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故梦(GL)》 Chapter 1 民国二十五年,沪上,南部。 这里是十里洋场最贫穷密集的滚地龙贫民窟,破旧的棚户鳞次栉比,连甍接栋,行走在狭窄的间缝里,还要忍受铺天盖地的污秽和恶臭。 辛夷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过胸长辫,身穿灰色的麻布上衣和土色长裤,脚上耷拉着黑色带茉莉绣花的布鞋,灵活的在小道与棚屋里钻进钻出,一阵鸡飞狗跳,粥撒粮泼。 “陈伯,早啊,今天吃米线啊?” “小辛啊,上工啊,要迟到了哇!” “不好意思,张婶,我不小心踢翻了你的洗衣盆,晚上回来我再帮你洗!” “又是侬这个小女娃子,天天踩阿拉家洗衣盆,顾主要骂的啦!” 冲出棚户区百米开外,视野开旷,临近是一条不大不小的长河,顺流而下半个小时的距离,就是久负盛名的外滩法租界,上海最大的销金窟凤鸣楼便矗立其中,大白天的也是鸾笙凤管,歌翻柳浪。 听说那里的服务员一天光是收小费,都能赚够一月的生活费,辛夷瘪瘪嘴,挤上乌篷船靠外的位置,自己反正是没那个气运进到那上班的。 凤鸣楼往右步行五百步左右,正骨坊和包子铺间有一条小巷子,走到底是一栋六楼的小洋楼,红砖白门,香樟围绕,那里是附近一带的夜总会小姐,舞女,交际花们的合租房,又名昌公馆,昌同娼。 这个月的顾主,听掮客说是从北平来的新租客,姓苏,好像是在凤鸣楼弹钢琴的,她和一个舞女住在一起,因为舞女回乡下省亲,没人做饭,那个显阔的苏小姐就让人帮她请一个年轻的,干净的,会说北平话的帮佣。 辛夷的父母是出生在四川,生长在北平的买卖人,后来父亲因为卷入党派之争而被连带获罪,远逃南洋而意外身死,年仅一岁的她便从此和母亲相依为命,南下到上海舅舅家讨生活。 舅舅任职一商行经理,为人敦厚老实,而舅母是昔日沪上有名的望族后代,飞扬跋扈,野蛮刻薄。 昌亭之客总是察言观色,卑躬屈膝的,母亲也是过过好日子的太太,不会摇尾怜乞,且为了女儿不用奴颜卑屈,就搬到了南城棚户区,靠做手活和写字维生,十年前的棚户区还是稀落正常的居住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搬来,便渐渐成了现在的样子。 辛夷从小到大都在帮着母亲做活,所幸识得不少字,人又听话安分,长得老实巴交,十三岁后就固定成为了富人区太太们愿意短期聘用的小帮佣。 “让让!让让!” 正走神,就被大力推开的辛夷,身子一个猛颤,撞在右侧的铁架上,愤怒的望过去,却见是一狠三狠四的络腮胡大叔,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揉着肩膀怪自己不长眼。 “小姑娘,你为什么每次都坐在这里啊,人进人出的多不方便呀!”身后抱孩子的大婶,好心地往里侧侧,给她留出活动的空间。 “不知道……娘说,坐在这里风水好,船沉了的时候才不会被拉住……”话还没说完,就被四周的人盯着,低声咒骂着晦气,乌鸦嘴,那个大婶也是怪异地睃着她,一脸看傻子的模样。 辛夷委屈的扁扁嘴,看着河对岸的芦苇不说话,载满八人的船很快便驶入了河道中,与其他地方的船只汇合,浩浩荡荡的向着目的地迸发。 水光摇摇晃晃的印在辛夷的脸上,很是刺眼,因为奔跑和闷热,小脸被蒸的红彤彤的,微微解开最顶上的两颗扣子,将裤脚挽到小腿肚,两根辫子也分别盘了上去,顿觉凉快不少,而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船主的傻子女儿一样,十几岁了还是一副娃娃打扮。 下了船,按照介绍人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那栋小红楼,门口放着一张棕色的漆木长桌,一位头裹白巾的阿三门房正在看报纸,辛夷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大着胆子走过去问道,“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请问……” “噢,密斯,在这里登记一下……”门房头也不抬,懒洋洋地指着桌上一个本子。 辛夷这才看清,原来桌上还放着许多凉果花生,一本厚厚的登记簿,一只铅笔,都放在最里的位置,点点头,走向桌尾,却被门房故意绊住,“我说了,要登记了才能进去!” 后退一步,躲开桌底下伸过来的黑色靴子,辛夷不敢直视他浑浊的眼睛,“我是要过去登记啊……”语调有点发抖,充满了委屈。 门房将腿搭在桌子上,刚好压住登记薄,上下扫视一遍辛夷,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就爬过来拿吧!” 辛夷一愣,只觉心头怒火夹着屈辱,冲撞的她两眼一抹黑,脸上立刻没了血色,虽说做活的时候偶尔会受到顾主的刁难,但是被印度阿三羞辱还是第一次,那张色迷迷的丑陋嘴脸只叫人想吐。 “邦度!她是我的新女佣,你对她最好客气点!” 楼梯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接着是一道严厉的女声,辛夷循声看过去,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对红色蝴蝶结高跟鞋,款式新颖,往上是枣红色的灯芯绒背心旗袍,垂顺极好,紧紧包裹着腰臀,高叉开到大腿根,行走间一双雪白无骨的长腿若隐若现,扶着楼梯的手修长,指尖也涂着红色的甲油,丰满的胸脯被紧身旗袍高高勒起,涨涨鼓鼓的似乎快要撑破蝴蝶盘扣。 女人梳着当下时髦的用大火钳烫出的死波浪发式,眉周修剪的干干净净,只用黛青勾勒出两弯入鬓细眉,鹅蛋脸,琼瑶鼻直起天庭,眼窝凹陷,欧式双眼皮衬得五官更加洋气,聘聘袅袅三十余。 “您好!苏小姐!我是辛夷!”辛夷向她深鞠一躬,眼中不止一亮,还有柳暗花明的狂喜,看样子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顾主,她长得可真好看,就像娘亲用来糊窗户的报纸上的画报女郎一样好看。 印度门房似乎很忌惮她,立马站直身向她敬礼,“早上好!密斯温,见到您真是意外,您不是随江先生回苏省亲了吗……” 温定俞皱皱眉,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及江涛,懒得理睬门房,双手抱胸站在唐辛夷四五步开外,打量着她,还不错,干净整洁,就是造型土里土气的不说,还挺诙趣,长得挺秀气,估计常年在室内工作,皮肤很白,额头上鼻梁上都是汗水,身材…… 视线再三游移到辛夷裸露在外的脖颈,一小片前胸,以及小腿……温定俞揉揉眉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楼上那个人要满意才行…… “我姓温,叫我温小姐就行了,算是你的半个顾主。”收回视线,温定俞调头就走,辛夷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上楼,经过门房的时候,还报复性地做了个鬼脸给他。 “你叫辛夷?” “嗯……” “你母亲是芹姐吧,她写的一手好字,荷包也绣得很精致。”温定俞解开前襟的扣子,拿出旗袍内衬里的小荷包,从里倒出一把细长的二齿钥匙,转头对她伸出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只手掌看起来很温柔呢,骨肉匀称,指节分明,颜色是白皙泛着青粉,蓝色的血管从手心一直蔓延至手腕。 “看什么呢?”温定俞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瞧,也下意识地低头查看,嗯,手臂黑了也胖了不少。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辛夷有点后怕地退后一步,心跳的厉害,温定俞身后那扇黑色的木门严合着,留声机让女歌手的声音时断时续,缥缈诡谲。 “来,接着。”温定俞眼底带着和善的笑意,拉过她的手,将钥匙塞进去,“进去吧,进去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等辛夷作声便越过她,再次朝楼下走去,幸好这是三楼,不然这样来回跑,温定俞肯定早就发火了。 一层楼有四个门,辛夷正站在靠近走廊窗户的最外一房门口,犹豫不久,楼下便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拉过蕾丝镂空的布窗帘向下看,温定俞正坐进车后座,有年轻司机为她打伞。 辛夷以前听顾主打麻将时说过,那种黑色的可以打开顶蓬的老爷车,是顶有钱的男人才开得起的,更别说只给女人坐,还有司机接送的了。 想到这一个月结束就能领到的高额薪水,和棚户区拥挤不堪的小屋子,辛夷闭眼,握住钥匙的手指泛白,锯齿形状的匙头压得手心生疼。 “等我存够钱了……就可以搬出南城,租个有独立卫生间的屋子了,用得起电灯,娘亲再也不用晚上熬夜做荷包了……” 腮帮鼓动,辛夷将盘起的辫子放下来,系好领扣,再把裤腿放下来,低头时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布鞋打湿了,一路上都是泥泞的脚印。 思量再三,辛夷还是脱下鞋子,将之立在门边,把钥匙插入锁芯,推开门之前,深深地呼吸几次,一鼓作气地打开了沉重的实心木门。 吱悠悠的正门打开后,是一处极小的玄关,上面是被镂空窗柩包围的圆形刺绣,下面是半打开的可推式鞋柜,清一色的红色女士鞋,有古典的老北京布鞋,也不乏时髦的不低于三厘米的高跟鞋,林林总总,挤满了整个鞋柜。 -- Chapter 2 “……河边娜娜何娥娥……腰间窈窕缠轻罗……河水潺潺如怨歌……春风激起生红波……” 沙沙的歌声变得清晰悦耳了,辛夷知道未得到顾主的同意,不应该自作主张穿上任意一双鞋,哪怕门口就放着几双不分男女的凉鞋,那是客人穿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佣。 光着脚在地毯上蹭蹭,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四处打量着,和沪上有钱人家的闺房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光线充足,色彩单调,屋子呈丁字形,共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大大的阳台,既有中式风格的装饰,也有西洋建筑的布置。 当然,辛夷不敢挨个推门进去查看,只是站在客厅里,转着圈的仔细观察。 “你好,请问有人吗?”辛夷凭着直觉和习惯,走近风水位置最好的房间门口,这里应该是主卧了,敲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吗?我是新来的帮佣……” 没有声音,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把辫子一节拉到嘴里咬咬,口水的异味很快渗入发丝,再敲敲门,确定是真的无人应答后,在裤子上擦擦手,试着扭动把手,门很容易就被推开了,没有一丝声响。 一台缝纫机放在窗台下,窗户开着,桌上的图纸被风吹得唰唰作响,四周贴着蔚蓝色的墙纸,纸上是银色的花朵,左边是衣柜和大床,向外靠窗的位置放着半人高的西洋镜和梳妆台,床尾放着矮长的脚凳,白色的帷幔将大床遮得严严实实。 离得近了,有一股很好闻的茉莉清茶的味道,分不清是真的花茶,还是那种有香味的舶来品,辛夷不自觉地走近梳妆台,看着上面的口红脸霜等化妆品,手有点痒痒。 “嗯……”一道轻声的嘤呤在辛夷伸手拿起胭脂时响起,令辛夷心跳漏了半拍,被吓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了好久也不见床上的人继续动作,才低低地松了口气,镜子里清楚的显出额头上的冷汗,辛夷脸上火辣辣的,悄悄放下手机的东西,尽量不再碰到什么东西,做贼心虚地挪步靠近睡床,掀开白色的纱幔。 床上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裙,露着两条藕白的手臂,披散着微卷的长发,仰躺在正中央,雪肤花肌,杏腮桃脸,螓首蛾眉,粉嫩的唇瓣微启,露出光泽如玉的两颗门牙,睡得很是香甜,那是一种恬淡安宁,纯洁高雅的美,和艳光四射的温定俞不同。 打开纱幔后,那股香甜的味道更浓了,辛夷鼻翼扇合,缓缓低头靠近女人,确定香味是从女人耳后脖颈处发出的,手腕上也有,沁入心脾,织缠醉人。 正陶醉的闭眼深嗅着,女人却张开了眼睛,深邃清澈,深琥珀色镶黑边的瞳孔看着近在迟尺的辛夷,毫无波动。 “……”感觉到女人的鼻息有了变化,辛夷握紧拳头,后退许多后才敢睁开双眼,乖顺沉默地坐在床尾,低头不敢直视她的脸,心里在滴血,这份工作肯定要泡汤了…… 女人仿佛现在才清醒过来,看着辛夷窘迫不已的脸,没有一丝初见陌生人的慌乱,只是慢慢红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淌着眼泪,揪着床单无声的哭泣。 “……”辛夷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想走又不敢,想上前又不好意思,只能局促的在原地悄悄跺脚。 “她还是没有来……”女人小声的抽泣猛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梨花带雨,断人愁肠,辛夷忽然想起以前在乡下照顾过的养病的小小姐,也是喜欢在大早上的醒来后莫名哭泣,问她怎么了,只会摇头发脾气,当时吴娘姨是怎么哄小小姐来着…… 责无旁贷的小女佣,先是跑去厨房,随便找了个花底大铁盆,从水缸里舀满瓜瓢,哗啦啦全倒进盆里,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砂锅,水壶,米,大白菜,一气呵成的淘米洗菜,烧水熬粥,还要分出两分注意力观察卧室的动静。 不等水烧开,便费力的提起水壶倒进备好的凉水盆里,放回去烧着,白菜粥也继续煲着,把水盆抱到客厅后才惊觉没有毛巾,又急匆匆地去卫生间找毛巾,盥洗台左侧搭着一根绿竹竿,上面按大小依次挂着白色的毛巾,辛夷选了张洗脸巾大小的,绣着蝴蝶的毛巾。 进入卧室,先把水盆放在梳妆台上,紧张万分的再去掀纱帐,自己已经忙活得打湿了里衫和底裤,女人背对着她,侧趴在枕头上低声啜泣,薄薄的肩头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辛夷擦擦手,颤抖着拍拍她的肩膀。 “苏小姐,我是新来的女佣,叫我辛夷就好了……我……我烧了热水,你先洗洗脸吧。”说完,不等她回应,拿了扭干的毛巾,绕过床尾去给她擦脸。 苏小姐别扭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不说话。 用床钩将纱帐两边挂起,辛夷只能继续轻声劝慰道,“再哭眼睛就肿了,今天就不漂亮了哦~” “要不然这样吧,辛夷把热水和毛巾放在这里,先去给你做早饭好不好……等辛夷回来,小姐一定要变得漂漂亮亮的哦!”将名字代入第一人称,这样顾主会更容易记住自己的名字。 脚步放轻退出卧室,虚虚地掩上门,看着苏小姐揉揉眼睛,不再哭泣了才转身走进厨房,水壶已经烧开了,盖子被蒸汽撞得乒乓直响,用抹桌布包着提起,倒入餐桌上的陶瓷水壶里凉着。 白菜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辛夷将灶台里的柴火捡出一点,小火熬着,自己则坐到小板凳上发呆,想起什么,立刻打开锅盖用木勺搅搅,又走回卧室门口。 苏小姐翻了个身,朝里躺着,看肩背起伏,已经平静下来,只是梳妆台上的毛巾还是那样搭着,没有动过,辛夷微微叹口气,走向玄关拿了钥匙,穿上鞋,一路小跑到楼下。 门房邦度还是那样流里流气的搭着腿看报纸,时不时剥一颗花生放进嘴里,辛夷缩着脖子经过他的时候,他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看见她,等她走过了只留背影时,才敢露出一副色急的嘴脸,饶有兴趣地盯着辛夷那微微颤动的大屁股,偷偷淫笑。 辛夷则飞快地朝巷口跑,想把那令人作呕的视线远远甩开,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衣裤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印出了小背心和底裤的边缘。 跑到巷口的包子铺,买了一碟腌菜,一碟去皮炸花生,又跑了两条街买了一份蜜饯,总共花去她一块大洋,那可是平日三餐的用量啊! 嘟嘟囔囔抱着东西往回跑,不小心撞到人背上去,那人浅栗色的衣服立刻被她满脸的汗水浸到,辛夷嘴里说着非常抱歉,瞄了他几眼却转身就跑,原因无它,那是个戴西帽,穿西装,嘴里叼着木烟斗的老小克勒,辛夷惹不起也赔不起,只能脚底抹油先溜了。 跑到楼下也不敢停,直接抱紧怀里的东西挡住晃荡的胸脯,归心似箭的往楼上蹿,开了门也不忘将肮脏的布鞋放好,才走进玄关,瘫坐在地毯上大喘气。 自嘲地扯扯嘴角,抹了把汗,把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踮着脚尖走进卫生间,用自来水洗了个脸,掀起衣服擦干水渍,又重新系好凌乱的长辫。 房间里慢慢涌出白菜粥的清香味,辛夷整理着衣服,侧耳仔细听着外间的声音,苏小姐好像还是没有起床。 将盛好的菜粥放在圆形胡桃木托盘中央,腌菜花生和蜜饯用味碟装好,摆在四周,筷子和勺子立在在成套的枕托上,放在最下端,还颇有情趣的放了几朵楼下摘的白玉兰。 配色清新,香味扑鼻,看着就很有胃口,辛夷咽咽口水,满意地拍拍手,将托盘端到卧室门口。 敲敲门,“苏小姐,你起了吗?辛夷端了早饭,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没有人应声,辛夷捏紧托盘,用脚将木门缓缓顶开,床上的可人儿已经坐起了,嘟着嘴皱着眉地看着辛夷进门,两条赤裸的雪臂交叉环在胸前。 一进门就看到梳妆台上的毛巾丝毫未动,估计苏小姐还在难过吧。 “怎么了,还在难过吗?”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端起温凉的开水凑近苏小姐,“先喝点水清清肠胃吧,辛夷还买了最好吃的桃子蜜脯哦!” 转头朝床头柜努努嘴,示意苏小姐看托盘,果然,苏小姐吸吸鼻子,看着托盘里色香味俱全但又清简的早饭,眉间的不满渐渐淡去,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喝够了水,辛夷自然地接过杯子,拿过毛巾准备替她擦脸,却被苏小姐躲了开去。 “怎么了?” “……不是……”苏小姐将头背过去低声说着什么,辛夷听不清楚,微微俯低身子要凑过去辨别,结果刚好与调头的苏小姐撞个正着。 两人鼻尖不过一两公分的距离,花香混着汗味弥漫在两人之间,窗帘被风吹得像船上破风而行的白帆,苏小姐细卷的发丝随风飘荡,挠在辛夷的脸上眼脸处,调皮的被睫毛卷进了眼里。 “哎呀……”辛夷呼痛,急忙后退着倒转身子,结果又不小心左脚绊右腿地跌倒在地上,压到早上撞船的那边肩膀,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苏小姐困惑地大睁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辛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呆呆地愣在那里,细声细气地继续嗫嚅着,“……不是……不是擦脸的……是擦脚的……” 辛夷听她这么一说,顺势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望着头顶的电风扇出神,一想到今天遭遇的事故,从坐船开始,到印度门房,再到美丽大气的温定俞,小孩子脾气的苏小姐,那个吸烟的公子哥,还有自己省吃俭用留下的一块大洋……惴惴不安的情绪贯穿其中,现在又插入面对苏小姐的自卑挫败,忍不住捂着脸痛哭流涕。 这下子苏小姐慌了,连忙掀开被子,光脚下床去推她,“你怎么了?哎呀,我又没有怎么样你,你作甚要哭啊……” 辛夷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一半大的小姑娘,这下子小孩脾性上来了,放下手泪眼朦胧地望着居高临下的苏小姐,不管不顾地抱怨道,“我今天起这么早去搭船,被人看不起也不敢说话……呜呜……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又又……又被阿三欺负……你还不理我……你不仅不理我……还看不起我……呜呜……” “呜呜……我容易吗我……为了给你做早饭……我跑了三四条街……唔……还花了我最后的零用……撞到了一个公子哥还弄脏了他的衣服……可是我又不能怎么办……我只能逃走了……” “你们有钱人真可恶!”抽抽搭搭地哭诉完,又歇斯底里,脸色涨红的憋出这么一句,说完了心里话虽然很痛快,可是巨大的后怕和忐忑还是随之即来,辛夷懊恼地遮住脸,努力平复着自己想要大声宣泄的亢奋心情。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敢睁开眼放下手去瞧苏小姐,没想到她正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 Chapter 3 小红楼最开始还是小白楼,开埠后由多方洋人建造,按照欧式公寓的风格设计装修,作为洋人商行的家属楼,每层楼两户,都装有自来水和独立卫浴,后来清政府倒台,洋人商行受到打击,被迫关闭,连带之公寓楼也被新政府收用。 袁总统上台后,为了巩固政权,下设许多官僚机构,小白楼就变成了小红楼,几经风雨,风光无限,住过无数的租客,有过不同的作用,三十年代初被留过洋的新派交际花女王赛珍珠买下,而演变为高档交际花社区。 卫生间只有一扇小小的扇形窗户,镶着珍珠白的磨砂玻璃,大理石堆彻的盥洗台,上方是椭圆形的镜子,清晰的映射出大开的房门,和辛夷灰扑扑的背影。 辛夷满脸通红,头低低的垂在胸前,看着拽紧衣摆的手指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苏翎站在她的对面,浑身赤裸只剩一条和睡裙同色的平角底裤,两手叉着腰,佯作发怒,“这么件小事都不会做,俞姐姐到底为什么让你来啊……” “我……我是来做饭的呀……”辛夷不由得想起刚才的情况,暗自后悔不已。 帮我剃毛,如果呢~你刮得好,就留下来吧…… 语气娇憨任性,一手指绕着自己的卷发,一手拉着辛夷因家务而粗糙硬实的手指,晃着肩膀,歪着头烂漫灿笑着看着她。 被那堪比钻石的美丽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辛夷没法拒绝,恍恍惚惚地就跟着进了卫生间。 站在浴桶前,正对着辛夷,苏翎解着前襟上的一排蝴蝶结系带,边注意着辛夷的神色。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以前做工时,偶尔也会应小姐太太们的要求,替她们刮面,刮腿毛之类的,但是苏翎站在她面前,不是从下掀起裙摆,露出双腿,而是一言不发直接从上褪下睡裙,丝毫不介意在第一次见面的人眼前袒胸露乳。 这就有点奇怪了……辛夷错觉肯定是自己误会了什么,于是飞快地眨着眼掩饰尴尬,试探性地问她,“刮……刮哪里的毛……” “怎么?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吗?”苏翎挑挑眉,郑重其事地把新买的刮胡刀塞进辛夷手里,“这个很锋利的,你一定要很小心……别像俞姐姐那样弄疼我了……” 辛夷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根,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视线不自觉地往苏翎身上瞄,她好瘦,锁骨深深的可以放一汪小鱼,奶子小小尖尖的,乳头是浅褐色的,肋下两排骨头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这跟以前见过的女人们完全不同,不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富小姐,更像隔壁王寡妇家的丫头们,骨瘦如柴,天真无邪。 