽误了一会儿,但其实也没有浪费多长时间。 他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约莫天亮前肯定能到达。 到底内伤未愈,即便一路吃着丹药补充灵力,但消耗过度的丹田还是传来丝丝痛感。 但他一刻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 修行之士引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己用的同时,冥冥中又跟天地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有些时候,他们会有种莫名又玄妙的直觉,能够预感到即将降临的大祸,曹子睿此刻就有种不知因何而起的心绪不宁感。 他总感觉如果没有赶在日出前到达东海,一切就晚了。所以即便丹田阵阵作痛,他也不敢停下。 他在海面上低空飞行,飞行带起的劲风激起阵阵浪涛。 寅时三刻,夜色已不复午夜时那般浓重,再过不到半个时辰,这极东之地,最接近初生之阳的地方,就会迎来今天的第一缕日光。 这也是众人睡的最熟的时刻,海岛附近的灯火渐息,交谈的声音也几近于无,夜露深重,寒声寂寥。 就是这样的时刻,突然有动静惊醒了正在打坐调息中的纪承岳。 有人接近了他的营帐。 纪承岳睁开眼睛,看着营帐的门帘处,在心里猜测着来人会是谁。 来人掀开了门帘,他一身黑衣,戴着兜帽,营帐里又并未点灯,纪承岳一时没看清他是谁。 来人也并没有主动打招呼自报家门,进入营帐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纪承岳。 纪承岳只能隐约看清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形,他心里有些莫名,他本以为来的是哪家的掌门或家主,但看这个身形,似乎又不太像白天见到的任意一位。 纪承岳想了想,突然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就射向摆于营帐正中央桌子上的烛台。 烛芯被灵力点燃,窜起一指高的火焰。 火光在帐中摇曳,照亮了方寸大的范围,也照亮了男人的脸。 纪承岳眼睛瞪大,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百年间也算是经过各种大风大浪,当日凌霄剑宗最危急的时刻,面对其余各派的围堵、指责,他都没有如此刻这般,惊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的看着烛火后的那张脸,那张熟悉到几乎刻在他脑中的脸。 这张脸仍然如当年一般的英俊,但那只是右半张脸,左半张脸丑陋可怖的仿佛什么鬼怪,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甚至有点骇人。 但纪承岳却全然没有害怕,他内心翻涌起的种种情绪里,有怀念,有不敢置信,有惊喜,就是没有害怕。 凌云与他亲密如兄长,他自然是无论凌云变成如何,他都不会害怕的。 师兄...纪承岳喃喃的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中带着丝不确定和隐隐的惊慌,他疑心这只是自己漫漫长夜中的一场梦。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百年间,那些在旁人面前隐忍的思念,也只能通过梦境,表现一二。 但以往的梦境从未有这样真实,也又从未有这样离奇。他梦中的凌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师弟,好久不见。凌云冲纪承岳开口,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但纪承岳却并未发觉这点异样,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梦,他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满心都是他师兄竟然没死这几个字。 师兄!纪承岳激动的又唤了一声,他直接大步走到了凌云面前,在距离凌云不到半步的地方站定。 然后他想要伸手,给凌云一个拥抱,就像他们过往时那样,每回师兄弟因为历练或别的什么事分别一段时间,再见时就会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男人之间并不太擅长用细腻的方式表达感情,久别后的拥抱就是对兄弟最好的问候。 但纪承岳手伸到半途,又有些犹豫。 百年间,他确实也变了许多。他成了一派之掌,门派内再无跟他同辈的人,而门派外仅有的几个朋友,也不会像他跟凌云这样亲切的拥抱。 拥抱这个动作,跟百年未见的凌云一样,他也是百年未曾做过了。眼下突然要做,难免有些生疏。 但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坚定不移的抱了上去。 他用力的抱着凌云的脊背,凌云显然没料到纪承岳的动作,他脸上有些许惊愕,一直冷淡的神情被这个动作消融了些许,他漆黑的眸色在烛火下闪了闪。 拥抱之后,纪承岳松开凌云,他终于有功夫问出那个问题:师兄,你没死? 你百年间怎么从不回门派来? 凌云还没有回答,纪承岳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 凌云看了纪承岳一眼,只给了个十分敷衍的答案:侥幸未死罢了。 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并未回答,但纪承岳也并没在意,他虽然好奇,但与凌云还活着这件事相比,凌云百年间从未回来这一点,并不重要。 他师兄一向有主意,不回来,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即便百年未见,但纪承岳还是全心的信任着凌云。 师兄,这边坐!纪承岳直到此刻才想起来招呼凌云坐下。 营帐简陋,本就不是待客之所,他连杯茶水都掏不出来,但他和凌云之间也并不讲究这些礼节,两人直接在桌子两侧盘膝坐下。 凌云坐下时带起了些许手腕处的衣袍,纪承岳看到他的手腕处同样有丑陋的疤痕,像是烧伤。 师兄,你的脸是...坐定后,纪承岳忍不住问道。 凌云抬起左手,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脸,他不答反问:很可怕吗? 纪承岳一怔,但他立刻摇了摇头:容貌不过表象,美丑又如何,谁死后还不是一具白骨骷髅?师兄在我心中与百年前一样丰神俊朗。 他不光觉得不可怕,还变着法的安慰了凌云一番。他猜到这伤痕大抵是天火造成的,他并不介意凌云的相貌如何,也希望凌云不要介怀。 凌云定定的看了纪承岳一眼,他一时没有说话。 半晌,他有些僵硬的勾起唇角,带着丝感叹的语气道:师弟,你真是一点未变。 还是那般的天真。 师兄不也是吗?纪承岳感怀的笑着道。 凌云唇角的笑意进一步加深,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询问道:这群人聚集在这儿,是为了建木? 纪承岳问的问题都是关于凌云,但凌云问的却不是纪承岳,他似乎并不关心这百年间纪承岳过的如何,他反而先问了这个问题。 纪承岳依然没有在意,他点了点头,将凌霄剑宗眼下的处境,原原本本的跟凌云讲了一遍。 说到那些掌门们逼着自己交出建木,还一人往上套了一层防护的时候,纪承岳忍不住面露笑容,将建木的真相告诉了凌云:他们全然未觉那建木是假的,各个都攒足了力气往上施加禁制。 但凌云却并不惊讶,纪承岳道出假建木的真相时,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凌云为什么会知道?他不是才刚到这儿吗? 纪承岳心下起疑,不过纪承岳稍一思索,就给凌云想好了理由,毕竟凌云的心剖给了建木,他能感知到建木的真假也是说得通的。 纪承岳继续往前讲,他又将前不久自己的徒弟薛仁叛乱,龙蛇相争,应龙现世,并且将建木交给自己的事也告诉了凌云。 凌云的表情依然很冷淡,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了。 这也不奇怪,既然他师兄还活着,那肯定是躲藏在世界的某一处,不可能完全跟外界隔绝,而应龙现世的事在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他听到风声也很正常。 纪承岳说完了一切,忍不住向以往一样询问凌云:师兄,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他们两人中,做决定的惯常是凌云,而不是他。因为凌云是师兄,也是掌门,剑术修为更是远远凌驾于他,他早已习惯了听从凌云的决定。 那应龙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什么在百年前亲手斩断建木,前几日,却又亲手交给了我?这件事纪承岳至今都很不解,他也不知道凌云知不知道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应龙...凌云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带着些莫名的揶揄:你与他朝夕相处,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纪承岳一怔,凌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云摇摇头,他脸上嫌弃的表情跟百年前嫌弃纪承岳剑术学的慢时一模一样:师弟,应龙都借着凡人的身份,潜入门派一月有余了,你竟然一点未觉。 纪承岳愈加惊愕了,他首先想到了方阳,毕竟当时使用呼神令的人就是他。 但细一想,又觉得方阳那样的性格不太像传说中的应龙,他转而又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剑术莫名的高超,修为却低的令人发指的初级弟子。 他想向凌云求证自己的猜测,凌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着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至于眼下该怎么办。凌云又转而回答起了纪承岳的上一个问题:师弟,你现在便启程回去吧。 回去?纪承岳惊愕的重复了一遍,虽然凌云回来了,凌霄剑宗理当由凌云来掌管,这建木一事,也自然该由凌云决断。 但在大部分人眼中,凌云都早已死了,突然出现,他怎么也得跟众人解释一二,怎么能说走就走。 凌云的态度却非常强硬:时间不多了,师弟。 什么时间?纪承岳不明所以,但因为对凌云的信任,他还是准备依着凌云的吩咐先行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他问了凌云一句:师兄,你有什么打算?那些掌门... 这些掌门们可不是好相处的,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口一个正义公理说的响亮。但百年前他们将罪责全部推给凌云一事,再见到凌云,恐怕并不会想着为自己的言行道歉,而是死不认错,继续指责凌云。 纪承岳的神色间有些忧心,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所受的不公,自己却无力阻止。 今日的凌霄剑宗实力不复往昔,早已不是那个凌驾于峰顶的天下第一大派,即便凌云回来了,但终究只有一人之力,无法与天下人抗衡。凌云在旁人面前,少不了要忍气吞声。 凌云看得出纪承岳眼中的忧虑,也知道纪承岳的未尽之言,但他却全然不在意,他轻描淡写道:那些掌门,不用管他们,秋后的蚂蚱而已。 凌云的解释让纪承岳越来越困惑了,秋后的蚂蚱,这是蹦跶不了几天的意思。 那群掌门们大多都是元婴期的高手,寿数还有许久,怎么凌云一副他们活不了多久的语气? 纪承岳终于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他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猜测:你想杀了他们? 他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后悔了,觉得是自己多想,他师兄怎么会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正想开个玩笑带过此事,但凌云却肯定的点了点头:不错。 纪承岳再次惊住了。 像刚才再见凌云时那般,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脸还是那样的脸,虽然半张脸被毁,但纪承岳还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那个师兄。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物是人非,所谓的故人依旧,仅仅是他的错觉。 第131章 凌云看着纪承岳惊愕的神情,他本不想跟纪承岳说的那么直白, 只叫他这师弟乖乖回去就是了。 但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他便也不再隐瞒。 凌云反问道:师弟, 百年前他们如何对我? 应龙斩建木, 应龙可恨,这群人更加可恨!凌云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冷。 我何错之有?只因应龙是天神,便可以不管不顾的斩断我的心血, 只因畏惧天神, 那群人便颠倒黑白,将过错全部推到我的身上! 可是...纪承岳知道凌云说的没错, 那些人是可恨,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也会报复对方。 但报复也得分个一二三等,那群人不过是呈呈口舌之能, 搬弄些是非,而且其中也不乏并未跟随众人一起诋毁凌云的人。 一味的将所有人都判以死刑, 此举之恶劣,比那些人又好到哪里去? 纪承岳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凌云就冷冷的打断了他:师弟, 你可知这百年间我在哪里? 纪承岳摇摇头, 他连凌云还活着都不知道, 又怎么会知道凌云这百年间的去向。 无烬视界。凌云道出了答案。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0) 无烬视界?纪承岳重复了一遍,他在心底思索,似乎在什么古籍上看过这个名字。 他隐约有些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由天道创造出来的,为了净化天界的灵气,而开辟出的一个独立于三千世界,由怨憎构成的一方世界。 据说,那位有战神之名的应龙,就来自于此地。 但是凌云怎么会去哪里? 无烬视界跟三千世界没有任何连通的入口,那是一个完全独立,或者说被放逐、遗弃的世界。 凌云解开了纪承岳的疑惑:无烬视界早就失控了,在它壮大成一个世界的规模时,它就已经隐隐脱离了天道的掌控。 三千世界中,任何有浓重怨憎聚集的地方,都可能会吸引无烬视界,进而打开一丝通往无烬视界的缝隙。 但只有很微小的一丝,在无烬视界里诞生的魔物压根无法借此来到世间,但是,外界的人却可以从这丝缝隙里进入无烬视界。 应龙便是由这样的缝隙,误入了无烬视界,百年前,我也是进入了无烬视界,才在天火中逃生。凌云道明了百年前他死里逃生的真相。 竟是如此!纪承岳惊愕道,但他随即意识到了不对,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脚下:此地有通往无烬视界的缝隙?! 脚下这片土地,可就是百年前种植建木的地方,凌云当年也是在这里,身陷火海。 那么无烬视界的入口也只能在这里,但他分明没有感觉到此地有什么浓重的怨憎。 因为息壤。凌云毫不避讳,直接点明了缘由:百年前我找回的息壤有问题,那土壤的生机勃勃不过是假象,那些生机都是吸取了尸体的养分所化的,真正构成其不息之力的是隐藏其中的怨憎。 建木吸取了这些怨憎,顶部的枝干通往天界,土壤中的根系却打开了无烬视界的入口,天火燃尽之后,息壤失去了不息之力,那些藏于土壤中的怨憎同样被火焰所净化。 所以应龙才会斩建木?!纪承岳顺着凌云的话往下想,突然明白了应龙斩建木的缘由,并非是众人所广泛以为的不允许凡人登天,而仅仅是为了斩断通往无烬视界的入口。 师兄...你一直都知情...?纪承岳愣愣的看着凌云,他突然有些害怕从凌云口中听到答案。 害怕自己至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看清过这个人。 若是凌云是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还坚持种植建木,那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万幸,凌云这回给了否定的答案:我并不知情。 纪承岳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没舒利索,凌云却突然从袖口掏出了一件令他觉得分外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坛子,一个跟他拿去唬其他掌门,并且跟自己的小徒弟曹子睿那个装有真正建木,一模一样的坛子。 纪承岳呆住了,同款的坛子尚且能说是巧合,但那坛中冒出的芽尖儿,却是让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交给曹子睿的建木,现在到了凌云手上。 子睿他...纪承岳抖着嘴唇,他内心突然升起些惶恐。 他这徒弟一向听话,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曹子睿护好建木,曹子睿一定会竭尽所能的达成。但现在建木易主,那曹子睿是不是也... 他前不久才失去了大徒弟,难道现在要连仅剩的一个也失去吗? 他看向凌云,想要凌云告诉他一个他希望听到的答案,但他却又没有多少底气。 现在的凌云,除了那仅剩的半张脸,其余各处,都是陌生。 我没有杀他。凌云淡淡道,他对于纪承岳的反应毫不在意,只自顾自的重回正题:百年前,应龙斩断了建木,天火焚烧岛上的一切。 我在天火将土壤中的怨憎焚烧殆尽前,通过缝隙,逃入了无烬视界,在里面待了一百年。 一百年。凌云用力的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在牙齿间碾磨了一圈。 一百年,短短三个字,说起来这样轻松。 但细数起来,却是三万多个不见天光的日夜,四十多万个痛苦难忍的时辰。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因为在愉悦中,对时间的感知会淡化,但身处炼狱中时,一分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你知道无烬视界里有什么吗?凌云语速急促的近乎逼问。 纪承岳被问的有些发愣。 不等他回答,凌云就自己给出了答案:幻境,无数的,由怨憎构成的幻境。 无烬视界是由怨憎构成的,而且是强大到无法随着时间消散的怨憎。这样的怨憎必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一定是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才会催生出这样强大的怨憎。 可以说,世界上最阴暗,最可怖,最耸人听闻的境遇,都聚集在了无烬视界的幻境里。 但幻境却并不意味着虚假,事实上,正是因为世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才会诞生出这样强大的怨憎,才会诞生无烬视界。 就像西羌皇城一样,正是因为西羌皇城曾在历史中真实存在过,所以西羌皇城的影子才会留存在无烬视界里。 师弟,我在这百年中经历的一切苦痛,你难以想象其中万一!凌云越说越激动,脸孔扭曲,嗓音几近嘶哑。 师兄...纪承岳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一开始不觉得凌云的脸可怖,但当这张脸因为愤怒和憎恨扭曲在一起时,他却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从地狱里爬出的鬼怪。 师弟。凌云的嗓音突兀的又平复了下来,他的语气重新变的平淡:在这百年间,我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性卑劣,过去的我太过愚蠢,剖出自己的心脏来种植建木,最后竟然还大公无私的邀请天下修士来登天,愚蠢至极!他连说两遍愚蠢,话语中的鄙夷丝毫不似作假。 他打从心底里否定过去的自己。 那你现在...想用建木做什么...?纪承岳愣愣的问道。 骤然得知这样复杂的真相,他的脑子其实一团混沌,但混沌之中,他抓住仅剩的清明,想要问明白凌云出现在此的目的。 他意识到了凌云并不是专程为了找他而来的。百年前种植建木时凌云并不知道息壤的真相,但百年后知道一切的凌云,依然带着建木重新回到这里,回到这最接近初升之阳的所在地。 他难不成是想重新栽种建木,打开无烬视界的入口,让无烬视界里的魔物侵染人间,祸乱苍生吗? 纪承岳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他还是心存一些侥幸。 他心底期盼着他师兄,还保留着最后一点人性。 凌云正待回答,但突兀的,营帐外响起了喧闹声。 有外人突然来到了海岛,并且没有任何遮掩自己到来的动静,以致于惊醒了其余熟睡或调息中的修士。 喧闹声愈近,脚步声也愈近。 那来人是直奔着这营帐来的。 纪承岳和凌云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旁人并不知道凌云的存在,也不知道凌云在营帐中,那么此人一定是来找纪承岳的。并且,凌霄剑宗的人一定都认识他,所以无人阻拦。 纪承岳心中冒出一个名字,他扭头看向营帐的门帘处。 下一瞬,门帘被推开,曹子睿急切的已然顾不上礼数,不待纪承岳答应就径直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道:师父,凌... 他将将说了三个字,话音就陡然截住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声音似得。 因为他终于发觉了这营帐里有除他师父以外的第二个人,他惊骇的看着纪承岳旁边的男人。 ...云。他终于完整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的同时,凌云勾了勾唇角,他从桌案前站起,像是在对曹子睿打招呼。 但曹子睿却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在看到凌云时,他的眼神中就只剩惊惧。 纪承岳见状,稍作思索,他突然往前踏了一步,挡到了凌云和曹子睿中间。 他用着自己的身体隔绝了曹子睿看向凌云的视线,也隔绝了凌云看向曹子睿的。 他对着曹子睿询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匆忙做什么? 曹子睿看到师父熟悉的脸时,终于如梦初醒,他抓住了纪承岳的手臂,急切道:师父小心!他是指使... 指使什么? 未等曹子睿将话说明白,营帐内突然响起声音打断了他。 这是一道不同于帐中三人的低沉男声,声音带着点催促和不耐:凌云,你磨蹭的也太久了。 纪承岳闻声回头,他瞳孔瞪大。 他看到一只黑蛇攀附在凌云的颈侧,跟那附身薛仁的东西,最后所幻化出的巨蛇如出一辙,只是身形缩小了数倍。 但那构成蛇身的,从凌云领口袖袍处泄露些许的,光是隔着一定距离看着都令人感到阴沉可怖的黑雾,却摆明了这黑蛇就是利用薛仁的那魔物。 电光火石间,纪承岳想明白了一切。 薛仁叛乱一事,是黑蛇的指使,并且,凌云是知情的,更甚至,他也是帮凶。 他的师兄...竟然帮着这么一个魔物,来暗害自己的师门? 为了建木,就可以置师门安危于不顾,将自己的师侄变为棋子,来向他逼问建木的所在地。 真相已然如此清晰明了,纪承岳却兀自不敢置信。 而凌云侧眸看了一眼颈侧的黑蛇,随后视线又转回纪承岳身上,他最后对纪承岳说了一句:天快亮了,师弟,你这便走吧。 说完,也不等纪承岳回答,就转身离开了营帐。 第132章 因为曹子睿深夜到访的缘故,不少人被惊醒, 左右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也就没人继续睡去, 大多都待在原地, 无聊的等着天亮,顺道看看纪承岳的营帐,猜测这位纪掌门的亲传弟子急匆匆的找他师父是做什么。 众人好奇的张望中, 就见曹子睿进去没多久, 就有人出来了。 并不是纪承岳,纪掌门那身衣着众人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来人不过从门帘后露出一片衣角,他们就意识到了不是纪掌门。 但说是曹子睿吧...好像也不太像。 曹子睿是个十四五的少年,身量并未发育完全,这人的身形挺拔的像是个成年男人。 奇也怪哉, 纪掌门的营帐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若非这人是男子,估计不要一个时辰, 纪承岳金屋藏娇的绯闻就要传遍整个修真界了。 但是男子,却也十分耐人寻味。 在建木现世,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这个节骨眼上, 谁半夜偷偷去跟纪承岳私会了? 难不成是想跟纪承岳密谋独占建木? 经历了一夜的修整, 灵力已然恢复的大差不差, 在曹子睿到来后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纪承岳所在营帐的其余各派掌门们心想。 能坐上掌门或是家主之位,怎么也得是个元婴期,他们的目力远超常人, 而且海岛的面积本就有限,他们各个伸着脖子看着纪承岳营帐的方向,倒也能看清这与纪承岳私会之人。 然后,在看清那张脸的同时,就仿佛集体被下了咒似得,身体整个僵硬了。 虽然他们各怀鬼胎,但到底修为和阅历不是假的。他们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一般而言,是断不会如此失态的。 但心有亏欠之人,在见到死而复生的鬼魅时,也就比一般人要来的惊恐。 他们到底不是真的不知是非,只是害怕担责,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罢了。 更何况凌云那张脸本来就很可怖,像极了那些择人而噬的恶鬼。 与老一辈的集体失态想比,年轻一辈的修士表现的却可谓镇定。 因为他们压根不认识凌云,虽然听说过那段往事,但谁会专程关注这个罪人的样子?他们更多看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祇。 在他们眼中,凌云也就是容貌可怖了一点,丑陋的妖兽也不是没有见过,远不到大惊小怪的地步。 但很快,他们的镇定也被粉碎了。 因为凌云在往前走。 他每踏一步,气息就攀升一截。 他走出营帐时,差不多是筑基期的修为,但他走出数十步后,修为已然暴涨到了元婴期。 但这剧增的灵力仍未有停止的势头,他渐渐突破了元婴期的极限,元婴期之上是什么境界?那是...合道期! 不知他身份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他是谁,这世上,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合道期修士。 百年前凌霄剑宗的掌门,那剖心给建木之人。 凌云。 凌云在无数双或惊愕或惶恐的眼睛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着。 他走的并不快,但脚步却也透着股无可阻挡的坚定。 他走到了海岛正中央,那摆放着建木的所在地。 一众掌门们察觉自己布下的防护被凌云外放的灵力所冲撞,终于醒过神来,他们默契的围聚过来,暂时放下了彼此之间的敌意。 在同样的目的,或者说害怕被报复的恐惧的驱使下,他们空前团结。 凌云,想不到你这罪人竟然没死!有人义正言辞道。 罪人?凌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抬眸看向那说话之人,冷冷的反问道:我何罪之有? 那人被凌云盯的一个激灵,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在看到那张形似鬼怪的脸的时候,有些说不下去。 但他没有说话,却有旁人帮着说。 你触怒上神,已然是罪无可恕之大罪!另一个人出声道。 凌云的视线跟着转移,他再次发问:触怒上神?你们是指种植建木吗? 他眼神一转,看向身侧,那被重重禁制守护着的建木。 他冷淡的脸上突然扬起了微笑: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说话时目光扫视周围,质问着这群围堵在他身边的掌门们。 虽然东海的集会刚刚开始,对于建木的处置还未开始商讨。但其实不用商讨,众人也心知肚明。 他们就是要种植建木,借此登天。 真正要商讨的无非是登天的顺序,以及该怎么种植建木。 若是百年前凌云种植建木,便因此被冠上罪名,那在场的人谁又无罪? 众人也明白凌云话里的意思,但他们还是梗着脖子,拒不承认道:我们这是得了上神允许!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1) 不错!这树种可是上神亲自交给纪掌门的!说话的人看了看四周,想要把纪承岳推出来,证明自己的说辞,顺便让纪承岳去抵挡凌云。 虽然他们人多,但面对眼前的凌云,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凌云可是合道期的修为,合道期本就是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境界,众人也不知凌云到底有多强。 而且时隔百年,鬼知道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多少。谁都不想对上这么个实力莫测的敌人,有人出头自然是最好的,纪承岳简直就是不二人选。 他既是凌云的师弟,也是凌霄剑宗的现任掌门,于情于理,此事都该由他出面。 但纪承岳却不在,他好像还待在营帐里压根没出来。此人便只能作罢。 他允许便是对?不允许便是错?凌云嘴角的笑意愈深。左半张脸上交错的疤痕随着肌肉的扯动而扭曲,比不笑时还骇人几分。 那是自然!围堵着凌云的掌门们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而且,他们还为应龙百年前后不一的态度找到了借口:你百年前种植建木说不定是暗藏什么祸心,上神才不允许,但我等却光明磊落,上神看我等心诚,才将建木重新交还给我等! 这借口纯属胡编乱造,完全是为了将过错全部推给凌云,顺道拍拍应龙的马屁,以及抬高一下己方正义凛然的地位。但巧合之下,倒也被他说中了几分真相。 闻言,凌云不由轻笑出声,他边笑边摇头。 师兄!人群外突然有呼声响起。 随之响起的,还有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人群自发的为纪承岳让开路,纪承岳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凌云面前。 被凌云的话所惊,在营帐中呆站了半晌后,纪承岳终于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他要阻止凌云,在一切还可以挽回前,阻止他。 但他也知道此行非常凶险,凌云已不复当初,曾经的凌云视师门如家室,待他如血亲,平常切磋也就罢了,但其余时刻,却绝不会对他拔剑相向。 但此刻,凌云连这个他穷尽心血,也要带领其登顶凌霄的师门都不在意了,对自己还留存多少情谊,纪承岳也说不准。 真要打,他是打不赢凌云的。 无数次师兄弟切磋中,他一次都没有赢过,一次都没有。 他样样不如凌云,修为不如,剑术不如,当掌门同样不如。 但他还是来了,凌云不在意他,他却无法不在意凌云,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凌云彻底堕落,堕落成只知仇恨的恶鬼。 只是,在来之前,他到底还是有一点私心,大战在即,他让自己的小徒弟曹子睿先行离开了。 但曹子睿却并没有听话的离开,几乎在纪承岳走出营帐后,他也紧跟着追了出来,本想跟在纪承岳身后走进人群,却不想人群露出的缝隙在纪承岳走过后又自发的围上了,曹子睿便被挡在了人群之外。 他只能垫着脚看着内里的情形。 天色愈亮,但却并未真正亮起,透着股晨昏间的薄暮。 距离日出,不到一刻钟。 凌云看着纪承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冷冷的向纪承岳质问:师弟,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师兄,我不是要与你为敌,只是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了!随着纪承岳的话音落下,他拔出了自己新换的灵剑。 掌门佩剑断山已在前几日与薛仁的交战中损毁,这柄灵剑是地阶法器,已是法器中的上等,剑锋上泛着慑人的寒芒。 凌云的目光盯着那寒芒,他又抬眸看向纪承岳的脸,黑雾从他袖口中涌出,在他手中聚拢成利剑。 他看着纪承岳道:师弟,这百年间,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是对错? 强者对,弱者错!凌云的音调突然拔高,他嘶声怒喝:若是百年前我是错的,那我今日便再错一回!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漆黑的剑身也凝聚成型。 掠影剑成型的瞬间,凌厉的剑气就刺破了凌云身侧,那护着假建木的数道防护禁制。 凌云侧眸看了一眼,他顺势一挥手,那由诸位掌门联手打造,本该无人能破的禁制,就在剑锋下仿佛切豆腐一样轻松的,斩破了。 建木!人群中惊叫出声。 凌云跟纪承岳打起来不要紧,打个两败俱伤才好。但是凌云要对建木动手,他们就不能不在意了。 他们正以为凌云会将那放在地上的小坛子捡起来夺走,却不想,凌云看也不看的,直接用剑气将那装着树种的坛子斩成两截。 坛子中的树种,自然也随之被斩断。 诸位掌门们瞪大了眼睛,只感觉这一剑像斩在他们心上那样痛苦,他们登天的希望,就这么被凌云毁了。 心脏还兀自在抽痛,然而,下一幕,让他们都顾不上心疼建木了。 他们几乎没有看清凌云的动作,凌云不过一个闪身,就来到了纪承岳面前,然后众人就见纪承岳手中那柄地阶法器断裂,人也倒飞了出去,撞倒在某棵树下,不住的吐血。 仅仅一个照面。 元婴期修为的纪承岳,就这么落败了。如此轻易的,毫无还手之力。 同样的想法在众人心头回响。 纪承岳的修为不是顶尖,但他们却也没有高到哪里去,都是元婴期,差距再大也大不了多少。 纪承岳败的这样惨,他们同样不会是凌云的对手。 众人不由生了退避之心,但下一刻,对上凌云那泛着森冷杀意的双眸的时候,他们意识到逃不掉了。 凌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横竖都是一死,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把! 众位掌门下了狠心,当即毫不节省的调动起灵力,想要合围凌云。 合道期再强,但他们人多,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 法器灵药不要钱的往下砸,就指着能集众人之力制住凌云。却不想他们的下场并没有比纪承岳好多少。 半柱香后,掌门们已然躺倒了一片。 那到底是什么剑?!有人躺在地上,边吐血边道。 众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在交战中发觉了凌云的实力问题。 合道期是很强没错,但也不该这么强,强到他们一群元婴期加在一起,竟然连凌云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问题出在那柄剑,凌云手中那柄,漆黑的,剑身上没有一点光亮的剑上。 这柄剑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看起来连灵剑都不是,但却锋利无比,斩断他们名贵的法器,连丝迟滞都没有。凌云本就是剑修,得此利器,简直是如虎添翼,所以他们才败的那么惨。 神剑掠影...纪承岳捂着胸口,盯着那柄剑喃喃道。 虽然之前就猜到指使薛仁的魔物是跟凌云一伙的,但见到这柄铁证般的剑,他的心不免还是更沉重了几分。 咳咳...纪承岳咳了两声,强撑着想要站起。 但是凌云那一击可着实不轻,震的他四肢百骸都疼痛不已,他一时踉跄,又倒了下去。 师父!曹子睿终于在混乱的战局中找到了纪承岳,他跑到了纪承岳身边。 见曹子睿没走,纪承岳生气之余,又有些欣慰,他到底不是全然失败的,起码他这个徒弟就教的很好。 扶为师起来。他对着曹子睿吩咐道。 曹子睿一脸忧色,但还是听话的搀着纪承岳站了起来。 重新直起身后,纪承岳艰难的挪动脚步,再次向着凌云的方向行走。 凌云解决完了手边的敌人,转身看向了身侧,他注意到了纪承岳的接近。 也注意到纪承岳身前的衣襟上那大片的血迹,他眸色不变,话语中的冷意也不变:师弟,念在你我旧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 纪承岳摇了摇头,随后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曹子睿,他用最后的力气走到了凌云面前。 这短短几步,都叫他走出一头虚汗,但即便这样虚弱了,他的语气却还是很坚决:师兄,我说了,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凌云厉声喝道,他字句中已然杀意凌然,剑锋也同时横到了纪承岳的脖颈上。 虽未真正触及,外放的剑气却也割开了纪承岳颈侧的皮肉。 但纪承岳却并不在意这点疼痛,他知道这点疼,跟凌云这百年受的比起来,恐怕不足万一。 他看着凌云的左半张脸,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眼中满是痛惜,痛惜他的师兄遭此苦难,痛惜凌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有很多话想对凌云说,很多很多,刚刚营帐中的谈话,远不能概括这百年间的分别。 他想告诉凌云,凌霄剑宗这百年间的变化,告诉凌云,师父的坟冢他每年都会去祭扫,每次敬酒,都会帮凌云也敬一杯,告诉凌云,他们少时在修炼之余偷懒玩闹的后山山坳,现在也成了别的弟子的偷懒玩闹之所。 但是这太多太多的话语,在此时,对上那双杀意凛然的双眼,那横于颈侧的剑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纪承岳对凌云最后说了一句:师兄,我们...回家吧... 然后,就闭上了眼。 他知道他根本无力阻止凌云,他抱着必死之志。 但他闭上眼之后,颈侧的剑锋却并未斩下,凌云脸上那万古寒冰般的冷意竟然有些微的消融。 家...不过一个字,但其中所包含的力度,竟比什么连篇的辞藻都来的强大。 尘封的回忆被从心底唤起,凌云突然想起来,原来他的记忆里,不全是无烬视界一般的黑暗的。 他拿剑手腕的隐隐有了下落的趋势,黑蛇突然从凌云衣领处钻出,他在凌云耳边吐着信子低斥:凌云,你在等什么! 凌云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早已没有心脏跳动了,现在在那里,只有一团空洞,以及填补空洞的黑雾。 怨憎所化的黑雾。 那微微萌生的感情在怨憎下不堪一击,瞬间被仇恨的洪流吞没,握剑的手再次握紧,他一扬手腕,就要挥剑斩下。 就在此时,天际处突然掀起飓风。 这飓风来的蹊跷,没有任何预兆。 烈风拍在躺到一地的众人脸上,拍的众人都有些怔愣,不明白这风从何处来。 但随着飓风愈烈,他们好像还在风啸声中听到了什么其他的声音,那是...鸟类的啼鸣声! 众人向天际看去,不知品种的巨鸟挥舞着羽翼,从海天尽头飞掠而来。 这巨鸟身量不知几何,从地面上仰望,竟然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飓风就是因为这巨鸟飞行时挥动的羽翼而起,风势愈强,已隐隐形成了风暴,海浪在风暴下狂乱,掀起数米高的海浪。 悬浮在海岛周围的飞行法器在风暴中摇曳,随着风浪起伏,摇摆的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被巨浪吞没。 而海岛上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在地面上甚至难以站稳。 众人不由抱紧了身边的树木之类的可以抓握的东西,借以稳定身形。 凌云身边无东西可握,他双脚用力,深深陷进地面,在风暴中仿佛擎天的柱石,岿然不动。 他没有继续先前的动作,而是仰头看天,神色满是戒备。 天空已然全是阴影,晨昏间本该有些亮意的天空被这巨鸟的身影尽数遮蔽。 而在这片阴影中,突兀的,黑暗开始溃散,巨鸟的身形消散于半空,漫天飞羽中,有一点光亮从天空坠下。 像是划破夜幕的流星,又仿若百年前坠地的天火。 光亮在凌云瞳孔中移动,随着下坠的高速而在瞳孔中愈来愈亮。 他终于得以看清那是什么,那是...剑光! 黑蛇同样仰头看着这一幕,他近乎癫狂的对着天际大笑,若非没有手,他简直想对着那持剑之人张开双臂,回以拥抱。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对着对方表露自己的期待:你终于来了! 风啸声中,他大声呼喊着坠天之人的名姓。 封烨! 作者有话要说: 我骗了你们。 不是骑马来的,是骑鸟来的。 咳咳,偷偷吐个槽=。=写到这儿,突然想,如果撇去封烨郝沉这一对主角不提,这个故事里,纪承岳拿的简直就是女主剧本,前后两个反派都要靠他来感化。 ps:晚上估计没有了,不用等。 第133章 风声猎猎,凌云的袖袍在狂风中乱舞, 那从天而坠的剑光已然随着距离的接近, 覆盖了他视野的每一处。 一如百年前那般凌厉, 一如百年前那般强大。 恍惚中, 记忆似乎重叠了。 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百年前站在地面上,仰望着云端上出现的天神的渺小凡人。 应龙斩建木于东海,多容易啊。 只需要仅仅一剑, 这棵耗尽他心血的通天之木, 就在剑光下轰然倒塌。 只需要仅仅一剑,他便从万人称颂, 变成千古罪人。 只需要仅仅一剑,他便要陷进无烬视界,受百年苦楚。 只需要仅仅一剑! 凌云握剑的手指每一个指节都用力的攥紧,关节处用力到发白, 他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天空愈近的剑光。 劲风扑面, 双眼紧闭的纪承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睁开眼,就看到了天际处漫天的飞羽和冲自己而来的剑光。 不, 不对, 应该是冲着凌云来的。纪承岳看向自己面前的凌云, 他刚刚喊了一句:师兄... 兄字的尾音还没从喉中完全喊出,凌云就突然抬起右脚,踹上了纪承岳的胸口, 将纪承岳直接踹的倒飞出了数十米。 等他做完这个动作后,立刻一蹬左脚,地面进一步下陷。鹏鸟的身形虽然消散了,但羽翼下掀起风暴却未立刻散去。 凌云在风暴中屹立,渺小的像沧海中的一尾扁舟。 扁舟似乎只有在海浪下倾覆这一种结局,百年前的他也确实是这种结局。 但今日,结局势必要改写了。 凌云指剑向天,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迎接战神这一剑。 愈来愈近,终于,两柄同样漆黑的剑身相撞了。 周围的人捂住了耳朵,因为猎猎风声,也因为这巨大的剑锋争鸣声,这两柄不知名号,却同样强横的利剑,相撞时,发出的铮声,尖利的几乎刺穿耳膜。 但封烨和凌云这两个真正交战的人却没有关注这巨大的声响,他们的耳中反而很静。 风声人声剑戟声,都在集中的注意力下被隔绝,他们此刻眼中只有彼此。 凌云做足了准备,黑蛇早已重新化为黑雾,融入他四肢百骸,化为他的力量,他接下了封烨这一剑。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2) 他脚下的土地因为巨力的传导而整个塌陷,龟纹状的裂纹向四周蔓延,周围几尺内的土地都塌了一截。 但他终归是接住了,接住了这没有任何保留的,战神的一剑。 两柄剑的剑锋相触,维持着危险又奇妙的短暂平衡。 仅仅是短暂,两人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封烨就猛地收力回撤。 他退了几步,脸色有些微苍白。 魂魄上的创伤虽然看不到伤口,但远比身体上的来的严重。 再加上这到底只是人类的身体,他能使用的力量有限,刚刚那一击已然让他有些气力不济。 他跟凌云保持着数米的距离,胸膛不断起伏,抓紧调息。 封烨最先落地,郝沉慢了一步,在封烨和凌云一回合已经打完后,他才将将站到了地面上。 封烨突然察觉他身后有人接近,但他却没有回头,他也没有躲避那身后之人伸来的手。 郝沉用手扶着封烨的肩,另一只手顺势松开一直紧拽着的方阳的领子。 被松开后衣领的方阳并没有好好站着,他晕晕乎乎的在原地转了几圈,虽然百般努力,但最后还是摔倒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住的干呕。 得亏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洋相就出大了。方阳一边干呕一边心想。 事情还得从半夜说起,他听郝大哥跟废柴师兄莫名其妙的说起了北冥之水,然后这两人的脸色就同时变了。 方阳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废柴师兄就和郝大哥一起拍桌而起,两人急的连门都不走了,直接从客栈的窗户上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用眼神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流,反正方阳完全看不明白。 然后,就见炼气四层修为的郝大哥将手中那柄,看起来就是柄普通折扇,连法器都不是的折扇就地一扔。 折扇在半空中化作飞羽,飞羽又凝聚成巨大的鹏鸟。 方阳惊叹的张大了嘴,感情之前那在九步崖旁出现的巨鸟就是郝大哥的手笔,他当时还误以为是什么鹰隼。 他就说废柴师兄不是个废柴,郝大哥也不能是个废柴嘛,果然,郝沉也并非只有表面上那么点实力。 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人为什么要互相装柔弱,当初在门派应付一只刚刚筑基的白鼻魔熊,两人在旁边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明明都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却百般推挪,最后还是他实在看不过去了出手抵挡。 方阳正惊叹加费解的时候,郝沉已经跳上了鹏鸟的后背,然后伸手一拉封烨,将封烨也拉上了鸟背。 这鹏鸟比在九步崖出现时的身形还要大,因为时间紧迫,郝沉没有任何保留,这身外化身是他催动全部灵力所化的。 这鹏鸟的翼展足有百米,身形已然傲视凡间的所有妖兽。 但是跟他的本体比大小,依然是远远不能及的。 他没有直接化作本体,因为体积大,未必速度就快。 在天界时,他化为原型,双翼一挥,就是百里掠过。但那是因为有天界浓郁的灵气支撑,他才得以扶摇直上。 人间的灵力跟天界相比匮乏到不足其十分之一,他贸贸然化作原型,很可能会灵力不济,飞的反而不如自己的身外化身快。 所以他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折扇,准备带着封烨,赶往东海。 凌云和那黑蛇已然拿到了所有东西,他们只需要最后一样,初升之阳。所以他们一定会去东海。 从陇丘到东海深处,差不多要五天的路程,而自凌云他们拿到建木,封烨昏迷算起,刚刚好就是五天。 日出之时,就是建木再次通天之刻。 情势刻不容缓,两人坐上鸟背后,鹏鸟双翼微微缩紧,就要展翅高飞。 方阳见状,终于醒过神来,他连忙叫了一声:我也去! 虽然不知道废柴师兄和郝大哥要去哪,但方阳也想去帮忙。 鹏鸟起飞的动作稍缓,郝沉侧头看了一眼封烨,让封烨做决定。 封烨思索了一下,伸手将方阳也拉了上来。 他倒不是指望带上方阳去帮什么忙,而是,那魔物之前准备对方阳动手,却被他用传送阵阻止了。依这魔物的狡猾程度,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郝沉使的是身外化身,而黑蛇的本体是一团黑雾,雾这种东西,可以随便分裂,跟身外化身其实十分相似。 那魔物看似是走了,但这只是看似。如果那魔物并没有完全离开,而是留了一小部分不易察觉的□□在此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他将方阳独自留在这儿,简直是羊入蛇口。 虽然他们要前往的地方也势必危机重重,但跟在自己身边,怎么也安全一点。 所以封烨将方阳带上了,鸟背上的人增加到了三个。宽阔的鸟背不要说多加一个人,就是多加十个百个的,都不成问题。 方阳新奇的摸着鸟背上的羽毛,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鸟,更是第一次坐上鸟背。 他正想再张望一下,看看鸟背上的风景。 然而,下一瞬,舒展双翼,腾翼而起的鹏鸟迅疾的仿若划破天空的闪电。 高速飞行带起的劲风将方阳的脸皮都吹得打颤,扑面的狂风下,不要说看风景了,他连眼都睁不开。 他死死拽着鸟背上的羽毛,身体整个悬空,时刻害怕自己会被甩掉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鹏鸟将将飞了半刻钟,他就真的被甩掉下去了,如果封烨没有及时拽住他的后领,他就直接化作天边的一颗流星,陨落了。 后半夜的路程,方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就感觉这鹏鸟一会儿俯冲一会儿抬升,上上下下,颠的他又晕又想吐。 他虽然也会御剑,但驾龄有限,并不适应这样比平常御剑快了数倍,并且飞行路线还非常曲折的航程。 反观至今从未御剑飞行过的封烨和郝沉两人,这两人在鸟背上十分镇定,虽然眉宇间因为建木一事而凝聚着不散的焦虑,但他们确实半点都没有不适应高速飞行的症状。 毕竟无论是鲲鹏,还是应龙,都是遨游四海,腾翼九州的。 方阳晕乎的连抓住羽毛坐稳的力气都没有了,都是封烨一路拽着他的后领,他才平安的到达了终点。 常人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到达的路途,他们只用了一个夜晚。 鹏鸟飞的并不高,临近目的地时,封烨在鸟背上站起,他一眼就看到了海岛上四处躺倒的人群,也看到了人群中央,将剑横于纪承岳颈侧的凌云。 他又看了一眼东方,天色未亮,太阳并未从海天交界处升起,还来得及! 封烨将拽住方阳后领的任务交给郝沉,然后自己直接一个跨步,从鸟背上跃下。 掠影剑在他跃下的同时成型,他毫不保留,务求一击制敌。 但终归...凡人的身体所限,再加上魂魄的伤势,他并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这一剑没能击败得了魔物助力的凌云,也没能夺回建木。 封烨和凌云面对面站着,凌云也并不是全无损耗的,他同样在调息。两人紧盯着彼此,随时准备再次动手。 他们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紧绷,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但周围或躺或坐的人群,关心的却不是这紧绷的气氛,而是顶着同样的一脑袋问号。 这从天而降的三个人......是谁啊? 第134章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无论是封烨还是郝沉, 亦或是方阳, 都跟个名不经传的小卒无异。 尤其他们的相貌也很普通, 丢在人堆里找都找不见。也就是郝沉比较亮眼, 看那手摇折扇的架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公子,亦或是某个大派掌门的亲传弟子。 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再定睛一看, 炼气四层。这么丁点修为,连出现在这儿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是个好看的绣花枕头。 如果没有刚刚鹏鸟从海天尽头飞掠来的一幕的话, 众人一定会充满鄙夷的这样想。 但刚刚那一幕,声势大的万里皆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没注意到。 这样巨大的鸟类,超过了人们的认知, 凡间的妖兽,从未听说过能长到这样大的身形。 而且那巨鸟光是飞行就会掀起这样恐怖的风暴, 外放的灵力跟那遮天蔽日的身形一起,黑云压顶般的压在众人心中。 修为越高,灵力也就越强。像元婴期修士, 对比炼气期, 灵力简直像沧海一样浩渺。 但刚刚见识那巨鸟外放的灵力后, 他们才发觉,什么浩渺沧海,不过是江河之水未见识过真正海浪奔涌的妄言。 这巨鸟的修为深不见底, 甚至比合道期的凌云还高了一截。而这三人明显是乘着这巨鸟来的,能驾驭这样的妖兽,实力必然不可能只有表面上那么一点。 而且封烨刚刚的表现已经证实了诸位掌门的猜测。众人可都跟凌云交过手,结果是一个不落的全躺倒在地,吐血也就罢了,手里的最次也是地阶,最强的甚至是天阶的法器,无一例外的在凌云那柄不知名号的剑下被斩断。 而封烨跟凌云交手了一回合,虽率先收力回撤,但他手上那柄剑能与凌云那柄在交锋后毫发无损,足以说明,二者实力相当。 凡间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合道期修士都是古往今来只这么一位,从哪冒出来的无名之人,竟然能直接剑挑凌云这位天下第一人。 众人看着封烨的眼神,甚至比被凌云打败时还惊讶。 因为凌云的强大,他们有一定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凌云强大到他们一群人都制不住的地步。 但是封烨却是凭空冒出来的人物,在今日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他们的视线在打量完封烨后,就顺势移到了扶住封烨肩膀的郝沉身上,众人虽然刚刚被封烨和凌云的交战所吸引,但也不是完全没注意周围的状况。 郝沉落地的动作,他们却完全没注意到。 直到郝沉搭上封烨的肩膀,他们的才意识到这里多了个人。 修士五感敏锐,能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下隐匿,说这只是个炼气四层的弟子,绝不可能。 至于这三人中的最后一个,落地后晕晕乎乎的转了几圈最后跌倒在地的方阳,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筑基期。 众位掌门们暗自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觉得方阳的实力...应该不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也不是他们眼力差,而是方阳装的太真。 众人将这三人打量了一圈,心思转了百回,但时间却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封烨的气都还没喘匀。 郝沉的手伸来的十分及时,巨大的消耗,再加上与凌云剑锋相撞时产生的冲力,封烨其实站立都有些不稳。 他本想拄剑站着,但郝沉扶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得以以郝沉的手为支点,稳定身形。 并且,带着些微寒意的灵力顺着肩膀被郝沉掌心扶着的地方传来,并不觉得刺骨,因为郝沉有意控制灵力的温度,这本该极寒的灵力传导到封烨身上时,仅仅有点清凉,极大的缓解了身躯上的疲累。 郝沉传的灵力并不多,因为他也知道封烨这具凡人的身体无法承受太过强大的力量,否则会在强横的灵力下直接消融,连灰都不剩。 事已至此,隐瞒身份其实并无必要。 建木一事,已然随着凌云高调的动作,以及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的巧合下,被摆到了世人面前。 但封烨还是用着这副会让他实力大打折扣的凡人身躯,并不是他轻敌,觉得这样就足以打败凌云和那魔物。 也不是他不想回到本体,而是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天界到人间的通道,除了建木打开的那条以外,并不是完全没有的。 天界是一个很辽阔的世界,比三千世界中的任意一个都辽阔,天界四极,东西南北海,海域的边际处,就是天界的边际。 而在这边际之地,各自都有与下界连通的通道。但是这些通道极其凶险,要么分布在几万里深的海渊处,要么在几万度高温的火山口,凡人几乎不可能通过这些通道前往天界。 即便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以凡人之身穿过这些通道周围天然的障碍,也不过是过了第一道光卡,紧接着要面临的就是有四位实力强横的尊神镇守的四海。 四方尊神除了守护四海之外,看守四极处各界连通天界的通道,也是他们的责任之一。 他们的灵力广阔的即便没有覆盖整个海域,但任何人,无论是天界的人想要从四海借道前往人间,亦或是人间有什么东西,想从通道登临天界,一定会被他们所察觉。 若只是个普通人还好,无论用的什么办法来到的天界,都算是他自己的机缘,这四位尊神倒也不会阻拦。 但凌云不同,他是借着魔物的力量来的,藏于他身上的那怨憎所成的黑雾,一但触碰到郝沉在北冥海域布下的灵力结界,一定会无所遁形。 并且,郝沉绝不会放这样一个与魔物为伍的人进入北冥,乃至进入天界内陆。 所以凌云借着魔物的力量来到北冥后,并没有久留,他在极北之渊取了一滴至阴至寒之水后,就从原路回到了人间。 当时郝沉并没有发觉,若非那只倒霉的章鱼精,凌云甚至不会暴露行迹。这倒不全是因为郝沉在睡觉的原因,而是凌云还不够深入,天神的灵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郝沉的灵力结界并没有完整的覆盖整个北冥,在极北之渊那一片,属于边际的边际,所以郝沉并没有意识到凌云的潜入。 如果凌云再往前走一点,就会触碰到郝沉布下的灵力结界,那郝沉睡的再沉,也会在意识到领地被入侵的时候,从睡梦中惊醒。 而封烨,其实也是从这些通道来的人间。 郝沉和凌云走的是北冥的通道,他走的却是南海那一条。 而且,他并没有用自己的原身下界。 郝沉下界是个意外,是他一时兴起,他虽然做了伪装,但其实并不太担心自己被发现。 他抓贼都抓的这样不走心,完全是奔着游玩来的。所以他就仅仅伪装了下修为,容貌什么的,还是光明正大的用着自己原本的。 但封烨不同,他是因为连番的重复梦境而警觉,他在下界前就意识到凡间出了变故。 他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到底图谋着什么,所以他的动作谨慎又小心,他有战神之名,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 如果他贸贸然用原身下界,极容易暴露,乃至打草惊蛇,所以封烨选择的是用自己的神魂附于凡人的身体,顶替别人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凡间调查。 至于自己的原身,则被封烨藏在了天界的某处人迹罕至的山脉里,正陷入沉眠。 他在做出以神魂下界这个决定时,自有考量,其实在当时的情境下看,并没有什么错处。 但他到底不是料事如神的,他没有料到眼下的状况棘手到他凭现在的实力难以解决,而放弃这具身躯,回到自己天界的原身,再从天界返回人间,这一来一回,耗的时间又岂止数日。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3) 到时候他也不用回来了,天早被建木捅破了,魔物都进军天界了。 所以封烨没得选择,他只能以这么副状态,来阻止凌云,以及...那与他极其相似的魔物。 黑蛇再次从凌云领口钻了出来,蛇眸猩红,死盯着封烨。 他眼神专注的仿若只看得见封烨,将周围其余人,乃至离封烨最近的郝沉都视若无物。 这惹来了郝沉的不快,有一种自己家的龙被人觊觎的冒犯感。 他干脆一脚踏前,从站在封烨身后,变成了站到封烨身边,乃至更前一点的位置,黑蛇的视线终于不得不将他囊括其中了。 蛇瞳微微收缩,已然缩成了一条竖线。 这碍事的鲲鹏从出现开始,就在不停的与他作对。他本非人类,更不是什么良善之物,杀心早就起了不知多少回了。 但,他在人间的力量有限,无烬视界与三千世界没有任何连通的通道,即便在某些怨憎极重的地方有一丝丝缝隙,但他也无法通过这些缝隙真正来到世间。 百年前,封烨其实来的还是有点迟了。他的一部分力量已经通过建木的根部,那与无烬视界连通的入口处,来到了凡间。 封烨斩断了建木,仅仅是斩断了通道,但他已经来到凡间的力量却没有被重新封印回无烬视界。 只是这点力量并不够,并不够他无所顾忌的行事。而且他在凡间的力量无法补充,他无法使用灵力,他的一切力量来源都是无烬视界的怨憎。 他消耗了多少力量,实力就减弱了多少,等消耗完了,那他在人间就彻底消散了,意识只能重新被封回牢笼一样,没有出口的无烬视界里。 所以为了他所图谋之事万无一失,他悄悄的隐藏自己,一藏就是百年。 然后,在百年后,联合从无烬视界离开,已然化身复仇恶鬼的凌云,一起再次寻找建木。 他需要一个帮手,他这样没有实体的魔物一但在凡间行动,极容易被无处不在的天道所注意,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一切行动都会扰乱天地秩序,而一但被天道所察觉,他就会天道所封的如封烨一般的神祇所毁灭。 百年前封烨感应到建木打开的通道有问题,其实不光是他跟无烬视界本身有联系的缘故,天道也在向他发出预警。 但是隐藏在人类身上,就不易被察觉了。复仇也好,毁灭也好,那都是人类的决定,他不过是稍微提供了点助力。 天道是不会干涉人类的决定的,而凌云就是他最好的人选。 他等候百年,终于等来了今日,距离成功仅仅一步之遥。 事已至此,该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他再不用节省力量,等建木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后,他的力量将无穷无尽,不要说鲲鹏,哪怕是天界诸神一起,他也不惧。 鹏鸟在天际消散已有数息,他羽翼下掀起的风暴也有了平息之势,但凌云的袖袍却开始抖动,抖动的程度甚至比风暴中还要剧烈。 黑雾从衣袖处喷涌而出,众人的视线先是直视着前方,然后不约而同的仰起脖颈,眼睛跟着这团体积愈来愈庞大的黑雾移动。 黑雾铺天盖地,气冲云霄,但到底没有真正冲顶云霄,膨胀的黑雾在百米左右的高度时停下了。 在这百米高的黑色雾墙中,突兀的,出现了两个光点,猩红的光点。 众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兀自不明白这红色的光点是什么,但随着这光点有规律的闪烁,加上这红光离他们愈来愈近,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这是巨蛇的蛇眸! 闪烁是因为巨蛇在眨眼,而愈来愈近的红光,是因为巨蛇在俯身。 离远了看不觉得这蛇眸有多大,但这巨蛇真正低下身来时,众人才发觉,他们人类的身形,竟然差不多只有巨蛇竖起的瞳孔长。 黑蛇的身形变大了百倍,动作却没有变的多慢,他扑向地面时,动作带起凌厉的劲风,这劲风吹醒了傻傻站在原地的众人,众人四散而逃。 就见原本躺倒在地,吐血吐了好几口,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过去的某些掌门们,从地上一蹦而起,跑的比没受伤的人还利索。 各怀鬼胎,形容他们是半点不冤。他们败的这样惨,凌云强是一方面,但是有些聪明人出工不出力,就想着别人出手,自己保留实力,无论是夺宝还是逃跑都有余力,这也是他们惨败的一大原因。 否则他们若真是抱着必死的决意,团结一致跟凌云交战,即便不会赢,凌云也绝不会赢的这么轻松。 当然,其中也不乏真的毫无保留,全心全意想要阻止凌云的人,比如纪承岳。 他是真的身受重伤,刚刚凌云又踹了他一脚,虽然目的是为了让他远离战局,但那一脚让他本就不轻的伤势进一步加重了,他现在站起来都困难。 也就曹子睿一直关注着他师父,在众人都只顾自己逃跑的时候,他走过去想要将纪承岳搀扶起来。 结果却没扶动,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比纪承岳好多少。与薛仁交战时受的内伤,本已调养的差不多了,结果他这连着赶路数日,灵力在丹田中一日不停的运转,愣是将内伤弄的再一次加重了。 不光没扶动,曹子睿身形踉跄了一下,差点跟着纪承岳一起跌到地上去。 但有一双手适时的伸了过来,曹子睿和纪承岳一起扭头,看向出现在纪承岳另一侧的方阳。 封烨三人出现的阵仗那么大,他们两个自然也看见了,曹子睿虽然惊讶,但当时却也顾不上去询问。 而纪承岳,则惊讶之余,还有些微复杂,原本他还不太确定,但刚刚看着封烨那一剑,他已经可以肯定,他师兄口中那假冒凡人身份,潜入凌霄剑宗的那位战神,是谁了。 方阳在晕乎了片刻后,也恢复过来,无论是黑蛇还是凌云他都不是对手,他便没有自不量力的凑上前添乱,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的人群上,想打量看看这些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聚集在这儿。 他是从陇丘直接来的这儿,一路上连停都没停过,又晕又想吐,他不光不知道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这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甚至连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东海都不知道。 结果这一打量吧,正巧看见了熟人,纪掌门和曹子睿。 于是,在巨蛇成型,众人四处奔逃的时候,他立刻跑了过来,帮着曹子睿一起扶起纪掌门离开战圈波及的范围。 曹子睿和方阳对望了一眼,虽然双方心里都有诸多疑问,但眼下,还是先逃命要紧。 所以两人默契的一边一个,架住纪承岳的肩膀,一起离开。 只是走归走,纪承岳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向那已经逼至头顶的巨蛇,这张开的蛇嘴巨大的能一口吞下数百人。 也看着在一众逃离的身影中,仿佛逆流而上的舟船一样显眼的,站在巨蛇的阴影下兀自不动的三人。 三人却成两派,凌云一派,封烨和郝沉又是一派。 封烨和郝沉也对视一眼,有些话甚至不用出口,光凭默契他们也知道彼此的想法。 郝沉对封烨点了点头,保证道:交给我。 话音落下,封烨便不再顾虑,他不再看头顶冲着自己而来的蛇嘴,只自顾自持剑刺向了凌云。 凌云同样握紧剑柄,严阵以待。而黑蛇同时改变了攻击的方向,他跟着封烨一起移动。 在外翻的毒牙即将触及封烨时,却被郝沉持扇拦下了。 他是正常男子的身形,看起来并不强壮,反而有点纤细和文弱,他的手腕,与巨蛇的直径对比,纤细的就仿佛一根吊着千斤局势的棉线,崩断只在一瞬间。 但偏偏,他没有断。非但没有断,他还稳稳的挡下了巨蛇想继续前进的动作。 巨蛇脖颈处的鳞片微微收缩,他抬头拉开了一点跟郝沉的距离,一双蛇眸冷冷的盯着郝沉,瞳孔中闪动着森寒的杀意。 但即便杀意已经如此外露了,偏偏他的语气还是带笑的。巨蛇吐着信子笑道:小小鲲鹏,可知何为自不量力? 郝沉闻言一挑眉,面对这魔物的讥讽,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而是惊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用小来形容他。 他惊奇完了就是失笑,他做出一副夸张的神情上下打量巨蛇,惊叹道:我本以为坐井观天是蛙类的专属,想不到你竟是不甘落后。 哦,也对。郝沉又突然顿悟似得用折扇敲了下掌心,他摇摇头:你一条只能在阴沟里蠕动的爬虫,自然是看不到天空的浩渺的。 蛇瞳缩紧,郝沉这一句话直击要害,黑蛇已然怒极,瞳孔中的红色愈加暗沉,几近血色。 但他却并未因暴怒而失去理智,反而在沉静片刻后,将怒火尽数掩藏,他的语气重新带上笑意,他意味深长道:鲲鹏,浩渺的可未必只有天空,你遨游九天,也终究困于囹圄。 郝沉在看到黑蛇压抑住怒火的时候眉头就是一皱,他看得出自己刚刚那句话刺中了黑蛇的七寸,但即便暴怒至此,这黑蛇还是顷刻间,将神态恢复如初。 他活了这么久,都未必有这份控制喜怒的定力。这黑蛇能够将自己的怒意压抑至此,必然极难对付。 而在听到黑蛇似有所指的话后,郝沉的眉头皱的又紧了一点,这魔物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想再问,黑蛇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蛇嘴一张,就冲着郝沉扑咬过来。 郝沉闪身避过,巨蛇的头部狠狠砸向了地面,石块在巨力下崩裂、飞溅,郝沉躲避的角度十分巧妙,他几乎擦着巨蛇的侧脸躲过。 而在他们错身而过的间隙里,竖起的蛇瞳也一直跟着他移动。 郝沉看着这蛇瞳,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只在遇到实力强大到连他都未必能战胜的对手时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现在,他在这黑蛇身上感觉到了。 他或许一直都小瞧了这魔物,这黑蛇蛰伏了不知道多久,仅仅是一百年吗? 远远不止。 一百年仅仅是黑蛇觊觎建木的时间,而建木,不过是他苦等多年,终于等到的实现目的的工具。黑蛇所图谋的,恐怕远比这要长远,也远比他和封烨所料的要可怖。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字,一拆为二就是两章,一天更两章,假装昨天没断更。 第135章 郝沉心念电转,他在躲过这一击后毫不停留, 直接挥扇御风。 在郝沉离开原地的同时, 顺着惯性在地面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的黑蛇, 在惯性停止的瞬间立刻扭转身体, 灵活的蛇身一百八十度转弯,鳞片缩紧又舒张,再次扑向郝沉。 却又一次扑了个空, 巨大的体型所限, 再如何灵活,动作也免不了比平日迟缓些许。 但这丝迟缓其实并不多, 如果是其他人,无论是方阳这样刚刚学会御剑没几天的新手,亦或是已经修至元婴期,御剑技巧已然非常熟练的修士, 在巨蛇的连番且快速的追击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巨蛇咬中。 而郝沉却不同, 他即便用着人形,御风而行的能力也远非一般人可比。人类在飞行一道上,是永远比不过天生与天空为伴的鸟类的, 飞行是刻在他们骨血里的本能。 黑蛇攻击的再如何迅猛, 角度再如何刁钻, 郝沉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闪过。 更甚至,他还时不时轻摇两下折扇,一副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 当然, 其实也没有那么轻松,只是挥扇是他驱动灵力时的习惯性动作,并不是说不挥扇就用不了灵力,而仅仅是一种习惯。 在意识到这魔物难缠的时候,郝沉就再没有用轻视的态度对战这魔物,他丝毫没有放松。 但落在众人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大部分人已经退到了足够远的距离,此刻他们终于有闲心回头看那战局中央的战况。 就见到以一手之力,拦下这百米巨蛇的郝沉。紧接着又看到他在空中,不过轻摇了几下折扇,就轻描淡写的躲过了黑蛇迅猛的攻击。 他轻松的仿佛在逗对方玩一样。 这是旁观这一幕的众人,心中统一的想法。 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和海浪声掩盖,他们其实听不到战局中央的对话,但是他们能看到。 看的清清楚楚,毫无遮掩。 郝沉那身衣服,好像是天工阁的服饰。 一时间,天工阁掌门武文博成了众人的焦点。 武文博跟纪承岳一样,属于没有留余力的那类人,他也是被自家弟子搀扶着跑出战圈的。 武文博见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一边咳血一边没好气的冲这着群刚刚跑的比兔子快的掌门们大骂道:看老子干嘛?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群出工不出力的老东西给他气的连基本的掌门仪态都顾不上了,恨不得直接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但是越气他咳的越厉害,为了不让自己气的吐血而亡,武文博竭力不去看这群人。 众人见武文博也不知道郝沉的身份,便又转回了头去。 他们并不怀疑武文博的说法,郝沉刚刚用一只手拦下巨蛇的攻击,不要说他们做不到,就是身材状如熊,在一众元婴期中以力量见长的武文博都做不到。 郝沉穿着天工阁弟子的服饰,八成跟他炼气四层的修为一样,仅仅是种伪装。 那么武文博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样强横的实力,人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已经有思维敏捷的人将目光放到了天上,怀疑此人来自天界。 凡间未曾出现过这样的人物,那么只能来自天上了。 众人一边继续观战,一边在心里猜测着郝沉和封烨的身份。 这并不好猜,因为可能的选项太多太多了。 天上的未必只有神明,还有许许多多的妖兽和如他们一样的人类。只是对方运气好,生在灵气浓郁的天界,修行起来比下界容易很多。 凡间至今只有一位合道期的修士,天界却未必,说不定天界的人早已修到了合道期之上的境界。 这也是他们对登天趋之若鹜的原因,又不是谁都像凌云那样惊才绝艳,元婴之后,他们在凡间的灵气环境下已然无法寸进,那么天界,或许是让他们修为更近一步的唯一机会。 而封烨和郝沉,至今都是以人形跟对方交战,郝沉在空中闪避巨蛇的袭击,而封烨在地面,和凌云剑锋相交。 他们至今没有露出什么特别有代表性的特征或绝技,让人们能够辨明他们的身份,到底是来自天界的修士,亦或是...天神? 至于那从海天尽头飞掠而来的巨鸟,众人只猜测那巨鸟是一种来自天界的妖兽,倒也有人联想到了传说中身长九万里的鲲鹏,但一对比,这巨鸟好像才百米多长,距离鲲鹏还有一定距离。 再加上天色未亮,可见度有限,他们并未看清巨鸟的模样,所以没有办法确定巨鸟的身份。 一众驻足远观战局的人中,只有纪承岳知道一部分真相。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4) 他不知道郝沉的身份的,但他知道封烨的。 因为黑蛇的身形太过巨大,而郝沉又高居空中,他们两个的对战十分显眼,众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而在地面以剑术搏杀的封烨和凌云二人,就显得不那么容易注意了。 纪承岳的目光却紧紧放在他们身上,缓过来细想后,他多少也有几分明白了应龙为什么百年前斩断了建木,前不久却亲手将建木交给他了。 这位战神或许并非外人言传的那样冷酷,有些事,仅仅是不得不为罢了。 作为剑修,他看得出凌云和封烨的交战虽然声势不如黑蛇和郝沉的浩大,但远比对方凶险。 这两人的剑术都已臻化境,过起招来,每个呼吸都是生死一瞬。 纪承岳看的心脏不由悬起,他的心情除了担忧之外,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期望谁赢。 期望他师兄凌云赢吗?那后果就是世上再无人能阻止凌云,无烬视界的通道将被打开,天人二界大乱。 但若是封烨赢的话...这位战神,是否会如百年前一样的,毫不留情的斩杀凌云? 再如何陌生,凌云都终归是他师兄。更何况,凌云也并不是完全泯灭了人性的,否则凌云当时就不会一脚将他踢开,直接挥剑斩下他的头颅便是,干嘛要在乎他的生死? 所以纪承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而在一左一右站着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则都默契的希望封烨赢。 跟相处了那么多日的废柴师兄相比,只在故事里听过,并且还几次对他们动手的凌云,这根本不需要选择。 封烨虽然在身份上有所隐瞒,但他却也一次次不遗余力的救了他们,这点点隐瞒,在这份情谊下,不值一提。 他们捏着拳头,在心里为封烨和郝沉加油。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期望不期望,纪承岳选择不选择,都不会改变即将到来的结果。 这场混战势必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天要亮了。 封烨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缕光线,与暗夜的昏沉,截然不同的光线。 耀眼又明亮,光是远远看着,都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光芒中的暖意。 光从海天交界处浮现,以无可阻挡的伟力,撕开黑色的天幕。 日出本该是令人惊叹且欣喜的壮阔景色,但封烨脸上却半点没有喜色。 他眉目紧锁,快要没时间了。 初生之阳的光线还未辐射到这片海岛,等太阳完全从海平面升起时,建木生长的一切条件,就都集齐了。 指节长的嫩芽长成通天之木或许还需要时间,但只要建木扎根于藏有怨憎的息壤,吸取了源源不绝的怨憎并且向上生长后,它就会立刻打开通往无烬视界的通道。 到时候,那魔物的力量将得到进一步的增幅,不要说是郝沉难以应付,就是封烨的原身在此,估计都很难解决。 必须在日出前将建木夺回来! 封烨在心里下了决定,他本就凌厉的剑势再一次加快。 而郝沉则相反,他战的愈来愈轻松。因为他感觉到了这魔物的后继无力,想来也是,这由怨憎组成的魔物,力量在凡间根本无法补充。 化成这样巨大的身型,估计消耗不会小,只是因为背水一战,才毫无保留而已。 但连番的攻击下,这黑蛇已经不如刚开始时那样威势吓人,它甚至露出了点疲态。 郝沉的老毛病又犯了,一个习惯了以俯视的姿态看别人的人,即便告诉自己不要轻敌,但在这样胜利的天平极大的倾斜向他的情况下,他忍不住,又有点得意忘形。 他不再费劲的跟着黑蛇周旋,他瞅了个空,站到了黑蛇脑袋上。 这是个黑蛇攻击不到的死角,虽然黑蛇锲而不舍的攻击他,却连他半根毫毛都没碰到,但郝沉也是需要集中心力不断躲避的。 在这样的集中度下,他无暇去观察封烨那边的情况,也无暇去支援封烨。 所以他想站在黑蛇脑袋上,寻得片刻的空闲,想个办法去帮封烨一把。他也察觉到了天色渐亮,时间不多了。 他这个主意看起来很不错,他站到黑蛇头部后,黑蛇一下失去了攻击的方向,蛇身上不断蜷曲又舒张的鳞片都放缓了动作。 郝沉趁机向下方搜寻,很快找到了在百米长的蛇身中,跟凌云缠斗的那个影子。 他们两边的战圈离的并不远,在他跟黑蛇交战的时候,封烨和凌云两人时不时就会被不断移动的巨大蛇身所波及,他们在蛇身交错的间隙里,继续着自己的攻势。 郝沉从袖口掏出一枚珍珠,想要故技重施,冲凌云来一招偷袭。 虽然偷袭不太磊落,但都到这种时候了,赢的磊不磊落,并不重要。 正准备动作的时候,郝沉却突然意识到他在想出这个看起来不错的主意时,唯独忘了一点。 至为重要的一点。 巨蛇两侧的蛇眸一起往上望,望着站在自己头顶的人影。蛇瞳收缩,眸色似血,突兀的,巨蛇的身形开始沸腾。 蛇身又不是水,本不该用沸腾这个词来形容,但郝沉看着脚下的情况,除了这个词,他想不到其他的形容方式。 蛇身上巨大的鳞片突兀的开始溶解,蛇鳞重新化作了黑雾,然后像是沸水一样翻腾不已。 百米长的巨蛇身上突然长出了无数条手腕粗的小蛇,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郝沉在察觉脚下变故的时候就发觉了不妙,他怎么就忘了这又不是一条真的蛇,对于别的蛇类是死角的地方,对于这可以随意变换身形本体是黑雾的黑蛇而言,全身上下,黑雾所覆的地方,无一是死角。 他立刻就想逃离,却迟了一步,已经有小蛇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死死缚在原地。 蛇如浪潮,一波一波的向他涌来,想要将他吞没。 郝沉挥扇扇落了数只,但更多的小蛇却又扑了过来。他又想要外放灵气,用自身强横的灵力震退这蛇群。 却陡然发觉,这些缠在他脚踝,乃至小腿上的黑蛇,正以自身的怨憎之力,侵染他的灵力。 他的灵力运转竟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缓慢又艰难。 郝沉连忙内视灵台,就见他本该只有纯净灵力的体内,多了一缕微小的黑色雾气。 这黑雾不知何时偷偷来到了他身上,是他被无数小蛇所困的现在,还是在更早的之前,自己自以为毫发无损的躲避了黑蛇的攻击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这魔物当真狡猾的紧!郝沉在心里骂了一声。 他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灵力,想要将体内的那缕黑雾驱逐出去,他的神魂一但被这怨憎所成的黑雾所污染,后果... 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会堕入魔道,面目全非,永失神明之尊? 即便不会那么糟糕,但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反正,一定不能将其继续留在体内就对了。 郝沉忙于跟体内的黑雾较劲,一时间,倒是顾不上身体外,几乎已经攀爬到他腰腹上的蛇群了。 体外的伤口跟神魂被污染相比,孰轻孰重,一目明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被咬几口就咬几口嘛,郝沉自我安慰的想。 不过,他倒是还没有感觉到多少被蛇群撕咬的痛苦,那些紧紧缚在身上的蛇群,却突然松开了力道。 并不是这魔物良心发现,这魔物连心都没有,又哪来的良心。而是有什么非常凌厉的东西,斩开了蛇群。 是剑锋! 郝沉在感觉到那贴着自己身边掠过,却又小心的避过他的劲风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视野被巨大的蛇身所蔽,看的倒是没有远处旁观的人群清晰。 众人惊叹的张大了嘴巴,他们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虹芒,辉映着天边愈来愈亮的光线。 然后,就是被斜着斩成两半,正向地面倒塌的蛇身。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百米长的巨蛇被斩成两截时却也未第一时间死去。 只余蛇头的那部分蛇身继续在空中扭动,他张大蛇嘴,扭过头想要将在自己蛇身上快速奔跑的封烨一口吞下。 但是在蛇嘴真正触及封烨时,却已然被封烨前指的剑锋又一次劈成了两半。 他踏着裂开的蛇头继续往上,巨大的猩红的蛇眸死死的注视着他,却只能不甘的坠落。 封烨低头看了蛇眸一眼,然后便收回视线,不再将注意力分给这魔物,他脚尖轻点蛇鳞,凌空跃起,接住了那只大意轻敌的傻鱼。 第136章 因为正调动全部心力驱赶那缕侵染他灵力的黑雾,所以郝沉无暇分出余力御风凌空, 黑蛇被斩落后, 他本该随着坠落的巨蛇一起掉下去。 如果封烨没有及时跑过来拽住他的话。 本来是他想着去支援封烨, 现在怎么就反过来了呢。郝沉有些郁闷。 凝神。封烨沉声道。 郝沉连忙收敛心神, 现在也确实不是郁闷的时候。 封烨说话时没有转头,他的视线紧盯着前方,断裂的蛇躯仍在空中疯狂扭动, 比之前完好时还要剧烈, 像是死前最后的挣扎。 而在这疯狂扭动的蛇躯缝隙之中,有一道漆黑的影子正在高速逼近他。 封烨一手推开了身旁的郝沉, 然后自己踩着蛇身的鳞片,去挡下了向自己斩来的剑锋。 你还有闲心来管别人!凌云嗓音嘶哑,勾起的唇角带着些微讥讽。 封烨与他交战时并未占到上风,或许是前几日魂魄上的创伤的缘故, 封烨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且力不从心。 做些平常的动作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在这样激烈的交锋中, 一丁一点的迟缓,都可能是致命的。 但即便已经身处这样的劣势了,他竟然还硬是寻了处剑锋交错的空隙, 转身来支援郝沉。 凌云大力的挥剑斩下, 封烨虽然抬剑挡下了, 却也被凌云紧随而至的攻击,逼的连连后退。 他们在蛇身上交战,而被封烨推开的郝沉, 他重新恢复了御空的能力。 刚刚会往下掉,一是因为他为了最快时间内摆脱困境,毫无余力的驱赶体内的黑雾,二是因为他也没想到缚住他手脚的蛇群会突然被剑光斩落,并且从空中坠下。 猝不及防下,来不及重新调动灵力,就只能跟着巨蛇一起往下坠了。 不过刚刚被封烨伸手拉了一把,虽然时间不长,却也够他缓过来了。 黑雾并没有成功被驱赶,这缕黑雾极其细小,否则郝沉也不会直到刚刚,自己的灵力运转被黑雾所阻滞的时候才发觉黑雾的入侵。 但就是因为细小,一时也无法完全将其驱赶。 它太狡猾了,绝不跟郝沉的灵力正面交锋,就只躲闪逃避,拖延时间。 拖延到真正日出的时候。 郝沉看着天边已经出现了一大半的圆日,冲着封烨喊道:封烨! 他只喊了封烨的名字,但这就够了,封烨知道郝沉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他当然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封烨咬了下牙。 他继续退后,凌云步步紧逼。 日头一寸寸升起,阳光沿着起伏的海面前进,追逐如潮水般褪去的黑暗。 晨昏分晓,光暗交际。 在半空狂舞的巨蛇似乎耗尽了最后的疯狂,蛇身在日光下陨落。 巨蛇的身形开始消融,重新化为不辨形状的雾气,而且越来越淡,越来越微弱。 这魔物在人间留存的力量似乎终于消耗殆尽了,但无论是封烨,还是郝沉,都没有多少喜色。 如果不阻止凌云,无烬视界的通道一打开,这魔物会卷土重来,并且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可怖。 封烨和凌云重新落回了地面,他们在海天边际冉冉升起的圆日下交战。 众人都看着这一幕,黑蛇消散,郝沉又似乎受了什么伤,站在原地没有再出手,场上交战的只有这两个人了。 其实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打,也不知道那黑蛇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也并不知道凌云想做什么,刚刚跟凌云交手,也不过是因为怕被凌云报复,不得不出手。 他们甚至猜不到封烨和郝沉二人的身份,不过这也无关紧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们此刻的想法倒是非常的默契,都希望封烨能赢。 至于封烨到底能不能赢,众人的心都悬着,因为从眼下的局势来看,封烨的情况不容乐观。 凌云完全是压着封烨在打,封烨的剑术固然也很高,高的一众围观的修士们望尘莫及,但似乎还是输了凌云一筹。 他处处受制,节节败退。 人群中突然有呼声响起,因为他们看到了飞溅的血沫,以及封烨左臂上被割裂的伤口。 凌云终于抓住了他的破绽,用剑锋又一次刺伤了他。 这似乎也标志着他即将到来的败局。 本就落在下风了,又受了伤,再想翻盘,几乎不可能。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也不想封烨输,但事实如此。 郝沉则眉头紧锁,他有些恼怒,那缕干扰他灵力运转的黑雾至今还是没有被他从体内赶出来。 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他人形的近身搏杀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原型...变回原型也是需要灵力的,他此刻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郝沉深吸了口气,他压抑着自己焦躁的情绪,越是焦躁,反而越是容易失败。 他沉下心来,驱动体内的灵力,织成罗网,静静等待那缕东奔西逃的黑雾撞上来。 那样,或许还来得及... 郝沉的瞳孔一缩,来不及了。 太阳终于从海天交界处完全升起了,初升之阳温暖又纯粹的光线辐射向大地,辐射向这片海岛。 凌云的唇角难以抑制的勾起,他用剑锋斩伤封烨的手臂后,封烨立刻旋身后撤,但凌云却没有再追击。 他感觉到了后背的暖意,不用看,他也知道...日出了。 他从自己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了两样东西,那跟他之前打碎的那个坛子一样,装着真正的建木的坛子,以及装有息壤的储物袋。 他正想继续,唇边的笑意却陡然一顿。 因为他看到了封烨的动作。 众人只见,本该是因为受伤所以旋身后撤的封烨,在旋身的间隙,反手持剑,用剑锋沾上了自己刚刚被割裂开的伤口所流出的鲜血。 鲜血沿着漆黑的剑身流淌,然后浸润其中,像是暗红的经络。 封烨算好距离,他后撤到某一处时突然停下,然后双手一起握住剑柄,翻转向下。 他大力的向地面刺去,剑锋刺入地面的同时,风沙以剑锋触地的地方为圆心,向四周辐射。 并不平整的岛面土地瞬间被这被劲风掀起的风沙所荡平,他一剑清出了直径数米的空地。 然后,空地上,泛起金色的纹路。 凌云的瞳孔缩紧,这纹路是...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5) 阵纹!人群中有擅于阵法的修士惊呼道。 但是他虽然认出了这是阵纹,却认不出这是什么阵法,也看不出,封烨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布下的此阵。 不要说他没有看出,就连一直跟封烨近身交战的凌云,都没有察觉封烨到底是什么时候布的阵。 等等,难道说...凌云心念电转,他突然想到了跟自己交战时,封烨一直采取守势,看似节节败退,自己乘胜追击,但其实...一直是封烨在带着他走。 走的,正是脚下这大阵阵纹经过的路线。 而封烨一直显得有些迟缓的动作,或许也并非是因为灵魂上的创伤,而仅仅是因为...他在跟自己交战的同时,分心布下此阵。 就像郝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中的黑蛇的暗算一样,凌云也不知道自己早已深陷阵中。 此刻,大阵运转,他却是逃无可逃了。 