苏翎看她点点头,自己也跟着点头晃脑,辛夷脸蛋红扑扑的,额上鼻上又渗出了许多汗珠,不算狭窄的卫生间却总是萦绕着一股子汗味,于是嫌弃的挥挥手,“你也把衣服脱了吧,洗个澡,一股汗臭味!” “有吗……”辛夷受宠若惊地闻闻自己前襟……一股泥土的腥臭味和汗味……舌下分泌出大量的唾液,辛夷咽咽口水,尴尬又紧张的朝她笑笑,是啊…… 房间门开着,不时有风吹进来,留声机里放着辛夷听不懂的音乐,鬼哭狼嚎的怪渗人,她全身赤裸的缩在小木凳上,受着苏翎不停从头泼下来的温凉水,一瓢又一瓢。 湿漉漉的辫子被解开,弯弯曲曲的蔓延至整个背部,苏翎大大方方的也赤裸着,正随着音乐,快乐的哼唱着,仔细拿木梳帮她理头发。 “啊啾!”辛夷连忙捂住嘴巴,心虚不安的转着眼珠,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身子微微发抖。 苏红凛梳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门口,斜对着的黑桃木台几上放着一块蓝白色的法兰绒长巾,旁边一副黑色的椭圆形相框倒着,看不见照片。 “冷吗?”低头凑近辛夷的耳朵,爱怜地抱住她颤抖的身子,声音沉醉在这昏黄的辰辰日光中,像是抱着辛夷,说的话却是给另一个人听,“翎翎也好冷的,可是关上门,我会怕的……” 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覆盖着全身,辛夷双手抹了把脸,微微使力想要挣脱开她,反被搂得更紧,苏翎纤细的双臂远比看上去有力,但也只是持续那么一会儿。 “咚”的一声,最终还是被辛夷推开,一屁股摔坐在光滑的地砖上,小木凳也被踢得老远。 辛夷两手捂住下体,即使居高临下,也只有满脸的惊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弄疼我了……” “呵……”苏翎从地上坐直身,长发飘飘忽忽的挡住大半张脸,辛夷只能看见她咬着唇忍痛的表情。 “对不起……不过辛夷也弄疼我了呢……”那是什么表情,苏翎慢条斯理的梳理开头发,抬起脸,脸色依旧明媚开朗,嘴角慢慢上翘到接近耳垂线的弧度,露出两排亮白的牙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辛夷胆子小,苏翎那副笑着却更像想把她吃掉的表情着实吓到了她,心被高高吊起,紧紧闭合的大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发育良好的乳房像白鸽一样上下晃动。 “虽然不是那个地方~但你还是弄疼我了呢~”苏翎无视她胆战心惊的落汤鸡模样,自顾自怜地继续拨弄着头发,两脚屈起岔开,私处正对着战战巍巍的辛夷。 肉白色的肌肤上,隆起一条灰紫色的细线。 辛夷在澡堂见过的少女,妇人,老妪,下体大都有三角形的黑色或褐色毛发,卷卷湿湿的搭黏在灰白色的皮肤上。 你的这里和这里,凡是穿了两层布料的地方,都是不能给其他人看的,特别是做工时遇到的男人,少爷,老爷,管事,司机,园丁…… 辛夷时刻谨记着娘亲的忠告,她没有给任何男人看自己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但是现在,她有点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心跳如鼓究竟是在恐惧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女主人面前裸露身体是否恰当。 “好啦,你痛我也痛,咱们俩儿算是扯平了!”苏翎故意侧侧小腿,以极不文雅的坐姿张开自己的私处,露出内里殷红的肉唇,冲她眨眨眼,笑嘻嘻地伸手要她牵。 “唔……嗯嗯……”辛夷猛烈地点头又摇头,再点点头,只不过是看到苏翎的私处,自己的情绪就从害怕过渡到迷惑,最后又停留在窘迫上。 苏翎似乎很喜欢看到听话且害羞的辛夷,看着她的脸色从苍白到慢慢充血涨红,整张脸,连着耳朵脖颈,前胸都是一片绯红。 高高举起的右手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该来的服从,苏翎看看自己在光照下莹白的手臂,上面一层浅浅的汗毛,为手臂镀上朦胧的美感,就是太瘦弱了,怪不得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再歪头看看站在镜子前的辛夷,她真的很健康,肌肤紧致有光泽,四肢和腰背都有隐隐的肌肉线条,虽然很白,但并不会显得羸弱,镜中的背影宽厚结实,蝴蝶骨高高凸起,脊椎两条绵亘的肌肉凹陷,小腿也分别有团微微鼓起的肌肉,屁股又圆又翘,应该是她身上最肥美的地方了,胸部只能算适中。 视线被从指缝里漏出的一点粉色吸引,那是一抹和它主人同样娇羞的绯红,有些好奇辛夷那里的颜色,却发现被她遮得严严实实的……苏翎姣好的面孔上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手,拉过一缕头发含进嘴里,对着辛夷安抚地笑笑。 “真的没事啦,你只要做好我交代你的工作,那么你就可以一直留下来……”辛夷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肩膀抖动的频率却缓下来了,苏翎又给她打了针强心剂,“俞姐姐会视我对你的评价,考虑要不要给你加钱的哦!” 所以……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从对方口中吐出的字符,坠在地面,悄无声息,辛夷喘口气,脑中不断回放着棚户区生活的点点滴滴。 昨日晚上娘亲还因为自己贪念画本而多点了根蜡烛,气得大吵一顿,连顾主的新婚被套也不做了,早早的便上床休息。她没有发现吧,自己偷偷埋怨这种拮据的生活而掉的眼泪,她肯定也没有发觉,自己看见了她无声抽泣时,肩膀抖得蚊帐都在晃动…… 我应该怎么做呢,不就是乖乖听话,完成一个女佣的本分职责吗? 辛夷努力眨眨眼,不让心里的苦涩涌上眼眶,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的,苏小姐……” 窗外有树木深绿色交缠的阴影,蝉的鸣泣,房门半阖着,暖暖的风从缝隙里刮进来,汗水混着水从发顶滑落,顺着辛夷秀气的侧脸流进她的胸口,痒痒的,握住刮胡刀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再靠近一点点,就是苏翎稀疏的阴毛,不是乌黑,是带着营养不良的黄。 暴露在空气里的两粒乳头俏生生地挺立着,辛夷深刻体会到了女人身体的神奇。 比如苏翎的乳头原本是扁扁的椭圆形,顶上一条肉缝,当自己的脸离她身子过于亲近时,会泛起一颗一颗的毛孔,顶端慢慢涨大,肉缝消失不见,会变成一颗圆滚滚的褐色肉球,原本细缝的位置被乳白色的东西覆盖住。 她的下体不像自己四周都是黑毛,只有细线顶端稀稀拉拉的长着倒三角的一小片,两瓣灰色的肉唇像柴灰里滚过一圈的白面夹馍。 当自己的手扶住她的腿根时,两腿内侧的筋肉便会蹦起,为数不多却稍集中的脂肪便会抖一抖,两片馍馍被腿根拉扯开,露出里面红艳艳的腊汁蜜肉,一股奇异的味道刹那间盖过了鼻尖的汗味。 -- Chapter 4 天花板角落有一张网,细细黏黏的缀着雾光,空空的,渺小又孤独。 辛夷紧紧咬住牙根,收住眉眼里似哭不哭的异样,控住赤裸的身体不再颤抖,晨冬她穿着薄衫在冷风里吹,不也照常无碍。 剃刀在阳光下闪了闪,终是贴上少女年轻的身体,那搓小小薄薄的阴毛不消几下便黏在腿根,辛夷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边泼水边洗掉泡沫毛屑,没了毛发的阻挡,苏翎私处的肌肤柔滑的软肉,似最顶贵的杏仁豆腐,又宛如铺了层浅浅的蜂蜜,散发着一股芳香可口的微颤触感。 “唔......”苏翎故意哼一声,满意地看到辛夷脸上漫起不安。 “我......我弄疼你了吗?还是......不该摸哪里?” 唉,好像也没多好玩,苏翎觉得小女佣太谨慎小心,反而刻板无趣得紧。 “没怎么。”换了脸,又是冷冷清清的,眼神有着不甘与讥诮,她在耻骨上摸了把,“以后每两天,或者三天,都要帮我看看有没有长出来,长出来了就要这样剃掉,洗干净,擦干......” 她不说完,等着辛夷思考,拿下颌朝洗漱台使唤:“擦干后,用那个粉鱼瓶里的药膏给我按摩。” 辛夷放下毛巾,问她:“按摩?” 等她将那半个拳头大小的瓶子取来,苏翎复又抬起辛夷的下巴,没轻没重地揉捏,辛夷浑身的肉看起来柔软油腻,摸着却都是肌肉一样鼓着劲儿。 “把药膏含在嘴里,变成水后再涂在这里,明白吗?能做到吗?” 粉釉珐琅的鱼形瓶忽然在手里活了过来,冰凉滑腻,辛夷险些拿不住,肩膀瑟缩着生怕脸上的手会再次扇向自己,反应过来,立马拔掉塞子往嘴里倒。 “诶诶,等下!”苏翎制止,“你知道一次要多少分量吗?” 辛夷迷茫的摇头,被苏翎抢过瓶子,撑开她的手往里倒了两滴,比米糊还浓稠的黄色药膏渐渐散开,却始终不超过银元大小,苏翎面色复杂地盯着她,将自己右手盖上去暖着。 “我开玩笑的,用手热开就行,一定要烘成水水,不然十几块的东西浪费了,俞姐姐会生气......” 这还只是一小瓶药膏的价钱,辛夷估摸着个把月使完还得买,长期以往,那须花多少钱啊!不过暗自腹诽,不再将疑惑吃惊表露在脸上。 苏翎低垂着眼想事情,一时没了声响,手心粘稠的药膏缓缓化开,微热的冒着药香,辛夷忍不住出声,“可以了吗,我怕被手吸收了?” 苏翎点头应下,拿开盖着的手,移开后直接放进干净的水盆里浸掉,看的辛夷一阵肉痛,那里就好几块钱浪费掉咯!真是,穷奢极侈,糟蹋票子,败家子...... “不是怕浪费吗,怎的又愣住咯!喂!” “对不起对不起!” 黄色的米糊融成浅米色的液体,拜隔壁黄先生的药罐子所赐,辛夷依稀闻得出芍药,黄芪,透骨草和苦参等滋补抗菌类药材,想着药铺的价格,这一瓶怎会那么贵呢?边思索着边两手匀开,轻轻按压在娇嫩的耻骨阴唇上。 药水被慢慢按压进皮肤,苏翎那灰白的两瓣阴唇由浅及深变成红色,火辣辣的肿起像是烫伤,却又滴着桃汁般酸甜略浑的水儿,辛夷两手倒不觉难受。 她连忙停止按压,关心道:“这里红的好可怕......” 苏翎一噎,随即娇笑连连,扑向辛夷勒住她的脖子,不让人动弹,“担忧我吧,不疼呢,就是痒得很,好姐姐,好辛夷,你帮我挠挠啊!” 或许是习惯了苏翎的相处方式,辛夷竟觉得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帮帮忙吧,纯粹是满足东家的需要,只是帮帮忙而已。 她小心翼翼地那两根手指按了按臌胀的外阴唇,试探道:“不疼吗?” “嗯嗯,不疼的,你重点,就跟挠背一样,疼了我会喊,不怪你的!” 苏翎笑开了颜,两坨绯红挂在颧骨上,当真是痒痒挠的舒慰极了才有的脸色。于是辛夷放下心来,用粗糙的指腹扣着滚烫的软肉,四处游走,滑溜的药水还有残留的地方,抚过沾着两人的皮肤都是湿腻一片。 指间的肉好嫩啊,又软又细快要抓不着,辛夷换着方向,改用短短的指甲挠。 苏翎伏在辛夷结实的肩后,重重地喘息着,调皮地凑近她耳朵,声音也软也细,“辛夷求求你,重点......里面更痒......呜呜.......” 冷不丁的,辛夷打了个冷颤,全身激起鸡皮疙瘩,苏翎还舒服的又蹭又摸。 “我怕伤着你。”天知道女人底下那坨肉多娇弱,辛夷得了话也不敢太用力,稍稍避开冒着热气的细缝,对着两旁的红肉又磨又碾,时不时三根手指捻起来搓,苏翎嘤咛着始终不得趣。 抱得紧后,胸前嶙峋的骨头压着辛夷突起的乳头,疼得她不停向后缩,偏偏还要分心留力在手下的动作,苏翎又觉好玩,变着花样抵弄她发育中敏感的乳房。 “啊!”辛夷忍住不敢呼疼,两手拇指扣着苏翎想让她停下,却不想光溜溜的阴唇毫无阻挡力,擦着药汁儿便直直探进花生米大小的肿起肉粒上。 “啊啊——”苏翎那声吟叫紧随其后,却更添女子的妩媚魅惑,这声音辛夷怎的不熟悉,莫不说以往守夜听到的动静,棚户区隔断那么差,也听过见过相悦的情人办事,那是女人情动的声音。 浴室里倏的沉静无声,只有水滴淌落在瓷砖上,滴滴又嗒嗒。 谁知甫一触到哪儿,又痛快又不甘,将苏翎原本的逗弄心思冲得粉碎,明明应当觉得羞愤,却仍贪心不足,心烦意乱。 苏翎烦躁地离了呆愣的辛夷,将她随便一只手拉到胸口捂着,“帮帮我,帮我也揉揉这里好不好?”说着不管辛夷震惊的眼神,自己覆上那只手大力地揉动起来,好一顿恣意畅快,颇为性浓。 辛夷张张嘴,却发不出半点拒绝的声音,手里软绵绵的胸脯充满弹性,好似三四月稚嫩新哺的乳燕,热的她前半生的心凉都暖了,可是又有哪点不同,乳臭未干的幼女,桃李年华的少女,风韵犹存的少妇,以及蹉跎岁月的老妇,她都摸过。 “唔......辛夷......”苏翎重重地匀出口气,将神色恍惚的辛夷推倒在地上,大腿强势插进辛夷腿间,俯低贴身抱紧她,将自己躁动不安的私处压在她大腿上摩擦,“帮帮我,呜呜......帮帮我......” 湿漉漉的头发缠在胸前,背后的自来水地板有股微腥,苏翎滚烫的脸颊嘴唇黏在身上,和她腿间的阴唇一样滚烫,辛夷自知该是拒绝的,没有道理既要出力又要献身,可是,可是,怀里的小姑娘哭得好可怜,她想抱紧点,只想安慰她。 如被耳边的呻吟蛊惑了一般,百感交集的心忽地安稳下来,辛夷支起被压住的右腿,主动贴上苏翎黏糊糊的阴蒂,薄软印着紫色血管的腿间能清晰感受到那颗似肉非肉的细粒,苏翎喘得更急了,下身泌出一泡一泡的蜜液。 “我想我......还是不适合这份工作,苏小姐。”辛夷闭上眼睛,摸索着揉捏爱抚苏翎纤细的身体,腹腔处隔着薄膜似是能听见苏翎的心跳。 苏翎忽然就清醒冷静下来,抬头对上辛夷心灰意冷的脸,迷乱渴求的一双眸子变得深邃锐利,两手一撑,不顾辛夷是否难受,起身丢下她一人躺在原地。 辛夷聊若无事地拍拍眼睛,声如蚊呐:“啊,今天一直在地上躺着呢.......” 傍晚,客厅仍是没有关窗,纱帐被吹得离了位,藏在花树间的虫蚁便想逮着机会飞进屋,辛夷拿着窗卡,倒不如是随手做的木垫,稀稀疏疏地压在纱帘下,又将窗户关小些。 提着水盆和抹布去到苏翎的卧室,她正坐在窗沿旁吹风,半干的头发纠成几股,缭乱没有美感,辛夷默默擦着灰,还是没有忍住上前替她加衣服。 “窗边冷,穿件外套吧。”走近,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见吊带裙里,苏翎微微上翘的乳尖。 苏翎将披在肩上的针织外套甩开,飞快地睨了她一眼,辛夷没有编辫子,随意的发髻散了开,从两旁鬓角弯弯曲曲的落下几缕,垂在娇憨稚嫩的脸上,乍看之下,竟然有种绵绵密密的朦胧媚态:“大夏天哪来的毛外套,你是想热死我吗!拿开!” “我......” 铃声突然响起,苏翎疑惑地看向门外,又瞪着急于解释的辛夷,辛夷只好捡起地毯上的外套走出去。 “你好,找谁?” “我是邦度,开门密斯!” 辛夷心惊,看了看汗湿的前胸,果断利落的套好苏翎的外套遮住,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你好,请问有事吗?” 门外除了异邦穿着的门房,还有位青色长衫花白头的四眼男人,辛夷认得,是裁缝店管帐的李叔叔,于是侧着身子走出半步,“李叔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 李通将行李袋递给辛夷,万分抱歉的说:“不是不是,别担心!看我这记性,对不住啊辛夷,这是芹姐上午托我带给你的东西,店里忙我给忘了,这不下班了我才想起来,对不住对不住,给你耽搁了!” 道了谢拿了东西,门房便上赶着来访的男人离开,辛夷又匆匆道着歉亲自送李通下楼,等回到楼上苏翎却将门锁了,没法子,辛夷只得等在门外,等她气消。 不重不轻的包袱,多是衣物,还有一小坛酸菜,最面上是方正的小布包,深醋栗色的粗布揭开是防水的油纸,油纸下是一封信和一个荷包。 “吾儿......最近沪上又不太平,娘亲已决定在和德制衣厂上工,无须担心食宿安全,你切安心在温小姐手下做事,短期内不可独身回棚区,有事可去闽南路找秋掌柜帮忙,但切记,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锦囊里是新求的护身符,万不可离身,最近要降温了,信纸里有些钱,去买身厚衣服吧......” 辛夷将信封里的钱倒出来塞进锦囊,抓耳挠腮的踱着步,下手之重,脖颈额头上全是红痕,该怎么给苏小姐道歉呢? -- Chapter 5 落日早就困屯,懒懒洋洋随意洒下余辉,竟成铺天盖地之势席卷全城,红色的洋楼,绿茵,街铺行人,均染上夕阳颓废尽燃的阴影。 窗纱在金色的光辉下闪着细微晶点,苏翎看着看着又觉心烦,恨不得把所有窗帘扯下来,撕碎,撕碎,烧成灰,合着自个儿,扔进黄浦江里! “咚咚——”不合时宜的噪音。 辛夷又敲了敲:“苏小姐,我可以进来了吗?” “不准,你不是要走吗!”苏翎起身,踹了一脚椅凳,弄出不小声响,眼底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氤氲水汽。 辛夷惴惴不安地舔着唇,直到唇瓣传来淡淡的血腥气,一时气结,变成哽噎,“可是就算要走,也要好好道别,也要拿行......” 话未说尽,已看到房门猛然掀开,娇小的少女怒气冲冲地瞪着她,粉面桃腮,湿润水灵,“你再说!信不信......信不信......”又是一阵沉默,意味难以分辨,苏翎主动开门,接触外界的勇气半途衰竭。 辛夷想了不久,然后软下身段,朝看起来异常疲累的苏翎道歉:“抱歉苏小姐,可以让我先为您准备晚餐吗?腌的排骨已经可以啦......”说着也不知哪来的胆,直接揽住苏翎的肩,连人带物一起挤进屋子。 莫不是又戳到大小姐哪根刺,苏翎竟然泪眼朦胧地使劲挣扎,却挣不开比她有力健实的辛夷,两人在杂乱中换了姿势,变成相拥环抱。 辛夷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正考量着要不要再安慰几句,苏翎已经抹了脸红着眼跑开,声色俱厉地又吼了几句,辛夷低头看着自己被不明液体打湿的胸襟,低低哀叹,真的要买点不容易打湿的厚衣服呐...... 晚餐是软糯入味的粉蒸排骨,清爽开胃的凉拌藕尖,三鲜素汤配杂粮饭,巷子尽头左转就是小菜市,虽然辛夷用的材料是之前阿姨备下的,但其实她也并不怎么讲究摆盘配色,何谓精致,那也是趁新鲜,味道好才实在。 餐盘端进卧室,恢复好情绪的苏翎坐在窗口做着什么,房间并不点灯,只是借着楼外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她整个人娇娇小小的锁在光尘里,怪可怜,辛夷将吃食放在桌上,走近才看清楚她在绣花,精致秀气的竹制绣框,似乎还保存着新摘的香气,橙红色的细瓣密密麻麻堆叠着,是辛夷没见过的花。 “我放在这里了,请趁热吃,苏小姐。”说完还呆在原地,安静乖顺地盯着苏翎上下翻飞的指尖,浓密的睫毛不停扇动,眼里趣味正浓。 尽管有时缄默,两人却默契地培养出了习惯,再突兀,也是极其自然的待着,只待着,便是对各自最好的尊重。 眼睛累了,苏翎放下绣框揉揉眼,瞄到乖乖等在一旁的辛夷,又开始抽绣好的针线,“开灯吧。” 辛夷走到门口拉下灯线,顺势关门,却被苏翎叫停,“留下来陪我用餐,喏,就坐床尾的长椅。” 张嘴嗫嚅几句,便听话的坐好,预感到苏翎之后说的话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去留,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辛夷的坐姿勉强从低垂的背,转变为正襟危坐。 果然,斯文秀气吃完饭菜,喝着汤的苏翎睨了她一眼,调转方向,跷腿正对着辛夷,十根藕尖般洁白透着杏粉的脚趾耸动着。 “我说......”辛夷背挺得更直,却完全不敢直视苏翎,“你之前气势挺足的嘛,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害怕吗?” 辛夷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揪着衣摆不出声。 “晚上的吃食比上午好吃多了,是四川菜吗?”苏翎两手放下汤碗,拿手帕细细擦着嘴角,“之前照顾我的阿姨做什么菜都喜欢放糖,口味又淡,吃着一点念想都没有。” “俞姐姐说你很会做菜,我觉得......庆幸遇到会做菜的你,才会期待着明天吃什么,所以,所以......” 辛夷扣着粗糙起茧的指侧,那里还残留着洋皂的味道,或许,和苏翎手帕上绣着的花一样好闻,与其让东家支吾不言,倒不如自己先认错,“对不起苏小姐,之前是我任性,我的错,惹您不高兴了......娘亲常说,虽然是做佣仆的工作,但也不能认死理,觉得什么都能将就什么都能忍耐。” “我,我心气高,先前的雇主看我年纪小又可怜,并不......是我的错,这份工作,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完成。所以,请您再给辛夷一次机会。” 明知只是自己的错误,也要推归得确凿有因,辛夷说的诚恳真挚,苏翎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会绣花吗,裁衣呢,芹姐在这方面很厉害的,我有几件旗袍也是她做的。” 辛夷摇头:“并不,承蒙您关照了,娘亲并不愿意教我手工,因为实在是手欠,常常毁了衣布伤了自己,我是很想学的!真的!” “那就这样吧!你可以留下来,最好每天不要有重复,我是说吃食方面,其他的你能做就做,然后,跟着我裁衣刺绣,可......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我吃饱了撤下吧!” “谢谢!我会努力的!”辛夷端着餐盘退出去,忽生肝脑涂地的衷心,等她洗完收拾完,却发觉轻松之余,心里还多了许多不明不白的感受。 也是呢......如今战局不断,社会动荡不安,赖以生存的做活却找不到长期依靠,东家都自顾不暇,新主顾又是个奇怪多变的大小姐,也不全是,多少还是......可爱的,辛夷安慰着自己,愈发勤快认真地照顾苏翎。 而苏翎,隔日就是健忘的小姐,美丽又奇怪,继续有事没事的骚扰着辛夷,两人的忍耐力皆向奇异的方向扩展增强,日日相对,倒是不曾发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神情有何不对。 时隔半月有余,许久不见的温定俞返回公馆,自上次匆匆一别,对辛夷来说,这间装潢华美的空旷房子多了个美人,还真是虚幻如午间浮梦。 是以午休微醒的辛夷打开门,看着风尘仆仆,还提着行李箱的温定俞,几乎说不出欢迎之词。 温定俞笑着将行李箱交给她,柔和大方地揉揉辛夷的发顶,边蹬脱鞋边解外套,“在午睡?翎翎呢,在卧室吗?” 辛夷含糊应答着,毕恭毕敬地伸手接过温定俞的外套。 “都是一家人,对着我不用太拘谨,将你吵醒还真是不好意思。”温定俞抖抖裤子,顺手拿起茶几上洗净的苹果吃了起来,面容精致不见车马劳累,“怎么样,她也没有很难相与吧?” 看得出她是真不拘小节,和蔼善意使人如沐春风,辛夷红着脸,脑袋还是不甚清晰,下意识的诚惶诚恐:“哪的话,应尽的礼貌还是该有的,苏小姐除了调皮点......对我很好。” 温定俞脖子转了转,不置可否,交代几句就进了苏翎卧室,锁了门。 辛夷抱着外套瘫倒在沙发上,脑子过了会才灵光,也不知道那样回话是否恰当,照顾的家庭多了,每家讲究的事都不一样,渐渐的,学了各种人情世故,渐渐的,也不太适应另一家的规矩要求。 不可避免吸了口外套香水味,“温小姐的味道,和苏翎差不多呢。” 整理好温定俞的行李,又陆陆续续打扫完屋子,洗了衣服,看着时间准备好两人份的吃食,便想去敲卧室的门。 因为温定俞的到访,辛夷在晚餐上下了十二分功夫,辣酱菜炖花鲢,年糕排骨,菌菇蕨菜,配豆腐鱼骨汤,还有应苏翎的要求学做的油醋汁拌素菜,今天也正式上桌。 “......这是西餐沙拉,萨拉......sa...sha......salad......”反复锻炼着唇舌,力求在温小姐面前表现得不那么,土气寒酸上不得台面,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措手不及。 