封烨的眼底亮起淡淡的金光,与地面上金色的阵纹相互辉映,阵纹化作锁链,向着阵中的凌云,齐射而去。 凌云挣扎了片刻,但很快,无穷无尽的锁链缚住了他的手脚,他被牢牢绑在了原地。 手中的建木和息壤,也随着被锁链勒到脱力的手腕,坠向地面。 瓷制的坛子在触地的瞬间破碎,众人终于看到了坛中的东西,怎么那么像之前那个被凌云毁掉的建木的嫩芽... 众人心里兀自疑惑,不明白怎么怎么有两个建木。 而郝沉则满心畅快,什么叫风水轮流转,黑蛇刚刚跟自己搞万蛇缠身,现在封烨却是让凌云尝到什么叫百锁缚身了。 封烨不光在这样的颓势下力挽了狂澜,还正好帮自己报仇了,郝沉畅快的简直想走过去给封烨一个拥抱,算作奖励。 奖励他自己。 谁说福不双至?凌云被困在阵中,黑蛇又因为力量消耗殆尽而在人世消散,这场差点席卷天人二界的大祸已经解除了。而那缕在郝沉体内百般折腾的黑雾,也随着凌云的落败一起,撞入了郝沉用灵力织成的罗网中。 郝沉一股脑将其从体内赶了出去,一缕黑雾从他指尖溢出,随后就被郝沉外放的灵力所碾碎。 他重新掌握了灵力的运转,一切的危局都已经不再。 心动不如行动,郝沉当即迈开腿,往封烨走了一步。 变故突生。 有东西比他更快,快到郝沉甚至没有看清,只看到一个贴着自己飞掠过的影子。 黑色的影子。 黑蛇在半空中再次凝聚成型,猩红的蛇眸只盯着一样东西,凌云脚下的建木和息壤。 他一口将其吞下,然后丝毫没有解救凌云的想法,在得手的瞬间,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黑蛇野心勃勃,他要逃离这大阵的范围,然后...种下建木。 封烨虽然用阵法缚住了凌云,但凌云却也没有老老实实的被捆着,他仍在挣扎。封烨双手拄剑,控制着阵法,跟凌云角力。他也看到了黑蛇的突袭,但他根本腾不出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蛇得逞。 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郝沉心想,虽然没想到这魔物竟然没有完全消散,反而偷偷留存了一部分力量,蛰伏到此刻才出手,但此刻却也容不得他思考了,他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的折扇展开,像是飞镖一样的,向着逃离的黑蛇掷了过去。 折扇在空中化作飞羽,飞羽又化作鹏鸟。鹏鸟展开十米长的羽翼,腾翼而起。 他飞的比黑蛇更快,后发先至,于半道上截住了裹挟着建木和息壤的黑蛇。 一蛇一鸟打做一团,黑蛇虽然偷偷留存了部分力量,但只有极小的部分,他此刻已然不是鹏鸟的对手。 蛇身很快被鸟喙和鸟爪撕裂,他重新化作了翻涌的黑雾。 但他仍没有松开建木和息壤,这是他苦等千百年才等来的机会,他绝不会放手! 黑蛇凶性大发,本该置于上风的鹏鸟一时竟是有些不敌。 封烨见状,松开了拄剑的手,阵法失去了他的控制,凌云很快会挣脱而出。 但只要他能抢到建木和息壤,那凌云挣脱也没什么要紧。 所以封烨立刻做出了决定,他持剑向着黑蛇和鹏鸟纠缠的地方刺去。 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众人下意识的眨了下眼。 再睁开时,就见到那打做一团的两方重新分离了出来。 黑雾只剩拳头大的小小一团,他化作拇指细的小蛇,蛇身中,紧紧缠着建木的嫩芽。 但,蛇眸中半点没有喜色。 封烨退后了几步,他手中有两样东西,那柄化作鹏鸟的折扇,以及...息壤。 郝沉终于赶到了封烨身边,两人并肩而立,一起看向黑蛇的方向。 他终究是输了。 没了息壤,有建木又如何? 他酝酿了千百年的野心和妄想,于今日,破灭。 但黑蛇眼中的神情竟然不是功败垂成的恼怒,或是癫狂,蛇眸中反而有丝惊奇。 他猛地扭头。 封烨跟着黑蛇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挣脱阵法束缚,重获自由的凌云。 凌云察觉了黑蛇的视线,也察觉了封烨的,他对着这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得逞的微笑。 你真以为我要帮你打开连通人间的通道,帮你从无烬视界逃离吗?凌云饱含讥讽的反问。 凌云!黑蛇一向带着淡淡笑意的嗓音第一次变得尖利,几乎有些竭嘶底里。 蛇身中缠着的建木嫩芽被他轻易的绞碎,因为这根本就是个赝品! 他从封烨手中夺来的建木是真的,却于此刻变成了假货,到底是谁调了包,不言而喻。 不过是一只肮脏的不见天日的魔物,让别人唤你做上神,你便真以为自己是神了吗?凌云摇摇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面上那只剩指节细的黑蛇,满脸嘲弄。 师弟。他又突然唤了一声纪承岳。 喊声附加了灵力,向远方的人群传导。 纪承岳被喊的一愣。 你之前问我到底要用建木做什么,我却是没来得及告诉你答案。凌云感叹道:打开无烬视界的入口,让这魔物来到人间,摧毁一切生灵,帮我复仇吗? 不。凌云自问自答,他的目光从纪承岳身上移开,他扫视着已经退至远方,自以为安全的众人,他笑着道:我要自己来。 他这番话说的不光纪承岳一头雾水,封烨和郝沉也是不明所以。 凌云到底想做什么? 他即便握有真正的建木,但没了藏有怨憎的息壤,建木是不可能连通无烬视界,亦或是贯通天界的。 他们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凌云很快揭晓了答案。 他突然抬起持剑的手腕,然后向着自己胸口刺去。 剑锋从他的心脏处贯穿,却没有刺穿任何血肉。 他的心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剖给建木了,胸口只余一片空洞,之后又被黑雾所填满。 但现在,那空洞里,出现了别的东西。 是植物的根茎。 封烨和郝沉震惊的看着凌云,凌云竟是将建木种在了自己的心口。 凌云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愈加震惊,每一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鼓,敲在他们耳侧。 无烬视界曾成就了战神应龙,所以你才强大至此。现在,该轮到我了。凌云张开双臂,对着苍穹大笑道。 初升之阳在他身后升起,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不辨人形,更似邪魔。 阳光从他心口的破洞处射入,生机不断衰弱而有些耸拉的嫩苗,突兀的,有了抬头的趋势。 建木生长所需要的三样东西,初升之阳已经备齐,北冥之水也早已被他连同建木一起,藏到了胸膛。 至于藏有怨憎的息壤... 我便是息壤!凌云癫狂的大笑。 第137章 草木生长需要土壤,因为土壤中包含生长所需的养分。 但其实, 并非只有土壤包含这种养分, 人类的血肉中同样含有。又或者说, 这些养分, 本就是由死亡的躯体,腐化而来的。 所以凌云可以将建木种在自己的心口,他以自己的血肉作为培育建木的土壤。 当然, 光有这些还不行。让建木打开无烬视界通道真正的关键, 是息壤中藏有的怨憎。 百年前融合了凌云心脏的建木,正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被息壤中的怨憎所侵染, 才会连通上无烬视界。 但今时不同往日,百年前那颗纯粹的心,还保持着原样,它的主人却已经面目全非。 凌云虽然跟建木有着一丝联系, 但到底心脏已经被从身躯中剥离,这丝联系其实十分有限, 所以百年前,他才会对建木内部的变化,一无所觉。 同样的, 凌云在这百年间的变化, 也没有影响到这颗跟建木融为一体的心脏。 凌云变成满身怨憎的恶鬼, 这颗心却纯粹如初。 但,当它重新回到主人身体之后,一切就被改变了。 尘世最纯粹最富有朝气的一缕阳光照拂到凌云被利剑刺穿, 无遮无挡的胸口时,建木重新获得了生长的力量。 耸拉的嫩苗舒展枝叶,而细小的根系则开始向下扎根,深深的扎进了凌云的血肉中。 植物繁杂的根系与凌云的血管心脉连接在一起,不多不少,每一截横生的根系都对应着一处血管。它们连接的相当契合,就仿佛,本就是一体的一样。 或许也不是仿佛,凌云百年前将自己的心剖给建木,百年后,建木成为了他的心脏,仅仅是因果轮回,物归原主。 血液顺着根茎流淌,建木的根系变成了暗红色,枝叶有规律的律动,像是心跳的节拍。 凌云仰头看天,他双手横举,餍足的叹了口气。 有心之人未曾体会过剖心之苦,也未曾体会过,永远残缺,永远虚无的心口。 建木在他体内扎根,吸取他血肉中的养分,他非但不感到痛苦,反而很快意。 虚无和残缺都被这颗全新的心脏所填满,并且,还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无烬视界的力量。 在凌云说完那句话后,他外放的灵力突然一收,在片刻的空寂后,取而代之的,是强大到席卷整片海域的怨憎。 这股力量铺天盖地,海潮怒涌,大地震动,震的本就站的很远的众人又退了数米,而距离凌云极近的封烨和郝沉也各自退了几步,才堪堪稳定住身形。 封烨神色凝重的看着凌云,他感应到了,无烬视界的入口已经被打开了。 我便是息壤。这句话并不难理解,凌云用自己的血肉为建木提供养分,又用自己的怨憎,将建木感染、同化,再一次,连通上了无烬视界。 这个想法疯狂又大胆,就像他百年前能想到将自己的心剖给建木帮助建木生长一样,匪夷所思的同时,他偏偏还成功了。 但这个想法却也并非毫无弊端,息壤是积攒下了无数在九步崖上枉死的生灵的尸体和怨憎,才拥有的生生不息之力。 凌云虽然能为建木提供养分和怨憎,但总归是有限的,建木要长成通天之木,所需要的养分极其庞大,即便凌云将自己的每一滴血液都榨干,也无法满足建木生长的需求。 很快,他就会被建木吸干,成为枯枝一样的干尸。凌云不该想不到这一点,但他偏偏还是这么做了,封烨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闻言,凌云终于暂时放下了高举的手臂,他隐忍许久的计划一朝得逞,他其实很乐意将自己绝妙的谋划向这些注定失败的人分享。 他摇摇头,否定了封烨问题中的一个关键误区。 建木是通天之木没错,但它生长的太过缓慢,千万年才能成材。而百年前,它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是因为... 凌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将人类的心给了它,无心的草木才拥有了人类的意识和欲望,因为我的心期盼着它能成材,所以它才会主动吸纳土壤中的养分,主动生长,将成材的时间缩短了千万倍。 但是...凌云话锋一转,他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当我的心不期盼着它成长的时候,它自然也不会快速成长了。 这颗跟他分离百年的心脏,回到体内后,重新与他融为一体,他现在可以自如的控制着建木的生长。 封烨稍作思索,想明白了这一点。 郝沉也想到了,他虽然不像封烨对无烬视界那样敏感,但凌云身上那股突兀出现的与先前黑蛇身上如出一辙的怨憎之力,必然是来自于无烬视界。 凌云能够控制建木,自然也能够控制通过建木打开的通往无烬视界的通道,他在汲取无烬视界的力量壮大己身的同时,又扼住了黑蛇与无烬视界联系的关口。 所以无烬视界虽然已经打开,但黑蛇依然还是那副细小的样子,羸弱不堪。 凌云夺取了黑蛇的力量,他正在取代黑蛇,成为强大到史无前例,天地都为之震颤的魔物。 但魔物终归是魔物,再强大也是。 郝沉突然出声质问:你说无烬视界成就了应龙,现在该轮到你了? 郝沉说到这儿不由笑了起来,他学着凌云的样子,轻蔑的摇摇头:轮到你什么?轮到你成为一个与他一般肮脏的魔物吗? 他说话时用从封烨手里拿回的扇子指了指那只身形和力量都缩水了几百倍的黑蛇。 凌云的举动没人能预料到,但要说惊怒,还是黑蛇最为惊怒。他正用盛满怒意的蛇眸盯着凌云,突然被郝沉拿过来指桑骂槐了一下,他也没顾上回头。 他是神,你是魔,你也配与他相提并论!郝沉的音色突然冷了下来。 与他冷下的声音一起,同样铺天盖地的灵力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散射,比之前鹏鸟出现时还要强大,他第一次在人间全无保留的释放自己的力量。 众人先是被怨憎所惊,现在又被灵力冲撞,越退越远,远到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但听不见归听不见,却不妨碍他们辨认出这股灵力的强大,这是只有天神才会有的威压!众人惊骇的看着郝沉。 封烨也侧头看着郝沉,他有些惊讶郝沉于眉宇间展露的怒意。 这条鱼为了什么生气,不难猜出。 他只是没想到郝沉会那么生气,因为作为当事人,他都没有被冒犯的怒意,郝沉却被激怒了。 惊讶的同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从心底浮了出来。 但现在却也不是喜悦的时候,封烨将这丝喜悦压抑了下去,将视线重新移到凌云身上。 凌云也跟远处的众人一样,被郝沉外放的灵力所冲撞,他连退数步。 虽然打开了无烬视界的入口,夺取了本应属于黑蛇的力量,怨憎之力源源不绝向他体内输送,替换了那些本该在经脉中奔涌的灵力。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6) 在泯灭了人性之后,他连人类最后的躯体也不要了,他正在化身为魔。 但,他却也还没有真正变成强大到令天地震颤的魔物,凡事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他此刻依然会被郝沉的灵力所击退。 凌云稳定住身形后,立刻冷冷的反驳:神又如何,魔又如何! 他看向封烨:应龙!你的力量同样来源于无烬视界,你却获封神位,为何我不可以?就因为你有战神之名,天下无人可匹敌吗?我现在比你更强大! 是非对错,善恶神魔,谁来界定?凌云仰头望天:若是天定,我便捅破这天! 他又剑指人群:若是人定,我便杀尽世人! 凌云神色疯狂,他的话语却更疯狂。 天翻地覆,人神共灭后,我便是唯一的神! 疯子...这是郝沉在听完凌云的话后,唯一能给出的评价。 封烨则蹙着眉,没有作声。 凌云,你未免太猖狂了。黑蛇突然出声道。 郝沉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认同这魔物所说的话。 凌云口气大的不要说他这个正统天神看不下去了,就连这魔物都看不下去了。 凌云闻言偏过了头去,他俯视着这力量所剩无几的黑蛇,语气森冷:差点把你忘了。 他突然一伸手,一道黑色的雾气就从他袖中钻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掌。 他五指虚握,将黑蛇牢牢握住掌中,提到了自己面前。 黑蛇没有反抗,他似乎知道眼下的自己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切的挣扎都是无用的。 凌云凝视着眼前的黑蛇,像是黑蛇以前看他时那样居高临下,他威胁道:建木在我掌控之中,我已经掐断了你力量的来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臣服于我,成为我的仆从,亦或者... 就此毁灭!凌云话音落下的同时,黑雾幻化出的手掌掐住了黑蛇的七寸,只要稍一用力,黑蛇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也会消散。 他也无法再回到无烬视界了,因为无烬视界里的怨憎已经完全被凌云所控制,他将永远消散于天地间。 按道理说,他这样的魔物是没有人类该有的礼义廉耻的,他也不介意向曾经渺小不堪的凡人俯首称臣。 但偏偏... 黑蛇扭头看了一眼,他看着封烨。 封烨对上这双猩红的蛇眸,蛇眸一直闪动的凶光和杀意此刻随着他消散的力量一起消失了,露出了蛇眸中隐藏更深的东西。 像是看着故人的怀恋。 封烨心里一动,这黑蛇总是一副跟他很熟的语气,但他记忆里,明明任何跟黑蛇有关的人事都没有。 在无烬视界的三百年里,与他为伍的,只有无烬视界里无穷无尽的幻境。 那里没有任何的生命,连魔物都没有。 但这只黑蛇却来自于无烬视界,说起来,无烬视界里是何时诞生了这样一只魔物的,是在他走了之后吗? 未等封烨想明白,黑蛇却已经给出了回答。 不。他拒绝了。 得到了答案,凌云毫不迟疑,有个助力更好,没有却也无妨,他五指握紧,将黑蛇残存的力量捏的粉碎。 封烨下意识踏前一步,想要阻止。 却已经太迟了。 凝聚成蛇身的黑雾化作飞烟,向天空飘散,然后,不见影踪。 这只不知来历,不知姓名的魔物,灰飞烟灭了。 第138章 封烨愣住了。 他有些没太反应过来,或者说, 不敢置信。 这只野心勃勃、狡诈无比的黑蛇, 就这么轻易的...灰飞烟灭了? 封烨有一种不真实感, 但事实已然摆在了眼前。 魔物虽然不像人类那样脆弱, 但也并非不死之身。天下从没有什么真正不死的东西,山海都会倾覆,神魔亦然。 黑蛇在被凌云夺取了无烬视界内的力量, 残存人间的力量又被完全毁灭后, 只有灰飞烟灭这一种结局。 封烨并没有愣太久,因为将黑蛇捏碎后, 凌云抬起眼,看向了正对面的两人。 他眸色中的杀意如海岛周围被外放的灵力和怨憎两股强大的力量所激的海浪,层层叠起,愈来愈汹涌。 封烨想要举起剑, 去迎战这只即将诞生的天地间最强的魔。 是即将诞生,而不是已经诞生。 因为凌云还未真正获得无烬视界的全部力量, 他是修士,修的是剑道,使的是灵力, 灵力在他血管经脉中流淌了百年。 但现在, 那棵被他种于心口的建木, 枝干渐渐蜷曲,曲成一团,本该向上生长的建木嫩苗, 竟是隐隐长成了心脏的模样。 这颗建木之心有节奏的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将无烬视界内的怨憎输入与血肉连接的血管心脉中。 怨憎之力取代曾经的灵力,侵染,或者说强化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等他真正成魔时,血肉之躯将无法再束缚于他,他会如黑蛇一般,成为如雾如影、怨憎不灭,则身形不灭的魔物。 并且,打破天道设置的两界屏障,连通上无烬视界的建木所成的心脏,将为他提供源源不竭的怨憎之力。 到时候,或许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战胜他了。 封烨不知道凌云需要多久才会真正成魔,但越往后拖,凌云的力量就越来越强。 他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一直没动手,因为... 封烨手中的剑刚刚举起了寸许,就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低低的咳了一声。 他刚刚已经跟凌云缠斗了许久,伤势加重之余,灵力也耗空了。现在,却是连举剑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有些困难。 他借着跟凌云说话的时候缓了一会儿,但之前的伤本就是没好,旧伤添新伤,不断累积之下,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但即便如此,此时却也不得不战。 封烨仍然举起了剑,艰难又缓慢,但他总归是举起来了。 只是刚刚举起,就被横到自己面前的手,一把按了下去。 封烨刚刚咳的声音很低,他竭力的掩饰着自己的虚弱,但别人可能听不到,站在他旁边的郝沉却不可能没听到。 他把封烨举剑的手按下去后,踏前一步。 只是简单的一步,但众人的视线却都聚集在他身上。 就像人们在抬头看天时一定会第一眼注意到太阳一样,因为那光太过炙列,太过璀璨,庞大的让人无法忽视。 一如此刻的郝沉。 他的灵力如山如海,有胆子小的人已经离战圈离了有百里远,却还是没逃脱郝沉灵力威压笼罩的范围。 当他收起平日的懒散和不正经后,终于叫人想起了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他是天界上神,是北冥之主,是纵横天地的鲲鹏。 都这样了就别动手了,在旁边歇着吧。郝沉不顾封烨惊讶的神情,头也不回道。 他的语气有些强硬,像他按下封烨剑锋的手一样,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 封烨看着郝沉此刻充满威严的侧脸,竟是有些陌生了。 郝沉又往前走了一步,众人的视线跟着他移动,凌云也盯着他,虽然他更想先解决封烨。但现在的封烨,已然是强弩之末,而郝沉那股外放的庞大的灵力压迫着众人,也压迫着他,他在郝沉身上感觉到了威胁。 虽然涌入他体内的怨憎同样庞大,但突然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凌云的天赋再好,也需要适应的过程,他并不自信眼下的自己一定能赢。 所以他忌惮的看着郝沉,他跟封烨讲解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找个人展示自己绝妙的谋划,他同样在拖延时间。 但现在,却是没法再拖了。 郝沉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来,带着那如山海般沉重的灵力威压一起。 灵力的威压以郝沉为圆心向外递减,远方的众人虽然在这股带着些微寒意的灵力下战栗,但却也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但如果将他们放到凌云的位置,估计连站立都不能。 与心性胆量无关,而仅仅是那强大到有如实质的灵力威压,压的人没有站立的力量。 或者说,弱小的生灵本就没有在神明面前站立的资格。 冰霜在郝沉脚下蔓延,海浪拍打礁石,浪花在飞溅到空中时化作尖利的冰棱。冰棱悬浮在原地,尖头统一的对准着凌云的方向。 凌云的视线偏了偏,又立即转了回来。海面上凝结的冰棱越来越多,郝沉也离他越来越近。 这位镇守北冥的天神神色威严,但威严之中,还有种看着肮脏魔物的轻蔑。 凌云咬着牙嘁了一声,他虽然被郝沉的神情所激怒,但却也没有失去理智。 那股灵力威压已经巨大到可以压弯常人的脊背,但凌云还是硬撑着站在原地。 成千上万的冰棱跟着郝沉一起移动,它们聚拢在郝沉身后和凌云的四周,像是跟着将军冲锋的士兵,郝沉每走一步,冰棱也进一寸。 它们是千军万马,只听一人的号令。 冰棱上聚集的杀意凝而不发,精待郝沉一声令下。 凌云紧紧的盯着郝沉,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终于,在郝沉走到距离自己十步远的位置的时候,他看到了郝沉轻轻摆动的折扇,同时,他感觉到了无数向自己急射而来的劲风。 冰棱仿佛弦上之箭,在郝沉的命令下,万箭齐发。 冰棱急射的速度极快,快到众人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冰棱已经尽数刺中了凌云所在的地方。 却有人比冰棱的动作更快! 凌云在冰棱真正刺中自己前,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原地,他御使灵力,飞到了空中。 海域是郝沉的主场,在海面附近战斗,他十分吃亏,所以他头也不回的直往云霄飞去。 郝沉抬起头看着凌云远去,他向上挥扇,冰棱转变方向,向着凌云追去。 他察觉了凌云的意图,只是...... 郝沉的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微笑,海天之间,都是他的主场! 他跟着冰棱一起扶摇直上,他飞的比凌云更快! 两人与云间相遇,云雾掩盖了他们的身形,但众人却也能感受到交战的激烈。 云间响起巨大的声响,仿若雷鸣。那是灵力和怨憎之力在相互碰撞! 雷鸣不绝,风起云涌! 他们以天海为战场,两股同样强大的力量不断对撞,形成无形的震荡,向四周散射。 众人不由抬手挡在眼前,想要挡一挡这席卷天地的灵力余波。 余波带起风势,吹动了封烨的袖袍,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抬头看天,看着那云间交战之人。 郝沉正经的样子虽然有些陌生,不过他接受的很快,正经或是不正经,鱼还是那条鱼。 他也没有拒绝郝沉的好意,他此刻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再战。 无烬视界赋予凌云的力量很强,让他得以以凡人之身,跟郝沉这种代表了天界最高战力的古神倾尽全力的交战。 但郝沉还是暂时占着上风,天空中灵力和怨憎之力每一次对撞后,总是怨憎之力被撞碎。 仅仅是暂时,随着凌云汲取的怨憎越来越多,他也就越接近魔。 郝沉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战胜他,最后一定会落败。 封烨又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就不再管空中传来的浩大声势。 他突然转过身,向着人群的方向走。 众人的视线虽然被空中激烈的战斗所吸引,但也未完全忘了封烨。 郝沉是天神,那么封烨...或许也是。 他们分了点余光,给留在原地,没有参战的封烨。 在意识到封烨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众人的神经立刻高度紧绷了起来。 无论封烨到底是神是人,他展现的实力都是众人所难以匹敌的,他们对强者有种本能的忌惮。 不过,封烨并未走到他们跟前,他走到了一个距离人群很偏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才发现,原来那处也有人。 只有三个,因为走的比较慢,没跟上大部队,才离人群那么远。 再定睛一看,那不是纪掌门吗? 这个剑法超绝的男人...跟凌霄剑宗有什么关系? 众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不过他们活络他们的,当事人却全然不管。 纪承岳看着封烨的接近,有些紧张,百年前真相如何,都只是他的猜测。他并不确认应龙斩建木真正的原因是否如他所推测的一般,是无可奈何。 若他猜错了,应龙其实就是那样冷酷,那... 纪承岳伸出两只手臂,虽然他自己的伤势也很重,但他还是像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把方阳和曹子睿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然而方阳却毫不领情的从纪承岳身后探出了脑袋来,他冲着封烨问了一声:师兄,你没事吧? 封烨手臂上又受了伤,他有些担忧。 纪承岳伸手想要把方阳按回去,但是曹子睿又从另一边探出了脑袋:封师兄,我这里有疗伤的丹药... 说着,他还想摆脱纪承岳拦路的手臂,往前递一递。 纪承岳:...... 刚刚在心里欣慰完自己徒弟懂事,现实就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就算这两个傻小子不知道封烨的真正身份,封烨刚刚与凌云交战时显露的实力总该看到了吧? 面对这样一个实力莫测,身份成迷的人,竟然一点戒心都没起,还那么热情的问起了伤势,递上了伤药。 纪承岳在心里呕血,直感自己教徒无方。 而封烨则笑了笑,他没有接受曹子睿的伤药,而是向方阳伸手,要了一样东西。 呼神令?方阳有些惊讶,但他还是立刻在储物袋里找了起来。 这呼神令只能用一次,用完了之后,就成了块普通的铜牌,但出于节俭的好习惯,他也一直没丢。 他从储物袋里翻出了呼神令,然后交给了封烨。 他并没有问原因,反正封烨要的话,一定有他的用处。 封烨接过后,盘膝坐在了原地,他并指在令牌上写着什么。 纪承岳已经彻底放弃了阻拦,方阳和曹子睿丢下他这个掌门兼师父,全部围到封烨旁边去了。 他们眼看着封烨在呼神令上写写画画,将原本的咒令稍微更改了些许,并且,将令牌最后的名字改成了... 凤凰...?方阳念出了这个名字。 第139章 封烨没有解释,他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 呼神令用完一次就成了块普通的铜牌, 因为构成呼神令的材料看起来很普通, 但其中却藏着一味至为关键, 使其能成为承载神力的载体的材料。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7) 神力何其强大, 这味材料在承载神力的同时,也因为过载而熔断了。 但是材料损毁了,令牌上已经刻好的咒令却没有损毁, 这枚呼神令不再有承载神力的功用, 却可以做通讯之用。 封烨稍微改装了一下,又将自己的神名抹去, 换成了他师父的名字。 眼下的情况棘手非常,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无力解决此事,而郝沉虽然在此,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想要联系上他师父, 那位与郝沉同级的,镇守南海的凤凰。 封烨虽然习惯一个人行动, 但明知自己一个人不行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傻到一个人硬抗。 虽然都是神明,但是也有属性之分, 就像人类修士的五行灵根一样。封烨自己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一种, 他本就是极为特殊的神。 他诞生于无烬视界, 他的力量也来源于此,但他又跟只能使用怨憎之力的黑蛇不同,在他获封神位后, 他可以同时使用灵力和怨憎之力。 而郝沉,也就是鲲鹏,则明显的是风水属性,风和水这两种属性,对上怨憎之力,虽然没有被克制,但也不占优势。 但是火则不然,尤其是至纯至净之火,比如天火,又比如凤火。 火焰对魔物邪祟有种天然的克制作用,它在燃烧时发出炽烈的光焰让只能在阴暗中生存的魔物避之不及。 封烨想要带着息壤回天界,本就是打着找他师父借火的主意,凤火可以彻底净化这片藏着不息怨憎的土壤。 但是却无法净化无烬视界,因为那里的怨憎太过庞大,天道都无可奈何。 即便如此,他师父凤凰在对上使用怨憎之力的凌云时,也会比郝沉占优势的多。 所以,封烨想要找他师父帮忙,他在将呼神令上的咒令全部改完后,立刻默念起了令文。 只是,封烨盯着毫无变化的呼神令皱起了眉。 他改写的令文并没有错,是他师父没有回应他。 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凤凰跟郝沉全然不同,他没有学人类设什么五大海主,还设什么龟丞相,南海的大小事务,都是由他亲自过问的。 他师父忙起来时封烨甚至几年都见不到他,现在估计就是正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联络。 不奇怪归不奇怪,倒霉也是真倒霉。 他师父有时候忙,但也有时候闲。好巧不巧,封烨千年难遇一次需要找人帮忙的情况,凤凰偏偏不在。 师兄,你在做什么啊?方阳瞅着封烨眉头紧皱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这呼神令都成一块废铁了,封烨在写写画画个什么呢? 曹子睿也在一旁看着,他虽然没问,但好奇不比方阳少。 至于纪承岳,他没有像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子一样,毫无戒心的,一左一右的凑到了封烨这个危险性莫测的男人旁边。 他就默默的待在原地,表面没有太关注封烨的动作,但听到方阳的问题,耳朵却也悄悄竖起来了。 可惜封烨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解释起来太浪费时间,现在他分秒必争。 封烨虽然没有解释,却将呼神令交还给了方阳,并且叮嘱道:我打坐调息一会儿,如果呼神令有什么变故,立刻通知我。 方阳立刻保证道:我知道了,师兄你赶紧调息吧! 他虽然看不出封烨真实的修为,但封烨神色上的疲惫却是显露无疑的。 方阳听话的拿起了呼神令,关注呼神令变化的同时,还帮封烨护起了法,谨防别人来打断他师兄调息。 曹子睿也自发的跟着一起,两人分立两边,像对儿门神。 纪承岳:...... 他突然有种自家地里的小白菜长着腿跟着别人跑了的心累感。 但是心累归心累,他也没有说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风雷不停,战况愈烈。 他师兄...已经变成了极为可怕的魔物,纪承岳不希望凌云死,但也不希望凌云赢。而他却无力阻止,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两位天神身上。 所以,在曹子睿掏出自己身上最为值钱,疗效也最好的丹药给准备闭目调息的封烨时,纪承岳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枚更好的。 这枚培元丹比他的育灵丹效果更好。纪承岳说着将装着培元丹的瓷瓶扔给了封烨。 封烨伸手接住,他看了纪承岳一眼,他看到了纪承岳神色间的复杂,他意识到纪承岳知道了他的身份。 封烨盯着纪承岳看了片刻,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丹药,道了句谢。 说完,他便将丹药吞服下,闭上了眼睛专心调息。 而其余人在发觉封烨就只是到纪承岳那边打坐休息,并没有干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后,便收回了视线,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天空的战场上。 众人的脸上浮起了相似的担忧,他们担忧空中的胜负,倒不是担忧郝沉的安危,而是担心他们自己。凌云对他们的杀意可一点隐藏都没有,凌云若是赢了,他们逃得过今日,也逃不过明天。 而封烨也同样担忧,他担忧郝沉会落败会受伤。 但担忧解决不了问题,与其旁观天上的战况,不如趁机调息,他多恢复一点力量,战胜凌云的把握就大一分。 所以封烨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用最快的速度恢复。 纪承岳的丹药确实很有用,刚刚吞服下,就有一股凉意在丹田中化了开来,浸润到四肢百骸,以及那些因为过度使用而有些疼痛的经脉中。 这凉意极大的缓解了身体上的疼痛,虽然并未完全消除伤痛,但与未服药前的状态相比,却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股在身体中回转的清凉感,甚至让人有一股舒适的错觉,在连番的奔波、交战,满身疲累之后,骤然陷入这样舒适的状态。 封烨的神智突然有些微恍惚,朦胧间,他的意识不断下沉,然后...睡着了。 黑色,深浅不一的黑色。 封烨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他意识到他睡着了,他也意识到这是那个熟悉的梦境。 再如何疲惫,他也不会这样的局势下睡着,是有一股力量将他拉入梦境的。 至于将他拉入梦境之人... 封烨迈开脚步,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他走的很快,不过一会儿,就走到了那本该有着建木嫩苗的地方。 但这一回的梦境却不同以往,他并没有见到那株那棵嫩苗,也没有见到那段不断重复的戏剧。 但却见到了别的东西,那个与自己极其相像,本该不久前灰飞烟灭的男人。 你果然没死!这是封烨在见到对方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见到男人后,甚至没有多少惊讶,他就猜到这只狡猾无比的魔物不会这样轻易的死去。 男人听后发出一阵轻笑,他听出了封烨话里的问责之意,他无辜的耸了耸肩,替自己辩解道:差点就死了,如果我没有在你的梦境里也留有一部分力量的话。 这魔物别的不提,脸皮是跟郝沉一样厚,侵入自己的梦境竟然还以理直气壮的口气说了出来。 那我就送你一程。封烨作势想要打破这段梦境,也打碎这魔物留存人间的最后一缕力量。 诶,别急嘛,你不想跟我聊聊吗?男人劝阻道。 聊什么?封烨停下了动作。 他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动手,他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在自己旁边的地面拍了拍,示意封烨坐到自己身边。 男人一直坐在地上,面前似乎还摆着什么东西,只是封烨在见到对方时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男人身上,而梦境的视野又太暗,他一直没注意到这些。 此刻凝神去看,才发现男人面前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块,像是人间给孩童玩的积木。 只是孩童玩的积木往往涂着各种各样的颜色,有红有绿,搭配起来十分好看,但是男人面前的积木只有一种颜色黑色。 这本就是他用怨憎之力幻化出来的。 而这黑色的积木有规律的摆放着,男人似乎在搭着什么东西,而且他应该已经搭了有一会儿,积木已经渐露雏形,有缩小了无数倍的屋舍,有短手短脚的小人。 不止一个,是很多很多个,像是熙熙攘攘的人间城镇。 也不知道他到底搭了多久。封烨盯着这一时数不清的屋舍和小人心想。 他在衡量了片刻后,坐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的动作一直没有停,跟封烨说话时,他也在搭着积木。 你在玩积木?封烨有些惊奇的问道,这只狡诈又可怕的魔物竟然躲在自己的梦境里,在玩这种小孩子才会玩的玩具。 男人点点头,他反问道: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封烨被问住了,在这片没有尽头,也没有活物的黑暗中,除了自娱自乐的用自己的力量幻化成玩具解闷,似乎也确实什么都没法做。 一起吗?男人发来了邀请。 并且,他还大方的将一部分积木递给了封烨。 封烨一时没有接,他盯着男人的神情观察,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恶意,反而带着和善的微笑,仿佛只是热情的在邀请他一起玩一样。 封烨思虑再三,伸手接过了积木。 男人搭着屋舍和小人,封烨想了想,他也开始搭东西。 梦境里,他不再是那副平凡的相貌,而是自己真正的样子。 两个如此相似的男人一起坐着搭积木,竟有种人间寻常兄弟一般的亲昵感。 两人自己搭自己的,一时没有再说话。 与男人搭的截然不同,封烨搭的既不是人,也不是房屋。 鱼?男人看着封烨手下隐隐成型的鱼尾巴问道。 问出口后他又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轻笑着纠正自己:哦不对,是那只小鲲鹏。 封烨板着脸,没有承认。 你竟然那么在乎他,确实令我意想不到。男人感叹道。 你意想不到的事多了,否则怎么会被凌云反将一军?封烨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男人并没有被激怒,凌云背叛他,还夺取了本该属于他的力量,在短暂的惊怒后,此刻的他,竟然再没有丝毫的怒意。 他仍然带着笑意回道:凌云确实给我带来了一点惊喜,但是... 他注定会失败。男人的语气斩钉截铁。 封烨一挑眉峰,问道:为什么? 他都对郝沉没有那么大的自信,这魔物竟然那么肯定。 男人看出了封烨的想法,他摇摇头道:他太猖狂了。 天翻地覆,人神尽灭?男人重复着凌云的话,他否定道:天界众神,即便有如他一般的酒囊饭袋,但也不乏如你一般的强大神祇。想要全部战胜,谈何容易? 这个酒囊饭袋的他,男人指的是封烨手下那条积木搭的鱼尾巴。 也就是郝沉。 这只魔物真是太记仇了。封烨有些无语的心想。 就是因为不久前郝沉在凌云面前拿黑蛇指桑骂槐了一下,现在男人就用郝沉再指桑骂槐一下。 不过男人的话封烨还是赞同的,天界众神,想要全部战胜,哪有那么容易。 男人继续道:即便全部战胜了吧,却还有一个永远无法打败的敌人。 男人伸手向上指了指:无烬视界的力量很强,但若是强到无可匹敌,又怎么会永远被隔绝于三千世界之外呢? 封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天道虽然无影无形,但他定立的世界秩序,万物运转的法则,却没有任何人能违背。 所以凌云一定会失败。男人下了结论。 在下结论的同时,他唇角还勾起了一抹看好戏的笑容:只是,在他失败前,到底要死多少人,多少神,却是难以预料了。 封烨的神情立刻紧绷了起来,凌云屠戮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就是郝沉和海岛周围的众人。 无烬视界是你的主场,你难道就没有夺回力量的方法?封烨试探着问道。 无论是他,还是郝沉,想要战胜凌云都十分困难,他猜测这魔物或许还留有什么底牌。 男人却可惜的摇摇头:他用建木扼住了无烬视界与人间的通道,我无法控制无烬视界内的力量。 封烨闻言有些失望,看来即便狡猾如这魔物,也对凌云无可奈何了。 男人见封烨的神情,他嘴角的笑意继续上扬,他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凌云的力量来源于无烬视界,或者说,来源于唯一能连通无烬视界的建木。 男人说话时用手边的积木搭出了一个圆形,又用几块积木搭成通道,连接上一个搭好的小人身上。 他将小人胸口的积木抽掉,指着连接小人心口的圆形道:这是无烬视界,一个封闭的圆形,凌云强大的根源在于,无烬视界的力量只能通过建木打开的通道向外传输,所以他可以获得无烬视界的全部力量。 但是...男人话锋一转,他在圆形积木上另搭了一条通道似的积木:若是无烬视界有另一个通道呢? 封烨瞳孔一缩,他知道男人想说什么了。 打开无烬视界的方法可不止建木一种啊,封烨。男人笑着道。 你同样可以。 第140章 通道 不!封烨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这魔物看起来只是漫不经心的提起这个办法,但他越是表现的无足轻重, 封烨就越是警惕。 男人闻言低笑了一声, 他对于封烨的反应毫不意外。在得到了封烨的拒绝后, 他便不再说话, 只专心的搭着手上的积木。 他将本来跟其他小人一样高矮的空心小人垒的越来越高大,像是凌云不断膨胀的力量。 而封烨,一边继续搭着手下又胖又圆的鱼形积木, 一边在内心思索。 他虽然立刻拒绝了, 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回想那个方法的利弊。 他确实可以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但他却从未想过打开它, 就像火会烫手,剑会伤人一样,无烬视界不能打开,在封烨的认知里, 是不可动摇的铁律。 所以他下意识的将这一个战胜凌云的方法忽略了,经男人提醒后, 他才猛然想起。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确实有用,而且可能是他眼下唯一能赢的方法。他现在的身体状态, 短时间的调息其实用处并不大, 而他师父又不在, 不会有任何人来帮忙,也就只能靠郝沉拖延。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8) 而且越拖下去,局势越是不利。这么看来, 由他主动打开无烬视界的入口,分散凌云的力量,并且,无烬视界的力量同样可以为他所用,他可以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这个办法对封烨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但是...偏偏这个方法是从那魔物嘴里说出来的,封烨总感觉其中有什么陷阱。 封烨思索再三,思量不出结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他不再闷着头想,抬起头看向男人试探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魔物告诉他这个战胜凌云的方法,已经算是帮忙了。 为什么要帮你?男人做出一副伤心的神情:我们是兄弟,我帮你需要理由吗? 封烨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 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将不信两个字也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 好吧。男人收起了自己做作又夸张的伤心表情,他看似老实承认了:凌云背叛我,我想报复他。 封烨依然不信,他倒不是不相信这魔物报仇的决心,郝沉不过骂了对方一句,这魔物都不肯放过,非要睚眦必报的还回来,对于凌云,这魔物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复仇的心情绝对不会小。 他是不相信,这魔物告诉他这个办法,仅仅只是想报复凌云而已。 但不信归不信,封烨也没有急着再追问,他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封烨第三次问起这句话。 男人勾了勾唇,他依然不准备正面回答。他只是有些失望的反问道:封烨,你还没有猜到吗? 看来这魔物是非要他亲自猜出来才会告诉他,封烨想了想,他换了个方法,他旁敲侧击的询问这魔物身份的线索。 他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男人的姓名,要么称呼对方为魔物,要么称呼对方为黑蛇。 很显然,这两者都不是对方的名字。名字一向不是随便起的,往往代表着对方的什么特质或是身份,封烨想要从中寻得线索。 然而男人并不上当,他只道: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封烨重复了一遍。 嗯。男人应了一声,还想伸手过来摸摸封烨的发顶,像是慈祥的兄长亲昵的揉着幼弟一样。 然而封烨在反应过来后立刻拍掉了对方伸过来的手,男人没有得逞,只能露出一副看着叛逆弟弟的无奈神情。 封烨见到男人的表情,只感觉自己的火蹭蹭的往上冒。这魔物摆明了是在占他便宜,他压根没有兄弟。 封烨深吸了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跟对方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 他也不再试图询问对方的身份,这魔物明显是不会告诉他的。 他化愤怒为力量,飞快的摆着手中的积木,鱼形积木渐渐成型,只是身材有些走样,本该呈流线型的鱼身被他摆的又胖又圆。 但并不难看,反而有点可爱。封烨对于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都玩起积木这样小孩子才会玩的玩具了,封烨的心理年龄一下被拉低了不少。 又或者说,男人本身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大男孩。 出于竞争以及炫耀的幼稚心理,封烨扭头打量了一眼男人搭的积木,就发现本来坐在地上搭积木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因为他搭的积木太高,坐在地上已经无法摆,便站了起来。 而这块凛然众人的高大积木,是那个被抽掉心脏的空心小人。 封烨坐在地上甚至需要仰头看它,他搭的鱼形积木也并不小,比男人先前搭的房屋和小人都要大个好几倍,但是跟这块高大,并且将变得越来越高大的空心小人相比,竟显出些渺小了。 这像是一种隐喻,隐喻汲取了无烬视界力量的凌云正在不断变强。 封烨的情绪再次紧绷了起来,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不同于外界,他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外界的情况怎么样了,郝沉又怎么样了...... 男人好像是他肚子里的回声虫,明明封烨一个字都没说,但男人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知道那只小鲲鹏的情况吗?男人边为空心小人添砖加瓦边问道。 封烨抬起头看向对方,男人这话的意思仿佛他能办到一样。 男人确实能办到,他对着封烨笑了笑,然后随随便便的一挥手,两人身前的黑暗就突然开始消退,露出了块圆形的光幕,光幕里,是外界的景象。 云间的交战仍在进行,怨憎之力与灵力不断对撞,雷鸣般巨大的声响穿透梦境,在封烨耳边响起。 云雾遮盖了交战双方的身形,封烨看不太清眼下的局势如何,他便努力的盯着偶尔从云雾缝隙中露出的影子。 只是,在观看的同时,封烨还发现光幕中部有一团黑雾,像是刚刚的黑暗没有消退干净,封烨便伸手想要将这一团黑雾挥开。 然而手真正触碰到黑雾时,却毫无障碍的穿透了。 封烨这才发现那团黑雾并不是没有消退干净的黑暗,而是光幕里本身的。 在满天的蓝天白云中,这一片乌黑的云朵一开始并不惹眼,因为它很小很小,但随着它不断向外扩散,越来越多的人也注意到了它。 地面上的人群都仰头望着黑云,封烨也看着黑云。 他眉头紧锁,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黑云,而是凌云外放的怨憎之力。 之前一直是郝沉占上风,怨憎之力跟灵力对撞后总会被撞碎,但是现在出现黑云就说明... 郝沉的灵力已经无法完全击碎对方,他已经陷入劣势,并且,不久后,他将会落败。 男人也在看着光幕上的景象,跟封烨的紧张完全不同,他看起来非常放松,抱着手臂,斜倚着自己搭的快要跟一个成年男人一样高的空心小人。 他看看光幕,又看看封烨的神情,明明封烨已经如此紧张了,他还要来火上浇油。 你的小鲲鹏的情况好像不太妙啊。男人好像很担忧道。 只是他的担忧太假,假到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刺激封烨的。 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封烨瞪了男人一眼。 面对封烨的瞪视,男人回以微笑。 封烨知道自己的瞪视对对方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他很快收回视线,思绪飞转。 他师父至今没有回信,即便有估计也来不及了,郝沉应该撑不了多久了,而从南海到人间,也需要时间。 郝沉落败后,海岛周围的人将无一幸免。 为今之法,似乎也只有...... 打开无烬视界的话,会发生什么?封烨突然问道。 他放弃了旁敲侧击和隐晦的试探,他已经意识到,论狡猾一道,他是无论如何比不过对方的,他干脆打起了直球。 男人挑了下眉,他有些惊讶。 惊讶之后,他不紧不慢的回道:无烬视界的力量会被你分走一部分,并且,因为你的力量本就是来自于此的缘故,你跟凌云不一样,你不需要任何适应的过程,你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超越他的力量。 你呢?封烨追问。 男人又挑了下眉,他更惊讶了。 他笑着反问道:你在关心我吗,封烨? 封烨没有回答,他就直直的盯着对方。 他当然不是关心这魔物如何,他并没有被男人的话所迷惑,男人说的都是他所知道的,他唯一担心的是,无烬视界的的通道被打开后,这魔物是否会卷土重来,重新获得搅乱世间的力量。 他可以使用怨憎之力,却无法控制无烬视界,打开无烬视界通道的后果,他无法预料。 男人讨了个没趣,但他也不尴尬,仍然面带微笑。 他回答了封烨的问题:如你所见,我现在残存的力量已经极其弱小,只能在你的梦境里苟延残喘。 无烬视界的通道打开后,怨憎之力涌入人间,这种力量会优先亲和与它同源的东西,比如我,又比如你。男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封烨。 但是现在的你比我要强大,所以怨憎之力选择宿主的话,只会选择你,而不是我。你所打开的通道,你会获得其中的全部力量,我连点残羹都分不到。男人摊了摊手。 他说的很诚恳,逻辑上也挑不出错处,然而男人刚刚说完,封烨就立刻指责道:撒谎。 他紧盯着男人的神情变化,他不知道男人到底在哪一处撒了谎,但他直觉般的知道,一定有什么陷阱。 男人嘴角的笑意愈深,他却否定了封烨的指责,信誓旦旦的回道:我从不撒谎。 一个怨憎所成的魔物从不撒谎,这本身大概就是最大的谎言。 封烨张口就要戳破他的谎言:你以我的名义欺骗薛仁,这还不算撒谎? 薛仁当时可是一直以为借予他力量的是战神应龙,甚至还在众人面前喊出了应龙的名号,哪料想他遇到的却是个冒牌货。 我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我是你,是他自己误会的。男人无辜道。 然而封烨一点都不觉得他无辜,这魔物或许确实没有撒谎,但他也就放任别人误会。 又或者,他本身的真话就带有极强的误导性。 就比如他当初在薛仁面前第一次现身时说的那句我够不够资格?,他用着与封烨极其相似,一般人根本分不出差别的面容,去这样问薛仁,薛仁除了认为他是应龙,不会有其他的答案。 语言着实是门学问,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不一样,意思往往也就截然不同。 他从不撒谎,别人听到的却句句都是谎言。 封烨已然看穿了这魔物的本质,对于这样狡诈的魔物,将对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敲碎了反复琢磨,寻找藏在其中的陷阱,这样谨慎都不为过。 封烨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然而,他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耳边突然想起巨大的声响,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巨大。 封烨猛地扭头,他看向光幕。 天空上的白云几乎都被黑雾所侵染,天色有些暗沉,即便是最靠近初升之阳的东海,阳光也无法穿透怨憎所成的黑雾。 而那巨响声的来源,是源自郝沉和凌云毫无保留的权力一搏。 他们各自用最大的力量相互撞击,无形的震荡向四周蔓延。 余波掀起的劲风凌厉,凌厉到遮天蔽日的黑雾都被吹散了些许,地下的众人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即便是在睡梦中,封烨也感觉到了身体上被劲风吹刮的痛感。 而他却全不在意这点疼痛,他紧紧盯着光幕,盯着光幕上的天空。 他看到有个黑影从空中坠落,像是被折断羽翼的飞鸟,笔直的坠向东海。 那是...郝沉... 封烨,你怎么选呢?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封烨耳边响起。 封烨回头看向对方,就看到男人屈起的手指。 封烨望向自己的同时,男人毫不心疼的在那他搭了许久的空心小人身上轻轻一弹,积木垒成的小人就猛地向地面倒塌。 空心小人在他不断的添砖加瓦中已经变得跟真人一样高大,比其他小人大了数百倍,它倒塌造成的损坏也就特别厉害。 倒塌的过程中,散落的积木压毁了周围的屋舍,压毁了无数小人,也压毁了... 封烨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自己搭了半天,眼下却变得四分五裂的胖鱼。 凌云一定会失败。只是,在他失败前,到底要死多少人,多少神,却是难以预料了。男人先前说的话在封烨心中回响。 他捏紧了拳头,再抬起头时,眼中的犹豫不再,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方阳和曹子睿一左一右的帮封烨护着法,方阳除了护法,还要关注呼神令的变化,随时准备喊醒封烨。 他也不知道呼神令会有什么变化,但封烨这么做,应该是找在帮手。 他在现世中,看着空中的战局,比封烨在梦境中看的要清楚,他看出来郝沉已经有些不敌。 方阳有些紧张的握紧了令牌,他期盼着呼神令能再显灵一次,再来个强大的神祇,解决眼下的危局。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呼神令一点变化都没有。 方阳频频看向令牌,他内心越来越焦躁。 就在方阳又一次看向令牌的时候,穿破耳膜的巨响声在耳边炸开。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坠天的人影。 他的目力没有封烨那样好,他一时没有认出那落败之人是谁。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另一道影子,以比坠落更快的速度向着地面而来。 他并没有追逐坠落的郝沉,他直奔人群而来。 他在人群中央的空地降下,脚甫一踏上地面,掀起的烟尘就吹的众人退了数步。 方阳三人离人群稍远,但也被烟尘所波及。 咳咳...纪承岳边咳边看向人群的方向,他看到了他的师兄... 凌云笑着环顾四周的人群,他的笑容让人联想到盯着猎物的嗜血猛虎,光是看着都有种不寒而栗的冷意。 至于猎物是谁,也不用多言了,在场的众人,都是虎掌中的鱼肉。 就从你开始吧!凌云指着那先前第一个出口向他问罪的人。 人们立刻远离了被凌云指着的人,而那被指着的人,已经被吓的双腿都有些打颤,凌云的实力可怕到连神都能打败,他必然难逃一死。 即便知道死亡的结局,但死亡前的恐惧却没有减少分毫。 凌云偏偏还不给他个痛快,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着对方走来。 像是猛虎在抓到猎物后,不会立刻杀死对方,他们会戏耍对方,一定要将其戏耍到精疲力尽,才真正咬断猎物的喉咙。 凌云每走一步,他嘴角张扬的笑意就愈深一点。 被他选中的第一人周围已经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同为猎物的人们面对即将惨遭毒手的同类,甚至不敢联合起来反抗,就只任凭对方被凌云所撕碎。 凌云一步一步的逼近,他走到此人面前时,并没有急着杀死对方,他反而捏着对方的下颚,将对方提了起来。 他微笑着道:那么喜欢说话,我便先拔了你的口舌! 他强迫对方张开嘴,然后用怨憎所化的细小锋刃,伸进对方口中一斩。 众人只听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凌云像是丢垃圾一样的将此人丢在地上。 被丢在地上的修士趴跪在地,他满嘴是血,嘴里还吐出个肉块,那是...被斩断的舌头。 众人本就恐惧的心情进一步加深,他们看着凌云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灭绝人性的魔头。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29) 或许也不用像了,他已经是了。 舌头被斩断的修士不住的哀嚎,他似乎还想说话,想向凌云求饶,只可惜没了舌头他再也说不了话了,只能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呜咽。 血水和涎水一起从口中流下,凌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他看着对方的惨状,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只有快意,复仇的快意。 而且他并不满足于此,他再次举起剑,这次的目标是对方的脖颈。 纪承岳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强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来,遥遥的冲着凌云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师兄! 凌云猛地扭过头,却不是因为这声呼喊。 他压根没听到纪承岳的喊声,因为有其他东西夺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在他身后出现,而且如此熟悉,跟他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着那力量的来源,瞳孔一缩,那是...... 封烨回视着凌云的视线,黑雾在他身上翻涌,而且越来越多。 他脚下原本是泥土,眼下却变成了深渊似的黑暗,黑雾就是来源于此。 无烬视界的通道,在他脚下打开。 第141章 再战 怨憎之力在经脉中奔涌,驱赶着身体中残存的灵力, 像是霸占鹊巢的斑鸠, 霸道又野蛮的将曾经的主人驱逐。 身体仿佛经过了一次换血, 当怨憎之力在经脉中走过一个周天后, 灵力再无半点残留,怨憎成为了血肉中唯一的主宰。 并且,这股极为霸道的怨憎之力并不满足于此, 继侵染这具躯体的每一个角落后, 它又将触手伸向了封烨的神智。 怨、憎、恶,种种负面的情绪随着膨胀的力量一起, 向封烨袭来。 耳边似乎响起鬼怪的低语,教他如何撕碎眼前的一切生灵,吞食他们的血肉,鲜血从喉中滑过的滋味, 那是何等的快意! 封烨的眼神有片刻的闪烁,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扭曲, 但他很快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些狰狞和扭曲的恶念, 都不见踪影。 他的眼中只剩清明, 和坚定无比的信念。 自他千年前修成通天彻地的应龙后, 无烬视界的力量就已经无法再影响他。 凌云惊愕的看着封烨,看着封烨脚下,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黑色漩涡中不断向外翻涌着与他身上同属一类的黑雾,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这黑色的漩涡是什么。 那是...无烬视界的通道。 你怎么可以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这不可能!凌云惊愕无比,惊愕到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了,他还是不敢置信。 无烬视界是被隔绝于三千世界之外的一个世界,除了能打破两界壁垒的建木,怎么可能有人可以不借助任何东西打开无烬视界的入口?! 封烨没有回答他,他正在熟悉以及控制这股不断增长的力量。 怨憎之力强大的同时又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其反噬,侵吞神智,就像此刻的凌云一般。 如果说凌云在将建木种在自己心口前还留存有最后一丝人性,那么当他获得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时,那丝人性,也被如山如海的怨憎所吞没。 他的躯体还未真正成魔,心智却已然完全魔化了,所以他的行事手段才如此残忍。 凌云虽然没有得到封烨的回答,但他自己也在不断思索,他突然想到了那只被他捏碎的黑蛇,或许那魔物根本就没死,反而暗地里联合了封烨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 一定是这样! 是那魔物帮的你?凌云问出了自己的猜测,虽然是问,但他的语气却很笃定。 因为他压根不相信封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打开无烬视界,那是两界的壁垒,无烬视界的怨憎强大至此,都无法冲破,也只有建木这样得天独厚的神木可以。 封烨听出了凌云话里的质疑,他笑了下。 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对旁人来说或许很难很难,像凌云为了打开无烬视界,先是寻找建木,后来又去寻找息壤和北冥之水,以及眼前的初升之阳。 这几样东西缺一不可,每一样找寻起来都不容易。如此艰难重重,他才最终达成了目的。 但是封烨则完全不然,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对他而言,容易的堪称信手拈来。 只是千百年来,他从未想过去打开它而已,他只会去阻止任何想要将其打开的妄念。 他抬眸看向凌云,回应道:凌云,你说无烬视界成就了我,但你大概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如何离开无烬视界的。 凌云听的一愣,他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道应龙从无烬视界中获得了无可匹敌的力量,获封神位,至于应龙到底是如何成的神,又是如何离开无烬视界的,跟其余人一样,他一无所知。 至于他自己,外界怨憎聚集的地方会产生连通无烬视界的缝隙,无烬视界里强大的魔物和怨憎无法穿过这丝狭小的缝隙,但是弱小的生灵却可以。 只是这个缝隙往往是有来无回,就像是被关在笼中饥渴了数日的野兽,在得到可以吞食的食物时,即便弱小到连塞牙缝都不够,也不会放过其一分一毫。 而无烬视界里的怨憎被关了多久?成千上万年。这些永远不见天日的怨憎不会放过任何误入其中的灵魂。 凌云也是在里面熬了百年,遇到了那只无烬视界里诞生的魔物,达成了交易,才最终通过缝隙逃脱。 他带着滔天的恨意归来,他复仇的宏愿绝不能在此刻失败! 凌云不再思索封烨到底是如何打开无烬视界的,无论那魔物有没有帮助他,事实都已经如此了。 为今之计,是在封烨还未强过自己前,打败他,并且,杀死他! 凌云突然出手,他丢下那被他扒掉口舌的修士,丢下周围本来已在囊中的猎物,他直奔封烨而来。 封烨于同一刻拔剑,两股同源的力量在剑锋相触的同时对撞在一起,轰然巨响。 巨响声中,还有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向四周席卷的气流。 离封烨最近的纪承岳三人几乎被这气流刮飞了起来,三人互相搀扶着才没有被狂乱的气流卷起,但他们却也被风势挥退了数米。 百斤重的人体都被吹动,地面的砂石草木自然也不能幸免。 砂石飞卷,草木连根拔起。沙尘遮蔽了视野,待沙尘稍微散去后,众人再抬眼看向刚才两人所在的位置,却已经不见踪影。 有反应快的人抬起头,就看到两个在空中缠斗的黑影。 纪承岳也抬起头,他看着凌云,也看着封烨。 他其实并没有注意封烨刚才做了什么,因为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凌云身上。但作为离封烨最近的人之一,那股突然出现,并且不断剧增的庞大力量,他感受的也就格外清楚。 弱小的生灵,面对力量远胜于己的强者,会被对方的力量所压迫,乃至不能站立。 就像之前的郝沉,他外放的灵力笼罩百里宽的海域,人们在他的威压下甚至不敢大声呼气。 但他的力量已经随着落败而消散,他的灵力耗尽,那股压迫着人们神经的威压自然也就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于胜利者,也就是凌云身上的,跟郝沉的灵力威压全然不同的压迫感。 那股力量庞大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阴冷感,这冷意直入骨髓,让人从心开始颤栗。 如果说面对郝沉的感受是仰望山岳的宏大,那么面对凌云,就是万蛇环伺般的刺骨。 纪承岳知道他师兄身上的力量是什么,是无烬视界的怨憎。 而就在刚刚,他在封烨身上感受到了,与凌云如出一辙的怨憎之力。 纪承岳又低下头,看着不远处,封烨之前站立的地面。 泥土不再,原地只剩黑色的不断翻涌的漩涡,漩涡中不断向外溢散黑雾,一丝一缕。 但这些成丝成缕的黑雾却并不分散,他们目标统一的向着空中飘去,飘向封烨的身上。 这是无烬视界的入口。即便凌云刚刚没有问出那个问题,纪承岳也可以猜到答案。 虽然这是由封烨所打开的入口,那些从通道中涌出的黑雾看起来也没有失控,完全在封烨的掌握下。 但纪承岳沉吟片刻,还是一手一个的,将身边两个只顾着仰头看着天上战斗的弟子往后拖了拖。 他对于这连通无烬视界的通道有股浓烈的不祥预感,他也不知这预感从何而来,或许只是他对于怨憎之力本能的畏惧。 出于谨慎,他一直拉着方阳和曹子睿往后退了近百米,离那直径不过三米的通道远远的。 然后,他才有闲心再次抬起头,看着空中的战况。 空中的两个影子不断对撞、交锋,两股同源的力量互相纠缠,一较高下。 凌云咬了咬牙,虽然建木给予他源源不绝的怨憎之力,但是在跟郝沉的交战中,他却也消耗了不少。 而封烨打开了无烬视界的通道,按理说应该如他一般的,有个力量不断增长,由弱变强的过程。 但偏偏,凌云并没有感受到封烨身上有这个过程。 封烨几乎是瞬息间的,获得了于他同等的力量,甚至...超越他! 又一次交锋,凌云已经无法抵御封烨剑锋上的力道,他被击退了数米,他向下落,一直落到距海面极近的地方,他才重新掌握好平衡。 封烨并没有急着追击,他站在空中,俯视着被自己击退的凌云。 凌云同样在看他,用仰望的姿势。 这个充满耻辱的动作让凌云的内心突然燃起滔天的怒火,脸上被火焰灼烧的疤痕,本已在百年岁月中成了层丑陋的壳子,再没有痛感,但今日,凌云突然感觉到这些疤痕在隐隐作痛。 愤怒和疼痛给他以力量,建木所成的心脏大力的鼓动,怨憎之力仿若被凿开的坝口,决堤似得向他涌来。 他再次冲向封烨! 封烨感觉到了凌云骤然增强的力量,他竖起剑锋,严阵以待。 几乎是瞬息间,凌云已经来到了封烨近前,他们剑锋相触,眼神相交。 双方的视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感情,唯有战胜对方这唯一的信念。 来自不同出口的怨憎之力成倍的涌向两人的剑锋,他们以剑锋角力,身形虽然不动,但两股不断加强的力量冲撞出的余波却席卷天地。 天空已经不见日光,黑云将其尽数遮蔽。 海风呼啸,仿若狂暴的野兽,在发出震天的怒吼。 浪随风起,每一次浪尖被狂风卷起,还未重重的拍向海面,下一波更为激烈的浪涌就又来了。 郝沉从海里浮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刚刚冒出头,就险些被两人力量冲撞出的余波所掀起的海浪再打沉下去。 第142章 先入为主 郝沉抹了把浇在脸上的海水,他的灵力在跟凌云的对战中已经耗尽了, 不然也不至于像这样狼狈至极的跌进海里。 得亏他是条鱼, 跌进海里也没什么事, 水流反倒帮他减轻了伤势。 虽然落败了吧, 但郝沉还是在恢复了些许灵力的第一时间浮出了海面。 倒不是关心海岛上的众人,而是担心同在海岛上的封烨。 他输了之后,凌云已经再无敌手, 很可能会对他的龙下手, 而封烨身受重伤,绝对不会是凌云的对手。 他焦虑又急切的游上来, 却发现重伤的龙非但没有如他预想中的一般,面临被凌云杀死的威胁,反倒跟凌云势均力敌的战在了一起。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郝沉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 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封烨的力量来路很不对劲,空中那两股对撞的力量, 没有任何一股是灵力,他们分明是同源的怨憎之力。 封烨的原身倒是带有脱胎自无烬视界的怨憎,千年也未曾削减, 像是磨灭不掉的烙印。应龙残暴的名声很大原因就是来自于此, 人们光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就会心生恐惧, 自然将他猜想的要多凶残就多凶残了。 但是他附身的这具躯体是没有的,那么这股强大到与凌云匹敌的怨憎是哪来的? 在海里飘着也想不出答案,郝沉决定先游回岸上再说。 郝沉从海岛周围的礁石处上了岸, 并没有人发现他,他刻意收敛了气息,毕竟作为战败者,实在很不光彩。 虽然失败并不是他的原因,而是有无烬视界做支持的凌云太强,换做其他神来,估计还撑不了他那么久。 但总归是败了,而且他现在的模样还这样狼狈。 从海里出来后,郝沉虽然用灵力烘干了衣物,但衣物上的破口却无法修补,他身上也有几道剑锋斩出的血口,血迹在衣物上晕染,难看极了。 为防旁人注意自己,郝沉还打开自己同样破损的折扇,以扇遮面,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海岛西部,也就是人群所在的位置。 托众人都在观看天空上的对决的福,郝沉从他们身边走过,都没有引起人群的注意。 郝沉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目的,他只是想在海岛上看看情况,但当他真正踏上岛面后,却陡然发觉了一道不断往天空,封烨身上飘散的黑雾。 而那黑雾的来源是...郝沉看着不远处那深渊似的黑色漩涡。 他瞳孔一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无烬视界的通道! 被三千世界所隔绝的无烬视界竟然有了连通人间的通道,而且并非建木所打开的那一条,是什么人能够不借助任何外物打开两界的壁垒? 这个问题刚刚在心里冒出,郝沉就想到了答案。 是封烨。 也只能是封烨。 他凝眉看向天空,封烨竟然能打开无烬视界,这一点让他很意外,但封烨这么做的原因并不难想。 无非是为了打败凌云,这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办法。 如果封烨不这样做,死伤可远远不止海岛附近的几万修士,凌云的力量会随着时间而愈来愈强,等他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他就会用从封烨手中夺回的息壤,前往天界。 然后,那将是史无前例的,神也无法逃脱的浩劫。 封烨别无选择,只有在无可挽回的死伤出现前,借用无烬视界的力量,战胜凌云。 这个选择目前来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他控制的很好,他所打开的通道也很小,直径不过三米,对比整个无烬视界的体量来看,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比无烬视界与外界的那些裂缝大不了多少。 而从这狭小的通道里,所有外泄的怨憎都集中到了封烨身上,对此地的生灵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也确实获得了足以战胜凌云的力量,虽然凌云因为怒意而短时间实力激增,但这种增速不能长久,郝沉虽然败了,但他跟凌云打了那么一会儿,也打出了经验。 那颗建木所成的心虽然能带来无烬视界的力量,但因为建木本身还处在幼苗阶段,所能输送力量的速度有限。 凌云现在是强逼着建木之心高速跳动,草木也有极限,等建木之心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就会陷入一溃千里的颓势。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0) 封烨只要在打赢凌云后,将通道再关上就好了。 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郝沉眉头紧锁,他知道封烨敢于这么做,必然有一定的把握。 但是...使用无烬视界的力量,无疑于在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郝沉止不住的担忧,不是他不相信封烨,而是...地狱之门一但打开,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关上呢。 局势按着郝沉的预想所发展,连半柱香都不到,凌云就已然露了败相。 他的喘息声粗重如牛,这是因为心脏高负荷的运转,已经供应不上身体的行动。 但他仍在负隅顽抗,一手已经握不稳剑,他就两手一起。 他的双眼瞪的泛红,眼中满是血丝,以及浓烈的不甘。他双手握紧剑柄,举过头顶,向着封烨劈来。 这一招破绽百出,半点章法也无,理智随着体力一起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一丝意志在支撑着他行动。 不甘愿又一次输给封烨的意志。 他用尽了全力,榨干四肢百骸中所有的怨憎之力,竟然愣是斩出了目前为止最强的一击。 但是封烨却比他更强! 无烬视界的入口一刻没有关上,他的力量就一刻不停的膨胀。 人类的躯体已经无法盛放,无处可去的怨憎在他身后凝聚,又粗又长,像是长了条尾巴。 不,等等,似乎不是像...郝沉盯着那在封烨身后凝聚的黑雾心想,那好像就是条尾巴。 封烨下一个举动印证了他的猜测。面对凌云劈来的剑锋,封烨没有抬剑抵挡,他反而转过身,凌云看到空门大开的后背还未来得及欣喜,就被封烨身后的东西重重的击中。 那是...龙尾! 过度膨胀的力量竟然让封烨露出了部分本相!郝沉惊讶的看着那条击中凌云的粗壮尾部。 龙尾巴跟他的鱼尾巴还挺像的...郝沉的思维有一瞬间的跑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的视线在空中搜寻,很快找到了仿佛坠地的流星一样,正坠向地面的凌云。 尾部虽然没有剑刃的锋利,但被粗壮的龙尾直接击中,一般的修士,全身的骨头都会被打碎。 凌云并不属于一般的修士行列,但这一击却也让他难以抵御。 在坠地的过程中,他不断的挣扎,想要恢复些许力量,重新飞起,再与封烨交战。 然而...败局已定。 他终究直直的砸到了地面。 坚实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坑洞,这一下比摔在海面上的郝沉来的要重。郝沉瞬间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烟尘弥漫,尘烟中,凌云躺在地面,看着那凌空而立之人。 他用手肘撑着身体想要站起,只是刚刚直起身,就吐出一大口鲜血。 凌云毫不在意的将血迹抹去,即便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但他还是死死的盯着封烨,想要站起来。 他不肯认输,死都不肯! 封烨没有追击,他就站在空中,神情冷峻的看着地面这一幕。 凌云摇摇晃晃的,用剑拄着地面,一边咳血一边低喘,仅仅是站立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都这样艰难。 但他总归是站起来了。 纪承岳遥遥的看着凌云的背影,他看着凌云这副惨状,心里的苦痛并不凌云身上的好多少。 他想要去阻止凌云,让凌云不要再打了,也想去恳求应龙,让封烨放凌云一马。 封烨会不会放,他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他师兄的性格,他是劝不动凌云的。 凌云太过偏执,但凡他肯听一点自己的话,百年前都不会丢下门派的一切事物,去寻找虚无缥缈的建木。 纪承岳的手抬起又放下,对于凌云的一切不舍和痛惜,都化作一声哀叹,从口中吐出。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任何动作。 而另一边,凌云拄着剑站起来后,他仿佛经过了一场千米赛跑,浑身都是力竭的冷汗。 他在原地喘息了片刻,然后就想举起剑,去攻击那他压根够不着的,高高在上的天神。 只是,他手中的剑刚刚有举起的趋势,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阴魂不散的熟悉嗓音。 凌云,你我分开不过片刻,怎么就弄的如此狼狈?黑蛇吐着信子,在他耳边低笑道。 凌云猛地扭头,他手中的剑锋跟着一起转动,他斩向攀在自己肩上的黑蛇。 是你捣的鬼!凌云嘶吼道。 一定是这黑蛇帮的封烨,帮封烨战胜自己! 黑蛇被剑锋劈散了,凌云的肩膀也因为无法控制的力道而多了道剑伤,但那声音却并未散去。 被劈散的黑雾聚拢到了凌云的正前方,黑雾中传来低沉的男声:凌云,你在与我为敌前,最起码应该搞清楚两件事。 我到底是谁,以及... 凌云的瞳孔瞪大,黑雾如潮水,向他涌来。 他的身体残破至此,已经无法控制这些怨憎之力,他只能被黑蛇的力量所吞没。 神智仿佛被无数毒虫撕咬,凌云在撕裂神经的痛苦中大声嘶吼,而在这光是听都惨绝人寰的吼声中,男人的音调还是如之前一般的从容。 他不紧不慢的将话说完:以及...你有没有与我为敌的资格! 话音落下,黑雾也完全涌入凌云的身体。 凌云饱含痛苦的吼声不再,他手中的剑也消散了。 他低垂着头,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但很快,他再次抬起了头,嘴角微弯,他像是瞬息间变了一个人,眼睛里再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狂,只有不见深浅的黑色深渊。 他也确实变了个人,黑蛇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 在封烨幻化出的龙尾击中凌云的同时,躲藏在封烨梦境中的黑蛇也寻得了机会,悄悄来到了凌云身上。 然后,趁着凌云虚弱之际,乘虚而入。 当真是狡猾的紧!郝沉看着凌云身上的变化,在心里怒骂道。 他虽然不知道黑蛇是什么时候来到凌云身上的,也不知道黑蛇假死之后躲在哪里,但并不妨碍他怒骂这魔物的狡诈。 他又抬起头,想要看封烨准备怎么应对,他也好帮帮忙。 就见一直凌空而立的封烨重新落回了地面,他看向面前已经被换了个芯的躯壳,眼神中没有半点惊讶。 这魔物告诉他这个战胜凌云的方法,一定是有所图谋,他从不怀疑这一点。 他提防至今,设想过无数可能藏有的陷阱,眼前这一种,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夺取了凌云的身体后,黑蛇只要带着那颗建木之心逃之夭夭,就可以在不久的以后,卷土重来。 封烨不光预料到了,他还做好了应对。 他在空中旁观着黑蛇夺取凌云的身体时,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凌云弯起的嘴角突兀的一顿,郝沉正想往封烨这边走的脚步也是一顿。 他撞上了屏障一样的东西,以封烨为圆心,将凌云,以及两人不远处无烬视界的通道一起囊括其中的屏障。 郝沉这才注意到封烨的龙尾巴消失了,那是由无处盛放的怨憎之力在体外幻化出的本相,但现在龙尾消失了,不是封烨的力量在减弱,而是他将力量分散到了别的地方。 这阻隔郝沉脚步的屏障是由黑雾所组成的,它不光阻隔了外人的进入,也阻隔了里面的人的逃离。 这是个牢笼。 封烨将这魔物和自己一起关了进去。 他举剑指向凌云:无论你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今日,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他语气坚定,黑蛇来到人间,本就是百年前他的疏漏,这个疏漏也理当由他来补上。 这个错误持续了百年,封烨不想、也不能再拖了,今日,他势必要做个了结。 他绝不会放任这魔物逃离! 凌云面色阴沉的盯着封烨,似乎是被封烨识破了他的计划,而有些恼怒。 气氛紧绷,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 凌云突然笑了起来,他仰天大笑,笑到前仰后合,笑到眼角几乎溢出泪水。 众人不明所以,封烨也不明所以。 这魔物已经无路可逃,怎么笑的如此开怀,好像...他所图谋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一样。 确实已经到手了。 而且,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封烨,你也是身经百战,却也会犯先入为主的错误?凌云笑够了,他边揉着眼角边道。 封烨一愣,什么先入为主?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的目的是来到人间,为祸苍生?就因为我是魔物吗?凌云微笑着问道:可我真的是魔物吗? 不是魔物还能是什么?郝沉在屏障外听着凌云的话,充满疑惑的想。 封烨的疑惑并不比郝沉少多少,他心念电转,他知道黑蛇不是在虚张声势,一定有什么他未曾注意到的疏漏,但是到底是哪一点... 封烨不用再思考了,因为凌云揭晓了答案。 封烨,我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你啊!凌云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封烨。 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一直在封烨掌握中的无烬视界的通道突然失控,直径三米的通道被内部剧增的怨憎所形成的巨爪撕裂。 通道在扩大,黑暗在蔓延,蔓延到了封烨脚下,然后,与梦境中一样的场景重演了。 黑雾仿若触手,攀上他的脚踝,将他往深渊中拉去。 封烨瞳孔一缩,他终于意识到他中计了,黑蛇寻找建木并不是为了登天,而是为了引他下界! 他极力反抗,但脚下却仿若沼泽,他无处着力。 黑雾攀附他的全身,他的四肢被牢牢缚住,挣脱不得。 他的腰部以下已经全部陷进了黑暗中,他拼尽全力的举起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抓住。 郝沉又急又怒,想要去抓住封烨的手,将封烨从黑暗所成的深渊中拉出来,然而封烨自己做的屏障却挡住了他的脚步。 封烨本想是用这屏障阻止黑蛇的逃离,却不想,最终只困住了他自己。 郝沉只能在屏障外眼睁睁看着。 看着...封烨被无烬视界所吞噬。 黑暗对封烨仿若泥沼,原地不动都会往下陷,但凌云却如履平地,他走到了封烨面前,他抓住了封烨的手,然后... 带着封烨一起,沉沦入那片被三千世界所放逐的黑暗中。 黑雾高速的涌动,却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在回撤。 无烬视界的通道在慢慢闭合,猎物已经到手,黑雾对这繁华人世再没有丝毫留恋,毫不迟疑的往无烬视界涌去。 屏障随着封烨被吞没而破碎,郝沉终于得以踏前一步,他不管不顾的扑向那正在闭合的通道。 他的动作极快,不过一个眨眼,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组成的漩涡中。 黑雾的高速回涌形成狂暴的气流,气流将周围的一切都往即将闭合的通道中拉去。 与郝沉的主动相反,众人死死拽住身边的东西,他们一点都不想被这一看就不详的黑暗所吞没。 眼下的场景谁都意想不到,纪承岳更想不到,所以,气流卷起时,他没有一点点准备。 他早先就觉得这通道不详,特意带着方阳和曹子睿退了百米,但到现在才发现,百米的距离远远不够。 他们三人可以说是离通道最近的人,所受到的吸力也就特别大。但纪承岳元婴期的修为不是白来的,他在意识到危机的第一时间,本能的使了个千斤坠。 等他反应过来,再准备去抓自己拿两个弟子时,却发现,方阳和曹子睿两人已经被那狂涌的气流卷走了。 纪承岳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他就眼见着方阳和曹子睿两人随着回涌的黑雾一起沉入了深渊中,不见踪影。 再然后...气流平息,天光重现,众人瘫倒在原地,终于得以喘口气。 而无烬视界的通道...也随着消失不见的黑雾一起,彻底关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说的最后一个副本,指的是无烬视界,没想到东海篇写了那么长... 第143章 幻象 你怎么跟过来了?封烨脸上露出些许不赞同。 郝沉眼睛一眯,他状似平常的对着面前的封烨露出了个微笑, 情意绵绵道:你被那魔物带走了, 我担心你, 自然是要跟过来的。 封烨脸上的不赞同变为了无奈, 他叹了口气,十分自然的伸手拉住了郝沉的手,然后带着郝沉边走边道:走吧, 我们去找找看这地方有什么出口。 四周都是不见深浅的黑暗, 辨不清时间,也辨不清方向。 这里空旷又寂静, 除了黑暗,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郝沉本也是打算边走边找出口的。 但是封烨拉着他走时,却没有拉动他。 封烨疑惑的扭过来, 询问道:怎么不走? 先不急。郝沉笑眯眯的:我不顾危险的来找你,是不是该有一点奖励? 封烨愣了一下:...什么奖励? 比如...郝沉突然反握住了封烨的手腕, 然后用力将封烨往自己怀里一带,两人就抱在了一起。 封烨没有拒绝这个怀抱,他自然而然的伸手揽住了郝沉的背脊。 他将下巴枕在郝沉的肩上, 轻笑道:就这样吗? 他的语气低沉,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都喷吐到了郝沉颈侧的皮肤上。 郝沉被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却不是因为旖旎的心思,而是... 当然不止...郝沉一边回应,拿着折扇的手一边在封烨背后动作, 他找到了封烨的左胸,心脏的位置,然后用微笑的表情,毫不犹疑的向封烨的胸膛刺去。 封烨的瞳孔瞪大,他松开了郝沉,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往后退了数步,脸上是不敢置信的惊愕。 而郝沉则嫌恶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再用更加嫌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封烨,他直接挑明道:别演戏了,这么拙劣的幻象也想骗我? 封烨还是惊愕,他似乎不明白郝沉在说什么。 郝沉彻底没了耐心,他直接挥出一道灵力击向了封烨。 封烨在灵力下被缴成了无数碎末,但他的躯壳被绞碎后,本该更加刺鼻的血腥味,却突兀的消失了。 郝沉手上的血迹也同时消失了,面前再没有封烨的影子,只有一团与此地周围的黑暗同出一辙的黑雾。 郝沉展开扇子挥了挥,将这丝黑雾彻底挥散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1) 他知道这里是无烬视界,自然也就对这里充满了戒心。那么在这茫茫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封烨时,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他不过稍微试探了一下,这个假货就原形毕露了。 封烨根本不会主动来拉他的手,更不会自然而然的回抱他,而这个假货倒是做的很溜,完全顺着郝沉的心意在回应。 这或许本来也是根据他内心渴望所成的幻象。郝沉想明白了这一点,又突然有些惆怅。 这个幻象虽然拙劣吧,但真的...很合他的心意,也不知道他和封烨什么时候能走到这么一步,拉手拥抱都自自然然。 但是一想到封烨那个在□□上极其正经又死板的性格,郝沉只感觉长路漫漫,不比眼前的黑暗好闯。 罢了罢了。郝沉用扇子敲了下手心,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无烬视界里危险重重,他得赶紧去找到真正的封烨。 他继续往前走,黑暗中没有任何参照物,鱼类的天生的方向感也在此地失灵了,他随便找了个方向走。 他没有用更为快速的方式御风而行,就只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在走。 当然不是他突发奇想,想要锻炼自己的步行能力,而是...在这里,灵力用一点就少一点。 无烬视界是由怨憎组成的世界,这里除了怨憎没有任何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灵气。 那么郝沉体内的灵力一但消耗,就永远无法补充,除非能离开无烬视界,否则等他灵力全部耗尽时,就会被那些无孔不入的黑暗所吞噬。 而怎么离开无烬视界,郝沉也是一头雾水,他甚至不太有把握自己能离开这里。 只是...当时看着封烨被黑暗所吞噬,他头脑一热,什么都没想,不管不顾的就扑过去了。 再睁眼时,眼前就已经是茫茫黑暗了。 不过那个决定虽然仓促又冲动,但郝沉并不后悔,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扑过去的。 就是不知道封烨到底在哪里,郝沉虽然是在封烨被吞没、屏障破碎的第一时间就扑向了无烬视界的通道,他和封烨几乎是一前一后进入这里的。 但偏偏,他感觉自己已经在这儿走了小半天,却半点不见封烨的影子。 这样算下来,等他真正找到封烨,再找到出口,不知道要多久,灵力自然是要节省着用,以防备无烬视界可能藏有的危机。 最好能不用就不用,直到遇到刚刚那个假封烨前,郝沉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甚至打破那幻象的方式都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用自己强大的灵力碾碎对方,反而弯弯绕绕的在背后偷袭。 只是他到底没忍住,看着那冒牌货顶着封烨的样貌,用那副惊愕的神情看着他,他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还是用灵力直接结果了对方,眼不见为净。 但是冲动完了,灵力还是要继续节省的,所以郝沉还是在黑暗中一个人慢慢的行走。 与方向感一同失灵的,还有对时间的感知。 郝沉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事实上可能并没有那么久。 只是无边的黑暗和孤寂折磨着人的神经,让人不自觉的焦躁,进而觉得一分一秒都这样缓慢。 在郝沉漫长的生命里,孤寂并不罕见,但却也不像这里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他一直以为北冥不化的冰雪已经够寂寥了,直到来到无烬视界,才发现真正的孤寂不是极度的冰寒,而是虚无。 在这片天地里,你大声叫喊也好,仰天大笑也好,亦或是嘶声怒吼,悲怆痛哭,都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像是沉入水面的石子,除了触及水面时那一瞬间溅起的水花,之后再不会有任何风浪。 郝沉迫切的希望看到一些别的东西,哪怕是幻象,哪怕是可怕的敌人,都比这样什么都没有来的好。 他的脚步随着愈加焦躁的心情而加快,终于,前方出现了不同于黑暗的人影。 郝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向那人影走了过去,他期盼着能看到封烨,但真正走近时,却发现并不是封烨。 郝沉惊讶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这不是方阳吗? 方阳竟然也进入了无烬视界,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幻象? 郝沉在内心思索了一圈,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他记得方阳三人是站的离无烬视界的通道比较近,被意外卷进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幻象...无烬视界吃饱了撑的不成,用毫无诱惑力的方阳的幻象来迷惑他? 所以郝沉倾向于前者,而且方阳的样子,也确实像正陷在什么幻境中的样子。 多谢前辈!方阳对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道谢道。 他满脸喜色,双手捧在胸前,好像捧着什么贵重无比的宝物,但他掌中明明什么都没有。 而对于站在他身侧的郝沉,他也全无反应,不光没有打招呼,甚至眼神都没有偏一下,似乎完全没看到郝沉。 郝沉想了想,他突然伸脚,拦在了方阳的面前。 方阳一无所觉的走了过去,然后被绊倒在地。 他摔在地上时还不忘高举着自己的双手,担心自己掌心捧着的宝物被摔碎。 方阳坐起来后第一时间查看手心,见自己手心的东西没坏后才舒了口气,对着郝沉的脚抱怨道:这里怎么还有块石头? 不过幸好灵丹没坏。方阳又转回了脸,对着空空如也的正前方说话。 前辈说的是,还是早吃早安心,我这便将灵丹服下!方阳说着就想将手中的东西吞下。 若是方阳掌中什么都没有,郝沉倒不会阻止,他想实验看看这幻境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他刚刚伸脚绊了一下方阳也是在测试这幻境会不会被外来的干扰所打破,结论是并不会。 郝沉想继续研究,但偏偏...方阳空无一物的掌心真的出现了粒圆滚滚的丹药,像是他口中的灵丹。 只是这灵丹上半点灵气也无,只有不断溢散的黑雾,这根本是怨憎所凝聚成的丹药,鬼知道吞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郝沉直接挥扇打翻了方阳的手,黑色的丹药没有滚落,还是直接在空中消失了,方阳同时扭头看向郝沉,他似乎终于注意到了郝沉在他身侧。 难道幻境就这么被打破了?郝沉心想。 但很快他意识到并没有,因为方阳脸上并没有见到熟人时的惊喜,而是充满警戒的看着郝沉,怒声道:哪来的鱼妖! 鱼...妖? 郝沉的眼皮抖了下。 方阳的话仍在继续,他充满嫌弃的呸了一声:你这样丑陋的鱼妖也想肖想我师兄? 丑陋...? 郝沉的额角的青筋开始一突一突的跳。 我师兄相貌...方阳想说相貌堂堂,但凭良心讲,封烨那张凡人的脸,确实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并不会撒谎的方阳怎么也说不出来相貌堂堂这四个字。 他便转了个弯:虽然一般,但他剑法超群,也当得上是青年才俊,你这种又黑又胖的鱼妖也不照照镜子,我师兄是绝不会看上你的! 又黑又胖...? 郝沉的理智彻底断线了。 啪一声,方阳捂住了脑袋,郝沉则收回了折扇。 醒了?郝沉微笑着问道。 只是笑容中充斥着莫名的危险感,大有方阳没醒,他就再来一下的打算。 方阳捂着脑袋上的大包,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第144章 鱼妖 对不起...方阳诚恳的道歉。 他并没有失忆,自然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郝沉大度的接受了这个道歉, 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折扇。 然而, 方阳又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在说你, 只是我刚刚看到的是一只奇丑无比的鱼妖, 浑身都是黏答答的黏液,还一口一个要嫁给我师兄... 方阳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郝沉本已好转的脸色又一次黑了下去。 他说的是鱼妖嘛, 郝大哥又不是鱼, 而且郝沉既不胖也不黑,明明是个白净清瘦的翩翩公子, 干嘛那么生气,仿佛自己说中了他的痛处一样... 方阳想不明白,但他也十分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他打量着四周的黑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道:这里是...? 无烬视界。郝沉只回了四个字, 冷淡至极。要不是因为之前一个人走了太久,他现在甚至不想回答方阳。 因为方阳每一个字都扎在他心上,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方阳自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看到的幻象却绝对是故意的。 必然是那黑蛇捣的鬼!郝沉已然推断出了真凶。 但是推断出了也没用, 这里是对方的主场, 他甚至不知道黑蛇在哪。所以郝沉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给黑蛇记了一笔, 将这份账暂且按下。 无烬视界...得到了郝沉的答案后,方阳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他其实自己也多少猜出来了,只是郝沉的回答让他终于得以肯定了而已。他刚刚看到的幻象也有了解释, 无烬视界里好像就是有各种各样的幻象的。 若非郝沉刚刚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带着寒意的灵力顺着扇柄涌入他的丹田,让他从里到外的一个激灵,他或许现在还沉沦在那段幻境里。 方阳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当然不是被郝沉敲醒的,虽然郝沉敲的很用力,方阳脑袋上的大包现在还在作痛。 但真正叫醒他的,还是那股帮着他打破幻境的强大灵力。 郝沉其实并没有输送很多灵力,他只是试验性的给方阳传了极小的一缕。不过他的一缕,对比刚刚到筑基期的方阳而言,已经强大到望尘莫及了。 方阳问完了,轮到郝沉发问了,他向方阳询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方阳其实也稀里糊涂的,他揉着脑袋回忆了一下,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就是那个黑色漩涡关闭的时候嘛,卷起的风太大,我和曹子睿站的又太近,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风卷进来了。 对了!曹子睿也被卷进了这里!方阳终于想起了他的小伙伴,他脸上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担忧。 只有你和曹子睿?你们的掌门呢?郝沉倒是没有担忧,他很冷静的询问道。 他记得纪承岳应该是跟方阳曹子睿两人站在一起的,或许也被卷了进来,而方阳或许是混乱中没注意。 然而方阳却摇了摇头,他很肯定的回道:纪掌门没有进来,我被风卷走的时候视线是朝后的,我看到纪掌门站在原地,似乎还伸手想拉我们,结果... 没拉住。郝沉在心里补全了答案。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想了解下情况而已。了解完了,他继续向方阳提问:你刚刚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又黑又胖的鱼...方阳张嘴就想重复一遍刚刚的形容。 然而郝沉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他又露出了那副危险至极的笑容:我不是问你这个。 方阳:......看出来了。 在方阳以眼神表示又黑又胖这四个字自此在他的语言词库里消失后,郝沉终于松开了他。 你觉得看到的幻境怎么样,完整度和逼真度如何?郝沉问的更详细了一点。 方阳想了想:完整度...我就是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说跟我有缘,要赠我灵丹...好像是在一片山谷?不对不对,好像是树林... 又好像是乱石堆...方阳困惑的揉着脑袋,明明就是在不久前经历的幻境,他现在竟然说不清幻境中的景象了。 郝沉摸着下巴思索,他追问:你还记得那要给灵丹的白胡子老头的样貌吗? 方阳点了点头想说记得,他回忆着那位前辈的样貌,想要形容一下五官,然而,却在此刻突兀的发觉,他根本不记得那张脸。 那张脸上好像罩着层朦胧的雾气,压根没有五官,周围的景象也并非什么山谷丛林,他好像至始至终都呆在这片黑暗中,只是,他在幻境的时候,似乎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做梦时任何不合逻辑的事都觉得理所当然,醒来后却只觉得破绽百出。 原来如此。听完了方阳讲述的郝沉心想。 方阳所经历的,其实是相当低等的幻境,仅仅是在意识层面上蒙骗对方,所能蒙骗的对象也只有方阳一个,郝沉在旁边就完全看不到方阳所见到的东西,只看到方阳在自言自语。 如果心神稍微坚定一点的,很快就会意识到幻境中种种不合常理的事,进而自己打破。 就像郝沉一样,他刚刚遇到的那个其实跟方阳遇到的差不多,都是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内心渴望出现的人,他渴望见到封烨,又很清晰的记得封烨的长相,那么出现的封烨自然就五官明朗了。 而方阳...他内心期待着见到故事里会出现的,赠予主角一堆灵丹法宝的白胡子老头,但是他看话本只看到是个白胡子老头,压根没设想过白胡子老头应该长成什么样,所以他在幻境中看不清对方的五官。 但他的意识被欺骗,即便什么都看不清,还是没有发现不对劲。 弄清楚了幻境的原理,郝沉不再停留,他带着方阳一路上路。 我们去哪?方阳紧紧跟在郝沉身边,边走边问道。 找人。郝沉言简意赅。 方阳了然的点了点头,他找曹子睿,郝大哥找废柴师兄。 不不,废柴师兄根本不是废柴...方阳突然想道,郝大哥更不是个废柴,他那如山岳般庞大的灵力他可也感受到了。 说不好奇郝沉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直没机会问而已。 但眼下,黑暗中只有他和郝大哥两个人,而且前路漫漫,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方阳忍耐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问道:郝大哥...你是神吗? 郝沉那样强大的灵力,似乎也只有天神才会有了。 郝沉斜睨了方阳一眼,有些惊讶的想傻小子竟然开窍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拿捏了一下自己的腔调,摆出一副尊贵又严肃的神情反问道:不然还能是什么? 反问虽然是问,但并不需要回答,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肯定。 岂料方阳立刻给出了回答:还能是鸟妖啊! 郝沉:? 方阳掰着手指解释自己的猜测由来:不然怎么能随便用扇子变成鸟呢?郝大哥你的本体是不是跟扇子变的鸟一模一样? 确实一模一样,就是他的本体更大一点。郝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点完了头他才反应过来,他又不是鸟妖!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2) 然而方阳以为他点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郝沉真的是鸟妖。 灵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对方阳这种见识短浅的少年而言,就已经分不清高低了。反正对他都很具有压迫性,他也就分不清郝沉的灵力到底高到了什么样的一个级别。 只感觉应该很强很强,如果不是神,那或许是什么强大的妖兽。所以方阳才有此猜测。 眼下得到了确认,他立刻兴奋的追问道:郝大哥你到底是什么鸟啊? 郝沉:......虽然不知道方阳的逻辑是怎么转的,但他也不想继续跟这个压根不与自己处在同一个频道的人对话。 他愈发怀念起封烨了,封烨不光永远跟他处在同一个频道,还永远能接住他的话。就像他们初见时明明互不认识,还能现想现编的愣是编成了至交好友。 郝沉想到这儿不由轻笑了一下,而方阳没有得到回答,正想再问,郝沉却突然抬扇挡住了他的嘴。 方阳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知道郝沉为什么这么做了。 因为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知是敌是友。 方阳冲郝沉做了一个明白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郝沉便放下了扇子。 两人一起悄无声息的向着人影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的接近,模糊的影子渐渐能看清相貌。 方阳惊喜的睁大了眼,这不是曹子睿吗? 只是曹子睿的状态十分怪异,他两手各放在身侧微微抬起,像是两边都握着什么人的手一样。 他不光握着两边的手,还一会往右一会往左的说着话。 师父,弟子会好好修炼的。他对着左边说道。 师兄,你送的法宝我会戴在身上的。他又对着右边说道。 他说话时虽然还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喜悦是藏不住的,似乎两边都是他极其亲近的人。 师父,自然指的是纪承岳,亲近可以理解,但是师兄...曹子睿向来称呼封烨为封师兄,他会仅仅唤师兄两个字的只有一个人,薛仁。 薛仁都恨不得杀他而后快了,曹子睿怎么会这么亲近他呢?郝沉在心里思索。 没等他想个明白,方阳已经无所顾忌的跑到了曹子睿旁边,然后拍了一下曹子睿的肩膀。 他确实没有违背跟郝沉的承诺,一个字没说,他只是行动。 郝沉:...... 他想让方阳不要轻举妄动,却也来不及了。 他跟方阳遇到的都是低等的幻境,而曹子睿...看起来遇到的也是同一种,拍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谨慎起见,郝沉想再观察看看。 眼下却是没法继续观察了,曹子睿似乎直接被方阳拍醒了,他松开了两侧的手,同样惊喜的跟方阳打了声招呼。 两人没说个两句,郝沉正想走过去,岂料曹子睿突然伸臂将方阳挡在了身后,然后拔出佩剑,指向郝沉,对着身后的方阳以及并不存在的师父师兄道:你们先走,我来对付这只鱼妖! 郝沉:...... 他的额角又开始跳动,他也不管什么谨慎或是继续观察了,直接抢在曹子睿没有说出更令他恼怒的话前,干脆利落的来到了曹子睿身前,然后重重的一拍。 啪一声,伴随着唔的一声痛呼。 曹子睿捂着脑袋,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方阳同病相怜的伸手帮曹子睿揉了揉脑袋上的包。 第143章 虚幻 揉完了包,方阳还顺道将眼下所处的地点以及曹子睿刚刚经历的都是幻象向曹子睿解释了一遍。 曹子睿大概搞懂了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脸上的迷茫消散了些许。 郝沉见状, 便问了跟刚才一样的问题, 向曹子睿询问幻境中的经历以及真实程度。 我就是看见了我师父和...师兄, 然后我好像跟师兄关系很好的样子...曹子睿不太肯定道。 因为这个幻象确实很匪夷所思,他跟薛仁怎么会关系好。 曹子睿现在回想起幻象中的景象,只觉得荒谬, 无法理喻, 但偏偏他就是深陷其中。 与曹子睿的匪夷所思不同,郝沉倒是很快理清了关键。 从本质上看, 曹子睿遇到的幻象跟他和方阳遇到的是同一种,都是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想要出现的人,至于曹子睿为什么会看到纪承岳和薛仁...... 大抵是因为,曹子睿的感情并不外露, 但他内心深处却也盼望着一个全然不同的薛仁。 一个并不想置他于死地,跟他亲密的仿佛亲生兄弟一样的师兄。 他渴望拥有这样和谐友爱的师门, 而非现实那样的同门相残。幻境只是如实的反应出了他内心的主人本身甚至没有察觉的渴望。 而为什么方阳拍他他会注意到方阳,但是郝沉之前绊了方阳一下方阳却察觉不到,只以为是块石头, 应该是因为方阳也是曹子睿的渴望之一, 除了和谐友爱的师门, 他还渴望拥有朋友。 只是幻境还没到那一步,真的方阳就出现了,曹子睿的意识便将真的方阳也囊括到了幻境中。 看似醒了, 却根本没醒,所以在见到郝沉时才会说是鱼妖。 直到郝沉故技重施的给了他一下,并且输送了一丝灵力,他才真正清醒。 询问完之后,再次上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组。 在无烬视界里似乎已经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与一开始的难熬相比,眼下却是轻松了许多。 因为方阳和曹子睿两人一汇合,就在郝沉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平常或许会觉得烦,但在这空旷又寂静,只有黑暗相伴的世界中时,却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并非独身一人,庆幸这无烬视界中有了一丝人气。 郝沉在庆幸之余,还有些飘飘然。 因为方阳和曹子睿的话题,拐着拐就拐到了他身上,将他夸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么轻易的就帮他们打碎了幻象。 虽然打破幻象并不难,只是对于方阳和曹子睿这两个阅历不深的少年难,对于郝沉而言,这幻象只能属于幻术中较为低等的层次。 郝沉见闻广博,他虽然不擅长幻术,但他也知道天下幻术种类繁多,从原理上划分,却只需大概分成两种,一种是单纯的在意识层面上欺骗你。 这一种幻术很简单,不需要费心构造什么幻境,只需要深入你的内心,挖掘出你心中所想,让你自己骗自己。 但简单的同时局限性也很大,那就是幻境起效的对象只有一个,毕竟每个人的心中所想都不一样。 而另一种,是由幻境主人来骗你,幻境中所见并不以你的喜恶或阅历决定,完全取决于幻境主人想要构建出一副怎样的幻境。 这第二种幻术使用的人其实还更多一点,因为适用性更广,可以一次欺骗数人,同时,这种幻术,也是最考验幻境主人修为的。 同样的幻术,不同的人用出来,强弱却可能天差地别。 这种幻境的强弱并不以幻境内所见区域的大小而划分,而是由幻境的细腻程度决定。 草木砂石,这种死物是最好构建的,随随便便就可以构建个万丈高的山川、望不到尽头的河流出来,但是活物则不然。 因为陷入幻境之人,可能会与活物产生交互,而交互之中,活物必然会做出反应。 这个反应是需要由幻境主人来操控的,如果他操控的不好,就极容易做出些不合常理逻辑的反应,进而被察觉识破。 而在这种种活物中,人是最难虚构的,因为人的反应也最为复杂多变,郝沉见过真正厉害的幻象,里面虚构出的人跟真人一般无二,喜怒哀乐,都栩栩如生。 但是这种程度的幻象,却也不是寻常人能造出来的,起码在广阔无垠、能人辈出的天界,据郝沉所知,能造出这种程度的幻境的神也只有一个。 他听说过无烬视界里会有各种各样的幻境,所以做足了心理准备,岂料接连三个幻境,都只是这样的小儿科,随随便便就能打破。 再加上被方阳和曹子睿一顿吹捧,郝沉虽然表面没有骄傲,但内心却不由生出了一股不过如此的轻视感。 若非现在是人形,他全身的羽毛大概都已经蓬松的挺立了起来。 三人的气氛异常的融洽,方阳也发现只要不在郝沉面前提起那几个不能提的字眼,郝沉非常好相处。 就这么边走边夸,三人不知不觉又走了小半天的时间。 前方再次出现了不同于茫茫黑暗的东西,这次不是人影,而是一个影影绰绰的光点。 在见惯了黑暗之后,突然看到光点,内心首先升起的就是欣喜。 光总是代表着温暖和美好,虽还未走近,却也被这光芒所感染。 方阳和曹子睿不由加快了步伐,向着光点所在的位置走去,而郝沉,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也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过去。 走到了近前,光点越来越大,三人这才发现这并非什么光点,而是两人宽高的一道光幕。 像极了无烬视界的出口。 只是像,方阳却也不敢肯定,所以他扭过头向郝沉询问意见。 郝沉对着光幕沉吟了片刻,老实讲,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出口,他甚至对这突然出现的类似出口的光幕抱着十足的怀疑态度,怀疑这后面是什么陷阱。 但是站在光幕前,却也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而且,其实他也没得选择,他可以选择不进去,然后就继续在这黑暗中漫无边际的游走,永远找不到出口。 郝沉早已受够了这片黑暗,前方即便是请君入瓮的瓮,他也得进去闯一闯。 郝沉一敲折扇,带头走入了光幕。 方阳和曹子睿紧紧跟上,三人的视线短暂的失明,再睁开时,明媚且带着暖意的阳光伴随着喧闹的人群一起,闯入他们眼中。 小贩摆摊叫卖,行人络绎不绝,这是个热闹的人间集市。 而他们三人,突兀的出现在了集市中的一处偏僻巷子里,并没有人注意。 方阳探头打量着集市中的人群,虽然服饰打扮跟他平常见的不一样,透着股异域风情,但这里是一处人间集市,却是毋庸置疑的。 我们这是...出来了吗?方阳不太肯定道。 好像是吧...曹子睿同样不太肯定。 他们一起转头看向郝沉,指望郝沉给个答复。 然而郝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带头走出了狭小的巷道,来到了集市的主路上。 他们三人不同于周围的服饰立刻引起了行人的围观,有性格直爽粗犷的武夫模样的男子,大大方方的打量他们,也有清瘦文弱的书生,害怕随便打量别人有失礼仪,但又禁不住好奇,便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扫他们两眼。 更有薄纱掩面的妙龄女子,见到郝沉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后,脸上泛起了微微红晕,正跟自己身旁的丫鬟窃窃私语。 众生百态。百态人群在郝沉,郝沉也在看人群,他观察着这些人不一的反应,眉头微微簇起。 人群的反应并没有什么问题,真实且没有破绽。 但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从无烬视界出来了? 那可是无烬视界,千万年来,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唯一出来的一个,还被天道破格封神。 郝沉虽然没有回答方阳和曹子睿的疑惑,但他内心,却也认定了此地仍然是无烬视界,只不过是比他们先前所遇到的更为高级的幻境。 他只是还需要找到一些破绽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不顾周围人的打量,突然迈步走到了街边的一处卖烧饼的摊位。摊主是位年过花甲的老者,约莫是卖烧饼卖了有些年头,他擀面揉面摊饼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一个眨眼,他的饼就摊好了一个。 郝沉来到摊位前,客客气气的对着摊主抱了抱拳,才询问道:老伯,我们迷路走错了方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老伯可否告知一二? 郝沉说话时面带微笑,跟他那张俊脸搭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 只可惜脸长的再俊,笑起来再好看,已然见过了大风大浪的烧饼老伯都不吃这一套,见郝沉不是来买他烧饼的,他的回答便十分冷淡:天子脚下你都不知道? 这里大概是某国的都城。郝沉心想。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正人间到底有多少国家多少都城他也不清楚。 他突然指着炉子中新鲜出炉的烧饼道:老伯烧饼怎么卖? 一文两个。老伯的回答稍微热情了一点,用眼神询问郝沉,要不要帮他包两个。 要两个烧饼。郝沉答道。 方阳也凑到了摊位前,眼睛紧盯着烧饼,烧饼上芝麻被烤熟散发出的香气他早就闻到了,虽然不饿,但是馋得慌。 他心想郝大哥一个人估计也吃不完,肯定会分一点给他和曹子睿的,所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郝沉。 然而郝沉并不是来买烧饼的,老伯将烧饼包好,正准备将烧饼递给郝沉的时候,郝沉突然一摊手,无奈道:可我没有钱。 你耍我不成!老伯当即就怒了,将烧饼往案板上重重的一扔,擀面杖都被震的滚到了地上。 面对老伯的怒火,郝沉似无所觉,他仍然面带微笑:我两个弟弟几天没吃过饭了,老伯能不能赊两个饼给我? 说话时,他双手分别揽住了方阳和曹子睿,向卖烧饼的老伯展示自己两个饥寒交迫的弟弟。 老伯闻言打量了一下方阳和曹子睿,方阳虽然看起来有点馋,但也面色红润,哪有半点挨饿的样子,至于曹子睿,更过分了,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公子,穿的服饰虽然怪异,料子却也是上等。 总而言之,郝沉的话半点可信度也没有。 所以老伯最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方阳和曹子睿灰溜溜的被赶出了摊位,而郝沉同样是被赶走的,但他并不灰溜溜,因为他脸皮厚,并不会因为这么点打击而难堪。 三人沿着街道行走,郝沉的眼神左右游移,继烧饼摊之后,他又盯上了不远处的豆腐脑摊。 卖豆腐脑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不像世家小姐那样细皮嫩肉,手上脸上都有些风霜操劳的痕迹,但长相在普通人中,却也算是尚可。 郝沉坐到了摊位前,对着摊主喊道:来一碗豆腐脑。 他刚刚在烧饼摊面前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小,加上他们一行三人的服装又有些怪异,一直吸引着众人的注意,所以豆腐脑摊主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她知道这三个人一文钱都没有,但是她还是盛了一碗豆腐脑,放了三个勺子递到郝沉一行人面前,并且劝导道:吃完就走吧。 她放下碗就想离开,哪料郝沉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这一举动十分唐突,摊主虽然已为人妇,但对于郝沉这样的陌生男子,自然也当避讳。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3) 不要说直接握住手腕了,就是贴的太近,都是有失礼仪的。 郝沉这举动跟调戏民女的登徒子无异,摊主立刻就想挣开,偏偏郝沉的力气出奇的大,她压根挣脱不得。 方阳和曹子睿愣愣的看着郝沉,他们还以为郝沉是来吃豆腐脑的,原来是来吃豆腐的吗? 两人因为太过惊愕,倒也没顾上阻止郝沉孟浪的举动。 而摊主在挣扎了一会儿见挣脱不开后,张嘴正想叫喊,郝沉的一个举动却让她息了声。 郝沉拽住了摊主的手腕后,将一枚珍珠放在了摊主手心里,并且亲自将摊主的手合握上。 他深情款款道:姑娘人美心更美,珍珠配美人,姑娘还请收下。 他一席情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给包括摊主在内的三人都给说愣了。 片刻后,摊主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她有些羞涩的转过脸去,低低的回了一句:多谢公子。 方阳曹子睿:...... 两人一头雾水的跟着郝沉离开了豆腐脑摊,接下来又经历了郝沉强抢三岁孩童手中的糖葫芦,惹得人家孩子哇哇大哭,被家长追着骂。 这样还不够,路边有行乞的乞丐,郝沉便走过去,一脚踢翻了乞丐的饭碗,在周围人的指责谩骂声中,他岿然不动的摇着扇子。 还有诸如此类的许多事,反正什么出格,什么平常不会做,他就做什么。 一直做到这条街上他们三人已经人人喊打,无处容身,郝沉才带着方阳和曹子睿离开这条街市。 呼...呼...方阳喘着气,刚刚一路被人追打,他跑了好一段路。 喘完了,他才终于有空闲问道:郝大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曹子睿也是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郝沉,虽然他们不知道郝沉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却也看出郝沉一定有什么目的。 郝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两个字:奇怪... 真的很奇怪。方阳和曹子睿心想。 然而郝沉所说的奇怪跟他们想的并不一样,他奇怪的是,他竟然找不到这处幻境的破绽。 幻境终归是幻境,再真实也只是幻境,一定会有破绽。 据他所知,天界那位最擅长幻境的大神,所能造出的幻境,内里的人虽然栩栩如生,但到底不是真的生命。 神也无法创造生命,那是天道才能做到的事。 那些幻境中的人,或许看起来跟平常人一样,在街上行走,按部就班的做着手上的工作,你跟他说话,他也会正常的回应,但他们的活动其实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律的。 死板又重复的规律,一但打破他们的规律,做些出格意料不到的事,他们可能就无法反应,进而露出破绽。 但是郝沉做了那么多难以预料的事,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很真实,愤怒指责谩骂,亦或是痛哭。 真实到他有一种错觉,他所处的真的是人间,而不是无烬视界的幻境之中。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无烬视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出来。 难道说...无烬视界的幻境可怕到了这种程度?幻境中的人已经跟真人一般无二? 那么幻境与现实的界限又在哪里,如果幻境中的人真的跟现实中的人一样真实的话...郝沉陷入了逻辑难题。 正在沉思中,突兀的,耳畔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打断了他。 郝沉抬头看去,就看到街上的人前呼后拥的往着一个方向走去,似乎想赶去看什么热闹。 他们三人站在人群的必经之路上,人流从他们身侧穿过。 郝沉随便拦住了一个年轻男子,询问道:这是去做什么? 男子脸上透着股急切,他语速极快的回道:祭神仪式要开始了,我们去九步崖观礼! 说完,就拨开了郝沉的手,跟着人流一起跑向城东。 郝沉没有追赶,他愣在了原地。 九步崖...他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方阳和曹子睿同样有些发愣,曹子睿最先反应过来:九步崖?那不是西羌皇城的祭神之所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方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们果然还在幻境之中,西羌是在现实中灭亡了千年的古国,这里是西羌皇城的话,只能是幻境。 而郝沉,在恍然之余,他还突然扭过头,看向皇城中部的位置,先前一直没注意,现在抬头去看,果然在城中看到了一座高约二十米的石柱。 巨蛇环绕其上,石刻的蛇眸,眸中的阴冷却半点不减。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蛇眸凝视的位置,正好就是郝沉所在的方向。 郝沉皱着眉回视石蛇,他并没有跟石蛇对视太久,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九步崖的祭神仪式,那就是说一定有人会被推上九步崖当做祭品。 难道说... 郝沉扭头就跑,跟着远去的人流,去往九步崖的方向。 第146章 你是谁? 仿佛穿破黑暗的光束,这声极具穿透力的问句在封烨的脑中回响。 一直深陷于黑暗中的意识随之被唤醒, 眼睛试着睁开, 朦胧的光线从掀开的眼皮中射入, 下一刻, 又因为久历黑暗而被这辰光刺痛,眼睛又一次闭上。 他并未真正清醒,意识还有些迷茫, 但那声音仿若震天的擂鼓, 一字一句都让他灵魂震颤不休。 他逃避不得,只能下意识的回道:我是... 刚刚出口两个字, 回答声就中断了,再也没法往下。 我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只感觉心底有个名字呼之欲出,但仿佛被什么匣子锁住了一样, 他无法看清。 他努力的回想,然而终究无法冲破这团迷雾。 他终于睁开了眼, 密密麻麻的人影和声响一起闯入他耳畔,那声直入灵魂的问句也随着耳边嘈杂的杂音而淡化。 迷茫的意识也在真正睁开眼的同一刻清醒,但清醒之后, 却是新的迷茫。 我是谁呢...?封烨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群, 喃喃道。 人群排成队列, 青壮年排成一排,老幼妇孺又排成一排,面孔不一, 但服饰却非常的统一,都是粗糙又简陋的麻布,几乎难以蔽体。 封烨就置身在这样的队列里,但除此之外的,还有些与他们泾渭分明的士兵。 与人群因为饥饿和劳累而普遍瘦削的身形不同,这些士兵身材壮硕,身上罩着厚重的盔甲,脸上覆着制式统一的鬼面。 鬼面的花纹并不复杂,但寥寥几笔,却也勾勒出了鬼怪凶恶的神韵。 这些戴着鬼面的士兵,手持长鞭,臃肿的盔甲虽然有些干扰行动,但却让他们的身形膨胀到几乎比常人大了一圈,光是直视,都透着股难以战胜的压迫力。 也并没有人敢直视他们,人群都低着头,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前进。 只有封烨与众不同的抬着头,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他内心的迷茫愈重,像是刚刚降生的幼鹿,懵懂又茫然的看着陌生的天地。 那道本已淡去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 你迷茫吗? 封烨皱起了眉,他不记得任何事,不记得姓名,不记得前尘过往,也不记得目的和方向。 他停下了脚步,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也直觉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也并不该跟着这些人继续前进。 排列有序的队列因为封烨突兀的停顿而被打乱,在两侧看守的士兵立刻注意到了封烨这个引起骚乱的源头。 他们向着封烨走来,封烨却没有注意到。他正皱着眉分析那道在他脑中说话的嗓音,辨不清男女,也辨不清音色,但在如此嘈杂的幻境中,却仿若穿破迷障的利箭一样,直抵他的内心。 他确实很迷茫,他正想张嘴回答那个不知源头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啪的一声鞭响,让封烨口中即将出口的话中断。 他咬紧了牙关,忍耐着肩上那道被鞭子抽打而皮开肉绽的伤口引发的剧痛。 他无暇分辨自己被打的原因,或是打人的是谁,因为很快,下一鞭又到了。 这一回抽中了后背,巨力裹挟着剧痛一起,将他直接抽的倒在了地上。 挥鞭的士兵并不准备停止,封烨在摔倒后,终于反应过来些许,他抬起手想要阻挡下一鞭的到来。 然而手却在抬起一半时,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封烨这才发现,他手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跟前方的人连接在一起,后方的人同样。 他又想抬脚,将那挥鞭的士兵绊倒,脚上却同样是镣铐。 束缚手脚的镣铐,也束缚了他反击的能力,他只能被动的闪躲。他抱住了头,蜷缩在地,用伤害最轻的后背抵挡一击接一击的鞭打。 终于,在又打了封烨五六鞭后,打人的士兵有些疲累了,穿着这身厚重盔甲,即便是他这样壮硕的士兵,也有些乏累。 他便收起了鞭子,用坚硬的靴底重重的踹了蜷缩在地的封烨一脚,这一脚并不比鞭子轻,封烨被踹的原地侧滚了一下,皮开肉绽的伤口沾染上了地面的灰尘,痛疼加剧,剧烈到眼前几乎发黑,刚刚清醒的意识即将再次陷入昏迷。 但封烨咬了咬舌尖,他甩了甩头,在被踹后的第一时间爬起来。 他在地面蜷缩躲避的时候,同时也在观察着人群,他发现那些同样被镣铐铐着的人并没有被打,因为他们都低着头,顺服的听着士兵的指令行走。 封烨被打时,他们也没有东张西望,眼睛里只有麻木和漠不关心。 于是,记忆被清空,仿佛一张白纸一样的封烨学到了醒来后的第一样东西。 低头和顺服。 他爬起后立马跟上前方的队列,秩序重归人群,队列再次有条不紊的前进,他跟着前方的人一样,低垂着眉眼,不去抬头张望,鞭子也就没有再抽到他身上。 他看着地面,地面上都是石块和黄土垒成的平整的道路,虽然平整,但赤着脚站在上面,还是时常被石块的边缘硌疼。 人群缓慢的前进,这一队人像是被拴在绳上的牲畜,没有人关心前方和未来,只知道麻木的在鞭子的威慑下前行。 只有封烨不同,他即便低着头,后背上的伤口血迹还未干涸,内心却也没有真正学会顺服,他观察着士兵排列的规律,然后寻准间隙,偷偷打量前方的景象。 他想知道这些人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他看到不同于一开始所见的建筑,前方的建筑更为宏大,更为繁华。 那似乎是什么祭台,祭台被建在高处,石梯拾级而下。 而祭台上的人,服饰又跟之前所见的不同,不是简陋的麻布,也不是厚重的盔甲,那是非常好看的,花纹繁杂又华贵的白色长袍。 封烨的视线只能看到袍角,因为那人站的很高,而他又不太敢完全抬起头。 被镣铐连接的人群来到了祭台下,士兵在人群周围站定,他们向台上的祭司行礼。 封烨听到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上台阶,他偷偷看到那上台阶的人手捧着什么东西,像是占卜用的签文。 果然,很快的,他又听到了签文摇动的声音,是那穿着长袍的祭司在摇。 签文摇动的哗啦声响,敲打着封烨的耳膜,同时,也愈发激起了他的好奇。 终于,他抑制不住的,抬起了头。 他本想抬起一瞬就低下,只要看清那祭司的长相就好了。反正他站的也不是正中的位置,而是靠侧边一点,那正对祭台的祭司应该注意不到他。 然而,他抬起头时,却意外对上了一双正看着自己的眸子。 而眸子周围的脸孔,是比士兵脸上花纹更加复杂,模样也更加凶恶的鬼面。 这位鬼面祭司摇出了手中的签文,正直直的看着封烨的方向。 一瞬间,封烨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像是被恶鬼盯上了一般,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让那恶鬼扑向自己,将自己撕碎。 他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为何如此紧张,这祭司其实并不壮硕,起码比那些士兵看起来瘦削的多。 但他看着那祭司的脸,以及祭司正在举起的手指时,内心的紧张却比看到那些执鞭的士兵更甚,他的额角低下了一滴冷汗。 终于,祭司将手指完全举起,依循卦象的旨意,选中了此次祭祀的祭品。 封烨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因为祭祀指的就是自己。 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的下场,他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祭台下走出几名跟其他士兵不太一样的士兵,他们的身材更为高大,脸上的鬼面也更为繁复。 不,他们应该不是士兵,而是武将。 武将一共八名,为首的一名身高接近三米,这些武将走到封烨面前时,仿佛一座铁塔,阴影将他完全笼罩了进去,以及难以呼吸的压迫力。 封烨愣愣的仰望对方,他并没有与对方较量的想法,因为他清楚自己打不赢。他只想要挣脱锁链逃离,然而他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这些铁制的镣铐还是纹丝不动。 他看到武将仿若熊掌般强壮的手掌向他伸来,他却连逃跑都是无力,只能站在原地接受这即将到来的命运。 封烨闭上了眼,然而片刻后,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被这武将提起来,这武将越过了封烨,抓住了封烨身后的一人。 封烨这才发现那祭司指的也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人。 那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从破烂衣服里露出的四肢,纤细的仿若麻杆,那武将不过轻轻一提,就将他整个提到了半空。 武将又用自己的手随意的一捏,那些连接着前后,封烨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的锁链就在他指尖崩断。 这八名武将带着青年离开人群,他们高举祭品,像是朝圣一般的,一步一步走向祭台。 封烨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余惊未平的内心,突兀的,还升起了些许本不该有的喜悦。 是庆幸。 庆幸被选中的人并不是他。 鬼面祭司似乎在祭台上做着什么,像是祭祀的准备仪式。 有士兵擂起重鼓,鼓声吸引来城中的其他居民。 但这些蜂拥而来的居民却被士兵组成的人墙阻隔在外,只能远远的看着。封烨倒是在墙内,但他宁愿不要这样清楚的视野。 日光一寸寸的偏移,终于,大概是祭祀准备的工序全部完成,祭祀终于开始了。 郝沉毫无风度的推搡着周围的人群,仗着自己与身材并不匹配的强大力道,他一路挤到了人群最前沿,虽然还是被士兵阻隔着,但却也是在外面能看到的最清晰的地方。 他先看到了一处高高的祭台,又看到祭台下,一个占地宽广的平台。 平台上的砖石排列有些奇怪,看起来有些松动。郝沉刚刚这么想,就发现平台上的砖石正在移动。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4) 它们向两侧后退,等完全退开时,终于露出了底下的东西。 郝沉眼神一凝,他又看到了,那个曾在西羌遗迹里看过的的坑洞。 只是遗迹里的坑洞长满杂草,空空如也,眼下的坑洞却不然,他看到了成千上百,纠缠在一起的蛇群,也看到蛇群中,未腐的尸骨。 蛇类爬动的婆娑声中,郝沉又抬起头,看着在坑洞上方,那只能走九步的悬崖。 祭台上的鬼面祭司对着城中那高大的石柱遥遥行了一礼,他向蛇神献礼,然后高声吟唱着古奥的咒语。 鼓声愈急,在这急促的鼓声中,有人被带到了九步崖前。 郝沉连忙看过去,看清那张脸的时候,他内心失望混杂着庆幸,失望这并不是封烨,也庆幸这并不是封烨。 封烨也在看着九步崖上的那青年,他和郝沉的视线虽未相交,却也聚焦于同一处。 或者说,此地的所有人,视线都聚焦在同一处。 九步崖上。 鬼面武将将那满脸惶恐不安的青年粗鲁的带到了九步崖上,然后他们转身后退,却并未真正离去,他们搬起百斤重的铁制长矛,抵上了青年的后背。 矛尖被精心的打磨过,还未触及皮肤,就已然感觉到了矛尖上的锋锐。 青年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第一步。 长矛继续前递,青年也走出了第二步。 这刚刚够一人站立的悬空的石台两侧,就是十米深的蛇窟,如果掉下去,就会被毒蛇撕咬,吞吃。 他看了一眼底下,看着那些勾起脖子,正饥渴的仰望着上方的毒蛇,双腿不由开始打颤。 他不想再走了,然而身后不断伸长的长矛逼着他继续走。 他只得又走出了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直至第九步。 第九步,他站在了石台边缘,再往前一寸,他就会失足摔落。 九步崖,本也没有第十步可走。 九为极数,九步之后,是死路,是虚无。 前方无路,后方却也无路。 特制的长矛仍在前递,青年脚尖小心的挪动,他的脊背已经抵上了矛尖,他正改变站立的角度,让自己半只脚悬空,进而拉开跟矛尖的距离。 他的挣扎确实起效了,却并没有起效太久。 他终于挪到了极限,再也无可后退。 后背直直的抵着矛尖,尖利的矛尖已经刺穿了他的皮肉,但他再不肯前进分毫。 他死挺着后背,脸上是恐惧到扭曲的惊慌。 惊慌之中,还夹杂着疼痛,矛尖一寸寸的刺入,深入他的皮肉,终于,身体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他控制不住的往前走了一步。 砰一声,士兵在擂鼓。 祭神仪式也终于进展到了高潮,蛇神即将享用他的祭品。 青年在失足的瞬间,拼命的甩动双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却什么都没抓住。 他笔直的摔落。 这却并不是结束,蛇群帮他做了缓冲,他并未摔死,却比死更痛苦。 蛇群一只只的爬上他的身躯,他在坑底挣扎,嚎叫,喊声刺穿耳膜。 然而这声音再痛苦,再尖利,周围的西羌人都无动于衷,这是他们历代传承的祭神仪式,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些。 但那些被锁链束缚着的备用祭品们则不然,他们看着同类的下场,惊慌不已。 封烨睁大了眼睛,嘶喊声在他耳边回荡,一重又一重,震的他耳膜剧痛。 角度所限,他只能看清青年坠崖的一幕,看不清坑底的景象,但他却也隐隐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你害怕吗? 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第三次在他心中响起。 封烨没有顾上回答,但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回答。 他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郝沉并不是西羌人,但他倒是没有多少恐惧,再血腥的场面他也见过,他旁观了这祭神仪式是怎么回事后,就开始在人群中搜索,搜索封烨的行迹。 人群中并没有,他便往士兵封锁的祭台中央搜索,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指引,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封烨。 惊喜还未浮现在郝沉脸上,下一刻,惊愕就抢先出现了。 因为他看到了封烨的神情,与周围人一般的惶恐不安,封烨害怕到甚至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身体,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这绝不该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封烨会有的反应。 惊愕中,郝沉突然明白了,这也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封烨。 而是更稚嫩、更年轻的封烨。 还不是应龙的封烨。 第147章 封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们分别之际又发生了什么? 郝沉的视线从封烨惊惶的脸上移开,他看向封烨的身体, 他看到交叠在一起的鞭痕, 约莫是刚受伤不久, 绽开的伤口还未结痂, 泛着新鲜的血气。 也看到束缚在他手脚上的沉重的镣铐,手腕与镣铐的连接处,被压出青色的淤痕。 郝沉的心里突的一抖, 他终于反应过来当下真正要紧的事并不是思考封烨变成这样的原因, 而是去把封烨救出来。 他立刻往前走,然而却被身穿重铠的士兵牢牢的拦下了, 鬼面后露出的双眼里,是禁止通行的威令。 这士兵比郝沉还稍高一点,但是郝沉抬头看他,非但毫无惧色, 还满脸居高临下的怒意。 你也敢拦我!郝沉斥了一声,灵力在他掌中聚集, 无烬视界里灵力该省着用,但现在却不是省的时候了,什么都没有把他的龙救出来重要。 郝沉一挥折扇, 他并没有留力, 面前这人即便是几吨重的大象, 也该被他直接一扇子掀飞出去。 他同时再次往前走去,这回,他很轻易的穿过了士兵的阻拦, 来到了被封锁的祭台区域内。 然而,郝沉在打破了这士兵组成的人墙后,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突然回头看向身后。 方阳和曹子睿虽然一直牢牢的跟着郝沉,但终归比郝沉慢了一步,所以郝沉发挥自己的力量优势,毫无风度的挤到人堆最前沿的时候,他们被拦在了人群之外。 两人一直在尝试着挤开人群,论身体素质,他们其实比周围的居民要强的多,但终归脸皮太薄,学不会郝沉那样无所顾忌的一个劲儿往前挤,就只能被拦在外面了。 一直到祭神仪式开始,那祭品被推下九步崖的时候,他们还在人群最外侧。 他们倒是能看得到九步崖上的情景,但是再往下,封烨所处的那群被锁链拴住的人,却是看不到。 虽然屡试屡败吧,但两人也没有放弃,就想寻着人群的空隙挤到前面去跟郝沉汇合。 他们仅仅贴着前方的人群身后,突兀的,本该拥挤的难以寸进的人群,他们突然成功往前走了一大步。 这一步迈的突然,两人都毫无准备,若非平日练剑打下的基础,两人都有不错的平衡力,这一下就得直接摔到地上去。 等重新掌握好平衡,再抬起头时,就对上了郝沉在前方回望的眼。 三人的视线毫无阻隔,直直的看着彼此,也愣愣的看着彼此。 因为,拦在他们中间的人群,本该无法穿透的躯体,通通成了透明的虚像。 郝沉那一击挥出后,拦路的士兵仍然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但郝沉却也顺利的往前走了一步,他直接穿过了士兵的胸膛,没有触碰到任何实物的碰撞感,像是穿过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幻影。 方阳和曹子睿也是同样,他们现在还置身在人群的虚像中。 虚像叠在两人身上,而且,这虚像越来越淡,不光是人像,脚下的地砖,周围的建筑,西羌皇城的一切,都在变淡。 像是要消失不见。 这个认知让郝沉立刻急切起来,他不管什么虚像不虚像,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封烨,他一定要带他走。 所以郝沉结束了跟方阳他们的对视,他扭转身体,向着封烨的方向跑去。 封烨跟着西羌皇城中的其他人一样,身形在淡化。 他也并没有注意到郝沉的接近,他仍然在望着九步崖的方向,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郝沉用尽了全力在跑,终于,他在封烨的身形完全消失前,来到了封烨面前。 郝沉想也不想,直接将灵力聚于掌心,然后伸手抓住了封烨的手腕,想要穿破幻境的阻隔,将封烨从那个,并不属于的西羌皇城中拉出来。 指尖传来皮肤细腻的触感,他抓到了实物。 郝沉心里一喜,封烨淡化到几乎透明的影子也停止了消散的迹象,他用力的将封烨拉向自己。 被他拉着的人顺势向前走了一步,像是摆脱了那层幻境的禁锢,由实变虚的身形,再次由虚变实。 郝沉心里的喜色蔓延到了脸上,他没有松开封烨的手腕,仍然紧紧握着,他看向封烨的脸。 封烨对着他微微笑了下。 郝沉本该也回以微笑,打招呼之后,顺便再附加一系列求表扬求奖励的过分要求。 如果封烨还是原来那张脸的话。 面前的脸确实也是封烨,而且还是封烨真正的样子,那张美到过目难忘,却也同时不失英武的,战神的脸。 郝沉不是第一次见这张脸,但却是第一次离这张脸这样近。 而且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封烨伪装的样子,虽然伪装的相貌很平凡,对别人平凡,在郝沉挑剔的眼里,已经算是难看了。 但再难看,自从有了爱情滤镜后,这张脸的美貌值在郝沉心里蹭蹭的飙升。 封烨突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郝沉竟然有些无所适从的陌生。 明明之前的封烨还是那张平凡的脸,怎么他拉了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陌生之后,郝沉心里又升起了些许疑惑。 这丝疑惑一直持续到他对上封烨的眼睛时,封烨本该剔透又漂亮,仿佛正午时的阳光一样璀璨的金色眸子,现在是一潭不见深浅的黑色。 仿若被一道惊雷劈中,郝沉睁大了眼。 他终于想起来,封烨原本的这副相貌,并不是只有封烨有,那个冒牌货同样也是。 在北海市中,他就曾经见过对方伪装成封烨的样子欺骗薛仁。 郝沉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松开了拉住封烨的手腕,他想要后撤几步,跟这个黑蛇所化的冒牌货拉开距离。 然而他刚刚有松开的动作,面前与封烨长得几乎一样的男人就先一步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微笑着道:看你的表情,你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吗?怎么不说了? 郝沉试着抽了下手,竟然没抽回来。 他人形时的力量也不小,但男人手中的劲道更大。 他原本与封烨重逢的喜悦尽数被愤怒取代,他怒色难掩的回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对你想说的只有六个字。 你怎么还不死? 郝沉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也终于挣脱开了男人的束缚。 男人主动松开了他,郝沉后退了几步。 这个与封烨长得几乎难以分清差别的男人,面对郝沉的讽刺,脸上没有任何怒意。 他在人世时或许还会因为郝沉的言语而发怒,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得逞的愉悦让他此刻格外大度。 他状似遗憾的回道:那你大概注定要失望了。 废话少说!郝沉直接打断了对方,他懒得跟这魔物浪费口舌,他直入主题:封烨呢?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男人反问。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但每一个字却都在挑起郝沉的怒火。 他是看到了封烨,却在伸手一拉之后,变成了眼前的魔物。 郝沉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也大概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已然怒到了极致。 男人同样察觉了这一点,他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吧。他摇摇头,好像妥协了。 他给了郝沉一个答案:他一直在这里。 放屁!郝沉终于绷不住怒意,骂了一句脏话。 西羌皇城的幻境淡去后,此地就变成了空无一物的黑暗,除了他和方阳曹子睿三人,就只有眼前的魔物。 而真正的封烨,则随着幻境的消失,一起消失了。 你把他藏哪去了?郝沉质问道。 男人笑了下,将责任推给了郝沉:鲲鹏,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观棋不语,你若是肯老老实实的旁观,他也不会消失。 还观棋不语?这魔物找起理由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只是这理由通通都是歪理。郝沉心想。 男人的话仍在继续:人间向来说事不过三,但这里并不是人间,而是无烬视界。 这个世界,规则由我来定,我这里,事不过二。男人竖起了两根手指,他同时看向郝沉:鲲鹏,第一次我当你不懂规矩,我原谅你一次。 但是第二次...男人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饱含威胁: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的语气很到位,起码在后边旁观的方阳和曹子睿两人都被这威胁吓的一愣,当即不敢妄动。 但郝沉则不然,他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还冷笑了一声,挑衅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说话的同时,郝沉直接释放出早已偷偷聚于扇中的灵力,灵力覆盖扇身,将短短的折扇延长后成剑刃的长度。 他以扇为剑,斩向男人的脖颈。 他越看那张跟封烨一样的脸越不顺眼,非得将这冒牌货的头砍下来不可,看这假货还拿什么装模作样! 郝沉的动作很快,他的灵力一直在暗中蓄力,这一击几乎是瞬息间就击出了。 男人似乎反应不及,站在原地没来得及闪躲,被他直接砍中了。 黑色的瞳孔瞪大,映照着郝沉森冷的脸。 但是森冷之后,却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郝沉自下界以来,遇到那么多事,都没有如此刻一般惊慌。 他确实砍中了男人的脖颈,却并没有斩下对方的头颅。 他手中以灵力化剑的折扇,突兀的,变成了烧红的冒着白烟的烙铁。 烙铁的另一端,深深的按在封烨的颈侧。 眼前俊美的男人重新变回了那个顶着凡人相貌,平凡又普通的封烨。周身的景象也从黑暗重新变回了西羌皇城,却不再是九步崖边,而是另外一处。 鼻尖传来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以及...封烨压抑在喉中的痛苦的呼声。 他想要挣开这深按在脖颈上的烙铁,然而手脚被锁着,肩膀还被身后的士兵牢牢的按着。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5) 他只能站在原地,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并没有带着鬼面,模样也跟周围人有些不同,却拿着烙铁的陌生男人,满脸森冷,毫无迟疑的将烙铁按向自己。 他的脖颈因为痛苦而绷紧,额头上是密布的冷汗。 郝沉看着这一幕,惊慌到几乎失了反应能力,片刻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将手中的烙铁往地上一丢。 封烨终于得以从这高温灼烧的痛苦中解脱,按着他肩膀的士兵同时松手,他脱力的跌到了地上。 郝沉愣愣的看着封烨,他看到封烨的脖颈上已经碳化的皮肉。 那些碳化的皮肉构成了一个图腾,西羌人给奴隶烙的,终身无法洗去,饱含屈辱和痛苦的烙印。 由他亲手按下的烙印。 呵呵。 男人的低笑声在空中回荡,像是在嘲笑郝沉的自不量力。 第148章 封烨的嘴唇因为忍痛而死死咬着,咬破了皮, 破皮下又晕出了点点血珠, 他也没有放开。 剧痛让他的神智几近崩溃,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其他东西, 他只能跌在地上,等这最疼的时间过去。 周围还有与他一样,已经被烙上烙印, 或者即将被烙上烙印的人, 痛苦的哀嚎声不绝。 这是西羌的奴隶必经的一道程序,打上了这个印记, 那么就不再被看做是人,而是可以随意鞭打,宰杀的牲畜。 封烨并没有喊出声,他的痛苦都压抑在喉间, 但相对其他人而言,他的痛苦要更剧烈。 因为那位替他烙上烙印的士兵, 下手似乎格外重。重到仿佛手中的不是烙铁,而是要砍下他头颅的利剑。 封烨蜷缩在地上,待剧痛稍缓, 他睁开眼睛, 去看那刚刚替他烙印的士兵的模样。 即便记忆是一张白纸, 却也有仇恨的本能,他想要记住此人的脸孔。 可是他回头去找时,却找不见那明明就在他不远处的士兵了。 烙铁烙上皮肉, 高温灼烧的声音仍在继续,跟封烨一起的那群人每一个都要接受这样的烙印,拿着烙铁的士兵已经换了人,戴着跟其余士兵一样的鬼面,不再是先前那个。 封烨寻了个空,他没有再执着于寻找,因为眼下,他其实根本没有报仇的能力,甚至,连逃离这里的能力都没有。 手脚被锁着,行动有些不便,他废了番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爬起来后他立刻回到了队列里,离队会被鞭打,他已经学到了这一点。 他们这一群人不少,有几百人,烙印的程序进行了有一会儿,但封烨本来排的就比较后,所以很快,这一群老老少少,本都是在外貌上与西羌人并无差别的外族人,全都变成了低人一等,与猪狗同级的奴隶。 人群被持鞭的士兵挥斥着离去,像是牧羊人在驱赶羊群。 封烨在郝沉眼中变成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却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意识到了黑蛇玩的把戏,在无烬视界里,这魔物的力量还没见深浅,但对幻境的掌控,却已经到了郝沉之前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说他所在的是现实的话,封烨所在的则是西羌皇城的幻境,这魔物可以随意将幻境与现实叠加在一起,甚至叠加的具体位置他都可以控制。 所以他本该斩向魔物的灵力剑锋,却变成了按向封烨的烙铁。 然后,在那一瞬间的接触后,现实与幻境再次分离,封烨回头时没有找到他,他手中落地的烙铁也重新变成了折扇。 有西羌士兵的行经路线正好经过郝沉,却毫无阻隔的穿了过去,仿佛穿过了一团空气。 他又一次被西羌皇城的幻境排除在外。 像是一个围城,他进去无门,封烨则出来无路。 唯一掌管钥匙的人,则以戏耍他们为乐。 郝沉的五指握紧,有生以来,他从未受过这样的耍弄,尤其耍弄他的对象还是这样一个,他压根看不起的魔物。 他内心的怒火前所未有,心疼也前所未有。 他突然迈步,跟上了人群远去的步伐。 士兵在人群两侧看守,郝沉直接穿过了这些士兵的虚像,士兵也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外来者的靠近,队列依然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他来到了封烨身边,他想要伸手,去轻轻碰一下封烨脖颈上焦痕混着血痕的伤口。 这种程度的幻境,已经不仅仅是蒙骗意识了,幻境中受到的一切损伤,都会在身体上如实的反馈出来。 即便从幻境中逃离,封烨脖颈上的烙印也不会消失。 郝沉记得这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好烙在了封烨逆鳞所在的位置。 这个位置敏感又不可触碰,他之前不过用身外化身,乌鸦的羽毛不经意的蹭了蹭,都激起封烨那样大的反应。 被高温灼烧时,疼痛又该是何等的剧烈。 郝沉几乎不敢去想,他伸出的手指都有些轻颤。 然后,在真正接触封烨前,他又停在了半空。 因为他知道他什么都摸不到,他的手会直接穿过封烨的影子。 这样或许还更好一点,因为他一但触到了实物,绝不是因为那黑蛇良心发现,而是新的戏耍他们的手段。 他就这么跟封烨并排走着,不远离,也不敢靠近。 明明封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人群从城东走向城西,他们并没有走繁华的大路,而是走赶牲畜用的满是屎尿的小路。 但即便是小路,却还是没有避过那在城中竖立着的,扼守一切要道的蛇神石柱。 封烨在行经过石柱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他看向石雕的巨蛇。 此刻已是日落时分,无烬视界里没有日月,但是它所营造出的幻境里却有。 血红的夕阳照在巨蛇的眼中,石头做的眸子竟像是泛起了红光,这条僵硬的石头蛇神,恍惚间,竟然活了起来。 封烨不由又瑟缩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九步崖边那样。 他又想到了那崖下成百上千的蛇群,被推上九步崖的虽然不是他,但也不过差了一点。 那鬼面祭司的手指再稍微偏移一点,他现在就已经成了崖下的尸骨。 他逃过了今日,也仅仅逃过了今日。 他为鱼肉,人为刀俎,铡刀什么时候落下,并不由他来决定。 封烨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继续沉默的低着头跟着队列前进。 郝沉一直看着他,封烨虽然看不到郝沉,但郝沉却能看到封烨的一切变化。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封烨那个瑟缩的动作,这是害怕的表现。 他扭头看向那让封烨害怕的对象,在封烨眼中,那石头蛇神只是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拥有了生命力。 但在郝沉眼中,这石蛇真的活了,石块从蛇身剥落,露出底下纹理清晰的鳞片。 巨蛇的躯体缠着石柱游动,他低下修长的脖颈,居高临下的看着郝沉。 郝沉不再跟着队伍前进,他站在原地,与蛇眸对视,他怒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魔物的情绪,亦或是想法,都是诡谲莫测。 按理来讲,这样被关在无烬视界里的魔物,所想的一定是逃离这里,去为祸人间,亦或是想法更大胆一点,去登天,屠戮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 这都说得通,像凌云,他在得到了无烬视界的力量后,想的就是这样。 一直到不久之前,郝沉都以为黑蛇的想法和目的即便没有言明,也一定跟凌云的大差不差。 甚至,与黑蛇似乎深有渊源的封烨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后的变故,黑蛇竟然毫不留恋人世,千年才等到的逃离无烬视界的出口,他弃之不顾。 他所作所为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将位列战神的封烨从天上引诱下来,然后,将封烨再一次拉入无烬视界。 这魔物到底在图什么? 难道就为了看封烨重新遭遇一遍,曾经所遭遇的吗? 即便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但结合封烨之前,曾在西羌遗迹露出的种种不寻常的反应,以及与凌云的对话,郝沉也多少猜到了,封烨曾经来过西羌皇城,在无烬视界的幻境里。 就像眼前的一样。 郝沉不知道以前的封烨遭遇如何,但料想也该跟他今日所见的相差无几。 尘封的伤口被揭开还不够,还要以同样的方式,再伤害一遍。 郝沉心疼之余,实在无法理解黑蛇的想法,他向黑蛇质问。 然而黑蛇却并不正面回答,他只以一副恩赐的语气感叹道:鲲鹏,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郝沉惊异的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他都快恨不得把这黑蛇大卸八块了,如果真的要感谢黑蛇,一定是感谢他死了。 郝沉的语气中,除了惊异,还有讽刺。 然而黑蛇将这点讽刺置若罔闻,他轻笑着道: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看到接下来这幕即将重演的大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黑月老蛇撮合主角夫夫(划掉) 第149章 你醒了没? 耳边传来轻轻的唤声。 封烨下意识的以为这又是那个莫名其妙在他心里回响,连着问了他三个问题的声音。 但待他意识稍微清醒一些, 他就意识到了不是。 那个声音极具穿透力, 能越过一切杂音, 直接在他灵魂中震荡。 而现在他所听到的声音, 是刻意放低的,若非他本就处在将醒未醒的朦胧状态,说话的人又离他很近, 他根本不会听到这唤声。 有人在他旁边。这个认知让封烨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 并且在睁开眼的同时,他用最快的动作离开了原地, 拉开与这陌生人的距离。 第一次睁眼时他尚未有这样的反应,但背上未愈的鞭痕和颈侧的烙印,都让他仿若惊弓之鸟,抵触任何人的靠近。 砰一声, 坚硬的头骨撞上了同样坚硬的栏杆。 封烨捂着作痛的后脑勺,这才发现手脚上的镣铐都被解下了, 没了束缚,他的行动一下灵活了许多。 但他刚醒来却没有意识到一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戴着沉重的镣铐, 所以使的力气就格外的大, 这才导致撞上栏杆。 这一撞虽然响, 但疼倒是不怎么疼。起码跟被鞭打的鞭痕和烙印比,不疼。 也拜这一撞所赐,封烨彻底醒了, 他也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二次失忆,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但在第一次醒来之后发生的,却都还记得。 被按上烙印之后,这群刚刚来到西羌皇城的外族人,便被带到了城西,一处专门关押奴隶的草棚里。 说是草棚,但其实跟关牲口的棚子也没什么差别,一样的脏污,一样的简陋。简陋到让人怀疑,风稍微刮的大一点,它会不会塌掉。 这样的草棚,也不会有多舒适的床铺,里面只有扎人的稻草。但封烨跟其他人一起,被关到这个棚子里后,却很快,躺在稻草上,睡了过去。 这短短一个白天,他经历了太多,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疲累不堪,而且那不断作痛的伤口,也只有睡着时才可以短暂忽略。 只是睡也没有睡的多沉,睡着时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兽,一般都会有固定的用来睡眠的巢穴,只有在熟悉的巢穴中,才可以感到安全,才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封烨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甚至对自己都有些陌生,又经历了白天的一系列事,西羌皇城内的每一寸土地,都无法让他有可以完全放松,深深沉睡的安全感。 他睡的很浅,任何异动都会让他惊醒。而这个刚刚与他说话的陌生人,原本其实并不在封烨身边,是在不久前自己挪过来的。 他自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但封烨昏沉的意识已经因为这丝动静要醒来了,那句你醒了没是叫醒封烨的最后一根稻草。 待后脑勺上与栏杆碰撞的疼痛稍缓,封烨终于有功夫来打量这个有意接近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本该是身体正强健的年纪,但却因为饥饿和奴役而显得有些消瘦,脸上也有股营养不良似的蜡黄。 此人身上的服饰也并不是那些西羌人的服饰,而是与草棚中的其余人一样,简陋的刚刚够蔽体的粗糙麻布。 封烨身上也是同样的造型,无论是造型还是处境来看,他似乎都跟这草棚里的人是同属一类的。 但其实,无论是那些戴着鬼面的士兵,还是这些貌似同族的人,对封烨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对他而言是陌生人,但对这个陌生人而言,他似乎并不陌生。 非但不陌生,此人还一脸奇怪的问道:封烨,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封烨被说的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对方的问题,而是因为对方的那个称呼。 封烨...封烨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这听起来像是他的名字。 男人脸上的表情愈发奇怪了,因为封烨的反应确实很奇怪,谁会没事念自己的名字? 而且封烨脸上的这副表情,简直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男人不由伸手在封烨眼前挥了挥:你脑子被打坏了? 是我啊。男人指了指自己:咱两一起长大的,你隔壁邻居家的吴毅啊。 吴毅...?继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后,封烨又念了一遍眼前男人的名字。 他的语气里还是迷茫和陌生,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他对眼前的人也没有任何印象。 吴毅继续补充道:你比我小几个月,长得又瘦小,村里的其他孩子都不乐意带你玩,也就我会带你玩,你都不记得了? 闻言,封烨不由看了下吴毅的身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其实他现在似乎更高更壮一点,跟瘦小这两个字一点边都沾不上。 当然,也要看跟谁比,跟吴毅比沾不上,跟那身材魁梧的鬼将比,那真的要算瘦小了。 不过吴毅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那只是小时候,而且是封烨并不记得的小时候。 吴毅仍在锲而不舍的继续,讲他和封烨小时候在村里玩闹的东西,有河里的鱼,树上的鸟窝,很多很多,他甚至还能说出些当时的具体细节,完全不像是编出来的。 但封烨听吴毅说的这些话,他却毫无代入感,他只感觉在听别人的故事。 偏偏吴毅故事里的主角,就是他。 一番努力下来,见封烨还是那么副茫然的神情,吴毅终于放弃了。 他伸着脖子看了看封烨身上的伤痕,在嘴里嘀咕道:鞭子也没打到你脑袋上啊,你怎么就能忘了呢?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6) 封烨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不过无论他到底是如何失忆的,失忆都已经成了事实,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谁。 他向吴毅求证:你说我叫封烨? 吴毅点了点头。 封烨在心里又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跟吴毅口中的那些仿若旁人的经历不同,他内心似乎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知道了名字,封烨又问:我有亲人吗? 这回,吴毅停顿了一下,才回道:有。 封烨的眉眼间露出了些许喜色,这是他在醒来后,第一次有喜悦的情绪。 亲人意味着归属,也意味着在这片陌生的天地中,他不是孤身一人。 但未等这丝喜色真正感染他的眉宇,吴毅就紧接着道:他们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短但更。 第150章 都...死了? 封烨愣住了。 吴毅见状,便将他们怎么来此的经历跟封烨讲了一遍。 他们是楚国人, 居住在楚国边界的一处乡野村落里。这地方天高皇帝远, 虽然穷, 但是却也算得上祥和。 村民们自给自足, 肥沃的土地足够养活一家老小,村里的民风也一向很淳朴,路不拾遗, 夜不闭户。 然而, 就是这样一个宁静的村落,却被西羌的军队踏平了。 铁蹄踩踏在田间辛苦种的庄稼上, 也踩踏在种庄稼的人上。 西羌军队在鬼面祭祀的带领下,短短数年,就已经将西羌从远居陇丘的偏远小国,变成了几乎占领整个中原大地的大一统王朝。 四方列国被吞并的吞并, 灭亡的灭亡。只是,在西羌飞速扩张的版图下, 远方却也有些还未来得及侵占的小国,楚国就是这些小国的其中之一。 不过,未被侵占也仅仅是暂时的, 西羌人掩盖不住的野心早已盯上了这些远方的国土。 在收拢了西部的战线, 将西部山林里的那些部族全部收编后, 西羌军队也终于腾出手来,向东南进发。 鬼面祭司的鬼将让这只军队锐不可当,战无不胜。但即便有这些鬼将助阵, 军队里大部分的,都终归只是普通人,常年的交战下,疲惫的心神需要休养和缓冲。 所以西羌并没有急着开战,只是在边界驻军,囤积粮草。 囤积粮草的方式有两种,后方的运输,以及前方的劫掠。这些在边界的西羌驻军,时不时就越境去别国劫掠一番。 劫掠的目标并不大,在真正宣战前,他们不会去硬碰那些有正规守军的城池,只挑些荒野间的村落。 而且楚国朝廷问责起来,他们也不会承认,只说这是楚国内部的盗匪,甚至反过来指责楚国国君治国无能。 虽然实际上,几乎远在楚国都城的三岁孩童都知道,劫掠村庄,屠戮楚国百姓这些事就是西羌军队干的,但却因为忌惮西羌的军事实力,而不敢反驳。 楚国只是个小国,并没有与西羌撕破脸皮叫板的实力。哪怕明知道西羌人的狼子野心,但总归迟一天开战是一天。 于是,在楚国的沉默下,西羌的军队越来越嚣张,为了断绝被指认的可能,他们劫掠的村庄,绝不会留任何活口。 杀一部分,再抓一部分。 这是西羌军队的一贯做法,杀掉些骨头硬的,既能方便管理,也能杀鸡给猴看,让其余人老实下来。 而被抓的这些人,则通通被运回皇城。 常年的征战下,西羌虽然一直是战胜国,却也导致国内的青壮年极度短缺。但凡到了年龄的男子,通通都被征去当兵了,虽然物资粮草可以从别国劫掠,暂时不会缺少,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有劳动力来帮着修建城池或是耕种。 于是,这些外族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西羌极度排外,外族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天生的低人一等,连平民都算不上,只能看做是与牲畜同等的奴隶。 同样的,使唤这些外族人做事,也跟使唤牲畜无异,不用管他们伤病,也不用管他们死活。 廉价又低贱。 所以西羌的奴隶死亡率一直很高,累死病死,亦或是像白天那样,被西羌人当做活祭,去祭祀蛇神。 这样大的损耗下,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外来人口来补充,这也是西羌军队频繁劫掠的原因。 很不幸,这一回,劫掠的是封烨所在的这个村庄。 封烨的父母都在西羌军队刚刚来到村庄时,在纷乱的马蹄和刀光下直接被杀了。 封烨侥幸活了下来,和剩下来的其余人一起,被戴上镣铐,押送回了西羌皇城。 从边境到皇城这一路,风霜雨雪,又死了一部分体质不好的,真正活着到西羌皇城的,也只有草棚内的这些人。 又正巧赶上祭神仪式的开始,祭司便直接从这批新到的奴隶中选了一个。然后,剩下的没被选中的人,就是被烙上烙印,成为为西羌劳作的牛马。 其实咱们运气还是挺好的,起码咱们还活着。吴毅总结道。 像白天那个被推下去的人你还记不记得?那是李婶家的二儿子,他家三个兄弟,被西羌的战马踩死一个,乱刀砍死一个,李婶夫妇路上又因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病死了,就剩他一个,好不容易到了皇城吧,又偏偏被祭司选中了。 吴毅拍了拍封烨的肩膀:你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好歹命还在。 封烨沉默不语。 他呆呆的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听吴毅讲述时就是这么副表情,听完了还是这么副表情,连点反应都没有。吴毅见状,不由怀疑封烨不光是失忆,脑子也被打坏了。 他又想伸手在封烨眼前晃晃,封烨的瞳孔因为突然凑近的物体而收缩了一下,他伸手将吴毅的手按下了。 运气?封烨突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其实对于自己家人的死讯没什么感触,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原因,吴毅说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像是与他隔着一层。 他没有任何真正置身其中的代入感,他甚至感觉那只是一个旁人口中的故事,或者说,一个背景。 他为何来到此地的背景。 这个背景倒也能自圆其说,封烨并没有怀疑吴毅的话,因为结合他这一天所见的,所经历的,确实是这样。 他现在就是一个被掳来西羌的外族人,西羌人并不将他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只当他是低贱的奴隶。 而且,他的死活也不能由自己做主,而是要靠吴毅口中的运气。 全看别人心情决定的运气。 这个本该中性的词,在封烨心中,突然变得有几分讽刺了起来。 吴毅不知道封烨为什么会重复这个词,他也没有多问。他只是抱着腿,坐在封烨旁边的杂草上,叹气道:也不知道天亮的时候西羌人会让我们去干什么,希望能分到个轻松点的活儿吧... 轻松点的活儿?封烨又问。 吴毅正小心翼翼的侧躺在稻草上,他被烙印的位置是肩膀,所以现在只能侧着躺。 他一边调整躺下的姿势一边解释道:我听说有些修建城池的活儿,要我们每人扛一块那么大的石头...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足有整个胸口那么大,以石块的密度来说,起码七八十斤。 对比草棚中的人普遍瘦削的体型而言,不要说是扛,能不能搬起来都是两说。 还有帮着西羌人种庄稼的,虽然也累,天亮就得干活,天黑才能喘口气,但是起码比去修城池好。 当然,最好的去处还是去伺候那些西羌的贵族。吴毅说到这儿竟然露出了些许羡慕。 但他随即就可惜道:不过只有女眷才能去了,当当丫鬟奴婢,长得好看的,还可能被西羌的贵族看中,那就一步登天了,虽然没有名分,只是个姬妾,但起码再也不用挨饿和干苦力了。 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当做祭品拉到那悬崖上喂蛇。吴毅叹气道:听说貌美的男人也可以,可惜咱两是没这个指望了。 毕竟无论是封烨还是他,相貌都很普通。 封烨没有附和吴毅的话,他反而觉得吴毅的想法很奇怪。 这算是什么一步登天? 姬妾又怎么样,衣食不愁又怎么样,始终还是活在别人的喜怒下,只要对方稍有不快,就可以将你随意宰杀。 吴毅说的三种去处,在封烨看来,都是一样的。 他摸着颈侧上渐渐开始结痂的印记,只要烙着这个印记,无论是去做什么,本质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低贱,一样的命如草芥。 空白的内心突然翻涌起难以言说的愤怒,在恐惧的色调之后,白天经历的一幕幕,九步崖的蛇群,烧红的烙铁,血与火将恐惧覆盖,化作赤红的火焰,在白纸上燃烧。 封烨的指尖不自觉的用力,想要将颈侧上的烙印抓破,将其毁掉。 碳化的伤口被撕扯露出底下新鲜的血肉,伤口又开始流血,疼痛最终让他住了手,也让他清醒了一点。 毁掉这个印记也不会改变什么,甚至那些西羌人,还会给他重新烙一遍。 所以封烨没有再跟颈侧的印记较劲儿,现在是凌晨,距离天亮差不多还有一两个时辰。 草棚里的人大多都睡着,吴毅跟封烨的说话声很小,并没有惊动其余人。 吴毅本来也睡着,只是半夜突然醒了,有些睡不着,便挪到了封烨旁边,想跟封烨说说话,封烨算是这群同村人里,他最熟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个熟人,竟然失忆了,吴毅本来只想闲聊两句,结果被迫从头到尾的将他们来此的经历讲了一遍。 一番话讲下来,着实也讲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吴毅本来睡不着,现在又有点困了,他便打着哈欠,枕着稻草,慢慢睡了过去。 而封烨没有再睡,在一众躺着安睡的人里,他鹤立鸡群般的坐在那儿。 托这草棚简陋的福,棚顶竟然还有个拳头大的破洞。 封烨正好坐在破洞下,他便抱着膝盖,从这牢笼的狭小缝隙里,仰头看着外面灿烂的星河。 可是这些外面的星光月光再灿烂,却终究无法穿透牢笼的阻隔,照耀这昏暗的草棚。 封烨孤零零的坐在那束从破洞处射入的光束处,他将五指伸入光中,想要将这缕光辉抓住。 可是拳头握紧时,掌心依然是空的。 封烨摊开了手,他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发呆。 第151章 封烨发呆发了整夜, 等他晃过神来, 已经是日头初升了。 这是新的一天,也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 几乎是天一亮, 就有士兵来打开草棚上锁的棚门,他手里拿着鞭子, 用力的在地上甩了一下。 啪一声脆响, 地面的稻草上被抽出了一道清晰的鞭痕, 未控制好的鞭尾还甩到了靠近门口的封烨身上。 手臂上又被抽了一下, 因为不是直接接触的原因, 倒是没破皮,但也留下了一道青紫的淤痕。 封烨捂着手, 没有吭声。 士兵扫了封烨一眼, 又毫不在意的收回视线。 快点起来, 听到没有!士兵粗鲁的叫喊着:不起来老子就让你们永远睡过去! 叫喊的同时,他又用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 封烨这回离开了原地, 没有再被鞭尾甩到。 他低着头,从地上站起来, 恭顺的听着士兵的命令,向棚外走去。 其余人也陆续醒来,在见到这凶神恶煞的士兵的瞬间, 立刻站起身, 去外面排好队。 等人群全部站好后, 士兵才满意的收起了鞭子, 他指了个方向,然后命令这群人往那个方向走。 如果有人走的慢,或是队伍偏离了他指定的方向,他就会甩鞭子,胡乱的甩。 鞭子这种兵器,杀伤力很大,但却很难控制,想要将其运用的如臂使指,需要一定的基本功。 很明显,这位拿鞭的士兵并没有那样好的基本功,他控制不了鞭子的走向,也就只能勉强不会甩到自己。 至于甩不甩到别人,他完全不关心。 就像之前甩到封烨那一下一样,他扫了一眼封烨便收回视线,完全不关心封烨的伤势。 奴隶而已,伤了死了又怎么样? 行进的途中,时不时就有人被鞭子甩到,他们不敢发出痛呼,因为这会引起士兵的不满,进而变本加厉的鞭打他们。 士兵沿着队首队尾来回巡视,封烨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但他总是在士兵视线从自己附近移开的时候,偷偷抬起头,向周围张望两眼。 他们走的地方并不是城内平民走的街道,而是封闭的营地,封烨看着周围的乱石堆,推测这里应该是什么矿山或是采石场。 而路上除了他们这一群即将被带去干活的人,封烨还看到了其他人。 有巡守执勤的士兵,也有和他们一样,穿着简陋,身形瘦削,身体上烙着烙印的奴隶。 这烙印应该有了一定时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只是印痕却永远洗脱不掉。 他们是其他部族或者国家的人,家园在更早以前就被西羌军队毁掉,又被抓来这里当做了奴隶。 他们都埋头干着活,有士兵在旁边看守,如果他们胆敢停下或是偷懒,鞭子就会甩到他们身上。 封烨所在的这一批新的奴隶被押来,也并没有人好奇的抬起头张望,因为这已经司空见惯,再者,他们也并不关心。 他们的动作机械又麻木,眼睛中除了手下的工作,看不到任何东西,虽然都是活生生的人,但封烨突然觉得,这些人毫无人气,跟没有灵魂的傀儡无二。 啪一声,又是鞭子甩动的声音。 封烨下意识的绷紧了肩背的肌肉,他以为是自己偷偷张望的动作被发现了,但很快他发现并不是。 鞭子打的人并不是他,但是却也很近,是排在他后边的人。这批新到的奴隶中,没有老实低着头的人不止他,只是后边的人运气不好,被士兵逮住了,于是便被一顿痛打。 跟昨天的封烨一样,大力挥舞的鞭子直接将这个人抽的倒在了地上,队列短暂的停顿了一瞬。 倒在地上的人一开始想咬牙忍着疼,但却终究挨不住那皮开肉绽的疼痛,抑制不住的哀嚎起来。 然而他嚎的越大声,士兵打的越凶,鬼面后的眼神里对这样一个低贱的奴隶毫无怜悯。 人群中或许还有其他想要张望的人,但在见到此人的惨状后,当即心有余悸,不敢再动。 封烨也在看着被打的人,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他也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某个同村的村民,或许还跟自己沾点亲故,但封烨全都忘记了。 