苏翎不喜欢开灯,因而房间里总是昏黄暗淡,可今天,辛夷刚走出厨房,远远便瞧见卧室开着一道缝,白色的墙壁在傍晚是靛青色,目之所及都是雾蒙蒙,只有那道细长的光晕有温度,光晕逐渐投入辛夷墨黑的眸子,随着偷进的晚风旋转震荡。 虽是一条半指粗细的门缝,可屋中大亮的光景却比春宫图鲜活,那一丝不苟的洋装可人现在发鬓凌乱,被剥了浅绿的丝光棉衬衣,米白的胸衣却只褪了半边,露出半堆坟起的玉脂,明媚又神秘的躺在那片新铺的茜红色上,是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鲜妍妩媚。 背对着辛夷的那人只剩下处处戏弄自己的苏大小姐了,此时两人都是衣裳未尽,具体行事方式难以得知,光从温定俞勉强维持住的神情来看,只怕还未到销魂处。 没过多久,两人姿势俞演愈激,只是伞裙下苏翎探进的那只右手,就让温定俞碎了呻吟,像是痛极又像是爽极,面上已是灿若丹霞,珠泪闪闪。 猫叫似的细细碎碎,激起了苏翎更高的春兴,手下猛然使力,温定俞顿时绷直了两条洁白大腿,呜呜呜地咬唇吟叫,腰肢不断抽动着,两团杨梅挑染的乳肉剧烈晃动,半天才平复下来靠在鹅绒枕里,双眼微阖喘息不止。 苏翎裸着上半身,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很久,很久了才动一动,脑袋慢慢低垂下来,背影晦涩难明,只显出一种辛夷从未见过的沉肃。 “翎翎。” 温定俞掀起长裙,双手向上支起,痴缠引诱苏翎的身子,洁白如玉的手臂忽然变成扭曲恶佛观音的白蛇,声音蘸了蜜糖的年糕似的又甜又腻,在辛夷耳中却是幽魂惨白的呓语死咒。 她强忍住恶心,甚至是心悸呕吐的欲望,端着餐盘的手指根根攥紧,毫无血色,她想要逃离这道吸人精血的妖魅光线,双腿却死死抠住难以挪动半分。 这等腌臜不顾伦理之事,让她震悚错愕之余,竟然还会觉得惋惜痛苦,她不明白,这是因为妒忌,嫉妒温定俞怀里的人不是自己,还是苏翎吻着的不是自己,抑或是...... 她就是妒忌啊,这段时日苏翎对她太好,让她生出妄想,说好的家人,朋友,却是自己一厢情愿,她哪里来的资格身份,认为高高在上的人应该对自己真情实意的。 “......是家人啊......” “我果真没有看错人......苏翎已经离不开你了......” “有了你.......才觉得有了盼头......不再伶俜自许......” “想每天吃到辛夷做的饭......想每天逗着辛夷玩......”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全是嘲讽。 PS:我觉得这个情绪不难理解吧,抛开肉欲一说,辛夷把苏翎当作好朋友,结果另一个人和她玩得更好,她肯定会吃味,更何况她还对完美的温定俞有仰慕之意。工作虽然是保姆女佣一类,但没有卖身契,年轻人之间没有多大的阶级压迫,反正就是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肉欲的话,看得出辛夷母亲家教还是不错的,但是并没有“同性恋”教育方面,所以辛夷肯定会觉得奇怪又好奇,无论是苏翎那么对她,还是苏翎和温定俞,她觉得不顾伦理,是因为温定俞有家室呀。反而没有意识到肉欲相对的是感情方面,就像懵懂少年会觉得喜欢就亲亲抱抱,很正常很纯洁,不会觉得是邪恶的事,只是因为喜欢,辛夷更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还有一层私人的感情,觉得自卑同时,想象对方有一点不合她意,就是歧视她看不起她,嫉妒比她好命比她好看的人,尤其是女人 -- Chapter 6 “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又是一年春花发。细雨霏霏、新柳依依。心荡荡、人渺渺……魂梦悠悠、佳期杳杳。病榻缠绵,捱过了三度春秋。珠帘暗挑,莲步轻摇......” 辛夷将吃食放在笼屉里用开水温着,听着她们那屋声响渐消渐止,又放上听不懂的凄凄唱词,和喜欢洋盘货的苏翎不同,更洋气时髦的温定俞居然更喜欢戏曲。 “啧......”辛夷看着脚尖相对的布鞋,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这些与她何干,承认自己卑贱的身份而不能和苏翎或者温定俞交心很难吗! 等了半宿,辛夷将厨房门关的严严实实,依旧不可避免地听见两人进浴室嬉戏的动静,最后苏翎对着窗户用冷风吹头发,还被温定俞调笑着责骂几句,两人躲在房里不知说了什么,奔跑,追逐,笑闹,辛夷听着只觉鼻酸。 这种情绪从未有过,来得快,抑制的也早,她需要钱,只需要钱,想到在厂里上工的娘亲内心只余安详。 光脚踩着木地板发出的声音,漫延至厨房门口,徘徊着,“辛夷?” “在的!”辛夷擦擦脸,开了门,“对不起,不小心在厨房睡着了,晚餐我已经备好,马上就可以用餐......” 温定俞眉眼如初,不见丝毫欲情,款款笑着和床上迷醉的判若两人,辛夷红了耳根,把头低得更低。 随着她的视线,温定俞看见了洗得发灰的布鞋,脚趾那里薄得印出了形状,鞋底也都磨散了,心里喟然,带着怜惜,“又让你费心了,不过我和苏翎出去吃,你呢?哦,我是说,你想吃什么,糖炒栗子?蟹壳黄?奶油蛋糕?” 辛夷眨眨眼,心里那点不清不楚的委屈杂乱无章,被揉成明晰的暖流,忍住嘴角上翘的笑意,姿态比先前还恭顺,“劳烦温小姐,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注意安全啊。” 温定俞不解地,又上手揉弄她的头顶,“顺路哪叫麻烦,苏翎说你最近辛苦。”低头凑近,在香波扑鼻而来的芬芳靠近前,辛夷抬起头微微后退,温定俞毫无察觉地顺势摸向她的肩头,调皮灵动地向她眨眼,“可以要些额外奖励的呀。” 辛夷想了想,不再客套:“街上到处都是小摊,我听见吆喝馋了好久,买碗骆驼馄饨就可以了,嘿嘿,想吃虾仁馅儿的。” “好咧!”温定俞拢着浴袍前襟,又轻轻点了下辛夷笑起来,眼睛下面的酒窝,“累着了吧,晚上早点休息,我和翎翎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 辛夷千谢万谢,跟在温定俞后面将出门要用的东西准备好,温定俞随意的穿了件中袖旗袍,丝光带着水滑勾花,套着薄毛衣衫,粉黛微施,眉毛描成细细弯弯的,长度一定要超过眼尾,苏翎刚好从浴室出来,还是那副稚气未消的模样,只涂了层浅浅的口脂,穿着件绸红的立领连衣裙,气色却好上一大茬。 “噔噔噔”她故意将鞋子踩的作响,辛夷看去,料到是温定俞新送的礼物,比裙子稍淡的红色羊皮软底鞋,真皮带子绕着孱弱的脚踝绕了一圈又一圈,她觉得繁琐不好看,可苏翎和温定俞都很高兴,又想那定是圈子里流行的吧! 想着,眼里的光又黯淡几分。苏翎假装没有留意她,继续和温定俞在一旁叽叽喳喳。 三人下楼,温定俞扶着楼梯走得腰儿臀儿直摆,媚然天成,苏翎拉着辛夷,每一步都万分谨慎,怕弄脏新鞋,又怕陌生人叨扰,苦了辛夷,左手提着重物,右手还要搀着她。 门房坐在桌上看报纸,见了辛夷不敢再嬉耍,肃着脸打了招呼。司机等着,却不是先前那辆豪车,温定俞先上,拿了东西再去牵苏翎,苏翎上车后,出乎意料的不撒手,辛夷也不挣脱,两人无声胶着,倒是温定俞了解地搂过苏翎的肩。 轻声细语,仿若安抚怕生的囡囡幼女,“别害怕,这次我们走后门,进包厢,不会看见其他人。”苏翎不动,辛夷也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傻傻的等着,“翎翎,你不是早就想看桑夫人的歌剧吗,今天好不容易赶到的场,我立刻回来,觉都没睡......侬不心疼我啦......” 有车夫拉着黄包车经过,叮铃叮铃的吆喝着避开,辛夷望了眼车里露着腿的女人和皮鞋少爷,身后陆续跟着几辆自行车,都是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低头挣了挣被箍住的手。 苏翎深深地望她一眼,转头红着眼对温定俞说:“让辛夷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辛夷眼里有太多情绪,写在脸上的只有干瞪眼式的震惊,嗓音也带了异物般,“不行不行!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呢!使不得使不得,温小姐......” 温定俞还是柔和地笑着,顺着苏翎撑直的手摸到辛夷的手,一把拉上车坐好,不就多一张入场券的事,“这样我也放心。” 嘟嘟囔囔的辛夷只得老老实实夹紧屁股,温定俞和苏翎坐在一边,不时朝外看去,苏翎一脸天真地揪着她问这问那,巧笑倩兮,徒留辛夷抱着膝盖坐在另一端,满心只有身上的粗布衣服,沾了油渍和煤炭臭。 位于五马路北门一处四合院,枝繁叶茂,碧叶苍翠,人声鼎沸,正是声名鹊起的宝善街梨园一带,熙熙攘攘,分落着各式剧院,最尽头一幢圆形小楼尤为引人瞩目,三人今天要去的是新运动开办后成立不久的西洋歌剧院,今日主角是欧洲游学归来的女歌手桑莉,原是落魄贵族的千金,靠着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和漂亮脸蛋本就出名,镀金学成后归来更是一票难求。 辛夷从未看过上流社会的歌剧,现场表演估计只算得进胸口碎大石,她忐忑不安的跟紧两人,藏头缩尾看起来比苏翎更要害怕遇见陌生人,所幸剧院设施保密性良好,三人直到进入二楼包厢,并未见过第四人。 房内早有吃食和毛毯等,红色的丝绒帷帐,白色油漆的木椅垫着软乎乎的靠垫,墙上地上都是金灿灿一片,辛夷头晕眼花地陷进天鹅绒沙发里,根本没多的心思打量整个剧院。 温定俞看着小册子向苏翎解说着,什么古希腊,什么萨福,什么诗集改编,辛夷统统听不懂,她只是努力秉着呼吸,缩小自己的存在。 等了约半个钟头,整座剧院忽然灭灯,一片漆黑中辛夷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她哑着嗓子不敢出声,因为另两人的表现很镇定,只得安慰自己是戏剧的一部分,灯亮前暖暖的体息离开,她拼命擦着脸颊,仿佛有什么厌恶的东西沾染上了。 温定俞看了看苏翎不说话,一心留意舞台上身着漏肩白裙的女人。 “辛夷,不喜欢就睡觉吧!”苏翎推搡着,把她赶去门口的长椅上休息,自己又闷闷不乐地倚在沙发上听歌。 都是英文,夹杂着古希腊语,咏叹调,吟诵词,辛夷没一会儿就无聊的只打瞌睡,反之苏翎虽似懂非懂,但看着舞台上除却歌唱的旁白萨芙夫人,其他舞蹈表演的演员,结合宣传册,明白了大概内容。 “已婚少妇不安于室,逐渐发觉自己对女学生有感情,从而发掘出自己是同性恋,并找到真爱的故事,美好吗,现实吗,你怎么认为?”苏翎小声靠近温定俞,脸色变幻莫测,“比起这出惊世骇俗的歌剧,桑莉夫人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穿这么暴露,唱这么开放,她是不是后台特厉害啊?” 温定俞被苏翎反抱在怀里,听着她委屈巴巴对她的控诉,忍不住用手指在她肩背上轻轻绕着,打趣道:“看看一楼和其他包厢,乃至工作人员,清一色的女人,再说,她以前什么没演过,后台大不大,不言而喻吧?” 被挑了下巴往台下看去,坐在头排和桑夫人眉目传情的,正是某位大佬太太,经常出现在寰亚日报上。 苏翎瘪瘪嘴,讨厌美散发着攻击性的桑莉,“这里面的水还真深。我发觉我也不怎么喜欢桑莉了,回去就摔了她的黑胶唱片。” 温定俞轻声笑着没说什么,只是更专心盯着舞台中央,衣袂飘飘,绝代风华已近姑射仙人的女主角。 中场休息,正是来往贵客交际打探的时间,温定俞知道苏翎不喜,独自去了其他厢房拜访故人,顺带去后台替她要张桑莉的签名照。 人一走,苏翎猫成一团靠近坐着睡觉的辛夷,总得有什么举措,让她变相治愈被压抑的烦闷。 多么平凡无味的一张脸啊,长着灰灰的细幼汗毛,头顶黏黏的几股发,还散发着浓厚的皮脂奶臭。 为什么会有奶味呢?苏翎撑着辛夷大腿两侧的沙发,将鼻子慢慢靠近微热的头顶,脸颊,脖颈,势要闻清楚是不是奶味,没想到鼻子耸了两下,辛夷就睁开眼等着她,两眼清亮不见睡意,她甚至可以看见怔愣的自己。 “你,又想干嘛!”水水润润泛着血色的红唇近在咫尺,辛夷脑子里还是她吻过温定俞的画面,头顶热血逆流,心脏快恶心到嗓子眼,推开人就往门外冲。 跑到开着的窗户旁喘气,夜来香浓郁到刺鼻的异香,让辛夷控制不住的扶墙干呕。 “喂喂,妞儿你没事吧!”别扭的外来口音。 辛夷直起腰看向来人,并不惊讶此处会有男性客人,还是穿着深绿色庄严军服的男人。 拐角追来的苏翎,一看见那高大的异性背影,立刻担忧地看向辛夷,即使和她撞了视线,也害怕地缩回身子藏着,错过了辛夷眼底的失望,她贴着墙全身止不住的颤抖,长长的压抑着喘息,生怕热气会叫那男人发觉,五彩琉璃窗上印着她恐惧苍白的脸,一下又幻化成几个苏翎。 PS:唱词出自李渔,《怜香伴》。讲述了崔笺云与曹语花两名女子以诗文相会,互生倾慕,两人想方设法争取长相厮守的故事。(其实故事有些毁三观) 萨福(Sappho),古希腊著名女诗人,现代英语Lesbian(女同性恋)一词就是来源于其出生地Lesbos(莱斯波斯岛)。她的许多诗篇都是对女学生学成离别或嫁为人妇时表达相思之情的赠诗。女同性恋始祖。 -- Chapter 7 秋日的月光皎如飞镜,慢悠悠地洒过屋顶的砖瓦,反射出点点冷意,这凉月透过窗碎成莞尔,越过笼着的纱幔,为宽敞冷清的小屋披上一身青白的温存,在小小的天地间旋转、流淌,林原森坐在窗台上点燃根大前门,深深吸一口,直至五脏六腑都舒缓过来,才将烟雾从鼻子里喷出,朝着窗外挥扇着手。 “不好意思,烟瘾犯了受不住。” 辛夷心不在焉的吃着馄饨,皮薄馅香,一口下去不知道吃到多少只河虾,吃得欢快咽得发怵,待她吃完还将葱花鲜汤喝完,林原森掐了烟头,抽了把正对辛夷的黄梨圈椅瘫着。 “好吃吗?”舔舔唇,似是回味最后一根烟草,“你别光笑不说话。” 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屋子荡漾着比先前更暧昧的清辉,辛夷早就不动声色打量了好久的男人,无疑是个让世间所有女子趋之若鹜的男人,国军高级军装,庄重森然,严丝贴合着男人健壮魁梧的身材,他长得好看,沈腰潘鬓,顽痞乖张却不轻浮,眉眼深邃得看什么都深情,辛夷却觉得嘴里的东西能难下咽。 林原森被她谨慎打量还故作掩饰的眼神盯到无语,挠挠被帽檐压得久了凹陷下去的鬓角,“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的,我一共见过你三面,第一面,你是佘山上逃命的小乞丐,娘亲把我的馒头都给你吃了,第二面,你是林家有钱的小少爷,我偷了你家小姐的簪花,被管家娘亲抓去打屁股,是你求了情,第三面,就是刚刚了。” 辛夷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手指,又像是盯着他手旁的眼睛,说完,她站起来朝林原森深鞠一躬,“谢谢你,小少爷,我该回去了。” “你身子太虚,平时身上多备些糖果零嘴。”是虚不是弱,林原森朝屋外吹了口清脆的低哨,有穿警服的女侍卫拿着一盒进口巧克力入屋,放在辛夷面前,转眼鬼魅似的脚底不发出半点声音消失离去,“这些你拿着,走吧,进了包厢就别再乱跑。” 起身戴好军帽,将桌上的铁盒推进辛夷怀里,半拉着人往屋外走,辛夷迷迷糊糊的脑子难得聪敏,她急切地揪住林原森的衣袖,“你们今晚是不是有任务?在剧院里吗?抓谁?” 林原森有些意外,傻姑娘说傻也不傻,只是反应慢些又,直率了点,她以前就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则心里门儿清,喉结滑动,他将口里的热气吹在辛夷耳后,“不是抓人,是杀人......” 走廊顶上的钨丝灯添油加醋地闪动几下,半明半暗间,辛夷被两只绿幽幽的狼眼盯着,吓出一身冷汗,失了魂般被送至包厢门口,林原森又细细叮嘱几句,终于放了人。 “苏小姐!温小姐!”辛夷哆嗦着腿,进屋锁好门,四处搜索着苏翎的身影。 屋里贵妃椅尽头露着红色的一角,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与红丝绒帐幔的差别,正是抱膝团坐的苏翎。 辛夷走过去虚环着她,甫一挨到少女身上的热源,苏翎便扑过去紧紧抱住辛夷的脖子,“对不起,我不该抛下你的,可我害怕......”不经意地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楚楚可怜的嗓音立马添了颐指气使,“你走开,身上臭死了......算了,你快去白芍厢把俞姐姐寻回来,随便打发个理由!” 纵使害怕,可未知的危险好像联系不到自己和温定俞,两个又都是小姑娘,自觉将所有安全感主心骨放在温定俞身上,磨蹭过几分,辛夷又缩手缩脚地离了包厢,林原森千叮嘱万嘱咐的话早就成耳边风。 安心走在灯火大亮却了无人迹的走廊,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注意看门牌号,刹那间整座剧院都被人掐了开关,剧院寂然,转瞬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噪音,渐渐扩大为骚乱,辛夷在黑暗中反而静下心来。 远处,按照计划响起两声枪响,皆是穿着便衣扮作看客的女警察,朝空无一人的舞台放虚枪,因为枪声,观众席的人们开始摸黑逃散,包厢里后台里做贼心虚的人也按耐不住,纷纷藏了武器向目标奔走。 黑暗中不能视物听觉更加敏感,辛夷蹲在地上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察觉到前方有嗡嗡的声响,像是大群人默不作声的向前方移动,她站起身,胸腔随着墙壁的震动而起伏,人潮越来越近,还有上下飞舞的道道手电筒光柱,嘴巴忽然被猛地捂住,喉咙咕噜咕噜来不及发出一丝告饶,便被人拖着箍着挟持着退到了某间空包厢里。 “嘘!”是苏翎的声音,软软的扑在辛夷头顶,十二万分的镇定。 辛夷点点头,混乱的气氛中有半滴沉稳的暗流,两人也紧抓着不放手,第一次,辛夷觉得自己面对着苏翎,有比主仆间更心动的跃跃欲试,她的气息温暖和煦,像破开夜色的白日星芒。 苏翎换了拥抱的姿势,整个身体压在辛夷背上,借着窗外的月光将包厢门稀开一条缝,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外看去。 什么都看不见,两方人马在拐角盲点相会,争论辩解着什么,依稀还有女人压抑的哭泣声,灯光闪了闪又恢复了明亮,辛夷思索着,那堆人里是否有林原森的声音,哗啦啦一瞬,两方人潮相错而行,女人的啼哭低吟声更真切的传来。 随着人潮涌来的,还有拼命挤出的一滴血色,温定俞长身玉立,背着头盖大衣的白裙女子率先冲出走廊,两人从门前疾驰而过,辛夷能清晰闻见那女子垂下来的手上,屡屡流动的鲜血腥气。 乌央央一拨人跟在后面,其中有谁辛夷已经没了心思去看,正估量着温定俞在这场纷乱中的轻重,人已经被身后的少女扑倒在猛烈合上的门板前。 苏翎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从腋下穿出绕过后颈,将她死死压在门板上,不得动弹。 “苏小姐?!”辛夷错愕不已,张嘴,却发觉喉咙又痒又干。 “嘘,别说话,陪我好好待着,求你了。” 最后三个字又细又软,像张看不见的毒网,一点一点蚕食辛夷。 看不见她的表情,鬼知道她是不是邪妄精怪的笑着,打心底里看不起人,又偏偏要装作倍受打击,荏弱动人的可怜样戏弄自己,辛夷异常的平静,微微挣扎一下,眼底洪波翻涌,只余喉底绕梁不绝的叹息。 苏翎闭着眼,大半张脸抵在辛夷温热厚实的脊梁上,门上新刷的油漆掩住木香,挨得近了愈发刺鼻,她将辛夷往后带,张腿缠在她胯骨旁,害怕辛夷逃离又害怕她不离开。 暗香浮动,少女从衣袖中探出两柄皓如白雪,冰凉沁骨的玉臂,前后夹击着辛夷的脑袋,迫使她转头看向自己,少女笑盈盈的看着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再灿烂的锦缎也显得黯然无色,美玉莹光却染上贪欲诱人之惑,辛夷认命地阖上眼皮。 “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好辛夷,乖辛夷......” 苏翎呢喃着,将胭脂斑驳的嘴唇轻轻贴向辛夷苍白的,几番似有似无的抵探,已然带上了自己的颜色,她张嘴含着辛夷颤抖的下唇,微凉的舌尖带着酒糟的香甜湿滑,不安地来回轻舔着,那饱满殷红的唇瓣如同六月流火,烫的辛夷全身止不住的瑟缩。 舌头似肉非肉,柔中带刚,起先是温柔的,沉重的钻进她的口内,轻扫着她的舌苔,上颚,就像羽绒挠着脖颈,让人心痒痒,接着去顶舔她的侧腔,舌肉,连牙龈也一一照顾着,来回骚动几遍,最后交缠勾引着她的舌头和自己的吸吮叠绕,发出汁液黏膜肉糜淫荡的水声。 “嗯......”辛夷头昏脑胀,四肢百骸浸入悬浮缥缈的无垠状态,软绵粘腻,像泡在酣醉的酒坛里似的,一动就难受。 苏翎慢慢的抽出舌头,喘得又急又重,脸上熏染着柔腻的胭脂,潮湿的眼睫真挂着泪珠,她噎下嘴里勾缠的唾液,烂漫又淫秽,贴近辛夷满是空意的脸旁:“真的不离开?” 上一秒辛夷有多柔软,下一秒她就有多强硬,四肢瘫软,她就用微启的牙关吸住苏翎的脸腮,用力咬下去,苏翎喊疼,皮肉痛心也痛,哆哆嗦嗦的手指掐她的耳朵,拧着圈往外扯,辛夷呜咽着不松口,力道却骤然放轻乃至无力,仍不松口,吮着齿印里透出的血气吮得咋咋有声。 吸你的血,咒你挨阎王大板子! 这该死的丫头! 苏翎揪出自己的脸,拽着辛夷弯弯曲曲散下的发,冷然哼笑一下,浑身的皮毛都随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难受:“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对你怎样,顶多扒了衣服调笑几句?揉揉奶子,亲亲嘴,嗯?” 辛夷空蒙蒙的眼睛氤氲着泪意,下腹飒飒的抽动着,腿心处不由自主的抽搐,最悸动的时刻,是她知道苏翎会做什么,绝不是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程度,可她难受,难受又舒服,罪恶感混着情欲餍足的挑拨。 盯着不说话也不哭喊挣脱的人,苏翎难得的戾气窝火暂时缓和下去,她做不了狠,一双兔子眼睛比辛夷还委屈,带着血丝的脸颊凑过去蹭着:“你不想和我在一块儿了吗,好姐姐?我是真喜欢你呀!只喜欢你呀!”苏翎发誓,她说的是真话,可不知道谁会信,至少温定俞不信。 遭了,辛夷鼻头发酸,她是真愿相信苏翎的鬼话。 PS:期待吧,上肉吧,可是辛夷怎么才能不拒绝呢? -- Chapter 8 苏翎更用力地搂紧辛夷,衣摆下钻进的手指掐着她的腰腹,慢慢碾,就像指腹沾了唾液揪着绣线那样慢慢磨。 “苏翎——”嗓音带了委屈求饶的鼻音,辛夷按住她的手,抖如筛糠。 没人看到身后的少女眼神有多凄楚,偏还要恶意地咬着怯弱的女佣耳垂:“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辛夷……” 沉默须臾,冷汗过后,辛夷清楚的听见心里绷的紧紧的那根弦,断了,断在苏翎看似温情蜜意的承诺里,更断在林原森寒光宛转的枪壳上,断在温定俞红杏出墙的两坨温乳里,断在那个血流如注的女人手上。 明天,她有可能会在买菜的时候被车子撞死,被心怀不轨的门房欺辱,被外国敌强的炮灰枪雨害死……那么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可以争取更多。 辛夷伸手抵住苏翎微凉的下颌角,微微侧头,嘴角有意无意的挨着她的唇珠擦过:“钱,我只想要钱……” 其余的都是多余的,世间之事,万般不由人。 怔愣片刻,苏翎脑子里一点点的感伤隐却,她拉开距离瞧清楚因羞愤涨红脸的辛夷,眼里星光熠熠:“有看过木棉记的画本吗?” 话落,俯身狠狠攫住辛夷的下嘴唇,温热的呼吸错乱混杂,她的嘴皮又薄又凉,像浸过十一月的井水,可是内里的软肉黏膜却散发着惊人的热度,烫的辛夷不自觉的一缩,惊讶的张开了牙齿。 预料之外的,苏翎没有像之前那样钻进来,她近乎虔诚眷恋地含着辛夷的嘴唇轻吮,动作缓慢隽永,连两唇相触的黏膜水声都听得见。 辛夷颤抖着合拢嘴唇,等于再次默认这个吻。这个吻如同凛冬路边的电线杆子,她不受控制地尝试用舌尖去舔,后果只能是血肉模糊。 她也含住了苏翎的嘴唇,就贴着她的鼻息和人中,苏翎的呼吸和她的唇一样炙热,辛夷甚至能感受到她嘴皮上沙沙刺刺的汗毛。 “……可以了。”