但即便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哪怕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到这样惨烈的伤口,听到这样痛苦的哀嚎,封烨都不会不动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7) 这是物伤其类的同理心,正常人都会有的东西。可这些戴着鬼面的士兵没有,西羌人从不将外族人当做同类。 封烨的拳头握紧,他想要去阻止。 为了方便干活,除了押送时候被戴着镣铐,现在的他并没有戴,他的手脚是自由的,他大可以出手去阻止这士兵。 但他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被打的人的哀嚎声越来越低,几乎昏死过去,封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想归想,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像是其他的同样这样想的人一样。 站出来需要勇气,也需要能够改变现状的实力,而这两者,封烨现在都有所欠缺。 沉默和顺服是最明智也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也是最麻木最冷漠的选择。 封烨突然意识到,那些机械麻木的干着活的人,并不是他们想要变成这样,而是在西羌森严的看守和重刑下,不得不这样。 西羌人不光将他们的身体关进牢笼,灵魂也同样戴上了枷锁,枷锁将灵魂的形状固定,不容许任何凸出的枝节。 哀嚎声停止了,并不是士兵收了手,而是被打的人死了。 本就是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又一路饥寒交迫,体质虚弱,活着本就是运气,被这么一顿鞭打,终究没有挺过去,咽气了。 士兵怀疑此人在装死,便又抽了两下,见地上的人已经毫无反应,甚至肢体都不会因为疼痛而动弹了,他才将信将疑的伸脚踢了地上的人一下。 他将趴在地上的人踢的翻了个面,就看到未闭合的双眼里,溃散的瞳孔。 士兵低低的骂了一声,大概是西羌的方言,封烨没听懂,但从士兵的表情里看,也不难看出是嫌弃这些奴隶不经打。 打死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就是他唯一的感受了。 士兵骂骂咧咧的指着附近的人将尸体抬起来,他并不关心奴隶的死活,但尸体放在大路上,发臭腐烂,他会被上级责罚。 他要清理垃圾,又不想自己去碰,于是便叫这些同样低贱的奴隶来动手。 封烨站的最近,他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抬尸体的任务,他没有任何忤逆的意思,低眉顺眼的蹲下身,将尸体背到了自己背上。 队伍再次前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封烨感觉自己的体质似乎比周围的人都要好,他并没有那种因为饥饿和劳累而导致的瘦弱。 他背起一个人也并不费劲,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封烨猜的没错,这里就是个采石场,采集石块用来修建城池。 而他们的任务,也就是挖掘石块和搬运石块。 并不算轻松,但也没有吴毅形容的那么可怕,起码石块还在一般人能搬动的程度。 这批新到的奴隶,很快开始了劳作,而封烨在劳作前,先被士兵要求去将尸体处理掉。 怎么处理?封烨问了一句。 士兵不耐烦的挥挥手:你随便找个废弃的乱石堆埋了。 封烨应下了,他背着尸体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石堆,他没有直接用石头将尸体埋起来,而是用刚刚拿到手的采石头用的工具,在地上挖了个坑出来。 他将尸体埋了进去,在将土重新填上前,他对上了那双至今未闭合的眼。 封烨填土的动作一顿,他蹲下身,双手覆上尸体的眼部,想要将对方的眼睛合上。 可是他试了几次,那双眼睛都还是直直的睁着,不肯瞑目。 含怨而死的灵魂自然是怎么都不肯瞑目的。 而想要消除这缕怨恨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封烨想了想,他突然俯下身,低声在尸体耳边说了句话。 说完后,他再伸手去合,果然,尸体的眼睛闭上了。 封烨继续填土,填完土后他又将土踩实,全部干完,着实也让他累出了一头汗。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脚下的土地,跟土里埋的人对视。 他许了个很难做到的承诺,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但他还是许了,不光是为了让死者安息,也为了提醒自己,绝不要变成与周围人一样,麻木冷漠的傀儡。 埋完尸体后,封烨回了大部队,他加入了采石的队伍,因为体质比别人稍好,有人累的走不动,瘫在地上歇息而被鞭打的时候,他仍然在干着活儿。 日复一日,几乎每一天,采石场上都有累垮,或者累死的人,尸体被抬走掩埋,然后又有新的奴隶被押送进城。 除了一捧有些松动的黄土,世上再没有这些人的痕迹。 封烨的表现毫不突出,他就跟其余仍在干着活儿的人一样,像只羊圈里温顺的绵羊。 而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郝沉就在旁边看着。 封烨干了差不多一个来月,他也在旁边看了一个来月。 他其实站的离封烨很近,但是封烨从来看不到他,偶尔封烨有些突然的郝沉反应不及的动作时,肢体还会直接从他身上穿过。 他像是抹幽魂,而且是只跟在封烨身旁的幽魂。 方阳叹了口气,跟曹子睿小声道:这都是第多少天了? 曹子睿掐着手指估量了一下,给了个大概数字:三十多天。 方阳闻言又叹了口气,他们来到无烬视界也差不多这么久了。废柴师兄陷进幻境里那么久了,而郝大哥在旁边也守了那么久了。 这么多天下来,他多少也消化了之前旁听到的惊人消息,比如郝沉就是北冥那位传说中的北冥之主,并不是什么鸟妖或是鱼妖。 又比如郝大哥跟废柴师兄的感情真的非一般的好,虽然封烨在幻境里被别人打,被别人当做奴隶干苦力,方阳也会难过,但跟郝沉的难过一对比,他的难过好比汪洋大海前的一滴毛毛雨。 但除了这些,方阳还有很多疑惑。郝沉是鲲鹏的话,那废柴师兄又是谁呢? 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物,方阳有个猜测,想要向郝沉求证。然而这一个月以来,郝沉再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他就守在封烨旁边,不搭理任何人。 方阳和曹子睿尝试着喊过郝沉几次,总是得不到回应,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两人便不远不近的跟着封烨和郝沉,除此之外,他们两人也试着寻找过出口,但是同样,不得不放弃。 他们对这仿若现实的幻境一筹莫展,试着劈出道灵力吧,可黑暗如雾霭,瞬息间将这丝渺小不堪的灵力吞没。 两人便不再白费功夫,这里没有灵力补充,他们虽然能辟谷,但那是有灵力支撑,如果灵力耗尽,他们就会活活饿死。 所以两人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做个沉默又安静的观众。 方阳一开始看的很专心,只是这一个月来封烨每天几乎都在干同样的事,机械又重复的搬运石块,方阳便看的不那么专心了起来。 他时不时看看幻境中其他的地方,然后就发现这个幻境真实的几乎无懈可击。 在封烨所待的采石场以外,那些居民居住的地方,方阳也和曹子睿去逛过,街上每天都上演着家长里短,亦或是因为一点小事引起的邻里纠纷。 众生百态,应有尽有。 真实的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幻境,而是一座活生生的城镇,城中的居民也不是幻象,而是真有其人。 但是怎么可能呢,西羌皇城早已灭亡了,这只能是虚构的幻境。 方阳在东张西望之余,突然发现身旁的曹子睿也在分心。 但是跟方阳不同,曹子睿并没有分心看其他地方,他就直直盯着某一块地面,然后发呆。 方阳用胳膊肘撞了撞曹子睿,询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曹子睿立刻否认。 但跟一脸怀疑的方阳对视了片刻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借口太不可信,他想了想,感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和盘托出了:我在想凌云。 凌云?方阳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凌云在方阳心中已然从受尽委屈的前掌门变成了丧心病狂的坏人,凌云与黑蛇为伍为害昔日的师门不算,更是在东海,准备将天下修士一网打尽。 结果最后被黑蛇反将了一军,黑蛇霸占了凌云的躯壳,又用这身体将封烨拉进了无烬视界。 按理来说,凌云也该在无烬视界里,但方阳和曹子睿这一个多月来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经曹子睿一说,方阳才想起来这件事,因为心思都在担心废柴师兄,他差点把凌云忘了。 曹子睿点了点头,他张嘴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下去。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想。 他究竟是希望凌云活着,还是干脆死了好呢? 他未见过百年前的凌云,他见到的这个凌云,所行所为,已经没有半点侠士的风范,是丧心病狂的疯子,也是满腔怨恨的恶鬼。 但凌云终究是他师伯,曹子睿对纪承岳有很深的感情,不比亲身父母少,爱屋及乌的,他对凌云也有一点感情。 所以在其余人都把凌云的生死忘了的时候,他还一个人会在心里担心。 呵呵。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方阳和曹子睿同时转头,看向彼此,因为这笑声是在他们中间发出来的。 同样愣愣的眼神中,两人后知后觉的往后一回头,就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们身后的男人。 跟应龙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啊!方阳被男人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一屁股从地上蹦了起来,还发出了一声惊呼。 曹子睿没发出惊呼,但他也同样蹦了起来。 岂料他们两个刚刚有蹦起的动作,男人的手臂就先一步压了上来。 他双手分别压住了两人的肩膀,将两人牢牢的压在原地。 见两人动弹不得了,他才不紧不慢的笑道:凌云干了那么多坏事,竟然还有人挂念他,我都有些羡慕了。 他说着真的露出了一副羡慕的神情,如果他嘴角的微笑没有那么张扬的话,可信度或许会更高一点。 方阳和曹子睿明知道他在撒谎,却也不敢戳穿。 男人深不见底的实力,他们从肩膀上沉重的令人无法动弹的手上,已经感受到了。 他像是亲昵的长辈一样揽着两人,只要忽略掉方阳和曹子睿两人脸上的僵硬和不情愿,看起来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突然松开了手,却没有松开被他钳制住的两人。 他像是大人跟小孩子玩闹一样,一边一个扯起了方阳和曹子睿的脸蛋,只是他扯的远比一般人用力,早已超了玩闹的界限。 方阳感觉自己的脸皮一定肿了,但他又不敢反抗,只感觉这个男人很可怕。 男人一边扯一边微笑道:很怕我? 方阳和曹子睿没说话,但眼神已然给了答案。 呵呵,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害怕。他松开了扯住两人脸蛋的手,又用手心在两人头上安抚的拍了拍:狮子也不会伤害蝼蚁,因为他们太渺小了。 我的猎物至始至终只有你们师兄而已。 男人这句话刚落,在封烨身旁的郝沉突然转过身来,与他一道转过来的,还有一柄裹挟着尖锐灵力的扇柄。 扇骨如刀,向着男人的方向射来。 男人被击中了,却仅仅只是化作了溃散的雾气,溃散之后,很快他再次聚拢成型。 放心,他还没死。他站在了方阳和曹子睿的不远处,眼睛盯着前方已然抑制不住愤怒的郝沉,话却是对着正在各自揉脸的方阳和曹子睿说。 凌云还没死。但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暂时的。 他语气依然带笑,脸上的笑容也丝毫不减。 但方阳和曹子睿听到这三个字,却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察觉了话中暗藏的杀机,这魔物睚眦必报,又怎么会放过背叛自己的凌云呢。 第152章 折扇在空中旋转一圈后,又重新回到了郝沉手上。 哪怕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但听到男人那句以封烨为猎物的话时, 他还是怒不可遏。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 折扇就脱手而出。虽然击中了对方, 但郝沉也知道这压根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这个幻境里,虚实都由这魔物控制,只有打破这个幻境, 才能寻到战胜对方的机会。 郝沉冷冷的与面带微笑的男人对视, 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 现在他不能对对方动手, 看着对方那副笑容,除了让自己本就已经很旺的怒火更旺一点,没有任何作用。 为了防止自己再失去理智,郝沉干脆不去看他。 他自顾自的转过身, 视线重新回到了幻境中的封烨身上。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其实并不是如方阳他们所见的那样, 仅仅是跟在封烨身后旁观。 他同时也在不断的尝试寻找幻境的破绽,但是这样真实的幻境,想要打破它, 太难太难了。 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很难。他在外部压根无法进入幻境中与封烨真正接触, 而幻境中的封烨, 则至始至终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 在尝试了许多次后,郝沉也意识到单纯的从一方打破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他必须等待,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与封烨里应外合的机会。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这个机会到底会不会有,但他相信封烨,他也只能相信封烨。 既然封烨曾经孤身在无烬视界里闯出来过,那这次封烨也一定可以。 太阳再一次落下了,又是一天的结束。 幻境中的一天。 封烨将手上的石块搬到了固定的位置后,便跟着人群一起,向着他们居住,或者说被关押的草棚走去。 人群已经走的很熟练了,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是这样的流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待的地方,除了采石场,便是盛满稻草的草棚。 封烨掸了掸手上的泥灰,要说这一个月来最大的变化,就是他颈侧的烙印,以及肩背上的鞭痕慢慢痊愈了。 这里每天能吃饱都是奢求,更别提疗伤的伤药了,他的伤口完全是靠着自愈。 有些运气不好的人,伤口因为没有好好处理而感染发炎,进而发起高烧,如果还能动弹,那士兵依然会让他们去干活。 如果烧到神智不清,不能动弹了,那士兵也不会管,会将其放个一两天看看情况,病有好转的趋势就重新拉回来干活,没有好转,愈演愈烈的话,直接抬出去丢掉。 具体丢到哪里封烨并不知道,但料想那些人除了活活病死,也没有其他结局。 而在这一众人中,封烨属于运气特别好,他被鞭子打了那么多下,除了用水洗过伤口外没有做任何处理,但他却也奇迹般的没有感染发炎,伤口也并没有溃烂化脓,反而自己全部长好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8) 当然,这个长好,仅仅是指绽开的皮肉重新生长到了一起,但这些二次生长的皮肉,却也跟周围完好的皮肤泾渭分明,在身上形成了狰狞又丑陋的疤痕。 狰狞到郝沉几乎不忍心去看,封烨清洗后背的伤口时,他的指尖就虚悬在封烨的伤口旁。 他想要触碰,去触碰不得,他们之间隔着最近,也最远的距离。 但即便如此不忍心,他还是没有移开视线,他眼见着这些伤口日渐痊愈,虽然仍旧狰狞,却也比一开始的皮开肉绽好上太多了。 封烨掸完了手上的泥灰后,领到了今天的食物后,便跟着人群回到了草棚。 到了草棚后,人们狼吞虎咽的将手里略有些硌牙的粗粮饼子嚼碎咽下。 然后,便闭上眼,休息自己这一天来劳累又疲惫不堪的心神。 草棚里关着那么多人,本该人多嘴杂,但现实却是,几乎没有人说话。 因为他们太累了,累到不想张嘴,也无暇去跟人闲谈。 吴毅待在封烨旁边,他算是封烨在这些人里唯一的熟人,这一个多月,也就吴毅会跟他说说话。 但吴毅的话却也越来越少,繁重的工作让他没有精力说话。他吃完饼后就开始铺稻草,准备睡下。 封烨吃的比较慢,他不像旁人那样狼吞虎咽,他吃起来有种慢条斯理式的文雅。 他一边将粗糙的饼面放在嘴里仔细的咀嚼,一边在眼神落空的看着地面,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在其余人全部铺好稻草睡下后,封烨才将将吃完。 他吃完后也直接躺下准备睡觉,这一天也就这样结束了。 重复的一天。 睡着后棚内除了偶尔几个翻身的响动,和睡熟的鼾声,不会有其他声音。 郝沉也跟之前一样,寻了个空地,坐在封烨旁边,守着睡熟的封烨。 方阳和曹子睿,也一如既往的在不远处撑着下巴看着,等着下一个日出。 只是这回却又有些不同,因为除了他们三个观众外,还多了一个。 那个跟应龙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也在,虽然这是由他控制的幻境,他无处不在。 但他大部分时候,却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显现踪影,这回突然出现后,却也没有再消失。 他就一个人站在另一边,依靠着一处西羌营地里的栏杆,时不时还无聊的晃下腿。 方阳虽然很怕他,但又忍不住偷偷看看他在做什么。 然而他不过刚刚瞥了一眼,就发现原本正望着其他地方的男人转过了头。四目相对,男人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方阳却吓的全身一抖,立刻别过头去,看着曹子睿疑惑的脸压惊。 男人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点,他以耍弄别人为乐。 当然,耍弄方阳这种级别的凡人,远没有耍弄郝沉来的有意思。只是郝沉已然学足了教训,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当他不存在。 一大乐子没了,但他却也会自娱自乐,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东西之一。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口哨声,本已别过头的方阳忍不住跟着哨声又偷偷扭头望了一眼。 是男人在吹口哨,他斜倚着栏杆,眉眼半阖,月色打在他的脸上,为他映上了一层朦胧的剪影。 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是真的很好看,超越性别的那种好看。方阳看的呆了一瞬。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的摇了摇头,这张脸根本就是应龙的嘛!好看也是应龙长得好看。 曹子睿也在看着这一幕,他同样看的呆了一瞬,但他却有不同的想法。 他见过应龙,在凌霄剑宗,应龙借着方阳的身体临世的时候,他可以说是离应龙最近的人之一。 他看的也就格外清楚,眼前的男人是长得跟应龙很像没错,但细细看下来,又好像有些细微的差别。 硬要说他也说不出来,他记性再好也没好到能将应龙的五官完全记下来的程度。他只能朦胧的说出一个感觉,他感觉男人的五官好像更阴柔一点,而应龙的则更英武一点。 就好像一个嘴角时常带笑,另一个几乎总是冷着脸,或许也不是冷着脸,只是应龙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那么副严肃冷酷的神情。 曹子睿和方阳听着口哨声发呆,男人似乎还挺多才多艺,他的口哨吹的也不赖,他似乎在吹什么安眠曲,抚慰着困乏的灵魂。 但是郝沉不为所动,他连头都不转一下,将无视这魔物的打算进行到底。 然而,突兀的,连贯又悦耳的口哨声中突然混进来一个杂音。 是另一个口哨声,这另一个吹口哨的人很显然就没那么多才艺了,他的口哨也就只能算是吹得响,毫无曲调可言。 而且吹的还磕磕绊绊的,时不时中断一下。 郝沉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是哪来的口哨声,他还以为又是这魔物搞的把戏,一个人吹不够,还要来个二重奏。 但很快,从封烨突然睁开的眼中,他意识到这口哨声来自幻境里。 封烨在睁眼的同一瞬恢复了清明,继这难听的口哨声后,他还听到了正在接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走路似乎有些晃悠,这脚步声也就显得毫无节奏。 像是醉酒了一般。封烨心想。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有人打开了上锁的棚门,棚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刺鼻的酒气。 嗝。来人还打了个酒嗝。 锁链挪动的哗啦声响,终于叫醒了其余熟睡中的人,睡在封烨身旁的吴毅也爬了起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封烨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身份,是西羌的士兵。 而且是他记忆比较深的一位。 西羌士兵看守奴隶是采取排班值守的方式,每天看守他们的人并不是固定的。 而且这些士兵在值守时也都戴着鬼面,很难辨清到底谁是谁。 这是西羌军队里的规矩,就好比刀剑不离身一样,值守时鬼面也是必须戴的。 封烨是第一次看到西羌士兵鬼面下的脸,原来这些面具下也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鬼怪,而是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人类的五官。 但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他却也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他从士兵手上的刺青上认出,这是他刚刚来到采石场的时候,将排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活活打死的士兵。 至于他为什么深夜来此... 面前的士兵没戴鬼面,说明他今夜并不是他当值,那么,他来此多半也不是为了公事。封烨在心里推断道。 莫名的,他突然想到了吴毅在第一天跟他说的话,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猜测并不荒唐,现实本就如此荒诞。 士兵带着醉意的视线在棚内扫视了一圈,他对这些面黄肌瘦的奴隶满眼嫌弃,却在见到封烨时眼睛一亮。 他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掏出随身带的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喝令道:跟我出来! 他是对着封烨说的,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封烨身上,吴毅也看着封烨,刚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茫然,不明白士兵为什么要单独带封烨走。 而郝沉则在那士兵将视线移到封烨身上时,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愣在了原地。 跟记忆被抹去,毫无阅历,尚显稚嫩的封烨不同。郝沉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同样的,各种阴晦不堪入目的事情,他也见过。 作为男人,想要读懂另一个男人的视线,也非常容易。 士兵看着封烨时的眼神,是□□裸的,毫不遮掩的欲望的眼神。 封烨的相貌其实跟他的表现一样,并不突出,是很平凡的相貌,但为什么这个士兵在那么多人中挑中了封烨... 郝沉突然想到,眼前的幻境其实是千年前旧事的重演。 或许细节有了些变化,比如封烨并不是用他真正的相貌来经历这些,但某些特点的节点却没有因为这丝变化而改变。 所以,跟千年前一样,士兵挑中了样貌英俊的封烨。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郝沉也从怔愣中缓过神来,随后,内心升起的就是无法形容的盛怒。 像是狂涌的海浪,从海平面升起,翻卷成滔天的海啸。 海啸将一切冲垮,也将郝沉的理智一起。他对着士兵的影子,一字一顿:你怎么敢!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他牙齿间碾碎了才吐出,带着恨不得嚼碎其骨血的血气和怒意。 他的灵力失控的外放,周围的一切,本该被这狂暴的灵力碾碎,这胆敢大不敬的人类同样。 然而现实是,他的灵力并未影响到幻境中的人分毫。 封烨在原地没有立刻动弹,但很快,士兵不耐烦的又甩了下鞭子,他没有打在封烨身上,却打在封烨身前的稻草上,像是种威慑。 距封烨最近的吴毅被这近在咫尺的鞭子吓的往后挪了几步,而封烨视线偏了偏,然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低着头,听话的跟着士兵离开。 棚门重新落锁,两人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郝沉的胸痛因为愤怒而起伏,他的愤怒无可发泄,他无法将这个幻境中的人类撕碎,他扭头看向了那跟封烨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的方向。 男人对上那双愤怒到仿佛见了就会被其中的怒火烧成灰烬的眼神时,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同时,他也给了郝沉一点安抚:那么生气干嘛,你未免太小瞧他了。 郝沉深吸了一口气,在意识到有人对封烨图谋不轨那瞬间的暴怒褪去之后,他终于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这魔物说的没错,封烨并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但他还是遏制不住心中仍在翻涌的岩浆般炽烈的愤怒。 像是自己珍爱的东西被旁人窥伺,尤其还是这样下贱到本该一只手指就能碾死的人。 仅仅是诞生这样的想法,这个人都罪该万死! 作者有话要说: 安心针,并没有那种情节,清清白白一条龙。 第153章 郝沉又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胸膛平复下来, 然后, 他迈步跟上了封烨离开的方向。 西羌士兵带着封烨离开了草棚, 草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值守, 清冷寒夜,本该在四周站岗的士兵都躲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喝酒取乐。 反正这群奴隶也逃不掉, 关押奴隶的草棚都上着锁。再者说, 即便逃掉了,又能逃到哪去? 那些在身体明显的部位烙印着烙印的奴隶只要暴露在人前, 就会被发现,到最后还是会被抓回来,而且下场将会难以想象的惨烈。 所以他们从不担心有人会逃跑,在采石场做看守, 本就是西羌军队里最轻松的活计之一,他们这样懒散, 也并没有被上级责罚。 封烨跟着士兵走了一路,愣是没有看见其他巡执的人。除了跟很多人都躲在营帐里有关,也跟他们走的都是荒芜偏僻的小路有关。 做这种事本就是要找个偏僻的角落, 越是不会有人来的地方越好。 一直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 在前方带路的士兵才停了下来。封烨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石矿,离他们白天做工的地方还要更远一点。 这里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 除了漆黑夜色, 这里什么都没有。 是在适合不过的地点。 嗝。士兵又打了个酒嗝,喷吐出难闻的酒气,他转过了身,酒气全都喷吐到了封烨脸上。 封烨的眉峰微微跳了下,像是微抖着将要出鞘的剑锋。仅仅是将要,他的脸上还是无害的绵羊一样的顺从。 他微微低着头,视线在偷偷的打量四周的环境。而在他打量的同时,被酒意激的体内燥热不已的士兵已经急不可耐的将手伸了过来。 他的五指并不干净,指缝中还有泥灰。他并不像封烨这些奴隶一样,需要干繁重的劳役,以至于压根没有时间清洗自己。 他的不干净仅仅是因为个人的邋遢,脸上的胡须也并未打理,被酒液打湿了粘连在一起,乱糟糟的一团。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手,伸向了封烨的脸,像是想掐一把封烨的脸颊。 郝沉的五指用力到已经在咯吱作响了,他盯着这双脏污的手,恨不得将其直接剁下来。 他又转向仍低着头的封烨,他知道封烨不会束手就擒,但是即便是被这样的人碰一下,他都觉得心痛难忍。 郝沉的心高高悬着,他的视线跟着士兵的手一起移动,他眼看着这双带着泥灰的手即将触及封烨干净的脸颊。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在真正跟封烨接触时,却以毫厘之差,指尖直接从封烨脸旁掠了过去。 士兵又打了个酒嗝,身体还轻轻摇晃了一下,酒精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平衡感和对肢体的控制,他以为是自己的手伸偏了,便缩回来,准备再次摸过去。 然而,却又是跟封烨差了寸许,他什么都没摸到。 他也终于反应过来,并不是他的手伸偏了,而是封烨在躲闪他。 士兵满是醉意的脸上不由升起了些许薄怒,一个奴隶也胆敢反抗他? 他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胡须上未干的酒液,随即便抽出了腰上挂着的鞭子。 他准备先给封烨一个教训,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奴隶就是要好好的打一顿,打到皮开肉绽了,保管之后他要做什么封烨都会乖乖配合。 他高高举起了鞭子,向往常一样的挥下。然而,本该在他的鞭子下蜷缩在地,除了挨打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 封烨伸手接住了乱甩的鞭尾,他终于在士兵面前抬起了头,光明正大的抬起了头。 仅仅是抬头直视自己,对士兵而言已经是一种挑衅了。低贱的奴隶只能毕恭毕敬的仰视他们西羌人! 士兵的怒意更盛,他用力想要将鞭子抽回来,然后再次挥过去。 他觉得封烨能接到鞭子只是运气好,这群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奴隶又怎么会有什么本事?胆敢反抗他们的人早就在入城前就被西羌无坚不摧的军队杀死了。 被怒意所激,他使了十足的力气,可鞭子却纹丝不动,简直像是被焊在了封烨手中一样。 正惊愕间,他对上了封烨的眼。 那些低眉顺眼的恭顺此刻通通消失不见了,封烨这一个月来,费心遮掩,内心熊熊燃烧着的东西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端倪。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恍惚间,士兵竟觉得自己正对面的并不是什么如绵羊般无害的奴隶,而是一只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随时准备跳起来咬断他的喉骨的恶狼。 不,不是恶狼。郝沉看着封烨这副久违的表情,有些惊喜的想。 这根本就是只正在发怒的暴龙,哪怕封烨平日披上羊皮,将自己装的和绵羊一样无害,听命于西羌士兵鞭子的威慑,但他终究是只龙。 即便记忆全失,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改,他绝不会甘愿于就这样做一个受尽欺辱的奴隶。只要时机到了,他就会露出藏起来的爪牙,扯断敌人的骨头。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39) 而眼下,就是封烨等了一个月的时机。 西羌士兵在营地里看守的人虽然并不多,差不多十几个奴隶才会匹配到一个看守。 但即便不多,这些手持兵器训练有素的士兵却也很难对付,一旦有人反抗,周围的士兵会立刻前来支援镇压。 封烨想要用硬闯的方式从中逃脱,很难很难。这一个月来,他不断的观察那些士兵巡逻的频率和班次,想要从中寻得逃跑的空隙。 可惜却一直没找到,这些士兵虽然行事懒散,但替他们排班的将领应该并不是草包,不说是滴水不漏,但封烨也找不到足够自己钻出去的空隙。 但现在,眼前却只有这一个士兵,对上那么多人封烨并没有底气,但是单打独斗的话,他估量了一下眼前士兵的身手,他有必赢的信心。 士兵从封烨的眼神中察觉了不妙,而且一直抽不回来的鞭子也让他意识到这个奴隶可能有一定的武功。 他这种半吊子水平打打那些体弱的奴隶尚可,对付这种有身手的人,几乎不可能打赢。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高看这低贱的奴隶一眼,他的眼神仍是居高临下的,他准备高声呼喊,去呼叫同伴的支援。 夜里寂静,只要他喊的足够大,那些缩在营帐里的西羌士兵应该是可以听到的。 他正准备张嘴,封烨眼神一凛,他意识到了士兵的打算。 他既然已经亮出了爪牙,就相当于是破釜沉舟,他一但失败,那么他除了被这些西羌人捉回去活活打死之外没有任何的可能。 所以,他绝不会给对方呼叫支援的机会。 来...士兵刚刚喊了一个字。就这一个字,他也不过刚刚喊了前半截字音,后半截飙高的尾音还没来得及从喉间吐出。 封烨用力拽了一下鞭身,士兵用力拽他时,他纹丝不动。但他用力拽士兵时,士兵却直接被拽的踉跄了一下,向他扑了过来。 封烨侧身躲过,他绕到了士兵的背后。 然后,就着手中长长的鞭身,直接用鞭身卡住了士兵的喉咙,将那些即将出口的呼喊全部掐断了。 他从后背抱着对方,模样看起来很亲昵,然而他的眼中除了森冷的杀意,没有其他任何有温度的东西。 他双手各握住鞭身的一截,慢慢的缩紧。 被鞭子勒住颈项的士兵在封烨的钳制中不断的挣扎,然而他的一切挣扎都奈何不了封烨,士兵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红,脖颈上青筋凸起。 他还未失去神智,因为封烨并没有立刻就勒断对方的喉咙,他有意的放缓了这个杀人的过程。 封烨突然开始说话,他在士兵耳边低语。 一个月前的一天,你用这条鞭子活活打死了一个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士兵没有回答,他压根发不出声音,他的双手正用力抠着颈项上的鞭子,想要将其扯松一点,让自己重新呼吸。 然而鞭子却只是越勒越紧,封烨的话也在继续。 你大概不记得了。封烨自问自答,他的语气很听起来平淡:当时你叫我去将尸体处理掉。 我将尸体挖了个坑埋起来,可是填土前,那尸体却仍旧是睁着眼,我想要将他的眼睛合上,可他却怎么都不肯瞑目。直到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才肯将眼睛闭上。 你想不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封烨又问。 士兵依然无法回答,他的双腿胡乱的踢踹,哪怕知道根本踢不到躲在自己后方的封烨,他还是用尽全力的踢踹。 他的大脑因为缺氧而混沌,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但是封烨的突然阴沉下来的声音却仿佛撕破一切的利剑,在他浑噩的脑中响起。 我说,我会杀你的。 封烨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浸满了血的剑锋那样森冷。 士兵的脑海中突然升起无以复加的恐惧,因为死亡的临近,也因为封烨森冷的语气。 他翻起了白眼,全身最后抽动了几下,在巨大的恐惧中,咽气了。 怀中的躯体已经不再挣扎,也不再动弹,但封烨却仍旧没有松手。 他没有失败的机会,他必须谨慎,所以他还是死死的拉着鞭子。 直到感觉到这具躯体不断降低的体温,封烨才确定这个人终于死了。 他也终于松开了手,松开的同一刻,他也瘫坐到了地上。 他大口的呼吸,平复自己脱力的身体,也缓和自己余惊未平的心情。 虽然他看起来杀意凛然,而且动手时也并不拖泥带水,但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杀人,在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一条本来鲜活的生命在他中手中逝去,他不可能毫不紧张。但紧张归紧张,他却也并没有杀人的愧疚。 当日这士兵毫无怜悯之心的将封烨的同族活活打死,那他今日死在封烨手里,不过是因果报应。 也不光是这名士兵,其他的西羌士兵同样是血债累累,全部杀死也不为过。但封烨并没有将他们全部杀死的能力,他能够杀死这名士兵,都是靠着绝无仅有的时机。 封烨在平复了呼吸后,就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鞭子仍然紧紧缠绕在士兵的脖颈上,紧到仿佛已经嵌进了皮肉里。 这是他往日用来行的凶器,他万万想不到,今夜却成了他的勾魂索。 封烨看完后,毫不迟疑,他向着营地的外侧走去,这一个月的观察,他虽然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却也并不是无用的。 他对这采石场营地里士兵的营帐的位置了然于心,为了将其记得更牢一点,他每晚吃饭时都会将白天记下的地点在心里重新复习一遍。 今夜,终于派上了用场。 清冷月夜下,一场蓄谋已久的逃亡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154章 封烨躲在一处亮着灯火的营帐旁,营帐里传来西羌士兵喝酒和划拳的欢笑声。 封烨屏住了呼吸, 他虽然一路都挑些人迹罕至的小路走, 但终归避不过出口这一处的守卫。 这是离开这座采石场营地的出口, 唯一的出口。 无论是进入还是离开, 都必须要经过这里。 封烨侧耳听了片刻,他确认营帐内的士兵暂时没有要出来的意向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他放轻脚步, 内心虽然紧张的仿佛绷紧的弦, 但他却也没有出错。他摸到了营帐的侧方,营帐的帐门并没有关上, 这群士兵虽然懒散到不好好站岗,反而待在营帐里喝酒。 但他们也害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将帐门打开着。而帐门的方向,正对着出口的位置, 有人从出口进出他们一般都会察觉。 仅仅是一般的情况,像现在, 他们各个都因为喝酒而有些酒意上头,反应也就没有平时灵敏。 只要封烨速度足够快,发出的动静足够小, 就不会被注意到。 封烨估算着距离, 他在帐中众人又一次划拳结束, 正起哄着喝酒的时候突然从帐旁窜了出来。 他凌空扑起,身形像是矫健的猎豹。他在落地后的瞬间侧滚,几乎一个眨眼的时间, 他就已经离开了营地的出口灯火覆盖的范围。 他遁入了黑暗,黑暗为他施加了伪装,而那些人起哄的声响为他发出的动静提供了遮掩。 封烨拍了拍狂跳不已的胸口,紧张之余,还有欣喜。 他逃出来了。 虽然并未逃出西羌皇城,但他也已经离开了看守森严的营地,接下来要走的路都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居民区,虽然也有更夫在夜间巡逻,但比营地里的肯定要松懈很多。 他逃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封烨很快将那丝欣喜压抑了下去。 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到真正成功的一刻,谈什么高兴喜悦都是太早了。 他在漆黑的街道上行走,黑夜无声,除了他以外,街上没有任何人。 看来西羌守卫的情况比封烨想的还要松懈,封烨一开始还是贴着墙根处的阴影慢慢挪步,以防遇到旁人时好及时掩藏自己。 但很快,因为街上这过分的寂静,以及封烨按捺不住的想要逃离这里的心情。 他开始在街上奔跑,毫不留力的奔跑。 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儿,重获自由前那无法忍耐的迫切。 奔跑的脚步声一刻不停,四肢传来酸涩的乏痛感。这一个月过度的劳役,即便封烨的体质比常人好,但筋骨却也被折磨了一番。 每天结束工作时,四肢都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累到动都不想动,这种乏累也就只能靠睡眠缓解些许。 而他今夜非但没有好好休息,反而先是杀了一名西羌士兵,后又在营地里东躲西藏,忙碌至今也未有机会休息片刻。 他眼下又在用这样几乎濒临自身极限的速度奔跑,白天的乏累本该加倍的涌上来。 但封烨却感觉不到乏累,沉重的四肢也不再沉重,反而越来越轻。 风像是在托着他奔跑,地面静止不动的石砖像是推着他前行。 他越跑越快,终于,他来到了城墙处。 封烨喘着气,仰望着这足足有二十米高的城墙。 这是他逃离西羌的最后一道关卡,只要跨过了这道墙,他便能真正的得到自由。 二十米高而已,与他心中逃离这里的渴望相比,不值一提。 但封烨却也没有急着向上攀爬,他缩在城墙的角落里,偷偷观察着城墙上的情况。 城墙上是有士兵看守的,而且应该会比营地里的要严。毕竟事关一城安危,若是懈怠了,大军兵临城下还未发觉,那就是亡国之祸了。 然而封烨观察了片刻却发觉,事实与他推断的完全相反,城墙上的守卫其实并不怎么森严。 这些士兵们像是营地里的那些同僚一样,都缩在避风的哨塔里,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封烨眼神一转,突然想明白了这些士兵松懈的原因。 西羌国运正是最盛的时候,天下诸国,只有他们去侵占别人国土的份儿,而别的诸如楚国之类的小国,能盼得西羌不要对他们宣战就不错了,更何谈进攻西羌最核心的部位,这座天子脚下的皇城呢。 西羌在前线的军队或许依然骁勇善战,但后方的守军,却已经被这长久的胜利所麻痹,军纪散漫,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这种散漫和大意对西羌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埋下灭国的隐患。但对封烨而言,却是好到不能更好了,这使得他的逃亡计划一下容易了许多。 封烨见哨塔里的人没有出来的趋势,便用手臂吊着自己,向上攀爬。 他攀爬的并不快,为求隐蔽,他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防止发出响动惊扰哨塔里的士兵。 但即便如此,半柱香后,他也几乎到达了城墙顶部。 封烨本想直接翻上城墙,然后毫不停留的再从城墙另一侧越下去。但偏偏,那些窝在哨塔里的士兵突然走了出来。 并不多,只有两个人,但封烨还是立刻伏低了身体,他让自己紧紧贴在墙壁上,以求避过这些士兵巡视的视线。 脚步声愈近,他额头滴下了一滴冷汗,他很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了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他又能不能打败这两个人,顺利逃脱。 他紧紧盯着上方,手臂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使力偷袭对方。 士兵从封烨附近经过,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因为他们压根就没往城墙下望,反而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东边好像要开战了,但是兵力还没完全从南边撤回来。听说祭司大人准备把咱们城里的守军暂时调过去。其中一名士兵说道。 啊?咱们要被调到前线去了?另一名士兵回道,他语气里透着股浓浓的不情愿。 想来也是,后方守卫的工作如此轻松,谁想被调到拼死拼活打仗的前线去。 怎么可能!先说话的士兵说着还拍了一下旁边的同伴,嫌弃道:咱们走了,这城门谁来守? 他放低了音调,对着同伴悄悄道:我听说的情况是,城中除了城门部分和采石场那一片的守军,其余人等通通奔赴前线。 得知自己不用去前线,同伴舒了口气。但舒完气之后,他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城门和采石场的守军才多少人,刚刚三千吧?那这皇城不就跟空城没什么区别了吗? 三千的守军,皇城的城墙建的再牢固,在大军压境下,都不顶用。 谁敢跟咱们西羌叫板?士兵反问道:再者说,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南边的战事完全结束,就会直接到皇城内接替离开的守军。 而且,咱们有祭司大人坐镇,为保皇城万无一失,他还特地将本该跟着城内守军一起去前线的八大鬼将其中最强的一位留了下来。 那鬼将到底有多强,不用我多说了吧?即便咱们只有三千人,也必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有道理!同伴被说动了,那八大鬼将的强横,他们西羌人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说,这八大鬼将,才是西羌一直战无不胜的原因。 对了,那守军什么时候离开,南边的战事又什么时候彻底结束?他又问道。 士兵想了想:我估计最迟半个月后就会启程了,至于南边...这个说不准,我感觉起码得一个多月。 诶,不说了,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动作快点,外边那么冷,赶紧撒完尿好回去继续喝酒。 说得对,这风是挺冷的,要是有个美娇娘可以帮着暖暖床就好了。同伴说着还搓了下手。 做你的美梦去吧!士兵玩笑着推搡了下同伴,然后又忍不住跟着一起畅想了起来。 接下来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三俗话,讨论哪家的婆娘长得好看,哪家的身材好。 随着他们渐渐走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 等声音完全消失后,封烨试探的向上爬了一下,他偷偷看了下城墙上的情况,确认已经没有人后,立刻翻身跳上了城墙。 然后入目的就是,城外漫无边际的旷野。 也是自由的旷野,一花一草一木,都在无拘无束的自由生长。 封烨的眼底情不自禁的泛起了喜色,他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从城墙跳下去,他就能彻底逃离西羌皇城。 郝沉的眼里也泛起了喜色,因为他等待的时机就要来了。 这个幻境虽然真实,但却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它是有边界的。 而幻境的边界,就是皇城的边界,也就是封烨脚下的城墙。封烨虽然站在城墙上可以无遮无挡的看到城外的景色,但那只是虚假的幻影。 他一但真正离开皇城的范围,就会发现眼前是一片虚无,幻境之外,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0) 很明显,一个真实的世界不会有这样的情况。这丝异常会让封烨开始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进而认清自己所处的根本就是一个幻境,一个巨大的精心编制的谎言。 当他开始怀疑世界的存在的时候,幻境也就漏出了破绽,破绽就意味着薄弱点,这就是他和封烨里应外合打破幻境的机会! 郝沉的迫切不比封烨少,他一直跟着封烨,此刻,他站在封烨旁边,期待的等着封烨从城墙跃下的那一刻。 封烨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一条腿已经踏上了城墙垒高的边沿,距离跃下,也不过是手臂一撑的距离。 但是,突兀的,他的动作却停下了。 郝沉不明所以的看向封烨的脸,就见到封烨有些怔愣的神情。 你要逃跑吗? 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声音再一次在他心中响起了。 仿佛阴魂不散的幽灵。 封烨皱起了眉,他不喜欢对方的话,尤其是逃跑这个词。 这个代表了懦弱和无能的词。 但他却也无可反驳,他的所行所为,都是在逃跑。 而且是丢下同族,丢下那些同样被奴役的人,孤身一个人逃跑。 但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过是万千奴隶中的一个,他自己能够逃跑都是拜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所赐,他又有什么能力去救别人? 他救不了别人,好不容易能救自己,为什么不能逃跑? 他逃跑的理由名正言顺,封烨自己都说服了自己,但偏偏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心底里不知何来的声音质问。 那些名正言顺的理由突然有些站不住脚,因为他在逃亡的路途中,隐隐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真的救不了其他人吗? 之前或许救不了,但在得知了皇城内的守军即将外调,这里将变成一座空城的时候,却有了转机。 西羌的奴隶有多少?就光封烨在采石场里的观察,都起码有一万。 一万对三千,几乎三比一的比例。 即便西羌守军有兵器之利,体魄也比奴隶们好上一些。但奴隶们也并不是全无武器,他们开采石矿用的镐子之类的东西同样可以当做武器。 而且在人数的巨大优势下,体魄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这些成日饮酒的士兵们,真的就比天天做苦工的奴隶强吗? 可以说,只要有个合格的领头羊带领,他们胜利的机会极大。 而这个领头羊,不光要有出头的勇气,还要有一定的排兵布阵的本事。否则人数再多,也不过是散兵游勇。 而这几点,那些原本不过是普通村夫的奴隶们普遍不具有。但是封烨有。 他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是该怎么布防,怎么打仗,有种本能般的意识,他好像很擅长此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吴毅口中同村的自己会擅长这个,但他确实很擅长,所以对于采石场内守军的位置才会记得那么清楚。 他可能是这群奴隶中,唯一一个,可以合格的做领头羊的人。 但是他现在却准备逃跑。 他逃跑之后,皇城即将变成空城的消息那些同为奴隶的人也不会知道,他们依然会听话的干活,不敢生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而如果他留下来,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胜算却也起码有九成。 留下来,他要在皇城内多待很多天,而且要担着一成的失败的风险。 现在离开,他不需要担任何风险,立刻就能得到自由。 这是一笔怎么看后者怎么划算的买卖。 但封烨的心里却仍然有些迷茫,他望着城墙外无边的旷野,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茫然中,他突然转过头,向着身后望了一眼。 他本想望一眼采石场的方向,但却不经意间,对上了皇城正中央,那巨大的蛇神雕像。 巨蛇抬着脑袋,遥遥的望着封烨所在的方向。 它是那样高大,高大到仿佛它能望尽世界的任何角落,任何人都在它的蛇眸下无处可逃。 封烨跟蛇眸对视,他突然想到了第一天进城时的景象,那阴冷的撕咬着坠崖之人的蛇群。 颈侧已经愈合的烙印突然又开始作痛,封烨突然蹲了下来。 他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五指抓着颈侧的烙印,默不作声。 半晌后,他突然又站了起来。 却不是如郝沉所期望的离开皇城,他原路来原路去,重新踏上了来时的方向。 他眸中的犹豫尽消,他最终做了那个看起来并不明智的选择。 仅仅是看起来不明智,但封烨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现在逃跑,又能逃到哪去? 就像在巨蛇的视线下无处可逃一样,带着奴隶的烙印,他也无处可逃。 逃离了西羌皇城又怎样,只要西羌的国境之内,有人发现他颈侧的烙印,他依然会被士兵抓住。 而西羌的国境正不断扩大,已然有一统天下之势。 但在这样巨大的国境下,也总有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他也可以东躲西藏,躲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不跟人来往。 但这样东躲西藏的自由并不是封烨想要的自由,他想要光明正大的,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行走在行人密集的街道上。 不会被抓,也不会被歧视打骂的自由。 第155章 你听说没有,三营今天点兵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在采石场站岗的士兵, 见左右无事, 便来到了要好的同伴附近, 说起了悄悄话。 正在将刚刚采好的石块往另一处搬运的封烨耳朵动了一下, 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故意改变了行走的路线,特意往说话的那个士兵旁边走了走。 听说了, 我记得是叫周康是吧?同伴回道。 就是他, 校尉正发着火呢,不知道周康跑哪去了。先起头的士兵神色费解:你说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同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依我看, 周康这小子八成是当了逃兵,逃跑了。 他说的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另一名士兵不由心生疑惑:你怎么知道? 你怕是不认识周康吧。同伴一副笃定的语气。 另一名士兵摸摸脑袋, 他确实不认识周康,今天才听说这个名字, 他便跟同伴催促道:你知道什么?别卖关子了,赶快跟我说说。 周康这人吧,你别看长得挺高状, 实则徒有其表, 人怂的不得了, 遇到比自己更高更壮的,屁都不敢放的那种。同伴看看左右,突然放低了音量:而且, 他不光怂,还好色。 好色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另一名士兵一脸鄙夷,原本盯着同伴脸的视线慢慢下移,他揶揄道:除非你不行。 你不行老子都不会不行!同伴闻言怒的直接拍了一下身旁士兵的帽檐,这句话绝对是对雄性生物杀伤力最大的话之一。 嘿嘿,开个玩笑嘛。另一个名兵也知道自己玩笑的有些过分,干笑道。 同伴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这才将话题重新扯回来:好色没问题,但那是好女色,周康那小子男女不忌。 真的假的?另一名士兵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虽然也听说有人好男风,但还是第一次听到。 真的啊!三营的人都知道,我在三营的兄弟亲口跟我说的。同伴信誓旦旦。 另一名士兵见状,便相信了同伴的说法,他又随即迷惑道:那跟他住一个营帐的人岂不是很惨? 可不是嘛!我那兄弟就是跟周康一个营帐的,在发觉这小子男女不忌后,心生嫌恶,便联合起来将周康收拾了一顿。同伴说的眉飞色舞,甚至还撸起了袖子,仿佛很可惜自己没有参与当初的殴打。 打他的时候,他真是比被揪住后脖颈的猫还怂,还手都不敢还,这样的怂人会当逃兵再正常不过了。同伴说来说去,又绕回远点,为自己开头的猜测添加了有力的论据。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另一名士兵被说服了,但他随即意识到了不对:怂归怂,但咱们看守采石场的守军,可是军队里最没危险最轻松的活了,他好好的逃什么? 南边要打仗了,兵力不够,城内准备调兵过去你知道吧?同伴问道。 另一名士兵点点头,虽然还未正式颁布调令,但这件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校尉将军近期都在为行军做准备。 但那也不关咋们的事啊,不是不从采石场这片调人吗?他又问道。 那是之前的消息!新消息是上边觉得看守奴隶不需要那么多人,准备再从咱们中间抽调一批过去。同伴一副嫌身边的士兵消息落后的嫌弃神情。 啊?调令改了?另一名士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那么周康逃跑的理由也就有了,估计是害怕自己被调到前线去,干脆当了逃兵。 同伴见旁边的士兵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说法,还补充了一句:校尉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那么窝火,要是找到周康这小子,非把他军法处置不可。 他要逃肯定早就逃的远远的了,怎么会傻傻的留给我们找。另一名士兵说完,又唉声叹气了一下:唉,周康这小子脑子转的还挺快,其实我也有点想逃。我家就我一个,我要是在前线死了,我家不久绝后了吗? 嘘!同伴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瞪起眼睛道:什么话都敢说,你不要命了?! 战前逃跑,对士气打击太大了,校尉气的都快把房子掀了,他已经下令全军戒严了,若是发现意图逃跑者,立刻处死,绝不留情! 立刻处死让被捂住嘴的士兵打了个寒颤,当即歇了逃跑的心思,他又心虚的望望四周,见周围并没什么人在后便安下了心。 他跟这个说话的同伴关系好,必然不会出卖他,只要不被旁人听去他刚刚想逃跑的话,就不会有事。 当然,这个人,是指与他一样的西羌士兵,而在旁边来来去去搬运石块的奴隶并不算在内。 他们这些士兵时向来话都不想跟低贱的奴隶们讲的,觉得会自降身份。除了会粗鲁的骂几句,让奴隶们干活麻利点,双方几乎不会有对话。 奴隶们想告密也就更不可能,话没出口,鞭子就抽过去了。 所以他完全不担心,但是不担心归不担心,却也心有余悸,又聊了几句便跟同伴中止了话题,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去好好站着。 而旁听了全程的封烨则眯了眯眼,这两个士兵口中的周康应该就是昨夜他杀死的那名士兵。 周康并没有逃跑,他甚至没有离开这片采石场。尸体就被封烨埋在乱石堆那一片,用来丢弃奴隶尸体的地方。 他昨夜敢于折返还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他杀死西羌士兵的事不会败露。 否则若是有人知道是他杀的周康,他这样胆敢冒犯西羌人的奴隶一定会被处死。 封烨并不觉得自己会败露,首先周康并不是当值,他是在闲暇时间酒后兴起偷偷摸过来的。 而且他们昨夜走的都是偏僻无人的小道,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察觉。也就是说,不会有人知道周康死前最后见到的人是自己。 当然,封烨这个推断跟那刚刚说想逃跑的西羌人一样,是建立在奴隶和西羌士兵之间不会彼此告密的前提下。 草棚内的那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周康来带走自己,只要有人指证,封烨绝对逃不掉。 但是这个只要并不成立,理由也跟西羌士兵所想的差不多。 双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甚至除了封烨以外的其他奴隶们,压根不知道皇城内近期准备调兵的动作,以及三营是不是少了一个士兵,这名士兵又长得什么模样,这种与他们完全无关的事。 再者说,这些奴隶们即便嘴上不说,但那也不过是不敢说,谁心里不怨恨西羌人,又怎么会去告密。 所以封烨昨夜原路返回后,将周康的尸体掩埋掉,又拿着从周康尸体上摸到的钥匙,独自回到了草棚。 他回来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了一些人。只不过那些人见不是西羌士兵后便又闭上了眼,并不关心封烨出去这一趟经历了什么。 到了白天,封烨便像往常一样的跟着其他人来采石场干活了。 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那仅仅是仿佛,封烨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大胆,若是这些西羌士兵要对那失踪的周康彻查到底,细细调查他昨夜的动向,说不定会有什么封烨没注意到的细节,将嫌疑惹到自己头上。 不过这个几率很小,皇城内的守军懒散程度封烨昨天已经见识了个彻底,他们会细细调查一起无足轻重的士兵失踪案,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刚刚那两人的对话让封烨的那丝紧张彻底消失了,一切都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周康的死没人察觉,其余人只当他是逃跑了,自然就不会怀疑是封烨杀了他。 而且城内守军即将被调离的事也又一次得到了论证,甚至采石场的兵力也会被调走一部分。 这为封烨的计划又加了一点筹码,留守的人数越少,对他越有利。 呆站着干什么,是不是想偷懒!耳边突然响起呵斥声。 封烨这才发现自己想的太投入不自觉的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他连忙将石块重新搬起来,赶在鞭子挥过来前,重新加入了搬运的队列。 只是,在路过这呵斥自己的士兵时,他眼神闪了闪。 在尝试着杀死一人,发现这些西羌士兵不过是外强中干,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大后,他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恐惧,只有隐而不发的杀意。 早晚,他会颠覆这一切。 上位者不再上位,低贱者也不再低贱。 他又遥遥望了一眼那矗立城中的蛇神石像,巨蛇盘着石柱,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底下渺小的生灵。 也望着封烨。 封烨不闪不躲的迎着巨蛇的蛇眸,他挺直背脊,不再有瑟缩的动作。 在做出昨夜的决定后,封烨突然不再害怕这巨蛇,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有能够拆除这石像的能力。 并不会太久了。 第156章 等白天的活全部干完后,回到草棚的途中, 封烨特意观察了一下守卫的情况, 果然发现森严了许多。 因为周康被误认成逃兵的原因, 营地加强了戒备, 防止再有士兵出逃。夜色将近,那些本该早早的缩回营帐里喝酒的士兵此刻都站在各自的岗位上,一改之前懒散的模样。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1) 若是昨天他们也这样各司其职, 那封烨压根不会有逃脱的机会。 虽然封烨成功逃跑之后又自己回来了, 但眼下再想逃却是没有可能了。 暂时的。 顶多半个月,城内的守军就会被调离, 甚至采石场的人都会被抽调走一部分,再严也不会严到哪去。 而西羌在南边的军队完全清理好战场,接替离开的守军护卫皇城,则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 差不多有半个月的空隙,皇城内只有极少的守卫。 而奴隶却有上万人, 一但起兵,即便这些留守的守军能以一挡二,也难逃一败。 起兵一事, 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的时间自然是越长越好。但封烨却也没有急着将自己的想法跟与自己一起被关押的同族们说, 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服其他人。 直接夸口说自己能带着他们重获自由,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他们对西羌人的畏惧由来已久,在西羌如日中天的国势下, 没有哪个国家的人会不害怕,更何况这些保守欺压,看到西羌士兵都会条件反射抖三抖的奴隶。 即便守军真的被调离了吧,但真想起兵成功,哪有上下嘴唇一碰那样容易。 这其中牵涉到很多细密的东西,比如起兵的确切时间,以及在出其不意的袭击得手之后,他们该怎么做。 是顺势逃出城外,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西羌皇宫,将西羌皇帝,连带着那位神神秘秘的鬼面祭司一锅端了? 而且那么多人,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局面极乱,封烨不可能一下子将指令传达给所有人。 这些人本就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打着打着就成没头苍蝇了,一盘散沙,那么本来稳赢的局面都可能会失败。 他需要像正规军那样,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两,五两又为一卒,这样的分级管制。 并不需要分的那么细,因为他们也并不算是正规军,但起码也得有其他人帮着传达命令,有个像那么回事的编制。 这样上行下效,这只临时拼凑成的军队才真正能拥有与西羌一战的能力。 但是找哪些人帮着传达命令,又该怎么将这些压根不是来自同一片村庄,甚至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分营分伍? 这又是一个大难题了。 只有想好了一切,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才可能说动其他人跟着他一起。 而且他的时间看起来还很多,半个多月后这些西羌士兵才会离开,但实际上,起兵的准备,每一步都需要花上不短的时间。 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封烨分秒必争,他在草棚里嚼着难啃的面饼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的太投入,以致于压根没听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吴毅跟自己说的话。 直到吴毅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封烨才如梦初醒般的望向对方。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吴毅眉毛竖起,对于封烨一直不回应自己的冷漠反应有些生气。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封烨一脸迷茫的反问道。 他果然没有听。吴毅的怒气本该加深,但他突然想到封烨失忆了,脑子不如以前好使,情有可原。 于是,他便收敛了怒气,放低了声音问道:昨天...你被带出去后...怎么样了? 他问的阴晦,但封烨也知道他的意思。 没...封烨本不想细说,只随便回一句敷衍过去。 但他转念一想,反正他的计划早晚要对这群同村的族人说,而吴毅可以说是他这么多日来最亲近、最信任的一个人。 因为他并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这些本该熟悉的沾亲带故的同族,封烨一个都不认识,而他们因为过度劳累,也没有与封烨搭话的心思。 也就吴毅会三五不时的跟他说说话,甚至连封烨这个名字还是吴毅告诉他的。就像刚睁眼的雏鸟会本能的信任第一眼看到的人,封烨同样。 于是,很自然的,封烨便将第一个与自己说话的吴毅当成了自己人,好朋友,或者说好兄弟。 他思索片刻,觉得透露一下也无妨,而且有个帮手会让他行动起来方便许多。 他便说了实话:我杀了他。 他压低了音量,只让与自己距离极近的吴毅可以听到。 什么?吴毅惊叫了出来,叫声惹来其余人不满的围观。 吃完了饭大家都累的准备入睡了,突然有人大叫,扰了困意,自然会不满。 吴毅冲着其他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见其余人把视线收回去后,又转过脸来,对着封烨悄声道:你开玩笑的吧? 他满脸不信,他觉得封烨绝对不是那些高高壮壮的西羌士兵的对手。 封烨知道靠语言无法让吴毅取信,便又掏出了一样东西,他用自己的身体做遮掩,遮挡住其余人的视线,只让吴毅得以看清。 那是一枚钥匙,跟打开草棚的钥匙,几乎一模一样的造型。 吴毅瞪大了眼睛,他看看钥匙,又看看封烨,不敢置信道:...哪来的? 杀了他后从他身上拿的。封烨的语气很平淡。 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说今天搬石块时从地上捡的一样。 你...吴毅却是惊的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你了个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二个不同的字。 封烨就见他傻呆呆的杵在原地,僵硬的跟座雕像似得。 封烨伸手在吴毅眼前晃了晃,见吴毅还是没有反应,便铺了铺稻草,合衣躺下了。 他并没有立刻入睡,脑子里还是翻来覆去的想自己的计划,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封烨的意识渐沉,终于沉入了梦乡。 而吴毅,在傻呆半晌后,终于也躺了下来。 他本来睡在封烨旁边,半臂不到的距离,但今天,他在睡下前,特意往远处挪了挪,像是远离什么瘟疫一样。 郝沉眯了眯眼,仅仅一个小动作,已经将吴毅的想法透露的一干二净了。 无非就是害怕封烨杀死西羌士兵的事情东窗事发,牵连自己罢了。 封烨将吴毅当做朋友,乃至兄弟,但吴毅却并不是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封烨的。 小事上不显,但一旦涉及到干系自身利益安危的大事了,双方的态度差别也就立刻的显露出来了。 封烨本不该轻易的相信一个相识不过一月的人,他那种对旁人近乎本能的不信任感,郝沉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将其打破了些许。 但眼前的封烨却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这个叫吴毅的同乡,还跟他说了自己杀人的事,反常的简直不像是郝沉认识的那个封烨。 也确实不是。这是一个还未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背叛的封烨,还没被蛇咬,自然也不会怕井绳。 郝沉的视线在吴毅身上停了片刻,又在草棚内其余人身上转了转,他有种预感,封烨起兵的计划绝不会那么顺利。 封烨虽然还没对任何人说,但郝沉已经猜到了封烨想做什么。 昨夜郝沉本满心期待着封烨能离开西羌皇城,发觉这里的异常,岂料封烨在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竟然原路走了回来。 郝沉惊愕混杂着不解,但他很快,从封烨的眼神中,察觉了封烨的想法。 一个愚蠢的想法。 却也是封烨会有的想法。 一个人的本质,即便失忆,也从未曾改变过。 郝沉并不赞同封烨的决定,因为这里是无烬视界,一个被别有用心之人编织出来的谎言。 封烨在离开的路上那么碰巧的就听到了要调兵的计划,很显然,这压根不是碰巧,是幻境的主人故意设计的。 他是算准了封烨的性格,一步一步诱导着封烨做出这个决定的。 而他让封烨做这个决定,必然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郝沉明知前方必然有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封烨,但他却也无法提醒。 封烨虽然是正在经历这件事,但这件事却也曾经发生过,仿佛重蹈覆辙,又好像历史重演。 封烨正一步步走向那个早已落幕的结局。 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没法左右封烨的过去,就好像他无法改变封烨的现在的决定一样。 郝沉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强大如他这样的天界尊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郝沉自嘲的笑了笑,他自视甚高,谁都瞧不起,结果却被这魔物耍的团团转。 他在封烨身旁坐下,吴毅越睡越远,主人的意识带到了睡梦中,睡着了都不忘离封烨远一点。 而郝沉则越靠越近,他在夜色下,用指尖细细描摹封烨安睡时的眉眼。 可是指尖的落点,却是一片虚无。 第157章 一觉睡醒,封烨还是没有想好具体的方案。 他本想在白天做劳役的时候边做边想, 然而他正准备像往常一样, 在西羌士兵的喝令下, 去采石场的时候, 却突然发现,今天的情形有些不比寻常。 每天天亮来打开草棚的门锁,督促奴隶们去干活的士兵一般只有一个, 但今天却有五个人。 这五个人, 又以一人为首。 这为首之人身形不像其他西羌士兵那样壮硕,反而有些瘦削。不像是武官武将, 应该是文职类的官员。封烨心想。 这文官神态倨傲,站在草棚门口扫了一眼内部,本想进入,但在看到了内部的脏乱和闻到了奴隶们身上久久没有梳洗所导致的酸臭气后,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冲身旁的士兵一使眼色,士兵们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 于是, 封烨等人便被那其余四名士兵赶羊似得从草棚里赶了出来。 封烨一行人在草棚前一字排开,等队列站整齐了,那四名士兵又站回了原位, 讨好的示意那文官上前查看。 文官上前查看了, 却充满嫌弃的捂着鼻子, 并且跟这群奴隶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他绕着队列走了一圈,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却并不看脸, 他只盯着众人的身体,像是挑选牛羊那样,只看重牲口的体魄。 这个,还有这个。他指了两个人。 两个在一众面黄肌瘦的奴隶里,看起来稍微年轻健壮些的人。 封烨理所当然的被选中了,而另一个,则是吴毅。 封烨和吴毅被赶出了原本的队列,他们被这文官身后的士兵押送着带走了。 其余人不由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被带去做什么,但未知令人害怕,还是留在这儿搬运石块好,起码不用担惊受怕。 一瞬间,本来做劳役做的劳累不堪的众人,竟然还显出了几分心甘情愿。 他们被看守的士兵像往常一样带去了采石场,而封烨和吴毅两人,则跟在那文官身后。 文官并不跟他们说话,只一个人走在前边,而四名士兵两前两后的走在封烨和吴毅两侧,牢牢的看着他们。 吴毅被吓的不轻,他咽了口唾沫,昨晚刚知道了封烨干的堪称胆大包天的事,今天他们就被士兵带走了,说不定就是东窗事发了,这些西羌人是带他们去问罪的。 吴毅害怕的表现很明显,封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偷偷用手掌拍了拍吴毅,让吴毅不用那么紧张。 封烨并不觉得这些人是因为士兵失踪的事来的,如果是,那断然不会对他们这么客气,光是怀疑他们有嫌疑,一定就已经重铐加身了。 现在他们虽然被四名士兵押送着,但身上没有戴镣铐。而且这文官选人的目的性很明显,他在挑选青壮年。 文官接下来的举动印证了封烨的猜测,文官在挑选了他们两个后,又去了其他关押着奴隶的草棚,将其中年轻力壮的都选了出来。 本来只有封烨和吴毅两个人的队伍一下变长了起来,足足有四五十人。吴毅也终于反应过来,西羌士兵找他们并不是为了问罪。 但这个认知却也没有让他的恐惧缓解多少,不是问罪,突然将他们这群干苦力的奴隶挑出去做什么?说不定是拉去祭祀蛇神了。 蛇群的爬动声和吐信的嘶嘶声一起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吓得又是一个哆嗦。 封烨其实也有这个猜测,但又感觉这四五十人的祭祀队伍会不会太多了?他并不清楚西羌人祭神的规律,所以心里也没个底,他决定静观其变。 四五十人的长队在士兵看押和文官带领下离开了采石场营地,但却也没有离的太远,他们来到了营地隔壁,一个有些奇怪的全封闭的建筑。 封烨仰头看了一眼,这建筑差不多有两层高度,占地则足足有五六亩地那么大,从外边根本看不清内里的情形。 建筑正前方有一个出入口,出入口前连着高高的台阶,直接通向建筑的第二层。并且台阶上还铺着地毯,一看就不是封烨他们能走的。 他们一行人从建筑侧边的小门进入,小门前并没有台阶,通向的是建筑的第一层。同样的,也没有地毯或是富丽堂皇的装饰,跟不远处的正门对比,简陋又寒酸。 到了内部,封烨看到一处类似休息室一样的房间,仅仅是类似,因为这休息室的门并不是自由打开的房门,而是上锁的栏杆。 他们被关到了栏杆内,随后,士兵便离开了这里。 房间内没有窗户,光线也就非常昏暗,只有他们进来时走的小门那里能透点光。 封烨借着这点光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先观察了一下这间房间,他本以为上锁的栏杆是唯一的出口,但他观察后发现,在栏杆的正对面,那看似墙壁的地方,也有一处内嵌的并不太明显的出口。 封烨想了想,突然撇下吴毅,一个人走到了那隐蔽出口所在的位置,双手按在墙壁上,试着推了推。 纹丝不动。 封烨松开了,但他并没有放弃尝试,他退后了两步,蓄好力之后用更大的劲道去推这堵石门。 省省吧,你推不开的,现在还不到开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封烨循声看去,看到一个大喇喇的坐在地面的男人。他的服饰虽然跟封烨的一样简陋,但简陋之中,却也透露着服饰习惯的不同。 这丝不同还体现在样貌上,男人的鼻梁高挺,眼眶较深,是跟封烨和吴毅这样的楚国人全然不同的长相。 这是一个其他部族的人。封烨心想。这并不奇怪,西羌攻占了许多小国或部族,俘虏的奴隶自然也来自五湖四海。 封烨奇怪的是男人的神态,像吴毅是一路惊恐加忐忑,即便现在西羌士兵都走了,他都没缓过来。 男人却全然不是,他非但不忐忑不惊恐,甚至连好奇都没有,他一点都不好奇这是什么地方,也不好奇西羌人带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他像是已经知道了一样。 男人刚刚的话也说明来了这一点,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封烨没有再试着去推石门,他看了一圈周围人的神情,发现这四五十人中,像他和吴毅那样忐忑好奇的人有,但像男人那样表现平淡的人也有,甚至数量还更多一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2) 两者的差异非常明显,吴毅到现在还站着,紧张让他战战兢兢,不敢坐下,而如男人一般神情平淡的人,则都各自倚着墙壁坐着,闭目养神。 男人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将头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屈着一只腿,休息放松。 封烨思索片刻,迈步走到了男人身边,他在男人身旁的空地坐下,同时自报了一下姓名:我叫封烨。 巴图。男人仍然闭着眼,但他却也给了回应。 你刚刚说还不到开的时候?封烨直入主题,他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巴图睁开了眼,他瞥了一眼封烨,又瞥了瞥如封烨一样,对此时的境况全然不解的新人,反正此刻也没有多少困意,他便干脆做了回讲解。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巴图并不指望封烨或其余新人能给出回答,他很快接上了答案:斗兽场。 斗兽场?封烨听的一愣,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光凭名字,却也不难理解此地的用处。 小到斗蛐蛐,大到斗鸡斗狗,古往今来,从不少见。但除了斗这些动物,也可以斗一些别的东西。 封烨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他们一行人被西羌士兵带到了这里,必然不是作为观众来的。 巴图看封烨大概猜到了,便也不解释的太详细,只道:这斗兽场是给西羌的贵族老爷们取乐用的,一般隔一段时间开一次,间隔不太一定,短则一周三四次,长则一个月才一次。 一开始这里只斗斗凶猛的野兽,但那些贵族老爷觉得这样不过瘾,便从奴隶里边挑人,为防太没有看头,还特意挑些咱们这样身体强壮的。 人跟人打,人跟兽打,或者...人跟鬼打。巴图顿了一下才说出最后那个类别。 鬼?封烨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他对这个字充满不解。 巴图又望了封烨一眼,眼神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封烨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吴毅在傻站半天后,终于也缓过来,走到了封烨旁边,跟着封烨一起听巴图解释,听到这里,他不由插话道:你失忆连这个都忘了,我也忘了告诉你。 就是我们刚来的那天,九步崖下,那八个身材特别高大的武将模样的人你记不记得? 封烨点了点头,吴毅又道:那其实都不是活人,而是鬼,那位鬼面祭司炼出来的极恶之鬼。 极恶之鬼?封烨的迷惑不减,这名字听起来凶恶,但他却也不知道凶恶到了什么程度。 反正就是很厉害厉害,因为他们早就死了,所以也就感觉不到痛苦,你用刀剑攻击他们,除非将他们手脚全部砍掉,否则再重的伤他们也不会停下。 而且据说这些鬼将各个力能扛鼎,双手一撕,就可以将一个大活人活活撕成两半。吴毅说的像模像样的,但他其实也是道听途说,因为他压根没见过这八大鬼将在战场上的样子。 进攻他们村庄的只是普通的西羌士兵,一个小小村庄而已,根本用不到鬼将出手。 可不是据说,我亲眼见过这些鬼将是怎么将一个人活生生撕碎的。巴图突然插了话。 他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我表哥叫巴、特尔,这个名字是英雄的意思,我们部族只有真正强大的男人才有资格叫这个名字。 巴、特尔天生神力,他十五岁就可以单挑狼王,后来又理所当然的当上了将军,结果...巴图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在那鬼将面前,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像是撕碎一张纸那样容易...... 封烨回忆了一下九步崖下,那八名鬼将逼到自己身前时的那股压力,意识到吴毅和巴图的话不是在夸张。 那鬼将随手就将铁制的镣铐捏断了,而封烨自己,即便用尽全力,却也挣脱不开镣铐。 实力的对比如此悬殊,封烨突然想到前天在城墙上听到的对话,那些士兵是说了守军会调离,却也说了八大鬼将中最强的一个会留守坐镇。 封烨当时没太在意,只当是什么很强的将军,但人是有极限的,再强又能强到哪去,他们人数众多,即便用人海战术,也一定能赢。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八大鬼将的强大,或许不是用人数可以弥补的。 虽然留下的只有一位,却也为他的计划增加了一个很难跨越的障碍。 巴图在缓和了一下心情后,才继续道:那位鬼面祭司一直尝试着炼鬼,只是他并不总是成功,几十年下来,他手中也只有这八大鬼将。 但他却也会偶尔炼出一些比不上八大鬼将的恶鬼,这些恶鬼对他而言只是失败品,他会用我们来测试失败品的实力和缺点。 测试的方法就是将我们和那恶鬼一起放在斗兽场中,任凭其互相争斗,上回我们四五十人一起对阵那恶鬼,虽然赢了,但一战下来,活下来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与恶鬼相比,那些凶猛的豺狼虎豹,容易对付多了。只是,对手是谁,却不是我们决定的,是人是兽是鬼,全凭运气。 巴图说完了,众人反应不一。 封烨在沉思,吴毅在发抖。 他在得知自己的对手可能是那鬼面祭司炼出的鬼怪后就开始发抖,他也就是年轻些,身体其实也没强壮到哪去。 只是西羌人矮子里拔将军,同族的其他人更加瘦弱,吴毅才被选上的。他甚至连刀柄该怎么握最适合发力都不知道,更遑论去跟什么恶鬼比斗。 他来这斗兽场,似乎除了死,已经没活路了。 他越想越害怕,抖的也就越来越厉害,巴图注意到了,不由安慰了一句:你也不用那么害怕,炼鬼是需要耗费很多精力的,即便是失败品,也没那么好炼。上回与恶鬼争斗,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让我们来这斗兽场,大部分还是让我们去跟饥饿的猛兽搏斗,表演给那些贵族老爷看。 吴毅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打不过恶鬼,狮子老虎同样打不过。就是与他一样的人...吴毅看了看巴图的体格,巴图这个部族大概是有种族优势,他们的骨骼比一般人宽,看起来也就高大几分,虽然现在都是天天做劳役的奴隶吧,但真要打,吴毅是绝对打不过巴图的。 周围的人同样,但凡与吴毅一样高大的男人,他都没有信心能打赢。 左右也是刚见一面的陌生人,巴图的好心也就仅止于安慰一句,他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 内心同时觉得吴毅这个部族的人大概就是天生这样胆小,但再看封烨,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封烨和吴毅是同族人,刚刚的对话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但其余初来乍到的人都免不了有些惊恐,吴毅惊恐的有些夸张,但像封烨这样,完全不惊恐的,也有些夸张。 封烨蹙着眉一言不发,任凭吴毅在自己旁边发抖,他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没有人再说话,他们来到这里是早上,时间一晃到了下午,无人看守的笼子里突然打开了出口,却不是他们进来时走的那一侧,而是封烨试着推开,却无法推开的石门。 封烨看着缓缓打开的石门,也看到陆续从地上站起身的巴图等人,他意识到巴图说的时候到了。 斗兽场正式开启的时候。 第158章 如吴毅一样第一次来的人看着那缓缓打开的石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而如巴图这样的已经来过这斗兽场许多次的人, 则在听到石门移动声响的时候就自发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磨蹭, 不是对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死难料的争斗毫无畏惧, 而是知道磨蹭也没用, 若是让外面的西羌士兵等的不耐烦了,进来将他们鞭笞一顿,得不偿失。 封烨跟吴毅一样站在原地, 但他看着巴图他们站起身后, 稍作思索,很快迈开了步, 跟在巴图他们后面走向石门。 封烨的举动惊醒了吴毅,虽然对即将要发生的事充满恐惧,但人总有从众心理,更何况封烨还是他唯一的同乡, 所以他跟上了封烨。 只是跟上归归跟上,他的动作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 并不跟封烨并排走,而是站在封烨半步远的斜后方。 一个稍有不慎便可以丢下前方的人及时逃跑的位置。 其余还站在原地犹豫的人,见走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也跟上了大流。 石门之后是并不宽敞的昏暗甬道, 两人并排行走有余, 三人就有些不够了。甬道里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但封烨往里又走了几步后,发现前方竟然没有路了。 不, 不是没有路。封烨很快意识到了前方那堵石壁是可以移动的,是第二道石门,而这二道石门现在还未打开。 他又转头看向巴图,就见巴图等人已经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第二道石门旁,他们好像在挑选着什么东西。 封烨定睛一看,才发现石门两侧竟然有两个兵器架,兵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甬道光线太昏暗,以致于他现在才发觉。 西羌人竟然会将武器交给奴隶?封烨有些惊奇,但他随即想明白了,西羌人无非是觉得奴隶太弱,如果没有武器的话压根不是那些猛兽的对手,打起来也就不够精彩。 而且他们骨子里有股上等人的高傲,压根不担心这群拿到武器的奴隶会出什么乱子。 想明白了之后,封烨便也走上前想要选一把趁手的兵器。 封烨大致扫了一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这十八般兵器中,他也不知道该选谁,他不记得曾经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擅长什么。 