辛夷转过头结束亲吻,她边低头整理衣服,边想告诉苏翎时候不早该回公馆了,“也不知道温小姐的司机还在不在……” 等她站起身按上门锁把手,苏翎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摇头。 “想点简单的事情吧,辛夷,我给你钱,你就不能乖乖的陪着我吗,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辛夷知道自己腿短,但没想到苏翎跪着都能到她屁股的位置,她脑袋在腿根碾来揉去,好不容易按下的绮念和羞耻感又卷土重来。 “别这样,女生之间做那种事是没有意义的吧!” 苏翎顺着她的后背整个人缠上去:“你真可爱~不是已经接受了我的提议吗,那么是不满意我的吻,还是不想要钱了呢?” 不止亲吻,肯定还有其他的,辛夷想反击回去,却被苏翎眼疾手快地掐住两腮,“辛夷~这不是单方面的牺牲,这是交易,你都说了女生做这种事没有意义,那么还怕什么,我们……”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人生观再次受到冲击的辛夷沉默着,被迫转过身子面对苏翎,短短月余,她的身子还在强势发育,横纵量都快要接近辛夷了,衣襟底下包裹着喷香绵乳的西式胸衣都是辛夷在打理,唯有这次出门,不知道温定俞给她穿了哪件,是不是也会用手掌插进胸衣和乳房间掂掂…… 想到温定俞,辛夷脸色变了又变,她觉得已经想明白了,生不逢时,事不由己,为何连今朝有酒今朝醉都做不到。 苏翎看着她变幻的神情只觉有趣,不打招呼便贴近,玉白的鼻尖将辛夷的鼻头抵到变形:“想通了吗?”苏翎拉起她的食指放进自己嘴里舔了舔,“咸咸的,是汗吗……” “脏。”辛夷抽回手指,甩脸子给苏翎,苏翎也不生气,双手双脚地纠缠固定住辛夷,含着她通红的耳廓撒娇,扭来扭去又拉回那根手指。 “有些事呢,得到的快乐会让人觉得,有没有意义已经不在乎了,你想试试吗?” 她含住那半根食指,濡湿的舌尖馥满蜜液,从指尖勾绕一圈,挑衅地朝辛夷挑眉。 辛夷像个木头人一样被钉在原处,蹙眉盯着半截消失的手指:“那温小姐呢,也是交易吗?” 苏翎含糊不清地回答:“算,也不算,她给我钱……她欠我的……”想到什么,苏翎拔出手指,靠过去亲了口辛夷,“你是在吃味噻,没事的,反正这段时间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只有我们俩呀~” “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辛夷挣脱开藤蔓般的钳制,双手按在愈欲进攻的苏翎双肩上,“一次多少钱?” 假以时日的沪上,一线厂工都能拿一个月三十块钱,教师和警察等编制人员工资更可观,商店酒楼的店员伙计学徒等十块到四十块不等,一块钱不论是银元还是纸币抑或其他通用货币,可买六斤好猪肉,半担大米,辛夷估算过,普通的租房,带自来水,电灯,厨房卫生间,下水道的,月租至少十块,租界的房租甚至翻个四五倍。 那些夜总会酒店的小姐呢?一晚上能赚多少钱? “是不是,我以后一个月赚的钱比我娘亲还多?她,她都可以拿三十多……” 苏翎依然痴缠引诱着她,同时咂摸揣摩辛夷的心思,末了又重重地吮了口辛夷的唇,“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缺钱,你只是缺少机会,做女佣很好吗,我可以帮你找更体面轻松的工作,一样赚那么多钱,至于俞姐姐,她不一样,她是我的家人,她欠了我很多东西,仅此而已,我最喜欢你啦!” “您说笑了,我没读过书又不懂其他的,除了女佣找不到其他工作,就连小姐也看不上我这种又丑又壮的……” 似怒似调侃,说的却格外认真,苏翎也不敢忽略那快破土而出的真实情绪,就好像有那么根弦,还差点点就可以崩断,可惜总是不够力气。 “辛夷,我问你哦,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契约到期就结束,再去给别人做女佣吗,你会结婚吗,生孩子吗,嫁给谁,孩子也要做仆奴吗,日本人已经从北方打过来了,之所以不动上海是因为上头有其他势力挡着,你难道想和芹姐过颠沛流离无家可依的日子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是简单的换个皇帝而已,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在何事情面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辛夷,辛夷!俞姐姐已经答应我了,过了年就去香港,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 走?离开上海?去了哪里都是飘零无家,不过,难得肯有人如此关心自己,辛夷那被折磨得变形的心脏又开始温暖起来恢复鲜活。 “这么为我着想……为了什么?”辛夷咽咽口水,不敢直视苏翎的眼睛,她的身上若有若无的还带着温定俞的香水味。 苏翎眨眨眼,捧起辛夷的脸,顺势揉了又揉:“因为我喜欢你呀,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的……” “那温小姐呢,她会怎么想我……” “重要吗,她又管不着我,也不会对你怎样。” “她……”辛夷难受得想哭,究竟造了什么孽,遇到的这家人这么罔顾纲常,百无禁忌,“她的先生又怎么想。” 提到那个虚伪的中年男人,苏翎就翻白眼,闷闷不乐地吊在辛夷脖子上:“一样啊,他又管不了俞姐姐,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样啊……”话没说完,辛夷手已经自动扶住了垫脚晃荡的人,还怪心疼她的拍拍头安慰,有种难得的物伤其类的感同身受。 察觉到那瞬间的软化,像春水一样的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苏翎喜怒不形于色,挽着辛夷脖子的双手猛地收紧,两人立刻贴近,胸脯挤压着对方。 她抬头看着辛夷,眼神温暖柔和,就是融化冬雪那般,辛夷喉结滑动,有种被她看到了心坎里的燥热,忍不住开始顾左而言他。 “我没有吃过木棉记,西洋的还是日本的?那你看过这个时间点的夜空吗,郊外,乡村,田野里,那里的星星我从没在这里见过,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伸手就可以摘下来似的……” “……我还会做蒸蛋糕,米糕白糖发糕那种,岭南叫做伦敦糕的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还有青团,糯米团包豆沙黄豆粉之类的,像成都的三大炮那种,你想吃吗?” 苏翎早就心不在焉,沉乌乌的眼珠秋波叠滟,闻言喉头一紧,忍不住再次抬头咬住那喋喋不已的嘴,唇舌相缠,热烈辗转。 辛夷推了几下失败,索性闭上眼细细体会成人间才能做的亲密,双手举累了便垂在身侧,不知何时又环上苏翎的腰,学着她之前的动作细细揉捏丝滑布料下的软肉,她给了她疼痛,现在她却舍不得报复回去。 气喘吁吁的分开双唇,苏翎情不自禁地又伸舌舔了舔她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辛夷,“我新收了本食谱,大不列颠的,有很多新奇甜品,你做给我吃吧?” “大不列颠?外文?我看不懂……”抚摸盈盈小蛮腰的动作一顿,苏翎立刻不满地嘟嘴,“可以的,是翻译了的!” “好的好的好的……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给你……” 两人依在门框边,看着楼下的光源一柱一柱,从左至右依次暗灭,整座剧院又浸入无边的黑暗,风中的梧桐簌簌作响,状如鬼魅。 “咚咚——” 辛夷被门外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苏翎英勇的将人按在怀里安慰,半刻后就是泄气的小狮子狗,鼓动着脸颊让辛夷问又怎么了。 “晚上好小姐夫人……我是剧院巡逻安保,今晚的表演已经结束,剧院到了休整闭馆时期,请各位客人们按规定离开包间……” “知道了!谢谢!” 辛夷被苏翎磨磨蹭蹭的又抱又亲,就是不马上开门,安保小哥忍不住又敲了次门,两人才各自收拾妥帖地低头钻出去,苏翎脸上围着半边面纱,依稀能将泛血的牙齿印遮住。 看到她捧着面纱走在后侧,两只眼睛不仅湿润迷离,还带着哭过后的绯红,辛夷才知道后悔,转念又想这肯定会成为苏翎逼迫她的把柄,话到口边的认错道歉又压回舌下,像未化的冬瓜糖条一样,又甜又冰。 她还是愿意的吧,不甘心不愿意,又想愿意,羞愧难当的不愿意,痛定思痛又愿意……比起金钱工作未来,她更愿意永远为苏翎挑穿胸衣。 她还想咬一口她腰间的软肉,轻轻的。 ps:上海二三十年代物价薪资水平来自网络,张金宝、包惠僧回忆录,文献资料为《银元时代生活史》、《上海解放前后物价资料汇编》、《文化人的经济生活》 -- Chapter 9微 晚上九点多,整座剧院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中,空中月色斑驳陆离,下方是宁静祥和的江南胡同。街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微的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进鼻腔,一台台轿车冰凉凉的立在黑夜中,沉默而铁锈。 “我看到了……那边……”辛夷背着犯困的苏翎又绕了一条街,终于在昏黄的路灯下寻到那辆眼熟的车,温定俞和司机师傅依在树下车头抽烟,身上披着件男士西装外套,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依稀的血腥气。 温定俞看着两人疾步走近,捻了摇头坐进副驾驶,谁都没有搭话,貌似今夜注定是不能言明的禁忌。 车外灯影幢幢,苏翎缩在辛夷怀里冷得打颤,唯有温定俞那头大开着窗,寒雨冷风裹着路边摊的烟火气,辛夷扭身靠近她的座椅,极其小心谨慎地询问:“温小姐,有些冷,可以把窗户关小点吗?” 迷迷糊糊的苏翎正好配合地打个喷嚏。 “唔……”几不可闻的应答下来,温定俞拿手指拨了拨额前夹携着雨珠的短发,车子跨过积水的水洼晃了两晃,她搭着窗户按钮转头察看两人状态,视线正好撞进辛夷圆溜溜的眼睛里。 辛夷以为她在生气,那眼珠子本来就黑,在车里昏暗的氛围里平添几分阴郁暗怒,被吓得慌张跌回座椅里,动静大的反而让温定俞吃了一惊,苏翎也睁眼呆呆地望着她。 窗户嘎吱嘎吱地摇上,最后几颗雨珠飞斜进来溅到温定俞头顶,她开口,声音沙沙的判若两人:“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辛夷摇摇头,冲皱眉的苏翎无声咧嘴,苏翎坐起身看看她又看看晦暗不明的温定俞,重新搂住辛夷,极轻细地咬她耳朵:“你怎么啦,俞姐姐当时都没看到我们呀……那件事,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问咯?” “不是的。”辛夷也捂着嘴咬她,“你知道什么吗?她背着那个受伤的女演员好着急,那个人受的伤挺重啊,可是她都没有什么表示……如果真的……那什么,不应该陪着人家吗?而且她好生气的样子。” 那我也不知道啰,苏翎耸耸肩,半点介意都无。 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公寓,苏翎干脆搂着辛夷一起假寐,她们的体温手感相距不大,可是一到天冷苏翎就四肢冰冷缺少血气,辛夷经常动来动去的反而又暖又软,抱起来舒服极了。 黑色宾治在桥上直行,拐了弯便驶入一条近路,道路两边都是临街店铺,搭着油纸棚卖着热气腾腾的夜宵小食。 支起的帐篷和凸出的桌凳,以及络绎不绝的人流,将沿街的车辆逼得蜗行牛步,温定俞他们也不例外。 “辛……算了,郭师傅麻烦你找个地方靠边停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吃。” 温定俞下了车找了家看得过去的小吃摊,买了份粢饭糕,甜豆花,擂沙圆和生煎,还特意给辛夷买了干捞馄饨,然后坐在铺了手帕的凳子上静静抽了根烟,另外点了份咸豆腐脑吃完,再回到车里。 生煎分给司机,其余的都留给苏翎。她看着睡颜恬静的两个女孩,心思复杂几转,“唉呀,刚刚应该买壶桃花米酒的,太久没喝了……今儿晚太赶,辛苦你了郭师傅,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谢你……” “客气了温主席,温小姐……” “没事,叫我什么都可以。” “不敢哈哈……”中途几人换了车,司机解释说是没油了,便借了朋友家的别克小车。 紧赶慢赶也还是安全到达目的地,温定俞将吃的交给辛夷,代替她背着半醒的苏翎上楼。辛夷注意到那个印度门房不见了,换了位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的小哥,张口是比门房还别扭口音。 “俞姐姐~”苏翎胸口被她的脊梁骨戳的生疼,她吸吸鼻子,装作没有闻到外套浸染的血腥味,“你买了什么呀,好香~” 辛夷提着食盒忙走到前方开锁,温定俞将苏翎放下来,靠在墙上喘气,“不该买的,你怎么重了那么多,还以为肉只长这里呢!”戳了戳苏翎鼓鼓囊囊的胸口,看她跺脚嘟嘴的嗔怒,笑得乐不可支。 可爱,一如既往的可爱,她勾住她的下巴,俯身想要亲吻,苏翎却不自在地推开她,状似害羞的瞪了她一眼,扭头进屋。 进门后苏翎抢过食盒就坐在茶几地毯上大快朵颐起来,温定俞拿了换洗衣物进卫生间洗澡,辛夷想着没事干,就把未绣完的手绢拿出来练习。 苏翎解决掉沾着辣酱的米糕,又吃了几口豆腐花,被甜到鼾了,就将几样东西都推到辛夷面前,枕着她的小腿仰头问:“要吃吗?俞姐姐还买了干捞馄饨。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啊?” 馄饨?不了,林原森那碗虾肉馄饨,她已经吃到怕……不过,“这是温小姐特意买给我的?之前你们准备出门,我就说我想吃了……” 苏翎拿筷子拌匀酱汁,尝了一口,“嗯,好吃,就是坨了些,快吃吧!” “嗯嗯……娘亲以前经常手擀面皮,不过包的是抄手,麻油抄手,这边几乎都吃不到,所以我就特别,嗝,喜欢馄饨,哈哈……” 服侍完两人,再收拾好躺上床,西洋钟刚好指到十点半,辛夷穿着温定俞送的新睡衣,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消食,躺在床上摸着身上上好的真丝布料陷入沉思。 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隐隐约约,焦灼不安间撺掇着兴奋。 天边的尽头没有月亮,外面零星亮着几盏夜灯,光线明灭,四周的建筑巍峨耸立如庞大夜魅,静的出奇。粼粼波光流淌在细软的蚕丝长裙上,辛夷闭眼幻想,指腹抚摸着嘴唇与下巴交际处的微微凹陷,温热的,带着一股甜美靡靡之音。 那只手拂过脸颊,脖颈,耳后,慢慢磨蹭着锁骨里的皮肤,指尖勾勒着好似温定俞抚摸红酒杯圈,辛夷翻身侧躺,手指顺着裸露的手臂游移至腰侧,丝滑如水的布料覆盖,底下的肌肤摸起来又滑又凉,就和苏翎的舌头一样。 雪腻香酥白凤膏,温香玉软女儿香。 满室莹莹玉冷霜华,渐渐迷离恍惚,像灌满了浓烟的肥皂泡,辛夷重重的吸气,枕巾上皂荚的香气夹杂着别的气息。 禁忌是片海蜮,苏翎将辛夷推进去,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结局。她推开门,清亮的卧室,一眼就看见俯趴在床上扭动的辛夷。 从不涂粉黛的小脸嫩的发光,露在被子外的肌肤泛着旖旎樱红,秀气的睫毛投下半扇阴影,那不安分的小嘴更是喘着粗气。 苏翎赤脚走过去坐在床边,感受到动静的辛夷睁开水气弥漫的双眸,眼里的光就像广袤丰杀之地略过的弦月,转瞬即逝。 “你怎么来了?” 苏翎耸肩笑了笑,爬上床钻进被子里,紧紧贴近辛夷:“你在做什么呀?” 瞪着苏翎嘴角毫不遮掩的笑意,辛夷恼羞成怒地推她:“坏孩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才是小坏蛋——”苏翎动用磨人的技能将辛夷又团团锁住,轻车熟路地撬开她闭合的唇齿与之深吻。 交错的呼吸萦于耳际,辛夷知道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大脑沉沉发麻,听着苏翎喉咙里压抑蛊惑的吞咽声,不自觉揪紧睡衣。两尾鱼般的鲜红舌头纠缠,辛夷也尝到了对方嘴里的口水,想象中淡凉的那般。 “唔——只,快睡吧,我拍着你睡吧!?” 碎影浮动夜微凉,被窝里的温度舒馨甜暖,苏翎枕在她的左胸,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又勾起狡猾心思,拉过辛夷的手放在唇上压压:“辛夷心跳的好快,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心脏啊。” 辛夷拒绝,可还是软绵绵的被她拉扯着带到了身下,苏翎睡衣领口宽大,她按着辛夷的手从上面直接套进去。 于是,辛夷就摸到了扑通扑通跳腾的那团乳房。 “……” “……”没有推脱,没有诧异,更没有羞愤难堪,辛夷的反应太无理,苏翎翘起嘴嘟囔,“你什么表情啊,我长大了不少呢,俞姐姐还夸你把我养得很好……” 辛夷干笑,收回手抱着她的脑袋:“我每天都摸都看的,就是这个表情。” “哼!今天只给你两块钱!”苏翎勒住她的肩胛骨,一手拉低辛夷胸前的布料,凑上前呼哧呼哧地吸咬白花花的乳肉,辛夷这下才被惊到,不顾刺痛想直接掐着苏翎的脑袋拔出自己的胸脯嫩肉。 “你别这样,我怕,以前隔壁婶儿喂奶,就是这样被儿子咬秃了半块奶头儿——” 顾若惘闻的苏翎不仅挪到她褐红的乳尖上含住,还拿手去揉另一边的,睡衣领口不大不小刚好只能扯开一支奶子,另一边依旧包裹在水光油滑的布料下,苏翎又揉又搓的一顿,辛夷渐渐察觉到难耐的异样。 “唔……苏翎,我跟你说呢……哎呀别这样,你又不是奶娃娃!” 苏翎听着来气,聒噪得紧怪讨厌啦,恶意顶了顶软硬适中高高鼓胀的乳头,辛夷立刻闭上嘴只用鼻孔喘气。 啵儿的一声松开嘴,苏翎滑到她胸前,捏着翘起来的发红的乳头给她看:“不老实,喂,你自己看,乳头都兴奋的立起来了!” “所以好好享受不好吗?不要嫌我小,我懂得比俞姐姐还多咧,肯定会让你舒服的……对于让女人舒服这回事是很有把握的,所以辛夷你还是闭眼乖乖享受比较好哦~” 暴露在空气里的乳头连带着大片乳晕乳肉全是亮晶晶的口水,辛夷半阖着眼,湿润不满地睨她,在冷风中忍不住颤了颤,两坨山丘形状的白沙漠顶铺满了皑皑白雪,重重撞落进苏翎眉骨上。 苏翎摩挲着颗颗分明的冷疙瘩,朝瑟瑟发抖的山顶吹了口气,心安理得的造成一场雪崩:“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穿着肚兜抱着我哄我睡觉,两团硕大的乳房晃荡个不停,我要枕在上面压着才行……还可以趴在她身上睡觉的时候,她生了妹妹,我一压就会压出很多奶水,然后嬷嬷就再也不让我和母亲一起睡了……” ps:有木有,苏翎有了新对象,连俞姐姐都要靠边站了,我在想要怎么把苏翎往渣里写…… -- Chapter 10 h 苏翎咬牙切齿地将人睡衣剥开,手指捏着质地湿滑的料子揉了揉,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绣花钱袋:“里面是我攒的钱,你先收着呗,想买什么都可以,反正……”把温定俞送的昂贵丝裙甩开,“我有办法拿回等价的东西……” “你……”辛夷条件反射地捧好绣囊,触手柔软冰凉,形似上好的芍药福袋,上面用混金银粉的合股蓝蝶线绣了许多碎花,还是辛夷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品类。 颠了颠,沉甸甸的碰撞声,辛夷将绣袋抻到床头柜里收好,重新躺回去双手交叉按着自己的肩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苏翎,她兴致高昂的坐在自己肚皮上,一副给个眼神就能将自己吃干抹净不剩骨头的饿狼样。 “你,你很想家里人想娘了吧……” 苏翎觉得新奇,复又趴回辛夷光溜溜的前胸,也不嫌她手骨硌人,把玩着各处乍泄的绵腻春光:“当然不想了,是我选择的离开,怎么还会有留恋。你们大人就是奇怪,老是觉得我很可怜,会后悔,一点也不啊!” 辛夷主动撤回手,搂着她的肩胛骨按压,说出的话不是安慰劝解,做出的动作却饱含深长意味:“我很想娘亲,月底了可以去看看她吗?她最近过得很好很快乐,认识了好多说得来的新朋友……前几天,我去新南街买东西,碰见她和小姐妹有说有笑的挑东西,不好意思上去搭话呢……” “为什么,她没看见你吗?” “估摸着没看见,要不然隔得老远就叫了,巧丫头!巧丫头!哈哈~” “那你为什么也不叫她?” “因为我穿着围裙,没梳好头发,不好意思嘛……何况,她认识的老太太大多烦得很,看见人就要问在哪里做事,做什么事,一月几钱,有没有相好咧,要不要帮你介绍啊……” 苏翎抱着她安安静静的听着,眼里淡淡的透着向往:“我也好想出门走走,吹吹河堤的风,坐在胡同里嗦碗米粉,和小姐太太们打麻将侃八卦……可是我忍受不了别人的目光,特别是那些臭男人,像鼻涕虫一样恶心!” “那是因为……因为你太漂亮了啊……”辛夷讷讷地舔嘴唇,手指顺着她凹陷的脊背来回轻抚。 苏翎听了心潮跌宕地咧嘴微笑,两颗漆黑的眼珠子透着星彩,她支起上半身向前挪了挪,隐在睡裙底下的耻骨刚好硬邦邦的压在辛夷耻骨上,她还故作纳闷地摇了摇:“我漂亮吗?你喜欢吗?这是什么呀,硬硬的,你有小雀雀吗?” 辛夷羞愤不已地挣扎着,小脸涨得通红,微光下杏面桃腮,皎若云间月,苏翎大腿分开跪在她身侧的床上俯身将人制住,抿嘴暗自使劲儿将辛夷两手举到头顶,辛夷扭动得越厉害她抵着那里磨得越重。 “你知道吗?女人害羞的脸红和高潮时的脸红完全不一样,忒美。啊呜——”苏翎一口叼住辛夷的右颈,拿牙齿轻轻地磨那片贲张的动脉:“别怕…别怕我……我不会让巧丫头痛的……巧丫头……巧巧……巧儿……” 辛夷扭曲着用手臂内侧盖住双眼,她张开嘴喘息,说不出是似而非的拒绝,身子慢慢平静下来,连着最后一丝一毫的告饶和恐惧,波荡起伏的心湖沉静伏地,变成小小的涟漪水花,最后归于尘土。 苏翎意识到辛夷冷静下来,并发出粗重的鼻息时,她已像脱绳的哈巴狗将辛夷的脖颈锁骨舔的水亮一片,微微泛红的齿印和吮痕也有,星星点点的,怪诱人。 “你不会再乱动了吧?”鼻尖拱拱辛夷酣红的乳尖,再伸出舌头,用粗糙的舌苔一下下地来回刮着顶弄着,空闲的双手南北分路抚摸着辛夷的腰侧和大腿屁股,轻柔迷醉,只为对方能适应。 大口地吞咽着不断泌出的口水时耳朵里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辛夷舔舔又被风干的嘴唇,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觉得很奇怪。”苏翎平时也会摸这摸那的,偶尔还顽劣地蹦哒出来掐她的胸和屁股,但那和现在这回事完全不同。 “哪里奇怪?等你舒服了就会……”停不下来的。 “哎呀……”辛夷缩了下脖子,扭头避开辛夷欲吻耳蜗的舌头。 “哎呀呀……”苏翎把她翻过去,她自己又使力翻回来。 “哎呀哎呀……”她死死夹住腿,手掌拼命推拒苏翎的手腕的撩拨勾引。 “唉……啊……不行——” 下弦月奋力勾破乌云,挣脱着向外跳跃,天地间顷刻盈满清晖,傲然睥睨,连路灯都暗晦几分。 苏翎锁好窗门,脑袋垂在窗帘不上一啄一啄的敲着,她将食指含在嘴里,努力学习温定俞抽烟时的风姿唉声叹气,脑袋越弯越低。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其后的是身后一股热源拥紧而来,苏翎忍不住笑笑,咬着指甲往外躲。 “你要是哭,拒绝我还好,直接拒绝到底,不要什么都不说,一会儿愿意一会儿又不愿意的,逗我很好玩嘛!” 辛夷撑开被子笼罩住接近半裸的苏翎,嘴巴张了张没有辩解,她没有拒绝吧,只是那种行为给人的感觉真的真的很奇怪,仅此而已。 忽然,苏翎扭过头看着她殷红的嘴,眼角滚圆,潮湿的眼眸反射着某种荒凉,一股潮湿闷热的窒息感迎面扑来,辛夷忍不住大着胆子探寻,却也红了眼眶。 海藻般的枯萎卷发绕在苏翎白嫩的脸蛋旁,她盯着辛夷,下睫又红又湿:“你还听我的话,对吧,那么把我的睡衣脱了。” 辛夷哆嗦着松开手,宽大的鸳鸯薄被应声而落,待脱掉苏翎耷拉在胸口的睡裙,苏翎又命令她将衣服折好套在自己头上,不能泄露半缕光亮,辛夷照做,把领口收紧折几番用长袖系牢,只露出唇鼻在外呼吸。 确认辛夷看不见,并时刻保持忐忑不安的心情,苏翎才如释重负地偷偷叹气,嘴角愉悦地翘起,将辛夷强硬地翻过抵在窗台上,那对丰满的乳房积压在冰凉的纱帘上有些刺痛,等她控制不住恐惧瑟瑟发抖,并低声啜泣后,苏翎才救世主般的后拥着她,替她揉捏不适的乳头。 “唔……苏翎……” 苏翎舔她的蝴蝶骨:“我还在生气,你最好半个字都别吭。” 明明可以很温柔,偏偏逼得人要用这种方式,难道她好这口?!苏翎顿了顿,湿漉漉的舌头挪到凹下去的那条线,手上的动作也加了力,从轻柔的安抚变成狂暴的占虐。 揉到变形的白皙乳脂从指缝里将将满溢,涨到艳红的乳头时不时地摩擦过粗砺的纱窗,辛夷狠狠咬住内唇的软肉抑制住呼疼,敏感而不自知的腰背嫩肉被苏翎又舔又咬,她哆哆嗦嗦着颤抖的厉害,直觉脱水般的难受。 腿间有黏黏的水流出去,身体就越饥渴,嘴里想要含着吸吮什么东西。 “咔啦咔啦”的声响,苏翎先是咬了口她的屁股,再将窗帘和纱窗一并拉开,辛夷刚想遮挡住胸前的风光就被人又大力的翻转回来,尾椎骨磕在窗台边上,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啜泣起来。 你不该心软的。苏翎告诉自己,强势却又轻缓一点地扳开辛夷颤抖的双腿,单脚跪在期间,两手继续抓揉着辛夷的奶包,亲吻从乳下的肋骨开始。 辛夷经常穿着超越年纪的老套旧俗衣服,至少在她看来,灰扑扑脏兮兮的模样,一身肌肤却莹白如玉,柔脂温香,细腻丝滑,值得世间所有的美言好语。 她舔吮着根根肋骨,包括其中的肌肉,留下规律的吻痕,形成充满童趣的印迹,她又咬辛夷腰侧敏感的肌肤,嘴巴张开喘着热气,距离几毫米的地方保持不动,辛夷的嫩肉仿若有了自主意识般颤巍巍的开始跳动。 继而往下,纯白色的棉布内裤紧紧包裹着辛夷的三角地带,浑若一体的玉白诱人,几根肉眼可见的黑亮毛发从两侧钻刺出来,那里散发着少女馨香的热气,中间底部还有隐隐可见极其轻微的凹陷细缝…… 脸红不一样,抚摸不一样,平日的按摩和饱含色欲的爱抚不一样,还有亲吻也不一样,亲在嘴上的口里的,和亲在下面这张嘴的,当然不同。 苏翎双手制住辛夷的胯骨,低吼出最后一句指令,几乎威胁:“不准动,不然明天我将收回所有承诺,期满后各自安好吧……” “别——”辛夷震惊地张开眼睛,脖子向后高高扬起,嘴里的呐喊被人扼杀在喉咙间,只能发出破风机般的声音,目力所及全是朦胧猩红,张牙舞爪把她死命钉在窗沿边。 比能感觉到的更湿热的东西覆盖在辛夷的私处,恍惚间,她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苏翎隔着底裤,在一遍又一遍地伸舌舔舐她的阴唇。 体液和口水一并将容易浸湿内裤搞得越发轻薄透明,雾蒙蒙的和窗外的夜空很像,不过苏翎看着甚是欣喜,白色的内裤底下是乌黑的体毛,她情潮翻涌便用嘴唇鼻尖乱拱一气,激得辛夷上不成下不就,只得嘤嘤哀嚎。 苏翎双脚跪在地上,手指从浇湿的侧边探进去,湿滑黏液和微硬阴毛挡着最软嫩的部分,她又贴着那条湿热的细缝上下滑动,想要抓住鼓起的阴蒂。 辛夷吸吸鼻子摇摇头,十根指甲陷进窗台,她哆嗦着想要合拢双腿又偏偏牢记着苏翎的警告,用力向后退又无路可逃,那种感觉既快慰又难受,折磨的她理智快要泯灭。 杏白的外阴唇牵连着阴毛像一边褪去,露出四五厘米长的血红色小阴唇,前半部分缀着杏仁状的小阴蒂,水光靡靡,同样血红的舌尖挨了挨,一股淫荡的咸腥气瞬时弥漫开去。 苏翎两指从底部穿过,关节硬邦邦的抵着那里,问不停打颤的辛夷:“脱下来?” ps:安利本bg小说,好像叫为了密室逃脱才被你啪啪啪?作者大大只有这一本写的好好。我平时都不看gl或bl题材的作品,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写gl -- Chapter 11 h “嗯……” 猫咪一样的呢喃,半刻轻松,而后唇舌温度陡然攀升,两人的炙热体温都纳于一点。 辛夷仰头靠在窗户上,嘴巴闭得很紧,只用鼻孔呼吸,被睡裙下滑遮挡住的鼻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令她有些难堪失落。 苏翎管不得其他,只发觉她终于安分下来,于是更努力地舔吸完全暴露在眼前的嫩肉,白的肉粉色的鲜红的,热辣刺激,直引人不断吞咽。 舌尖翘起,一遍遍刷舐脆弱的小阴唇,吸一口凉爽的蜜液用嘴唇含住顶端的阴蒂猛吸,有水声啧啧哒哒,苏翎缩着凹陷的脸颊张嘴吸住整张私处,宽松地包含着阴蒂阴唇和穴口。 为了让辛夷体会第一次性愉悦,她用舌苔裹住辛夷又高又硬的阴蒂吮吸,炽热潮湿的呼吸故意喷在舔湿的阴毛上,冷热交织,辛夷很快便剧烈的颤起来。 苏翎舌尖飞快,不顾滴落溢出的液体,舌尖从尿道口往上顶,啪嗒啪嗒拍打着辛夷的阴蒂。 “嗯——”辛夷猛地闭住腿,夹住苏翎的脑袋扭动下半身,快感似火,只要沾染上一星半点便能裹卷全身,直至魂飞魄散骨成灰,“苏翎……唔……” 辛夷下半身止不住的颤抖,头顶的睡衣包被抵弄得松散开来,忽的笼罩住辛夷整张脸,正值喘息延缓时期,辛夷没有力气掀开,被窒热的更加头昏脑眩。 “唔,苏翎……难受……帮我……”语气里盛满亲热和依赖。 苏翎没有多想,伸手扯开睡衣盖住她朝外裸露着的背,虽然夜深人静也难免有人寂寞不睡,被发现了总归是桩丑闻,不好处理。 “看吧,这个样子的脸红……”拨开凌乱汗湿的青丝,苏翎搂住辛夷软绵绵的腰肢,唇舌带着腥气钻入她口里。 “唔……”出人意料的,苏翎竟然停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看着辛夷,“怎么了,不舒服?我弄疼你了吗?我再看看……”撤身蹲了下去。 事实证明,她纯粹是在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稍微清醒的辛夷摇摇头,又哼了一声,苏翎示威一样单手握拳只伸直中指给辛夷看:“看,指甲一定,必须要修的这么短,不然真的会弄疼人,会受伤流血进医馆就不好了……” 辛夷眼疾手快按住她趋近的脑袋,拍了拍:“谁给你修的指甲,温小姐吗?那是不是她知道……” “哎哟,干嘛老是介意她,还说不喜欢我?不喜欢那个感觉?不喜欢我做吗?”苏翎又有点不高兴,甩开她的手,把脸扭向一边。 辛夷愣住,转眼羞愤欲死地红了眼,拉好睡衣拢住胸脯,双臂将丰盈的乳肉挤出条深邃的沟,她想合拢大腿,却被跪在中间的苏翎挡住。 于是,抬腿,转胯,跨出,刚立定站稳,就又被苏翎乘胜追击,背对着她被压在窗户玻璃上。 “苏翎?” “巧丫头你怎么这么不乖呢,不可以乱动,意思就是未征得我同意前,不可以动。” 辛夷被她缠绵悱恻的“巧丫头”叫的心火复燃,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她缩了缩脖子扭头和苏翎商量:“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我怕被人看见……” 苏翎就当她在吹风,左耳进右耳出,按低她的腰抬高她的屁股,不带表情地咬她臀肉,辛夷吃痛不敢吭声,知道她准是又闹别扭了,古怪得很,只能顺着毛梳。 “嗯……苏翎~”摆摆屁股,斜眼睨着苏翎冲她一笑,眼尾细长,嗓音娇软,不知怎么的,完全没接触过烟视媚行的主儿,做出的动作却魅惑至极,苏翎反应迅速地避开视线,恶狠狠地又咬了口肉。 “呜呜……不要……”辛夷看着她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再慢慢放开,同时抵着冰沁玻璃的手开始胡乱的揉搓着自己的胸部。 余光里都是她自学成才的勾人行径,顶着张稚嫩乖巧的脸却做得风流浸骨,魅惑天成,苏翎啪的打了一巴掌过去,那柔滑的软肉,像似最上等水豆腐,手掌退去,嫩肉微颤,泛起一道道旖旎的波纹,足以称得上是一锅混乱了。 “假正经!”说完扳开湿漉漉的闭拢的两瓣臀肉,朝着她灰褐色的屁股眼儿吹了口气。 辛夷不敢再吱声,只是喉咙里哼哼两下,同时发觉自己不适合撒娇,和苏翎怎么那么喜欢吹气…… 还未纳闷儿完,就感觉到苏翎火热的唇舌探进了那个肮脏甚至难于启齿的地带,她连忙夹紧臀肉往墙壁里蹭:“不要,那里好脏的!” 眼看苏翎又要发怒,辛夷赶忙蹲过去抱紧她:“我,我帮你舔好不好?”不要再舔我了,求求你,我都快尿了! 苏翎闭上呵斥的嘴,眼嘴皆是狡黠的机灵点儿,如此名正言顺,当着辛夷的面研究鬼主意还是第一次,辛夷那头的焦急才下去,这头浓浓的不安又流窜上来。 辛夷两手并用,先是托住两团娇美玲珑的凝乳,又将五指深陷其中,感受着它的脆弱与包容,不住变换着形状。 嘴巴也没有闲着,从后方一路亲吻少女雪白而优美的后颈,逗得少女狼狈的转动着脖颈想要躲避,一会儿又突然含住少女的耳垂,舌头不甘寂寞地扫荡着她的后耳廓,又一会儿将舌头伸进耳蜗中,旋转舔吻,这一切都是自动刻印下来的记忆。 苏翎微微娇嗔着,感叹辛夷真是把共赴云雨的好苗子。 过后手指更不知何时已解开咒缚,仿佛在叫嚣,稍微粗长干燥的中指隔着轻薄的内裤,已嵌入苏翎的两腿之间,不住摩擦,挺动,那处早不复最初的清爽,一块深深的湿润,不知是被谁的黏液打湿。 辛夷试探着,拉开她的内裤收腰,用一根干净的手指顺着光滑的阴唇探进去,沾了点半清爽半粘腻的水液,拿出来用舌头舔了舔,一次没尝出味道,她又舔了许久,结论就是微咸,微腥,微甜,意料之外的,不难吃。 于是辛夷俯趴下身,想要学她那样扳开腿脱了内裤舔穴。 “等下,你把头调过去……对,跨在我身侧……把你的屁股对着我……害羞什么,怕什么,那不然我的屁股翘起来对着你咯……啧,怪会拿乔的,快点——” “唔~~~”这声哀嚎极其绵长哀怨,嚎得苏翎抱着她的屁股,色厉内荏的又是几巴掌,辛夷胆子大了,也扶着她的屁股温柔小意地扇了一掌,白玉团子般的臀肉上立刻浸透出火辣辣的红绯。 按苏翎的摆布,两人呈首尾交缠的姿势,辛夷躺在床上,苏翎趴跪着在辛夷上方,呈阿拉伯数字“69”之形,华夏古代又称“阴阳鱼水”,“竹林吹箫”,不过皆是男女异性调和互补之意。 苏翎科普的嗤之以鼻,辛夷受教的似懂非懂。直到两人准备好,苏翎率先扒拉开耻骨上的阴毛舔上时,辛夷才明白,总之相爱的一切手段就是为了让对方快乐,以及满足自己的心理。 不同于被舔,辛夷学着苏翎的动作一寸寸舔过她的穴口,阴唇和阴蒂,澄澄滢滢的水液被软肉收缩挤碾出来,很快就糊满辛夷的嘴巴嘴角,她光顾着吮吸吞咽蜜液,忽略了苏翎其他部分的连续快感。 苏翎也不着急,能吃到肉总比吃不到要强。 她两手分开辛夷的大肉唇和体毛,将湿淋淋的小阴唇阴蒂露出来,一会儿扭头用舌尖四处勾舔,一会儿用布满细腻血管的舌底黏膜绕圈扫挠,趁辛夷醉心享受阴蒂愉悦的间隙,用修整好的中指轻轻戳弄那糜红软烂的阴道口。 “嗯嗯……苏翎……”辛夷难得清醒的注意力除了集中在下体,还要分出几分薄弱的学习能力侍候苏翎,当对方玩遍十八般武艺堪堪进入一根指头后,被阴道瓣膜洞口箍紧的不适才让人低吟出声。 苏翎哑声安慰着,细细密密的吻她的小腹耻骨,一手揉搓着湿答答的阴蒂,钻入穴口的手缓慢地按压旋转着向内推进,她也心焦,忘记不该边舒缓边进入,万一辛夷高潮了穴内绞紧,阴道口也会收缩,她会更疼。 只好慢慢轻轻地绕圈舔着阴蒂,一手摩挲辛夷的大腿内侧,再稍微用力探进去,两根指节的功夫,已累得她满头大汗。 过了逼仄的穴口就好,甬道内宽松许多,嫩肉堆积在内壁上,一团一团的不黏人,苏翎谨记温定俞的教导,指腹摩擦挤压着上方的软肉,不能剧烈抽插。 “舒服吗,这里,还是这里……” 辛夷瞪着雾朦朦的红眼睛,吸进去的气要比呼出去的快多,她有些吃惊,苏翎手指摸过的地方,有些会奇怪,涨涨的酥麻,有些又只是奇怪,不疼,有些又只有涨疼,火燎火燎的。 她也试着边吮吸苏翎的阴蒂,边寻了根指甲最短最修整的指头塞进去,慢慢的转圈刺入。 比体外温暖数倍的烫热,手指摸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湿润多汁,紧窒带着股粘腻的向外的推力,她按捺住躁动的欲望,跟着自己体内手指的动作探寻可以让苏翎舒服的地方。 “再进去点……一点点……勾起手指……噢!唔……对,就是……哈呃……” “是这里吗,疼吗!” 苏翎气喘吁吁地瘫软下去,两只脚无力地抻直搭在辛夷脑袋两侧,怎么会,辛夷太厉害,她该是天生注定吃这碗饭的人才对。 “我刚刚好舒服啊,你让我舒服的地方,你体内也有,不过没关系,第一次感觉不那么明显很正常……多试试就好了……女人啊,一定要先对自己的身体很熟悉才行,哪里敏感哪里舒服,做……愉快的事就是这样……” “哦……”辛夷继续按压那块,勾起手指同时顶压其他地方,一阵阵的蜜液涌出都被她吸入口中。 “嗯……我觉得,可以吗……那里再重点……嗯对……哦啊——苏翎——”很好,她也可以抛下矜持呻吟自己的欲望了。腰腹肌肉绷的紧紧的,尾椎骨以下又涨又麻,连脚趾头都快慰地蜷缩抽搐。 满室靛青水色的微光阴影,至此所有爱慕之意。 辛夷双颊潮红眼色迷离地夹着苏翎,不停在丝绒床被里翻滚吟叫,完成了肉体和心灵另一层面的伟大解放。以后想起来,亦不知这份殊荣该是泪流满面,还是沉默微笑。 ps:我觉得写肉,是把我身上的肉割下来似的,好累啊,我是不是不适合这碗饭啊,要不下本写bg啊,模式多简单,前戏,抽插,啊啊啊,喷射。 -- Chapter 12 湿润凛冽的寒气从北而下,短短一夜的功夫气温骤降,不知谁人家的雄鸡抖擞着精神,维持好一贯的英勇形象,单脚站在铁笼上抖起脖子打起鸣来。 辛夷从厨房里舀了勺开水兑在冰冷刺骨的洗脸水里洗完脸,顺便擦拭过身子,等她提着花底大盆出来,单手熟稔地系着袄夹,正对上温定俞探究的眼神。 “早,早上好,温小姐,您不继续睡哇,需要热水吗?”辛夷等在原地,两手抓着盆沿,不敢抬头。 “不用……”温定俞将睡袍系上,窗边那么冷,即使关了窗子说话都是喷着水汽,她还毫无察觉似的装着单衣,悠闲悠哉地抽着烟。 “哦,那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我先去忙。” 温定俞鼻子里应答下来,转身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脚尖将针织拖鞋抬着甩来甩去,她看着辛夷轻手轻脚地做这做那,打扫卫生,缝补衣服,热昨日的夜宵,重新做早午餐。 屋子里很快弥漫起一股热气,夹杂着米糕的酸甜香气,遇到冰凉的窗玻璃结成一颗颗下坠的水珠。 温定俞进屋加了件浅紫色的及踝毛衣开衫,关好每间休卧,打开客厅的窗户,还未到集中供暖的日子,家里弃用的壁炉早就不适合取暖。 她还在犹豫要如何扛过今日这毫无预兆的严寒,辛夷就用手肘推开厨房门捧了大堆东西过来。 一一展开要温定俞先挑,“这是汤婆子,我做了布包可以挂在身上…这是烘篓子,只能放在地上暖脚,小心烫,不热了要加……还有这个,是牛皮鹿绒做的暖水袋……” “真是有心啦,谢谢你。”温定俞抱着汤婆子按在小腹上,四肢百骸瞬间透着股暖烘烘的真切,辛夷满身油烟的从厨房里出来,她自己倒没感觉,旁人闻着指不定要怎么磋磨,温定俞只觉亲切。 “辛夷,沏壶茶,红木柜最右的白琳工夫,然后坐过来陪我说说话。” 辛夷听话地拿出陶瓷茶具,又端了碟小米糕给她,乖顺地坐在地毯上边洗茶边捂暖水袋。 温定俞自己吃了杯,也给她倒了杯红茶,几块温烫的小米糕入肚,整个人才真正舒缓过来。 “哎呀,差点忘了……”辛夷囫囵咽下嘴里的茶水,起身冲进厨房捧了几个小暖汤包,屁颠屁颠的拐进自己房间,给还在酣睡的苏翎垫进被窝,给她裹好耳朵脖颈。 床上的女孩从鼻子里发出细细的抗议,似在拒绝辛夷冰凉的指尖,半刻功夫又舒服的直喟叹,新月般幼滑细嫩的小脸渐渐晕出芙蓉初酿,粉红的唇瓣微微嘟着只余唇珠露在被外,辛夷哈哈手,替代拂开勾绕在眼皮上的碎发,垫脚小心退出去。 太阳出来了,映着苍翠的枝桠,不见花不见果。 “辛夷?”温定俞拍拍沙发,示意她坐到身侧。 “看你,小脸苍白的,多穿些厚衣服。哎呀,我马上就要去南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冷。”她将衣襟里贴身戴着的宝石项链解下来递给辛夷,“这段时间,家里财务状况出了点问题,虽不至于捉襟见肘的地步,但还是考量着简约些。” “苏翎什么都不懂,明明和你一般大,还是想怎么就怎样,比不得你乖巧懂事……她答应你的事,当真不得,哦,我不是说她不善良,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说难听点,大手大脚的在如今这些时日怕是很难存活下去。” 辛夷看着手心指甲盖大小血红清澈的宝石,咽了咽口水。 “这块宝石是我家先生早年从印度带回来的,不会太值钱,恰好可以抵当苏翎给的利息,连带这段时间的工钱……” 辛夷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这就要赶我走了吗?因为同意了苏翎的交易? 温定俞宽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难过。我身上现在已经没有现金,家里都要去打点了,你懂吗,这个只是给你的保障而已,如同到时候我可以用工薪赎回来,赎不回来就是你的了,不过只能去桥仙市场的及第当铺,那里的掌柜是熟人,绝对童叟无欺。” 眉开眼笑地换了些轻松的话题,继续逗弄着她。 中午苏翎赖觉,温定俞接了电报急冲冲吃完午饭就离开了,就像来时一样。 辛夷守着一桌饭菜,心绪难定。 酱烧牛杂已经冷却,碟里浮着一层白白的油脂。 晚间收拾好,已经各自回到房内躺好,苏翎又来推辛夷的门,不过这次辛夷下意识地锁了门,光脚从被窝里出来给她开门,就看见苏翎连跑几趟,裹卷而来她闺房的大半东西。 书,画本,枕头,衣裳,暖水袋,稀奇古怪的玩件儿。 “我的祖宗诶,你是想搬家吗?”辛夷嘴上嫌弃,动作更是鄙夷,那么多东西鸠占鹊巢的挤满自己卧室,她手忙脚乱整理的井井有条,苏翎却只晓得暖被窝。 “这天儿实在冷得很,还是两个人睡暖和。” 辛夷拿着她硬要求读的书籍坐在床上,替她捏好被子,苏翎在被单里磨蹭着辛夷的脚玩。 “温小姐又走了,匆匆忙忙的,每次都是……你都不担心吗?” 苏翎挪过去抱住她的腰,小脸一下一下蹭着:“你看书哪来那么多废话,今天不看完一章不准睡!” 辛夷缩低身子,将拱起来的棉被塞好,双脚夹住苏翎不安分的脚趾,单手环着她的脖子,亲昵无间状似夫妻,辛夷边读出声边轻拍哄她入睡,平时说话不觉得,静下来仔细一听,才知道辛夷的官话有多别扭,受两个地方口音的影响,她能把平舌读成翘舌,把前后鼻音颠倒,有时候读的急平仄也不分,拐着弯地囫囵过去不认识的字。 把苏翎读的越来越精神,加之白天贪睡,现在是醒了十二分的心力。 “呼,终于结束了,我从来~不觉得一章有这么煎熬过,你太棒了巧丫头!!!” 辛夷把《聊斋志异》放好,躲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不高兴。 “读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感想?”苏翎腆着脸靠过去,蒸熟的红扑扑的脸蛋摩挲着辛夷的。 辛夷背过身嘟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那些书,不是说断袖磨镜,就是讲精怪鬼狐。” “那怎么能叫故意呢,故意的话,我巴喜不得给你看金瓶梅春宫图,还可以让你多学几个姿势咧!”苏翎学四川方言逗她。 辛夷偷偷地叹气,收敛住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愁绪,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扑过去又是哈气又是挠痒痒:“睡不着是吧,来呀,起来,我给你编‘颠龙倒凤’的六九故事……” “啊哈哈哈哈……我错了巧巧……哈哈哈哈哈哈……哎呀,铺盖漏风啦!别闹了别闹了……睡吧,我是真的要睡啦——” 自是一夜不可言说的痴缠。 接下去的日子,辛夷有意无意地改变饮食习惯,按照友人借来的各地菜谱,变着花样的做各类面食,也幸好苏翎喜欢新鲜,每周的花销都有余裕。 节约下来的钱,辛夷留着和苏翎给的绣囊放一块,以备不时之需。 “杏仁粉,牛奶,燕麦片,蛋清,莲花泥,玉米粉……还有什么,黄油?牛肉?什么东西,这些真的可以用在脸上吗?” “唔,书是这样写的,我也不知道。”苏翎翻页,掐了把辛夷粉嘟嘟的脸蛋肉,“俞姐姐试过海泥,海藻,珍珠粉,还有蛋清,黄瓜蜂蜜……我觉得效果挺好的,要不然我们用蛋清?家里刚好用很多罐不同味道的。” 辛夷从沙发堆里出去,去厨房拿碗和鸡蛋,今天两人窝在毛毯里看进口译本,意外找到本关于各国美容美发素材的画册,苏翎便吵着要试试。 “家里就两个鸡蛋了,我帮你涂,我不做,明早再去买菜……” 只是涂脸和脖子,苏翎仗着有暖气片,直接把衣服脱得只剩贴身背心,呼哧哧地搓着手臂,辛夷走过去给了两下,将人塞进毯子里,仰面躺着。 鸡蛋磕在桌边,从正中的裂缝扳开,两手拿着蛋壳利落地将卵黄控制住左右轻抬,蛋清自然从壳边滑落至碗里,辛夷还在里面加了极少许的昂贵的玫瑰海盐,据说可以消炎杀菌,温定俞之前带回来的,她一直没找到用处。 冰冰凉凉的黏液被柔软手指涂抹在额头上,苏翎舒服的直哼唧,貌似大冷天果真更想冰凉的东西。 辛夷仔仔细细地涂抹,勾勒着苏翎平滑流畅的脸部线条,如此年轻美丽,如此孤单天真,如此,生不逢时,心里被暖气蒸的发酸,转身借着调试蛋清掩盖住发红的双眼。 “巧丫头……” “嗯,怎么了?别乱动,小心蛋清流到毯子上。” 蛋清里有许多搅匀后渗入的细微泡泡,沙沙的痒痒的,苏翎忍不住耸耸眉毛,悄悄用手指抠抠:“有些腥……脖子上涂少了干得好快,我感觉绷的紧紧的好厉害啊……哦对了,辛夷,你不是说想休息去看芹姐吗,那就明天吧,中午留了饭回去,我晚上自己热,第二天晚点回来,帮我去及第当铺收东西。” 及第,当铺?辛夷好奇的问:“什么东西呀?那个地方好找吗?”手上不停,又补了一遍面膜,拿手指打圈按摩。 “嗯……在会南区桥仙市场,离芹姐的工厂好像有些远,但是离这里不远,你可以回来之前去拿,坐黄包车吧,我多给你几文钱,坐车方便。” “好的,那,东西贵重吗?我去拿可以吗?” 苏翎直起身自己按摩,辛夷追过去用毛毯裹好半裸的她:“还行吧,我等会儿写张委权书,明天记得多做几个菜,天气凉不怕坏的。” 即将前往制衣厂探访久未谋面的娘亲,辛夷难免紧张,可转眼被管家婆上身的苏翎唠叨,那些紧张就又变成了烦躁。 苏翎不知道她的心思,边喋喋不休的交代要预留的食谱,边胡乱挑选行李给她,装了满满一小行李箱子。又不是第一次离家走远,看着她柔美青涩的脸蛋,欲言又止。 -- Chapter 13 h 千头万绪。 辛夷躺在床上手写食谱的工序,一次性要准备两天的菜品,四餐八道菜,省省略略,林林总总也得要十几味食材,两三个时辰。 “还不睡吗?”苏翎翻身搂住辛夷,挡着那头射过来的灯光。 辛夷朝她秀秀柔柔的微笑,关了床头灯,转身回抱住苏翎:“除了口水鸡,凉拌土豆丝,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没有了,就想吃有味道的冰冰凉凉的东西。” 两人熄灯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苏翎渐渐的开始不老实起来。 “唔,我明天还要早起……”瓮声瓮气的,显然辛夷也在努力地抑制着什么。 “不嘛不嘛不嘛~”苏翎抱着她撒娇不松手,慢慢慢慢脑袋就滑到被窝里,冲辛夷系得滴水不漏的睡衣前襟乱拱,用鼻子用牙齿,顺利地解开四五颗纽扣,直露出大片青白的乳缝,开到整团肉的下缘就怎么都弄不开了。 苏翎不得章法地揉捏着袒露在外的娇娇肉,一手伸出被窝将装睡抵抗的辛夷也拖进来,辛夷嘴里有很好闻的清冷香馥,吃独食了吗,苏翎不乐意地压上去,嘴唇重重地碾,左右磨蹭。 辛夷吃痛,那嘴唇也是肉做的,被狠狠压着两边牙齿摁着都疼,苏翎趁她张嘴,舌尖一挤一顶就触到了辛夷的舌头。 桂花酒的香甜,噢,苏翎觉得自己立刻就醉了,用力撬开辛夷的牙齿,将那条软嫩湿滑的舌头吸进自己嘴里舔吮,猛然使力含了一大口。 “为什么躲着我偷偷,喝酒啊?” 辛夷想说,当然是为了避开你又事与愿违,吧唧吧唧嘴,什么都不说,主动凑过去摩擦着苏翎的嘴唇,舌尖来回挑逗,将她浅粉的唇瓣吸舔的又红又水后,似骨非骨的嫩肉勾起转了一圈,从下而上舔开苏翎的嘴,金鱼戏莲似的在人家嘴里乱跳,引得苏翎哼哼,那舌头湿滑软香的厉害,不用牙齿根本咬不住。 两人攒着劲儿互相啃咬,手上也没闲住,基本上苏翎怎么爱抚辛夷,辛夷就怎么爱抚她。 熟悉的热浪一阵阵袭来,辛夷很快就在她熟练的指甲战栗不止,苏翎啃着一边坟起的乳晕,左手拇指捻着红肿的阴蒂颤抖,右手探入两指在紧窄的穴肉里摩擦。 