但是有句俗话叫一寸长就一寸强,长兵器在防守和进攻方面都有很大的优势,虽然也会被某些近身短兵克制,但他们的对手大概率是凭爪牙进攻的猛兽,那长兵就是最好的选择。 封烨想的没错,像巴图这些已经来过好几次的人都优先选择了长兵。等封烨想选的时候,才发现兵器架上种类虽多,但总数却不多,枪戟之类的长兵已经被人选完了。 而剩下的,都是些一般人难以驾驭的短兵,而且品质参差不齐,有些剑刃上满是锈蚀的痕迹,黄色的铁锈甚至遮盖了剑身原本的颜色,不要说砍断筋骨,这锈剑估计砍块豆腐都有点费劲。 封烨的视线在那锈蚀的剑上停顿了一下,他最终选择了锈剑旁的长鞭。 上回他杀死那名士兵用的就是长鞭,一回生二回熟,即便他并不会鞭法,但总比其他压根一次都没使过的兵器好。 封烨将长鞭缠在了手上,而同样慢了一拍的吴毅,在发觉没有长兵可选之后,吴毅本想选那柄流星锤,流星锤上同样有锈迹,但锤子靠的是抡,又不是靠劈砍,锈蚀并不影响。 然而在尝试着拿起后,吴毅便歇了这个心思,他压根举不动,更别说甩起来抡了。 吴毅便选了那柄锈剑,这看起来是剩下来的兵器中最具有杀伤力的一个了。 他两手握着剑柄,像是老人拄着拐杖那样拄着剑,半点拿剑的样子都没有。 他本也不会使剑,拿剑,那就是拿起来就行了,怎么用完全不会。但是也没人嘲笑他那副可笑的拿剑姿势,因为其余人也是半桶水,他们拿着枪戟的姿势同样不对。 封烨见其他拿着枪戟的人都没什么想法,唯独看到拿着锈剑的吴毅时,心里有点不自在。 好像有只猫爪子偷偷在心里抓挠一样,他总想让吴毅拿剑的姿势稍微转换一下。 转换到让他看起来舒服一点,但是怎么转换呢?封烨也是一头雾水。他就是心里有种感觉,觉得这样拿不对,但是具体怎么不对,又怎么是对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种冥冥中的感觉让人捉摸不清,也说不出个道理,所以封烨没有立刻开口,但他越看越别扭,就是想把吴毅拿剑的手掰正过来。 终于,他忍不住想要开口了。 却在他开口的同时,前方传来石块移动的声响。 门开了。 封烨看向前方,这第二道石门也是最后一道石门,石门移开的同时,从洞开的石门处射入的白光也刺的封烨的眼睛一痛。 此时已是午后,太阳其实并不如正午那样炽烈,但他在昏暗中待了太久,骤然见到光,瞳孔还未适应。 等那一瞬的刺痛感过去后,封烨眨了眨眼,他重新恢复了视野,他看到前方宽敞的圆台。 这就是他们等会争斗的地方了。封烨心想,他又抬头向上望,他看到圆台两侧,二层楼高的位置,还修建有观战用的看台,看台上已然坐满了观众。 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十人。斗兽场本就是西羌贵族消遣娱乐用的场地,普通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的,那么人数自然就不会多。 但这不多的几十个座位上,却也设置的非常奢华,脚下有松软的地毯,椅子扶手边就是解渴的茶水和瓜果,甚至身后还站有仆从帮着摇扇纳凉。 这些对于西羌贵族们只是平常,他们并不觉得这算得上奢华,但在第一次见到这些的奴隶眼中,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了。 吴毅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些西羌贵族们举高临下的眼神本有些害怕,但他随即发现这些西羌贵族并不怎么凶神恶煞,反而还各个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这群奴隶。 与那些动不动就挥鞭呵斥的士兵相比,这些西羌贵族看起来几乎有些平易近人了。 吴毅不由小心翼翼的回了个微笑,想要讨好一下看台上的人,约莫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微笑,看台上的西羌贵族扭头跟身旁的同伴说了句什么,嘴角的笑意也进一步加深了。 吴毅心里一喜,觉得是自己的讨好奏效了,他脸上的笑意愈真。 而注意到这一幕的封烨并没有笑,他看着那正跟同伴说话的西羌贵族,他看不懂唇语,但光凭神态他也看得出,这抹笑是饱含讥讽和轻蔑的嘲笑。 像是人在看着笼中的猴子模仿人类的动作时露出的那种笑容。 猴子讨好的再努力,都只是个笑话。 封烨突然伸脚踩了吴毅一下,他控制着力道,一个并不会伤到吴毅,但却也会让吴毅感觉到痛,痛到笑不出来的那种力道。 吴毅的脸皱在了一起,他确实笑不出来了,他正怒视着封烨,想要质问个原因。 封烨却看都不看他,仿佛刚刚踩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吴毅虽然满肚子不满,但他却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他怕自己的举动惊扰周围那些西羌士兵。 封烨不再分心,他打量四周,他注意到他们正对面还有一道石门,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对手出来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烨刚刚这么想,那熟悉的石门移动的声响就出现在了耳侧。 来了。巴图低低的提醒了一声,他同时喊了一句:背靠背靠在一起防守。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3) 那些有经验的人早就靠在一起了,他是冲着封烨这些第一次来的人喊的。 吴毅这回反应比较快,立刻就挤入了人群,人群虽然围成了一个大圆圈,但总有靠后的位置,他立刻挤到了靠后的位置上。 其余人见状也赶快跟上,想要站到后边。封烨却不跟着一起挤,他自发的站到了最前方,巴图的旁边。 巴图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封烨,他没想到封烨会主动站到最前面。 巴图自己其实不想站在前面,只是...在多次与猛兽的搏斗中,巴图知道总得有人站在前面。 而那个守着前方的人,最好还要长得高壮一点,这样才能给猛兽形成压力,让其产生忌惮,不敢贸然进攻。 很不幸,因为种族原因,他的骨架比常人大,身材也就显得高壮,他就是剩下的这群人中最高壮的。 若是换吴毅这样瘦弱的来,那猛兽估计一照面就意识到了对方的弱小,人群立刻就被击散了,而被击散的人群就是一盘散沙,想要杀死猛兽就很难很难了,为了最大可能获得胜利,也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所以他不得不站在这儿。 但若是有的选择,他肯定也选择缩在后边。 封烨就是有的选择,他大可以去挤后边的位置,但他不挤不争,自己走到了最前方。 巴图意外的同时,还有些敬佩。虽然他因为他怕死做了奴隶,但他们部族向来是崇拜勇敢的人的。 若是在他们部族还未被西羌踏平的时候相见,封烨这样的人在他们部族里一定极受欢迎。 只可惜,仅仅是个假设了,他的族人大部分都因为不肯投降被西羌士兵杀死了,他这样选择苟延残喘的寥寥无几。 巴图甩甩脑袋,不再东想西想,因为对面的石门已经完全打开了,石门后的东西也终于出现了。 它隐藏在甬道的阴影里,暂时还未露出真容。但围在一起的人群已经听到了野兽腹中饥渴的咕噜声,不是一声两声,是重叠在一起的,数不清数目的巨大声响。 阴影中出现了幽绿色的兽眸,像是鬼火一样飘在半空,而且这鬼火的数目还非常庞大,一眼看过去只感觉密密麻麻,各个都闪动着饥渴的凶光。 不是它,是它们。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兽群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只抽动了一下鼻翼,它嗅到了新鲜的血肉味,光是闻到这味道,都令它腹中绞痛不已,饿了多天的肠胃急需要血食抚慰。 它闻着人气而来,它走出了阴影。 封烨终于看清了它们的全貌,这是...狼群。 普通的狼群其实并不可惧,因为他们一般不会以人类这种陌生的生物为食,但是雪后的狼群则不然。 被冰雪所阻,无法狩猎,饥肠辘辘的狼群不会放过它们遇到的任何猎物,这也是一个狼群战斗力最巅峰,也最为恐怖的时候。 这种时候,它们不会在乎牺牲,也不会在乎伤亡,一切都以杀死猎物为最高目标。 而封烨眼前的狼群,虽然并未遇到大雪,但从它们瘦骨嶙峋的身形上不难看出,它们的凶恶程度比雪后之狼更盛。 封烨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上的鞭尾,他随时准备将长鞭甩出。 他的目光在狼群中逡巡,他很快锁定了头狼的位置,就是领头走出阴影的那一只。 即便饿到脱相,但它仍然是狼群里最高大的那只狼,其他狼也都紧紧跟在它后边行动。 封烨在打量狼群,头狼同样在打量这群人类,幽绿色的兽眸将眼前的人类扫视了一圈,它照着往常一样,将视线放在了人群里最高壮的巴图身上。 但同时,出于那股本能般的直觉,它又看了巴图旁边的封烨一眼,它左右摇摆,有些拿不准谁才是最难啃的那块骨头。 它没有贸贸然率领族群进攻,这是狼群狩猎时必要的谨慎,饥渴也没有让它丢弃这一点谨慎。 人与狼的视线隔空对峙,双方都充满了打量和评估。 而在此之外,那些来自高处的视线,则是好戏即将上演的期待和兴味,他们以底下双方的生死搏杀为乐。 第159章 对峙中,咕噜声又响。 有狼群其他成员的, 也有狼王的。 头狼仍没有评估完面前这两个人的实力, 但它不难看出, 这个围成圈的人群里, 最后边的,都是弱者。 头狼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低低的吼声,人类无法理解, 但它身后的狼群却立刻回应似的吼了一声。 它们自发的分成了两队, 从两侧包抄,迂回绕向人群的后方。 封烨注意到了狼群从后方偷袭的计划, 但是他也无法回防,因为头狼留下了狼群里最强壮的几只包括它自己都守在前方,他如果离开,那头狼就不会再因为忌惮而留在原地, 它会立刻带领部下扑过来。 封烨咬着牙嘁了一声,狼本就是擅长团队作战的种群, 它们在谋略上甚至不比人类差,更何况再加上那些本就比人类强上百倍的锋利爪牙? 但己方也并非没有赢的可能,封烨数过了, 己方一共有四十八人, 而狼群却只有二十四只, 一半的数量。 狼群从后方偷袭也无妨,只要被偷袭的人及时帮助身旁的人抵挡狼群,保持人圈不要被冲散, 狼群就无法将他们各个击破,他们在防御的同时还可以反击,跟饥饿的狼群消耗下去,胜利的天平就会逐渐倾向他们。 所以封烨冲着后方因为看到狼群逼近而瑟缩后退的人喊了一声:别退!阵型不要散! 对对,大家一起守住阵型,不要被狼群冲散了!巴图也连忙叫了一声,他不懂兵法,但那么多次实战下来,他也知道被各个击破才是最可怕的。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单打独斗,是根本打不过一只狼的。 他们的喊声奏效了,人群后退的步伐稍停了一瞬,吴毅听着喊声站在了原地,他的双手双腿一起在抖,手上拿的若不是把剑,而是个一抖就发声的拨浪鼓,此刻一定响个不停了。 他惊恐的看着那些伏低身体,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狼群。在幽绿色的兽眸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是这些狼选中的猎物。 这个认知让吴毅愈加惊恐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唾液因为紧张不断的分泌。 跟他一样害怕的人还有不少,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极度害怕。 所以封烨和巴图的喊声并没有奏效多久,人群又开始后退,一开始的大圈缩小,但倒也暂时保持着一个人挨着一个人的阵型没散。 仅仅是暂时,在头狼的一声长啸,狼群真正扑向人群的那一刻,刚刚看着还成点样子的阵型立刻就散了。 利爪獠牙下,他们根本无暇想什么阵型不阵型,只想着保全自己逃跑,根本顾不上帮着周围的人一起驱赶狼群。 狼群扑向谁,他们只想着远远的逃开,而不是上前帮忙。 吴毅本也是被狼群选中的好下手的猎物之一,但他跑的格外快,那只扑向他的狼扑了个空,却也不肯放弃,迈开四爪就追了过来。 混乱中,他跑向了封烨。 封烨同时注意到了跑向自己的吴毅,也注意到了吴毅身后追着的狼,他手中握着的长鞭立刻甩出,鞭尾正中那只狼的前爪,追在吴毅身后的这只狼被长鞭发出的摔打声所震,没有再前进。 但它仍然死盯着吴毅,在长鞭鞭打不到的地方徘徊。 人群四散奔逃,而狼群则开始撕扯被自己扑倒的猎物,有凄厉的惨嚎声响起,观战台上却响起了笑声。 这是今天第一次见血。 封烨扭头看向惨嚎声的来源,发出惨嚎声的人已经咽气了,他被狼群直接咬断了喉咙,而咬断他喉咙的狼正在啃食他鲜血四溢的尸体。 血腥味刺鼻,对封烨而言。但对于狼群其他成员而言,则是一种疯狂的信号。 这是血腥的盛宴! 狼王仰天长啸一声,它不再待在原地等待,它直接扑了上来,目标是封烨。 在刚刚人群被冲散的瞬间,从封烨和巴图的反应中,它也终于得以辨识出谁才是人群最具有威胁的。 它任由其他成员去追击其余人类,自己则带领着身后最强壮的三只狼,加起来一共四只一起围到了封烨身侧。 刚刚躲到封烨身后本以为暂时逃过一劫的吴毅见状惊的又开始抖,他万万想不到狼王竟然盯上了封烨。 本想让封烨保护自己一下,却不想自己却被封烨连累了,原本只有一只狼追他,现在周围却有四只了,还都是最强壮的狼。 吴毅可以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但现在后悔也迟了,他已然跟封烨一起被包围了。 他只能跟封烨背对背站着,同时颤着声问道:怎、怎么办? 封烨用余光关注着身侧的狼群,他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头狼上。他对于吴毅的问题回答的也非常简洁:不想死就打! 说完,他就一挥长鞭,挥向头狼所在的位置。 擒贼先擒王,击败狼王,这群狼没了指挥,战斗力会下降许多,那时候就容易对付了。 封烨这么想,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只头狼同样知道这一点,它在强壮的同时,又很狡猾。 它灵活的扭转身体,躲过了封烨的长鞭,并且在躲避的同一刻用嚎叫声向其余三只狼下令。 封烨的左右加后方,三只狼同时跃起,锋利的爪牙各对准了封烨的一处致命部位。 视野是有极限的,封烨只能看到正前方的头狼,以及左右的两只,后面的那只他的视线注意不到。 但是跟封烨背靠背站着的吴毅能注意到,封烨身后的狼对他而言是正对着的。所以在这只狼扑向封烨时,他的压力也就格外大。 因为在他眼中,这只狼是冲着自己来的。吴毅虽然知道封烨说的没错,不想死就得打,但是...看着那长满尖利獠牙的狼嘴凌空扑过来,他好不容易鼓起的那些微勇气,被狼嘴里传出的带着腥气的风一吹,就散了。 他吓的原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手里满是锈蚀的剑也拿不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于是,封烨后背就仿佛大敞的空门一样,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身后那只狼的爪牙下。 视野虽然注意不到,但是封烨可以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劲风,他意识到了后方的威胁。 左右的危险也在逼近,生死一瞬间,封烨心念电转,他向右侧挥鞭,已经跃至半空的狼无处躲闪,被长鞭直接击中,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长鞭的余势不停,又依着惯性甩向了后方的那只,后方的这只也步了前一只的后尘,被长鞭击中,被迫中止了冲势。 但是在连续击中两只狼后,长鞭也失去了力道,无力的摔在了地上,而封烨也没有时间将长鞭收回再甩向左侧回防了。 眼看着他就要被左侧扑来的狼咬中,电光火石间,封烨做了两个动作,他一脚踹向在自己身后抱头蹲着的吴毅。 他并没有留力,吴毅猝不及防下被这么一踹,仿佛翻滚的圆球一样,被踹出了狼群围攻的包围圈内。 而在将吴毅踹出去后,封烨又做了个后弓的动作,他的腰身几乎弓成了一百八十度,那只从左侧扑来的狼几乎擦着他的脸从他身上跃了过去。 在这只狼从自己身上跃过的同时,封烨再次站起身,他用力回抽鞭身,想要在这几只狼反应过来再次攻击前自己抢得先手。 然而...本该轻易就能抽回的鞭身却仿佛挂上了什么重物一样,封烨竟然没抽动。 他朝长鞭的鞭尾处看去,发现在他与那三只狼缠斗的同时,那只头狼悄悄摸到了他长鞭坠在地上的鞭尾处,然后,用自己的爪牙将鞭尾死死咬住。 人狼对视,封烨的眸中是惊诈,他没想到这只头狼竟然狡猾到了这种程度。而头狼的狼眸中,是毕露的凶光。 它喉中发出呼噜声,刚刚跟封烨战过一回合的三只狼立刻从地上爬起,仿佛接龙一样的,一只接一只咬住了长鞭的鞭尾。 坠了四只狼重量的长鞭再也挥不动了,没了武器,封烨一下像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赤手空拳的他对战这群狼占不到任何优势。 在那三只狼将长鞭咬紧后,头狼松开了嘴,它伏低身体,谨慎又小心的向着封烨靠近。 这是进攻的前奏,封烨额角滴下一滴冷汗。他知道这些爪牙的厉害,钢铁或许咬不穿,但人类的骨头,却很轻松。 封烨的神经紧绷,紧绷的同时,他也在快速思索对策。他需要一件可以对战狼爪狼牙的兵器,长鞭已经不行了,那么... 封烨突然注意到了地上那柄那是锈迹的剑,那是吴毅刚刚害怕时手没拿住才掉在地上的。 剑是可以抗衡爪牙的,但是这柄锈蚀如此严重的剑... 封烨对其持怀疑态度,但情势也容不得他犹豫了,狼王离他愈来愈近,等到了身前的时候,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所以封烨当机立断,他猛地松开了握鞭的手,突然放松的劲道让那三只咬住鞭尾的狼依着惯性往后滚了滚。 随即,封烨就地一个侧滚,狼王察觉了他的动作,不再缓慢靠近,它直接奔跑着跳了起来,跳到了半蹲在地的封烨上方。 它瞄准了封烨的咽喉,它要一击制敌! 然而...它并未咬中预想中脆弱的喉骨,反而咬中了一种极其坚硬的东西。 封烨拾起了那柄被吴毅丢下的锈剑,在剑柄入手的一瞬,他突然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好像人天生知道该怎么操控手臂一样,他也知道该怎么操控这柄剑。 他本能的手腕翻转,用剑锋扛下了狼王的袭击。 狼王一击不中,立刻后撤,它在几步远的地方打量着拿着锈剑的封烨。 而封烨并没有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他只是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的五指在剑柄上握紧,每一个指节都握的恰到好处,最高超的剑者都挑不出错误的标准握姿。 他不是一个生活在乡村的普通人吗?他为什么会对剑这种寻常百姓压根用不上的兵器如此熟悉...? 说不通,就像他对于排兵布阵的熟稔一样,以他目前所知的自己的身份背景,是一个说不通的悖论。 封烨突然有些迷茫,他有种不真实感,也不知道是自己不真实,还是周围这些人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只存在了一瞬,那些人与狼厮杀飞溅的血沫,和狼王凶狠的目光将他重新拉回了这个世界。 血腥味和杀气都如此逼真,似乎是做不了假的。封烨不再乱想,群狼环伺,活下去才要紧。 他握紧剑柄,严阵以待。 但狼王却一直没有再进攻,它一开始评估过封烨的实力,本能告诉它这个人是人群里最强的一个。 但却也是狼群可以战胜的强,这丝自信一直持续到刚才,封烨拿起剑之前。当这个人握上那柄满是锈迹的兵刃后,他身上的气势好像就变了。 变得危险,变得极具压迫感。 狼眸和封烨的瞳孔再次对上了,两双不同的眸子里是同样凛冽的凶光,后者甚至更甚一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4) 猎物和猎人的位置似乎颠倒了一样,狼王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封烨进了一步。 他一步不停,双方的距离在缩短。 狼王在又退了几步后,突然停下了后退的步伐,封烨近乎逼迫的脚步激起了它的凶性,它是族群里最强大的公狼,不会畏惧任何对手! 它挥舞着爪牙又一次向封烨扑了过来,它的动作极快,但再快,封烨都可以准确的看到狼王攻击时露出的破绽。 他双手持剑,用两只手的力量叠加在一起,迎接狼王扑窜过来的冲劲儿,他挡下了狼王的爪牙,同时他反向使力,用剑身将狼王直直的掼到了地上。 这柄剑锈蚀的太厉害,即便封烨觉得自己对剑的掌控力极强,但他却也没有直接将狼身腰斩的自信,所以他没有用剑刃劈砍,而是用宽阔的剑身迎击,以防锈剑在大力下直接崩断。 将狼王摔到地上后,封烨并不给对方留还手的机会,他将剑锋插进了狼王张开的嘴部,这是狼身最柔软的位置。 锈蚀的剑锋中狼王的喉部穿出,他直接捅穿了狼王的咽喉。 狼王的四肢又扑动了几下,渐渐不动了。 封烨拄着剑,喘息片刻,他将剑从狼嘴里拔出,看向四周。 失去了头狼号令的狼群一下陷入了混乱,它们没了指挥,本来有条不紊的进攻也失了方寸。 跟在狼王身后的三只狼,看着与它们最近的封烨,又看着惨死在封烨脚下的首领,不由缩着尾巴后退了几步。 封烨暂时没管它们,他扫视了一眼战场,跑向了正与狼群苦战的巴图,巴图的对手只有一只狼,但他却也打的很辛苦,手臂被抓伤了好几下。 若非手里拿的是难以近身的长木仓,他此刻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是块头大没错,这并不代表他就很擅长打架,打架是需要技巧的,他的战斗技巧甚至不如一头狼,自然也就不会是狼的对手。 他已经隐隐有落败之势,正焦急间,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躲开! 巴图没有立刻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但他却也听话的躲开了,他闪到侧方,让自己前方正扑过来的恶狼直直的撞上了从他后方跑来的封烨。 不久前的一幕重演,封烨再一次将剑刃捅进了狼嘴里,将其咽喉刺穿。 杀死了这只狼之后,封烨冲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的巴图喊道:跟我去帮其他人! 巴图这才惊醒,他连忙应了一声,跟在封烨身后,帮着一起去支援身边的人。 虽说是帮,但他其实并没有帮上多少忙,几乎都是封烨在动手,随着封烨救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队伍也就越来越大。 本来被狼群冲散的人群再次聚到了一起,反观一开始气势汹汹的狼群,则在陷入群狼无首的混乱之后,又被封烨各个击破,已经陷入了一溃千里的颓势。 它们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只一个个散在场地里奔逃,情势对调。这些被狼群折磨恐吓的人看着那些逃窜的狼群,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狩猎的猎人。 这种身份的对调让人新奇又惊喜,有人大着胆子举起手里的枪戟,对着一只本就受伤的狼刺去,这只移动不便的狼被刺中了腹部,并不致命的部位。 它没有死,用狼眸恶狠狠的瞪着刺中自己的人类,同时,它还张着嘴想咬住这个人,可是被长长的兵刃挡住,它的攻击是徒劳的。 终于,在血又流了一会儿后,它渐渐没了声息。 成功杀死这只狼的人仿佛受到了激励,他身旁的人同样,他们面对这群已经几乎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狼终于不再恐惧了,反而泄愤似得向狼群冲去。 就连吴毅也试探着拿着手里的长木仓刺中了狼群几下,他早在封烨救下巴图后就凑了过去,他虽然不擅长打架,但对于怎么保全自己却十分有天赋。 他缩在人群最内侧,直到现在,胜局已定,狼也没剩下几只了,他才有胆子拿起从地上的尸体旁捡到的长木仓,冲着这群恶狼报复。 硕大的狼群只剩三只了,跟在狼王身后的那三只。这三只原本凶神恶煞的狼此刻都缩着尾巴,躲在角落里。 而它们外侧,是一群拿着枪戟的人类。 以巴图为首,他们各个用手中的长兵指着这三只狼,包围圈一步步缩小,枪戟也离狼身越来越近。 三只狼越缩越近,它们彼此紧紧靠在一起,汲取着对方的体温,身体却还是因为害怕而颤抖。 封烨看着这一幕,他没有加入人群,他不想对没有反抗之力的狼下手,但他也没有阻止,这斗兽场,本就是非生即死的。 狼吃人,人杀狼,都没有什么错,错只错在他们本不必这样相争。 封烨眸色微敛,他微不可查的扫了一样上方观战台的西羌贵族,这些上等人们一脸餍足,他们看了很精彩的一场大戏,有血腥,有反转,都值得拍掌称赞了。 真的有人击了下掌,称赞这些胜利的奴隶们。封烨却并没有任何被夸赞的欣喜,他握紧了剑柄。 又过了片刻,在人群包围中被刺了不知道多少下的三只狼也终于咽了气,斗兽场的圆台上满是鲜血,分不清是狼的,还是人的。 石门重新打开,如血般艳红的残阳从斗兽场敞开的顶部落下,仿佛戏剧落幕时的那层红色幕布,为今日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血腥剧目画上了句号。 第160章 落幕之后,观众离席, 封烨一行人也被西羌士兵重新赶回了先前待的那处休息室。 士兵的动作仍然粗暴且蛮横, 但在离开前, 却仿佛奖赏一样的, 留下了一堆食物。 是白面做的松软的馒头,比众人之前吃的硌牙的粗面饼要好很多,几乎算得上美味了。 刚刚经历过生死, 活下来本就是侥幸, 再加上这样的美味来犒赏,众人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欣喜之余, 他们的动作也十分迅猛,本来一个个累的恨不得立刻就栽倒在地上,现在却猛虎扑食一般,扑向那堆被士兵倒在地上的白面馒头。 这堆馒头看起来虽然多, 却是有数的。一人一个有余,但谁不想多拿几个?至于到底能多拿几个, 就各凭本事了。 他们或争或抢,瞬息间就将这些馒头抢了一空。吴毅反应慢了一点,扑的比较晚, 只抢到了三个。 而封烨, 则更少一点, 他一个都没有。不是他反应不及或是动作没有其余人快,而是他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吴毅抱着三个馒头走回来时,就看到两手空空的封烨, 他犹豫片刻,权衡好利弊,恋恋不舍的将三个馒头中,沾了点灰、看起来不太白净的那个馒头递给了封烨。 馒头虽好,但封烨所能给他提供的庇护更好,今后不知道还要来这斗兽场多少次,躲在封烨身后,他活下去的机会才大一点。 这一笔帐,即便没读过书,他也是算的明白的。 但明白归明白,舍不得也是真舍不得,于是便将最不好看的一个馒头给封烨。就这,还算是忍痛割爱了。 封烨有点惊讶,他并不在意馒头上那点灰尘,他从吴毅手中接下了,并且发出内心的露出了个微笑,冲吴毅道了声谢。 两人坐在角落里,正咬下一块馒头准备吃,在人群里找了一圈的巴图终于找到了目标,他笔直的向着封烨走了过来。 并且,抱着一袋子用衣服兜起来的馒头,足足有十个。 原来你们在这儿!他虽然用了你们,但话却很明显是对封烨说的,他递过来的馒头,也是递给封烨。 封烨眼见着一座馒头小山堆在了自己面前,都是巴图仗着自己的大块头抢到的。 十个馒头里,巴图只给自己留了三个,足够自己吃饱的数量,剩下七个全给了封烨。 封烨和吴毅此时的神情出奇的一致,都是望着眼前的馒头小山吃惊,嘴里的那一口半晌没咽下去。 巴图见封烨惊愕的神情,不由摸着后脑勺解释了一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七个馒头,相对于他一条命而已,确实不成敬意。但封烨却也没有就这么收下的打算,他一个人压根吃不了那么多。 他正准备谢绝,岂料话还没出口,又有人走了过来,封烨并不认识对方,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跟自己一样,眼下是西羌人的奴隶。 而这个不知道名姓的人,走到封烨面前,也递了两个馒头给封烨,他抢的不如巴图那样多,一共就四个,却也拿出了一半。 刚才...多谢!他说话时吞吞吐吐,似乎有些词穷,没什么墨水的肚子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个多谢来。 没待封烨回答,就自个儿又走了回去。 这还没有完,他刚离开,又有人走了过来,同样的递上馒头,同样的一句并不怎么花哨的道谢。 仿佛在重复的戏剧一样,同样的剧目接连不断的上演,馒头小山越堆越高,硬是在众人的堆叠下,成了快遮住封烨视线的大山。 最后一人也递完了,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封烨看着面前的大山,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巴图已经吃完了自己留的那三个馒头,正在给自己处理被狼爪抓伤的伤口。 他处理的并不仔细,因为并没有那样好的条件,他就是随便扯块布将伤口包一包,能止血就行。 就在他包伤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他看向笑声的主人,封烨扬着唇,那丝笑意从唇角一直洋溢到眉梢,挡也挡不住。 他第一次在西羌皇城里,露出这样开怀的笑容。 这笑容仿佛有什么魔力,本该普通的眉眼,在昏暗的室内,竟显出丝夺人心魄的力量。 看的郝沉呼吸一滞。 他很快恢复了正常,遮掩似得摆正自己的神情。 其实大可不必遮掩,毕竟封烨完全看不见他。 笑什么?赶紧吃完饭睡觉吧,明天咱们就得回采石场做工了,再过个几天说不定又得被拉到这斗兽场来,有的吃有的睡,能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巴图好心的提醒了封烨一句。 封烨看了巴图一眼,却并不回应。他眸色几变,犹豫和踌躇通通褪去,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诸位。封烨突然开口,他用着室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目光也在所有人身上巡视。 众人一起抬头看向他,就见封烨做了个招手的动作,他示意众人坐到一起,好像要说什么事情。 换做别人,可能大家压根不会搭理他,吃完饭,累的正想睡觉呢,谁有功夫听一个陌生人说什么话? 但封烨不同,在场所有能活下来的人,几乎都是承了封烨的救命之恩。 原本四十八人的队伍,经历过一场恶战之后,只剩三十九人,这样的伤亡,其实相对于往日而言,已经很小了。 若非封烨一举击杀狼王,又将散沙般的众人聚拢起来,剿灭狼群,凭他们自己单打独斗,到最后到底是哪边赢都不一定。 所以众人都对封烨心存感激,也对封烨所展示出来的武力很是信服,否则若只是感激,他们或许也不会将馒头交给封烨,指望封烨之后也能帮着他们一点才是比重更大的原因。 此时一听封烨说话,他们无论有多累,都站了起来,聚到封烨身边。 等众人都坐好,聚拢成一个小圆后,封烨才再度开口:我在采石场做工时听到了一个消息,西羌即将要开战了。 一语落下,并没有惊起什么波澜,众人不明所以,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西羌的征战几乎就没停过,作为战胜国,它并不需要承担战争所带来的损耗,它以战养战。在座的所有人,谁不是被西羌军队掳来的? 所以西羌又要开战了这件事,众人毫不惊奇,但封烨似乎还有话要说,众人便也没有提出疑问,静待封烨说下去。 他们即将向东部进军,但是南方的战线却还未完全撤回,兵力不足,便准备从别处调兵,而这个地方是... 封烨停顿了一下,他用手指指指脚下所在的这方土地,揭露了答案:这座皇城。 众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意外,仅仅是意外,他们还没从这一点上意识到什么。 封烨的语速突然加快,他将西羌调兵所导致的局面细细说了一遍:城内大部分守军都会在半月后前往前线支援,甚至采石场的那些驻军都会被抽调走一部分,到时候城内只有城门处的守军和部分采石场驻军,总数不足三千。 那这里不就几乎是一座空城了吗?巴图率先反应过来,但他随即又冒出了一丝疑问:这里可是皇城,西羌人会任由这里毫无守备吗? 封烨笑了下:一般的情况下不会,但是他们太自大了,进攻的欲望也太强烈,迫不及待到不肯等南方的阵线全部回撤,就要调动皇城内的守军前往前线。 当然,他们也不会就这样让皇城变成空城,大概一个月后,南方的军队就会收拢完毕,接替离开的守军,驻扎西羌皇城内。 而在这之间,有半个月左右的空窗期,这座皇城里,只有那不足三千的守军,以及...封烨说话时从那个馒头堆成的大山里拿了三个出来,他用这个比作三千守军,同时,又指着剩下的那堆比三个馒头不知道多了多少倍的馒头大山道:我们。 我们两个字落下,是漫长的沉默。 这轻轻巧巧的两个字好像突然被绑上了千斤重的石块,砸下时,震天动地。 不是字本身的重量,而是封烨暗藏其中的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言下之意。 你想...巴图咽了口唾沫,他觉得封烨的想法很疯狂,疯狂到他骤然听到,脑子里第一个升起的想法就是不可能,以及惊骇。 惊骇欲绝的那种惊骇,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让西羌人听到,怕是一万颗头都不够杀。 巴图在这群人里已经算是胆气比较足的,他尚且如此,其余人的反应更加不如,吴毅甚至惊的要从地上跳起来了。 封烨突然放缓了自己一直急促的语调,他安抚了一下受惊的众人,也按住了想跳起来的吴毅。 他缓声道: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反正西羌人也不在,大家净可以畅所欲言。 他的安抚起了效果,众人不再如初时那样惊慌,毕竟西羌人也只有两只耳朵,没有隔墙听音的神通。 但依然没有人对封烨持赞同之意,巴图首先提出质疑:我们怎么可能打赢西羌军队? 为什么不可能?我们人多,起码有一万,而且武器的话,采石场的那些工具都可以当做武器。封烨不急不缓的回道。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5) 可那可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我们只是些寻常百姓啊!人群中有人出声。 训练有素?封烨勾了下唇:不好好站岗,一到夜里就窝在各自的营房喝酒,这样散漫的军队也叫训练有素吗?这些西羌人不过是有副魁梧的架子,实则不过是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可是起兵哪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你们难道懂排兵布阵吗?又有人质疑。 是不容易,但也没有你们想的那样难。实不相瞒,我对西羌皇城内的路线已经大致了解了,兵力布置也研究过,起兵的成功,我有九成的把握。 封烨的语气至始至终都很从容,从容到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他说的话。 虽然有部分是谎话。 封烨其实对西羌皇城内的路线和兵力布置并不知道,但他迟早会知道,等城内的守军一调离,采石场的守卫就会立刻松懈下来,他到时候就可以凭借手中那柄钥匙偷偷离开营地,去城中探查。 他提前将此事说出来,也不算是撒谎,仅仅是想增加众人的信心,让众人知道,他们并不是赢不了的。 封烨说完后,没有人说话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但沉默不代表默认,事实上,想要让受惯了压迫,西羌人不可战胜这几个字仿佛铁律一样刻在骨子里的奴隶们升起不顾一切反抗的勇气,并没有那么容易。 封烨知道说服这些人就是他要面临的第二个大难题,第一个他已经解决了,如何将这盘散沙变成令行禁止的军队,他想了一夜没想出解决办法,但西羌人却给他送来了答案。 眼前的众人,来自不同的草棚,也就是说来自不同的部族或国家,而且他们都是各自部族或国家中最强壮的人。 奴隶已经是低到不能更低的身份,所以奴隶们所处的营地里,也就不会有身份的差别,体魄的强弱就是唯一的高低标准。 这些身体强健的人作为帮助他分级管制的将官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只要说服了他们,他们就可以去说服各自的同族,到时候川流聚海,封烨的计划就真正走上了正轨。 当然,在走上正轨前,还有这第二大难题要解决,说服这些人。 封烨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再提问后,他开始向众人质问。 做奴隶的滋味如何,我不必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用食指摩挲着自己脖颈上的烙印:在西羌人眼中,我们就是低贱的牲畜,死活都微不足道。 我们可以继续老老实实的为西羌人卖命,安安稳稳的活着,但是能活多久? 一天?两天?封烨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是生是死,全看西羌人的心情。 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死在采石场的石块下,也可能死在猛兽的利爪下,总归都是死,为什么不去拼一把,只要拼赢了,那便是真正的自由,掌握自己生死的自由。 封烨握紧了拳头:皇城内的空窗期即便不是千载难逢,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错过了这次,谁敢说有命等到下一次呢? 众人的神情渐渐松动,他们知道封烨说的没错,沉默只能换来片刻的安稳,赌上性命搏一把,才是真正的生死不由人。 但仍有人提出质疑:可这个守军将要调离的消息,我们只听你说过,怎么确认它就是真的呢? 封烨笑了下,他意识到自己说动了对方,他并不急着立刻要众人相信自己,他只道:起兵与否,目前都只在筹谋之中,真正动手的时间我还没确定,但一定是在守军被调离后的一周左右,这样调离的守军无法回援,南方的驻军也无法赶来。 在这之前,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我的提议,以及确认我说的是否属实。封烨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挨个扫过,他的语气透着股从容不迫的自信:等守军真正调离后,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 众人互相望望,沉默片刻后,点头同意了。 第161章 在斗兽场待了一天一夜后,封烨等人, 于第二日, 被重新押回了斗兽场旁的采石场营地。 西羌人虽然不在乎奴隶的生死, 却也不肯让他们光吃饭不干活, 所以在斗兽场下一次开启前,还是让他们重新回到各自的部族里,像之前一样干活。 活着一天, 便得替西羌卖命一天。 封烨在斗兽场内一举击杀头狼的表现不可谓不亮眼, 若是观看的人是什么久经杀伐的猛将,估计在昨天的争斗结束后, 就会令士兵直接杀了他。 他确实很有才能,以一己之力扭转败局,用很低的伤亡就战胜了狼群,若是让其领兵作战, 一定会很有一番建树。 但他是个奴隶。 一个奴隶不需要任何才能,只需要会两点, 低头和恭顺。 在斗兽场上表现出的东西,已经超越了一个奴隶的本分,他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是一群温顺的连角都被锯掉的羊群中, 偷偷长出利角的那只。 这样的不安定分子就应该立刻除掉, 哪怕他看起来没有用自己的利角撞翻栏杆的心思,也应该除之而以绝后患。 但封烨现在还活着,西羌人也没有对他下手的意思, 因为上面的假设并不成立,在斗兽场看人兽相争的,根本没有什么将军,都是群成日吃喝玩乐的世家贵族,他们自然也就意识不到封烨身上那股威胁。 在他们眼中,封烨的强大是有限的,是被拘于笼中的猛虎,有铁笼做缚,猛虎即便对笼外的人虎视眈眈,却连笼门都无法踏出一步。 傲慢和自大让他们忽视了近在咫尺的危险,也未意识到笼门与地面的连接处,已经有些微腐朽的痕迹。 再加上这只猛虎还有意的装着病猫,封烨在回到采石场后,又变成了那个低眉顺眼,绝不对西羌士兵的呵斥露出半点不满和抗拒的,与周围其余人没什么区别的奴隶,西羌人自然不会对他有多少警戒。 日复一日,封烨每天除了在采石场搬搬石块,夜晚在草棚里睡觉休息,没有做任何他不该做的事,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月。 采石场内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若是完全不关注或许发觉不了,但是所有参与上次跟封烨的对话的人,都意识到了这点改变。 原本看守奴隶的士兵,大概是一个士兵对应十多个奴隶,但半月后的今天,这个比例突然放宽了三倍,一个士兵差不多要看守三十多个奴隶。 采石场的守卫乍一看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有心之人一看,就会意识到,眼下的守卫程度,比之前,松懈了何止一倍。 封烨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不要听从封烨的提议?不少人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但无论答案与否,他们目前都没法告诉封烨。 这半月里,斗兽场一直没有再开启,他们自然也没有聚头的机会,但没有机会,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随着城内守军被调离,西羌人的守备大幅度减弱,封烨也收起了自己温顺无害的伪装。 他准备于今夜,借着自己那柄钥匙,偷偷离开休息用的草棚,去城内转转,观察下城内留守的人数以及防御布置。 明晚,再去其他奴隶待的草棚里,问问他们的回答。 他本是这样打算的,今夜的行动也很顺利,他在空旷无人的街上游荡了一个多时辰,摸清了城内的路线,又平安回到了草棚,无人察觉。 除了吴毅,吴毅知道他的所有计划,而且他也需要有人打掩护,所以他从来不瞒着吴毅。 但真正到了明天,却发现西羌人仿佛瞌睡了送上枕头的贴心人一样,又一次开启了斗兽场。 这倒是省的封烨半夜去别的草棚一个个问了。这次来斗兽场的人员情况也跟上回大差不差,大部分还是上回的面孔,偶尔有一两个新人,是因为上回的伤亡,被西羌人又选过来的。 又到了上回待的休息室内,封烨没有急着去询问答案,他从这些人的神情中看出了不确定和犹豫,他意识到这些人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所以他一言不发,话说多了,其实并没有多少力量,话说的再好再满,都是空洞且无力的,他准备用等会斗兽场上的行动来最后一次说服这些人。 他不主动询问,其余人也没有主动说。沉默保持到下午,石门再次开启的时刻。 这一回的对手是只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老虎,因为饥饿,腹部的肋骨清晰可见,硕大的虎目里的凶恶比上次的狼群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虎的体型也比狼大了不少,论个体实力,一头狼是绝不可能敌过老虎的,但那仅仅是个体的。 若是从整体看,一只老虎其实并不如有组织有计划进攻的狼群具有威胁。 所以这回封烨这边的人依然赢了,甚至没有人死亡,只有几个人躲避不及,被虎爪所抓伤。 当然,能赢还是托了封烨的指挥,否则即便是瘦骨嶙峋的饿虎,人们想战胜它,也势必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一战虽然不如上次艰难,战斗的时间却并不比上回短。封烨也知道锋芒太露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其实有意的在拖延,他在表演给台上的西羌人看。 他们虽然赢了,但看起来却赢得很艰难,而且凶险万分,那虎口一次次离封烨的脑袋只有毫厘之差,但他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 并没有多高超的技巧,他每次躲过虎口,看起来只是凭借一丁点巧合版的运气。 但运气多了,那必然就不是用运气可以解释的了,只是这群被奢靡生活所麻痹的贵族公子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人兽相争的戏码依旧在夕阳下落幕,但在真正画上句号前,斗兽场的观战台上突然来了位意想不到的观众。 封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注意力虽然大部分放在场中那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饿虎上,但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关注过上方的观众台。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意识到此人的到来。 仿佛无声无息的鬼魅,这位戴着鬼面的祭司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观众席上。 封烨是在不经意的一次抬头时,才骤然发觉了这一点。 仅仅一眼,他就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对方的神出鬼没,也因为那双鬼面后的眼睛,好像正直直的盯着他,阴冷又可怖,不像是人的眼神,倒像是冰冷的蛇类。 封烨立刻低下了头,他用人群掩藏自己,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尽力的不惹人注意。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道阴冷的视线似乎一直徘徊在他身上,像是顶着后背的芒刺那般令人不适。 这股不适感一直持续到有其他人发现了鬼面祭司的到来,是同在观众台的那些西羌贵族们。 祭司大人。有位年纪不大,身着华服的少年走到祭司身后,行了个礼。 嗯。祭司收回了望着下方的视线,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十分冷漠。 但这位习惯了被人追捧的贵族少年却并没有任何不快,祭司在西羌崇高的地位,甚至能与皇帝分庭抗礼,他家的爵位再高,也必须对祭司保持恭敬。 但恭敬之余,他却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跳脱和随性,他冲祭司行完礼后,便热情的凑过来询问道:祭司大人怎么有空来这里? 随便转转。祭司的回答十分敷衍。 这少年倒是没觉得祭司在敷衍他,反而更加热情道:祭司大人来迟了一步,好戏都已经演完了。 哦?他只回了一个字。 但少年立刻识趣的介绍了起来:这批奴隶打的很是好看,上次杀死了狼群,这次又战胜了猛虎,这老虎可是百兽之王,没有动物比老虎更强,我们几个正犯愁下回要用什么增加难度呢。 我们指的是他身后,那几个与他同龄的少年,都是一身的华服,爱好也十分相同,就是喜欢这样血腥的争斗。 祭司大人,有没有什么主意...?少年试探着道。 这群奴隶连老虎都战胜了,他所能想到的比老虎更强的东西,只有鬼面祭司炼出的恶鬼了。 但是恶鬼并没有那么好炼,据他所知,祭司大人近期连个失败品都没炼出来,那祭司手上唯一的恶鬼,就是那被用来留守皇城,八大鬼将中最强的那名鬼将。 但这鬼将,好比摧城的重武器,他们西羌那么大的国家,也只有八个,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动用,是绝不会借给他们几个纨绔子弟用来玩乐的。 所以少年虽然话里藏着想向祭司大人借鬼将用一下的心思,却也不报太大希望,他也就是试着说一说。 岂料,鬼面后传来了一声低笑。 七天后,让他们与无头鬼比试看看。 这无头鬼就是那名鬼将的名号,他应允了少年的提议,将自己手下这名实力最强的无头鬼派出来给这群少年表演玩乐。 这是万万想不到的意外之喜,这鬼将是何等强横的兵器,平日里虽然也能见到,但除了正式的战场,他们压根不会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而他们这群纨绔,是绝不会去战场的,自然也就从没有机会见识祭司大人鬼将的厉害。 几个少年脸上都是难掩的喜色,只恨时间不能一下跳到七日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鬼将的勇武。 台上的对话声并不小,足够台下的奴隶们听到,与少年们的喜色相反,众人脸上是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人或许可以跟猛兽相争,但是这样的极恶之鬼...无数被西羌吞并踏平的国度,都已经给出了答案。 若是真的能战胜这些恶鬼,西羌又怎么会屡战屡胜。 金戈铁马的军队尚且在鬼将的威力下覆灭,他们一群奴隶,又凭什么能够抗衡呢? 等那鬼面祭司和观战台上的其余西羌贵族们离开,封烨等人也重新返回了休息室。 只是与之前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没有人说话,他们的神情出奇的统一,大多都只盯着某一处发呆。 甚至,连西羌士兵扔下的食物,都没有人去争抢了。 这并不奇怪,任谁得知自己还有七天可活,都会难以接受的。 呜呜...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封烨扭头望了一眼,吴毅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正将连埋在手心哭。 他又看看众人,或许没有像吴毅这样哭的那么明显,但众人眼中的悲凉和绝望却也是掩不住的。 这股绝望有如实质,压的逼仄的室内,竟透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封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股愈来愈沉重的绝望感。 诸位。他环视着众人:事到如今,你们还没有决断吗? 有什么决断?反正都要死了。有人心灰意冷道。 封烨盯着说话的人:去拼一把,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6) 说的容易,那可是八大鬼将中最强的无头鬼。 封烨的左手边又有人出声,封烨同时扭过了头,看着声音的来向:无头鬼又怎么样,我们那么多人,难道就打不赢这一只恶鬼吗? 呵呵。 有嘲讽的笑声响起,不是一声,是好几道声音一起,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却用笑声表达了对封烨话语的不屑。 自上次与狼群争斗后,巴图就对封烨很是信服,今天与饿虎搏斗时,他也最听封烨的指挥,但此刻,却也忍不住反驳道:你想的太容易了,八大鬼将的每一个,都是能力敌千军的恶鬼。 无头鬼为什么叫做无头鬼?因为他的兵器是一把重愈百斤的九环刀,他最好斩下敌人的首级,每一次刀落,都会有一颗头颅落地。与他对战的人,几乎都难逃尸身分离的结局,所以他才被称为无头鬼。 我们一群凡夫俗子,拿什么去跟这鬼将争斗呢?巴图摇摇头:挣扎反抗都是无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是无用?封烨反驳道。 要怎么试?拿自己的命去试吗?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右前方又传来声音。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与无头鬼硬拼,是必死无疑,但若是不跟其抗争,说不定...这鬼将杀了其他人,杀够了,会放过他呢? 他们一人一语,试图让封烨认清现实。 别妄想了,战胜无头鬼是不可能的,我们宋国最善战的将军,就是死在无头鬼的刀下! 你上次说他失忆了是吧。说话的人指指吴毅,又看着封烨:你不记得,所以你不知道鬼将的恐怖,谁没听过这些恶鬼的威名?西羌横行数年,这些鬼将又何尝输过? 那么多将军,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军队都败在鬼将手里,我们又多了什么能耐,凭什么能战胜他呢? 他们各个都说的斩钉截铁,仿佛鬼将不可战胜是这天地运转的规律,无可打破一般。 每一句话落下,封烨的拳头都握的更紧一点。 这些人因为无处发泄的恐惧,而不自觉的向着与众人唱反调的封烨宣泄着内心的怨气,他们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信服,只有埋怨。 若是他们今天输给了猛虎,说不定那鬼面祭司就不会派鬼将来与他们打了。 想到此,他们冲着封烨埋怨的语气愈重,近乎指责。 就是,你之前只说城内有三千守军,可没说这无头鬼也留了下来。若是没有这无头鬼留守,我们跟着你干也就干了,拼一把也没什么,但那可是无头鬼,人是不可能打赢的! 够了!封烨突然出声喝止了这群人,他的吼声带着丝刀锋般的凛冽感,震的人群一静。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封烨看向那最后说话的人:你说若是没有这无头鬼留守,你们就会跟着我起兵? 他是问那最后说话的人,也是在问在场的所有人。 人群互相望望,有了鬼将的凶名在前,这三千西羌士兵一下变的不足为惧起来,他们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全都给了肯定的回答。 若是没有这无头鬼留守,他们便会跟着封烨起兵反抗西羌。 好!七日后,你们不用动手,我来与无头鬼打,若是我打赢了...封烨的视线在人们的脸上挨个扫过,他一字一顿:你们跟着我反抗西羌!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前,这是个击掌为誓的动作。 没有人上前,不是他们准备将刚刚说的话再吞回去,而是因为震惊的没反应过来。 吴毅震惊的连哭都顾不上了,愣愣的仰着脖子看着封烨。 封烨刚刚说了什么?他说要战胜那无头鬼? 这怎么可能呢? 这六个字在所有人心里回荡,即便封烨说的这样认真,这样坚决,他们都并不觉得封烨能做到。 但...击下掌也没什么损失,封烨既然肯出头,他们干嘛要阻止,他要与那无头鬼单打独斗,正合众人的意,毕竟谁都不想与恶鬼交战。 所以,在片刻的安静后,有人站了起来,他走到封烨面前,跟封烨掌心相击,清脆的碰撞声,代表着誓言成立。 有一就有二,又有人走过来与封烨击掌。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与封烨击了一遍掌,只剩吴毅。 封烨看向身侧,吴毅眼神复杂,他咬着唇,突然一使力,站起来重重的跟封烨拍了下掌。 室内一共四十九人,全都跟封烨立下了誓言。 那是不可违背,不可反悔的约定。 第162章 你也太冲动了。吴毅走到了封烨身旁坐下。 封烨正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 看着天空发呆。 这是自封烨与众人立下誓约之后的第三天, 距离七日之限, 还有四天。 他们跟上回一样, 在这七天的时间内,又被西羌人带回了采石场劳役,即便是要死, 死前的最后一秒, 西羌人也不会让奴隶停下。 但今天,他们却并没有工作, 甚至西羌人还大发慈悲的放他们出来洗漱。 这并不是因为西羌人突然信了什么慈悲为怀的神佛,而是因为,今天是西羌的节日。 具体什么节日封烨也说不上来,反正这只是西羌人的节日。 这节日似乎有个忌讳, 就是今日不能动工,否则会不吉利, 所以,今日,街上没有商贩, 也没有店铺开门营业。 但街上却并不冷清, 因为有更为热闹的□□, □□在夜晚,百姓们各自准备着花灯,烟火, 准备在晚上尽情的狂欢。 托节日的福,即便是劳作不休的采石场,今日也没有开工。 采石场的军官又觉得这群奴隶虽然卑贱,但整日劳作,没时间洗漱,身上实在是臭的很,奴隶臭不要紧,熏到他了就不好了,便干脆在傍晚时,令人打开棚门,让这群奴隶自行去河边洗漱。 虽然是自行洗漱,却也有士兵在河边看守着,想逃是不可能逃的。 但是做些其他的,这些士兵们倒也不会管你,他们的心思压根不在职位上,早飞去了外面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的街市上,谁不喜欢看漂亮的花灯呢,只是因为职位特殊,不能参加罢了。 于是各个都心不在焉,人还在岗位上,心却老早的飞到了外面。 封烨洗的很快,他洗完了就跑到了这里,没什么人注意的草地上,一个人安静的躺着。 吴毅找了一圈才找到他,等在封烨身边坐好后,他才继续道:那无头鬼是什么能耐,你又是什么能耐? 你是多了个胳膊还是多了条腿,就敢打包票说能打赢他? 封烨一直默不作声,但吴毅说到这句时,他突然在内心轻轻反驳了一下。 我没有打包票说能打赢他。封烨心想,事实上,跟众人一样,他其实并没有战胜无头鬼的信心。 他并不是不怕虎的牛犊,他见过那八大鬼将,仅仅是一个照面,却也让他认清了这八大鬼将的强大。 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因为他必须这么说,他只能这么说。 这群人对这八大鬼将的畏惧,已经刻到了骨髓里,随着奔腾的血液,洒满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西羌人用绝对的实力,将极恶之鬼不可战胜这几个字,变成了天地间人造的规则。 规则是既定的东西,是人力无可改变的东西。 像是传说中的天条律令,那是只能让人俯首,只能让人接受的铁则。 铁则之下,自然也不会有人胆敢生出僭越之心。只要那鬼将不败的神话存在一日,这群奴隶们,乃至更远之外,还未被西羌攻陷的国土,便不会有人生出抗争的勇气。 封烨不是不害怕,他面对那八大鬼将时,也曾退缩。但他试着让众人团结一致,集众人之力,力战恶鬼时,却遭到了拒绝。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封烨不记得是谁说了这句话,但他记得很清楚,有很多人附和。 从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不会有人帮他了。 如果他不站出来独战恶鬼,那他的计划还未开始,就会落个全盘皆输的结局。 从他那日没有从城墙上翻身跃下时,他便已经处在了进退两难的隘口,夸下这看起来不自量力的海口,是他唯一的选择。 虽然这进退两难,是他自找的。 自作自受不过如此。封烨闭着眼,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当日的选择。 你好像变了很多。吴毅在封烨耳边喋喋不休,话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这里。 封烨突然睁开了眼,他反问道:我变了吗? 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向吴毅追问。 吴毅抱怨了一下:你怎么老问这个问题,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 失忆的人或许对他失去的记忆有很大的好奇,但在刚来这里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封烨也并没有怎么询问过过去。 直到第一次前往斗兽场,与狼群相争之后,封烨就总是在空闲时向吴毅询问自己的过去,吴毅一开始还耐心的讲讲他们幼时的趣事,说到现在不知道说了几遍,都有些烦了。 但封烨现在,有股莫名的气势,当他眉头簇起时,吴毅觉得这个本该熟悉的发小,竟然会显出些陌生。 他在封烨身上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影子,一个与他记忆中的瘦弱的封烨完全不同的、强大到带着股逼迫性的男人的影子。 所以吴毅抱怨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又讲了一遍。 你小时候吧,人长得瘦小,也不怎么爱讲话...吴毅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 他说封烨幼时长得瘦弱,所以没有什么玩伴,并不是撒谎,他记忆中的封烨就是那样的。 吴毅不擅长打架,他也不是那种勇猛好斗的性格。即便是在村里,也是被其他同龄人欺负的类型,而他会跟封烨关系好,自然是因为封烨同样是被欺负的那类人。 他也只能在比自己更加瘦弱的封烨面前找回点自信,所以自然而然的喜欢跟封烨在一起玩,关系便好了。 只是...吴毅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只感觉封烨好像突然就变了。 身板不瘦弱不说,性格也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只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边跑。 这个改变很突兀,好像就是在进入西羌皇城后,这中间有个断层似得骤变,但吴毅完全没察觉什么不对。 他至今依然没有对这丝转变有所怀疑,只是心情有些复杂,一个样样不如的自己的人,突然能够带领其余人战胜狼群,战胜猛虎,现在更是以一己之力,要带领其余人反抗西羌。 封烨与众人定下了那个誓约之后,众人或许对他能否做成尚有怀疑,但却也守约的做起了准备工作,他们回去游说自己的同族,三日内,倒也几乎说动了所有人。 起兵的时间就定在斗兽场再次开启那日,只要封烨能够战胜那无头鬼,那他们斗兽场内的几十人便会向西羌人竖起兵刃,同时,向旁边采石场营地的同族发出信号,里应外合,一举冲破西羌的防御阵线。 众人准备之余,自然也要时不时跟封烨汇报一下进度,他一介平头百姓,竟隐隐有了将军之势。 这一切,跟封烨总是待在一起的吴毅自然都看在眼里。他表面不说,心里却对封烨嗤之以鼻,西羌人怎么能够战胜呢? 他觉得封烨就是痴人说梦,并且最后一定会失败,闹不好还要把他们这些无心造反的人牵扯进去。 是的,吴毅从来都不想造反,因为他坚定的认为西羌人不可战胜,他只想讨好西羌人,让自己在活下去的同时,过的好一点。 只是当时情势所迫,所有人都与封烨击掌了,他不击掌,害怕被其余人排挤,他便只能与封烨立了誓。 他被绑上了贼船,却并不怎么希望这条贼船能赢。 虽然赢的几率约等于没有,但要是万一呢?万一封烨真的赢了,并且带领着其余人冲出了西羌皇城,那他这位向来唯唯诺诺的发小,就成了人上之人。 封烨一定会受到众人的拥簇,保不齐还被封成什么将军大王。这一切,吴毅并不想看到。 他并不是讨厌封烨,他跟封烨也并没有什么仇怨,甚至封烨还救过他几次。他只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封烨以前是什么样?他可一点没忘,每次跟封烨叙述一遍往事,他便又将过去的封烨翻出来复习一遍。 越是复习,落差感越大。 吴毅其实有些话没有跟封烨讲,比如他口中的自己跟封烨的友情,仅仅是单方面的,封烨单方面的。 封烨性格不讨喜,长相更不讨喜,吴毅为什么跟他一起玩?因为只有在封烨面前能找到点存在感,但这并不是友情,他也并没有把封烨当成朋友,只是当做一个解闷用的,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屁虫。 硬要说是友情,也是不平等的,带着点施舍性质的友情。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摇身一变成了将军般厉害的人,心胸宽阔的人或许不会在意,但吴毅并不是。 他并不乐于见到一个曾经不如自己的人,变得比自己强大。 但这点不乐意和内心那点阴晦的想法,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就像之前一样讲着幼时的事,他讲着讲着有点走神。 封烨并没有注意,因为他也在走神。 夜幕将近,光线消失于天际,视野正一步步被剥夺。在眼前彻底变成黑暗前,有一抹影子闯进了封烨眼中。 那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蛾子。 飞蛾跟蝴蝶都是昆虫,但相貌却天差地别,一般人遇到蝴蝶,多少会起怜爱之心,蝴蝶若是能驻足停在手指上,更是诗画般的美景。 蛾子的待遇就全然不同了,不要说停在手指上,就是靠近,寻常人都会嫌恶的将其挥开。 这只灰扑扑的飞蛾并没有变异,相貌还是如其他同族一般的丑陋。但封烨看着这只正从眼前飞过的飞蛾,鬼使神差的,他伸了下手。 他的手指停在飞蛾经过的路线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冥冥中有种感应,让他伸出了手。 神奇的是,这只飞蛾竟然还真的暂停了行进,停在了他的手指上。 封烨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他有些惊奇的将指尖的飞蛾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吴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便停下了叙述,他奇怪道:你盯着只蛾子看什么?丑死了。 封烨并不转移视线,他的目光仍然集中在指尖的飞蛾上,他突然道: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什么?吴毅问道。 周公梦蝶。 周公梦蝶?吴毅重复了一遍,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这个故事他却也听过:人家梦的是蝴蝶,你看到的却是蛾子,你也真能联想。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7) 飞蛾的翅膀在指尖颤动,封烨目不转睛的盯着。 蝴蝶也好,飞蛾也好,到底谁才是梦中人?他喃喃道。 他像是在对吴毅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语气充斥着迷惑,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荒诞的问题。 说完了,他还轻轻笑了下,开玩笑似得:也许这一切的一切,什么西羌皇城,什么极恶之鬼,都只是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梦呢? 吴毅则觉得失忆的封烨脑子果然不大正常,正常人谁会怀疑自己身处梦中? 他给了个回答: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你又不是没被西羌人打过,难道不疼吗? 当然是疼的。吴毅的一盆冷水很奏效,封烨从那股异想天开的状态中清醒了些许。 吴毅说完后站起了身,他觉得封烨已经疯了,而这个疯子还打算带领着其余人造反,他真是越想越愁。 他跟封烨支会了一身,便一个人离开了,准备去别的地方散散心。 而封烨,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至始至终就没从飞蛾上移开过。 即便吴毅的冷水泼醒了他,他却也还是有所怀疑。 梦中或许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但这个世界却也不太对劲儿。 有很多反常之处,而这些反常之处,似乎都出在他身上。无论吴毅说了多少次,封烨都对那些过去毫无印象,也生不出半点熟悉的感觉,他像是被强塞进了吴毅的故事里,故事里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无论是性格还是一些其他的东西,他都跟吴毅口中的那个发小不太相像。不光如此,他跟这整个世界,都透着股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这种错觉并未随着在这里待的时间增加而减少,反而愈加强烈。 但偏偏,他遇到的人,或是受到的伤,每一个都这样逼真,逼真到让他将那种虚假感只能归类为错觉。 或许自己真的疯了。封烨心想。 或许世界从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至始至终只有他。 这就像是周公梦里的那只蝴蝶一样,因因果果,梦里梦外,难以说清。 封烨叹了口气,这口气似乎惊动了他指尖的飞蛾,一直赖在他手指上的飞蛾突然飞走了。 封烨的视线跟着转移,他本以为这飞蛾会飞向远方,却不想,飞蛾笔直的飞向了不远处,因为夜幕降临,刚刚烧起,火光还有些微弱,甚至即将被夜风吹灭的火把上。 它毫不犹豫,以一往无前之势,撞进了烈火中。 即将熄灭的火焰猛地蹿高了几寸,飞蛾的身体在火焰中燃烧,它用自己的一切将这熄灭的火焰唤醒,帮助这团黯淡的火光盛放。 血肉在烈火中分解,不过数息,便化成碳化后的黑灰,黑灰从火把上跌落,飘飞到空中,带着点火焰的余烬。 余烬飞舞之中,封烨愣愣的看着这团蹿高的火焰。 火焰形成透明的幕墙,他透着这火光,看着前方,竟然看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个很好看的人。 一个他似乎很熟悉的人,一个名字就含在口中,呼之欲出的人。 火光对面的人也在看他,他们的视线交汇,对方似乎很是惊讶,但惊讶之后,就是惊喜,他大踏步的向着封烨走来。 他伸出手指,想要穿过火焰,拉住封烨。封烨同样伸出了手,即便他喊不出这个人的名字,但他却也本能的想要抓住对方。 他不顾那火焰蕴含的高温,也不顾自己会被灼伤的风险,此刻,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停下。 只除了一样。 就在他们指尖即将相触的时候,那蹿高的火焰,突然的,熄灭了。 这熄灭毫无征兆,明明上一刻它还烧的那样旺盛,下一刻,它就这么灭了。 像是被黑夜吞噬了一般。 封烨看着眼前熄灭的火把,火焰的余烬又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同样的,熄灭了。 那只飞蛾以自己为燃料,也不过让这火光炽烈了一瞬。 飞蛾扑火,注定是这样尸骨无存的结局。 但在这飞蛾尸骨无存前,却也让封烨看见了一点恍若梦境的东西,他捂着额头,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痛,撕裂般的痛。 他蹲下身,试图缓解这股剧痛。 幻境之外,郝沉猛地扭头,看向那魔物的方向。 他看到男人虚握的五指,不用说,刚刚将火焰弄灭的人,一定就是这魔物。 明明他跟封烨就只有毫厘之隔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握住封烨的手。 功败垂成,郝沉却也没有急着恼火。 因为他从男人陡然阴沉下来的神色上意识到了一点,意识到,这幻境并不是真的完全由这魔物操控的,也并不是真的,毫无打破的机会。 那飞蛾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它撕开了幻境与真实的缺口,让他和封烨得以在火光中短暂的看到彼此。 但是这飞蛾到底从何而来,什么人有这样大的神通,能够在无烬视界里破坏这魔物的布置? 多管闲事。男人又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阴冷至极,他一边仰头看了一眼,指尖一边做了个碾磨的动作,像是在彻底碾碎那外来之人的力量。 郝沉跟着仰头,他得到了一丝灵感,他大概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神通,能够将己身的力量投影到这怨憎所组成的无烬视界之中。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人。 也不是神。郝沉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天神,他知道无烬视界的强大,天界没有哪一位神明的力量可以强大到穿透无烬视界的程度。 无烬视界是一个世界,一个庞大的世界,它内里蕴藏的力量难以估量,但却有一样东西始终比它更强大,迫使它不得不被囚禁于此。 天。 天道并没有人类的情感,也没有欲望,他只是守卫天地运转的一道秩序。 他无影无踪,大部分时候,你连他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但他却又无处不在,像是拂照大地的阳光,照耀在这片他所守护的天地上。 除了无烬视界,这个脱离了他掌控的世界。 郝沉作为天道所创造出的神明之一,其实对天道的熟悉,也并不比常人多多少。毕竟那又不是人,会闲着没事就找他唠唠嗑,他们之间并没有沟通的方式。 但有些时候,需要你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天道又会用一些他自己的办法,给你一些警醒或是启示。 比如脑海中突然生出的不知从而来的感应,又比如刚刚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飞蛾。 平平无奇到,幻境的主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异常,在它撞向火焰后,才猛地发觉了不对。 那只飞蛾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郝沉心想。是冲着封烨来的。 天道想做什么?或者说... 他想告诉封烨什么? 郝沉盯着仍捂着额头,蜷缩在地的封烨,想不到答案。 第163章 今天是最后一天。封烨数着日子心想。 距离他与无头鬼交战的日子还有一天。 不,不到一天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 距离斗兽场的开启只有半天时间了。 封烨结束了白天的劳作, 铺好了稻草便躺下了, 大战在即,是该好好养精蓄锐的。 草棚里的其余人也都在吃完饭之后就躺下了,他们都知道明天的计划, 这偌大的采石场, 除了西羌人,其余的的来自各种各样部族和国家的人都知道了明天将发生什么。 并且, 他们全都加入了这个计划。这么多的人,自然不可能全都被说服,也有不赞同的,觉得这太过冒险, 弄不好小命就得丢了。 但在听完了这个计划的利弊之后,选择加入的人却是占了大多数。 因为自由这短短两个字蕴藏的无与伦比的诱惑, 也因为,看起来很小很小的危险性。 总数上万的奴隶,对上留守的不足三千的守军, 光看人数也是胜率极大的局面。而这个对局中, 最大的变数就是那名同样留守的鬼将。 传说西羌的极恶之鬼各个都有匹敌千军万马的实力, 人数的多寡在恶鬼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但是这个变数却被封烨一力扛下了,这个计划开始的条件就是, 他能够战胜无头鬼。 只要战胜了无头鬼,那众人内心最大的担忧就不在了,他们不需要冒任何对上恶鬼的风险,他们的对手只有那不到己方人数三分之一的守军。 所以权衡下来,大多数人选择加入,而剩下的胆小到连这点危险都不敢冒的,也如那一日的吴毅一样,因为同族或是亲友的选择,被迫从了大流。 今夜很安静,众人都抱着养精蓄锐的想法,所以都早早的睡下了。 封烨也早早的躺着,躺了近一个时辰,却一直睡不着。 各种各样的思绪好像沸腾的开水,咕嘟嘟的在他脑海中冒泡。 他想明天的计划,想该怎么样与那无头鬼交战,以及战胜无头鬼之后,带领众人起兵反抗时,走哪条路线出城。 皇城内的路线分布,以及大致的建筑划分,封烨这几天趁夜溜出去时已经摸清了大概,他脑子里已经画出了一张简略的皇城地图。 他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模拟明天的决战,在他们起兵后,西羌人会如何反应,哪边的守军会最先赶来,哪边的防御又最为薄弱。 像是自己在跟自己对弈,他推演西羌守军每一个可能的反应,然后思索自己该如何落子。 其实他已经想了很多天,这盘棋他推演过对局者每一种落子的可能,也想出了相应的解决的办法。 他眼下不过是将这些推演过无数次的棋局重新复习一遍。至于到底能不能走到起兵这一步,还取决于他能否战胜无头鬼。 若是他输了,那他想的计划再完美,料到了西羌人的每一步动作,却也不会有人肯跟他起兵反抗。 可以说,眼下最应该思索的,是战胜无头鬼的方法。 但封烨其实并没有放多大心思在这件事上,因为想了也没用。 他可以推演西羌守军明天可能会采取的进攻或防御手段,是因为他在这几天的摸索中大致的解了城中兵力的分布情况,但他对于无头鬼却是一无所知。 而且他也没有渠道去探寻对方的实力强度,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惯使一把百斤重的九环刀,好砍人首级,其他就没了。 这样少的信息下,封烨便是有两个脑子,也想不出来怎么战胜对方。 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得随机应变,真正与那无头鬼交过手了,他才能找到对方的薄弱点,并予以击破。 但除了想了也没用这个原因,封烨不去想这件事的原因还有一个。 有一个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在他脑子里力压群雄,将其余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边,唯我独尊的霸占着封烨的神思。 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走神,那反复复盘研究的棋局也被挤到了角落,他脑子里只剩一样东西。 也不能说是东西,那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男人。 在三天前的傍晚,他于火光中看见的那个男人。 对方长得很好看,像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但跟封烨所见的那些西羌贵族又不同,他看着自己时,并没有西羌贵族们那股高高在上的不屑,只有欣喜和... 和什么?封烨回忆着对方的眼神,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 在他们视线相交的瞬间,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惊讶之后翻涌上来的喜悦,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封烨从未见过的,很柔软、也很温暖的东西。 男人本该漆黑的眸子在见到他的同时,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发出夺人心魄的光彩。 让封烨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 结果却是... 梦醒了。 火光也好,火光中的人影也好,都只是封烨的梦而已。 封烨不知道那天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在那只飞蛾飞到自己手上,吴毅走了之后。 接下来的什么飞蛾扑火,蹿高的火焰,火焰中的人影,都是梦境。 虽然在这些事发生时,封烨并不觉得这是个梦。 但他确实睡着了,他是被西羌士兵蛮横的叫醒的,他的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入了黑暗,被叫醒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 华灯是营地外的华灯,那天是西羌的节日,西羌人正举着花灯□□庆祝,虽然城区离采石场很远,但采石场的人却也可以窥见些许喧嚣的人气和灯火。 封烨醒来时很迷茫,有些想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中止在剧痛,再睁眼时,就已经是眼前这几个催促他赶紧回到草棚的西羌士兵了。 迷茫之下,为了避免被神色愈见不耐的西羌士兵鞭打,他还是听话的回到了草棚。 回去之后他才有功夫慢慢回想,然后在反复思索后,将其归类为梦境。 只有梦境可以解释他所见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火光中不会有人影,也不会有一只傻傻的撞进烈火中的飞蛾。 虽然这只是个梦,但封烨这几天却总是忍不住回想。 翻来覆去的回想。 记忆会随着时间而变淡,直至忘却。但封烨并不想忘记那个人,所以他将对方的眉眼一遍遍的在内心描绘。 而每次描绘时,都会让他的心情变好,大战在即的紧张感都被冲淡了,他不自觉的露出了个微笑。 想什么呢?那么开心。 耳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封烨睁开了眼,这才注意到睡不着的不止自己,吴毅也没睡。 没什么。封烨没有将那个梦告诉吴毅,他并不想跟旁人分享梦里的那个人。 但...他却又忍不住想要找人帮着参谋一下,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明天还不知道是输是赢,是生是死,他竟然不去想那些要紧的正事,反而满脑子都是一个梦里见的男人。 他便冲吴毅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情况下会反复想一个人呢? 这个封烨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吴毅却答的很轻松。 喜欢她呗。吴毅用手臂枕着脑袋回忆:咱们村里有个很漂亮的姑娘你还记得不? 他瞥了一眼封烨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她长得比三月的花都要好看,我有段时间就总是梦见她,醒了也总忍不住去想她,想着要是能娶到她就好了。 除了最后一句话,吴毅的形容跟封烨的感受简直一模一样。 封烨愈加迷惑了,他想的要是个姑娘,他估计也就确认自己是喜欢上她了。 但他想的偏偏是个男人,虽然对方长得很好看,但那英挺的五官,高挑的身材都说明那是个男人无疑。 两个男人...好像也不是不行。 封烨突然想到了大半个月前,那名被自己勒死的西羌士兵。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8) 当时他只觉得荒唐和恶心,但是如果将对方换成梦里的那个人...似乎就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难道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而且是一个梦里见的,压根就不存在的男人? 封烨将手放到了额头上,遮着眼。他觉得自己疯的更厉害了。 不能再想了,明天就是生死一战了,该想正事才对。封烨甩甩脑袋,强逼着自己将那个人影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 但也不知道是对方太过死皮赖脸,不肯离开他的脑海,还是他自己口是心非,说要赶走对方,却又偷偷拽着对方,不放那人离开。 尝试无果后,封烨不得不另觅他法,他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怎么不睡? 他问向身边的吴毅,他不睡是因为要思量明天的计划,也因为那个梦中人,但吴毅为什么也不睡? 我、我...吴毅结巴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肯正眼看向封烨:...在想明天的事。 封烨并没有觉得吴毅的反应有什么不对,结巴和躲闪都可以用紧张解释,吴毅一向胆小,明天的事,封烨都会紧张,吴毅感到紧张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说起来,吴毅这几天好像一直都很紧张,紧张到就没敢用正眼看过封烨。 这样的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跟封烨做梦的那天是同一天。 封烨那天因为在外边睡着的缘故,回来的很晚,但吴毅回来的更晚,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 封烨问过,吴毅说是西羌人突然派了个活给他,他才忙活到那么晚。 派了什么活?还只派给吴毅一个人?封烨没有深究,他并不喜欢去怀疑朋友。 而且,他也没有多少多余的心思可以分给吴毅,推演起兵的计划和回忆梦中的男人已经占了他全部的精力。 就好像他现在问吴毅怎么不睡的这个问题,他也并不是很在乎答案,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而已。 并不是很有效,吴毅的吸引力连那个人的毫毛都比不上。吴毅也不想继续跟封烨对话,他害怕封烨再问下去自己会因为心虚说漏嘴。 他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困倦的神情道:我困了,先睡了。 随后便挪了下身,用背脊对着封烨。 封烨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思绪依然纷乱,但纷乱之中,却总有一抹温和的影子陪伴着他,恍惚中,他甚至觉得对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封烨翻了个身,不偏不倚的,翻到了郝沉盘起的双腿上。 他枕着的其实是稻草,但因为郝沉并无法触摸幻境的原因,这些幻境里的稻草直接穿过了他的虚影。 两者叠加之下,封烨像是枕着郝沉的腿一样。 他甚至还满意的蹭了蹭,然后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第164章 斗兽场的休息室内。 要开始了。前方传来石门移动的声响,巴图冲着封烨提醒道。 封烨嗯了一声, 他站了起来, 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每一张脸他都认得,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却也即将生死与共。 他在看着众人,众人也在看他, 与前两次不同, 石门开了,他们也没有人率先走, 他们都默契的等着封烨。 封烨的视线从站在石门旁的巴图开始,从站在自己身侧的吴毅结束,他将所有人看了一遍后,抬脚迈了一步。 有了封烨领头, 其余石像般矗立在原地的人终于也迈了一步,他们保持着步距, 并不超过封烨。 封烨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他走到了第二道石门前,在第二道石门开启前, 得先挑选好兵器。 兵器有好有劣, 在这样的生死搏杀中, 拿到好的兵器,活下来的几率总归是大一点的。但这回没有人上前争抢,他们任由封烨先行挑选。 封烨并不用挑选, 他目标明确,他握紧了那锈迹斑斑的铁剑,将其从武器架上抽出。 其余人这才陆陆续续的上前去拿兵器,巴图去拿了柄长木仓回来,他拄着枪柄冲封烨问道:你要不要换一下?那柄剑锈蚀的太厉害,不如用我这把枪,刃是新的,比那柄剑锋利多了。 巴图这是好意,封烨却笑着谢绝了:不用,我习惯用剑,枪尖再锋利我也用不惯,反而不如用剑来的好。 封烨说的是实话,他拿起其他各种兵器都没有使剑时那种近乎本能的手感,但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却是不能理解。 放着一把崭新的兵器不用,非要去拿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众人只感觉封烨能够战胜无头鬼的几率愈加渺茫了。 但也没人多嘴,胜负生死都是封烨自己选的,自然是由着他去折腾。 巴图又劝了一句后,封烨还是拒绝,他便不再说话。 沉默的等待中,时间变得漫长,封烨握剑的手张开又握紧,他有些紧张。 他的对手是实力莫测的极恶之鬼,他却只是□□凡胎的人类。就像其他人对他没有信心一样,他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 但这是不可以的,如果连他都没有赢的信心,那这一战就不用打了,他必败无疑。 所以他强逼着自己竖起信心,为了转移在沉默的等待中不断发酵的紧张,封烨突然跟吴毅说起了话。 你想家吗?他对着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吴毅问道。 他这个问题问的突然,吴毅因为惊讶抬了下头,不小心撞上了封烨的眼睛,他又以更快的速度低了下去。 他低声道:想、想... 就这一个字,他还愣是说成了叠词,他的紧张可见一斑。 我们会回去的。封烨承诺道。 虽然他压根不记得来到西羌皇城前的一切,但远方的那个已经被西羌铁蹄踏平的村落,应该就是他的家了。 家这个词即便从未得见,即便远在天边,却也能给人以一种振奋的力量。封烨说给吴毅听,也说给自己听,他用这个承诺来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 说完了又觉得话语的力量有些单薄,便伸手拍了拍吴毅的肩膀。然而吴毅似乎并没有被安抚到,在他手放到吴毅肩上的同时,吴毅的身子还抖了两下。 封烨有些不解,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又看看自己空空的掌心,他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吴毅抖什么? 他想看看吴毅的表情,来寻求答案。却发现吴毅的头埋的更低了,他压根看不见。 封烨内心的疑惑愈重,这四天来,他好像就没见过吴毅的正脸。 吴毅好像有意的在躲着自己?为什么?封烨盯着吴毅心想。 吴毅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却也能感觉到封烨的视线,他手指不自觉的捏紧,想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封烨说说闲话,打消封烨的疑虑,可是话到嘴边,他就从自己哆嗦个不停的嘴唇上意识到,他做不到。 他太紧张了,也太害怕了。 他开口非但不会打消封烨的疑虑,反而会加深封烨的怀疑。所以他选择闭嘴不言。 光想是想不出结果的,封烨在盯了吴毅片刻后,见对方还是没有抬头或是回应自己的打算,便准备直接开口询问。 你... 他刚刚说了一个字,前方的声响的就盖过了他的声音。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石门移动的声响。 像是徐徐拉开的窗帘,光线由窄变宽,昏暗的甬道随着石门的打开而变得明亮,封烨的瞳孔缩了缩,让自己适应光线的变化。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石门打开后就是决战的开始,他没有机会问了。 他前踏一步,从甬道走到阳光下,他抬头看着上方,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常来斗兽场玩乐的西羌贵族,也看到了那位神秘莫测的鬼面祭司。 