水声汩汩,手指扒拉撞击在渗汁的肉唇黏膜间带出羞耻的声音,辛夷仰起头呻吟,现在诺大的公寓只有她和苏翎,娇喘和尖叫都不必在乎他人。 情欲真是刚好的药,可以使人忘记所有烦恼。 “苏翎……嗯啊……苏翎……” “啊啊…噢……”辛夷只能稳稳攀住她,跟随她的动作不断抽搐扭动,毫无余力招架。 过了很久,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苏翎指甲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辛夷水里浸过的小阴唇,吻她濡湿的眼皮。 “……要吗?”她常年劳作,手指头都是薄茧,很容易不留意就会戳疼苏翎。 辛夷闭着眼秀气地吻她,嗓音沙哑憨憨的可爱,苏翎让她高潮了两次,现在小腹还在颤抖,也是心疼她,左手搭在她腰间去捏那软糯的屁股肉,“睡吧,晚安,顺便……” “早晨好,午安,下午好,晚安,一路顺风,万事顺利,平平安安,心想事成,圣诞快乐,新年快乐,元宵快乐……” 一觉好眠到天明,好的程度,是指辛夷睡得太沉,完美错过了打鸣。 “噢我天咧……”还好,晚点没关系,由于苏翎通知的晚,辛夷并没有提前发电报或者找秋掌柜带话告知娘亲,今日她会去探望。 想了想,许多未考虑的念头此时不停地冒出头,姑且算作“福至心灵”的灵感。 除了苏翎想吃的甜辣口菜肴,几道冷热皆宜的小菜,她还擀了几份面条,煎了鸡蛋,做了肉糜,新鲜的蔬菜就放在水缸里,保持湿度和低温,苏翎饿了,点火烧柴不如用蜂窝煤烧水煮面。 收拾好厨房,辛夷去卧室拿行李,悄悄摸了摸苏翎粉嫩的脸蛋,压低声音:“我走了,很快就回来。” 箱子说重不重,就是下楼挡着视线有些不便,新来的泰国门房听到她走到二楼,就立刻殷勤地跑上来帮她提箱子,他叫阿华,过完年也才十六岁,长得高高瘦瘦的却一股子蛮劲,人比较腼腆话少,但非常善良热心,有好几次辛夷买菜回来,都是阿华帮她把篓子背到门口。 “卡,崩,卡?谢谢你……”辛夷摸出枚铜板给他,做了个合掌礼,通过阿华她知道这栋楼里已不那么繁盛热闹了,光是上个月日军大面积驻扎进阜,陆陆续续已搬离了五六家,哭哭啼啼的偎在大老板里怀里走的,骂骂咧咧自己和丫鬟提着行李的,都有。 日本人围着市区并不入内,农村乡镇并不好过,国家军阀混乱,各地势力盘错纠结,只有大城市才有做做样子摆上安查点的武装带,还有在大街上背枪巡逻的宪兵队。 辛夷戴着只露出眼睛的毛绒帽子和围巾,穿得也朴素,并未引人多加注意,她先是从隐匿安全的小路跑到大街上,叫了辆人力拉车到隔壁区,花了半个小时,又弯弯扭扭的步行十几分钟,才找到娘亲工作的地方。 合德制衣厂,本地著名的外资公司,几乎整片街区都是他家的工厂。 “你好,我找人……”辛夷跑去厂门口站着黑衣警察的安保庭。 警察不耐烦地挥挥手:“进门左拐第一间房!” 辛夷去了后等了一会儿,填了表等通知,栏杆后头的漂亮小姐姐戴着金丝框眼镜正在涂指甲,涂完指甲又看报纸,笑得咯咯直震,辛夷抱着行李乖乖等在一边。 稀稀拉拉又有人来登记,差不多够数了,前台才将累计起来稍微有点厚度的登记表带走,辛夷估摸着应该是打电话通知要找的人,不过她只填了娘亲的名字和职责,并未有详细的部门厂号,而这些都是同来找人的其他阿姨姐姐告诉她的。 完了,她只得祈求有人明白她要找的人是谁。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都在讨论今年的收成和谁谁家的八卦,报纸上也都是哪部电影在国外得了奖,哪位明星又要产演什么电影,哪家太太要离婚,哪家先生又要娶九姨太十姨太。 想到最近的新闻,辛夷忍不住凑过去:“听说桑莉桑夫人隐退了?可惜我家小姐好喜欢她的歌,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告诉辛夷要填厂号的那个姐姐比她大不了几岁,脸黄黄的,一笑就有两颗梨涡:“我也很喜欢她的歌,虽然听不怎么懂……不过……” 神神秘秘的拉拢周围的伙伴:“我听我家太太说,她和其他太太们打麻将的时候说的,说是桑夫人和上面……”她指了指市政府方向,“某个大老板有关系,那人要娶她做姨太太,家里老夫人迂腐不同意,大太太也闹着要离婚,她家可是更厉害的角色,大老板没办法只得和桑夫人断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样?”“怎么着,生米煮成熟饭啦?”“真断啦?那桑夫人可是上海市市花一样的咧!” “咳咳……桑夫人好像偷了大老板一样重要的东西走了,可是又被人发现死在酒店里……” 周围一阵唏嘘,纷纷猜测桑夫人的死因,阴谋阳谋,明说暗示,都和大老板大太太脱不了干系。 辛夷想着,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那也是唯一亲眼目睹过的大明星,婀娜娇艳,声比黄鹂,何以至死,惋惜的不行。 “你们几个跟我来——”归来的前台敲门指着梨涡少女,辛夷不知道算不算她,也挤过去跟上队伍。 出门顺着通道走到底就是工厂里的正门,百来米距离,门口侯着一堆穿着白大衫戴白帽的女人,辛夷收回乱瞄的视线仔细在人群里搜索娘亲的身影。 可惜,没有。 辛夷嘴巴一扁委实难过,都怪自己没有事先打探好娘亲的信息,那个和家人抱作一团的梨涡少女看见孤零零的辛夷,朝她挥手:“哎——你是找谁的呀,我帮你问问大家看有没有认识的!” “芹,辛采芹,我娘亲。”辛夷擦擦眼睛,十分感谢地咬着嘴唇道谢。 “辛采芹?辛采芹——有人认识辛采芹吗?她女儿来找她啦——”她喊了几声,工人和家属们均摇摇头。 就在辛夷彻底放弃之前,从门内走出位头发花白的老伯,他迷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辛夷,不敢相信地问她:“巧丫头?你是巧丫头!” “嗯嗯……我是辛夷,伯伯,您认识我吗?”辛夷后退几步,唯唯诺诺地又走过去。 老伯哈哈大笑:“不记得我啦,我是秋伯伯,也是,我抱你的时候你才一丁点儿大,你父亲…也还健在。”他面色沉重起来,颇为叹息地摇摇头。 辛夷自小就没怎么接触过父亲,更谈不上留恋:“劳您挂念秋伯伯,不过,可以麻烦您通知娘亲,就说我来看她了……” “采芹?她没跟你说吗,前天收到包租公的消息,她早就回棚户区了……真的,厂里叫人是用大喇叭喊的,如果她在,怎么都知道,不过她是真的不在……你看,现在要怎么办,你要去宿舍等她吗?辛夷?” 辛夷脑袋一片空白,心越揪越紧,棚户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棚户区,她难道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不行,得马上找到她! “谢谢秋伯伯,棚户区现在不太平,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我想回去……”说着连行李箱也不要了,撒开脚丫子就跑。 “唉唉……”秋伯伯提起箱子大步追上她:“别急丫头,别急!既然不安全,你去了岂不更是不方便!这样,你先去闽南路及第当铺找秋掌柜,我家大女儿还是有点本事的,我让她托人去找采芹……” 秋掌柜,及第当铺,不过是闽南路的,听到熟悉的地方和人名,辛夷稍微冷静下来。 菩萨保佑,上帝保佑,娘亲啊,一定要平安无事。 ps:有钱人都知道要打仗了,赶紧跑,穷人家普通老百姓还沉浸在政府的催眠政策里,压根不相信日本人敢打进上海。额,对不起,芹姐为了剧情需要,可能,不那么平安无事了……好像后面要开虐了……咬手手 -- Chapter 14 芹姐的不幸来得很突然。 她在家里待了一天,皆很平静,棚户区的人没有地方可去,更没有多余的钱财打点,唯有家里最有希望的儿子,能让他们四处奔波借贷,那些没生儿子的,也只有照常过日子,能吃一口饱饭就等于赚到。 房东跑路了,留下大堆地契合同,一把火烧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想着年底过冬,辛夷会回家休息,她熬夜给以前的衣服补了绒,又在内里缝了件牛皮马褂,许久不回家,厨房什么都没有,正午的时候她打算去河边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顺便和邻居借点柴油米盐。 芦苇根部甜甜的,暂时可以解解馋,那沼泽地里还有野禽冬眠,运气好或许可以给辛夷补补身子,想着,就往深处走了去…… 流窜作案的小分队寻到那片区域时,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她恰好隐在野鸭子巢边偷蛋,冲天的火光和凄厉的呼叫让她紧紧揪着打湿的棉袄,瑟瑟发抖,受惊返回来的母鸭子看见生人,发了疯的吼叫速腾。 想到家徒四壁,救火也挽回不了什么,只是可惜了那件袄子,等到声音小些以为躲过一劫,还被凶猛的野鸭啄了几口,才握满鸭蛋逃出了芦苇地,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见在河边欣赏风火燃烧的日本人。 漫天纷飞的雨夹雪。 辛夷哆哆嗦嗦着牙齿颤个不停,人力车夫沿河跑慢慢着,天气又恶劣,辛夷也不好意思在讨教还价后还要求人跑快点。 闽南路一带都是做生意的,大白天就都关着门,只有街角的及第当铺还开着,现在这个时期,来当东西换钱的生意正兴隆,不赚白不赚。 辛夷抱着行李箱摔进店里时,秋梧桐正在吃藕粉,加了山楂碎葡萄干桂花蜜的藕粉,不稠不稀不甜不腻刚刚好。 挪挪脚,秋梧桐转过身子端给狼狈的小姑娘闻闻:“不就一碗藕粉,用得着小乞丐给我行大礼吗?呵呵呵……” 辛夷揉着冻麻的脚,欲哭无泪地瞪她:“我娘!我娘!” “你娘怎么了小可怜?” “芹姐——秋掌柜求求你,我求求你帮我找找芹姐吧呜呜呜——” 辛夷扑过去抱着秋梧桐的大腿哭的肝胆俱裂,刚刚,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胸闷,娘亲一定是出事了,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害怕,哭着哭着就抽搐着晕死过去。 秋梧桐将人抱起来,边朝屋后走边安排下人去寻芹姐,最好带上店里的武器。 不知昏睡过多长时间,辛夷肿着眼无声哽咽几下,从炕上爬起来四处打量,古色古香,精巧细致,香炉缭绕,燃着熟悉的檀香,这里应该是秋掌柜的闺房。 “……怎么会这样!”门外有声音,辛夷捂住嘴不让自己哭,费力地去辨别。 “……是啊太可怕了……整片地都是黑红黑红的……腥臭得厉害……”店小厮的声音。 有个压低的女声:“……那芹姐呢……不会也……吧……” 辛夷从炕上滚下去,双腿瘫软地爬到茶桌上,拿起瓷杯就往门上扔:“怎么了!大点声!我娘怎么了!” 门外的丫头小厮赶忙推门躲避着冲进来,安抚住接近癫狂的辛夷。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只是说棚户区被,被烧了,但是还没有寻到芹姐的……”真是好心办坏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秋梧桐把门口的板凳捡起来,坐回面无血色的辛夷面前,给她倒了杯莞香茶:“人没有找到,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跟着逃难的人一起离开了。”得咧,她自己的话也不中听。 辛夷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可是就算走了……也得也得告诉我吧……她只有……只有我了……她不要我了吗……呜呜……” “唉,也不是这么说的……”秋梧桐招招手,让丫鬟去端洗脸水和吃食,又吩咐小厮去前厅代她,这才坐过去抱住辛夷:“逃命的时候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没找到……说明她平安无事。” “怎么能是平安呢……”辛夷不敢说,她的不幸预感。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湿了秋掌柜艳丽的披肩。 “别再钻牛角尖,我派人分批去打听芹姐的下落,你今晚就睡我这里吧,明天一早肯定有结果。” 哭了一宿,辛夷已经哭到心脏麻木,泪腺酸痛的再也挤不出半滴眼泪,天刚泛青,她就光脚披散着头发坐在窗柩上等消息,等让她彻底心死的消息。 她的感觉没错,现在只是抱有侥幸而已。 西洋钟里的布谷鸟叫了七下,门外洗洗漱漱的声音响起,秋梧桐从另一张塌上醒来,冷飕飕的搓了把脸,看见窗沿上辛夷悲痛欲绝的背影,吓到了无困意。 “辛,巧丫头,醒了?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冲完藕粉……” 辛夷点点头,看着二楼地上薄薄的一层雪,乌黑乌黑的透着泥地。曾经她以为雪是这个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白净的存在,现在也是,只不过它所掩盖的还正是世上最污脏的东西。 “怎么回事,人还没回来吗?” 管家立在一边不敢回话,替面色憔悴的秋梧桐添了半碗粥,另让人给楼上送早点过去。 “说话。”秋梧桐推开小米粥,看着四合院门外,她神色不惊不动倒让人跟着认真起来。 “您注意身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辜负了林中尉的嘱托。” “说!” “是……”管家从衣袖里掏出油皮纸,揭开后味道复杂而浓烈,“这是小四在河边芦苇地里找到的……离芹姐那屋不远,正好在背面,据那天尚在的人说,芹姐前天回去的时候,穿得……正是这个衣料花色。” “上面有鸟粪羽毛一类的,还有蛋黄湿泥的气味,当时应该是在掏野鸭子窝,然后碰见了日本人……这是衣袖,没有血,不敢肯定她有没有受伤。我们的人根据泥地上的脚印判断……昨天下了雪掩盖了不少痕迹……芹姐极有可能是为了摆脱日本人的侵犯,跑进了河水里……” “然后呢。”秋梧桐摸索着厚厚的衣袖里的佛珠。 “那河水有大半人高,芹姐在水里挣扎,日本人也不追,就等在岸边看着……期间芹姐扳断了很多芦苇想要上岸,日本人就拿刺刀挡着,地上有许多长刀形状的洞口,很深……” “棉衣吸水那重量……所以芹姐是在河里被活活折磨去的啊——” 秋梧桐猛地站起来,头脑发涨,玉扳指磕在桌上:“查,查出是哪个部队的,夜里…也烧了吧……” “是,下游的人还在找,夜里就能够接回来了。” 正厅又有户人拖家带口的来换钱,祖上三代传下来的素三彩十八子攒盘,当家的和媳妇还在拉扯,说是再困难也不能卖掉传家宝。 管事的连忙奔过去,不然一大早的就有人砸场子:“呵,这年头这东西能当饭吃吗?哎哟各位,能留个念想就行了,换笔银子逃命去吧,谁知道之后你还有没有机会赎回来,不说别的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坐在大媳妇背篓里小姑娘睁着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盯着里屋秋梧桐背后的云雀酸枝三屏风瞅,秋梧桐对她招招手,那系着朝天髻的姑娘就捂上肥嘟嘟的脸蛋咯咯直笑。 秋梧桐想的出神。 吃完早饭又练完一套五行拳,边盘头发边走楼梯回房,照看,不如说是盯着辛夷别做傻事的丫鬟鹤儿,迎过来替她将一支点螺钿绿玉珠簪子插进盘发里。 “表小姐吃了一笼小笼包,半根油条和半碗豆浆。可是……” 秋梧桐掀开珠帘,没在塌上看到辛夷的身影,转眼,她还是吊着腿坐在窗户上嗑开心果。 咔,咔,咔……咔得秋梧桐遍体生寒。 鹤儿忧心忡忡地交代:“表小姐嘴里一直没听过,吃完早饭就一直在吃零嘴,给她穿衣服穿鞋梳头发,都不肯离开窗台,我看她又不像要寻死觅活的就没拦着。” 忍不住翻个白眼,秋梧桐在心里默默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小的们面前口无遮拦惯了,他们才不会说话。 鹤儿下楼换了鹊儿上来,一并来的还有几家分铺的管事,众人在新立的白鹤屏风前商量合计,都没把辛夷吃东西的声音当回事。先是一本正经的报告工作,汇报各店情况,在辛夷吃东西声音的插科打诨之下慢慢变了味道。 “那边的消息,年前日本人就会进来,只不过正在寻恰当的理由,国民党那边的林原森中尉说……” 辛夷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复又转身拿过鹊儿手里的话梅干。 “党里大半草包都不觉得一个营的日军有威胁,而正在商讨着诸如……经济共赢互惠互利的方针拟邀川岛主任参与新年酒会……” “滚蛋!”秋梧桐站起来伸懒腰,扭扭脖子从抽屉里拿出飞镖,“狼狈为奸引狼入室而已!” 几个管事不约而同分散开,躲到她身后,“那,您看,我们要不要干涉?” 秋梧桐不说话,咬着腮帮子将手里的飞镖扔完,支支入靶三分。 “林原森怎么打算。” “让我们静观其变,原地待命。” “市长呢?孙建峰怎么说?”市领导班子隶属东北军阀原张学良集团,和林原森的国民党新军阀概不对付。 “他们计划在中央酒会上先下手为强。”这风格还真和蒋系南辕北辙。 “如今日本人在租界愈发猖狂,一旦城外的部队有理由大摇大摆的进来,那么接着,整个上海都会被侵占。” “不还有法英美吗…” “我为鱼肉!他们肯定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秋梧桐抬手制住他们的争论:“派人盯紧点城外日本人的动作,昨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反击也罢同归于尽也罢,我们别无退路。至于川岛……”秋梧桐扭头看着辛夷一瞬不动的背影,摇摇头,“配合好林中尉,必要时,可以让在沪的日政府里先杠起来。安插的旗子都拔起来!” 早会散去,秋梧桐卸下无坚不摧的勇猛样,神色恹恹地窝进塌里,抱着汤婆子昏昏欲睡,昨夜担心辛夷和芹姐实在没怎么睡好。 早年间,她父亲和辛夷父亲是同门师兄弟,她和辛夷父亲年纪相差九岁,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后来有了辛采芹,她和芹姐的关系却更为亲密。 辛父走得早,芹姐又是不喜欢叨扰麻烦的性子,她几次要接两母女来店里住,都被芹姐跪着拒绝了,那么傲然的大家闺秀,整日整夜的给人做工也愿意求他人照顾。 如今……她抬眼看去,满脸悲痛,辛夷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头看过去。 “我要报仇。” 断断续续下了半宿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地上的温度不够,怎么也积不起半掌高厚实,雪水裹着尘土变成湿泥,没一会儿又沉进下水道。 -- Chapter 15 她说,她要报仇,而不是她想报仇。 她认为秋梧桐有那个本事,她没有,她只有恨意和勇气。 少女穿着芙蓉坎肩坐在半空,身后是看似安稳宁静的青巷胡同,晴天翠梧,背着光脸上黝黑深邃,秋梧桐看不清她的脸,明明没有下雪,她却听得见辛夷背后有呼啸翻涌的鹅毛大雪。 “啧……”她低头啃着手指甲不敢回话,她怕自己说不可以,辛夷就会仰头摔下去,说可以,那又怎么对得起淡如止水不悲不喜的芹姐。 辛夷扶着窗户跳下来,急促蹿到塌上蹲着,她低头去寻秋梧桐的眼睛:“我听到了,我也认识林原森,我可以帮你们,无论做什么,害死娘亲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你要收报酬吗,我没有很多钱,但有……” 她想到苏翎,想到温定俞,想到那一袋子的钱和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我什么都没有,可我也知道,你肯定什么都不会要。” 秋梧桐换根手指啃,躲着鹊儿不时飞射过来的眼刀,靠在辛夷肩上,努力控制着不去看她黯淡无光的眸子:“你的仇也是我的仇,说什么也要报的。” 冤有头债有主,那队喝醉了进村练手的日本人一共有九个,都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除去部队里上级给的惩罚,尚有七人仍在。 一个在晚上换班守值的时候被淹死,在离岗位十步远无池无水的地方。 一个在卧室床上躺着看春宫册,跑去茅房自渎回来后,半夜死的无声无息,第二天人都臭烂了。 两个在部队演练时,在众人眼前,齐齐从栏杆上头朝下的翻倒在地,当场毙命。 一个吃了当地的花生,过敏休克未及时医治而死。 两个吃着饭,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倒地,一睡不起,经检查并无过敏中毒。 短短一周,相继七人死亡,查无他因,怪异可怖,再加上当地传说,纷纷相信这是棚户区那一百多人的诅咒,从此警醒营里许多士兵,不敢再欺凌屠虐本地居民。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别想着怎么报答我……总会有机会的……”辛夷一直记着秋梧桐这句话,她要命,她都给得起。 吃完午饭秋梧桐还想带辛夷熟悉熟悉铺面,顺便把小的们也都认识认识,被辛夷拒绝了。 “你……是不敢看芹姐吧……” “我得回去了,我家苏…小姐还在等我。”辛夷从行李箱里翻出苏翎给的印章和委托书,“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我帮忙带回去。” “苏,翎,嗯,记得,从未露过真面目的落魄小姐,长得不好看吧,额,你等着我去库房……”秋梧桐悻悻地咬着舌尖,边走边揪鹊儿耳朵,你怎么也不拦着我…… 辛夷蹲在地上慢慢收拾撩乱的行李,手颤抖着几乎拿不住。 这是黑糖,党参,枸杞,给你娘亲养身子……这是小怀表小座钟,提醒娘亲注意时间仔细眼睛……这是鼠皮毛,珍珠毛,羊皮内衬,给娘亲暖着手脚…… 给娘亲给娘亲……娘亲…… “辛夷——”秋梧桐风风火火地跑上来,换了鹰哥儿呼哧呼哧地扛着东西上来。 辛夷连忙擦掉眼泪,把帽子围巾系好:“麻烦你了,啊,这么大啊,很重吗?” 那可不, 连着竹梅双喜挂镜,实心如意锁,和里面的绸缎衣服,整个嵌螺钿黄花梨金钱柜至少得二三十斤。 “没事,等下我让鹰哥儿,喏,这个傻大个送你回去,按流程你检查下东西先……” 辛夷略微看看就要提上行李箱走,秋梧桐赶紧给鹰哥使眼色,他呆呆地抢过辛夷手里的箱子调头就走,把她哽得气都发不出。 “他好傻,不过是个好人。” “那是,我这里都是些苦命的孩子。”秋梧桐拉开她拘谨的小手,塞进去个绣袋暖壶,牵紧她的手下楼,“你合同满了就来我这儿帮忙吧,诶不是,我不说你就是苦命的孩子……” “芹姐性子太倔,明明就在一个地方却只写信,不肯来看我,你都这么大了我们也就在你未启蒙的时候见过一面,要不然刚开始我也不会认不出你了……” “她总说你也是个倔的,没继承你爸丁点儿好,可我就很喜欢你,像我做生意的,就喜欢你这种尽心尽力尽职尽忠的,芹姐还说你傻,生病了都要去上工,其实……” 送到门口,鹰哥正扶着司机的肩,一脸不满地瞅着他们,怪不耐烦的侯着。 秋梧桐捂着辛夷的手,又替她弄好围巾,侧身挡住屋外的凛风:“活着不是件幸福的事,可活着就有希望,想想冬天的烤红薯糖炒栗子,春天的鲈鱼新笋,秋天的时候做新衣新头发,是不是,没那么辛苦了。” “姐,那夏天呢?”鹰哥打个喷嚏,走过来跃跃欲试地想要学小人书去搀扶表小姐。 “死开去,别叫我姐!我比你小!还有老娘不喜欢夏天,热死了,新熬的口脂没有不坏的!” 鹰哥和她没大没小的推拉着,成功从秋梧桐手上扯过辛夷,末了又放开,温柔的拿手指尖尖按摩被他抓过的地方。 “我叫鹰哥,就是哥。哎哟,疼不疼,我替你揉揉。” “你叫哥儿就比我大啦,人希哥儿叫哥,还穿开裆裤呢!” “噗呲——”辛夷笑出声,默默抽出自己被撵灰撵得变形的衣袖,“抄手……”秋梧桐疑惑地看向她。 “夏天的红油抄手最好吃。” 约定好三日后的守灵和出殡,辛夷急匆匆地上了车倒头就睡,她怕再待下去,自己真的会寻死觅活,半死不活。 翻来覆去,汽车又颠簸的厉害,辛夷只躺了几分钟就又坐起身来,顶着青红的黑眼圈和鹰哥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爹死了。” 辛夷被吓得和汽车同时一震。 “我娘也死了。”鹰哥挠挠鼻头,不好意思地转身拿衣袖擤鼻涕,声音堪比引擎,辛夷看不下去,抽了张手帕给他。 “谢谢,我弟也死了,我两个弟弟都死了。