鬼面祭司高居首位,他占据着视野最佳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人群。 他其实并不常来斗兽场,祭司不比这群天天闲着没事的纨绔,他有许多正事要做。他鲜少有空余的时间,但这回要进入场中交战的是他麾下的鬼将,他自然是要来观战的。 他依然戴着面具,戴着鬼面虽然是西羌的传统,小到士兵,大到将军,都会佩戴。但在工作之余,却也没人喜欢自己脸上整日覆着层东西,所以休息的时间,西羌人一般是不戴面具的。 来斗兽场观战,显然不算是工作,这本就是取乐用的场地,但鬼面祭司依然戴着面具,让人辨不清他面具后的神情。 虽然辨不清,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封烨总觉得面具后的人一直盯着他。 封烨不闪不避的回视着对方,其实某种程度上讲,这位身形并不怎么高大,不过是正常男子高矮的鬼面祭司,封烨内心的忌惮甚至比直面那些极恶之鬼时更甚。 在世人眼中,鬼面祭司手下的八大鬼将很强大,能够御使这八大鬼将的鬼面祭司同样很强大。 但这种强大,是外部工具的强大,鬼面祭司本身其实并不善战,他只是善于炼鬼。 也从没有人听说过鬼面祭司亲自与人动过手,他出行都要乘坐轿辇,鲜少有自己走路的时候。 这样无微不至的服侍下,身材不走样就已经很难得,更遑论有什么战斗力,就比如观战台上那些同样习惯了被服侍的贵族少年,真动起手来,估计连吴毅都打不过。 所以在众人的认知中,鬼面祭司如果离了这八大鬼将,那就跟普通人无异,不说风一吹就倒,但肯定也是打不过一个受过训练的普通士兵的。 封烨的忌惮没有什么理由,仅仅是他的一种直觉。 观战台上传来口哨声,这是兴奋的呼声。 封烨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向上方,他直视前方,正对面的另一道石门,正在缓缓打开。 石门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什么蛮荒巨兽。 封烨收敛一切分散的心神,这无头鬼还未露面,却也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力,他必须全神贯注。 耳畔传来的除了脚步声,还有金属拖在地上,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 封烨突然在黑暗的甬道中看到了火花,哪来的火花? 他眨了眨眼,发现那火花并不是错觉。 无头鬼的那柄九环刀太重,他在地面拖行时,似乎挥了下刀,于是刀刃跟地面摩擦,火星飞溅。 他终于走出了黑暗。封烨的视线随着对方的前进而上移,他看到了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高大到他必须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对方的正脸。 虽然他们相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但因为日光角度的原因,将无头鬼本就高大的影子拉的更长,阴影覆盖了封烨所在的地方,一如那强大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这就是...无头鬼! 观战台上的呼声愈烈,外族人闻风丧胆的无头鬼,却是他们西羌的战神,那些贵族少年们激动不已,他们终于有机会可以看到无头鬼的神威。 呼声中,那身高近三米的无头鬼将九环刀扛到了自己的肩上,这柄刀刀背宽厚,看成色是用上好的钨钢所制,钨钢在坚硬的同时,密度又极大,百斤重却不是夸张。 但他拿起来却并不怎么费力,他的肌肉遒劲,手臂的肌肉更是高高隆起,光是他的小臂,都比封烨的大腿要粗。 两相对比下,高下似乎已经立见了。 人本来就不能跟恶鬼相争,从来没有人认为人这一方能赢。这场对决本没有悬念,唯一精彩的地方是无头鬼如何砍下这群人的首级,将那些人头一个个摆好,堆积成山。 观战台上的观众摩拳擦掌,激动的恨不得立刻就开始,他们已然迫不及待了。 然而,激动中,这些观众也突然发现了一点,那群奴隶们全都缩在甬道里,没有走出来。 走出来的只有封烨一个。 这怎么行,一个人有什么看头,还不是立刻就被无头鬼杀死了?所以上次那名跟祭司说话的少年又站了起来,他家世最好,这群人一向以他为表率。 这一次依然由他来出头,他想要向士兵下令,将那群躲在甬道里不肯出来的奴隶全都赶出来。 然而他刚刚有动作,那背对着他,本该看不到他动作的祭司大人却抬了下手。 这是制止的意思。 少年不明所以,但出于对祭司大人的恭敬,他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回了原位。 其余人也很迷惑,不明白祭司大人想做什么,他们将视线投向下方,那唯一走出来的人身上。 就见到封烨一寸寸的,举起了手中的剑刃,他用那柄锈迹斑斑的剑锋对着无头鬼的方向。 他在向无头鬼宣战?! 同样的惊愕浮现在不同的脸上,西羌人的脸上。 惊愕之后就是荒诞,他们见到了什么?一个卑贱的奴隶,向他们西羌的战神宣战? 一对一的宣战? 轻慢的笑声接连响起,嘲讽之中还带着点怜悯,怜悯这些奴隶的见识浅薄,不自量力。 而在这高台上一群讥笑的人中,那戴着鬼面的祭司至始至终都没有笑,他只是就这么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 封烨并没有受那些讥笑声影响,他心无旁骛,他此刻的眼中只有对面的恶鬼。 因为无头鬼今日难得一遇的出战,管理斗兽场的官兵为了讨好这些贵族公子们,特地搬来了战鼓,用来助威。 打着赤膊的击鼓手站在高台上,重重的擂响鼓面。 咚! 仿若平地惊雷,吞噬了其余一切响声。 巨响,同时又俱寂。 鼓声为号,无头鬼将九环刀从肩上拿下,而封烨,他握剑的手指一只只攥紧,在九环刀刀锋向前的瞬间,他也向着无头鬼发出了冲锋。 人鬼之战,在鼓声中开幕。 第165章 鼓声急促,封烨冲刺的速度却更急, 不过一个眨眼, 他已经逼至了无头鬼的身前。 第一剑他从正中劈下, 被早有准备的九环刀牢牢的架住, 无头鬼粗壮的手臂同时使力,封烨被震的后退了几步。 他脚尖轻点地面,旋身卸去冲力。一个照面的功夫, 他就意识到了在力量上自己绝对不是这恶鬼的对手。 不过这也并不值得意外, 光看体型,和那柄被轻松拿起的百余斤重的九环刀, 都知道无头鬼的力量一定强到了普通人不能及的地步。 身形越壮,力量越强,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有利就有弊,过于强壮的身形也会形成桎梏, 让无头鬼的动作变得笨重和迟缓。 封烨本就没想在力量上胜过对方,他的优势在速度上。 封烨在重新掌握平衡的瞬间再次出剑, 他的动作快到让人反应不及,众人只觉眼前一乱,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刀剑就已然再次撞在了一起。 冷铁相击, 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不停,一声接着一声,甚至比高台上急促的鼓点还快。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49) 那些本来或轻蔑或讥讽的西羌贵族们不由升起了些许兴味, 台下之人虽然是奴隶,但那一手快到踪影难寻的剑法,却也是难得一见。 这样快的攻势下,无头鬼虽然一直用九环刀宽厚的刀背格挡着,但封烨的速度仍在加快,用不了多久,封烨一定会寻到无头鬼防守的破绽。 之前那名跟鬼面祭司说话的少年双眸突然睁大,封烨的用不了多久,比他想的还要快。 就在此刻,就在他眼前,封烨突然一改之前的运剑轨迹,无论是一旁观战的人还是正与封烨对战的无头鬼,都觉得他下一剑仍会从正前方劈来。 封烨在挥剑时也确实是朝着正前方的,他握剑的手指攥紧,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无头鬼也将刀背横于身前,准备迎击。 但封烨攥紧剑柄的手指,却在半空中突然松开。 失去了握持的人,这柄锈迹斑斑并没有什么神通的剑自然是顺着惯性往下落的。 他要做什么? 众人心中升起同样的疑惑,就见封烨在松开剑柄后,突然半蹲下身,他前踏的左脚在地面一旋,整个人就转了个朝向。 他背对着无头鬼,像是要撞进无头鬼怀中一样。 背对敌人是对战中的大忌,因为人类的视线所限,常人无法看到后方的攻势,即便可以凭借听觉和触觉感知些许,但总归是少了视觉。 视觉的劣势是用任何其他感官都弥补不了的,所以也从没有人会在交战中背对对手。 但封烨就是这么做了,他必然不是为了要认输的,他是要... 他的这一串动作做的极快,快到那柄正往下落的剑还未落地,而且刚刚好的,在封烨完全转过身的同时,那柄剑也跌落到了他半蹲下的高度。 张开的五指再一次握紧,封烨用两只手一起握紧剑柄,然后向后方刺去。 人群中出现惊呼,他们终于意识到封烨的真正目的了。 本以为封烨会从正前方进攻的无头鬼根本无法预料封烨这突然转变的攻势,而且即便预料到了,当他横刀身前的时候,就注定已经没有时间来改变防守位置了。 封烨这一击的时间把握已然运用到了极致,为了省去运剑的时间,也为了最快的刺出这一剑,他甚至想到了中途短暂的松开剑柄,然后背过身去,于半空中接住剑柄,然后,用尽全力向身后,无头鬼露出的空门处刺去。 剑锋一寸寸的向身后推进,虽然还未真正刺中,但封烨内心已经升起了些许欣喜。无头鬼感觉不到疼痛,他刺的这一剑或许不会对对方有特别大的影响,但这却是一个标志,一个人并不是不能战胜恶鬼的标志。 他既然能刺中一次,他就能刺中第二、第三次...直到真正的打败对方。 即便一次次的告诉自己,极恶之鬼并非不可战胜,但封烨心中,却仍然存有些许恐惧。 他害怕他想的是错的,人鬼之别,并非他穷尽全力就可以弥补的。就好像人无法撼动泰山,无法填平沧海一样,这注定是做不到、办不成的事。 但只要这一剑刺中了,封烨心中的那丁点恐惧就会被击碎,他将再无畏惧。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在惊讶之后,观战台上的西羌贵族们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笑容。原以为这个不自量力的奴隶会被无头鬼一击斩杀,却不想,对方竟然挣扎了那么久,而且使出了这样一招令人眼前一亮的招式。 作为观赏用的玩物而言,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可以说,如果他的对手是任何一个人类,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他就已经赢了。 但他的对手却并不是人,而是...永远不可能被战胜的极恶之鬼。 即将得手的欣喜蔓延到脸上,封烨的嘴角弯起,但突的,这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一样,无头鬼无法及时防守,空门大开。他确实刺中了无头鬼,刺中了对方的腹部,撞击感顺着剑锋传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仅仅是刺中了对方,剑锋抵在无头鬼的腰腹上,像是刺中了什么坚硬无比的石块,再无法寸进。 无头鬼身上那些高高隆起的肌肉并不只是力量大而已,它同时还很坚硬,刀枪不入的坚硬。 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封烨突然觉得很冷,恐惧到极致的森冷。 这一剑非但没有击碎他心底的那点恐惧,反而将其放大了无数倍。 他愣愣的转过头,仰头看着无头鬼,像是看着什么遮天蔽日的怪物。 确实也是遮天蔽日的,起码对于现在的封烨而言,当他站在无头鬼面前时,这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遮住了他全部的视野。 原来...极恶之鬼真的是无法战胜的... 被恐惧覆盖的内心中响起了这个声音,封烨不想承认,但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刀剑甚至无法穿透无头鬼的皮肤,这就意味着他的任何攻击,都对对方无用。连攻击都不奏效,想要打败对方,那更是痴心妄想了。 因为惊愕,也因为恐惧,封烨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但是无头鬼可不会一直呆站着,面具下的双眸俯视着封烨,像是俯视一只蚂蚁。 高坐于观战台首位的鬼面祭司敲了下手指,这只是极微小的动作,常人压根注意不到的动作,但台下的无头鬼仿佛得到了什么号令。 他一改之前防御的姿势,他刀锋向前,第一次展开进攻。 虽然内心仿佛被海啸席卷般慌乱,但看到那刀锋劈下的瞬间,本能还是让封烨抬起了剑抵挡。 铮一声,握剑的手臂被巨力震的发麻。 封烨低头看向自己随着剑锋颤动不已的手臂,这一次刀锋劈下的力道比之前还要大了一倍!他这才惊觉之前的无头鬼根本未用全力。 像是猫戏老鼠,之前的一切,都是对方有意为之,他在看着封烨表演,让封烨在自以为要赢的时候,再真正予以兜头重击。 这是戏耍,也是嘲弄。 无头鬼的下一击又至,封烨双手一起握着剑,结果却是两只手一起被震的发抖。 对方的力量太大了...他抵挡不住...这个认知让封烨彻底失了方寸,他败局已定了。 九环刀一次次劈下,封烨强撑着挡了三剑后,他的双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下一击他就挡不住了,他会被无头鬼一刀斩下首级。 然而,这位极恶之鬼似乎还没有玩够,不,恶鬼没有感情,是他的主人还没有玩够。 无头鬼本该斩向封烨颈侧的刀锋挥至半途时突然停下了,封烨惊愕之中,就感受到腹部的剧痛。 无头鬼一脚踹中了他的腹部,他被巨力踹飞,一直撞到了斗兽场边缘的墙壁才停下。 封烨倚着墙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一脚踹的太重,外部虽不见伤口,但内脏受到巨力挤压,已然有些破裂。 吐完血后,他拄着剑,想要站起来。 可是双手一起发颤,他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封烨在尝试了一次后,又跌回了原地。 他输了。 无论如何不甘,如何不愿,他都输了。 他妄想反抗西羌的计划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就像此刻的他一样。 观战台上的西羌人们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台下的其余人,与封烨一样是奴隶的人,眼中是失望。 虽然不看好封烨,但封烨真的握剑斩向无头鬼的时候,他们都是希望封烨能赢的。 只有封烨战胜了无头鬼,他们才能逃脱死亡的结局,才能摆脱一辈子做奴隶的命运。 封烨在他们心中点起了微弱的希望,又亲手毁了它。 他只是个说大话的骗子!失望转为愤怒,人群中不知道谁骂了一句脏话。 巴图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见对方不再说话后,他又将视线重新移到了倚着墙壁坐着的封烨身上。 在所有人中,他是最相信封烨的人,因为封烨救了他,但此刻,他却也同样的失望。 低低的叹息声中从巴图口中流出,这声音很轻,在这偌大的斗兽场中,本该微不可闻。 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有意的将这声音放大,叹息声将封烨包裹,间或夹杂着骂声。 人群的声音汇成洪流,在封烨耳边奔腾。 一声又一声,或长或短,长短不一的声音中,是如出一辙的失望。 他用手捂住耳朵,想要隔绝这些声音。 可是捂住了耳朵,眼睛却还看得见。 他看的见那些西羌人的脸,不同的脸,却是同样的神情。 一样的轻蔑,一样的居高临下。 他们高高俯视着封烨时,封烨感觉自己仿佛一只卑贱的任人践踏的蚂蚁。 不用仿佛,他就是这样卑贱的,在西羌人的眼里,他就是这样的,卑贱的。 但是...凭什么? 同为人类,凭什么他就该如此卑贱? 或者再放宽一点,同为这天地间孕育的生灵,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是否他出生时就被刻上三六九等的记号,他注定要永远矮人一头,永远对这些西羌人俯首? 不!不该是这样的! 恐惧覆盖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些别的东西,那是极其炽烈,又强大的东西。 你愤怒吗? 在消失了许久之后,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他问了第五个问题。 但这并不是结束,他紧接着又问了第六个。 你憎恨吗? 与之前几次都不同,他这回的声音隐约带上了点笑意,和期待。 封烨没有回答,但他死死盯着上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当然愤怒,他当然憎恨。 愤怒他所遭遇的一切,也憎恨让他遭遇这一切的人。 那就去杀死他们吧,封烨! 说话的人音调突然拔高,像是鼓点般激昂,他高声呐喊着,鼓舞着,催促着。 封烨再次握紧了脱手的剑柄,他早已没有了力气,不要说杀死这些人,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但与内心那股来势汹汹的怨憎一起涌来的,还有一股磅礴又浩大的力量。像是怒涌的江河,在他四肢百骸中奔走。 受了那样重的伤,即便一时没死,却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但偏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封烨用剑尖撑地,再一次的站起来了。 那些严重到伤及脏腑的伤势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他的身形一寸寸拉直。当他完全直起身时,他身上已再无半点虚弱的神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压迫力,光是与他对视,都让人呼吸停滞。 封烨目光向前,他看着高台上那些西羌人,也看着不远处那刚刚将他戏弄于鼓掌的无头鬼。 他握剑的手猛地向后撞去,剑锋撞上了身后的墙壁,斗兽场的壁垒是特制的,比寻常的墙壁坚硬了数倍,封烨刚刚撞上去时,他的脏腑因为撞击而破裂,但墙壁却分毫无损。 但此刻,这坚硬无比的壁垒受到剑锋撞击后,却留下了一道深入内里的辙印。 这样蛮横的力道,墙壁受到损毁的同时,封烨手中那柄剑也没有幸免。 那本就是柄锈迹斑斑,随时可能折断的剑,受到这样剧烈的撞击,此刻剑锋处传来龟裂声,没有人意外。 但这些不意外的人下一刻就突的睁大了眼睛,因为他们看见了...本以为折断的剑并没有被折断。 那些龟裂声并不是幻觉,这龟裂声眼下仍在继续,随着那些不断脱落的锈迹一起。 像是一层伪装,当这些斑驳的锈迹脱落后,这柄剑也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不是寻常兵刃一样的,金属该有的银亮色泽,而是黑色。 漆黑的,任何光都无法照耀其上的黑色。 那是...郝沉紧盯着封烨,盯着他手中那柄锈迹仍在不断脱落的剑。 与幻境中人所看到的表象不同,在幻境之外,他看到的更多一点,他看到在封烨重新站起来的一刻,幻境周围的黑暗仿若漩涡,向着封烨身上涌去。 黑暗将他所包裹,他还是封烨,却又不是封烨。 恶鬼为何强大?因为他们没有弱点,软弱、恐惧或是怜悯,这些人性中的弱点,他们通通都没有。 无头鬼的双眸冰冷,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他是只知杀戮的兵刃,他的强大也无与伦比。 但封烨此刻的眸子却更冷。 怨憎吞噬了多余的感情,那些软弱、恐惧,人性中的弱点,通通都不见了,连带着那些温暖的东西一起。 人类无法战胜恶鬼,但是更恶的鬼却可以! 当他摒弃了一切人性的弱点后,他也终于拥有了与恶鬼对抗的力量。 同时,他也不再是人了。 仿若重获新生。 在滔天的怨憎之中,他作为复仇之鬼而新生。 第166章 旁人不知道封烨的气势为何产生这样的骤变,因为他们看不见那些仿佛漩涡一样涌入、包裹他的黑暗。 但那股节节攀升的危险气息却是无可忽视的, 那一直倚着椅背, 姿态悠闲又放松的鬼面祭司不由前倾了下身体, 让自己的视线得以更接近台下的人。 悠闲和放松不再, 他不断敲击扶手的指关节甚至透露出了些许焦虑。 他对于现在的封烨,很是忌惮。 他的心情变化直接反应到了封烨对面的无头鬼身上,无头鬼不再单手握刀, 他两手一起握紧刀柄, 刀背对己,刀锋向前, 他终于要全力以赴了。 在无头鬼竖起刀锋的同一刻,封烨也再一次的发起了冲锋。 他的身形快若离弦之箭,比之前未受伤时还要快上一倍! 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从斗兽场的边缘来到了另一处边缘的无头鬼身前, 他跟之前一样,从正前方挥剑劈下。 但同样的攻击, 却不是同样的结局。 刀剑相撞,无头鬼粗壮的手臂上肌肉鼓起,他先前与封烨交战时, 不过用了五成的力道, 而这回, 他用了十成。 面对这比先前强了一倍的力道,封烨非但没有如之前一样被震开,他握剑的手也不再因为巨力撞击而发抖。 他力量的劣势荡然无存, 他已然跟无头鬼势均力敌。 甚至,他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 两人于瞬息间过了数招,彼此都无法击退对方,但这样的平衡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在数十招之后,无头鬼突然退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并且他也很快的走了回来。但就像大堤决口前露出的那点缝隙一样,一溃千里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堤坝里拦着的江河,仍在暴涨。 黑暗如潮水,如漩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全数汇聚到封烨和他手中那柄剑的身上。 那是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怨憎是组成无烬视界的根本,也是构成这些幻境的基石。 当周围的怨憎全部向封烨涌去时,封烨周围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地带。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0) 而这些真空地带里,本该难以辨识真假的幻境突然一闪,像是被石子击碎的水面中的倒影,一些被幻境所掩盖着的东西终于显露了出来。 郝沉的眼睛睁大,在他的认知中,幻境之下是黑暗,空无一物的黑暗,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些怨憎的真空地带里,确实是黑暗,却又不只有黑暗。 他看到了影子...黑压压的、蚂蚁般秘籍的影子。 这些黑色的影子全都是人类的模样,五官也各有不同,简直跟活人无异。 不光如此,这些影子的动作也多种多样,他们或站或坐,有的高坐高台,身旁还有其他的影子服侍,有的则手持兵戈,秩序井然,像是站岗的士兵。 还有的,在封烨附近,同样拿着武器,身形却又不像那样站岗的影子那样挺拔,反而有些畏缩和佝偻,像是那些被逼着来到斗兽场的奴隶... 郝沉突然一怔,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在郝沉的不远处,方阳小声的跟身旁曹子睿说话。 他指着封烨周围那些因为幻境破碎而露出的影子,一肚子疑惑,这些影子是哪来的? 他想不到答案,又太过好奇,便想询问一下曹子睿,曹子睿见识比他多多了,说不定会知道。 但是那个跟应龙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同样在不远处,方阳很怕他,虽然男人目前为止,除了恶作剧般的捏肿了他的脸,也并没有做对他什么。但像是兔子天生怕老虎一样,他就是很怕他。 所以方阳唯恐引起对方的注意,问话问的也很小声很小声。 然而,他问的这样小声,对方还是听到了。 曹子睿还没来得及说话,方阳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低笑,方阳心里一个咯噔,就见到男人移开了盯着封烨的视线,转而望向自己。 男人一脸玩味的笑容,光是被他的视线注视着,方阳都感觉自己消肿了没多久的脸颊又开始作痛。 想知道答案吗?男人笑着问道。 方阳很想知道,但是如果是这个人来说的话,他还是不听的好,所以他立刻就要摇头。 然而在他刚有摇头动作的时候,脑袋好像被什么石板固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更甚至,有一股力量按着他的头,让他上下点了几下。 男人见状露出了一副宽容又无奈的模样,像是被孩子追问许久,终于让步给出答案的长辈。 方阳:......分明是这个人强逼着自己点头的。 男人不管方阳眼中流露出的腹诽,他将视线重新放到前方,正与无头鬼交战的封烨身上,以及封烨周围,那些怨憎的真空地带,露出的影子上。 这是...他抱着双臂,用拇指按着扬起的唇角,微笑着揭露了答案:无烬视界的真相。 他说话时特意抬高了音量,不光说给方阳和曹子睿听,也说给远处的郝沉听。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无视他的郝沉也终于转回了头。男人的话成了拼图缺失的最后一块,帮他打通了整个思路。 他终于懂了。 为什么无烬视界的幻境如此真实,为什么这样一个偌大的皇城里,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毫无破绽,为什么这些影子的分布,跟幻境破碎前的斗兽场里的人如此相似。 不,这些根本不是影子。 这些是千万年来误入无烬视界的灵魂?郝沉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男人赞许的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灵魂...? 他们两个人遥遥站着,短短一句对话,彼此都是一副已经了然的神色,但夹在他们中间方阳和曹子睿两个却都还是迷茫。 灵魂是这样的吗?方阳看着那些漆黑的影子喃喃道。 他没有看过人的魂魄,但他看过话本里的描述,那些魂魄都是与本尊长得一般无二,魂魄力量弱一点的,会显得有些许透明,魂魄力量强的,从视觉上甚至分不清那只是游离体外的灵魂。 但无论强弱,他们都是有颜色的,头发,皮肤,嘴唇,都是各自的颜色,而不是这样的,一团漆黑。 当然不是。男人再次微笑着转向了方阳,他同时一抬脚。 不过眨眼的功夫,本来离方阳有一段距离的男人就突然站到了方阳和曹子睿身前,他这一脚直接跨了数十米。 在方阳和曹子睿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男人伸出食指,在方阳眉心点了一下。 方阳只感觉一股大力推向自己,他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本以为结结实实的跌这一下,他屁股一定会疼,他甚至做好了揉屁股的准备。 然而,他没有感觉到任何预想中会有的疼痛。他愣愣的抬起头,就看到正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曹子睿。 而且曹子睿手里还抱着一个人,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不就是我吗?方阳心想。 等等,他在那里,那现在的他又是谁? 他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变成了透明的,像是虚幻的影子。 我死了吗...?啊啊啊啊!方阳慢了好几拍的惊叫出声。 他的叫声太过聒噪,男人伸手在空中一划,像是拉上一个口袋一样,方阳的嘴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唔唔!但发不出声音,方阳还是执着的用支吾声来表达他对自己突然死亡的震惊。 你还没死。男人被他吵的烦了,扔了一句解释下来,以及威胁:再吵就立刻死了。 方阳安静了。 他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坐在地上看着男人,眼巴巴的等着对方继续解释。 对于他的乖巧表现,男人很是满意,他拍了拍方阳的头。 灵魂是透明的,同样的,也是活人无法接触的。曹子睿的脚就正好踩在方阳的灵魂上,但他们彼此都没什么感觉。 但是男人的手拍到他的头上时,他是有感觉的,甚至还很痛。 方阳捂着头,就见脚下的黑暗突然一阵旋转,朦胧的黑雾不再,脚下的东西好似光洁的水面,甚至还可以倒映出别的东西的影子。 方阳低头看着自己,灵魂状态的自己。 他的灵魂并不是黑色的,就跟他在话本中看到的那样,他的身体依然是本来的颜色,只是比真正的身体变得透明了一点,但其余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为什么那些灵魂是漆黑的? 方阳再次抬起了头,他说不了话,但他从来藏不住心思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里为什么叫无烬视界?男人给了个提示。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为什么叫无烬视界?阿柴给了你们一个提示。 第167章 方阳跟曹子睿对望一眼,眼里是如出一辙的迷茫。他们听过无烬视界的名字, 但也就是仅仅听过这个名字而已。其余的, 他们一概不知。 所以他们又立刻转回头, 指望着男人给他们答案。 男人叹了口气, 像是在看着两块不争气的朽木。但朽木归朽木,他还是很认真的扮演着温和宽厚的师长的角色。 郝沉厌恶极了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郝沉并不喜欢浪费口舌去跟方阳他们解释, 但如果能给这个魔物添堵的话, 他还是很乐意的。 所以男人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郝沉突然抢了他的话茬:无烬视界的无烬二字有两解, 第一解是无尽,无穷无尽的无尽,这是一个视野里只有无尽黑暗的世界,就像你们眼下所见的一样。 男人抱着臂斜睨了郝沉一眼, 对于郝沉抢话的举动他并没有恼怒,他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 十分有风度的由着郝沉来解释。 第二解,无烬的烬是灰烬的烬,至于为什么要叫无烬视界...郝沉说到这儿顿了一下, 他意识到想要解释清楚这一点, 还得先解释另一件事。 首先, 你们应该知道人是有魂魄的,而魂魄,是会发光的。 发光?方阳惊讶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我也不怎么亮啊! 光都是明亮的, 而他的魂魄甚至比本体还淡了一点,一点都不像是在发光的样子。 他说完了才突然发应过来,他又可以说话了,方阳的惊讶转变为惊喜。 郝沉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不光是因为打断他说话的方阳,也因为不远处,一脸无辜的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男人。 方阳刚刚还不能说话,现在却能了,男人突然取消对方阳下的言语禁制,目的不言而喻。 这是报复。 报复郝沉刚刚抢他的话。 这只魔物的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郝沉在内心腹诽。 郝沉自觉自己的气度肯定比针尖大一点,所以他没有追究自己被打断的事,他只是做了个让方阳闭嘴的动作,见方阳答应了,然后便继续道:我说的发光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发光,你用眼睛是看不到的,你要用神识去感受。 每个修士都有神识,但却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将其外放用来探查四周的。一般而言,要金丹期才能做到,目前刚刚筑基期的方阳和曹子睿都不行。 郝沉对于这两人的修为很清楚,同样的,他对于方阳的好奇心也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为了避免方阳继续问他问题或是打断他说话,他干脆屈指弹了两道灵力,分别射入了方阳和曹子睿的眉心。 带着些微凉意的灵力从灵台射入,两人都似有所感的闭上了眼,他们感觉到有一股外来的助力在帮着他们展开神识,探查四周。 因为他们两个靠的最近,他们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彼此。 在识海中的魂魄又跟眼睛所看到的不太一样,不再是五颜六色的,而是只有一种颜色,明亮的、光的颜色。 因为只有一种颜色,五官这种细节也就很难辨识,但却可以辨认出这团光是一个人形,一个发光的小人。 两人新奇的打量着彼此,打量着识海中那个代表着对方的发光的小人。 射完那两道灵力后,郝沉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么说吧,灵魂上的光焰,代表的是一个魂魄的生命力,生命力越是强盛,光焰越盛,在识海中表现出来可能会像太阳那样炽烈。 郝沉说话的时候,方阳和曹子睿两人的神识也在不断向四周探索,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但这股新奇感却被四野漫无边际的黑暗所冲淡,他们的神识铺开了数十米,除了代表着彼此的那个发光的小人,其余都是黑暗。 空洞又单调的黑暗。 但是,单调的黑暗在郝沉身上戛然而止,两人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用眼睛看时,郝沉只是个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但在识海中观察却是... 他们两个总算懂了郝沉所说的什么叫像太阳般炽烈,郝沉魂魄上的光焰不光强盛,还很庞大。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那种庞大。 但即便如此强大,他也没有办法照亮无烬视界,就像太阳也做不到这一点一样。 这团庞大又温暖的魂魄上传来声音:而光焰黯淡的灵魂,则代表生命力的衰弱,越是黯淡,越是衰弱。 这种代表生命力强盛程度的光焰,被称之为魂火,魂火完全熄灭的那一刻,就是这个灵魂死去的时刻。人间有句话叫人死如灯灭,形容的就很贴切。 方阳和曹子睿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他们大致懂了。 但这丝恍然,却在他们的神识扩展到那些影子的所在地的时候,再次变成迷茫。 这些影子用眼睛看时是一团漆黑,在识海中同样。这密密麻麻的魂魄之中,没有任何一点的光亮。 他们的魂火早已熄灭,像是死了。 死去的灵魂会变成这些黑色的影子吗?方阳问道。 虽然是问,但他直觉这应该不是正确答案。 他猜的没错,郝沉给了否定的回答。 不,死去的灵魂会回归混沌,不再有任何形状,天地二魂回归天地,命魂则重入轮回,下一世再为不为人,就不一定了。 那为什么这些影子还是人的形状?他们身上的魂火明明早都灭了。曹子睿也问了一句。 因为这里是无烬视界。郝沉回道。 方阳和曹子睿都是一愣。 郝沉自顾自说了下去:无烬视界是由天地间不散的怨憎构成的一方世界,这里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一切的光,这里都没有。 但是,有一样东西却可以在这里发出短暂的光亮。郝沉说到这里时指了指方阳和曹子睿的方向。 方阳和曹子睿在怔愣之后,突然懂了,郝沉口中的唯一能在无烬视界发出光亮的东西是什么。 是他们的魂魄,是他们魂魄上燃着的魂火。 但同时,郝沉还用了短暂这个形容词,因为... 无烬视界的怨憎会吞噬误入其中的灵魂,这股千万年积累下来的庞大的怨憎会将这些外来的灵魂同化,魂火在怨憎的侵蚀下愈来愈黯淡,直至完全熄灭。 魂火熄灭前最后的余烬也消散后,此地不会有任何光亮,无烬视界的无烬二字的第二解就是来源于此。 这些影子,都是千万年间误入无烬视界的灵魂,他们的魂火被吞噬,肉、体在庞大的怨憎下消亡,但灵魂的躯壳却留存了下来,只有躯壳,而没有自我,像是行尸走肉,也像是任人摆弄的傀儡。郝沉说到这看了那魔物一眼。 他构建的幻境并不是完全虚构的,这甚至不能完全被称之为幻境,他是用这些傀儡般的灵魂来演了一出戏,一出完全由他控制和编排的木偶戏。 所以这个幻境才如此真实,因为这些幻境中的人,本就是活生生的人类。郝沉沉声道:曾经是。 这就是幻境之中的真相,无烬视界的真相。 啪啪。郝沉说完的同一刻,另一边就传来了掌声。 是那个魔物在鼓掌,他满脸赞赏,赞赏郝沉的解释很到位。 对此,郝沉的反应是,嫌恶的别过脸。 而方阳和曹子睿则慢慢消化着郝沉这一通信息量过大的解释,他们在消化片刻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其实也是误入无烬视界的灵魂,跟那些影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 两人连忙在识海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魂魄,这回看的仔细,他们终于看到了先前没注意到的一件事。 在这个发光的小人的周围,那些黑暗正一丝一缕的侵吞着灵魂上的光焰,这个侵吞的速度很慢,慢到他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魂魄也只是稍微黯淡了一点,离魂火完全熄灭还远得很。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1)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魂魄太强,或者是无烬视界内庞大的怨憎只是虚有其表。而是因为... 他们看向那些影子所在的方向,看着这一片漆黑的影子之中,那唯一的一点萤火般微弱的光。 那是封烨。 如果说怨憎吞噬他们灵魂的速度是一丝一缕的话,那封烨那边简直就是溃堤的江水,汹涌且势不可挡。 封烨身边的黑暗庞大又狰狞,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将那个愈来愈微弱的魂魄包裹。 两边的差异如此明显,就像方阳他们之前遭遇的幻境都是那样低劣,低劣到像是随手做出来的产物,而封烨所遇到的这个却这样真实,这样精心布置一样。 无烬视界集中了全部的力量,去吞噬封烨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拿出尺子了!我知道很短!(不要逼我拿出自欺欺人尺!) 其实这一章和上一章,应该是合成一章的内容,但我... 写不完_(:з」)_ 这几天一个考试接着一个,刚挂了科二,今天又去了几十公里远的郊区考场模拟科三,明天还得凌晨四点继续起床赶在考试正式开始前去模拟。 说这么多,只是告诉你们,咕和短都不是我的本性,是形势所迫,是天意弄人,是那无情又捉摸不透的命运。 第168章 郝沉紧皱着眉,他当然也看得到封烨身旁的情况。 随着无烬视界的真相被揭露, 这个魔物煞费苦心的布置这个幻境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郝沉其实一直很费解, 神魔天生对立, 这个魔物如果想杀死自己, 或是杀死封烨的话,他都不奇怪。 但无论是无烬视界之外,还是之内, 这个魔物都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来对他们下杀手, 他却从来没有动手过。 很显然,这不是因为这魔物安着什么好心, 而是他的目的并非只是要杀死他们那样简单。 郝沉设想过很多种复杂的可能性,一层套一层的阴谋在他脑海中反复翻转,但时至此刻,他才发觉, 自己想的太多了。 其实这魔物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复杂,某种意义上, 他还有点单纯。 单纯的恶。 他至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将封烨重新拉回无烬视界,然后...再一次的, 吞噬这个他在千年前没能成功吞噬的魂魄。 郝沉刚刚还漏说了一点, 魂火其实不光代表着生命力的强盛, 它还有一种保护魂魄的作用。 世上万物,凡是在天地间诞生的生灵,无论大小, 都有魂魄,魂魄中也都燃着一盏魂火。 这种灵魂上的光焰本就是天地的一种馈赠,或者说保护。魂火保护着这些天地孕育出来的生灵们不受那些强大的邪魔所侵,同样的,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也无法将其侵染,它顶多让其变得微弱几分,却无法真正吞噬这些魂火。 但,却也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在魂火的主人,主动接受这些怨憎之力的时候,魂火的保护就荡然无存了。 而让一个人类主动接受怨憎之力,其实大部分时候,并不比吃饭喝水要难。 人类的心脆弱又敏感,他们的感情更是复杂且多变。天地给了他们纯粹的灵魂,给了他们不受邪魔侵扰的魂火,但或许是因为时事境遇,或许是因为己身的度量,纯粹的灵魂不再纯粹,生出了一些类似于杂质一样的东西,像是怨恨,像是憎恶。 这种负面的感情往往很微小,并不会对魂魄本身造成什么影响,但来到了无烬视界之后,这些微小的感情被无烬视界有意的放大,并且用各种幻境来引导,将其从层层掩埋的心底挖掘出来,等这些负面的感情完全占据心神的时候,也就是魂火的保护完全失效的时候。 而一个人,除了刚刚降生、不辨是非的稚子,谁敢说自己心底没有一点点不可见人的怨憎呢。 怨憎父母的偏心,爱人的冷落,世事的不公,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所以无烬视界才会存在,这些误入其中的魂魄才会变成漆黑的影子,千万年来,从来没有例外。 人不可能没有弱点,所以无烬视界一直会成功,这些灵魂也一直逃不脱被吞噬的结局。 除了封烨。 任谁无往不利了那么久,突然在一个人身上栽了跟头,都会心有不甘的。 这魔物偏偏还极其的执拗,他苦等千年,终于等到逃脱无烬视界的机会,却放着眼前的自由不要,硬是拉着封烨重新回到这里。 像是不信邪,他让封烨重新遭遇一遍过去所遭遇的,他要看看封烨是否还会如曾经一样选择。 不过,以上全部是郝沉自己的推测,这魔物是否真的是这样想的,他并不肯定。 这魔物的想法眼下也不是最要紧的事,当务之急是...郝沉紧盯着封烨的方向,眼前这个冗长的幻境,铺垫了那么久,都是为了等这一刻。 封烨在日积月累的奴役和不公的待遇下积压许久的愤怒和憎恨一朝爆发,那些无孔不入的黑暗自然也就寻到了吞噬他的机会。 怨憎涌入他的灵魂,纯粹的灵魂不再纯粹,代表着封烨的发光的小人越来越黯淡,黑暗仿佛巨爪,将他的魂魄困于爪中,像是无法逃脱的囚笼。 郝沉有些着急,他知道这个幻境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他也知道最后的结局,封烨并没有被黑暗所吞噬,他反而被天道破格封神。 但是他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否正沿着从前的轨迹行走,还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了偏差,与真正的过去早已背道而驰。 他更不知道,在这样精心设计的幻境下,封烨是否真的能够逃脱出来,第二次的打破那个命定的结局。 在郝沉刚刚跟方阳他们说话的功夫,包裹封烨灵魂的黑暗越来越庞大,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一开始还能跟他势均力敌的无头鬼,已然陷入了无可挽回的颓势,这位西羌战无不胜的极恶之鬼,被新生的恶鬼打的连连败退。 兵戈交击声中,那柄怨憎之力所化的掠影剑锋芒也越来越盛,在又一次交锋中,无头鬼那柄用钨钢所制的九环刀,刀刃上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裂纹随着撞击扩大,终于,在封烨下一次挥剑时,百余斤重的九环刀,被从中部斩断。 剑锋的余势不停,封烨毫不迟疑的,顺着挥剑的轨迹,斩向无头鬼的颈部。 无头鬼的身体坚硬无比,封烨之前用尽全力,甚至无法用剑锋刺穿他,但他现在斩下无头鬼的头颅时,好比切豆腐般轻松。 砰一声,覆着鬼面的头颅从颈部滚落,落在地上,沾了一地的灰尘。 观战台上鸦雀无声,那些西羌贵族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而封烨身后的那些同为奴隶的外族人,同样是不敢置信,但不敢置信之中,却是惊喜。 封烨真的战胜了无头鬼,原来极恶之鬼并非不可战胜的,原来西羌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人群激动着想上前,将封烨簇拥起来,然后,在封烨的带领下,他们共同对西羌人亮起兵刃。 但是场中再次响起的动静让人们激动的心情稍缓,无头鬼还没有死。 或者说他早已死了,所以即便被斩下首级,他的身躯也依然能够活动。主人的命令不停,他便不会停下攻击。 无头的身体捡起了地上断裂的九环刀,他挥舞着断刀,再次向封烨冲来。 他气势汹汹,庞大的身躯像是摧毁一切的战车,脚步声沉闷如惊雷。但封烨却只是毫不在意的看着对方,他甚至没有闪躲的意思,就只是站在原地。 人群也并不紧张,毕竟封烨连无头鬼的头颅都斩下了,让这只杀人无数的恶鬼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头鬼,现在剩下的这截无头的躯体,不过是强弩之末。 事实也确实如此,失了头颅,也就是失去了视觉、听觉和嗅觉,五感已去其三,无头鬼甚至辨不准封烨具体站在哪里,他完全是凭着一股野兽般的直觉在冲撞。 这股直觉倒也很准,他确实选中了封烨所在的方向。在无头鬼来到封烨身前时,站着不动的封烨也终于动了,他轻轻一避,便躲过了无头鬼的攻击。 并且在擦身而过的间隙,于瞬息间出剑,斩下了无头鬼的左臂。 粗壮如熊的手臂落地,无头鬼继无头之后,又没有了一只手。 但他仍不停下,他站在原地,像只没头苍蝇似得四处乱转,想要寻找敌人的方向。 搜寻片刻后,他确认了方位,便再次冲上前。封烨也像上回一样,轻松闪过,这次,他斩下了无头鬼的右臂。 断刀和手臂一起坠下,咣当一声。 无头鬼已经只剩一截躯干和双腿了,他几乎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 但恶鬼之间的战斗向来是不死不休,无头鬼不会停下,封烨同样不会停下。 封烨面无表情,他神色冰冷,冷的甚至不像活人。 在无头鬼在原地打转,搜寻方向的时候,他突然走上前,然后剑尖放低,横直的一斩。 膝盖以下,小腿的位置,就从无头鬼身上被剥离。 膝盖以下全部被斩断,他高大的身形整个矮了一截,再也无法遮天蔽日,封烨也再也不需要去仰望他。 膝盖着地又失了头颅的无头鬼比正常人都要矮,他此刻只能跪趴在地上,仰望着封烨。 他也再也无法动弹,再也无法作恶伤人。 战斗到了这里,也已经结束了。 但对于封烨而言,却并不是结束。 他冷冷的看着在地上扭动的这截躯体,砍掉对方的头颅四肢都无法让他满意,他提着剑尖就要再次刺下,这次是对方的脏腑。 他要剖开对方的胸膛,挖出无头鬼的心脏。 巴图见状,忍不住冲封烨喊了一声:封烨!够了吧。 无头鬼杀人无数,死不足惜。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具受人操控的傀儡,他连人都不是,即便是撒气泄愤,也不用对着眼前这具人棍一样的东西来。 巴图说的也是众人的想法,他们觉得让无头鬼没有行动能力就足够了,砍掉对方的四肢之后,还要挖开对方的脏腑,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做,趁着这些西羌人震惊的时间起兵,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浪费时间在这无头鬼身上,太不值当。 巴图出声意在制止,也在提醒,他觉得封烨此刻的冷酷和残忍是一时杀昏了头,叫醒他就好了。 但封烨闻声转过头来时,眸中的冷意没有消融万一。 与他对视时,仿佛有股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穿透骨髓。 巴图等人被封烨看的一愣,恍惚间竟觉得已经死去的恶鬼并没有死,反而换了种形态,附着在了封烨的身上。 巴图的喊声并没有喊醒封烨,不过封烨也没有再对无头鬼的残躯下手,因为...他发现了新的猎物。 第169章 封烨直直的盯着巴图等人所在的方向,他丢下了地上那团四肢尽断的躯体, 提着长剑, 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个方向行走。 不是为了与这些同伴汇合, 而是为了发泄, 或者说满足他此刻杀戮的欲望。 怒火好似熔化一切的岩浆,在他血脉里奔涌,也摧毁了一切的理智。 他的视野里只剩黑白两种颜色, 人类的面孔变得模糊, 成了一团辨不分明的影子。 封烨分不清这些影子到底是谁,但他也并不在意。他只需要知道一点, 这些影子都还活着,他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响。 这是生命的响动,是鲜活的、美妙的响动,美妙到让人忍不住想将其挖掘出来, 握在手中把玩。 他行走的过程中随手向地面挥了一剑,透着股迫不及待。 剑锋并未触地, 但石块垒成的地面上却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剑痕。他此刻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西羌八大鬼将中最强的无头鬼都败在他手中。 巴图等人愣愣的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封烨,封烨是他们的首领, 他也救了他们很多次, 按理来讲, 对于战胜归来的封烨,他们该欢迎才对。 但此刻,没有人有欢迎的想法, 他们只感到恐惧,因为封烨的那双眼睛。 无头鬼的头颅被砍下,滚落在地上,他的眼睛也紧紧的闭着,再也看不见天日。但封烨的这双眼睛竟然跟先前的无头鬼一般无二,他若是戴上了鬼面,或许旁人甚至分不出他到底是人是鬼。 巴图等人不知道封烨到底是怎么了,但他们也知道此刻的封烨很危险,人群不自觉的向后方挪动,想要远离封烨。 但是斗兽场的出口早已封闭上,他们很快退到了边缘。 而封烨还在一步步前进,他的脚步并不如何急促,但在众人耳中听来,却仿佛斩首前计时的更漏。 这是死亡的倒计时。 巴图咽了口唾沫,在恐惧之余,他再次开口,想要试着叫醒封烨。 封烨!他喊着封烨的名字。 封烨却恍然未闻。 他也确实没有听到,他眼中所见的是一团漆黑的人影,这些影子好像在张口,却只是发出难听的尖叫。 封烨根本分不清这些叫声是什么意义,就像他分不清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一样。 但除了这些根本辨不分明意义的叫声,他却也能听的见一些别的声音。那是温和又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的呢喃,鼓励他前进,鼓励他挥剑,鼓励他杀死此地的一切生灵。 封烨顺着这个声音行动,因为这也是他想做的。只有剑锋斩断血肉,斩断骨骼的时候,被怨恨填满的内心才能感到一丝快意。 唯有鲜血才能浇灭他的怒火,平息他的怨恨。 黑暗如丝如絮,一点一滴的将这个发光的魂魄染黑。魂魄正中,胸膛的位置,那缕天地所馈赠,保护灵魂不受邪魔侵染的魂火也越来越黯淡。 它在黑暗的侵袭下不断的摇曳,像是风中残烛,也像是海中孤舟,倾覆或许就在下一个瞬间。 郝沉的心紧紧揪起,他可以直观的看到封烨魂魄的变化,魂火一但熄灭,那封烨就会彻底被怨憎所吞噬,他会如那些影子一样,成为无烬视界的傀儡,再也没有自我。 而依据眼下黑暗侵袭的速度,这个熄灭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斗兽场拢共就几十米的直径,封烨从另一头走来,走到巴图等人身前,即便他走的并不快,却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人群紧缩在一起,畏惧的看着封烨,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昔日熟悉的同伴,对着他们举起了兵刃。 漆黑的剑锋高高扬起,对准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巴图。封烨眼中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怜悯,他挥剑就要斩下。 巴图绝望的闭上了眼,但他在死前,却也做了最后的一次挣扎。他用力的呼喊着封烨的名字:封烨! 他喊的比之前两次都要大声,像是雷鸣般震耳。奇迹般的,封烨真的停下了。 却并不是因为这道喊声。封烨持剑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愣愣的看着眼前飞舞的影子。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2) 这是一只飞蛾,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丑陋的飞蛾。 但它出现的瞬间,却立刻的吸引了封烨的全部注意力。因为在封烨只剩黑白的世界里,这只飞蛾身上发着淡淡的微光,虽然微弱,却依旧夺目。 它在封烨眼前飞过,像是划破夜幕的流星,黑白的色调随着它飞行的轨迹而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世界原有的色彩。 人影不再模糊,脸孔也重新变得清晰,连带着那声呼喊声一起,敲响在封烨心头。 封烨心中巨震,被怨憎所控制的心神中突兀的恢复了些许清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被无头鬼打败的那一刻,对西羌人的怨恨从他心底被唤醒,但除了他自己的这份怨恨之外,还有一股外来的,更为强大的怨恨,反客为主的占领了他的理智。 致使他在杀死无头鬼之后,竟然还对着同伴竖起了兵刃。 这股外来的怨恨仍然纠缠着他,在他耳边不停的低语,诉说着可怕的想法,也是封烨之前有过的想法。 封烨后怕不已,他看着手中这柄仍然悬在半空的剑,剑身上是诡异的黑色,没有任何反光的黑色。 封烨立刻就想将这柄邪异的剑丢掉,但他竟然松不开手。本该手随心动的五指不再听令,像是被这柄剑粘黏住了一般,无法脱手。 封烨意识到了不妙,他必须摆脱这柄剑,摆脱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恨! 他用力的挣扎,灵魂中微弱的火光再次燃起,火光大盛下,这些已经钻入灵魂的黑暗只能不甘的败退。 等黑暗完全从他灵魂中剥离的那一刻,手中的剑也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剑身上的黑色不再,它又变成了那柄满是斑驳锈迹的铁剑。 而封烨,则脱力的跌坐到了地上,他浑身被冷汗所浸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大口的喘着气,缓和自己惊悸不已的心脏。 随着那些聚拢在封烨身上的黑暗再次分散,郝沉眼中的幻境也重新恢复了原样,封烨的魂魄没有被吞噬,郝沉紧紧揪起的心也终于得以放下。 他的目光放到了那只从封烨眼前飞过的飞蛾身上,就像无烬视界与外界那些无孔不入的缝隙一样,天道投影在无烬视界的力量也并不只有一点。 那魔物捏碎了一部分,但仍有其余的部分残留。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再次出现,唤醒了封烨的神智。 但唤醒了封烨的神智之后,他却也并不在封烨面前停留,他挥舞着羽翼往上,他飞上了高台,飞到了那高居首位的人手上。 像是之前停在封烨的指尖一样,他也停在了鬼面祭司的指尖。同样的场景,却是不同的结局,封烨捧着这只飞蛾看了许久,而鬼面祭司,则反手便将这只飞蛾捏于掌中。 他用掌心将其碾碎,然后五指再次松开,飞蛾被碾平的尸体坠落在地。 郝沉看着那张鬼面,本已放下的心再次悬起,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三天前,封烨和他得以透过火光相见的那一天,在另一处,还发生了一件事。 封烨在喘息片刻后,呼吸慢慢平稳,他脸上的冰冷也完全消退,只余一股脱力似的苍白。 巴图意识到封烨已然恢复了正常,连忙将封烨从地上搀扶起来。封烨捂着胸膛,闷咳了两声。 当那股外来的怨恨离开他后,耳边再没有那些可怕的低语,同样的,那股无与伦比、生杀予夺尽在股掌的力量也离开了他。 他的身体重新变得虚弱,之前受的伤也隐隐作痛。 但封烨还是强撑着推开巴图的搀扶,独自站了起来,现在他还不能倒下,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再捡起地上那柄锈剑,他害怕再次被那股怨恨所控制。他拿过巴图手中那柄长木仓,枪尖一挑,便将斗兽场周围,矗立着的西羌的旗帜挑下。 旗帜是一个国家的威严,是不容亵渎的东西。而这样挑下别国旗帜的举动,往往代表着宣战。 观战台上的西羌贵族们见着这一幕,没有出声。他们早已失了方寸,在封烨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战胜无头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惊的说不出话了。 若非祭司大人用手势示意他们安静的坐在原地,他们估计早就惊慌的站起来,叫士兵将封烨拿下了。 虽然拿不拿的下还不一定,毕竟封烨战胜的那可是西羌最强的恶鬼。 那是令外族人闻风丧胆,连战胜都不敢妄想的恶鬼,今日竟是被眼前这个人给五马分尸了。 可以说,外族人有多害怕这些恶鬼,这些西羌贵族们眼下就有多害怕封烨。 这份恐惧蔓延到了在场所有的西羌人脸上,无论是贵族还是士兵。 只除了一人例外。 那戴着鬼面的祭司,鬼面遮住了他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他从面具下露出的眼睛里,却也可以窥探些许他的情绪。 他眼中并没有任何恐惧,他依然端坐原位,居高临下的看着挑下西羌旗帜的封烨。 封烨的眉头一簇,这并不是正常的反应。 鬼面祭司的眼中没有恐惧也就罢了,但他甚至没有惊讶,他对于这群低贱的奴隶突然造反的举动毫不惊讶,像是早有所料。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算,他会知道只有一个原因。 叛徒。 封烨瞳孔一怔,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联想到了吴毅那一串反常的表现。 他扭过头,在人群中搜寻着吴毅的影子。吴毅躲在人群最后方,偷偷的从别人身后探头看着前方的情况。 猝不及防下,对上了封烨回望的眼睛,他条件反射的一个瑟缩。 这是心虚的表现。 无需再怀疑,封烨已经可以肯定了,就是他。 第170章 三天前,封烨跟吴毅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周公梦蝶的话后, 吴毅便独自离开了。 吴毅又忧又愁, 封烨不要命, 但是他却是要命的, 而且他也没有封烨那么天真,觉得真的能打败西羌这些留守的守军。 什么人数多寡,什么己方巨大的优势他都不管, 他就是觉得西羌不可战胜。所以封烨最后一定会失败, 而被绑上了这条贼船的自己,在封烨失败后, 肯定也落不了好。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对西羌人表明诚意,跟封烨划清界限, 封烨是不知好歹的逆贼,他可不是。 可是办法却也不是那么好想的, 怎么对西羌人表明诚意?这些西羌人连正眼看他都不肯,跟他说话也都是十分不耐的呵斥,压根不会听他说话。 而且他所能接触到的西羌人, 也全都是最底层的士兵, 真正的大人物根本连面都见不到。 他若是将封烨等人准备谋反的心思告诉这些士兵, 要么是把他当成疯子在疯言疯语,拳打脚踢一顿让他滚开,要么是被这些士兵将功劳据为己有, 他一个奴隶,半点好处都分不到。 这些都不是吴毅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不被封烨谋反的举动所牵连,并且,最好还能从其中获得什么赏赐,例如将他调往别的轻松一点的地方做活儿,或者干脆取消他的奴籍,让他也成为西羌人。 至于自己原本的国家,他从来都不在意,本就出生在边陲,天高皇帝远,不要说是楚国皇帝,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他都没有见过。 国家荣誉感这种东西他根本就没有,他也没有对西羌人践踏他同族的仇恨,他只想巴结讨好这些摧毁他家园的外族人。 然而他空有一腔投诚之心,却苦于没有门路。 吴毅一边想办法一边行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营地的出口,他还没来得及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就被出口处守着的士兵发现了。 士兵一看这个人鬼鬼祟祟,当即出声呵斥。呵斥声惊醒了吴毅,但他也没有如平常一样,立刻远远的离开,而是依旧在出口附近徘徊。 或许上天也被他投诚西羌的诚意所感动,还真让他遇见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天是西羌的节日,人们都聚集在主城区,热热闹闹的准备游行。时至傍晚,与花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的主城区相比,采石场所处的这片城郊区域更显清冷。 但清冷之际,空无一人的营地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很多人,吴毅伸着头往营地外瞅了一眼,他看到很多的仆从模样的人,他们抬着轿辇,正从营地旁经过。 这轿辇虽然并不如何高调,但却也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轿辇周围拉着帷帐,吴毅不知道轿子中坐的是谁,但料想也应该是个大人物。 他当即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 跟封烨那个疯子划清界限,甚至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 一向在西羌士兵面前唯唯诺诺的吴毅突然发了疯一样的,冲出了营地的出口。 他冲的动作太快,在出口守卫的士兵竟然一时没拦住他,他直接跑到了大街上,拦在了那轿辇面前。 他跪在地上,冲着轿辇里的人磕头,高喊道:大人,我、我...有事、事...要奏! 因为紧张,他喊的结结巴巴,语不成调。 吴毅喊完后就开始懊悔,不是懊悔他告密的举动,而是懊悔他没有把话说清楚,担心轿辇里的人没听清。 他还想继续再喊,可是那守在出口的士兵也终于反应过来,追到吴毅身旁,将他一把从地上拉起,并且用手将他的嘴牢牢捂住。 吴毅不知道轿辇里坐的是谁,竟敢胆大包天的来拦轿,但是这些西羌士兵们却是认识这个轿子的主人的。 他们战战兢兢的对着轿子里的人请罪:祭司大人,属下失职,竟让这奴隶惊扰了您。 吴毅闻言,睁大了眼,即便被捂着嘴也仍在支吾着想要出声的动作也停了,他惊出一身冷汗。 要说西羌最可怕的是谁,不是一国之主的皇帝,而是炼制出了那八大恶鬼的鬼面祭司。 传说他喜怒无常,常年戴着一张鬼面,阴森又可怖。而且,他是怎么炼制出那八大恶鬼的? 自然是用活人堆出来的,死在他手下的人,绝对不会比那些鬼将杀的人少。 吴毅这才知道自己选谁不好,竟选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后悔却也是来不及了,他已经拦住了鬼面祭司的轿子。 这位祭司大人的脾气可并不怎么好,听说但凡有属下违逆他的意思,他便将其也丢进炼鬼的阵中,当做恶鬼的食粮。 今天不光是他要小命不保,这些没能守住他的士兵,说不定也难逃一劫。 吴毅以及擒住吴毅的那些士兵,都是一脸惊恐的神色。 尤其轿子中的人许久都没有回应,他既不谅解他们的请罪,也不对他们问罪,就只是一字不发。 沉默的时间愈久,跪在轿前的几人就愈是紧张,他们揣摩不透祭司大人的心思,只感觉一柄刀悬在自己脖子上,将落不落,实在是折磨的紧。 终于,轿帘后的人开口了,他没有直接对吴毅他们说话,而是撩开了一点门帘,对着轿子旁的仆从吩咐了一句。 仆从躬身听着,听完了便走到吴毅面前,传达祭司大人的旨意:将他带到祭司大人的府上。 这个他指的是拦轿的吴毅,那几个擒住吴毅的士兵当即松开了手,祭司大人要人,他们自然是万万不敢阻拦的。 将吴毅交给祭司的仆从后,这几个士兵便站到了一遍,一直到轿辇再次行进,渐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甚至还透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 而这些士兵是放松了,但吴毅却还战战兢兢着,士兵的举动粗鲁,但这些仆从对他也并没有好多少。他只是下贱的奴隶,任何西羌人都不会看得起他。 吴毅被一路押着到了鬼面祭司的府邸,这府邸修建的很是气派,比之皇宫都不逊色。 在西羌,鬼面祭司本就是跟皇帝平起平坐的存在,某种意义上,他的地位还更高一点。 吴毅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建筑,只感觉眼睛都不够用,根本看不过来。 他被带到了一个屋内,屋中的主座上已经坐了人,正是那位地位崇高的祭司大人。 不需要仆从强制,吴毅主动的就跪在了鬼面祭司面前,他以额头触地,连看都不敢看眼前的人一眼。 而且对方不开口,他也不敢说话。 他额头冷汗连连,头虽然不敢抬,他却也能听得见周围的响动。 他听到了瓷器碰撞的声响,以及水流的声音,像是在喝茶。 鬼面祭司一边用杯盖撇着茶叶沫,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有何事要奏? 吴毅依然不敢抬头,他就以趴跪的姿势,将封烨将要带领其余人谋反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着实是个添油加醋的能手,直把封烨说成了狼子野心的贼人,竟敢对西羌大不敬。 而他自己,则是对西羌忠心耿耿的良民,绝对不跟封烨同流合污,甚至还多次劝阻过封烨,但封烨就是死活都不听,执意的谋反。 在他的叙述中,他对西羌的忠诚,简直比西羌人还像西羌人,只恨上天投错了胎,没有投在他该来的这片土地上。而是以几里只差,不小心生在了楚国的疆土里。 鬼面祭司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笑声的意味不明,但吴毅却也不敢打断他的笑声,只得中止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自我剖白。 笑完了,鬼面祭司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吴毅退下。 吴毅...当然不肯就这么退下,他想要的赏赐还没到手呢。在仆从将他拉下去前,他连忙开口道:祭司大人,我对西羌的忠心日月可鉴! 哦。鬼面祭司玩味的应了一声,他制止了仆从的举动,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西羌高贵的血统不容外族来污染,但是你为西羌立了功,理当予以嘉奖。 他沉吟片刻:便令你去看守采石场,以后那里的奴隶都由你看管,由你来分配。 吴毅惊喜不已,他一下成了奴隶们的主人,看起来跟西羌人已经平起平坐了。 然而鬼面祭司只字不提奴籍的事,因为归根究底,奴隶只能是奴隶,即便吴毅成了奴隶们的主人,他也依然是奴隶,这些外来的人永远不会被接纳。 但对于吴毅而言,这就够了,他以后就不再是只能日月劳役的奴隶了,他可以去看管别人! 虽然看管的是那些昔日的同族,但好歹他自己不用再做苦工了。 然而,在他当上奴隶们的主人前,鬼面祭司还吩咐了他一件事:你先回去,在采石场里再待几天,今日的事你知我知,不要外泄。 是!吴毅连忙应了一声,但应完了,他又察觉了不对。 听鬼面祭司这意思,他竟然不准备立刻派兵去将那只带坏了整群羊的坏羊拎出来杀头,反而要吴毅再回去,跟封烨待在一起。 吴毅不知道鬼面祭司这是要做什么,哪有知道了有人要谋反,偏偏还按兵不动,甚至不做一点准备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3) 但鬼面祭司的想法也不是他能揣度的,他也无法过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草棚里,不将今日的事外泄半句。 为了防止封烨发现不对,他还特地避着跟封烨直接接触,不让封烨看到他的神情。 他努力的保守这个秘密,但是,这场本该无人知晓的对话,却被方阳和曹子睿撞了个正着。 即便无法对幻境里的人造成影响,郝沉也一直跟在封烨身边。但方阳和曹子睿不同,他们有时候会去周围逛逛。那天因为是西羌难得一见的节日,远方城区的灯火又很绚丽,两人便忍不住向往外面走一走。 他们不敢走的太远,便只在采石场附近转转,好巧不巧,正好被他们看见了吴毅拦住鬼面祭司轿辇的这一幕。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跟着吴毅来到了鬼面祭司的府邸,旁听了所有的对话。 方阳听的牙根痒痒,只恨不得冲上去拎起吴毅的衣领,将其臭揍一顿,这个人根本是颠倒黑白,封烨救他那么多次,他却恩将仇报! 但方阳再如何生气,却也动不了吴毅的一根毫毛,他一脚踹过去,只是踹了个空,他的脚直接穿过了吴毅的身体,而幻境的人压根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曹子睿拦住了方阳无意义的举动,他制止了方阳,然后在方阳冷静下来后,一起跑回了郝沉这边,将吴毅在外面做的事告诉了郝沉。 郝沉听到后,虽然愤怒,却并不意外。早在吴毅之前作出的种种举动上,他就意识到这个人并不可信。 如果是他认识的那个封烨,也一定不会相信吴毅。但偏偏,眼下的封烨,是年轻的,还没有多少识人的经验的封烨。 更何况,吴毅是与他最亲近的同族,是唯一会与他说话的朋友,平白无故,他自然不会对吴毅生出怀疑。 封烨的计划已经外泄,那么三日后的行动必然不会顺利,郝沉想要提醒,但就像方阳揍不了吴毅一样,他也无法跟封烨说话。 他只能在一旁看着,看着封烨对吴毅的反常毫无所觉,睡前甚至还会跟吴毅聊聊朋友间的知心话。 随着日期的临近,郝沉的心里也愈来愈焦躁,他不知道在那一天会发生什么。 他便想要从鬼面祭司的举动上来推测一二,但离奇的是,即便知道了封烨的计划,鬼面祭司也没有任何准备。 他没有调兵,没有派人监视封烨,他像是对封烨将要起兵的消息毫不在意。 郝沉的疑惑也是吴毅的疑惑,他们不明白鬼面祭司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一直到今天,封烨等人来到了这斗兽场中。 在与无头鬼的决斗开始前,吴毅偷偷观察着斗兽场的守卫,想看看是不是埋伏着重兵,只等封烨一挑事,就跳出来将其拿下。 然而他观察了半天,发现今日采石场周围的守卫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差别,吴毅不免有些着急。 他已然将自己代入了西羌人的角色,害怕封烨这个乱臣贼子会谋反成功。 但转念一想,无头鬼那样强大,封烨根本就战胜不了这只恶鬼。他连无头鬼都战胜不了,其余人也压根不会跟着他起兵。 所以祭司大人才不调兵,也不做任何准备,因为他有恃无恐。 吴毅自以为猜到了鬼面祭司的想法,也就不再紧张。毕竟跟无头鬼相比,封烨那点实力简直像是只蚂蚁,连在意都不用在意。 但直到片刻前,封烨斩下了无头鬼的头颅,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封烨真的赢了,不光他预料不到,高台上鬼面祭司大概也没有预料到。他的得意作品,竟然毁在这样一个人手下。 此刻,吴毅迎着封烨质问的眼神,又惊又慌,如果他站错了队...不,他不会站错队的!封烨是不可能赢的! 他冲着高台上的鬼面祭司大人惊慌的大喊:祭司大人,救命啊! 这句话一出,吴毅周围的其余人,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叛徒,他告知了西羌人他们起兵的计划。 封烨还没有动作,巴图就已经先走了过来,他满脸怒色,抓着吴毅的衣领就将他拎了起来。 衣领被攥紧,勒住了脖子,吴毅有些喘不过气,他看着巴图那副愤怒的神色,只感觉对方下一刻就要将自己掐死。 他被吓的滴泪横流,又哭又喊: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救我啊! 然而鬼面祭司倚着椅背,用手撑着下颚,毫无起身救援的动作。 郝沉的眉目紧锁,因为刚刚突然的变故,封烨的魂魄险些被怨憎所吞噬,导致他竟是一时忘了吴毅告密的事,但看到那张波澜不惊的鬼面,他才又一次想起了这件事。 鬼面祭司对吴毅的喊声无动于衷,他神情悠闲的像是在看戏。郝沉又扭头看向封烨,面对同族的背叛,封烨... 封烨神情愣愣的,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不,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就是因为反应过来,他才会发愣。 他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愤怒吗?当然是愤怒的。但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让他本就乏力的四肢更加累乏,累到几乎生不出力气去愤怒。 那是失望,信任被辜负的失望。 郝沉看着封烨的眼睛,这双一向坚定的眸子里,竟然于这个瞬间,显示出了一丝的脆弱,剔透的瞳孔像是一触即碎的琉璃。 外表如何强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内心总归是柔软的,那是毫无防备的地方。 朋友的背叛,就好像一把刀,扎在这颗柔软的心上,痛苦通过眼睛流露出了些许。 仅仅是些许,那丝脆弱在封烨眼中也只停留了一瞬,他眉眼一合,便隐去了行迹,连带着内心的那道伤口一起。 咳咳...封烨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他喉间溢出一股腥甜,之前被无头鬼打出的伤势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重。 他没有上前质问吴毅为什么要背叛他,也没有像巴图一样,愤怒的去攥起吴毅的衣领。 他只是转过身,再也不去看这个昔日的朋友。 封烨闭了闭眼,将内心那些纷杂的心情全部压下,他眼下的身体状态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在他倒下前,他必须将所有事做完。 他重新睁开眼时,眼睛里已经再没有半分半毫的怔愣,他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 伪装出来的坚定。 幻境之外,那与封烨长得如出一辙的男人见状,勾唇笑了下。 这种伪装出来的坚定,虽然乍一看也很是唬人,似乎难以被打破,但若是在内里再来上那么几刀... 他用拇指按着自己笑意愈深的唇角,静静的看着幻境继续发展。 吴毅已经被巴图勒到几乎窒息,他的喊声也中止了,等他因为缺氧而脸色涨红,开始翻起白眼时,巴图也终于嫌恶的扔开了他。 他像是块破麻袋似的被丢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没有人再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因为高台之上,那一直端坐着的鬼面祭司终于动了。 他站了起来,与他站起来的动作一起,面具后的脸还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封烨握紧了枪柄,他在将吴毅的事按下后,大脑重新恢复了思索的能力。对方既然早就知道己方的计划,那就不可能毫无准备,但他观察过四周,斗兽场周围分明没有任何囤兵的迹象。 难道说对方对无头鬼太自信,觉得一个无头鬼就可以解决他们所有人,所以甚至没有做第二手准备? 也不是说不通,毕竟西羌人一向自大且傲慢。 但是...在他已经战胜了无头鬼的现在,这位鬼面祭司断然不该是眼前这样的表现。 他在笑什么? 封烨心念电转,他意识到对方一定另有依仗。但是到底是什么依仗,让这位鬼面祭司自信到可以抗衡所有人... 封烨猜不到答案,所有人都猜不到。 因为这也是西羌的秘密,举国上下,只有这位鬼面祭司知道的秘密。 他于今日,终于将这个秘密放到了阳光下。 他笑着道:众人皆知,我西羌有八大鬼将,但是...他话锋一转:为什么只有八个呢? 他问着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为什么只有八个?不是因为这鬼面祭司只能炼出来八个吗? 他这个问题问的简直莫名其妙。 但封烨知道对方提起这个必然不是毫无意义的,他飞快的思索,八个...八这个数字... 八之后就是九...九步崖...封烨眼神一凛,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九步崖为什么是九步崖,因为在西羌人的文化中,九才是极数,也就是说... 八大鬼将并不是极限,九为极数!我西羌八大鬼将之上,还有一位鬼王。 鬼面祭司抬高了音调,他语气癫狂,他隐藏了多年的底牌于今日揭露,他的心情甚至有些雀跃,他终于得以向众人展示,他真正的,最为完美的作品。 他于高台上跃下。在众人认知中,他的身体本该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而发福,或是因为经年没有锻炼而瘦弱。 但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这具躯体暗藏的力量。 他跳下这四五米高的高台毫不费力,而他刚刚跃下时按过的石壁,则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指印。 徒手便能按碎石壁,这份力量...甚至不输给之前的无头鬼... 而在速度上,众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一错眼的功夫,他就已经逼近了封烨面前。 封烨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样快的速度,但他战斗的本能还是让他在鬼面祭司真正贴近他的时候,举枪前刺。 枪尖却被鬼面祭司苍白的手指牢牢捏住,他一使力,让长枪另一端的封烨撞向自己。 封烨虽然及时松手,但还是因为惯性被扯着前带了一步。 他与鬼面祭司擦肩而过,而在他们相交的间隙,他听到了耳畔的低语。 我便为万鬼之王!鬼面下的人低笑道,他的嗓音也像是鬼怪那样难听且嘶哑。 封烨的瞳孔一缩,他的视线跟着从自己身侧掠过的鬼面移动,然后,在他们两人重叠的身影即将彻底分开的时候。 苍白的手指合握成掌,一掌击中了封烨的胸口。 第171章 这一掌蕴含着可怕的力道,封烨被打的倒飞出去。 本已被无头鬼震伤的内脏再次受创, 他喉中又一次抑制不住的喷出鲜血, 血沫中还有些固体, 像是破裂的脏器。 从鬼面祭司跃下高台, 到封烨被打飞,只用了数秒的时间,快到众人看着正捂着胸口吐血的封烨,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数息后, 人群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像是翻转的镜面, 翻转前后的正反由各自的阵营来划分。 西羌人这一边,惊慌转变为惊喜,他们的祭司大人还留了一手,西羌除了八大鬼将外, 竟还有一位鬼王。 鬼面祭司用活人炼鬼,这本就是很疯狂的举动, 但他的疯狂远比常人想的要更胜一筹,他将炼鬼的术法,也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才是西羌最强的恶鬼, 他是万鬼之王! 而封烨那一边, 那些与封烨同为奴隶的人, 见着眼前这一幕,封烨刚刚战胜无头鬼的惊喜霎时间被惊慌所覆盖。 这种惊慌,在鬼面祭司击败封烨后, 漫不经心的看了人群一眼时,达到顶峰。 他的面孔被鬼面所挡,看不清真容,而他的身形也并不如何高大,他就是普通人的身量,巴图甚至还比他要高一点。 但是他从袖袍里露出的手,却是苍白且瘦削的,像是久不见阳光的骷髅, 透着股地狱深处的阴森。 他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测,封烨的强大众人都看在眼里,但即便如此强大了,面对这鬼面祭司,竟然连一招都挡不住。 万幸,鬼面祭司暂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他看了人群一眼,随后就又转向了封烨的方向。 这个被他打翻在地的人,吐的血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但封烨还是尝试着想要站起来。 他握紧枪柄,将蜷缩着的背脊一寸寸的拉直。他用切身行动告诉众人,他还没有输! 鬼面祭司眯了眯眼,敌人如此顽抗...他突然将五指张开,横于身侧,五指虚虚的一握,便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掌心外溢。 在斗兽场周围,有士兵在站岗,而站岗的士兵腰上都配着兵刃,鬼面祭司对力量的把控十分精准,他凌空抽出了一名士兵腰间的佩剑,剑柄顺着那股无形的吸力引导,径直的飞到了他的手中。 对于旁人是无形,但是对于幻境之外的郝沉,却并不是,他看得见黑雾从鬼面祭司的袖袍中涌出,像是绳索一样,抽出了那柄剑。 郝沉一怔,那黑雾无疑是怨憎之力,但鬼面祭司竟然能够操控怨憎之力? 不,郝沉随即在内心否定自己,应该是在幻境中扮演鬼面祭司的这个灵魂,竟然能够操控怨憎之力。 这个幻境是一出傀儡剧,是那魔物用无烬视界所吞噬的无数的灵魂上演的编排好的剧目。 这些傀儡般的灵魂生前未必真的是西羌人,他们只是在这个幻境中,被赋予了这个身份,就像那些外族的奴隶也未必就真的是奴隶一样。 那么,扮演鬼面祭司的这个灵魂是... 郝沉心里浮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他们坠入无烬视界后,就了无音讯的名字。 曹子睿跟郝沉的想法重合上了,不过不是因为鬼面祭司刚刚用怨憎之力招来了那柄剑,而是因为剑招。 鬼面祭司剑柄入手后,便跟封烨缠斗起来,封烨身体接连受伤,体力又消耗极大,他完全是靠一口不肯认输的气硬撑着。 他使的兵器甚至都不是自己最擅长的长剑,而是一柄长木仓,种种劣势下,他自然是不敌鬼面祭司的。 但鬼面祭司却也没有轻易取胜,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想。 就如他之前不让无头鬼立刻击败封烨一样,他享受玩弄猎物的乐趣。 他说话的语调漫不经心,他使的剑招同样漫不经心,但漫不经心中,却也时不时会在封烨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郝沉和方阳的注意力都放在伤势不断加重的封烨身上,而曹子睿则愣愣的看着那个戴着鬼面的男人。 即便鬼面祭司使的并不是特别有代表力的剑招,但曹子睿却也看出了凌霄剑法的影子,那是凌云所创的剑法,天下间,除了他,也只有凌云会使。 也就是说,这个鬼面祭司是... 不错,他就是凌云。像是看透了郝沉和曹子睿的想法,男人直接挑破了这一点。 郝沉三人都扭头看向他,就见他突然打了个响指,彩色的世界在眼前褪去,眼中所见的,又变成了之前那样,只余黑色的影子。 这是无烬视界的真相,之前因为怨憎之力全数涌向封烨,在他周围形成真空地带才得以显露。而现在再次显露,是因为幻境的主人。 这里本就是他的地盘,想要让郝沉他们看到什么,真相或是假象,自然也是他来操控的。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4) 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响指,眼中的天地就换了模样。 西羌的建筑不再,眼中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些同样漆黑的影子。 这些影子辨不清面孔,也辨不清男女,紧紧拥簇在一起,像是幢幢鬼影。 而在这些影子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意,那就是封烨的灵魂,他的魂火还未熄灭,所以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但除了封烨之外,这些看起来都一样的影子,却也有一个,与其他人都不相同。 这丝不相同并不明显,以致于之前郝沉他们三人,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那是鬼面祭司的影子,也是凌云的影子。 虽然眼中只有黑色,但黑色也有深浅之分,就像墨痕的轻重之别,如果说其余的影子都是淡墨,那给凌云上色的那只笔一定是浓墨了,而且是反复涂抹,不断加重的那种浓墨。 浓重的黑色中,没有半点光亮。 他的魂火,熄灭了。 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呢? 是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误入无烬视界,凌云也由于那魔物的控制再次坠入这里的时候吗? 不,或许在更早之前。 在百年前,建木倾塌,天火坠地,凌云第一次来到无烬视界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 所以他满心怨恨,他有着凌云的相貌,有着凌云的剑法,甚至有着凌云的灵魂,却只徒具其型。 因为灵魂中最重要的东西,早已在百年的幻境折磨中,被无烬视界庞大的怨憎所吞噬了。 他成了这魔物的帮凶,帮着这魔物在人间寻找建木,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虽然他们的目的有分歧,还闹起了内讧,但最后还是那魔物棋高一着,迫使凌云再次回到这里,并且磨灭了凌云的最后一丝自我,被他用来当做构成幻境的傀儡。 凌云成了西羌人人皆畏的鬼面祭司,也成了那魔物最好的兵刃,帮助他斩获封烨的灵魂。 在不知道被刺中多少剑后,封烨终于站不起来了。 他单膝跪地,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和血水浸透。 鬼面祭司像是十分欣赏封烨此刻的狼狈,不远不近的站在前方,并不急着给予封烨最后一击。 而封烨,即便已经脱力至此,他的拳头却仍然捏的死紧,他不能输! 但他却也清晰的知道,自己与鬼面祭司那仿若鸿沟的实力差距,他看得出来对方未用全力,也看的出来对方真正的实力怕是比无头鬼还要强大。 在正常状态下,封烨连身为极恶之鬼的无头鬼都战胜不了,更何况眼前这位万鬼之王呢。 但...他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冥冥中,那柄被封烨丢在地上的锈剑,竟然在与鬼面祭司不断的交战换位中,再次来到了他脚下。 剑身满是锈蚀的痕迹,看起来一折就断。但封烨知道,只要他再次拿起这柄剑,他就能获得如先前一般,无与伦比的力量。 万鬼之王又如何,他比他更强大! 那股力量让人沉醉,也让人着迷,和着内心那缕想要战胜鬼面祭司的欲望一起,在他耳边化作恶魔的低语。 封烨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将地上的剑捡起。 他将用这柄剑斩尽一切恶鬼! 封烨的伸手的动作不由加快,但是紧接着,内心又冒出了一个问题。 然后呢? 斩尽一切恶鬼之后呢? 那自然是杀死此地的所有生灵,用来庆祝他这位新生的鬼王了。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封烨在心里这样答道。 他低头拾剑,锈剑上虽然满是锈痕,但是剑柄上却也包裹着金属,金属的反光好像一面镜子,封烨不经意间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怎么狰狞扭曲的一张脸,虽然是人类的面孔,却凶恶的仿若地狱归来的恶鬼,让人见之即惊。 封烨同样被惊着了,像是被从梦魇中喊醒,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那些可怕的想法还历历在目,而他凭空产生这些想法的由来,封烨看向地上那柄剑。 剑身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满满的锈迹,但封烨还是觉得这柄剑透着股莫名的邪异。而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剑柄,几乎就要拾起它了。 触电般的,封烨猛地缩回了手。并且,他一脚将其远远的踢开。 他知道捡起这柄剑他会获得空前强大的力量,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强大,鬼面祭司也无法再与他抗衡,但是...同样的,他也会失去自我,做出一些他并不愿做的事。 那些外来的怨恨会占据他的全部神智,他会成为满心仇怨的恶鬼。 在已经经历了一次那种被吞噬的感觉后,封烨更加知道想要摆脱那股外来的怨恨有多难。 对方太庞大了,与之对比,他自己的情感就像雪山上的一朵雪花,雪花想要阻止雪崩,但除了顺着雪崩的大势一起向山下的生灵涌去,他别无他法。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断绝这种可能性,他不会拾起这柄剑,也不会变成残杀无辜的恶鬼。 同样的,他也拒绝了战胜鬼面祭司的力量。 但是,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他一个人战胜不了这位万鬼之王,若是他们那么多人一起,人类是有无限可能的种族,只要他们所有人一起,鬼蜮也会被照亮。 封烨冲着人群的方向求援,虽然局面产生了预想不到的变化,但他也已经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他战胜了无头鬼。 那么按照誓约,其余人也会与他一起,反抗西羌。 想到此,封烨因为伤势不断衰弱的精神短暂的振奋了一下,他望向人群时,眼睛里闪着希冀,像是阳光般璀璨。 但是人群的回应是... 人们听到了封烨的喊声,却并不同封烨对视,他们的眼睛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对眼前局面的迟疑,也有对鬼面祭司的畏惧,但这些各种各样的东西里,唯独没有一样。 他们并没有上前救援的勇气。 封烨愣住了。 