他们……有饿死的,冻死的,被日本人杀了的,被坏人逼死了的。我很难过你知道吗,我心里有团火,我要报仇雪恨,可是老天爷是弄不死的,那些坏人我都砍死了,我也被砍了一刀。” 他解开围巾,把后颈的伤疤掀给辛夷看,又把围巾抖开重新系回去,辛夷这才注意到那毛线织的围巾全是洞。 “我快死的时候躺在雪地里,就是外头那种黑黑的雪地,我看着老天爷……”鹰哥突然看着 车窗外不停略过的天,两手揣进裤腰带,做出解裤子的动作,辛夷连忙摆手。 “嘿嘿,我只是做个样子,吓到你对不起。” 辛夷拍着胸口摇头,她的心脏已经迟到了,再也感受不到害怕难过和恐惧。 “嘿——”对方得意地咂咂嘴巴,两手枕着脑袋,“我对着老天爷吐了口吐沫,还是带血渣子那种,然后我又费力地解开裤腰带,我的下半身几乎没知觉了,还是冲老天爷撒了泡尿,这样想着,屋里人的仇才算结束了。唉,真好——” “是啊,真好。” “唔,也不算好。”他挠挠后脑勺,坐得规规矩矩,有些害羞腼腆地看向辛夷,耳朵尖都是红的,“秋掌柜来救我的时候,怪好笑的,她扯我耳朵把我从梦里吼回来,脸上都是鼻涕眼泪,她说……你好邋遢啊,身上全是口水骚尿,阎王肯定不会要我的,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觉得肚子热烘烘的,嘿嘿全是尿,哈哈哈……” 辛夷也笑,笑得不知味,心里没有多好受也没有多难过。她知道不是自己不孝顺,不是心狠,她只是太早习惯了父亲的死去,孤单的一人,独身的生活。 只不过这般痛苦的人生又有了变化,她指着窗外越来越大的红色围墙:“鹰哥你看,我家到了。” 闻言,鹰哥整张脸扑到玻璃上,用力翻白眼去瞧红楼的顶端:“哇~好高好漂亮啊啊啊~你真幸福呢表小姐~” 是啊,她还有最后一份幸福可以好好保护。 车子停在楼底,鹰哥差点和来搬东西的阿华打起来,两个人都是直愣愣的,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辛夷费了好大劲才解释清楚,感到难堪丢脸的鹰哥把苏翎的箱子一甩,就气冲冲的离开了。 多得了身手利索的阿华,接过箱子闷头就走。 辛夷摇摇头,揉着太阳穴跟上前:“他受过伤脑袋不清楚,你别介意。” “没关系的。” 辛夷忍不住帮他托着肩膀上的小金柜:“对了,你父母呢,他们也在上海吗?” “嗯……养父母都在,亲的父母死在海上了。” 辛夷没话了。 “你别担心小辛夷,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换种活法而已。” 告谢完阿华,辛夷打开锁,将两个箱子推进玄关,正想出声,就看见厨房里飘出阵阵焦臭的浓烟,紧闭的门房之下火光闪烁。 来不及脱鞋子,冲进卫生间提了桶水跑过去,拿脚勾开门,一股脑地全泼进去。 “啊——” 辛夷觉得这凄厉的叫声似曾相识,好像第一天受伤她就是这么惨叫来着,打了个冷颤,拨开黑乎乎的烟雾,苏翎正浑身湿透,小脸花猫似的盯着她,怨恨满满。 被埋怨的人高兴地想着,真好啊!蹲低身子抱住她,冰凉的嘴唇颤抖着在那张滑稽的脸上亲个不停。 “苏翎……苏翎……好想你……” “哼!你哪有想我啊,刚刚在楼下不还有两位蓝颜知己在向你邀宠嘛!结果果不其然,你一回来就泼我冷水!双重意义的泼,我,冷,水——唔唔唔……” 辛夷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笑眯眯地检查厨房,手里不减速度地捂住苏翎的嘴,将那温馨却刺耳的尖啸扼杀在初始。 苏翎挣脱不了,老老实实地回抱住辛夷冰凉的棉衣。 算你乖,知道还要回家! -- Chapter 16 西月升,浮云散,年年如昨。 辛夷慢悠悠地睁开眼,全身软烂般的无力,脑袋更是嗡嗡昏涨,鼻梁下太阳穴正被人施力按压,她很难受,想开腔嗓子眼儿就疼。 “巧丫头……巧丫头……辛夷你怎么了?”是苏翎的声音。 “我怎么了?”辛夷眉毛难看的揪成一坨,说完话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苏翎费力地支起她,神色仓皇地喂辛夷喝温开水。 辛夷靠在苏翎身侧,捧着一杯小小的陶瓷取暖,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深深地喘了口气:“这么晚了,是不是饿了……我看厨房里还有海蜇皮,给你做碗凉面好不好,加熟油辣椒咳咳……” 苏翎帮她顺背没回话,辛夷又倒了杯热水小口小口抿着,人窝在苏翎暖烘烘的袄衫里又有些困顿。 “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辛夷闭着眼睛哼唧,也没哪里不舒服。时隔七日,她只当是自己心力交瘁。 这七日,除了藉口有事又请假一天,她没告诉苏翎家里人去世的消息,甚至状如芹姐依然健在的样子有说有笑,只是每天不间歇的找事做,熬夜做,想用时间填补心里的悲痛,短短七日憔悴不少。她装的越想正常无虞,旁人便越轻易发现她的失常。 苏翎看得出她心中有刺,可她不说,被无意冷落七日,苏翎也很难受。 抽过水杯将人小心扶躺好,苏翎亲了亲辛夷的嘴唇:“我去弄吃的,不舒服就躺着,等我做好了端来一齐吃。” 辛夷睁眼看过去,苏翎又冲她笑笑,俯身亲亲她的额头。 看着朝气十足颇有干劲的背影,辛夷自失失责地咬着牙,将有些泛油的刘海拨到头顶别住,合同已近末期,谁都没有提以后的事,而苏翎更是与日见长的进步成长,变得越来越成熟体贴。 没了娘亲,赚再多的钱又有何用;没了工作她也没有再苟活于世的希冀,只是……听着两道门后铛铛铛的声响,她愿意再想想,白日梦也好桃花源也罢。 寒气渐渐渗透过来,辛夷缩回被子里,没一会儿眼皮又垂下去,入睡之际在针落可闻的卧室里嗫嚅出声,娘亲…… 卧室回温,辛夷睡得出汗,无意识地蹬被子时,耳边倏地传来飞机压低过境时的轰鸣声,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她推开羽绒被坐直身,睁开却发现自己正随着小船飘飘荡荡溯游而上。 这是屋后的那条小河,水面上漂浮着不少生活垃圾,两岸正是苍红的一人高芦苇,目之所及皆是凌晨日出前的窈青色。 她觉得自己应该难过愤慨,可大脑和心脏均平静无他意,随着河流安安静静的,被未知的力量推动着前行。 越过芦苇滩是更广阔荒凉的草地,大雾弥漫不约而同地从远方合拢,将水面的小船笼罩,辛夷心神安宁地看着四周,两岸渐渐浮出残破落败的建筑残影,宛如海市蜃楼。 巨大的几架战机贴着辛夷头顶,从身后掠过,爆炸声轰鸣声一时间不绝于耳,小船被气浪席卷剧烈晃动几下复归平稳。 辛夷隔着冰块周身似的雾气看见两岸残垣断壁之间,都是灰青色的人影,抑或者堆积的尸身,万物俱寂。 小船浸在越来越浓的水雾里前进,辛夷贴着雾气,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摸摸脸,不是眼泪,却有湿湿的触感,是血,被水雾碰过的地方皆液化沾染上血水,好似天地间弥漫的每一滴水汽都由鲜血组成。 辛夷疯了一样地擦脸揩手搓衣服。 “辛夷……辛夷……我苦命的孩子……” 再抬眼,她干干净净的坐在船里,大雾贴着水面散去,右岸上站着一个人。 “娘——” 辛夷从木板上站起来,原本哗啦流动的河面静止不动,微风吹拂的小草也凝结无声,这一片世界随着辛夷凄厉的一声固化失神。 “娘——娘亲——”辛夷哭不出眼泪,挪不动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依旧站在凝固雾气里的娘亲的剪影。 “辛夷别哭……” 辛夷眨眨眼,内心再无一丝一毫的怨怼悲恸。她静静的看着芹姐,芹姐也静静的看着她。 “我的儿……她会得偿所愿……财源广进……我的儿……她会觅得良人……百年偕老……我的儿……她会一生顺遂……长命百岁……我的儿……我的儿……” 辛夷默不作声地跪在船头,朝彼岸的朦胧身影磕了三次响头,那是娘亲弥留之际的心愿吧,可惜她没机会告诉娘亲,她这一生既不会出嫁更不会……她的仇,也是这个国家的仇。 那个黑色的身影顿了顿,像是有所感应,匆匆往前赶近几步,直到河水没过小腿,她摸摸鬓发,又拽紧衣摆,是辛夷平时最熟悉的模样。辛夷知道她在着急。 咚咚咚,又是三个更重的磕头,辛夷哽咽道:“娘亲,我答应你,我不报仇了……找个好人家,逃得远远的,开个店赚点钱,生一对儿女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的活着……一定会好好活着……” 抬头,人影已悄无声息的退回原地,及踝高的荆棘缠住她的双脚狠厉收紧上裹,空气里又有血腥味传来,辛夷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真的……会好好活下去……我发誓……不报仇……” “啊……”轻轻的叹气声,伴随着释怀与解脱,那浓雾终于开始散去,带刺的荆棘不甘心地甩动着退却,辛夷瘫坐在船头,不敢去瞧有了颜色的娘亲。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感觉到有股温暖的力量罩住自己,随后那重量也渐渐冷去远离了。 小船继续向前摇曳,有粼粼清澈的水流拍打船身,辛夷闭着眼维持着僵硬的环膝姿势,忽然有水滴溅在头上手上,似观音菩萨净瓶玉露般的驱散着她遍体的寒意,穆地,辛夷睁开眼睛,诧异为何心中全无悲意仇恨,有的正如这天地间幻化而出的鸟语花香,心旷神怡。 她趴到船头,看着水面上倒映着好看的自己,一点也不受波浪涟漪影响。 两岸花草茂盛,颜色纷杂而绮丽,诡异而奇妙,不知名的动物纷纷驻足,好奇的打量着水面上陌生唯一的生物。 远处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趴在船头的辛夷也差点跌进水中,她稳定视线追寻过去,发现两岸的动物眨眼间都消失了,晃动的最厉害的那片土地离她不过半尺远,有东西正破土而出。 “噌”的一下,一个肉色的雕塑冒了出来,辛夷脸忽的就涨成猪肝色,那是比角上开花生鸟的鹿,人高马大的透明蝴蝶还奇怪罕见的东西。 两瓣椭圆形的饱满生物上长了根大象鼻子,还是杏鲍菇般的生物下长了坨肉粉色的桃子,辛夷疑惑地甩甩头,反正都不是正经的东西,坏东西! 看清楚了,那就是女人身下的那玩意儿和男人身下的那玩意儿结合在一起,像庞大的蜗牛一样在慢慢蠕动,两瓣朝天的屁股肉里是一道透粉晶莹的牡丹,花瓣绽开有蝴蝶展翅般的形状,正扑棱着两片肉唇呈波浪状蠕动,滴露的牡丹之下,向天空伸头稳着不动的是一条阳具,表面丝滑无皱颜色油光水亮透着樱桃红。 辛夷咽口水,费力地扭头向船身里躲,噌噌噌,两岸又接二连三地蹦出许多肉粉色生物,皆由男人女人的性器官或身体结合组成,譬如长着一排大小不一乳房的男人胸腹,有许多瓣阴唇阴蒂的花和男人健壮四肢的枝叶,还有一堆男人全身长成的树,树上结的果实皆是红通通粉扑扑的乳房,树身漩涡般的原本该是树孔的东西是女人的下体…… “啊……”辛夷贴着船壁重重的磕着额头,无语挫败,她想离开,可船就固定在原地哪也不走,这清澈见底的水她也不敢下,怕又有奇怪丑陋的东西缠过来。 就在她绝望的昏昏欲睡时,小船晃动几下,像拼命挣脱开钳制猛地向前跌了跌,溅了不少水在辛夷脸上,于是她又不得不清醒过来,看着小船加速驶离该地,独行几公里,两岸才恢复成屋后芦苇湿地的模样。 辛夷觉得自己的旅程结束了,说不明道不清的有些失落,大概是因为她想把它当成纯粹的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可梦里一切又那么真实,飞机,楼房,尸体,芦苇,娘亲,荆棘,土地,连那些奇异的生物都觉得可爱起来。 小船慢悠悠飘在水上,随河流漩涡打转前行,辛夷看着青色的天空等待,总该有外来的力量叫醒自己。 “巧丫头……” 来了,辛夷闭上眼,双手放在身侧贴着船底。 “巧丫头……”接连十几声,声音越来越高亢刺耳,夹杂着凌冽寒风大雪的尖啸声。 辛夷遮住眼坐起来,却发觉手下撑着的木板变得越来越柔软温热,她立刻跪坐起身,看着船身变成一大堆皮肤样的东西,没有形状没有颜色,静静流淌在水面。 在她双腿之间的皮肤里裂开一条缝,从里挤出半张熟悉的脸。 “苏翎——”辛夷努力扳开那道肉缝,想要把昏迷不醒的苏翎拖出来,可当她两手刚探进脂肪里摸到苏翎脖子时,那人忽然尖叫着张开眼睛,死死的瞪着辛夷,辛夷一惊十指一松,苏翎没有缩回去反而噌地从缝里跳出来,浑身无物带着黏液地蠕动着爬向她。 这回轮到辛夷尖叫了,“啊——” “啊啊啊啊啊……” 厨房里冰着手的苏翎一个激灵,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看到闭紧眼在床里挣扎的辛夷,顺势用冰沁的手摸她的眼睛脖颈。 “巧巧……巧巧……醒醒啊,你做噩梦了……” “呜呜呜……娘亲……娘亲……”辛夷迷迷糊糊的醒来,本能惧怕地甩开苏翎的手,侧身抱着枕头哭起来,苏翎眼里黯然下去,一瞬间又恢复原样,急切关心地拍打着辛夷抽搐的脸蛋,柔声安抚她。 她要把这辈子的苦都哭出来,然后像向娘亲保证的那样,好好活下去,顺着屋后的河水汇去大海。 -- Chapter 17 h 折腾到大半夜,苏翎给辛夷洗了脸抹了身子,重新换下汗湿的被褥,又煲了壶静心安神的药。 辛夷睡醒又哭过一场,接连几天的不适散去,现在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新换的被窝里看画本,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到地府里走了一遭,多亏了苏翎,自己才能重返阳世。 被褥拿海棠香料熏过,屋子里还点着香炉,苏翎本还想挑一张黑胶唱片放给辛夷听,可她知道辛夷并不怎么喜欢听西洋音乐,平时要听,她就一副走神敷衍的样子配合自己,还以为自己没发觉。 “吃碗粥,再喝完药……不是药,是加了桂花蜜的岭南凉茶……热的凉茶……”苏翎用调羹将粥里热气倒腾出来,又放到嘴下吹吹,一勺一勺地喂给辛夷。 辛夷捧着画本,歪头打量苏翎。 “怎么了?我做的东西没糊吧……”她自己也不太自信地喝了口,眼神有些涣散,“还可以啊,挺好吃的,就是赶时间米没那么烂,需要多嚼一下下啊。” 辛夷摇摇头,就着那勺喝完残留的鱼片葱花粥,眼睛盯着苏翎红肿的手指手背:“很好喝,非常好……我喜欢,喜欢偏硬的粥,这个在我们家叫做稀饭,配藠头和泡菜,我可以喝三四碗!” “是吗,怪不得你长,那么结实。”苏翎挑起眉,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吹凉了喂她。 辛夷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强,但她和苏翎朝夕相对,大概猜得出她的晦涩隐忍,抿嘴躲过她喂来的又一勺,在苏翎又失落的时候自己接过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心拉过她又红又肿的手温在胸口。 苏翎睁大了眼盯着她,慢慢耳朵也变得又红又透。 辛夷不说话,眼角发酸,继续温着那双不曾沾过阳春水却为了她甘愿做羹汤的小手,一边将粥端起来一口一口静静喝着。 她还能做什么,让世上仍活着的人需要她。 喝完粥辛夷在客厅里消食,准备饮了凉茶再休息,苏翎没有洗碗,她被辛夷塞进了浴室洗白白,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两人心知肚明之余皆万分渴望。 有人敲门,辛夷只能想到秋掌柜,毕竟她欠她良多,打开门发现是一脸兴奋的鹰哥,她看了眼浴室,走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鹰哥,你怎么来了?是秋掌柜……有什么交代吗?” 鹰哥挠挠发痒的后脖子,支支吾吾地咧开大白牙:“嘿,你眼睛怎么肿的跟核桃似的……我不叫鹰哥儿,我有名字了,叫,叫,叫秋……秋东青,对!秋东青!海东青的那个东青!”说完靠在门框边满脸春风得意,嘚了吧唧的。 辛夷愣了下,噗嗤笑出声来:“那你不做哥哥啦?” “哥哥,鹰哥儿有什么厉害的,海东青才厉害呢!店里的现在都叫我海东青,东青哥,够气派吧!” 辛夷让他等着,进屋将厨房里炸好的小黄鱼包起来,又舀了满满一盅鱼片粥,苏翎还在浴室里忙活,哼着她听不懂却耳熟得紧的英文歌。 “鹰,东青哥,带回去吃吧,这个时候还来找我,就为了炫耀你有名字啦?秋掌柜无事交代?” 秋东青接过食盒,直接闻着味儿把油纸包里的小黄鱼拿出来吃着,冷了的炸鱼又进了水汽,变得又湿又硬,他也能品出鱼翅鲍鱼的满足感。 辛夷靠着门,不时向屋里张望,细声提醒着他注意声音。 秋东青不傻,知道这时候她东家肯定休息了,大半夜的将人叫出来只吃东西不说正事,铁定不厚道。 于是凑到辛夷耳边吧唧吧唧嘴,道:“我这名儿是秋掌柜取的,和她一个姓呢……” “啧!”辛夷抱着手瞪他,“说正事!” “哦哦,秋掌柜叫我来,是因为……她告诉我,她是这么告诉我的,因为我办好了事,解决了表小姐和师伯母的事,所以额外奖励我的,赐我姓给我名赏我身份……” 辛夷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晃悠,高兴地压低嗓音:“你的意思是,我娘的仇报了?那些日本人都死了吗?”死了最好,她一点也不觉得阴狠愧疚。 秋东青张嘴哼哼,伸长脖子去追手里乱摆的鱼尾,两人嘻嘻哈哈闹着玩得正开心,辛夷后背一轻就侧身跌进门里。 “哎呀……”连带着秋东青也险些没站稳,还好辛夷自觉松了手。 苏翎盘着头发穿着温定俞的浴袍站在门口,双手环着正瑟瑟发抖,不知是冻得还是气的。 秋东青拿着鱼骨头看得眼都直了,眼前的少女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标准的鹅蛋脸细细弯弯的眉毛,又白又粉,明明是一副极为乖巧干净的长相,可……骨架匀称,蜂腰翘臀,只差一口便是最饱满成熟的模样,秋东青看着她裸露在外的锁骨和大腿,以及胸口微微凸起的粉红,狠狠咽下口里的肉沫,在辛夷和苏翎大眼瞪小眼时猛的拉过门关好。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秋东青抹了把脸,想到秋掌柜经常洗完澡,也这么穿,露着脖颈露着大腿,指着他偷吃的油嘴直骂,是骂吗,唔,顶多算打趣吧…… 他还有事想说呢,可那一晃眼,就像绣好的绷面跳起根线头,他一拉,霹雳吧啦的一副好画全掉线了,身子热的厉害,脑子里全是秋掌柜雪白喷热气的模样。 “咳咳,表小姐!事情说完了我走啦啊!有空来及第当铺找我玩啊!记得带点好吃的,这个鱼味道不入味儿啊……” “诶诶……”辛夷挥手想赶他走又想拉住他捂他嘴,两唇合了又张,张了又合,最后只能像泄气的皮球似的乖乖坐在地上,讨好的望着苏翎。 “哼!记得锁门!顺便把门把手擦干净!” 辛夷收拾干净躺回床上,惴惴不安地看着苏翎的后背,她还穿着那件浴袍,长长的头发烘得半干,披散开硬是占了她大半个枕头套,又冰又香。 等身子和双手捂热了才敢靠过去,小腿夹住她曲起的脚给她暖暖,一年四季,苏翎的脚都是冰的。 苏翎舒服的叹气,想到自己正闹别扭呢,又挣脱开小脚,朝辛夷拱起屁股哼哼两声,表达她的愤怒。 辛夷偷笑着被打脸,不急不慢,又伸过去夹住,且用了力不让苏翎挣脱开:“别乱动,脚冰你又会睡不好。我错了嘛好不好,不要不理我,苏翎~翎翎~苏大小姐?” “下次不可以再偷偷摸摸的和男人见面,不不,不准在我眼皮子底下和男人说话和男人牵手搭背,偷偷的,别被我发现就好。” 苏翎裹着被子向她怀里靠,她懂啊,辛夷也是要有自己的社交,她就是,有点点失落而已,不过讲道理,秋家那么照顾辛夷,她本就不占理,服个软而已,她又不是那些臭男人拉不下面子。 没底气的事,她在温定俞面前做的多了。 辛夷有些惊讶,她解气了吗,速度真快呀,可转念又想,她真好真温柔啊。 “啪……”苏翎轻轻给了发呆的她一巴掌。 辛夷摸着脸颊神色难堪,这是真真正正的被打脸咯,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打脸她也开心,狗腿地迎过去抱住苏翎,啃她眼下微嘟的卧蚕。 澄黄的排排阿勃勒树被穿巷而过的大风吹的簌簌飒飒,荚果满硕,拍打在红色的墙壁上沙沙作响,停了一阵,有路人穿着厚底鞋独行在湿漉漉的巷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不过这些楼上的两人都听不到。 苏翎白里透红的脚趾依旧被夹在辛夷小腿间,她平躺在床上,左手被辛夷柔软光滑的腰肉压着,右手弯起放在身侧,被握在辛夷枕过来的手里,十指紧扣。 她就像墙角被蜘蛛丝网住的一只蝴蝶,全身闪着毒液的微亮,热烫厚软的舌面温吞地舔吸着她的脖颈,注入源源不断的色情媚药。 安静的很,安静的很,只有皮肤接触软肉,舔舐的黏液声,苏翎咽口水咽得喉咙发疼,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辛夷缠诱逼人落在脖颈的吻,会变成一条慢慢束紧的绳索。 她不甘心,放在辛夷腰上的左手摸进肥腻颤动的臀底,肆意捏掐,指尖扒拉着臀瓣,正好触到辛夷蠕动的菊穴。 “你……”苏翎睨她一眼,辛夷缩到半路的怯弱因为持宠而娇,不得不将温柔小意的舔吻转化成更粗糙的啃咬,“你个坏家伙……” 无论她在床上以下犯上惹出什么问题,苏翎都会原谅她,脖子锁骨上,裸露在浴袍之外的肌肤都是好看的嫩粉色,她还可以种下更多更茂盛的痕迹。 她松开温暖软乎的翎鸟,舌头从鼓动的脖颈舔到前胸透明的绒毛,冬天恩爱情事的弊端,也是自己淫荡贪婪样貌的遮布,抽过被褥,辛夷将苏翎一同罩进去。 鼻息间满是海棠香料的味道,但其实,海棠无香。 微凉的丝绸浴袍从水蓝色被褥里飞出来,苏翎两团乳房堆在眼前,滚圆,软嫩,饱满,多汁。 辛夷将被子顶开一条缝,乘着光里浮动的灰尘颗粒握住苏翎的乳房,手掌将娇嫩无比的乳肉推到中央,两粒红肿的乳头挨了挨,皆被吸入辛夷嘴里。 牙齿咬了口外端的乳晕,辛夷拼命缩着脸颊,将剩余的乳肉都含进嘴里吮吸,带糙的舌尖绕着濡湿的凸起来回打圈,咬一口吸一下,再舔舔顶弄,啵的松开。 苏翎本就没有羞耻,在昏暗闷热的被窝里更不会矜持作态,她缠抱住辛夷,双腿张开夹住她的屁股,下半身难耐地支起去顶辛夷微嘟的小腹。 “嗯~~~” 辛夷右手向下摸去,嘴巴和左手继续揉搓满溢黏人的肉冻,手指上没长眼,磨磨蹭蹭的拂过肋骨,滑向苏翎曲线优美内敛的腰侧,苏翎屏住呼吸抖了抖。 下半身撞得更重更凶。 “别急……别急……”辛夷闷得慌,脑袋挣出来吸住苏翎的舌头。 手掌朝上整个盖住湿软燥热的阴部,狠厉揉了把黏糊糊的肉唇,嘴里吞下苏翎嘴边溢出的低呼。 挑出半硬的肉疙瘩掐在薄薄的指茧里,又捏又搓,顺着媚红的肉缝渐渐攀上来的汁液浓密绵绸,贴着密合的黏膜发出泡泡声,咕啾咕啾。 辛夷没忍住,压着苏翎嫩滑淫靡的娇娇肉缩下去,张口含住那条湿软的细缝,将所有溢出的体液咽进嘴里。 舌头失控地碾弄研磨凸起的两瓣猪肝,那里的颜色软度,在黑暗中就和砧板上刚取来的带血的猪肝一般,变态的腥膻美味。 ps:好吧,我知道我爱做白日梦,我笔下的主角也喜欢做梦,呵呵 辛夷:肉夹馍,猪肝,芍药,乳燕,蜂蜜,蚌肉…… 苏翎:嗯?今天吃这么多? 辛夷:嘿嘿,不多不多,我都可以 波塔:撑不死你算我输 -- Chapter 18 h 咬一口,猩红多汁。 因为太喜欢,所以觉着她一切都美好可口,手心里的少女,赤裸裸的新鲜温暖,涎玉沫珠,宜喜宜嗔。 苏翎自己抱着腿窝撑开两腿,手指在雪腻的脂肪里按出一个又一个窝窝,辛夷两手就揪着捏压她涨红的小葡萄乳尖,埋首抬眼边刮撩着边看着她。 舌尖用力,从微硬的蒂珠舔到耻骨,把肉瓣顶端交汇的唇肉咬着提起来,坏心眼的逼苏翎睁眼睛看向自己。 “干嘛~”声音暗又沉,苏翎细喘着埋怨底下的人,似嗔怪地将辛夷背上的棉被踢开,于是两人中,只有辛夷光着身子趴在空气里。 辛夷抿嘴舔净唇周的水液,把腾不出手擦到的鼻子脸颊上的体液全部给蹭回苏翎大腿上。 “哈哈,痒啦~哈哈~”苏翎咯咯笑着,曲眉丰颊,余霞成绮,笑着笑着,楼外的车灯照进一束光晕,映着苏翎澄澈的琥珀眸孔,辛夷一时不敢再看,借着更深的亲吻将呼之欲出的惋叹堵住。 楼外雾色深重,水液吮吸,嘬嘬不停,四唇两瓣淡粉两瓣乌绸潮红,贴合处偶尔可见湿滑的舌面蠕动,有个半指粗细的小洞,舌头每顶入拔出几分,总能带出不少甘泉。 “唔……嗯……”苏翎颤着下肢,全身滚滚热烫,小穴里酸软泛滥,“巧巧,进来吧,进来嘛,呜……” 辛夷从逼仄的肉穴口抽出舌头,忍住鼻头发痒引起的喷嚏,拉过被子盖好自己。 将酥软的苏翎翻侧抱好,腿心紧紧夹住她支起的下腿:“把手指含软些……” 先是中指和食指,后来又加了根无名指,额头相抵,苏翎阖着眼,殷红的小舌头来来回回勾舔着辛夷的手指。 