而鬼面后的脸则和幻境外的男人重叠,他们嘴角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微笑。 鬼面祭司突然扭过头,他冲着奴隶聚集的方向高喊:尔等罪民胆敢冒犯蛇神大人的威严,罪无可恕! 他说到罪无可恕这四个字的时候用了重音,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人群光是听,都不由抖了几下。 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放平了语调,像是恩赐般的:但蛇神大人仁慈,只要尔等现在放下兵刃,即刻投降,便免去你们的罪过,既往不咎。 这句话极具诱惑力,虽然他们答应了封烨,只要战胜无头鬼就会反抗西羌,但是...谁能料到鬼面祭司这样可怕。 他们不过是群普通人,拿起刀枪,倒也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跟西羌士兵拼一拼,但是对上这位万鬼之王...不,他们根本连对上鬼面祭司的勇气都没有,光是与那鬼面后的眸子对视一刻,都感觉心胆俱颤,手里的兵器都快握不稳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握不稳,还是已经不想握稳了,咣当一声,有一件兵器落了地。 兵器砸在地上,也砸在封烨心上,他眼底坚定的不可动摇的东西在被吴毅刺了一刀后,又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这一下却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有咣当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叠着一声,数不清数目。 封烨眼底的东西在不断重击下,已经满是裂痕,却依然没有完全碎裂。 在人群几乎全部丢下了兵刃后,封烨看向最后一人。 巴图望望人群,又望望封烨,他十分犹豫。 大势至此,战胜西羌已经几乎不可能,为了誓约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违背誓约的话,愧对封烨...但是,他却可以活下去。 巴图还是想要活下去的,他不像其他同族那样跟西羌死战,而是被带到这里当了奴隶,就是因为他想要活下去。 这种渴望,现在依然。与之对比,誓言什么的,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咣当一声,最后一声。 封烨眼底的东西终于完全碎了。 鬼面祭司挥挥手指,示意士兵将这群全部缴了械的奴隶带回去收押,他又指了指封烨,似乎下了什么命令。 封烨没有听清,他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他茫然的待在原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有士兵从两侧按住他了的肩背,他才从这种茫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的按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后方拖行。 封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看着前方那群被士兵带领,即将离开斗兽场重返牢笼的人。 他垂死挣扎般的大喊:你们反抗啊! 无人回应。 人群只是背过身去,听话的跟着士兵的指令行走,像是绵羊般乖顺。 巴图! 阿木尔! 韩蒙! 封烨又喊着他们的名字,用力的喊,用力到句尾甚至有些破音。他一个个的喊过去,却连一个回应都没得到。 喊到后来,封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喊什么,他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人名,而仅仅是无意义的嘶吼。 竭嘶底里的嘶吼,喊到嗓音嘶哑,喊到喉咙火烧般的灼痛。 终于,人群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封烨最后的挣扎也终于停止了。 他眼底那代表着希冀的光彩也完全熄灭了,他的眼神灰蒙又黯淡,像是此刻天际阴沉的天空。 他像是认清了现实,不再叫喊了。 可内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拥堵着,让他竟是连喘气都有些费力。 但很快有别的东西帮他分散了注意力,让他无法再在意内心的这股郁气。 那是...剧烈到难以形容的剧痛。 鞭子再厉害,也仅仅是撕裂皮肤,但这股剧痛不然,它不光刺破血肉,它还更加深入的,刺穿了血肉中的骨骼,在骨骼上穿出一个洞后,再从另一侧的血肉中穿出。 带着铁钩的锁链穿透了封烨的左边肩胛骨,那里又被称为琵琶骨。 他的脸色苍白,剧痛让他的身体失控的颤抖,不住的颤抖,他死咬着唇,咬出鲜血,终于将这股剧痛藏在了喉间。 但紧接着,右侧也传来同样的剧痛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仰天大吼,野兽般疯狂的嘶吼,他内心的郁结连着这声吼叫一起释放,像是滚滚江水,势不可挡的同时,也冲垮了他一直坚守的一些东西。 黑暗狂涌,再一次的向封烨身上涌去,以无可逆转之势。 人类的嘶吼声开始变调,离人类越来越远,离鬼怪越来越近。 有部分黑雾游离在封烨体外,直冲云霄,白日被染黑,黑云压城中,有东西于半空聚拢成型。 似龙又非龙,爪只有四趾,头顶也没有角。 这是一只蛟。 这只蛟跟其他蛟一样,一身青色的鳞片,但这些鳞片随着黑雾的不断翻涌,慢慢变成了黑色,四趾旁生出了凸起,长出了第五爪,而他头顶,也同样鼓起,尖利的龙角破骨而出。 他以蛟化龙,却不是如天界那只龙一样代表祥瑞的神龙。 而是... 黑雾聚拢成的龙影于空中睁开眸子,血似的鲜红。 魔龙现世! 郝沉瞳孔一缩,龙型已成,这就意味着,那些涌入封烨体内的怨憎之力,再也不可能被驱赶了,他们已经融入了封烨的骨血里! 跟被士兵按着跪在地上的封烨一样,半空中魔龙仰天嘶吼着,他肩背上锁着锁链,锁链穿透鳞片,穿透血肉,贯穿骨骼,将他束缚在此地,不得自由。 而与着嘶吼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大笑声。 那与封烨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大声笑着,近乎失态的大笑着。 第172章 痛。 空白的脑海里似乎只剩这个字在作响了。 其实应该连这个字都没有,封烨觉得自己好似一具空壳, 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他的眼睛还睁着, 他的耳朵也还可以听见声音, 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到,他的大脑也不想继续工作了,干脆与其他感官一起撩了挑子, 于是就只余一片浑噩的空白了。 但即便他已经不去想任何事, 却还是无法逃避那痛感。 该如何逃避呢? 这一刻将它淡忘,但下一刻, 气流从鼻息进入肺部,这具残躯的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了一下,于是,牵动了附近的肌肉群, 那被铁链贯穿的伤口再次被撕扯,刚刚淡忘的痛感也再次被唤醒。 比之先前, 更加痛苦。 这份不断持续,不断加重的痛苦,大概也只有在他的呼吸完全停止, 真正死亡的时候才会停下。 或许死亡也没什么不好, 他现在这样跟死了的区别, 大概就是他还能呼吸,他还能感受到痛吧。 呵呵。 耳边突兀的响起低笑声,虽然是低笑, 却十分具有侵略性,硬是将封烨自我封闭的感官唤醒,让他僵直不动的眸子微微移了一下。 他周围并没有人。 自他的计划失败,他被铁链贯穿左右琵琶骨后,像是一摊被丢在角落的垃圾,他被西羌人丢在了这里。 没有人管他,他不吃也不喝,没有人理他,他也并不想理任何人。 被锁链贯穿的伤口,以及其余的,大小不一,遍及全身的伤口一起腐烂,可是就连见着腐味就来的蚊蝇也不靠近他了,他独自的在这个无人过问的角落里腐朽。 但这份独享的时光却突兀的被人打破,被脑海里那道幽灵般的声音打破。 对方到底是谁呢? 封烨曾经想要弄清这个问题,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一直纠缠着他,但他现在...他的眼睛移动了一下就拨回了原位,他对这个笑声没有任何回应。 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但他不在乎对方,对方却不肯放过他,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好心的提醒,他告诉封烨那些外界的情况。 那些被你鼓动要一起谋逆的人,虽然犯了死罪,但是那祭司却也信守承诺,并不追究,只让他们如先前一样的采石场在劳役。 你那位曾经的好友,吴毅,他现在可是了不得了,他也拿起了鞭子,当上了小首领,不光不用跟其余人一起做劳役,他还耀武扬威的对曾经的同族呵斥起来了。 至于你,封烨,西羌人不追究其余人的罪过,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说话的人一副惋惜的语调。 只是他的惋惜中总是透着股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你作为叛贼之首,罪无可恕,自然是严惩才能以儆效尤,西羌人对你的处置是,将你锁在这里示众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叛贼的下场,而三日之后...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5) 说到这里,那股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满溢了出来:你将被推上九步崖,让蛇神来清洗你的罪恶。 九步崖...这是封烨在初来到西羌就见识过的地方,他知道被推上九步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九步崖底的那些蛇群到底有多可怖。 事实上,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封烨每晚在草棚里都会做噩梦,被万蛇吞噬的噩梦。 梦境是他潜意识的具象化,他内心对九步崖的恐惧反应到了梦中。 他害怕这个地方,害怕那些嘶嘶爬动着的冰冷的蛇群,但这些庞大到钻入梦境的恐惧,却于此刻,消失不见了。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哦了一声,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冰冷的像具尸体。 这样冷漠的反应,即便是再如何巧舌如簧的人都无法与之继续交谈,话题在这里终结,那道声音再次消失了。 但封烨也知道对方大抵并没有走,对方只是不再出声,却依然蛰伏在不知道哪里偷偷窥视着他。 但就像封烨不在乎他即将面临的刑罚一样,他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其余人,他眼睛一动也不动,瞳孔里也并没有任何的光彩,若非胸膛还微微起伏着,或许旁人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再次将大脑放空,用无知无感来麻痹自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亮还是天黑,封烨分不清。自他被贯穿琵琶骨的那一刻,西羌皇城上空的这片天似乎就阴沉了下来,乌云遮住了日月,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昏暗。 像是要下雨。 可天一直没有下雨,封烨也一直没有等到能帮他缓解喉咙上的灼痛的雨滴。 这股灼痛不止是因为他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也因为他在斗兽场里喊的太用力,用力到仿佛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出去了一样,以致于他此刻再提不起半分的力气。 然而封烨没有等来下雨,却等来了一些预想不到的东西。 他一动不动的眸子被耳畔持续的嘈杂声所惊动,他的五感又一次被唤醒。封烨有些迷茫的抬头,就看到眼前,人群排着长队,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走过。 他们衣衫褴褛,手脚和脸孔上都是长期劳作的痕迹。 这些是与他一样的奴隶。 他们人数众多,封烨并不认识所有人,但封烨却也会在人群的长队里,时不时的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是与他一道在斗兽场的那些人,是给了他承诺的那些人,也是...背叛他的人。 封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人群。 他空白的大脑再次恢复了思考,这些人在做什么? 像是腐朽的机器,在放置了许久之后再次启用,封烨的大脑运转的有点艰涩,他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这些人并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西羌的士兵押送来的,在人群的长队旁,每隔几米就站着一名披坚执锐的西羌士兵。 西羌人将所有奴隶都带来了,目的也不言而喻,自然是让他们看看封烨的下场,给所有奴隶都敲敲边鼓,告诉他们西羌是无可战胜的,一切与西羌为敌的人,都会被蛇神和祭司大人所诛灭。 人群看着封烨,封烨也在看着人群,这些人的目光有的闪躲,不敢与他对视,有的则无所谓,封烨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 封烨是死是活,下场如何,他们的日子依然是照常的,日复一日的,在西羌士兵的挥斥下劳作。 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作为奴隶的生活,乏累被麻木所抚平,就像封烨是如何封闭五官来逃避那些痛苦的一样。 躯体上的痛苦,被背叛的痛苦。 麻木或许是最好的镇痛剂了,只要不去想,假装去习惯它,似乎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但在再一次看到这些熟悉的脸孔的时候,封烨突然发现,并不是的。 即便他努力的不去想,努力的去习惯这些痛苦,却在见到这些人的脸时,那层他努力营造出来的平静瞬间便被打破。 愤怒从残破风箱般的胸膛涌起,像是席卷一切的烈火,但这火焰在内心如何摧城掠地,他脸上都一直面无表情。 他盯着这些人,熟悉的人,陌生的人,每一个人,从开始到结束,他看着所有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他紧紧盯着,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他像是还期待着什么,期待着见到一些东西,不同于麻木的东西。但直到最后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他都没有见到他想要见的东西。 人群在士兵的带领下离他远去,这里又变成了只有他一个人的角落。 封烨遥遥看着人群远去的背影,他像是突然卸了力,连愤怒的余力都没有了。 怒火在心中席卷一切后,也将心变成了荒芜的空地。 锁链哗啦作响,久坐的腿有些发麻,封烨试着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因为他的肩胛骨被尖利的铁钩穿透,手臂连抬起都是困难,而且这铁钩后拴着的锁链也将他牢牢的锁在这里,不能离开。 仅仅是让屈起的腿放平,他做完这个动作都是一身的冷汗。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扯动肩胛骨处的锁链,让被穿透的血肉再次作痛。 封烨喘着粗气,虚弱和痛苦混杂在一起,久久不能平复。 他靠着身后的墙壁,仰头看天,天空上阴云愈重,看不见一点光亮。 天上的阴霾倒映在了他的眸子里,他的眸子也越来越黯淡。 你失望吗? 这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出了第七个问题。 封烨没有作答。 你后悔吗?这声音又问出了第八个。 他像是在为封烨摇头叹惋:你本可以自己离开的啊。 封烨低下了头,似乎想要掩盖自己的神情。 滴答一声,天空酝酿许久的阴云终于落下了第一滴雨。 雨滴滴在封烨的手背上,透心的凉意。 有了第一滴,就有第二滴,雨越下越大,慢慢的,暴雨如注。 风雨中人们都躲在屋檐下避雨,只有封烨还呆在这个没有任何遮挡的角落里。 他被冰凉的雨滴所包裹,慢慢的,将他内心那最后的一点温度浇灭。 现在,封烨,你又是谁呢? 像是时机到了,说话的人低笑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跟第一个问题相同,却又不相同。 这是第九个问题。 九个诛心之问。 封烨低垂着头,被打湿的发梢挡在额前,像是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 但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郝沉却可以直观的看到别的东西。 即便魔龙现世,怨憎之力侵入封烨灵魂的各个角落,但封烨的魂火却也没有完全熄灭,它依然顽强的燃烧着,虽然已经黯淡如萤火。 但此刻,第九个问题问出后,那朵灵魂中一直挣扎着,与周围那些已经深入四肢百骸的黑暗对抗着的火焰,在这场泼天大雨中,熄灭了。 暴雨中,封烨独自倚墙坐着。 他独身一人,却又不是独身一人。 郝沉站在他面前,他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背脊帮助封烨遮挡这些风雨。 可是雨滴从他的身影中穿透,全数打在了封烨身上,一身的冰凉。 可即便雨滴没有落在郝沉身上,郝沉心里的凉意却也不比封烨好上多少。 他在封烨面前蹲下身,张开手臂,虚虚的环抱住封烨的脖颈,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这个冰冷的人。 却是徒劳一场。 但他还是不肯松手,他隔着虚幻的界限,拥抱着封烨,在不同的维度里,陪他一起度过这场暴雨。 第173章 几乎是一大早,皇城就热闹了起来。 西羌人的作息跟其他的国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也并没有早起的习惯, 但他们今日起的这样早, 是因为这个日子比较特殊。 今天是久违的, 祭神的日子。 前几日那意图叛乱的外族人被祭司大人以无上伟力所降服,为了惩罚此人的不敬,也为了震慑四方胆敢心生谋逆之人, 今日将在九步崖上举行祭神仪式, 将这个外族的罪人交给蛇神,让蛇神来清洗他的罪恶。 与上回临时起意的祭典不同, 这一回的祭神仪式准备的时间相当充足,早在三日前就定了下来,皇城内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祭神之事不可轻视,这比什么工作课业都重要, 所以,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 都早早的就起了,收拾好后,便成群结队的来到了祭典将要进行的地方九步崖。 他们并没有靠的太近, 因为九步崖周围都有士兵看守着, 无关者不得擅入。 而观赏这场仪式的人, 除了西羌人以外,还有其他的观众。 在辰时左右,九步崖下又来了另一批人, 西羌人生活富裕,即便是平民,也穿着舒适的布衣。但这群刚来的人却不同,他们穿的是最劣质的麻布,而且衣不蔽体,身上也远远的就能闻到脏污的恶臭。 离的最近的西羌人不由捂着鼻子,厌恶的退后了几步。 这些人都是外族的奴隶,祭神这样伟大的日子,奴隶们也没有做工,而是被集体带来了这里,瞻仰蛇神大人的神威。 他们被士兵看押着,排成长长的队列,缓慢的行进,从高处俯瞰,这队列像是蜿蜒的蛇躯,而这蛇躯还在不断的扭动。 城中那二十米高的石柱上,石刻的巨蛇缠绕其上,一向阴冷的蛇眸在今日,竟显出了些许喜悦。 他俯瞰着脚下的臣民,等待着他们献上祭品。 终于,在巳时一刻的时候,这场仪式的举行者出现了。 鬼面祭司还是戴着那万年如一日的鬼面,只是他今日换了全新的衣袍,那是繁华的礼服,长长的袍角拖在地上。 他在众人的簇拥中,缓步走上了高台。鬼面后的眼睛俯瞰下方,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今日是前所未有的盛典,整个皇城的人都聚集于此,聚集于九步崖周围,无论身份,无论贵贱。 无烬视界内所有的灵魂也都在这里,这是剧目的终章,他们共同来旁观落幕的那一刻。 黑色的影子全数到齐了,终于,祭神仪式真正的主角也上场了。 封烨被士兵押送着,一步一步,走上了九步崖边的高台。 那贯穿肩胛骨的铁钩从他身前穿过,身后则连着长长的锁链,锁链坠在身后,在走动时发出碰撞的声响。 他在九步崖不远处站定,现在还不到仪式开始的时候。 士兵矗立在他两侧,鬼面祭司看了一眼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仪式的前置工序,他用水洗净自己的双手,又用烟火熏过自己的袖袍,再佩戴上祭祀用的玉器...等等等等。 一道道工序,累赘又繁重。 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做着,其余人也都耐心的等待着。 蛇神的威严不容亵渎,自然是每一道工序都不容有错漏的。 但这些其余人,并不包括郝沉,他跟人群一起站在九步崖下,焦躁的仰望着上方的封烨。 即便无法靠近,无法触摸,郝沉却也一直待在封烨最近的地方,但这回他却没有,不是他不想,而是... 郝沉扭头看向那魔物的方向,他的理智因为愤怒,也因为对眼下境况无所奈何的无力而濒临崩溃。 对于封烨所遭遇的种种,他什么都做不了,眼下更是连靠近都不行了,那魔物的力量形成屏障,让他只能站在这里,远远的看着封烨。 郝沉知道自己的失态,也知道这魔物一向以让自己气急败坏为乐,但他这回看过去时,却意外的发现,对方那一直带着欠揍笑意的脸上,此刻竟然没有任何的笑容,就连唇边那若有似无的微笑,也不见了踪影。 他同样仰望着上方,目光悠远,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郝沉一怔,他不明白这魔物怎么会是这么副表情。 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了,明明封烨的魂魄已经从里到外的被无烬视界的怨憎所侵染了,魔龙成型,这个灵魂再也不可能摆脱那些根植于灵魂深处的黑暗了。 甚至,封烨那最后一点微弱的魂火,都在那个雨夜,熄灭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强大,他的自我还未完全被吞噬,却也保留不了多久了,大概就在今天,被推下九步崖后。 事已至此,这魔物得意的大笑也好,似笑非笑的看他们的笑话也好,郝沉都不意外,但却绝不该是眼前这样的,半点笑意也无。 你觉得一切都如我所愿了,我应该很开心吗?男人突然道。 他依然看着上方,并没有看郝沉。但他好似知道郝沉的神情变化,进而猜到了郝沉的内心想法。 难道不是吗?郝沉反问道。 男人终于移开眸子,看了郝沉一眼,他给了一个郝沉意料不到的答案:不是。 他这个否定毫无可信度,毕竟他所作所为的种种,都是导致今日局面的成因,他想吞噬封烨灵魂的野心已经无可掩藏,无可抵赖。 男人也并没有抵赖,他坦然承认了:我确实想吞噬他的灵魂。 那你还有脸说不是?郝沉刚要反唇相讥。 男人就自顾自道:可我又不想就这样吞噬他。 郝沉再次怔住了,因为男人这短短几句话,却颠来倒去,反反复复,想或不想他都说了一遍,简直是自相矛盾。 但细细思索一遍,却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个回答。 他当然想吞噬封烨的灵魂,因为封烨是他千万年来唯一栽过的一次跟头,谁不想一雪前耻呢? 况且吞噬一位天神的魂魄,让其变成自己的傀儡,乃至玩具,没有比这更令一只魔物兴奋的事了。 但他却又不想,因为那样就太无聊了。来到无烬视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结局,被无烬视界内庞大的怨憎所同化,千万年,从无例外。 好不容易出了个封烨,让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终于多了些许不同的趣味,他并不希望这个趣味就此终结。 但终结与否,或者说这个结局真正的走向,其实并不是由他来决定的。 哪怕他设置好了一切,也做好了一切铺垫,可就是有人曾经跳出了他精心设计出的结局。 男人的目光再次上移,看着封烨。 咚一声,响彻整座皇城的鼓声响起。 祭神仪式正式开始。 郝沉也移回了视线,他不再与那魔物废话,抬头紧紧盯着封烨。 随着仪式的开始,封烨也被押到了九步崖边,士兵将他押到此处便退了后去,他们并不担心封烨会逃跑,虽然他手脚都没有戴着镣铐,但肩胛骨被铁钩穿透,任何稍大一点的动作都做不了,因为动作间会扯动伤口,带动直抵神经的疼痛。 剧痛之下,逃跑更是妄想了。 封烨也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哪怕那些蛇群蠕动的声响已经清晰可闻,几乎能感觉到蛇信吐出时的腥气。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6) 像是一根石柱,他站在崖边,一动不动。耳边听着鬼面祭司念诵的那些听不懂的古奥的咒语,眼睛则看着下方的人群。 下方的人数比他之前所见的任何一次都要多,大概整个皇城的人都聚集在此了,或老或少,或贵或贱。 人们挤在一起,人头攒动,封烨在上方俯视着看,感觉像是看一团挤在一起的蚂蚁,黑压压的一片。 他看到了西羌人,也看到了与他一样的外族人。 封烨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他叫的出来名字的人,有巴图,阿木尔,韩蒙...吴毅也赫然在列。 他真的如那个声音所说,拿着鞭子,对着那些西羌的士兵堆满谄媚的笑意,扭过头来就对着曾经的同族们挥鞭呵斥。 前后反差的像是滑稽的小丑。 封烨却笑不出来,自三天前,他面上就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能笑别人吗? 是别人笑他才对。 笑他这个不自量力的蝼蚁,笑他这个一败涂地的失败者。 多好笑啊,他做了那么多布置,想了那么多排兵布阵的方法,为了鼓动这群人,让他们生出反抗西羌的勇气,他一个人扛下了对抗无头鬼的大梁,结果呢? 他就是个笑话。封烨心想。 自暴自弃似的,封烨扫视人们的眼睛,想要在他们眼中看到嘲笑,对他眼下结局的嘲笑。 可他一个个看过去,却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这些人眼中有嘲笑吗? 没有。 那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他们都活着,胸膛还起伏着,脉搏还跳动着,可他们眼里什么都没有。嘲笑没有,勇气没有,对未来的期望,也没有。 一切活人眼中闪动的光彩,他们都没有。 硬要说这些眼睛里有什么,倒也确实有一样东西。 麻木。 尸体般冰冷的麻木。 冰冷到辨不出他们跟死人的区别。 他们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只知道埋着头,顺从的,听话的,活着一天是一天,哪怕作为低贱的奴隶,哪怕命如草芥。 咚!鼓声又响。 鬼面祭司的吟诵也告了一个段落,他双手高举,对着城中那巨大的蛇神石柱遥遥的一拜。 他向蛇神献礼,这一步是祭神仪式高潮的前奏,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将封烨推下九步崖的时候了。 封烨,时候要到了。那含着笑意的声音又出现了,他为封烨奏响了最后的倒计时。 封烨并不理他,死亡将近,他却没有多少的恐惧。 他依然看着下方,看着那些麻木的眸子。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样眼睛很眼熟。 不是因为他认识这些人,而是因为...他似乎在某些地方也见过这些冰冷麻木的眼睛。 如出一辙的冰冷,如出一辙的麻木。 但是到底是哪里呢... 封烨突然有些迷茫,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但他之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少年才对,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些冰冷麻木的眼睛呢? 突然有个影子从他眼前掠过,或许也没有影子,仅仅是他的幻觉。 他好像看到了一只飞蛾,又好像没有看到。 他用力的眨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却换了副天地。 他看到人,很多很多人,就像今日九步崖下的人一样多,但这里又不是九步崖,甚至连西羌都不是。 不需要任何人告知,单从周围人的服饰和建筑上就可以判断。 但这里虽然不是西羌,却又与西羌有某种意义上的相似,依然是他独自站在台上,封烨往上看了一眼,头顶悬着套脖的绳索,这是绞刑架。 而台下,封烨扫视过去,又看到了那些眼睛,跟西羌的那些奴隶们如此相似的眼睛。 不,不是相似,根本是一模一样。 封烨有些怔愣,在他怔愣的功夫,眼中的世界像是燃烧的画卷,在他眼前焚烧殆尽,焚烧殆尽后,世界再一次换了模样。 他又来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国度,这里的人也穿着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衣裳。 但不同中却也有相同,那就是他依然站在台上,满眼麻木的人站在台下。 这次是斩首台。封烨看着头顶的铡刀心想。 没过多久,世界再次开始焚烧,焚烧后也如之前一样,露出了下一重世界。 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封烨却看到一幅幅异国的画卷在他眼前焚毁,一幅又一幅,相同,又不尽相同。 国家在变,场地在变,人群的服饰在变,却唯独某些东西没变。 他们的眼神没变,封烨的结局也没变。 他有时在绞刑架下,有时在斩首台上,有时又在万军包围的孤崖边。 种种种种,数之不尽。 他却永远都只有一种结局,唯一的结局。 像是无法打破的魔咒,也像是无法跳出的轮回。 这些片段式的场景荒诞又短暂,像是黄粱一梦。 但封烨知道这些不是梦,好似上锁的匣子被撬开了一点边角,尘封的记忆也泄露了些许,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荒诞的场面,都是他曾经所经历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至于他为何会经历这些,为何会陷入这样噩梦般的轮回... 封烨想要知道,却无从弄清答案。 他内心突然升起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急切,连带着摧毁一切的破坏欲,他不想再一遍遍的回忆这些记忆,他想要弄清楚,如何跳出这个轮回。 血液在沸腾,那些外来的力量响应他的心情变化,在体内奔涌。 就当他准备毁掉眼前的一切时,他又看到了那个从眼前掠过的影子。 并不是现实,而是又一重回忆。 不过这次的回忆距离很近,就发生在一周前,他遇到那只飞蛾的那天。 飞蛾停在他指尖,两边的羽翼颤动着,像是有话想对他说却无法宣之于口。于是,它便用行动来倾述。 封烨眼见着,眼前的这只飞蛾如他记忆中一样的,撞上了那行将熄灭的火把。 火焰蹿高,飞蛾的残躯在烈火中燃尽。 飞蛾扑火,这就是自不量力的结局。 就像封烨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样。 飞蛾扑火,自不量力...这就是那只飞蛾想要告诉自己的吗? 火焰愈烧愈烈,明亮的火光驱退了周围的寒夜,也驱散了些许封烨眼中的阴霾。 他突然怔住了。 不,不是的。 像是醒醐灌顶,又像是如梦初醒,他突然懂了。 咚咚咚!耳边的鼓声愈来愈急促,仪式的高潮时刻也愈来愈近。 封烨睁开了眼,眼中又变成了熟悉的九步崖,和熟悉的人群,他至始至终都站在崖边,未曾离开半步,刚刚他所见的一切都像是虚幻的梦境。 而现在,梦醒了。 真正的醒了。 呵呵。和着鼓点,那不辨来处的声音忍不住发出了低笑,他计划将成的,带着无可抑制的得意的低笑。 我突然懂了。封烨却冷不丁的开口。 笑声一滞。 他独自站在九步崖边,周围并没有其余任何人,他是对着这道来历不明的声音在说话。 也是第一次主动的跟对方说话。 这反常的表现让那道声音的主人不由提起了警惕,不明白封烨突然转变的原因。 封烨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懂了我为什么会失败。无论我做怎样的努力,怎样的谋划,总是失败,一次次的失败。 他看着下方的人群,看着那些毫无神采,傀儡般的眼睛。 他轻声道:因为这里是无烬视界,这里是...没有光的。 死寂。 万籁无声的死寂。 鼓点已经敲到了最后一声,只要最后一锤落下,就是封烨走上九步崖的时候。 但这急促的鼓点却突兀的止住了,连带着那人群处传来的嘈杂声一起。 世界像是按了静止键,又像是定格的画面,世界中的人,台上台下,无论原本在做什么,现在都一动不动。 那道声音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因为被封烨一语道破了真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封烨却不管对方的震惊,他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鼓点声未起,身后也没有逼着他前进的长矛,但他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他主动走上了九步崖。 并且,在迈出这第一步的同时,他回答了一个问题。 我后悔过。 他并不停留,一步踏出后,紧接着就是第二步。 以及第二个回答。 我确实失望透顶。 第三步、第四步。 我也憎恨过。 我也愤怒过。 第五步。 但我不会再逃跑了。 他一步接一步,一个回答接一个。 但他走的其实并不怎么快,就是正常人的步速,但对于以往那些曾经被逼着走过九步崖的人来说,他走的却也是常人无法匹及的快了。 毕竟旁人是千个不甘,万个不愿,被逼无奈才走上这九步崖的,但他却全然不同,他是主动走上来的。 第五步之后,是第六第七步... 我也无所畏惧。 无所迷茫。 他直视前方,语气越来越坚定,脚步也越来越有力,像是千斤重的泰山石般无可动摇。 那声音的主人终于坐不住了,他隐隐意识到了不妙。对于封烨违抗他设计好的结局的举动他恼怒非常,乃至有点气急败坏了。 你想做什么?!你也知道这里是无烬视界,这里是没有光的!这个声音凶神恶煞的威慑道。 但他再如何威胁,如何凶恶,封烨都不为所动,他维持着自己的速度,迈出了第八步。 同时,给了回答。 有的。他这么答道。 这两个字让那声音再次怔住了,连带着在下方仰望他的郝沉三人一起。 封烨的魂魄被无烬视界所吞噬,成了与旁人一样漆黑的影子,就连魂火,也在庞大的怨憎侵蚀下熄灭了。 但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并没有完全熄灭。 在那重重黑暗的掩盖下,还有一点火焰熄灭前的余烬。 那样微弱,那样岌岌可危。 魂火不像灵力,用光了可以再补充,魂火的衰败几乎是无可挽回的,即便要休养,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只余点点残烬的魂火虽然也能散发出一点光亮,但只要黑暗稍微浓重一点,就会将那丝孱弱的光亮掩盖。 在封烨周围的那些黑暗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它们努力的扑向那点余烬,想要将其掩盖,让其完全熄灭。 但是,这些黑暗再如何张牙舞爪,那点魂火的余烬都没有熄灭,恰恰相反,它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火光在扩大,余烬冲破黑暗的封锁,在灵魂上重新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郝沉怔怔的看着那簇火苗,这是违背他认知的一幕,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一幕,已经衰败至此的魂火绝不会平白无故的重新燃起。 除非...郝沉的双眸睁大,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一个他之前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或许,他就要知道答案了。 在众人怔住的时候,封烨迈出了第九步。 九步崖的最后一步。 他站到了悬崖边,前方已无路,他终于不再前进了。 他眉目低垂,看着崖下的蛇群。 蛇群也仰着脖子,仰头看着高台上的他,蛇眸中阴冷依旧,封烨却不再躲避跟他们对视。 跟郝沉的那股冥冥中的直觉一样,那声音似乎同样察觉了封烨的意图,气急败坏道: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做成什么?!这里是无烬视界!天道都无可奈何!这里不会有任何光,永远都不会有! 但这声音再如何气急败坏,如何跳脚,都和下方那些阴冷的蛇眸一样,再无法影响封烨分毫了。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又回忆起了那副画面。 飞蛾的残躯在火光中燃尽,它用自己的一切,将行将熄灭的火焰唤醒,让其再次燃烧了一瞬。 短短的一瞬,微不足道的一瞬。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因为它确实照亮了四周,驱退了这带着寒意的黑暗,在那短短的一瞬里。 这才是那飞蛾想要告诉封烨的,在这个幻境中沉沦了这样久之后,他终于参透了。 闭上的双眸再次睁开,不再是人类漆黑的瞳孔,也不是魔龙血似的深红,而是灿烂的金色。 光一般璀璨的颜色。 无尽黑暗之中,封烨右脚前踏,迈出了第十步。 九步崖上,并不存在的第十步。 就像无烬视界并不存在的某种东西一样... 封烨垂眸看着眼中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温柔又坚定。 那我便是唯一的光。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灵魂中那簇微弱的火苗猛地蹿高,它像是得到了什么绝好的助燃剂,火舌蹿高了足足有三丈。 情势一下调了个个儿,那些张牙舞爪的黑暗不再张牙舞爪,他们在炽烈的火光下败退,像是遇上了什么克星,连靠近都不能。 这还不是结束,这蹿高的火焰仍然在扩张,渐渐遍布了灵魂的各个角落。这个灵魂的每一处,都在燃烧。 郝沉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不得其解的问题,于今日,获得了答案。 封烨的魂魄为什么如此羸弱? 因为他用自己的魂魄作为燃料,将魂火重新点燃后,照亮无烬视界。 魂魄...那是何等脆弱的地方,脆弱到一切加诸于其上的伤害,都比躯体上强烈千倍、万倍。 而以自己的灵魂作为燃料来燃烧,那剧痛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所以也从来没有人傻到用自己的魂魄来当做燃料,郝沉也就从来都不知道魂魄燃烧起来,竟然会这样的炽烈。 炽烈到无烬视界的庞大的黑暗都被驱退了寸许,幻境在火光下破碎。 九步崖,蛇群,鬼面祭司,或是那些蚂蚁般密集的人群,全都消失不见了。 此地只余这团火光,以及火光下,无数的,黑色的影子。 这些影子被怨憎所控制,被那魔物所控制,依着对方的想法做出一举一动。但此刻,像是傀儡挣脱了绳索,他们竟然做了对方并未发出指令的一件事。 他们共同仰着头,看着空中那团火光。 在火光周围,那些侵入四肢百骸的黑暗再次凝聚成龙形。 巨大的龙身将火光包围,也将火光中的封烨包裹。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7) 火光虽然炽烈,却依然不太纯粹。 跟封烨一样,龙背上戴着穿骨的锁链,颈侧的一块鳞片则烙着西羌的图腾。 锁链在火光中消融,这本就是怨憎所成的幻象,在魂火的灼烧下,慢慢的,终于灰飞烟灭了。 但锁链燃尽之后,背脊上被贯穿的空洞却也没有消失,深可见骨的空洞。 这黑色的巨龙却全然不管这处空洞,他在摆脱了身上的枷锁后,巨龙突然屈起左爪,抓向自己的颈侧。 封烨同样,他指尖用力,用力的将颈侧那块烙印着西羌印记的皮肉,直接撕下。 鲜血淋漓中,黑色的巨龙也剜下了颈侧烙着印记的鳞片,在这样坚决且血腥的驱赶下,龙身包裹着的那团火光里,终于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黑暗了。 火光大盛! 它比之前都要炽烈,都要耀眼。 黑暗败退,光和热意覆盖了巨龙周围的区域。 温暖又明媚,像是午后的阳光。 方阳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火光中的人影。 火光中的是封烨,却又不是他认识的封烨。 魂火燃尽了一切怨憎之力,燃烧着封烨的魂魄,也燃烧着他血肉所铸的躯体。 人类之躯在火光中消融,终于,露出了他灵魂的本相。 方阳认识这个人,曹子睿、郝沉他们也认识,那是...真正的应龙,也是,真正的封烨。 即便只余灵魂的虚影,却依旧不减他眉眼间的英武。 他半阖着眼,任凭周身火光前所未有的盛放。 但极盛之后,就是衰亡的开始。 他的灵魂终究是有限的,等他的魂魄燃尽后,他会灰飞烟灭,永远消失于天地间。 此地也会如那道声音说的一样,不会有任何光亮。 火光开始减弱,他的灵魂也越来越孱弱。 但即便只能照亮无烬视界如此短暂的一瞬,封烨还是一往无前。 与其化作无烬视界的傀儡,他宁愿燃尽一切,成为此地唯一的光。 随着火势的衰弱,黑暗再次反扑,它们向封烨涌来,等待着这个魂魄燃烧殆尽的一刻,等待着无烬视界的光亮消失的一刻。 但它们未等到封烨的魂魄燃烧殆尽,在另一处,视线的远方,就突兀的燃起了不同于封烨的光亮。 那是一只翩翩起舞的飞蛾,它飞的摇摇晃晃,透着股随时会坠落的虚弱感。 在它出现的一刻,周围的黑暗就立刻奔涌着要扑灭它。 但它始终没有被扑灭,就像它也始终没有坠落一样。 即便如此摇晃,如此艰难,它还是目的明确的向着目标前进。 终于,它来到了封烨面前。 封烨伸出食指,让飞蛾停在他的指尖。 他身上燃着的烈火灼烧一切,无论是灵魂还是血肉。 这只飞蛾自然也是不能幸免的,飞蛾开始燃烧,丑陋的外表在火焰中毁去,化作五彩斑斓的色彩。 像是破茧一样的,飞蛾借着封烨身上的火光羽化成蝶,然后,它离开了封烨的手指,带着封烨灵魂上的一缕光焰,向天际飞去。 它愈飞愈高,黑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急迫,想要阻止它。 却无法阻止它分毫。 封烨仰头看着,郝沉也仰头看着。 那与封烨如此相似的男人,方阳、曹子睿,乃至此地无数的影子,都仰头看着。 他们看着天际,看着蝴蝶消失的地方。 有裂缝出现。 裂缝中透出光亮,连带着久违的、无烬视界所没有的灵气。 这丝裂缝很小,从中外泄的光亮和灵气也很少很少。但它在不断的扩大,终于,仿佛听到了噼啪一声。 无烬视界的上方漏出了一处空洞,天光乍破。 带着灵气和暖意的风从破洞处灌入,郝沉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双眸中映照着这一幕,奇迹般的,天光穿透无烬视界的这一幕。 蝴蝶也好,飞蛾也好,都是天道的力量在无烬视界的投影。 如此微弱的投影。 微弱到他对自己所创造的这些灵魂被无烬视界所吞噬却无可奈何。 天道是守卫天地的秩序,他创造大小神祇,也不过是为了帮助他守护这片天地,同样的,他也守护着天地间每一个灵魂,就像他给予这些灵魂不受邪魔所侵的魂火一样。 但他却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千万年,都没有寻得解决之法的错误。 他创造了无烬视界。 这个脱离了他的掌控,已经有失控之势的世界。 千万年的积累下,无烬视界已然成了一个巨大到难以估量的烂摊子,但天道又不是人类,会自暴自弃般的甩手,不管不顾。 即便强悍到掌控天地间一切的秩序,他的力量却也无法直接的穿透无烬视界。但他的目光至始至终留存在无烬视界内,蛰伏着,寻找解决这个错误的机会。 从外部无法奈何无烬视界,就只能从内部下手。 于是他化作飞蛾,给予误入无烬视界的灵魂以启示,告诉他们逃脱无烬视界的方法,指给他们重见天光的通路。 天道不偏袒任何人,他不论种族,不分国别,每一个来到此地的灵魂,他都会给他们提示。 却从来都...无人参透。 大部分的时候,这些灵魂无视他,压根就注意不到他,还有的时候,像是那凌云所扮的鬼面祭司一样,在无烬视界的怨憎影响下,会直接的碾碎他的力量。 他等了千万年,终于,在千年前的一日,等来了一只蛟。 这只蛟于魂火熄灭前的最后一刻,参透了他的启示,以己身魂魄为燃料,成为无烬视界唯一的光亮。 千年之后,历史重演,他也如千年前一般的,为这只蛟打开通天之路。 这也是...封神之路。 无烬视界上方天光射入的空洞处,传来古奥又庄严的钟声。 祥云在天际聚拢,南海海域上,无数象征祥瑞的神鸟们受到感召般的舒展羽翼,在天际盘旋。 为首的是一只火红色羽翼的鸟,金红色的尾羽拖在身后,像是火焰做的流苏。 凤凰在空中眺望远方,眺望那祥云与乌云共同汇聚的方向。 这是...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 天光之下,无烬视界内。 那缕从破洞处射入的天光不偏不倚的照耀在封烨身上,黑暗所化的龙影也越来越凝实。 魂火可以保护魂魄不受怨憎侵染,却无法克制这些怨憎之力。 但是天光不然,它才是真正的,无烬视界的克星。 在光芒的笼罩下,黑暗再也无法猖狂,张牙舞爪的狰狞不再,它变得顺服和听话。 那些被光芒所约束的黑暗汇聚到龙身上,让龙影不断凝实的同时,也让龙身残缺的地方,突兀的开始生长。 颈侧鳞片缺失的部位,有新的鳞片覆盖其上,全新的,没有任何烙印的鳞片。 但这块全新生长出的鳞片又跟周围原本的鳞片有些不同,它是逆着生长的。 逆鳞。 龙有逆鳞,蛟却没有。 他得到了怨憎之力,长出了五爪,长出了龙角,变得跟真龙一模一样,却终究只是徒俱龙形的魔物。 直到此刻,他用魂火燃尽了魂魄中每一处残存的黑暗,得到了天道的认可后,他也终于长出了逆鳞。 但他依然跟天界那只天生的神龙不一样,他后背锁链贯穿的空洞处同样在生长。 巨大的双翼从龙背上展开,从那曾被贯穿骨骼的地方长出。 这给封烨带来无尽痛苦的缚身之锁链,最终,化为他纵横天地的翅膀。 巨龙扬起脖颈,冲着天际发出响彻荒野的龙吟。 龙吟之后,他又俯下脖颈,黑暗所成的龙身与那缕光芒笼罩中的魂魄慢慢重叠,最终融为一体。 他原本的身体,无论是蛟龙之身,还是人类之身,都在怨憎之力和魂火的对抗撕扯下消融。 但是天道用己身的光芒和无烬视界的黑暗一起,帮他重铸了躯体。 强横的所向披靡的身体。 待灵魂与重铸的身躯完全融合后,那在天光笼罩中,半阖着眼的男人也睁开了眸子。 跟天光一样璀璨的瞳孔中再没有半点的迷茫,他记忆上最后一层枷锁也被打破,前尘往事,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封烨举起手臂,光影在他手中汇聚,凝聚成剑的形状。 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一样。他看着那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男人,眼中是无可动摇的坚定。 他终于说出了最后一个回答。 九个诛心之问的最后一个回答。 我为战神应龙,是...他的声音响彻无烬视界:斩断黑暗之人! 剑锋终于真正成型,封烨手握掠影剑的剑柄,他向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处挥剑。 这是无可抵挡的一剑,是斩破黑暗,斩破无烬视界的一剑。 剑气纵横...三万里! 天光所打开的破洞被剑气扩大,形成万里长的沟壑。 沟壑之下,无烬视界的黑暗终于完全暴露于外界的光耀下。 本该铺天盖地的黑暗在光芒的照耀下竟显出些无处可躲的惊慌。 黑暗溃逃之时,灵力倒灌,形成飓风。 飓风中,身形有些站立不稳,方阳和曹子睿紧紧拉着彼此。 而郝沉,他用手臂挡在额前,但目光依然没有从封烨身上移开。 这是何等璀璨,何等炽烈的一幕。 这是千万年才会在天地间乍现的一幕。 这是他平生所未见的奇迹! 封烨以蛟龙之身,应万劫成龙。他名为...应龙! 战神应龙! 他在九步崖上,十步成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 第174章 天光拂照下,无烬视界内那些漆黑的影子在下方攒动着, 虽然灵魂早已被怨憎吞噬, 但在重见天光的这一日, 他们竟然依稀有了些自我的意识。 他们向光芒的中心聚拢, 他们聚集在封烨脚下,然后不约而同的向上方伸出手,想要用五指抓住那缕光芒。 无数的影子向封烨伸手, 成百上千, 难以计数。 封烨凌空立着,俊美无铸的脸上, 无悲无喜的眉眼静静的看着下方的影子。 这些影子努力的伸着手,寻求救赎,却始终无法靠近这空中的人。求而不得之下,影子开始扭曲, 变得狰狞又可怖,像是地狱里伸出的苍白鬼手。 封烨眉眼低垂, 他看着下方的变故,神情不变。 他依然静静的看着,金色的眸子囊括万千鬼影, 像是浮世绘上在云端俯瞰地狱万鬼的天神, 英武又不容亵渎。 但他却也不是真的无悲无喜的, 那平静的眸子里,却也暗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悲悯。 他们的魂火已经熄灭太久太久了,神也无能为力。 在千年前第一次被封神时, 封烨试着救赎过这些影子,但却在努力之后发现,这些影子只是灵魂残留的空壳,外界的光再如何炽烈,内里真正能燃起光焰的魂火早已消失殆尽了。 千年之后,他让这些影子再一次见到了天光,却依旧无法改变他们的结局。 不...金色的眸子突然定格在了某一处,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残烬,那是行将熄灭的魂火在天光照耀下再次燃起的余烬。 那个魂火的主人是... 不远处突然传来大笑声,封烨的视线从下方抬起,他看向前方,那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男人。 灵力形成的风暴在无烬视界内肆虐,怨憎所成的黑暗不住的溃退。 与无烬视界的败亡一样,这与封烨在外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的力量也被这洒满无烬视界的天光所压制。 但即便陷入了这样的颓势,他却也毫无惊慌畏惧的神情,他反而在大笑。 他在飓风中,看着封烨,癫狂的大笑。 败退的黑暗聚拢在他周围,在天光的照耀下坚守黑暗最后的阵地。 而封烨,他沐浴在炽烈的光耀下,煌煌若烈阳。 他们隔空对视,一光一影,泾渭分明。 但光影交界处,光与影却也不断的在争斗,此消彼长,光退则影进,影退则光进。 像是水□□融的阴阳鱼图,光影之间,其实也没有那样清晰的界限。 封烨看着对方,像是在看一面镜子,镜面后的人与他十分相似,但在外貌之外的其他方面,却与他完全相反。 就像他们此刻的神情一个癫狂若邪魔,一个肃穆如神祇一样。 对视之中,席卷无烬视界的灵力风暴渐渐有了衰败之意。 封烨突然凝眉往上看了一眼,被剑气所斩开的沟壑慢慢在合拢,无烬视界与外界的通道也在慢慢的闭合。 在光芒极盛之后,黑暗逆涌。 郝沉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无烬视界的出口并没有那么好打开,想来他也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天神,但他在无烬视界也待了那么久,却一直找不到离开此地的方法。 直到今日封烨燃尽魂火,再加上天道的助力,才最终得以打开外界的通路。 若是错过这一次离开的机会,郝沉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所以眼见着通道开始闭合,郝沉着急的前踏了一步,他张口想要唤封烨一声,提醒封烨一起离开。 然而,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他喉中的名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封烨却先唤了一声。 郝沉! 郝沉脚步一顿,封烨并没有扭过头,他的目光依然紧盯着男人的方向。 他在唤完郝沉后,突然向下方轻轻挥了一剑,剑气并不如何凌厉,他收放自如的控制着这缕清风般的剑气,在万千鬼影中,抓住了那残留着点点余烬的魂魄。 魂魄顺着风势来到了封烨手中,脱离了无烬视界的桎梏之后,这缕魂魄也不再是人形,它变成了□□消亡后,魂魄真正的样子,一团混沌的不辨形状的虚影。 这虚影只有巴掌大,刚刚好被封烨的掌心合握,但他在抓住了这缕魂魄后并不停留,他直接向郝沉的方向扔了过去。 郝沉伸手接住了这缕魂魄,他低头看了一眼,辨认出了这个魂魄的身份,这是...凌云。 他复又抬起头,就见封烨头也不回的冲他大喊:带他们走! 郝沉被喊的一愣,他一时没有给出回应。 封烨的话并不难理解,他要郝沉带着这缕凌云的魂魄和方阳曹子睿他们一起离开无烬视界。 同样的,这句话还透露出了另一重意思,他自己并不准备离开这里。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8) 郝沉知道封烨留下来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让他们先离开也是正确的决定,但是,留封烨一个人呆在无烬视界里...... 郝沉做不到。 他张口就要拒绝。封烨却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他终于扭过头,在郝沉的拒绝出口前先行打断了他。 你答应我的。 郝沉再次愣住了,因为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对封烨的承诺。那个一次次升级的承诺,在最后一次,他对封烨说:封烨,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往后无论什么事,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 但即便他给出了这样重的承诺后,封烨却也从来没对他开口求助过。 直到这一刻,封烨终于对着他开口了。 若封烨是让他去上什么刀山,下什么火海,他都不会犹豫,但偏偏...郝沉仍然在迟疑,诺言二字很重,不得违逆,但他的心却也放不下封烨。 他跟封烨对视,封烨眼中不可动摇的坚决和天际那越来越小的出口最终逼着他做出了决定,他一手一个,抓着还有些茫然的方阳和曹子睿的肩膀,带着他们往出口的方向飞去。 他们离开的道路很顺畅,因为封烨在他们护航,并且,那些逆涌反扑的黑暗也并没有为难他们。 对那魔物而言,封烨之外的其余人事,来去他都毫不在意。 在离开无烬视界前的最后一步,郝沉回头看了封烨一眼,封烨同样在看着他,他眉眼弯起,对着郝沉露出了一个微笑。 笑容让他一向冷峻的眉眼都柔和了起来,这也是凶名在外的应龙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样温柔的微笑。 温柔到让郝沉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看了一眼还不够,还想要再看一眼,但合拢的黑暗遮住了他的视线。 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 上方的天光完全消失后,无烬视界的出口也再次闭合。 但无烬视界却也没有恢复原样,光仍然照耀着此地的黑暗。 黑暗无法靠近封烨,在他周围形成了几米宽的真空区域,像是阴阳鱼图中阴鱼那只白色的鱼眼。 封烨收回视线,他抬眸直视前方。 男人带着无烬视界庞大的黑暗一起向封烨走来,他像是坐镇千军的君王,无烬视界内的一切力量都听他号令。 他嘴角带笑,一步步向封烨靠近。 他语气熟稔的向封烨打着招呼:封烨,你终于猜到了吗? 他指指自己:我是谁。 封烨凝着眉,男人的身份一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局。 但直到刚才,他再一次勘破无烬视界的真相后,天道为他打开通天之路之际,也给了他男人身份的启示。 他终于弄明白了千年前的一切因果。 你是...封烨沉声念出那个名字。 却在真正要念出前被对方所打断,男人神色癫狂,透着股压抑许久的迫切,他迫不及待的要自己来揭晓这个答案。 我名为...他唇角的笑意进一步加深:无烬。 无烬视界的无烬。 作者有话要说: 在结尾临近之际,小黑终于有了名字=。= 之前好像有人说要在年底前完结,是谁? 肯定不是我。 (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概还有两三章,嗯...三四章也有可能...) 最后,又到了月底,我闻到了什么东西要过期的味道(疯狂暗示) 第175章 千年前,封烨误入无烬视界, 在里面一呆就是三百年。同时, 他也在无数的幻境里沉沦了三百年。 封烨在无烬视界内没有见到任何生命, 他所见的皆是怨憎所成的幻觉, 包括那问了他九个诛心之问的声音。 他孤身一人在无烬视界内度过了那三百年。封烨一度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他却错了,大错特错。就像他一直以为眼前的男人是无烬视界诞生的魔物一样。 事实上,那声音并不是幻觉, 男人也并非什么魔物。 但他却也不能被称之为人, 或是其他的什么生命,他仅仅是无烬视界的意识。 甚至连身体都没有的一团意识。 任何生灵都有意识, 但除了生灵,世界本身,也有其自我的意识。 世上有三千世界,或大或小, 内里的形貌也全然不同,但万般不同中, 他们的本质却是一样的。 他们的意识是同一个,他被称之为天道,他也是三千世界唯一的意志。 但无烬视界却是个例外。 在创造无烬视界之初, 天道的本意也并不是开辟三千世界以外的一处新世界, 他仅仅是寻了处与外界不相连的空间, 来清理三千世界中无法消散的怨憎。 这些无法消散的怨憎干扰了世界本身的灵力循环,是破坏秩序的东西,身为守护秩序的一方, 天道自然是要清理的。 他找了个地方将这些怨憎丢弃,也是自然而然。 只是,他没想到在千万年的日积月累下,这些怨憎越来越庞大,庞大到某一日,这处用来丢弃怨憎的空间,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单纯的空间没有自我意识,就像是修士的储物袋并不会有喜怒一样,那只是一个物件。 有意识的空间,那也不能再被称之为空间,他已经自成了一个世界。 无烬视界。 天道是三千世界的意识,而他是无烬视界的意识。 某种程度上,他跟天道是同级的存在。 但同为世界的意识,两者所想的却全然不同。 天道的存在是为了守卫天地间的秩序,守卫那些他所创造的生灵。 但无烬视界却不是。 他为何会诞生? 因为那些怨憎之中夹杂着浓烈的生灵的情感,能在天地间经久不散,可以想象这些怨憎有多执着,有多强大。 强大的执念之中,作为汇聚无数怨憎的载体,他也终于在怨憎之中诞生。 他是纯粹的、极致的恶。 他并不会创造生命,他也不会守护任何东西。 诞生之后,透过那些外界涌入的怨憎,他便意识到世上并非只有他这一方世界,世界也并不只有他这一个意识。 意识到这点后,天生的破坏欲和攻击性让他盯上了天道所掌控的三千世界,他调动无烬视界的一切力量,想要冲破壁垒,去吞噬天道,让己身成为天地间唯一的法则。 结果以失败告终。 即便与天道同级,但两者相差的实力却也不比什么天地之间的距离要短。 他被天道牢牢的束缚在此,永远无法染指那其余的三千世界。 吞噬天道,成为新的世界秩序,更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但就跟那些使其诞生的强烈的怨憎一样,他也非常偏执,失败了一次,他在稍作休整后,便卷土重来。 却仍然是失败。 在数不清的岁月间,他也尝试了数不清的次数,百万、千万、亿万,难以估量。 慢慢的,他也不再费尽力气的进攻,不是他放弃了,而是因为,他意识到以他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战胜天道的。 也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可以消遣的玩具。 他意图冲破世界壁垒的举动虽然总是失败,但却也并不是完全无用的。在一次次的进攻中,无烬视界渐渐跟三千世界中有了些微相通的缝隙。 极其微小的缝隙,微小到他的力量无法从中流出分毫。 但是,三千世界中那些本就弱小的生灵却可以通过这些缝隙进入无烬视界。 这些天道所创造的生灵极其渺小,仿若蝼蚁,却偏偏有着令他无法靠近的魂火。 那丝在无烬视界庞大的黑暗中飘摇的火光,极其的显目,散发着他在千万年中从未见过的光彩。 他忍不住的沉醉于这光焰,调动黑暗包裹这丝魂火,用幻境迷惑魂火的主人,在魂火的主人被怨憎所侵蚀的时候...掐灭它! 将这些魂火吞噬的时候,他的欲望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战胜不了天道,但他却可以吞噬这些天道所创造的生灵。 他知道天道将部分力量投影在了无烬视界内,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他将这些魂火一个个吞噬,他从中得到了无与伦比的乐趣。 他乐此不疲,每一个误入无烬视界的生灵他都想尽办法的吞噬他们。但同样的乐趣,在重复了千次万次后,就变得不如一开始那样有趣。 他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跟天道的差距是什么? 并不止是力量,天道可以创造生命,创造神祇,他却什么都创造不了。 他只拥有破坏的力量,却没有创造生命的能力。 所以,这一次,他想要试着创造一个生命,无烬视界所创造的生命。 而这个生命该是什么样的,也不用多考虑,他早已有了想法。他准备创造一个自己。 或者说,一个承载无烬视界意识的载体。 作为世界的意识,他并没有真正的形体,所以除了天道外,不会有任何人能战胜他或是毁灭他,这是优势,却也是令他永远受困于此的原因。 他就是无烬视界本身,天不容二主,所以天道不灭,他便无法离开这里。 但若是有了灵魂,有了形体,不再只是一团无形的世界的意识,他便成了跟三千世界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生灵一样的生命。 天道制定的秩序不容任何人违背,他自己同样。 他会对与自己同级的无烬视界动手,却不会对那些比他低一级的他所创造的生灵出手。 只要无烬视界能为自己创造出与外界生物一样的灵魂和躯壳,天道所制定的规则也无法再阻止他离开这里,他可以借着那个身体,前往外界。 从无形之物变为有形之物,虽然这样自降等级,他的力量会减弱许多,并且有了形体后,除天道外的其余东西也可以战胜他或是毁灭他,但只要能离开这里,那就足够了。 况且...他给自己创造的生命,自然是要比天道所创造的那些生命都要来的强大的。 他并不担心会被天道所创造的那些生灵所打败。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便开始尝试。 外界什么生灵最多? 人。 所以他以那些误入无烬视界的人类的灵魂为模板,用黑暗汇聚成人类的形状,这十分简单,他试了几次便成功了,四肢五官都跟人类一模一样。 躯壳有了,其次就是灵魂。 无烬视界内有很多灵魂,魂火被吞噬的只余空壳的灵魂,他就地取材,将自己的力量注入这些灵魂的空壳之中,想要将其变成自己所创造的魂魄,却...屡试屡败。 那些被他注入力量的灵魂的空壳,要么因为力量太弱不成型,要么因为他投入的力量太强,直接因为过载而灰飞烟灭了。 在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后,他又冒出了新的想法。 人类的灵魂始终不能成型,大抵是因为这样的灵魂太弱小,所以他难以把握使其成型的力量。 只要他找一个强大一点的生物,就可以成功。 而外界的生灵中,什么最强? 当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 只是他们太高高在上了,无烬视界根本无法虏获他们的灵魂。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找些比较强大的妖兽,可是依然是失败。 他将这些失败的原因仍然归结于他们不够强。 他便不断的等待更为强大的妖兽,等待他们误入无烬视界的那一天。 他这一次尝试的对象是一只蛇,一只被西羌人称为蛇神的蛇,那伽。 虽然蛇神并不存在,但是西羌人却对蛇神有着货真价实的信仰,他们时不时会为蛇神举行血腥的祭祀。 在如此的血腥献祭和信仰加持下,西羌皇城中那座巨大的蛇神石像还真的生出了几分神智,它已然成了个妖物,名为蛇神的妖物。 这也就导致它比一般的妖物更加强大,它已经诞生了妖魂,只要再经历一些岁月,它就可以摆脱石块之身,自由的活动。但是在它真正成型前,西羌却已然被推翻了。 史无仅有的地动下,西羌皇城的一切都被尘土石块所掩埋,后人也再无法窥探这座皇城曾经的宏伟。 但它却也并不是真的消失于世界了,在三千世界内再没有西羌皇城的踪迹,无烬视界内却仍然有留存。 西羌人所作所为,致使此地盘桓着极其强大的怨憎,这些怨憎不但催生了息壤,它们也与无烬视界内的怨憎相呼应,打开了与无烬视界相通的缝隙。 这些西羌皇城盘桓着的怨憎透过缝隙流入了无烬视界,怨憎化作幻象,在无烬视界内一次次重演西羌皇城曾经的过往。 同时,那只已经诞生了妖魂的蛇神石像也随着缝隙进入了无烬视界,这样受鲜血献祭成型的妖物本身就含有极大的怨恨,无烬视界吞噬起来根本毫不费力。 他吞噬了这名为蛇神的妖物,然后便借着这妖物的魂魄再次尝试着为自己塑造生命。 他造好了蛇身,魂魄却始终无法成型。 他依然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问题,有什么比西羌人信仰的蛇神更强大?恰好,他遇到了那只误入无烬视界的蛟。 蛟龙占个龙字,而龙无疑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生物之一了,蛟也是最像龙的生物。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他可以在吞噬这只蛟之后,以这只蛟的灵魂为素材,用无烬视界的力量将其进化成龙。 天道创造了一只神龙,他便要创造一只魔龙。 而这只魔龙的灵魂一定能够承载他的力量,他这次为自己创造魂魄的计划也一定会成功。 他踌躇满志,却在第一步就遇了挫。 误入无烬视界的灵魂,短的熬不过一天,长的也不过几十载。他在遇到封烨前,见过的最坚毅的灵魂也不过坚持了六十年,一甲子的时间。 但封烨在坚持了一甲子之后,又是一甲子,他的魂火也确实越来越微弱,却始终没有熄灭。 他被激起了兴致,用愈加庞大的黑暗包裹这个灵魂。 终于,三百年后,在他费心设计的九个诛心之问后,魔龙成型,他的力量也全数侵染了这个灵魂,封烨的魂火只剩点点残烬了,距离熄灭只剩一步之遥。 成功在即,他抑制不住的发出了低笑,却突兀的被对方所打断。 我突然懂了。 他听到封烨这样说道。 懂了什么? 他心生警惕,却还是在听到封烨之后所道破的无烬视界的真相时,惊愕无比。 这只蛟参透了千万年来无人所参透的真相,并且,他也做了千万年没有人做到过的一件事。 他燃烧自己的魂魄,成了无烬视界唯一的光。 却终究只是徒劳的!无烬视界不会有任何光!他这么想道。 他底气十足,因为这是他的世界,他等待着封烨魂火完全熄灭的一刻,却不想...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59) 天道一直留存在无烬视界的力量与这只蛟的魂火相呼应,他化作蝴蝶,借着封烨的魂火,打开了无烬视界与外界的入口。 天光大盛,黑暗溃退。 封烨沐浴在炽烈又纯粹的天光下,他的躯体在火焰中燃尽,深入骨髓的黑暗也从他的魂魄中脱离,但...他依然没有完全摆脱无烬视界。 龙形已成,这是无烬视界的力量所促成的,而非创造世间万物的天道,封烨化龙的力量全数来源于无烬视界,他已然是半个无烬视界的造物。 封烨不可能变回蛟,他也就不可能彻底摆脱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即便天道帮忙,也无法完全割断他与无烬视界的联系。 封烨即便今日能离开无烬视界,但早晚,怨憎之力会再次找上他,然后将他再次拉回这里,永远逃不脱无烬视界的掌控。 永远也不能!被封烨排出灵魂的那团黑暗满怀着恶意的想道。 但,这恰恰也是天道所等待的,解决这个千万年无法解决的错误的机会。 天道并没有想着要割断封烨与无烬视界的联系,他反而结合了己身和无烬视界的力量,用包含着最纯粹的灵力的天光和着无烬视界最极致的黑暗一起,为封烨塑造了全新的躯体。 他背生双翼,化作应龙。 应龙有着最纯粹的灵魂,却也有着最可怖的外表,他周身满是怨憎之力的气息,这些怨憎之力是构成他身体的力量之一,无法摆脱。 这也就致使外界的大部分生物都会本能的惧怕他,不敢接近。 他被天道封为战神,这个战神之名,大部分人所以为的,是因为他性情凶厉,掌管兵戈杀伐,所以才封号战神。 这与他那身可怕的气息十分相符,因此这个说法在天界也流传久远。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封烨之前,天道创造的那些神祇大都分管着守护之职,守护四海,守护日月星辰,守护人间的四季风雨。 但无烬视界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光有守护的神祇还不够。无烬视界为什么会出现?仅仅是因为天道犯了个错吗? 并不是。 这甚至不是个偶然,而是必然。 光暗同生,天地间有光就有暗,光存在的地方,黑暗同样也在涌动。 无论怎样小心,怎么谨慎,这些暗流汹涌的黑暗早晚会有自我聚集的一天,也早晚会有反扑的一天。 为了应对那一天的到来,也为了遏制已经诞生的无烬视界,他需要一柄斩断黑暗的利刃,一位负责斩断黑暗的神祇。 天道自己就可以创造神祇,就像他创造其他神祇一样,并不困难,但他这一回却并不准备自己来,他反而将目光放到了无烬视界。 这并不是一时的决定,而是思虑已久的布局。 天道所创造的神祇,再如何强大,也只能使用天道所赋予的灵力,灵力现在也确实在世间占据着主导的地位,那些代表着黑暗的怨憎之力只能被压制。 但是,世事无常,沧海桑田,人类的目光放的再远,顶多考虑到百年以后,但天道则不然,他的目光已经望到了千万年以后。 灵力不可能一直占据主导,早晚有一天,某个契机之下,灵力会开始衰败,黑暗则会取而代之。 这是天地运转的平衡,光暗的平衡,是不可能被任何人事所阻止的趋势。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那么天道所创造的这些神祇,他们的力量会随着灵力的衰败而一起减弱,在面对黑暗力量的时候,便很难有抵挡之力。 但是,若是有一位由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和天界的灵力一起创造的神明,因为他是由光暗力量一起催生的缘故,他可以同时使用灵力和怨憎之力,并且,无烬视界的怨憎有多强大,他便有多强大。 天地间光暗力量无论谁占据主导,他都依然是那柄最为锋利的,斩破黑暗的利刃。 天道在无烬视界内等待着那个足以担当这个重任的人选,他等了千年、万年,他向每一个误入其中的灵魂予以启示,给予他们被无烬视界吞噬以外的另一条路。 天道不偏袒任何人,他也不选择任何人,通天之路的大门对每一个灵魂都敞开着,选择的权利一直都在这些灵魂自己手上,只是千万年来始终无人选择他。 终于,他等到了封烨。 不是他选了封烨,而是封烨选了他。 他选择担当起这样的重责,成为那柄斩断黑暗的利刃。 他便是战神,应龙! 天光大盛中,天际传来悠远又庄严的钟声。 祥云在天际聚拢,代表祥瑞的神鸟在云端盘桓。 封烨被封神后,他也用己身的神力幻化出了一柄举世无双的神剑掠影。 他剑劈三万里,无烬视界完全暴露于外界的天光下,黑暗在天光下东躲西藏。 无烬视界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天道的谋划。他眼睁睁看着那获得了使用怨憎之力的能力的应龙挥动双翼,从那渐渐合拢的出口中离开。 但是,他眼下的心情却不是棋输一着的懊恼,而是饱含着惊愕的顿悟。 就像封烨一样,他突然懂了。 应龙迎风而上,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一幕。 在那天光洒入的出口处,有一团黑暗的影子。 影子在不断的翻涌,不断地变化,他渐渐成了个人类的形状。 人影抬头仰望应龙远去的背影,他的身形越来越清晰,五官也越来越明朗。 在通道完全闭合,天光完全消失于无烬视界的前一刻,他终于幻化成型。 一个跟封烨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在短暂的沐浴于天光下之后,通道终于完全闭合。 光消失了,黑暗重临。 男人独自在黑暗中,有些惊奇的打量自己眼下的躯体。 他跟封烨几乎一模一样,并不是巧合,因为这本就是以封烨为模板所创造的躯体。 乃至灵魂,他都是模仿着封烨创造的。 他名为无烬。 无烬视界的无烬。 无烬视界想要为自己创造一个承载自己的意识的生命,可他却一直在失败。 躯壳很容易,他信手拈来,但是灵魂,他屡试屡败。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那些灵魂不够强大,但直到方才,他终于懂了。 在封烨走上九步崖前,无烬视界的黑暗几乎已经完全占据了这个魂魄,无烬视界要在封烨的魂火完全熄灭后,借着这个灵魂的空壳,将其变成自己所创造的魂魄。 他只差那么一步了。 确实是只差一步,却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一步。 封烨重新燃起魂火后,将那些侵入魂魄内的黑暗完全驱逐了出去。 驱逐出去的那团黑暗不怀好意的蛰伏在他脚下,本想等待再次吞噬封烨、完成自己创造生命的计划的机会,却不想,封烨被天道所封神,拥有了斩开无烬视界的力量。 在那剑气劈开的沟壑中,天光前所未有的照亮着无烬视界。 黑暗无处躲藏,躲在封烨脚下的这团黑暗同样。 他被天光所包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却不想,这一团被光芒所包裹的黑暗,竟然渐渐有了成型的力量。 在光完全离开无烬视界前,无烬视界终于创造出了生命所最重要的东西灵魂。 他也终于懂了他一次次失败的真正原因。 极致的暗无法创造生命,那本就是为破坏而生的力量。寻找再强大的魂魄都是枉然,想要缓解这些黑暗力量中天生的破坏性,必须要光来中和。 但是普通的光也无法压制住他的力量,在获得了封烨封神时所泻入无烬视界的那缕最纯粹的光后,这团黑暗的影子终于成了真正的魂魄。 光从外表上看,可能看不出他跟其他魂魄的区别,甚至还因为他那模仿封烨而来的姣好的五官,看起来就很干净纯粹。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的魂魄非但不纯粹,他甚至连魂火都没有。 在光芒的表象下,那本该燃着魂火的地方,藏着的是世间最极致、最强大的黑暗。 某种意义上,他跟封烨是彻彻底底的正反面。 应龙外表围绕着怨憎之力,内里的魂魄却很纯粹。但无烬却不是,他外表看起来纯粹,内里却阴暗又邪恶。 一正一反,一光一影。 光与影总是相伴相随,在应龙诞生的那一刻,与他如此相似,却又完全相反的无烬也应运而生了。 你我就像是双生的兄弟一样。无烬感叹道。 他指指封烨:虽然按时间算,是你先成为应龙,随后我才借着你的光辉生出形体,但是我存在的时间比你更久,所以我是哥哥,你有意见吗? 他微笑着问道。 有。封烨冷冷的回应,他并不承认自己跟无烬是兄弟。 你有意见也没用,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无烬仍然是微笑,但微笑中却也透着一股不容自己被忤逆的霸道。 承认吧,封烨。我成就了你,而你又成就了我!无烬张开双臂,像是要给封烨一个拥抱。 封烨剑锋前递,抵着无烬的胸口,用冷冷的眼神和行动强有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拒绝和否定。 无烬不得不退了一步,他遗憾的摇摇头。摇头还不够,他还埋怨起来:我陪了你三百年,三百年的日月里,在无烬视界的黑暗中,只有我陪着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一直陪伴你的人的吗? 封烨神情不变,他并没有被对方颠倒黑白的话所迷惑,他冷静的指出了真相:你说的陪伴就是在三百年的幻境轮回中一次次戏耍我,一次次在我失败时嘲笑讥讽我的话,我宁愿没有。 然而即便被封烨指出了真相,无烬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在脸皮厚度上,他大概能与郝沉一较高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头发昏的一章 希望你们能看懂_(:з」)_ 第176章 眼看着无烬又要开口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封烨出声打断了他, 他从天道那里知道了无烬诞生的因果, 但是他却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 你既然已经诞生了魂魄, 有了形体, 便不再受天道所桎梏,你为什么还无法离开这里?封烨问道。 无烬视界想要创造生命的初衷,就是因为想要让自己的意识离开这里, 前往更为绚烂更为广阔的三千世界去, 但在真正创造出了生命后,无烬却没有离开。 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想, 而是他不能。 至于他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想错了,我虽然用光中和了黑暗的破坏性,为自己创造了可以躲开天道桎梏的灵魂,但是...无烬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五指修长又白净,但内里, 却有着无法掩藏的怨憎之力。 千年前的那缕光仅仅是帮我创造了灵魂,让我从无形之物变为有形,却无法帮我瞒过天道的辨识, 遮挡住我身上的怨憎之力。我可以通过无烬视界与外界打开的通道离开, 但是, 先不提打开这些通道有多难,我一但离开这里,就会在离开的瞬间被天道所发现, 然后再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将我赶回此处。 无烬耸耸肩:或者像是你看到的一样,我可以躲在什么人身上避过天道的耳目,却永远不能自己独立行走在阳光下。 再者说,封烨,人是会变的。无烬又露出了微笑:曾经的我想要离开这里,但现在的我却不想了。 他紧盯着封烨,他现在想要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封烨并不接茬,他想了想,突然问起另一个人:凌云是怎么回事? 无烬歪了歪头,他知道封烨想问什么,却故意做出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 封烨只得将问题问的更明确一点:百年前那件事,凌云种植建木的始终,你是从哪一步开始插手的? 是在建木开始生长,根部打开无烬视界的入口时吗?不,应该更早。封烨自问自答,他借着询问的方式帮自己理清思路:应该在凌云取得息壤的时候,或者更加早的之前,凌云生出通天的野心,建木一事刚刚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参与其中了。 无烬的听到这里,像是再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摇摇头,笑着道:封烨,我是该说你太高看我了,还是说你太小看人类的欲望了? 他终于不再跟封烨故弄玄虚,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百年前的因果。 人类很有趣,而凌云这个人则极其有趣。在人类之中,他的天资已经世所罕见,他也确实取得了天下第一人的成就,但他有趣就有趣在,他并不满足于此。 无烬伸手向上指了指:他想要更进一步,脚踏凌霄。通天的野心并非我、或是任何外物灌输给他的,而是他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 寻找建木,也是他自己的主意,再然后去寻找供建木生长所需的三样东西,同样是他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人干涉和诱导。 无烬一番话说下来,几乎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仿佛百年前那桩祸事从始至终都是凌云的野心所导致的,而他不过是顺便借着建木所打开的通道前往天界一样。 封烨并不认为他在说谎,一是因为事已至此,任何谎言都是没有必要的。 二则是因为,无烬曾经说过他从不撒谎,虽然他这样由天下最纯粹的恶诞生的生命说的话本身就没有任何可信度。但就封烨目前跟无烬打的交道而言,无烬也确实没有撒过谎。 他只是以各种方式误导听他说话的人,但他自己嘴里吐出的话,却也确实没有哪一句是假的。 但是不说谎,却不代表他没有隐瞒。 封烨敏锐的指出了无烬没有提到的一点:但是凌云在取得了阳光雨露和土壤这三样东西后,建木的生长却也陷入了近乎停滞的阶段。 建木长的太慢了,慢到肉眼难以察觉。所以在众人眼里,凌云取得了那三样东西后,建木的种植依然是失败的。 但他最后却成功了,建木在极端的时间内抽枝拔高,因为... 他为什么会想到剖心给建木?这个帮助建木生长的办法我从未听说过,更没在什么典籍上看到过,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封烨问道。 他虽然是问,但质问之中却也有隐隐的指向性,他怀疑无烬。 无烬嘴角的笑意愈深,他坦然承认了:是我告诉他的。 在外界怨憎聚集的地方,会产生连通无烬视界的缝隙,那片埋葬着西羌皇城的陇丘既然能够催生出息壤这样的东西,自然也会有缝隙。 透过这些缝隙,我可以窥探外界。在凌云第一次前往陇丘,取得息壤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他。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0) 不光是因为他想要种植建木借此通天的野心,也因为...封烨,他跟你多像啊,正直又坚毅,就连某种愚蠢至极的东西也一模一样。 无烬的语速突然加快:我借由藏在息壤中的怨憎之力告诉了他剖心的方法,却没有干扰他的选择,是他自己最后为了种植建木剖出了自己的心,就像你为了照亮无烬视界燃尽自己的魂魄一样,你们两个都一样的愚蠢,一样的可笑! 他的语调快到最后已经几近癫狂,但在像是发泄一样的吼过后,他又突然平复了下来。 他的语调再次的变得漫不经心:不过虽然愚蠢,他也确实做了我想要他做的事。建木的通道打开后,我便可以借着藏在息壤中的怨憎偷偷打开无烬视界的出口,然后顺着建木前往天界... 无烬片刻前还说过他现在的想法已经变了,他并不想离开这里,在百年前他借着建木前往天界也并不是为了离开,他只是要去天界找一个人。 他也确实要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却在真正让自己的力量涌入天界,将封烨从云端拉回无烬视界前,就被封烨挥剑斩断了。 巨木倾塌,天火坠地。 最终成了百年前的那副景象。 百年前我失败后,在天火燃尽土壤中的一切怨憎,无烬视界的通道真正关闭前,我将凌云拉入了无烬视界。 封烨,他与你如此相似,我便将你所经历的一切幻境都放在他身上重来了一遍,说起来,他应该感谢我,他一直追寻通天之路,可是我将真正的通天之路摆在他眼前,他却示而不见。我本想看看世上是否有人能如你一样,勘破无烬视界的真相,被天道所封神,可他最终仅仅坚持了一百年。 他终究不是你。无烬语气有些叹惋:世上没有第二个封烨,也没有第二只应龙。 对无烬近乎赞赏的话,封烨不为所动,他皱着眉追问道:那么百年后他是如何离开的无烬视界? 我放他离开的。无烬嘴角带笑,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侧脸:凌云以为我的模样是模仿你来的,这点他倒并没有想错。我的人形是模仿你而来,但我在化形之前却没能走到原定的最后一步,便没有模仿成功你的龙形,反而维持着上一个所化的蛇形。 于是,在凌云眼中,我便是西羌那只蛇神,那只怨憎所成的魔物。我并没有纠正他的误解,我在他魂火行将熄灭前的一刻,现身在他面前,以合作的名义放他离开无烬视界。 我知道即便魂火没有完全熄灭,他还保留着一丝的自我,但这丝自我也早已被怨憎侵蚀殆尽了,他重返人间,只会做一件事... 复仇。无烬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但与他轻飘飘的语气相反,这两个字蕴含着凌云在百年间累计的如山海一般沉重的怨憎。 他怨憎世人,也怨憎你,封烨。他的目标跟我是重合的,他为了得到复仇的力量,也为了找你复仇,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建木。 而且,封烨,你是为我而生的神祇,我有所动作的时候天道一定会给你启示,所以我本想等一切准备就绪,种植建木所需的材料完全备齐后再泄露一丝行迹,引你从天上下来查看。 等你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建木已然种成,我便可以正好将前来探查的你拉回无烬视界去。 这是我原定的计划。只是...无烬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你来的这样快,也没想到给予你启示的并不是天道,而是你身上那股来源于我的力量。 那个梦。封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无烬点点头:没错,那个梦境是因为你与无烬视界的联系,你我是光暗同生的关系,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成就了你,你也成就了我。像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一样,你通过梦境的方式,察觉了我在做什么。 而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迹已经暴露,直到浮岛秘境里你劈出那一剑,我才发现你已然来到了人间。 在发现你提前来到人间后,我便意识到你一定从什么我没注意到的渠道上获知了我的动向,我发现了那个梦。 凌霄剑宗一役后,你再一次做那个梦的时候,我便顺着你我的联系潜入了你的梦境,想要透过梦境将你的灵魂直接拉入无烬视界,可惜却被那只鲲鹏搅了好事。 再然后,便是你我都暴露于明面下,在陇丘的争夺过后,我夺得了息壤和建木,再加上我早就准备好的玄冥之水的替代品,最终来到了东海。 但是,东海的局面已经与我原定的计划产生了极大的偏差,我本是要在建木完全种成后再引你下来的,却不想你提前来到了人间,更没想到,那只鲲鹏竟然会死咬着我不放,硬生生搅和进这件事来。 多种变数之下,说起来,我的计划差点就失败了,还多亏了凌云。无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庆幸的样子。 多亏了他背叛我,将建木种到了自己的心口上,无烬视界的通道才真正得以打开。 他以为我是无烬视界内怨憎之力所诞生的魔物,所以只要他获得更加强大的怨憎之力便可以杀死我。无烬用拇指按了按自己扬起的唇角:可他万万想不到,我便是无烬视界本身。 无烬张开双臂,拥抱着四周的黑暗:这是我的世界,这也是我的力量,他自以为夺走了我的力量,可是,那仅仅是自以为。 建木打开了无烬视界的通道又怎么样,无烬视界的力量要不要往外涌出完全是由我来控制的,如果我不想,他一丝一毫的怨憎之力都得不到。 你故意在他和在我面前示弱,是因为建木长成需要时间,而眼下那株嫩苗状态的建木所能打开的通道太小了,所以你想逼我来打开通道?封烨顺着无烬的话推断道。 没错!无烬对封烨的推测予以了肯定:这是我千百年来等待的机会,我不容许它失败!所以我必须等待万无一失的机会再出手! 我要让你亲自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你汲取的怨憎之力越多,你便越容易被我拉回无烬视界去。 封烨,你也确实很配合,配合到最后,竟然还作茧自缚一样的用自己的力量形成屏障,只将你我包裹其中。 无烬掌心向上,五指慢慢合拢、攥紧:你简直是亲自将自己送到了我手上。 封烨,你这般盛情,我自然不能辜负,我终于...完成了我千年来唯一的渴望! 无烬的语调越来越激昂。这也在所难免,任谁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如愿的那一天,谁能抑制得住心情的起伏呢。 无烬将百年间的所有事都说清楚了,但封烨仍有不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执着?执着的要将我拉回这里? 我为什么对你不执着! 封烨的问题的几乎刚刚开口,无烬就近乎嘶喊的打断了他。 封烨,你知道我存在了多久吗?无烬自问自答:我存在的时间比天下任何的生灵都要久远,那只鲲鹏的岁数与我比起来也不过九牛一毛。 在这样长的时间里,误入无烬视界的生灵有许许多多,我也见过各式各样的生命,可他们除了模样不同,种族不同,最后却总是一样的结局。 唯一的结局,千篇一律,单调到乏味。 在过去那样久的日子里,我甚至以为这是必然的结果,没有人能逃脱怨憎之力的侵蚀。 直到你出现! 封烨!你让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奇迹,你让我看到了穿透无烬视界的光焰! 你也是千万年来唯一让我失败的人!那么多的理由,我凭什么对你不执着! 无烬一句句质问,神情也越来越疯狂。 但是...即便他给出了那样多的理由,封烨还是无法理解无烬的这种偏执。 就因为无烬在自己身上失败了一次,便将接下来上千年的时间都放在自己身上,想要将自己再拉回无烬视界来。 为此,他甚至放弃了原本想要离开无烬视界的心愿,拼尽一切的要将封烨拉回此处,就为了... 我要再来一次,看你是否还会如曾经一般选择!无烬癫狂的大笑。 封烨已经给出了答案,他现在又重复了一遍: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一样。 他举剑向前:我为战神、应龙,是负责斩断黑暗的神祇! 对此,无烬的回答是一阵疯狂的大笑:那便试试看吧!我失败了一次、两次,那我们便再来千次、万次! 与他的笑声一起,那些围拢在他身周、一直静静蛰伏的黑暗再次翻涌起来,安静的假象不再,这些怨憎之力张牙舞爪着重现了它狰狞的本相。 黑暗在无烬手中汇聚,形成一柄与封烨手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剑刃。 却又不完全一样,封烨的掠影剑就像他自己一样,同时包含着怨憎之力和代表着天光的灵力,而无烬的那柄掠影却只有黑暗,任何光都无法浮于其上。 但偏偏,像是要跟封烨作对似得,无烬轻拭着剑锋,轻念道:剑名...浮光! 这是把完全名不副实的剑,但封烨此刻也没有计较这一点的心思。 他意识到无烬是不会放自己离开这里的,无烬的执念就像那些使其诞生的怨憎一样,偏执到常人难以理解,也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是封烨同样有自己的执念,他要离开这里,他在外界还有很多的牵绊。 所以他和无烬的一战,是无可避免了。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彼此面前,手里还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剑,简直像是镜子的正反面。 但现在正反面的两人,却准备打破镜面的阻挡,来进行你死我活的决战了。 举剑对峙之中,无烬那股迫不及待再次将封烨拉入第三次轮回的心情让他抢先动手,他出剑前刺。 封烨同时举剑回挡。 两柄绝世之剑相触,彼此发出利器之间的争鸣声响。 争鸣声不绝,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们已经过了数招。 这仅仅是开始,他们在互探对方的深浅。 封烨的剑法超群,但无烬同样不差,他存在了那样久,便是对剑法一窍不通的傻子,却也能看会了。 他们战的势均力敌,此地虽然是无烬视界,是无烬的主场,但是此地盘桓着的怨憎之力封烨同样可以使用。 所以他们难分高下,剑招已然过了数百,双方却仍未有胜负之分。 想要打破这样的僵局,就要等待对方露出的破绽。 但是无论是封烨还是无烬,他们这样的剑道之大成者,几乎已经不会露出破绽,他们的进攻还是防守都很完备。 但这份完备却不包括心神大乱的时候。 在剑锋即将再次相触的时候,无烬对着封烨大喊:封烨,你逃不掉的! 封烨不为所动,他知道无烬视想用话语来一步步动摇他的意志,让他露出破绽。但他并不上当,他的剑锋依然循着该走的轨迹运转。 剑锋一触即分。 在再次交锋前,无烬也再一次的出声干扰。 这里是无烬视界!你真的觉得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封烨依然不理不睬。 他们的剑锋一次次相触,无烬妄图动摇封烨的话语也一句接一句。 然而...无烬又一次准备开口,手中的浮光剑也向封烨斩去的时候。 变故陡生。 无烬这一剑剑势已出,他整个身子更是呈前冲的态势,封烨更是眼神一凝,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却不想,在无烬的背后,有一股外来的力量突然出手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决。 那是一道夹杂着些微寒意的灵力。 封烨在感受到这丝寒意的瞬间,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挥出了一剑配合对方的攻势。 猝不及防下,无烬被前后夹击,他避无可避,只得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暂时先远离封烨的方向。 而无烬退开后,另一人却由远及近的来到了封烨面前。 郝沉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一道灵力他也没敢保留,用了十成的力,消耗有些大。 他在将方阳他们带出了无烬视界后,又赶在无烬视界的出口完全合拢前,硬是在千钧一瞬的时候跑了回来。 回来是回来了,但在无烬视界这样只有黑暗的世界中重新找到封烨的所在地,委实让他花了一番功夫。 万幸,他找到了。 只是他找到封烨时,封烨已经跟无烬缠斗在了一起,眼见着那一剑向封烨斩去,他想也不想的挥出了一道灵力,击向无烬的后背。 在见无烬已经远远的退开后,郝沉终于有功夫将视线放到身旁的封烨身上,他想看看封烨受没受伤,也想看看封烨再见到自己时的惊讶表情。 可是封烨脸上并没有惊讶,就像他刚刚那一剑配合的十分默契,好似他早有所料一样。 郝沉有些惊奇:你知道我会回来? 封烨却道:我不知道。 不等郝沉追问,他便笑着道:我赌你会回来! 郝沉愣了一瞬。 但下一刻,他同样笑着道:那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与他们两人的笑声相反,在另一处,传来不屑的冷哼声。 无烬面色不善的看着郝沉这个搅局之人。 他开口打断了他们的笑声,对着郝沉冷冷道:鲲鹏,我数次放你离开,你却不识好歹,屡次与我作对,你真当我脾气那么好吗?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郝沉正待反唇相讥,却不想,无烬的身形突然开始溃散,人形重新化作黑雾,黑雾不断的膨胀,不断的聚集着周边的力量。 郝沉的头越仰越高,嘴巴也越张越大,因为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巨蛇。 甚至比他的原型还要巨大的蛇。 巨蛇光是竖起的脖颈就高约万丈,盘横在地上的尾端更是看不见踪影,一双猩红的蛇眸则像是天边的日月。 郝沉于此刻才发现,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的东西,总是叫他小鲲鹏,却也不是没有底气的。 这只巨蛇简直像是天地那样庞大。 郝沉没听到封烨之前跟无烬的对话,也就不知道无烬的底细,他也就对无烬所展示的力量非常意外。 但封烨并不意外,无烬本就是无烬视界的意识,他聚集无烬视界全部的力量,形成这样庞大到足以吞天的巨蛇,也不足为奇。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1) 他伸手按了下郝沉的肩膀,他此刻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便只能以这个举动给郝沉一丝安抚。 封烨的温度顺着掌心传到了郝沉身上,郝沉回过神来,他收起惊讶,与封烨站在一起,看着那渐渐成型的巨蛇,严阵以待。 封烨同样在看着那巨蛇,他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战了。 郝沉嗯了一声。 这是他们与无烬视界的最后一战。 第177章 随着怨憎之力的不断聚拢,蛇身也越来越清晰。 如屋舍一样巨大的鳞片整齐的排列着, 鳞片随着蛇身的扭动舒展或是缩紧, 巨蛇颈部高高抬起, 那巨大到仿若天边日月的猩红蛇眸眨了眨, 这标志着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成型。 那就无须再废话或是等待什么! 巨蛇张大蛇嘴,向下方的两人俯冲。 因为过于巨大的身形,他的任何动作都会搅动周边的黑暗, 黑暗狂涌, 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但即便没有这些被搅动的怨憎之力,光是这只史无前例的巨蛇, 就已经足够让人有压迫感了。 这份压迫感大到无论是封烨还是郝沉都没有与其正面交锋的想法,在巨大的蛇嘴向他们撞来的同时,两人十分默契的向着两侧躲开。 他们兵分两路,但是面对这散开的两人, 巨蛇却毫无犹豫。虽然郝沉一次次搅局让无烬恼怒非常,但是与这丝恼怒相比, 还是他对封烨千年来的执念更为强烈。 他立刻调转了朝向,蛇身在地上游动,朝着封烨追去。 他身型巨大, 行进的速度却并没有被这样庞大的身型所拖累, 反而因为这样巨大的体魄, 蛇身每游动一次,都堪比封烨跑上百步。 封烨很快被追上,他并没有回头, 但他却也知道巨蛇在逼近他,因为他感觉到了奔涌着的怨憎之力,像是风暴般汹涌。 怨憎之力是与灵力相似又相反的东西,这两者的本质相反,但力量的表现形式却很相似。灵力被外物引动时会掀起风暴,怨憎之力被引动时同样。 风势愈烈,封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填满视野每个角落的红色。封烨的人形甚至还没有这蛇眸中竖起的瞳孔大。 仿佛红日坠落,这日月般巨大的蛇眸已经贴近了他的身后。同样的,巨蛇的蛇嘴也大大的张着,将在真正追上封烨后将其一口吞下。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封烨正待做出对策,却突然感觉到,那被巨蛇掀起的风暴中有一股外来的风势硬是从侧面搅了进来。 这风势并不如无烬掀起的那样强大,却也同样不容忽视。 无需多想,封烨在被巨蛇追逃的途中,突然往上一跃,就正好抓住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鸟爪。 化为原形的鹏鸟从侧面截胡,将巨蛇即将到口的猎物硬是截了下来。他从巨蛇面前一掠而过,在接到了想要接的人后,立刻挥动双翼,迎风直上。 蛇类再怎样阴毒强大,都终究不能飞行,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劣势。 鹏鸟很快拉开了跟巨蛇的距离,他在飞行中低头看了一眼下方,见巨蛇缩紧身体,盘横在地,像是对自己无能为力后,便放松了些许。 这一放松下来,他就忍不住跟封烨说说话: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原型竟然这样巨大? 虽然刚刚就觉得这巨蛇很大了,但郝沉真正变回原型后,与这巨蛇切切实实的一对比,才发现这巨蛇是真的前所未有的庞大。 他作为享誉四海的鲲鹏,在身型的大小上,向来少有能与他一较高下的生物。他双翼展开时甚至可以遮蔽日月,即便有比他更为庞大的生物,却也大不了多少。 毕竟有什么能比日月更大呢? 郝沉今日才发现真的有。他化作鹏鸟时的体型,竟然不过堪堪及得上那巨蛇的蛇头部分,再往下那绵延不知多少里,仿若山川一样起伏的蛇身,不知道是他的多少倍。 封烨站在鹏鸟巨大的爪部,这本该凹凸不平的部位因为双方体型的对比太过强烈,而显得很平整。 鹏鸟相当于巨蛇的蛇头大小,而人形的封烨,则不过鹏鸟爪尖那枚尖利的爪勾大小。 封烨同样在低头看着下方,注意着巨蛇的动向。面对郝沉的疑问,他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他名为无烬,他是无烬视界的意识化作的实体,也就是说,他就是无烬视界本身。 这一句并不长,却蕴含着极其庞大的信息量。 郝沉脑海里立刻冒出了无数的疑问,比如无烬视界竟然有自己的意识,又比如这缕意识竟然有了实体? 郝沉还想再问,却不想后方突然出了变故。 蛇类不能飞行,所以一般的蛇类对于这种可以翱翔于天地的鸟类大多无可奈何,但是无烬却不是。 他是足以吞天的巨蛇,这只鹏鸟还能飞的比天高不成! 在鹏鸟迎风直上的时候,巨蛇的鳞片绷紧,他将自己盘成一团,在颈部紧紧缩起后,像是蓄好力的弹弓,他猛地弹射了出去,鹏鸟本已拉开的距离再次被缩短,并且,巨蛇追击导致的怨憎之力形成的乱流也在影响着他飞行的平衡。 鹏鸟的身形开始晃荡,竟透着股摇摇欲坠的颠簸感。 作为只能使用灵力的神祇,一但脱离了灵力密集的区域,陷入这样只有怨憎之力的世界,实力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只是郝沉没想到这些怨憎之力庞大到竟然能够干扰他飞行。 巨蛇还未追上他,他却已经被那些奔涌在巨蛇前头的怨憎之力所虏获,双翼再用力的挥舞,也不得寸进。 冷笑声在巨蛇嘴里吐出,在无烬视界的天地间回荡,一重重敲在郝沉愈来愈急切的心上。 笑声中,封烨对着郝沉大喊:变回来! 一切非人的生物,大多都是原型比人形要强,毕竟自己的身体才用的顺手。郝沉也不是例外,他的原型都无法摆脱这些怨憎之力的束缚,化作人形更加不可能挣脱。 他一但变回来,大概直接就会掉下去,正好掉到那在他身后大张的蛇嘴里。 简直是自投罗网。 不过出于对封烨那股无需多言的信任,郝沉在听到封烨那句喊声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的解释或是思考,他直接照做了。 他变回了人形,也确实在怨憎之力的束缚下,笔直的下坠。 但他不过将将下坠了数米,便被什么东西接住了。 郝沉摸着手下的鳞片,是与那巨蛇同样的黑色。但他却不是掉到了巨蛇身上,而是... 封烨冲着郝沉又喊了一声:坐稳! 郝沉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抓,便抓到了鳞片旁凸起的部位。 他扭头一看,龙角。 那些束缚了鹏鸟飞行的怨憎之力却无法束缚封烨,他化作应龙,再次拉开了与巨蛇的距离。 而郝沉,正坐在封烨的龙角旁。 虽然眼下的情况不太合适,但他期盼那么久的愿望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实现了,内心忍不住还冒出了点窃喜。 喜色蔓延到了脸上,蔓延到了他扬起的嘴角上。 但很快,后方那再次奔涌过来的怨憎之力让他意识到了敌人的紧追不舍。 郝沉回头望了一眼,怨憎之力无法影响应龙的飞行,那巨蛇一时追不上他们,但是... 一直逃也不是办法,有没有办法解决他?郝沉大声喊道。 无论是眼下无烬视界内疯狂奔涌的怨憎之力,还是应龙飞行本身,都会带起强大的劲风,风声呼啸,不用力喊根本听不到彼此说话。 封烨一时没有回答,他在飞行的途中还要不断躲避巨蛇突然的袭击,那些怨憎之力在无烬的操控下化作箭矢,向着他射来。 封烨暂时无法分心,郝沉便只能自己思索,只是...他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他对无烬毫不了解,就连对方的名字,都还是封烨刚刚才告诉他的。 一无所知之下,想要找到打败对方的办法,更是妄想。毕竟在正面看来,这巨蛇强大的简直无与伦比,无论是他还是封烨,都不及对方的一半大小。 郝沉一筹莫展,但是封烨在又躲过了一次后方的袭击后,他终于分出功夫来回答:我有个办法! 郝沉神色一喜,却听封烨紧接着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失败,你我大概都难逃一劫。 你要与我赌一把吗?金色的龙眸往上,看着站在自己龙角旁的郝沉。 郝沉低头跟龙眸对视,他此刻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他知道封烨不是在开玩笑。 封烨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什么自己没有把握的事,他强大且自信,他有什么计划也不会跟旁人多解释,他只会直接吩咐,别人直接相信他照做就够了,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过旁人的信任。 但这次,他却并没有一定会成功的自信,所以他询问郝沉,要不要与他去赌这一把,赌上自己作为神明本该近乎永恒的生命。 他们对视之时,后面的追击仍在继续,箭矢无法射中应龙后,无烬又操控怨憎之力凝聚成风暴,想要干扰封烨的飞行。 应龙在狂风中艰难的前行,而郝沉,也紧紧抓住了封烨的龙角,才没有被这风给直接吹走。 他一手抓住龙角,一手挡在额前,遮挡住扑面的狂风。 猎猎风声中,突兀的传来了笑声。 不同于无烬那饱含恶意的冷笑,这回是畅快且洒脱的大笑。 笑声中,也传来了郝沉的回答。 与你一起赌上性命而已,有何不可! 龙嘴微微张开,露出了些许尖利的龙牙,但这看起来十分狰狞的表情却并不是在发怒,而是在笑。 他听到了郝沉的回答,即便在眼前这样的艰险境地中,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无烬掀起的飓风阻碍了封烨他们的前进,同时也因为风声过大,再加上他与封烨他们的那段距离间隔而导致的声音的衰减,封烨和郝沉的对话并没有传到无烬耳中。 他也并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他就是无烬视界本身,仅次于天道的存在! 这世上当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战胜他或是消灭他,虽然在他给自己创造了形体之后,他便从无形之物变为有形之物,同时,他也有了被其他生物消灭的可能。 但这丝可能也几乎是不可能,无烬对自己这具躯体的力量极其自信,他自信可以碾压一切天道的造物,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能打败他!封烨也绝对逃不出他的股掌! 蛇信吐出,发出嘶嘶的声响。风势绊住了封烨的脚步,同时,巨蛇的追击也愈加疯狂,他已然对眼前那两个猎物志在必得! 双方的距离在一寸寸的缩短、拉近,但是突兀的,封烨本该继续往前,即便一定会被追上,他也该多挣扎一刻才是,但是他却自己停下了。 他非但停下了,他还调转过了头,浮在半空中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巨蛇。 无烬没有停下,但他也放缓了自己的速度,他知道封烨一定是想耍什么花招,但是他并不惧怕任何伎俩! 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封烨出招。 确实有人出招,却并不是封烨。 郝沉从应龙头上跃下,他于半空中再度化为鹏鸟,挥动羽翼向着巨蛇掠来。 在临近巨蛇的时候,他又伸出尖利的爪部,像是苍鹰捕兔一样,抓向巨蛇的猩红的眼部。 巨蛇冷哼一声,蛇身扭动,他动作灵活的闪过了鹏鸟的攻击,同时,甩动自己的身躯,狠狠的撞向空中的鹏鸟。 但是鹏鸟的动作同样灵活,这一回合双方都没有击中对方。 鹏鸟一击不中,他很快调转飞行的方向,再次向巨蛇俯冲。巨蛇张大蛇嘴,想要将这只烦人的鹏鸟一口吞下。 但几个回合下来,他除了偶尔撕扯下鹏鸟的几根羽毛外,他始终没能逮到这只在空中灵活的翻腾的鹏鸟。 蛇眸中不耐愈重,他身上的鳞片绷紧,像是在蓄力,准备在下一击时彻底解决这只鲲鹏。 鹏鸟从巨蛇上方掠来,巨蛇同时向上扑去,眼看着双方即将相触的时候,在巨蛇的颈侧,七寸的位置,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刺人的寒芒。 在鹏鸟和巨蛇的缠斗中,封烨一直在旁边观战,像是在等待机会。 而现在,巨蛇的注意力完全被鹏鸟所牵引,露出了蛇类最大的弱点,七寸。 一般的蛇被捏住这里就会几乎丧失反抗的能力,即便无烬所化的这只蛇巨大无比,他的七寸无法被捏住,但是被变回人形的封烨刺上那么一剑,肯定也落不了好。 这是声东击西的办法,并不多么高明,却同样有用。 巨蛇攻击时蓄了十足的力,这一扑已经无法回撤或是中止,他无法扭转身形抵挡身侧的攻击。 就在封烨要得手的时候... 蛇眸微微下移,瞳孔里却不是惊怒,而是轻蔑和嘲笑。 声东击西,封烨,你就没想到我用的是诱敌深入吗? 巨蛇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头部突然溃散,蛇头的轮廓不再,巨蛇的头部只余一团不辨形状的雾气。 但是,在巨蛇的颈侧,七寸的位置,却突兀的生出了一颗新的蛇头。蛇头大张着嘴,欢迎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封烨瞳孔一缩,就像刚刚的巨蛇无法回撤自己的攻势一样,他刺向蛇身七寸的这一剑同样无法回撤。 他直直的撞进了深不见底的蛇嘴中。 张大的蛇嘴重新闭合,他颈部微微滑动,这是吞咽的动作。 他将封烨整个吞了下去。 蛇信吐出,蛇眸中一副餍足的神情。他终于吞下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自然是十分满足的。 但是,那再次攻向自己的鹏鸟坏了他的好心情,巨蛇不耐烦的扭动着蛇身避过。 鹏鸟没有击中后,正顺着惯性从巨蛇身侧飞过,他本想在飞行一段距离后再反转回来继续攻击。 但是无烬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之前一直没有击中这只鹏鸟,不过是为了引封烨上钩,现在封烨已经被他吞下了,他自然也没有闲心陪这只鹏鸟玩了。 盘横在地上望不到边际蛇身突然开始蜷起,像是一重重隆起的山川一样,挡住了鹏鸟飞行的路径。 鹏鸟想要更改路线,他向另一侧飞去,却同样被蜷起的蛇身所挡,他又换了个方向,结果依然。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陷进了蛇身织成的天罗地网中。 猩红的蛇眸轻蔑的看着已经难逃一劫的鲲鹏,那些隆起的蛇身猛地缩紧,将鹏鸟紧紧缠绕住。 除了嘴部尖利的蛇牙,修长的身体同样是蛇类最好的攻击手段,他要将这只鲲鹏绞杀! 巨蛇将鹏鸟牢牢缠住后,身躯一寸寸的缩紧,他并不急于杀死对方,对于这只数次捣乱的鹏鸟,他要慢慢的让对方体会,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脏器都在挤压下变成齑粉的感觉! 鹏鸟在蛇身的缠绕下动弹不得,羽毛在挣扎中不断脱落,身躯也挤压中被勒的死紧。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2) 但是,巨蛇不断缩紧身体的动作突然顿了一瞬。 猩红的蛇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他闭上了眼,身躯仍然进行着绞杀的动作,但是他的意识,则沉入了梦境之中。 黑色,深浅不一的黑色。 无烬右脚前踏,向前走了一步。 他满是兴味的打量四周,对于这样的黑暗,他并没有任何恐惧或是陌生的感觉,因为这个梦境跟无烬视界几乎一模一样。 这本就是无烬视界的力量构成的梦境,虽然一直做这个梦的人是封烨,但这个梦真正的主人其实是无烬。 因为他和封烨之间的联系,他们力量的共通性,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以梦境的形式,向封烨反馈着他的行动。 不过在无烬意识到这个梦境之后,他就接管了这个梦境的主动权,甚至还尝试过在梦境中直接将封烨的灵魂拉入无烬视界。 不过,他眼下虽然掌握着这个梦境的主动权,但是,这回让他来到梦境之中的却不是他自己。 无烬在打量片刻后,便径直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他去赴封烨的邀约。 茫茫黑暗中,他并不会迷失方向,这个由怨憎之力构成的梦境简直就像他的后花园一样,尽在掌控之中。 他来到了地点,远远的就看到了那出在黑暗中上演的皮影戏,黑色的小人在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建木的嫩苗,想要让其长大。 而封烨,也站在建木和小人面前,沉默的旁观着。 无烬并没有出声,但他接近时封烨还是觉察到了。 你很得意?封烨头也不回的问道。 无烬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假模假样的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笑容: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但下一刻,那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为自己开脱: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你又一次被我抓住了,而那只碍眼的鲲鹏,也即将被我绞成一摊烂肉了。 封烨听到前半句还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听到后半句,他却不由抿了抿唇。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道:放过他吧。 他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不过无烬却很容易的就猜到了封烨说的是谁。 他这回没有明知故问,只微笑着道:你在求我吗?封烨。 封烨又沉默了一瞬,才道:算是吧。 他说话时看着前方的黑影,小人正在剖出自己的心脏,将心脏埋入建木的根系,帮助建木生长。 但是他的视线却突然被挡住了,无烬特意绕到了他面前,像是想要看清封烨此刻的表情。 求饶时的表情。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对我求饶过,这还是第一次。无烬满是新奇。 就为了那只鲲鹏吗?他又问。 封烨默不作声。但是这也算是回答了。 无烬啧啧称奇,他像是很感叹:你竟然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你经历了那么多幻境,你还不懂吗?封烨。 世上任何的生物,人也好,高高在上的神也好,你真的以为他们就那样纯粹吗?他们口中信誓旦旦、山盟海誓的感情就值得被相信吗? 不!无烬斩钉截铁的否定。 这是最脆弱最不可被相信的东西。他摇摇头,看着封烨的表情似乎很遗憾:三百年的时间,还是没能教会你这一点。 还是说...无烬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得:你觉得那些幻境都是假的,都是我故意编造出来欺骗你的? 难道不是吗? 封烨的表情像是在这么问。 无烬笑了下:当然不是,那些幻境都是真的啊,无论是西羌,还是其他的那些,幻境中的人,背叛你的那些人,都是真的。 正是因为世界上曾经发生过这些事,才会产生这些怨憎之力,无烬视界也才会诞生这样的幻境,你所见的一切,从来都不是虚假的。 现在你懂了吧?封烨,世上没有人值得你去相信,我也包括在内。无烬说的十分公正,没有任何偏颇,他甚至将自己也囊括其中。 封烨似乎被说动了,他闭了闭眼。 无烬唇角的笑意愈深,他要一步步摧毁封烨的心防,让封烨心中一切的信任、温柔的感情,都在背叛和怀疑中自我毁灭。 他又问了一遍:你现在还要求我放过他吗? 封烨沉默了更久的时间,久到黑色小人种植的建木已经长成了参天之木,人群攀着建木登天,而天际,出现了高举神剑的神祇。 神祇在云端挥剑斩下,一往无前。 这坚定的不可动摇的一剑好似让封烨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依然这么说:放过他吧。 无烬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但是...他却也没说他一定会答应。 唇角再次弯起,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我要是不呢? 封烨直直的望着无烬的眼睛,无烬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期待着封烨露出崩溃或是愤怒之类的情绪。 对视之中,天际那道凌冽的剑光一闪而过。 参天之建木,从腰部被斩断。 巨木倾塌,天火坠地,火势蔓延三千里。 也蔓延到了这两个彼此对峙之人的脚下。 火焰灼人,热意翻涌,但他们两个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并不怕被这火焰所灼伤,因为这只是个梦,而且是尽在无烬掌控中的梦,他动动手指,便可以将这团看起来灼人的火焰熄灭,让此地重归黑暗。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打了个响指。 世界却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重归黑暗。 惊愕出现在了无烬的脸上,因为这个梦里竟然出现了他掌控外的东西。 这不可能,这是他的梦,他的力量所构成的梦!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封烨。 他一直没有等到封烨的眼中露出崩溃或是愤怒的情绪,但是他却等到了其他的东西,那是尽在布局中的谋算。 那我便自己来!封烨沉声道。 说话的同时,他并起手指,轻轻打了一下。 清脆的响指声后,火焰与无烬所愿的完全相反,它们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猛地蹿高,火线升腾成火海,将无烬和封烨所包裹。 这本该除了灼人毫无杀伤力的火焰也不再只是虚有其表,它切切实实的灼烧着无烬的力量,并且火焰化作牢笼,将无烬死死的束缚在原地。 无烬在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些束缚的同时,举目望去,就看到这个梦境中铺天盖地的黑暗在随着火焰的沸腾而慢慢淡去,露出了其下掩藏着的东西。 那是纯净的、温暖的光。 这不是他的梦,这是封烨用灵力构建的梦! 那么之前封烨所做的一切,那些求饶的话语,那些故意拖延时间的举动,乃至之前让自己自以为识破的声东击西的计谋,都是在一步步引诱自己放松警惕... 无烬,诱敌深入,你觉得真正深入局中的是谁呢? 无烬瞳孔一缩,在那照亮着漆黑瞳孔的火光中,封烨踏火而来。 掠影剑在他手中成型,他一步步向无烬逼近。 无烬用力的挣扎,他同时向封烨挑衅的大吼:你以为你用这样的伎俩便可以战胜我吗?我便是无烬视界!天道都无可奈何! 你曾经是。封烨却冷静的指出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在千年前你化为无烬的时候,你便已经有了形体,同时,你也有了被其他生物击败的可能。 呵呵,那又怎么样?我依然强大的无与伦比,你和鲲鹏加在一起也只能在我的力量下仓皇逃窜!即便被火焰所束缚,无烬张狂依旧。 但是,这却只是表面的张狂,他想要用自己狂妄的表现来掩盖那丝被捉住弱点的慌张。同时,他也要动摇封烨的决心,为自己挣脱束缚争取时间。 你是有弱点的,无烬。封烨却已然看穿了这一点,他知道无烬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 封烨见无烬似乎还想狡辩,他干脆将一切挑明了。 七寸是蛇类的弱点,却不是你的弱点。我刚刚攻击你的七寸,让你将我吞下,只是为了让你以为识破了我的计划,让你自以为大局已定,警惕心一步步放下而已。 也只有成功在即的时候,那过度的得意和喜悦,才会让你丢掉一贯的谨慎,才会让你把自己真正的弱点完全暴露于我面前。 无烬的声音完全消失了,他死死的盯着封烨。 封烨却毫不理睬无烬阴狠的目光,他自顾自的继续: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你提醒我的。光暗同生,你我如此相似,就连弱点,都一模一样。 灵魂。封烨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自你生出灵魂的那一刻,这个灵魂便成了你的弱点。 你外在如何强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的蛇身即便被斩断也不过是重新化为怨憎之力,稍等片刻便可以重新凝聚成型,但是灵魂则不是。 你的魂魄一但被击碎,你就只能彻底消失于天地间,无烬视界的意识也将就此消失,此地只是一处存放怨憎之力的空间。 我在一步步示弱后,你也终于毫无戒心的让自己的灵魂来到了这个梦中。封烨看着四周在火焰灼烧下,已经完全显露出的代表着光的白色,他重复道:我的梦中。 他用怨憎之力构成梦的里层,但最外层,或者说这个梦的本质,却是灵力。这并不是那个不断重复的怨憎之力组成的梦,而是封烨为了引诱无烬深入而创造的,他自己的梦。 并且,你的自大和得意让我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启动这个为你而设的陷阱。封烨挥了下手中的掠影剑,掠影剑掠过那些燃烧着跳动着的火焰。 你曾经以我灵魂的弱点为我布下杀局,现在却是轮到你了,也算是礼尚往来。 在说话的同时,他也终于走到了无烬面前。 好个礼尚往来!无烬的双目圆睁,瞳孔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怒意,他的怒火比此地焚烧天地的火焰还要剧烈。 但是再如何剧烈,再如何狂怒,他都无法摆脱封烨精心设下的这一重束缚,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封烨举起剑锋。 席卷天地的火焰受到剑身牵引,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火焰攀附于剑身,剑身上光芒愈来愈盛。 眼见自己挣脱不得,死期将近,无烬却还是虚张声势似得撂下了一句狠话:这份大礼,我今日收下,以后必会千倍百倍的报答你!哈哈哈! 尾音之后,是疯狂的饱含着最极致的恶意的大笑。 笑声在天地间回荡,击打着封烨的耳膜。 但是,他金色的瞳孔映照着剑身上的火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或是动摇。 不会有以后了。 他轻声念道。 随后,聚集了世间最炽烈的光耀的掠影剑,向着无烬的胸口刺去。 梦境之外,巨蛇的蛇躯仍在缩紧,鹏鸟的羽翼也被紧紧的束缚在一起,他的内脏被挤压,骨骼已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但是,巨蛇不断缩紧的力道突的一松。 在巨蛇内部,从鳞片的缝隙中,有一丝微弱的光从里到外的穿透。 郝沉来不及注意到底发生了变故,他借着巨蛇松懈的时机,猛地挥动羽翼,从蛇身的绞杀中逃出。 他飞到空中,又回头看去。 就看到那片刻前还凶狠狰狞的巨蛇僵硬在原地,死尸般的僵硬。 那丝从鳞片缝隙中透露出的光也越来越盛,终于,黑暗凝成的巨蛇,在那愈加炽烈的光耀中,轰然崩塌。 组成蛇身的怨憎之力崩塌时形成前所未有的风暴,向着四周激荡,郝沉连忙挥了下羽翼,好不容易才在风暴中稳定身形。 他继续朝蛇身刚刚在的方向看去,蛇身崩塌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仿佛开天辟地般庞大的光芒。 只有黑色的无烬视界被白光所充斥,黑暗遮蔽的天地在这一刻被照亮成白昼。 而光芒的中心,无烬双瞳大睁着,他手握着胸前那柄穿心而过的利刃。 这是他的灵魂,所以伤口中并未流出任何鲜血,反而流出些构成灵魂最核心部分的怨憎之力。 怨憎之力从穿心的伤口中不断涌出,并且被剑身所附带着的光芒所灼烧,所消灭。 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微弱,他握着剑刃的手也有些握不住。 但像是回光返照般的,他的瞳孔又突的凝住了。 他握着锋利的剑刃的手重新握紧,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那柄插入他胸膛的剑同时也进了一寸。 封烨愣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的想要抽剑远离无烬,但是无烬却死死攥住了掠影剑,也攥住了他握剑的手,让他无法抽身。 无烬继续往前,他距离封烨越来越近,等剑锋完全没入他的胸膛,只余剑柄留在外面的时候,他也终于来到了离封烨最近的地方。 他向封烨伸手,封烨预想中,这应该是无烬临死前最后的报复,但他此刻却也无处可躲,他便只能做好承受的准备。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可以称之为疼痛的力道。 无烬的手指摸在他脸上,反而很轻柔。 封烨怔怔的看着无烬,就见到之前还满含着疯狂和恶意的无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单纯的,像是达成心愿的孩童般纯粹的不含任何恶意的笑容。 真美啊...无烬摸着封烨的脸,摸着封烨灵魂上这缕天地间最纯净的光焰。 名为魂火的光焰。 天地间每个生灵都有魂火,他们却毫不珍惜,任凭怨憎之力将其吞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力气用尽了似得。 他小心的触摸着封烨身上这缕光焰,他轻轻的呢喃。 每个生灵都有,可唯独我却没有这样东西... 说到最后,他脸上还露出了些许仿佛分不到糖果的孩子般的幼稚的委屈。 封烨眼睛睁大,没等他说出什么,或是做出什么,无烬那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用尽了。 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顺着惯性倒下。 倒在了封烨身上,封烨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他。 无烬的下巴搭在封烨肩上,他的瞳孔再次开始涣散,这一回不会再重新聚焦了,他灵魂的最末端,已经开始破碎。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3) 魂飞魄散之前,他在封烨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封烨,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 这两个字在封烨内心回荡,他愣愣的没有反应。 无烬灵魂的下半部分已经破碎殆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话说完: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封烨像是被这句话所惊醒,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可是,当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无烬的魂魄,已经再没有一丝残留了。 没有任何碎屑,没有任何痕迹,他已经永远的消失于天地间。 永远的。 封烨看着眼前的虚空发愣,无烬是他亲手所杀,但真正将无烬杀死后,内心竟然升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他也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无烬那最后几句话。 封烨并没有发愣太久,因为在无烬彻底死去后,在无烬视界内奔涌的怨憎之力渐渐恢复了平静,光也同样的收敛了威势,只聚集在封烨四周。 没了风暴阻挡,郝沉也终于得以接近光芒的中心,他来到了封烨面前。 他的声音叫醒了愣神中的封烨。 结束了?郝沉问道。 封烨看了郝沉一眼,又看了四周安静下来的黑暗一眼,他语气呢喃,似乎透着股不确定:结束了...吧。 无烬死后,无烬视界的意识也同样消失了,这里依然是无烬视界,却又不是无烬视界。 因为此地的怨憎之力再也没有自我的意识,它们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取天道而代之。 此地眼下只是一处存放怨憎的空间,或许,千万年后,此地的怨憎会重新聚集,再次生出自我。 但那也是千万年后的事了,而且那个全新的怨憎的载体也不再是无烬。 无烬已经彻彻底底的消亡了,所以一切的一切,因他而起的一切,都结束了。 但封烨仍有股不确定的感觉,像是不敢置信,无烬就这样消失了。 可是事实如此,无可置疑。 封烨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他转向郝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四目相对时,封烨却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郝沉相处。 虽然无论是郝沉对他的感情,还是他对郝沉的感情,都已经昭然若揭,却终究没有完全揭。 他们现在就属于,朋友以上,但离真正的情侣,还差了那么一步。 差一句直白的告白。 可这么直白的情话恰恰是封烨最不擅长的,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郝沉,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倒不是不好意思,毕竟他脸皮上有极大的优势,而是因为封烨这张脸。 他一直见的都是封烨那张伪装成凡人的极其普通的脸,骤然换成了应龙的本貌,美则美矣,陌生也是真陌生。 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生死攸关的情况没来得及细究,此时诸事已毕,这股陌生感就不可抑制的冒了上来。 双方各怀心思之下,一时无声。 沉默在无声的蔓延,静了不知道多久后,封烨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准备开口了。 不是要告白,只是一直在这儿傻站着也不是办法,而且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即便无烬死了,但无烬视界内的怨憎却还存在着,还是先离开无烬视界再说。 可是在他开口前,郝沉却先做了个动作。 他掏出了自己那柄在不断的争斗中有些折损的折扇,不顾自己与巨蛇刚刚交战完的狼狈,以十分潇洒风流的姿势,将扇子展开,在自己面前轻轻的一扇。 但他扇扇子的动作潇洒,像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相反。 他脸上是毫无保留的战意,充满挑衅的战意。 封烨愣住了。 就见郝沉轻摇折扇,对着自己挑战道:久闻应龙的战神之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不知可否... 郝沉唇角微微勾起,他唰的一声合起折扇,提着扇柄冲封烨行了个礼:赐教一二? 封烨在愣了片刻后,他合了下眼,再睁开时,是同样锋芒毕露的战意。 他唇角带笑,那本已经消散的掠影剑再次握于掌心。 双方同时爆发的灵力中,传来封烨含着笑意的回答。 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两人便同时向着对方冲去。 他们以人形交战,但很快,双方便不再满足于人形的力量,他们同时化为原形。 鹏鸟和应龙挥动双翼,向着天际飞去。 他们离开了无烬视界,来到了不知道到底是何处的外界。 但是双方也并不在意,他们眼中只有彼此,鹏鸟和应龙在空中激烈的交战。 此方世界中的人们便惊讶的目睹了这一幕,传说中的北冥之主和战神应龙同时现世,甚至还大打出手。 他们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各自的灵力都强横无比,声势浩荡,万里皆惊。 一时间,人间众说纷纭,有说这北冥之主和应龙彼此早有仇怨,今日偶然得见,于是便战的不可开交。 也有说,双方并无仇怨,只是为了争夺地盘,才如此大打出手。 还有更离谱的,说他们是因为同时恋上了什么凡尘女子,正以武力论高低,来赢取美人芳心。 如此种种,流言蜚语,数不胜数。反正,各人说各人的,都是各自的猜测,毫无证据可言。 在鲲鹏与应龙在天地间交战的这几天,人间好不热闹,茶余饭后都是在聊这件事,甚至还开了赌局,赌到底是谁赢。 终于,在大战了七天七夜后,这场声势浩大的对决终于迎来了落幕。 众人只见那一直盘横于九天的一龙一鹏,在飞到了渤海海湾时,似乎因为七日的交战而力竭了,双双坠落于海面。 他们几乎是同时坠下的海面,但却也有微小的先后,是鲲鹏先坠的海,应龙随后。 看起来是应龙赢了,但是赌了鲲鹏的人并不服气,直说鲲鹏遇水化鲲,海里的威势更盛,胜负还未分。 赌了应龙的同样不服气,龙掌管天下水势,本是常识,在海水里同样威势更盛,鲲鹏仍然讨不了好。 争执之下,双方大吵起来,争吵还不够,最后还动起了拳脚。而举办赌局的庄家则因为无法判定应龙与鲲鹏谁输谁赢,只得退还了赌资,全当从未开过这个赌局。 争吵的人满意了,但是这七日之战的最终结局,却仍然是众人心中永远无法弄清的迷团。 毕竟他们看不到海面之下的场景。 鹏鸟坠于海湾后,在入水的瞬间,并没有化鲲,他反而重化人形。 封烨在入海后,同样变成了人形。 他们沉在海水中,郝沉顺着下坠的惯性继续向海底深处沉去,但是下沉的过程中,他突然一把勾住了封烨的脖颈。 封烨瞳孔微微睁大,水波轻柔,但是他唇上突然感觉到了一抹比海水更轻柔的触感。 睁大的瞳孔中,他看到郝沉带着笑意的眼睛。 郝沉对着封烨无辜的眨了眨眼,随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尽情的享受这个吻。 封烨在怔愣片刻后,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没有推开郝沉,他也闭上了眼,沉浸在这个饱含着温柔爱意的吻中。 他们拥抱着彼此,在海水中不断的下沉,越沉越深,渐渐来到了阳光照不到的海水深处。 其后再发生了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还没有完! 还有最后一点点尾声,即便今晚写不完,明天肯定也能写完! 第178章 某处不知名的海域内。 今夜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月朗星稀, 海上也并无什么风浪, 海水一波一波荡起, 星子在海水中摇曳, 像是一支引人入睡的摇篮曲。 可惜这摇篮曲多么动听,海域内唯二的两人却毫无睡意。 封烨和郝沉并肩躺在这座无人孤岛的沙滩上,他们离海并不远, 海水起伏会时不时打湿一下他们的脚踝, 两人毫不在意。 就像他们不在意这里到底是哪一处世界,眼前的又是哪一片海, 身下的又是哪一座岛屿一样。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彼此都有些大战之后的懒散。 原来是这样。在断断续续说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郝沉终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他大致弄懂了无烬和建木一事的所有因果,在脑内过了一遍后, 他已经再无疑问。 他也终于可以将这件事彻彻底底的放下,将心思腾出来, 腾给更为重要的事。比如... 郝沉突然一翻身体,从仰躺变成侧躺,他用手肘撑着身体, 舌尖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他在回味那个吻。 越是回味, 越是忍不住再来一次。 反正这又不难,毕竟龙就躺在他旁边,他俯下身来就可以够到对方的唇。 心动不如行动, 郝沉说干就干。 他低垂着头,直勾勾的看着封烨,眼里的欲望毫无隐藏,但他却也没有那样急切,他没有莽莽撞撞的吻上去,而是等着封烨的视线从天空上移开,注意到侧边正望着自己的郝沉,四目甫一相交的时候,郝沉再吻上去。 浪漫且有诗意。 郝沉算盘打的满满的,他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封烨扭头,郝沉于是继续等。 可他又等了一刻两刻三刻,封烨都没有一丝一毫扭头的动作。 他就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星子,像是数星星入了迷,又像是在发呆走神。 郝沉...终于等不住了,浪漫和诗意都喂了狗,他欲求不满的晃了晃封烨,责怪道:你想什么呢? 想到他这么一个美...鱼在侧,都视而不见。 郝沉仅剩的那点脸皮让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但他幽怨的眼神却也诉说着一切不满。 封烨的走神状态被郝沉晃没了,他醒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的询问道:怎么了? 他脸上是完全状况外的迷茫,不明白郝沉脸上的不满从何而来。 郝沉:...... 亲吻终究不是一个人的运动,他再如何欲求不满,看封烨这状态都知道是暂时没这想法了。 郝沉只得恨恨道:没什么。 短短三个字,却透着股咬牙切齿。 封烨:? 他愈加迷茫了。 郝沉深吸口气,将内心那股郁气吐出,终于得以恢复平常的语调,继续向封烨询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那点不满都可以暂时丢在一边,但是他从封烨刚刚的神情上意识到,封烨想的应该是很要紧的事。 没...封烨条件反射的就想将郝沉刚刚的回答再说一遍。 虽然他对郝沉的感情和信任都毋庸置疑,但多年养成的,遇到事情一个人解决的习惯却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将事情憋在心里。 只是,他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见到了郝沉陡然严肃下来的神情。 郝沉一个字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字,硬是把封烨剩下来的两个字堵死在了口中。 封烨躺在沙地上,看着郝沉,而郝沉则低着头,看着封烨。 沉默的对视之中,封烨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可以有个人商量,有个人帮他一起分析。 他不由伸了下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抚平郝沉紧皱着的眉眼。 同时,他还露出了个笑容。 美人一笑,郝沉刻意绷出来的严肃终于挺不住了,但是为了不让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严肃氛围一秒破功,他直接伏在了封烨的胸膛上,不让封烨看到此刻自己的表情。 等过了片刻,大约是他重新恢复了管理表情的能力,他复又抬起头,继续先前的话题。 他依然神色严肃的追问道:说吧。 封烨唇角弯了弯,他一边抓着郝沉从肩侧滑下来的长发,放在掌心把玩,一边开始说那件让他耿耿于怀了好几天的心事。 你说这件事真的结束了吗?他先向郝沉提了个问题。 郝沉有些莫名,不是因为不知道封烨指的是哪件事,而是因为,无烬这件事,在无烬死后,自然是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他反问道:不然呢? 封烨沉吟着道:我并不确定,我只是有种感觉...这件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 什么样的感觉?郝沉又问。 封烨摇摇头:说不上来,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依据,就是种虚无缥缈的直觉。我觉得整件事...似乎还有某一处,透着股不自然。 郝沉想了想,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因果,他已经从封烨口中得知了,他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自然。 要说唯一的不自然,大抵是无烬的动机。 你是觉得他对你的那种偏执难以理解吗?郝沉试着猜测道,他同时还给出了解释:其实很好理解,他这种在怨憎中诞生的意识,自然继承了那些在天地间经久不散的怨憎里强大的执念,这种执念常人本就无法理解,无法想象。 封烨没有出声,郝沉便自顾自继续道:同样的,也不会有任何人事可以改变他的想法,那种执念一但生成,他便会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执念...不可改变...封烨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一直朦胧的思绪好似突然吹来了一阵清风,迷雾在风势下消散了些许。 封烨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郝沉一跳,他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封烨已然站起了身,在他身边不停的踱步、绕圈。 郝沉的视线跟着封烨绕了几圈,就被绕晕了。 他连忙拦住了仍想继续绕的封烨,询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封烨的瞳孔不断游转,他内心的思绪同样在高速运转。 他语速急切:执念不可更改,问题就在这里! 封烨的动作不让郝沉晕了,但是他的话又让郝沉晕了。 哪里有问题?郝沉迷惑不解。 执念是不可更改的,无烬认准了某一件事不达成目的绝不会罢休,更不会中途放弃去完成别的事,而无烬最根本、最早的执念根本不是我! 郝沉愣住了,因为他意识到封烨的这个说法是对的,无烬绝不会轻易改变乃至放弃他的执念,而无烬最早的执念是... 取天道而代之? 郝沉刚刚出口,就遭到了封烨的否定。 不!不是这个!这个太早,也太难了,他布这整个局必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4) 封烨心念电转,无烬说的一些看似并不重要的话语,眼下在他心中正逐渐串成一条隐藏极深的线索。 他从头开始捋这件事。 取天道而代之,是无烬的第一个执念。 但无烬在意识到自己暂时无法撼动天道后,他便产生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想法,他想要摆脱天道的约束,离开无烬视界。 这是他的第二个执念。 却并不脱离第一个执念本身,像是小鱼套大鱼一样,套在外面的大鱼即便与之前的模样不同,包含在内里的,最根本的那条代表目的的小鱼都是一样的。 无烬无法跟天道正面对抗,便想要摆脱天道的束缚,算是抗争。 但是,随后,他又诞生了第三个执念,将封烨拉回无烬视界。 这个执念乍一看已经跟前两个产生了难以弥补的鸿沟,他像是完全放弃了前两个。 就像无烬自己说的那样,人是会变的。 可人是会变的,无烬的执念却是不会变的! 千万年都没能让他改变,凭什么他在千年前与封烨相见的那一面就改变自己千万年坚持着的想法? 绝不可能! 但无烬在这千年中也确实都在完成这第三个执念,这并不代表封烨想错了,只能说明... 他想要将封烨拉回无烬视界去,这件事本身可以帮助他完成前两个执念! 怎么帮他完成? 封烨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 第一个执念太难所以不可能,他便从无烬的第二个执念开始反推。 无烬想要离开无烬视界,为此,他还不惜自降等级,让自己从无形之物变为有形,他为自己创造了魂魄。 可无烬依然无法离开无烬视界,为什么? 无烬视界与外界的通道难以打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躯体内的怨憎之力无法掩藏,导致他永远无法躲过天道的视线,永远无法真正独立的行走在阳光下。 但是...无法掩藏的话,那就想办法掩藏! 而无烬想到的办法是... 像是雷霆乍现,脑海里闪过的那道雷光照亮了一切迷雾。 封烨念出了那个名字,无烬那柄剑的名字:浮光! 在念出了这个名字后,一切的关节都被打通了,封烨终于懂了。 为什么无烬那柄剑明明无法映照任何光亮,他却还偏偏将其取名叫浮光? 因为那柄剑还并不是完成品,他还需要一样东西,封烨身上的一样东西。 天下最炽烈最纯粹的光焰。 在封烨第一次封神时,无烬靠着封烨封神时洒落的光辉为自己创造了灵魂,可这并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更多的纯粹的光焰,为自己的魂魄镀上一层伪装。 可以瞒过天道的伪装。 所以他要将封烨重新拉回无烬视界去,让封烨重新走一遍封神之路,因为他要再一次的,获取那些光。 其后的种种,像是什么要封烨永远留在这里,一遍遍的经历那些幻境轮回,又或是一次次尝试着摧毁封烨的心志。 无烬的这些想法也并不是假的,只不过却不是无烬最主要的目的,这些只是顺带的,他在达成自己主要目的时顺带的乐子。 至于最后的最后,封烨设的那个诱敌深入的局,一开始诱敌深入的掌局人是无烬,而后是封烨,但如若一切真如封烨所想的那样的话,或许这个局真正的赢家还是无烬。 他故意走入这个陷阱,死在封烨手中,借此金蝉脱壳,然后,天地间便再没有人会注意他的行踪。 得到了足够光焰的他便可以给自己披上一层伪装,遁入人间,获得真真正正的自由! 可是...封烨理清思路后,将所有想法都跟郝沉说了一遍,郝沉沉思了许久,却还是有些迟疑: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也有可能,是你我想多了呢? 也许他的执念真的因你而改变,那柄浮光剑的名字,也不过是为了跟你作对才这么取的。 封烨沉默不语,他知道郝沉说的也对,两种想法皆有可能。 郝沉见封烨的眉头紧紧皱着,便学着封烨刚刚帮自己揉眉毛一样帮封烨抚平皱紧的眉峰。 他边抚边柔声安抚道:别想这件事了,反正事实如果真的如你所担心的那样,那我们早晚有一天还会见到他,到时候再打一场就是了。 封烨听的一愣,是啊,他在烦恼个什么劲儿,他真是钻进了死胡同,想这些做什么,一切就像郝沉说的,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了。 封烨皱起的眉峰重新舒缓开来,他伸手捉住了郝沉揉着自己眉毛的手,奖励般的,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郝沉眨了眨眼,这一碰仿若蜻蜓点水,美则美矣,却不太够味。 刚刚消失的冲动再次涌出,他看着封烨含笑的唇,受了蛊惑般的,俯身吻了上去。 封烨给以热烈的回应。 这一吻悠久而绵长,双方都有着极好的肺活量,不知不觉,天色渐亮。 而同一刻,在此方天地之外的世界里,某处并不怎么繁华的村落。 村里的人饱受邪祟侵扰,正准备去山中神庙向神明祈福,祈求神明帮助他们降服邪祟。 可是村人爬至山腰处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一名容貌英俊,美的不像凡人的男人。 他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和的眉眼则低垂着,看着自己举起的手。 他的五指微微握紧,掌心攥着一团泛着浓烈不详气息的灰雾,正是那困扰了村人多日的邪祟! 此人是何人,竟然有降服邪祟之力? 众人心生疑窦,他们没有妄动,只是小心的打量那个男人。 男人身上有股柔和又无害的气质,不像是坏人,而且他的容貌更是俊秀的好似天上谪仙。说到谪仙...众人望了望男人身后不远处的神庙,恍若醒醐灌顶。 村人纷纷跪下来向男人谢恩:多谢上神! 上神?男人瞥了人群一眼,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玩味。 敢问上神名号,我等必为您年年献上贡品已做感谢!村民们并没有意识到男人的语气,他们诚惶诚恐的询问道。 男人唇角的笑意愈深,他没有否认这个称谓。 他看着那在自己掌心不断颤抖的邪祟,他突然松开了束缚对方的手指,然后,在那邪祟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突然出剑。 众人只见一柄覆满灵光的利剑闪过,那团邪祟便在剑刃下粉碎。 村民们愈加诚惶诚恐,连连磕头,连连跪拜。 而男人一手持剑,一手虚握着上方从林间缝隙里洒落的阳光。 阳光和着他身上的光焰,相互辉映。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名为... 他虚握阳光的手指猛地攥紧,唇角的笑意也进一步加深。 无烬。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是的,无烬就是个崽种,你们都被他骗了! 或者说,我把你们都骗了! 哈哈哈 咳咳,不能笑的太张狂。 回归正题=。=这本连载了大半年的书,正文部分就完结了,接下来就是番外篇~ 凤凰奶爸在正文没有出场,因为我觉得这个人物吧,虽然跟封烨本身关系很大,但跟这个故事的联系却不大,在正文,尤其是快要结尾的部分凭空冒出来有点突兀,于是就没有安排戏份。 不过正文没有,咱们番外篇可以露露脸~ 《初级弟子c》这个故事结束了,但是封烨的故事却没结束_ 其实有的机灵的小读者已经发现了,我在评论区偷偷说过以后会给你们个解释=。=现在时机到了,是的,没错,专栏里锁掉的那本的主角,其实也是封烨。 封烨是个故事很多的人,因为总有反派想要毁灭世界,所以战神就一直闲不下来,这个故事,只是他人生里很多故事中的其中一个。 至于锁掉的那一本,我推荐你们不要去看。 不要去看。 不要去看。 重要的话说三遍。 那是我中二病最严重的时候写的,虽然现在依然严重,但那本尤为重一点。 而且我在那篇里说的很多设定都已经被我废掉了=。=因为太中二了。 你们要是不听劝,硬要去看的话,把它当做一个独立的故事就好,不用真的代入现在的封烨。 再说说专栏,=。=我专栏里有一个分类叫同一个世界,其实字如其名,就是这个分类下的所有书,都是同一套神话观,同时,书里的主角们也大多是彼此认识的,虽然我并没有写出来。 就像漫威宇宙的英雄个传电影一样,各自的故事都是单独的,但是会有一部复联一样的故事把他们彼此联系在一起。 而封烨无疑是这个宇宙里很核心的一个人物=。=却不是唯一的核心。比如东海那只总是露名字却不露相的龙,同样很核心,只是他的故事我还没写。 以及,这些都停留在我的脑洞阶段,短期内没有把他们窜起来的想法,而且目前出场的人物也不够多。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们_你们完全不用担心看不到封烨和郝沉了,故事仍然在继续,或许依然是他们自己的故事,又或许是在别人的故事里。 无烬这个崽种同样=。=他担负着搞事大业。 但是无烬却也不会永远是反派,就像封烨不会永远是正派一样。 _我专栏里还有两本预收,先说一下《在到处之间找你》这本,这本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世界里的,但跟前面的基本也没啥联系,这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也不是封烨,而是这个神话故事里全新的人物。 只是,封烨还会出场,在《在到处之间找你》这个故事里,在中后期作为反派出场。 嘿嘿,毕竟应龙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那样凶厉的~ 再说说《无术》这个预收,这个就跟专栏里所有文都没啥关系了,正儿八经的古代权谋文(带着我一贯的沙雕,也正经不到哪里去) 下一本我还没决定写啥=。=《在到处之间找你》或是《无术》,二选一。 我还没好抉择,双方在我心里已经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拉锯战。 但不论写啥_希望大家都能点个收藏,这个预收对我很重要 =3=还能收藏一下作者就更好啦~ 么么哒~ 分割线 下面是文案预览 《在到处之间找你》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天倾地覆,日升月落。我去过漠北,骑着骏马,追逐沙漠边际陨落的红日,也去过无人雪山,在漫天风雪中,独守一株不开的莲。 我也曾在群星尽头,银河彼岸,乘一只孤舟流浪,也曾在万人簇拥,顶礼膜拜下加冕,我为万世之主,珍馐美酒数不胜数,三千佳丽,只为我一人舞。 美得你,那你还醒来做什么?B作势推了一把枕在自己膝上的男人。 但他非但没有推开,男人反而还将脸整个埋进了他的小腹,像只无尾熊似的紧紧抱着他。 可是梦里没有你啊。 《无术》 a是忠烈之子,热爱武术,讨厌学术,也讨厌b,就像每个差生讨厌优等生一样,很讨厌他。 b是皇帝之子,热爱权术,讨厌武术,也讨厌a,就像每个优等生讨厌差生一样,很讨厌他。 两人每每见到对方,都会在内心十分默契的问候对方一句。 不学无术。b看着a心想。 斯文败类。a看着b心想。 这种相看两厌从他们十岁时见的第一面开始,而后愈演愈烈。 却又偏偏碍于各自的身份,不能直接撕破脸皮,但彼此在私下里却也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 a和b不合的消息,渐渐也成了京中众人皆知的秘密。 只是有一天,有人不经意看见,这两个本该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人,竟然模样亲昵的靠在一起。 一时间,只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水火竟也有相融的一天。 然而世上永远只有更奇,没有最奇。 又是一天,a和b轰轰烈烈的私奔...不是,私闯禁地劫狱奔逃了! 京中街市上一时间散落的下巴无数,都是惊掉的。 逃亡途中,a在前方策马,一边勒着马缰,一边冲身后的人挤眉弄眼道:你从小到大说我不学无术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八千遍了,结果最后却被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救了,往后还说吗? b回答的十分果断和直接,他开口就是第八千零一遍:不学无术。 a剑眉一挑,当即勒停了马缰,准备扭过头来跟身后的人算账。 可是却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了,b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无术又如何,有术无道,止于术。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 我在京中见过术法万千,可万般术法,皆不如无术之你。 第179章 番外一 海上漂流记 准备好了吗?郝沉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紧张。 封烨同样深吸了口气, 他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等确认无误后, 便用双手按住了郝沉的肩膀, 用低哑又性感的嗓音安抚道:开始吧。 但封烨准备好了,郝沉自己却还是有些忐忑,他又补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 他说话时眼神不受控的乱移, 一向厚脸皮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些...害羞? 封烨按住郝沉肩膀的手上移, 他扶住了郝沉的脸,让郝沉的视线只能盯着自己。 封烨用眼神给以鼓励:我也是第一次, 反正以后都要经常做,没事的。 好吧...郝沉被说动了,他又吸了口气,然后便闭上了眼,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他直直的往后一倒。 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进了海里。 封烨虚浮在海面上空两三米左右的位置, 他低头往下看,就见郝沉倒进海里后,溅起了一点浪花, 便彻底没了声息。 阳光明媚, 海水蔚蓝, 水体内的能见度极佳,但是几乎就在郝沉入水之后,水面下属于他的人影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庞大到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黑影。 封烨举目望去,这个黑影绵延百里...不,起码是千里,封烨望了许久,终于差不多望到了边际。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5) 在黑影的边缘,他又看到了那座岛,那座他和郝沉在上面躺着嗮太阳闲聊的岛。 岛边靠近海岸的位置本来是沙滩,但在这黑影出现后,因为过于庞大的体型,导致海平线上升,那片沙滩愣是被淹掉了。 封烨看过去时只看到一些原本栖居在沙滩上的动物慌不择路的往海岛中部跑,而仍在上涨的海水追在他们身后,像是要将这座岛也给淹掉。 封烨:...... 这群动物的无妄之灾,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好奇心。 封烨跟郝沉认识那么久,鹏鸟的样子倒是见过了,但是鲲的样子,那是真的一次都没见过。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这里,封烨便说想要看看郝沉的原型。 郝沉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原型给别人看没什么,但是封烨提出要看的话...莫名的有种赤身果体的羞涩感。 虽然也确实就是赤身果体,哪条鱼会穿衣服呢。 鹏鸟好歹还有羽毛,鲲的话,他甚至连鳞片都没有。在外貌上,他更像一种黑色的鲸鱼。 但在封烨的再三鼓励下,郝沉心想反正封烨早晚有一天得见到的,那么早见一点也没什么差别,便心一横,变回了原型。 于是,便有了一群动物的无妄之灾。 封烨盯着海岛看了片刻,见海水慢慢稳定,不再上涨,那群动物也安然无恙后,便松了口气,心里总算没有那么愧疚了。 而郝沉,在水面下变回原型后,忐忐忑忑的浮上了水面。 他紧张之余,还有些期待,第一次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真正的、毫无遮掩的自己,自然是想要听到些夸奖的。 比如夸夸他光滑的皮肤,夸夸他优美的曲线。郝沉内心已经为封烨列好了一箩筐的赞美之词。 但是封烨并没有夸他,封烨首先见到的浮出水面的部分是宽阔的背鳍,像是隆起的山川一样分开了两侧的海水,而在背鳍露出水面之后,是更加宽阔的后背。 封烨沉默的观望了片刻,他特意来到了更高一点的空中,将海岛的大小与郝沉浮出水面的后背做对比,最后得出...这条鱼比岛还要大了一圈的结论。 郝沉左等右等,那一箩筐的赞美是一个都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封烨的一句: 有感觉吗? 郝沉:? 什么感觉?他追问。 封烨已经站在了鱼背上,他正扶着那比他还高了好几倍的背鳍,指腹下传来滑滑的触感,并不黏腻,就是很光滑,感觉还挺舒服的。 不过这是封烨的感觉,郝沉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封烨站在他背上,摸着的他的背鳍,他都一无所觉。 这大抵是因为... 我太轻了。封烨心想。 虽然他这么一个健壮且肌肉结实的男人身形,一般而言,是绝不可能用轻来形容的。但对于郝沉而言,他真的太轻太轻了,像是根羽毛一样。 不过这也只是封烨的人形,他的原型的话,应该... 封烨对比了一下脚下那只兀自冒着问号,不明白封烨在他上方搞什么的鱼,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 拿不准就拿不准,实验一下就知道了。 说干就干! 郝沉就感觉自己背脊上突的一重,也重不到哪里去,他还是稳稳的飘在海面上,没有一分一毫的下沉,但起码是他能感觉到的重量。 现在呢?封烨又问。 他小心的收敛着自己的龙爪,担心他尖利的爪部会刺痛这只鱼的皮肤。 但是龙爪跟人的手脚又不太一样,人形的脚掌自有其掌握平衡的方法,而龙爪的话,则是靠爪尖固定。 他这么把爪尖都蜷起来的举动,就导致他一时无法掌握好平衡,郝沉还没来记得回答,就听到了噗通的一声。 一头龙从他背上滑到了水里。 郝沉:...... 失足落水的龙很快浮出了水面,他甩了甩脑袋上挂着的水珠,金色的龙眸便跟旁边正盯着自己的鱼眼看了个对眼。 封烨:...... 一时相顾无言。 但相顾无言中,第一次以这样的原型相对,各自还是在心里冒出了一些不太好摆到明面上说的小想法。 只有我的背鳍大小。郝沉看着应龙的身形心想。 得亏他的眼睛小,不然我的脑袋岂不是还没有他的眼睛大?封烨盯着鲲那较之于整个身形,而占的比例较小的眼睛心想。 双方默契的都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短暂的沉默后,封烨游到郝沉旁边,他用爪尖试探着戳了下郝沉的皮肤,询问道:疼吗? 郝沉想要摇头,但头一摇,平静的海水就变得汹涌,波涛像是狂暴的野兽般高高卷起,一波又一波,眼看着要将龙给顺势卷走。 郝沉的动作赶紧停住,许久没变回鲲了,倒是忘了他的任何动作都会掀起海水的骤变。 他直接跟封烨说话:没什么感觉。 封烨并不意外,他刚刚用的力道很轻很轻,一般人也就是感觉到轻微的刺痛,而郝沉吧... 鲸鱼皮肤底下都是肥厚的脂肪层,鲲长得就很像鲸鱼,如果两者这一点没什么差别的话,那么厚厚的皮肤大抵能为他提供极好的保护,对于旁人轻微的刺痛感,对他就是没什么感觉。 封烨再次伸出龙爪,用爪尖戳了下郝沉的皮肤:现在呢? 他这回加重了一点力道,光滑的皮肤微微下凹了一点,但是甫一松开,下凹的地方就变回了原样。 封烨忍不住又戳了一下,感受着郝沉皮肤的弹性。 而郝沉并不知道封烨在做什么,因为他依然是:没什么感觉。 既然这样的话...封烨沉吟片刻,他干脆道:那你感觉痛的时候告诉我。 感觉痛的时候告诉我...这句话让郝沉的心思一下歪到了八百里开外,作为见多识广的鲲鹏,人间有颜色的段子自然是没少听,而这句话好像一般都是在床上说。 但他们现在并不是在床上,而是双双飘在海上,彼此的体型差异还极其显目,明显不适合做那种事。 看来他和封烨如果要更进一步的话,只能用人形。 人形也还好,毕竟人类的花样很多,比如...郝沉的思绪越飘越远,一路从蔚蓝的海面上飘到了黄色的染缸里。 但他内心无论变成了什么色,他的皮肤都是黑色。 黑色的皮肤没有让他不可言说的心情外露分毫,他的语气也依然很正常,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封烨便大胆的开始了自己的实验,他戳着郝沉皮肤的爪尖不断的用力,这皮肤又弹又滑,他本该轻松捏碎冷铁的爪尖完全奈何不得。 等封烨用了最大的力道后,郝沉才传来一句:有点痒。 封烨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蜷起爪尖的动作完全没必要,从鱼背上滑下来更没必要。 他便从水面下一跃而起,修长的龙身破水而出,重新跳到了宽阔的鱼背上。他不再小心谨慎,在实验过了郝沉皮肤的防御力后,他已经放放心心的像平常一样的使用着自己的龙爪。 毕竟他的一举一动,对郝沉而言,顶多就是,有点痒。 他在鱼背上肆意的游走,想要将这条鱼看个透彻。 郝沉就感觉背部时不时传来轻微的痒感,并不痛,就只是痒,像是猫爪子踩在身上的那种让人很舒服的痒感。 他不由闭上了眼,一舒服就想打盹,而且他前几次接连大战,他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他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鱼身没有在漂浮在原地,他顺着水流前进,在海面上漫无目的的漂流。 而封烨,在鱼背上绕了一圈后,他又走回了背鳍前方,鱼脑袋上的那片空地。 他重新变回人形,躺在鱼背上,翘着腿,跟身下的鱼一起嗮太阳,一起漂流。 郝沉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但封烨并没有意识到郝沉在昏昏欲睡,因为他之前跟郝沉躺在沙滩上时也是这样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讲完了一个话题便会安静的躺着,即便没话讲也不尴尬,直到某一方突然想到下一个话题时才会重新说话。 而嗮着嗮着,封烨突然想到了一个新问题。 郝沉。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念完了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点笑意:郝沉。 人都对自己的名字特别敏感,即便是相似的读音也会下意识有反应,接连两声呼唤,郝沉本已酝酿了差不多的瞌睡立刻都被刮走了。 他重新清醒了,就听到封烨继续道:郝沉,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话时,他还斜着眼看了一眼身下的鱼,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沉沉,你真是个起名的天才! 郝沉没有回答。 他没顾上回答,因为他的所有心思都沉浸在那个称呼里。 沉沉?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的名字,但变成了叠字,并且在封烨嘴里念出来后,平添上了一股不同于往常的魅力。 让人...不,让鱼,怪难为情的。 如若没有厚厚的皮肤阻挡,红晕一定泛到了他的脸上。 郝沉不由拍了下两侧的鱼鳍,庆幸自己此刻是原型而不是人形。 海水在他的拍打下,又掀起了巨浪,不过这些巨浪只向外部蔓延,丝毫没有波及鱼身的平稳。 所以躺在鱼背上的封烨也就毫无感觉,他依然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一直以为我的体型不算小,在南海,各种各样的鸟类,即便羽翼完全张开,也不过我的一半大小,但是跟你一对比,才发现人外有人,龙外有鱼。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说你名不符实。封烨想到这儿又笑了下:想来是我错了,你不光名符其实,还符的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上面这段话都没什么问题,郝沉听完也是勾起了一些跟封烨初见时的回忆,正想会心一笑,却不想,封烨紧接着来了一句。 你沉的我都抱不动。封烨摇头感叹。 他说的真情实意,丝毫不掺假。 因为是真的抱不动。 但在郝沉听起来,就有点不愉快了,虽然他原本并没有想过让封烨抱他,但封烨这么说,就感觉自己平白少了一个被抱的权利。 而且,这话里怎么隐隐有指责他胖的意思? 也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毕竟之前被连着说过又黑又胖,导致他草木皆兵。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并不是他敏感,封烨是真的在这么说:沉沉,你有考虑过减肥吗? 封烨没有等到回答,他只等到了水漫金山。 本来好端端飘在海面上的鱼突然沉了下去,气沉的。 连带着好端端躺在鱼背上的封烨也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沉到了水里,海面上冒了一大串气泡。 片刻后,气泡慢慢消散,有黑影慢慢浮出水面。 不同于之前的黑影,这回的黑影要小许多。 而且首先刺破水面的也不再是背鳍,而是尖利的龙角。 龙角旁还坐着个男人,郝沉盘着腿,抱着双臂坐在龙脑袋上,试图讲理道:这不就抱动了吗? 封烨:...... 成吧。 封烨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虽然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什么问题,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思维在某种方面笔直的龙如是想。 但为了不让某只鱼再生气,一气还气沉到海底去了,封烨明智的闭了嘴。 沉默就是默认,郝沉自觉自己的摆事实讲道理奏了效,便也不再追究刚刚的事。 他学着封烨刚才那样,躺在龙脑袋上嗮太阳。 同样是嗮太阳,但这位置一换吧,还真叫他嗮出了点新感受。 比如这阳光看起来都明媚了许多,郝沉支着腿,怡然自得的赞美了一句:这里的阳光还挺灿烂的。 封烨抬眼往上看了一眼,阳光是挺灿烂的,只是灿烂之中...他突然感觉他好像忘了什么。 阳光...阳... 你把方阳他们带到哪去了?封烨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一直被他遗忘的事。 而郝沉... 他身体一僵,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回道:我也不知道... 他就是将方阳他们带离了无烬视界,但是打开的出口到底是通往何处,他还真没注意。 他将方阳他们送出去后就立刻反身回去了,这才赶在出口关闭前回到无烬视界,自然是没工夫打量外界环境的。 沉默。 无声的沉默。 顺着水流悠悠闲闲漂流的应龙突然调转方向,向着某个方向游去。 第180章 番外二 海上奇遇记 封烨游的很快,龙尾之后曳着一条因为高速游动而激起的水线, 再也不复片刻前顺着海水漂流的悠闲。 有些事忘了时不着急, 一想起来, 再一分析, 就不得不着急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囊括万千奇人异事的同时, 还藏着数不清的危险。 封烨并不肯定无烬视界打开的通道到底通往哪里, 但如若他猜的没错,应该是直通天界的, 因为千年前他就是从封神时打开的通道离开,直接来到了天界。 前几日的事是千年前旧事的重演,料想通道打开的位置也应该大差不差。 但天界却不代表着安详和平,有生灵的地方就有争斗, 神也不例外。 千人千面,千神同样千面。并不是每一位神都是个好脾气, 作为天生的高位者,他们大都如郝沉一样,带着点与生俱来的高傲和睥睨, 不将任何弱小的生物看在眼里。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要仅仅是误入了这样的神明的地盘也就罢了, 他们两个筑基期的人类压根不会引起地盘主人的注意。 但若是点背一点, 误入了脾气非但不好,还极其糟糕的神明的地盘,那对方可不会管你为什么来, 又到底是什么人,是强是弱都不重要,既然你已经进入了他们的领地,那么冒犯就是既定的事实,他们会将一切未经允许的入侵者诛灭。 再者说,天界除了神以外,同样有其他的生灵,人、妖、精怪,在不同的神明庇护的地盘下分群而居,大多数都会对陌生的外来者抱着敌意,而且天界本土的生灵们得益于天界浓郁的灵气,他们的整体修为会比下界高个好几层,方阳和曹子睿若真是跟他们起了冲突,肯定也是敌不过的。 即便方阳他们运气好到没遇到什么脾气糟糕的神,也没遇上什么排外的本地生灵,但光天界本身的风起云涌就很有杀伤力了。 恋耽美 >初级弟子C(穿越)——柴帽双全(166) 天界浓郁的灵力对修行有极大的好处,但同样的,这些浓郁的灵力一但顺着灵力环流的规律形成什么自然灾害的时候,像是风暴,像是雷电,破坏力也比下界大了好几倍。 就是普通的海潮浪涌,对于筑基期的方阳和曹子睿而言,可能都无法抵挡。 总而言之,浩大天界对于这两个少年,简直是步步杀机。 封烨粗略算了下时间,距离他和方阳他们分开,差不多过了九天的时间,这时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短的话也就是方阳他们在天界独自闲逛了九天,修士闭个关还得几个月呢,九天实在是很短了。长的话,那就是头七大概都过了。 但无论是长是短,封烨总得亲自去找到他们,悬着的那颗心才能放下,沉重的放或是轻松的放。 郝沉坐在龙角旁闭嘴不语,他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心里十分忐忑,怎么说人都是交到了他手上的,虽然他也确实把方阳他们带出去了,但若是带出去就被别的生物杀死了,那还不如留在无烬视界里呢。 忐忑的同时,心里还有些懊恼,他怎么就能把这件事忘了呢! 封烨并没有责怪郝沉,他心里同样是懊恼,因为他也把这件事忘了。 在前七天里他跟郝沉不分昼夜的交战,眼中都只有彼此,打的毫无保留,很是畅快,自然也就没心思想其他的事。 而接下来的一天,他们两人在岛上闲聊,聊着无烬的来历和目的,封烨心里又一直揣着心事,他觉得整件事都不太自然,最终还真被他和郝沉发现了一种隐藏极深的可能。 虽然这种可能无从证实,但经过郝沉的一番开解,封烨也终于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整个龙也完全放松下来,在今天跟郝沉在海面上漂流着嗮太阳。 这一放松,那些被忘在八百里外的事也终于瞅着空翻了出来。 可怕的设想在两人脑子里晃了一圈,直感方阳和曹子睿现在即便还活着,但在天界那样藏着无数危险的地方,肯定也混的很凄惨。 说不定通道正好开在什么海面上,两人刚刚离开无烬视界,就被裹挟着强大的灵力的浪头给打翻在海底了。 又或者并没有被浪打翻,而是飘在海上,眼巴巴的等着废柴师兄来救援,可废柴师兄正跟某鱼在谈情说...不对,在切磋较量,完全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封烨想到这儿心里的愧疚又重了一点,他再次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他在赶往此方世界与天界连通的通道处,然后借此前往天界。 不过封烨的愧疚和担心委实有点迟了,不是因为方阳和曹子睿已经遇难了,而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别的人。 某种意义上,封烨的设想非常准,乌鸦嘴一样的准,无烬视界的通道真的开在海面上,方阳和曹子睿也真的是刚离开无烬视界,就掉进了波涛汹涌的深海中。 海浪层层叠起,声势浩大,他们两个那点微弱的灵力在海水蕴含的灵力面前渺小如萤火,甚至连御剑飞行的能力都没有,汹涌的海浪呼啸着要将他们吞没。 简直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要真是这么在海上飘个九天,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封烨赶到时也就能在海里捞起两具凉透的尸体。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九天前,方阳和曹子睿正在海面上费力的拉住彼此,不让彼此被海浪冲散,然而本该柔和细密的水流在海上完全变了副面孔,这些海浪每一次砸下,都仿佛蕴含着千斤的巨力怪兽,两人被呛的口鼻里都进了海水,脑子也被浪打的有些昏沉。 方阳正哀叹自己怕是要陨落于此的时候,突兀的,本该湛蓝的天边像是被什么人拿红色的颜料涂抹了一样,变成了烈焰一样的赤红色。 云朵像是着了火,但这些火光并不炽热,也并不危险,反而带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暖意,让人的四肢百骸不自觉的放松。 方阳和曹子睿真的放松下来了,因为那些呼啸着涌起的海浪也在红色出现的时候平息了下来。 两人在海面上冒着颗脑袋,愣愣的仰头看着那一幕。 一只火红色羽翼的鸟从天边而来,他的羽翼挥动的并不像苍鹰那样有力,反而蹁跹若蝶,一举一动都很轻盈。 他飞行时美的仿佛在跳舞,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律和美感。而那拖在尾后的两根金红相交的尾羽,像是舞者拖曳在地的袍角,又像是舞蹈时挥动的流苏。 他飞的并不高,尾羽坠在身下,轻悬在海面上方。方阳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海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这只火红色羽翼的鸟像是从海天尽头坠落的红日,他的光耀辐照着天地海间。 他所过之处,风浪消止,寒意褪去,世间只余一片温暖的火红,以及红色中,美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神鸟。 方阳和曹子睿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因为眼前这震撼的一幕。 不久前他们才目睹了封烨是如何以蛟化龙的,心灵着实是被彻彻底底的震撼了一遍,本来还想着见识了这样的大场面,天下该没什么再能震动他们了。 然而打脸来的就是那么快,目睹着这只火红色羽翼的神鸟从海天尽头飞来,将他的光耀洒向世间的时候,才发现震撼人心的方式千千万,应龙那一种是,眼前的这一种也是。 而这只神鸟的名字,其实也不用多想,方阳和曹子睿两人根本没有交流过,但他们内心却冒出了同一个答案。 因为这神鸟的外貌跟他们所听的神话传说里形容的简直一模一样,不可能被仿冒,亲眼见识了这样的奇迹,便知道,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二只这样美的鸟。 他是...南海的主人,也是象征着祥瑞的天神,他是百鸟之首,任何鸟类都得向他俯首朝拜。 百鸟朝凤。 他便是百鸟朝拜的那只世间最美也最纯净的神鸟凤凰。 凤凰飞到了方阳和曹子睿上空,他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在空中盘旋着停了下来。 他羽翼轻轻在空中摆动,修长的颈子则微微低了低,他看着这两个只剩脑袋冒在海面上的人类。 他并不是专程为了这两个人类来的,事实上,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片海域里有人,但是他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凤凰的视线盯着方阳的颈侧,那截隐没在衣领里挂坠一样的东西,他看不清那东西的真容,但是他察觉了一丝很熟悉的气息。 他需要靠的更近点好方便确认,于是,方阳和曹子睿惊呼一声,他们只见那在空中盘旋的凤凰突兀的开始燃烧。 他的每一根羽毛,无论是身上的飞羽,还是身后的尾羽,都燃起了烈焰。 刚刚还完整的凤凰转眼间变成了空中的一团火球,那些燃烧的羽毛则慢慢分化成拳头大的小火球,向着海面坠落。 方阳连忙拉住了曹子睿,想要带着他一起躲避,以免被这些火球砸到。 然而曹子睿却飘在原地没动,因为他直觉的觉得,这些火球应该并不会伤害他们。 果不其然,那些火球像是有意控制过似得,精准的避开了他们两个,只砸落在他们身侧的海域。 水火不相容,但这些火球坠落在海面上却并没有熄灭,仿佛像是绽放似得,舒展着枝叶。 舒展着枝叶并不是比喻,而是事实,这些火球绽放成了莲花的形状,火焰组成的莲花。 随着坠落的火球越来越多,海面上的火莲也就越来越多。 出于旺盛的好奇心,方阳忍不住去碰了一朵,这些火莲虽然是莲花的模样,却是货真价实的火焰,但方阳指尖碰上去时,并没有感觉到火焰该有的致命高温,只有令人舒适的暖意。 方阳露出了惊叹的表情,他下意识的扭头想要跟曹子睿说明自己的发现。 可是扭过头时,却发现曹子睿看都不看自己,只呆呆的看着前方。 方阳有些疑惑,不明白曹子睿在发什么呆,正想扭头看过去吧,却在扭头前,先听到了一声温和的低笑。 不同于无烬那种假装出来的温和,这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温润到骨子里的嗓音。 方阳的眼睛睁大,就见到一个穿着素色长袍的男人在朝着他们走来。 海面上自然是无法站立的,男人踩着那些火焰构成的莲花,他步步踏莲,火莲也自发的为他组成道路。 他越走越近,方阳也看的越来越清楚。 他看到男人微微弯起的唇角,也看到男人那双如玉石般温润的眉眼。 以及,那份不输于应龙的外表。二者难分高下,如果说应龙的美是英武,那么凤凰的美一定是温润的。 君子如玉,方阳感觉自己学会这个词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真正切切能配得上这个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郝沉:夫家一家颜值都太高怎么办,急,在线等。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