又湿又滑,又嫩又软,像极了另一张口里的嫩脂,辛夷情难自已,手指抓住她灵活的舌尖,拖出来喂进嘴里,用最大限度的热情互相勾引舔吮。 薄茧附着的指尖温柔细腻地向下摩挲,捏过微腴带骨的下颌,揉过肌滑腻理的盈乳,小巧深邃的肚脐,再到绽放的朱蕊。 指腹上粘黏的唾液已被风干,辛夷搓搓手指,直接从下至上重重裹过出水的蚌肉,就着苏翎自己的蜜液探进食指。 “唔嗯……”缠绕依偎的两条舌间传出喟叹的轻咛。 才吞进半根手指,穴壁便频繁抽搐,湿黏敏感,穴口迭皱的肉圈紧紧绞住指节,向里吮向外挤,半点不讨好。 辛夷目光悠悠忽忽,盯着咫尺外,她艳媚触露的眉眼揪成不满的一团,缓缓顶开穴口又加了一指,两指遍布的感官更清晰感觉到甬道里汩汩的体液,从每一道细软脆弱的褶皱里溢出。 明明已经吞了两指,好不容易吞的两根手指,苏翎攀住辛夷,难受的摇摇头拱她脖子,小穴里瘙痒发麻继续宣泄,一个用力变成她在上,骑跨躺压着辛夷。 可怜的小穴没含稳,将手指挤了出去。 苏翎咬着唇,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盯住身下,笼罩在阴影里的辛夷,她还有些茫然。 忍着澎湃涌现的空虚感,苏翎命令她转身趴过去,屁股撅起来。 辛夷照做了,驮着不轻不重的苏翎,依旧一知半解。 苏翎只是觉得好玩,骑着辛夷肥腻乱颤的臀肉特别刺激,慢慢的注意力得到集中,她滑下去,扯过被褥随意的罩住辛夷上半身,感慨天冷磨人的烦躁,啪啪各打了高高翘起的屁股墩儿一巴掌。 “唔……你到底想怎样……”辛夷躲在枕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 “不想怎样,就是……有些口渴。” 藏在乌黑乱发里的脸蛋清丽秀气,耳廓染上红晕,和苏翎的冷白如雪不同,辛夷的白是暖阳底下透着粉嫩的晶莹花苞,每疼爱一分,她就会绽开几分,颜色越来越艳丽妖冶。 花蒂反复被搓揉,充血肿胀,微粗糙的舌苔不断刺激,快慰如潮水拍浪,辛夷受不住的将头埋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娇吟起来。 舒爽到底下那张小口一缩一颤地咬合微启。 连续刺激到一个地步,苏翎手指忽的用力按下肉唇里的小珍珠,激烈的打圈碾压,辛夷无声地张大嘴,闪电般的麻颤一阵阵打上来,席卷到四肢末梢。 辛夷撑着床板的手改为同样激烈地掐自己的乳肉,时机到了,苏翎上嘴咬住豆腐般的屁股肉,两指并拢,使劲插进泛滥的穴肉里,没有缓冲,直接迅猛的对着那片抽压摩擦。 噗噗噗的水声不绝于耳。 一个激灵,双腿突然无法抑止的颤动起来,辛夷压低小腹高声尖叫,“苏翎!我要尿出来了……” 苏翎抖动得青筋暴起,鼻尖渗出薄薄一层汗水。 仿佛到达极限点,一道刺眼白光自眼前闪过,辛夷 两条腿儿突地绷得笔直,平趴着夹紧苏翎的脑袋,脚趾蜷缩,表情痛苦舒服交杂,大量的微臊水液从穴口处喷发出来,一股一股的泄出。 苏翎眼尾被蒸的发红,大力摁开两瓣臀肉,雪白印着指印的肌肤凹陷的发青,炽烫的舌尖绕着浅褐色的后庭绕圈戳顶,打湿稀疏的体毛,将紧致褶皱一圈一瓣的湿润抚软。 “唔唔……啊……不要……”太脏了,辛夷无力地想要翻身,两手紧紧捂住耳朵,不去听那羞赧淫靡的舔吸。 苏翎没有回话,紧紧箍住辛夷扭动的腰臀吸咬,辛夷咬住枕头也没有再吭声,空气里一时流动着温柔,平缓的,令人难忘的蛰伏力量。 辛夷只知道自己腿心湿的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融化。 等待将整个臀间舔的湿凉绵腻,苏翎再次掐她的腰,让她屁股大腿从床上起来。 “嗯……别……”辛夷扭捏几下,还是顺从地被托举起来趴跪好。 苏翎骑在高高翘起的屁股上,上身贴近辛夷凹陷的后背,找到隐藏在发丝中的小耳朵,哑着嗓咬它:“手撑起来……可别把我摔了……” “好……”莫名的,只想要服从。 那婉转蜿蜒的腰背,如同海市蜃楼,百里星座下起伏游移的蓬莱仙岛,又像黑夜里停靠船只的港湾,隐隐透着光,永不磨灭。 黑发白肤,可人的脸蛋上浮着淡淡的薄红,辛夷咬着下唇,双眼一眨不眨的瞅着她,欲语还休,清纯,浪荡。 她舒服过又痒了,苏翎心里还有一团火。 找好姿势,色泽艳丽闪着幽幽水光的阴部贴近绵密的臀肉,苏翎垫脚坐直,将全身重量基于相触的那一片,慢慢摩擦着晃动起来。 “啊……好软哦……”上面还有自己的口水,苏翎重重喘着,双眼迷蒙,意乱情迷。 辛夷也喘,红润的眸子全是无辜,明明她才是被压在下面的人,手臂撑得笔直发酸,随着苏翎的动作前后晃荡,充满被蹂躏践踏的屈辱,一点儿也不舒服。 苏翎眼里明灿生辉,那是眼前娇弱背影投下的涟漪:“我好舒服……嗯啊……你累吗……”阴蒂一片酥麻带着微微的硬痛,全身毛孔都浸在两人腿间丰沛的润泽芬香里,“啊啊……巧巧……” 接连猛撞,又凶又快,穴口挣扎着露出一道细洞,拼了命也要含进辛夷肥美的臀肉,要吃到最深处的嘴里。 辛夷被撞的咿咿呀呀直叫唤,换手撑住床头架急急稳住下坠的上半身。 白光落涧,苏翎哆嗦了一下,两指分开被压到变形盖住阴蒂的阴唇,摁了满指黏稠的体液,无所谓地含进自己嘴里,看到极为忍耐的辛夷也同样哆嗦着,终于意识到不妥,让她放松下来,自己则还坐在原地一下一下悠悠蹭着蒂珠。 “呼……你好讨厌啊……”一句抱怨说得百转千回,缠绵蕴藉。 “哪有~”苏翎趴回她背上,替她揉捏酸麻的手臂,“舒服吗?” “唔……你是问刚刚坐在我屁股上发骚,还是之前指奸我的时候,唔,还是舔我屁眼的时候……” 苏翎咬她平滑结实的肩膀,手上依旧温温柔柔细细密密的:“怎么说话呢,哪里学来的哦!” “你还说~”辛夷翻身压到苏翎身上,大腿狠狠压制着苏翎白白嫩嫩的肚皮,眼睛却没好意思瞪人,“你给我的画本小说,上面写的话更粗俗咧!” “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苏翎被她掩饰愤懑般地咬住乳头,她居然还敢用牙齿磨嚼,“呀,净学坏的!” 某人熊心吃了豹子胆,越咬越大口:“那你,教我,什么,是精华!” “教教教!到时候别又哭唧唧的哦!” 苏翎吼得最凶,动作不比她狠厉,摊煎饼似的捉弄了一会儿,赤身裸体地跑去壁柜把一床棉被抱到床边,随意扔在地毯上,微眯着眼扮狠,辛夷看着又是心痛,多脏呀,那是自己刚摊干净的! “你,躺到上面去,去!嗯……靠着床,把腿举起来,对……上半身垫着被子,屁股抵着床沿,翘起来,腿……” 辛夷四肢无力地被安置在地毯上铺着的被窝里,长腿高高举起分开,将腿心泥泞湿乱的花蕊暴露在灯光下,她还在装模作样地哀嚎,身下鲜红的肉唇就跟着收缩抖动,稀薄的空气慌不择路地涌进嗫嚅的小嘴,发出啵儿的一炸。 炸的某人双眼纷乱,满脸羞红,捂着脸闭上嘴。 “呵呵,你看,它饿了……没关系,我马上就喂小巧巧吃水水哦……”说完,貌若天真地咬着腥膻的那几根手指,缓缓撑好辛夷的小腿,侧身坐上去,红肿盛开的阴唇坐上辛夷微开的阴唇。 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湿,软,嫩,薄弱,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欢愉。 两腿交叉,缓缓吞吐,来回磨蹭,无尽不竭的水液喷溅而出,滴到辛夷又小又圆的肚脐里,卷曲浓厚的阴毛打得浇湿,她摇摆着捏上苏翎的脚踝,祈求着,呼喊着。 这就是好的教育吗,你根本是公报私仇有违师德……啊……轻点…… -- Chapter 19 h 松软的贝肉忽的变得紧致,颜色被摩擦得越来越鲜亮,有湿润的指尖分开她的肉乎乎的阴唇,找到像红宝石般卧在肉褶里的阴蒂,很恶意地捏了几下。 “呃啊……啊……”辛夷发出一声尖叫,睁眼看过去,苏翎立刻讨好般帮她把胡乱黏在皮肤上的阴毛抹顺。 “我就……想让你看看我……看这里看这里,是不是很漂亮呀……” 辛夷见她低头看身下,不受控制的目光也追寻过去,只见她的两瓣阴唇肥大耷拉在外,被苏翎厚软略小的阴唇压着来回蠕动,被剥开的红色阴蒂隐藏在四片肉唇里,一会儿挨到湿热的肉壁,一会儿顶进滚烫的缝隙,酝酿出接吻才有的声音。 更奇妙的是,她能明显感知到有颗红豆粒大小,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东西磕着她的那里,若有若无地拨弄她的阴唇,刺激小巧的阴蒂。 当她发出难耐的呻吟时,苏翎就用双指将阴唇分开,露出自己那粒惹人怜爱的红豆,贴近小穴里渗出淫液,沾湿她的阴蒂,紧紧依偎着摩擦耸动。 “啊啊……不该这样的……啊……” 苏翎嫌那里不够滑,错开屁股吐了口清亮的唾液,在本就油光水滑的阴唇上,又坐回去磨开来:“你看,我在喂你吃水水,啊……哎呀,好多水好滑啊……” 辛夷的呼喊更加魅惑诱人了,陶醉的表情欲泫于睫,惹得苏翎抠紧她的大腿根,更深更快地撞击进去。 “啊——”辛夷发出舒畅的长叹,全身哆哆嗦嗦着挣脱开苏翎的禁锢,她想转身爬的远远的,可双腿一动就刺麻的要命,忍不住伏低身子哭泣,“呜呜呜……坏蛋……坏蛋……” 合拢的小穴中挤出点莹白透明的液体,淫靡旖旎。 苏翎追过去,脸上虚伪的无邪稚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阴暗疯狂,近乎变态的欲望。 没有提醒,没有爱抚,就着口里的唾液,苏翎将两根手指猛的插入紧闭的细缝,深深嵌进狭窄紧窒的甬道,尽根没入,穴肉因为不适而剧烈收缩,夹紧手指带来另一种快感。 辛夷难受得有些意识模糊,咧着嘴呜呜呀呀的讨饶啜泣。 “怎么会痛呢,我很温柔的呀,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让你难受……”苏翎笑得近乎病态,干脆利落地将辛夷推翻回身,手指勾着淫丝拔出又用力插进去,按着穴道里圆形凸起的褶皱壁肉绕圈。 “不唔……”辛夷被她吸住舌头,只能像离水的泥鳅一样拼命扭动,试图挣脱开苏翎的钳制。 她按压摩动的速度更快了,辛夷感觉她的手指有好几次都顶到宫口,痛痒陌生的刺激让她害怕不已。 娇嫩的阴蒂被粗糙的指缝摩擦着,和阴道里来回抽插的异物一起赋予她前所未有的体验。某种狂潮在痛苦之下深涌,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在随时有可能下坠的恐惧间还有某种飘然快感。 辛夷已经哭累了,连喘息都变得疲惫至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苏翎还满不在乎,甚至更为着迷的吮吸着她的唾液,舔吻她的眼角和鼻孔。 “啊啊——苏翎——” 大股粘稠的白色液体从张开的穴口里涌出,苏翎换了个方向,她张合的嘴唇,被咬到泛起潋滟水泽的乳头,平坦紧实的小腹。 还有她被吮噬摩擦得红肿的阴蒂,被两指强行撑开,难以合拢的小穴,穴内像花瓣像鱼唇似的嫩肉紧咬,水液从媚肉中流出来的样子真是既让人疼惜又让人疯狂。 比起用东西将她填满,整个人都进入她的体内,或者把她吃进自己身体,更能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而她,非常不喜欢这种野蛮的未开化的掠夺,欲壑难填。 “啊——”辛夷又扬起脖子高声呻吟,伸手抱紧苏翎的脖子,大腿将她的手腕夹得寸步难移。 “真想吃掉你。”苏翎将她的舌头吸进自己嘴里,又啃又咬,直至吸出铁锈的味道。 穴肉被淫液,还有另一种未知的水液泡的又软又滑,苏翎几乎可以确定她的手指也被浸的发白起皱,指缝里都是黏稠的银丝。 最后几十下抖得很凶,辛夷耳朵里又响起防空警报的尖锐鸣啸,她搂紧苏翎汗湿的后颈,身子抽搐几下将地毯蹬乱,彻底陷入黑暗。 窗外的香樟树叶子攒了整片的雪,终于不堪重负,猝然落了下去,砸在地上换来行人的跳脚埋怨。 “唔,谁啊,这么晚还在街上溜达……” 苏翎抱不动昏的死沉的辛夷,直接将人擦拭干净安置在地毯堆着的棉被里,怕她因地上湿冷,又推了床上的东西下去,和她一起不着寸缕的楼抱着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辛夷被压的喘气艰难,悠悠转醒,醒来却是看着半梦半醒间磨蹭自己的苏翎:“不知道啊,可能是夜里赶路,逃命的人吧……” 偏生雪片落入池塘里一样,半点涟漪都激不起,苏翎被辛夷推开,又胡乱摸到她挺翘的乳房上枕着,张开嘴吮着泛淤的嫩肉睡过去,滑腻香软,梦里都要霸占着好东西。 辛夷微微一哂,碰都懒得碰她,心里还有气,她再怎么乖巧可人,气散了也总还是有的,扯过最厚的海棠花双面绣被,将人罩在里面,便不管不问的睡了。 冬至过后,天气却一天比一天怪异,北方无雨南方暴雪,西南边疆地震,沿海又来洪水,天灾人祸接踵而至,趁着今年败坏动荡的时局,有意无意地向世人们开蒙警醒。 于是,得了有心人士的利用,抑或帮助,全国上下开始展开激烈的抗议游行,今天学生们罢课,明天工人们示威,军警一边倒,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抓人打杀。 辛夷已经不大敢出门买东西了,她不懂时事政治,却依稀记得这个冬秋发生了两件大事。 十月十九日,作者鲁迅在上海病逝。她之所以记得鲁迅,是因为国内古今那么多的文学作家,苏翎挑给她学的文集,鲁迅给的最多最正经。万人送行那天,她悄悄跟着秋东青去了虹桥,却被挡在公墓之外。 十二月十二日,西安事变。铺天盖地的报纸,大街小巷,众说纷纭,都在议论那位被称卧薪尝胆,釜底抽薪的传奇将领。辛夷不了解,只知道他长得好看,却觉得似乎,这个国家也没那么糟糕了。 “咚咚咚,咚咚,咚。”熟人定好的联络暗号。 辛夷背着苏翎去开门,来人依旧是衣着单薄的秋东青。 将人翎进厨房,给了一碗羊肉汤,辛夷弄出陶瓷碗筷碰撞的声响,开口无声询问来意。 秋东青接过青瓷碗,放在嘴边吹凉,声音已被折磨出习惯,两个人刚好听得见的轻细:“上次你哄我带你去虹桥的事,被秋掌柜知道了,她打我,说我那么喜欢往你这里跑的话,明天就让冰人来提亲……” 辛夷“啪”地打翻他嘴边的碗,一脸莫名其妙。 “哎呀,烫……”秋东青手忙脚乱地扑腾几下,肉汤在他手里滚了滚,继续平稳地躺好,半滴水不漏,“看,我功夫又进步了……咳咳,别打了,说正事,真是的,每次来你家都要偷偷摸摸的,怪不正经……噢,难怪秋掌柜会误会……” 辛夷气急,推搡他离开,她可是一点都不希望苏翎卷入其中。 有些事,她没有立场,只是听命于秋梧桐,趁着上街采买期间,偷偷帮人传递些信息,但是她胆子小,干了一段时间便不肯了,她告诉秋梧桐,那些信息她虽然不甚了解,可直觉很重要,她太害怕自己会失败从而影响到大局。 辛夷不是个伟大的人,她惜命,有时候她甚至更愿意做逃命的一份子,可是……没钱还好说,她放不下苏翎,带她走,但温定俞又失联了,苏翎好说歹说也不肯离开这栋房子。 “好啦,别赶我走,喏,这是这个月的粮食,给你藏起来,这个礼拜的钱……” 辛夷接过来,惊觉那重量未免太多:“为什么这次给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秋东青摸摸鼻子,拿过硬邦邦的米饼,就着热汤啃起来:“唔,不知道啊,秋掌柜给多少我就给多少,唔,不知道啊……” 神情太不自然,辛夷忽然想起秋掌柜之前商议的市政府新年酒会,直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连忙向后躲避,极小声地说:“……是新年宴会……” 秋东青咽下还算温热的大饼,气短地点点头,作势要逃,辛夷立马抓住人不依:“说清楚!” “就那样啊,没什么好说的呀,潜进去,杀个人而已。”秋东青吸溜吸溜地吸着汤,不动声色地仰头掩饰住眼里的狠意。 辛夷将碗抢在手里,他不说她就不给,秋东青顽劣劲上来,一手抓紧碗底拼得过辛夷两手使力,就不松开。 “咚咚……咚咚……”又是敲门声,却不是常用的暗号,不可能是阿华。 两人心惊,连忙松开较劲的手,秋东青猫着腰放好汤碗,身手敏捷地隐在门缝里,示意辛夷去开门。 心脏扑通扑通直响,辛夷确认好卧室里的苏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低声吩咐道:“你还是守住苏小姐比较好……” 匆匆套上围裙,奔去开门。 来人一袭黑色长衫,身量挺拔,戴着圆形的黑色檐帽和墨镜,衬得那脸失之鲜活,在灰淡日光下现出病态的苍白,硕大的雪片压在头顶肩上,像是悬着一片小小的云。 “别来无恙辛夷,我说你忘记了罢……”他取下墨镜,露出幽深的瞳仁,朝辛夷歉意的一笑,嘴唇似是立刻淡出颜色,周身凌冽锋利的气场随着那抹淡笑消散殆尽。 辛夷握紧门把,背着手朝身后空荡荡的屋子挥手,她知道秋东青会怎么做。 “好久不见啊林原森!”她也笑,只是有些初见的诧异,丝毫不见惊惧和勉强。 PS:除了历史事件和一些人,太出名的有记可查,其他的我都是编的 -- Chapter 20 “你刚刚又没认出我,是不是?”摘了帽子的林原森梳着立式板寸,两边贴着头皮铲的极短,下颌有着淡淡的胡茬青痕,文质彬彬之余彰显着几分玩世不恭。 可辛夷有些怕,年幼的他饱尝炎凉世态,少年时重回豪门,现在又是万人敬仰的军中翘楚,气质复杂多变,那双眼就跟森林狼一样透着戾气,怎么看怎么想,也不再是她可以随意调笑的小乞丐模样。 再潇洒风流,那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呵呵,是啊,你变得……和那个时候又不一样了……”辛夷干笑着,说完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可那灵感立马被林原森搅乱。 “我刚好在附近拜访一位故人,路过巷口看到有人在卖药糖,生意挺好,只剩辛夷味的,买了几包,就想起你似乎住在这附近……” 林原森从袖口里掏出一小袋油皮纸包:“给你的。” 是了,上次辛夷告诉过他,她在昌公馆里给人做事,娘亲在合德制衣厂,如果他去拜访娘亲,她一定会很高兴。 看她想到什么神情恍惚,林原森状若遗憾地拍打着肩头的落雪:“怎么,远道而来,就让我站在这里吗,我好像还闻到有羊肉汤的香味……” 辛夷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纸包,那手瘦劲修长,指腹掌根都是青黄色的薄茧,辛夷又想到曾经温定俞这样摊开手掌,让她拿钥匙的情景。 恹恹的样子终于提醒了整暇以待的林原森,他像是懊恼地戴起帽子:“瞧我这记性,临时起意怕是让你为难了,如若东家不方便的话,咱们改天再约个时间吧,芹姐的事,请节哀顺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辛夷也不好再推脱,她可记得娘亲当年对他有多好呢,如果她在变露出丁点儿拒绝的架势,娘亲说不定今夜就来揪她耳朵了。 “哪里哪里,只是有些不真实罢,许久未见……请进请进……” 跨过那道门,辛夷勤勉尽责的小女佣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帮他整理衣帽,给他沏上好的龙井,来来回回的进厨房卧室,扮演出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生怕主人不高兴又忧未尽地主之谊的角色。 林原森坐在沙发上看着忙进忙出不得闲暇的辛夷,有些不确定自己此次拜访的初衷。 手里勾勒精致的青花瓷骨碟晃了下,磕到杯盖发出声音,辛夷愣了下,忐忑不安地走回客厅。 “实在是抱歉,我家小姐性子内向,不怎么喜欢招待客人,怠慢你了不好意思……”凑近坐得端端正正的林原森,辛夷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气,“小点声,来,你跟我来厨房……” “无碍。”林原森拉开长褂,轻声跟在辛夷背后。 少女站直到他胸口位置,背对着,头发全部盘起来,衣着不薄不厚,他才能看清楚她的肩膀有多宽,腰有多细,臀儿有多翘,耳后脖颈里的肌肤有多白。 不过,还未确定,不急于求成。 视线移到那对小脚,她身量不高,他便估摸着她能穿多大的鞋,只是没想到,她的脚还要更圆更短些。 “你……裹过脚吗?”嗓子发痒,林原森咳了一下。 辛夷摇摇头,走近提锅将温热的羊肉汤搅匀,上面薄薄的白色油脂很快被长勺带进汤里,她盛了一碗带骨的肉和羊杂给他。 “我娘亲就没裹脚了,怎么了吗?”拉开烧柴的小板凳,“你坐这儿啊。” 原先厨房里安置的小木桌,辛夷就是在这里用餐,后来和苏翎一起吃饭后就闲置在那儿,秋东青来了也嫌弃太矮小,宁愿坐桌子也不蹲矮凳。 林原森捧着暖香的羊肉汤,对桌上印着的半个灰尘脚印视而不见,曲腿坐在小板凳上后便开始安安静静的用餐。 满满一碗肉汤,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嘴里充斥着羊肉微微的膻味,是该有的区分以别的那种独特肉香,不讨厌,余下的汤雪白细腻,混着新鲜的生葱,茴香和胡椒粉,又鲜又美,林原森一口就解决掉了。 放下碗筷,更有期待的望着辛夷,冲她露出两排大白牙:“真好喝!我觉得比定海饭店的还好吃!” 辛夷羞赧地揪着衣摆,转身从壁橱里拿出冻硬了的豆沙馅米饼,又拿出蘸碟装了份干辣椒面,重新打了份有羊血的肉汤给他。 无需交代,林原森便把米饼泡进肉汤里:“还是四川的羊肉汤好喝,和这边和北方的做法都不同,这个糯米饼也是缺一不可。” “嗯,慢点吃,锅里可多了。”这个时候,眼前大口吞咽的弓背男人才和幼时记忆力里的身影重叠,辛夷不自觉放松下来,笑得灿烂可爱。 “巧巧?你怎么还不回来?”苏翎将耳朵贴在卧室门上,心不在焉地咚咚撞着,她那一声唤的极轻。 她的房子,多了两个异性的气息,察觉得出来可几乎难以接受,且那两个男人还都是来找她的巧巧的,时间忽然变得难熬起来。 秋东青像燕子悬梁一样悄无声息的翻窗进来,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以防万一,他本想打晕苏翎,后颈三寸那个穴位能致人立刻昏迷,副作用就是不消一刻人是醒不过来的,醒来后还会头痛眼花,肩酸脖子疼,这让他有些担心,辣手摧花呀,辛夷会不会不给他好吃的,秋掌柜会不会又削他。 要不然,还是飞出去找另一间屋子吧?嗯! 衣袖翻飞的簌簌声,苏翎回头只看见一角衣料,眨眨眼,不确定地揉揉眼睛,气氛顿时变得有些阴森可怖。 “呜呜,辛夷——” 辛夷隐隐约约听见苏翎的哭嚎,变了脸色跟林原森致歉,冲回卧室锁上门。 “怎么了怎么了?” 苏翎像颗球猛的跌进辛夷怀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短暂茫然,便沉默下去,双眼紧闭,脸颊酡红。 辛夷松松搂住她的腰,慢慢地两手收紧,让她紧贴自己温热跳动的心房,面露微赧:“对不起,我在外面待的太久,害怕了吗?” “嗯……刚刚有什么东西飞进来,吓到我了。”苏翎被她拥入怀里,渐渐平静无思。 提到那神秘兮兮的东西,辛夷就将忽略许久的秋东青记起来,顿了顿,柔声安慰她,边解释分别是谁所为何事。 苏翎想到那个铁面上将,忍不住颤了颤:“他那么凶,你不怕的吗?上次看到他,我都快吐了!” “怎么会,他,不丑啊,还很好看呢……”她对苏翎“厌男症”的产生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仔细一想,有的人害怕小猫小狗,有的还会怕小鱼,还有的不能吃螃蟹鸡蛋,不能看见红色黄色的东西,那么苏翎害怕男人,就没那么稀奇了。 还想说什么,苏翎已倾身过来,笑意盈盈却浸着寒冰渣子的秀美眼睛瞪着她:“多日未见,你还记得那人之前是什么发型哟~” 抬头已含住了那双软嫩香滑的嘴唇,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齿关,大手掐着她的腰迫使她不得离开,口中搅弄着,偏含着那段小舌头不放,也不知是惩罚还是奖励。 被吸咬搓弄得站立不稳,胸前娇柔的两坨兔子上下蹭得生疼,辛夷安静的忍耐住等她亲要,摩挲着苏翎乌黑纤长的睫毛,吮她粉薄的眼角。 “再等等,我马上打发走他们?” 走出卧室,辛夷如被抽了薪柴的灶火,慢慢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挺直脊背。 日头轻缓悠闲地沉下,照得室内透亮清澈,桌前还是那个人,肩宽腿长,大马金刀地吃饼,看见辛夷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端起碗将汤喝到底。 辛夷适时地递过去帕子,林原森揉揉细软的绣花,有点舍不得擦嘴:“这是你绣的吗,大丽花?” 原来是大丽花,辛夷忙着收拾桌子,瞄了眼那金色的层层叠叠的花瓣,点了点头。 林原森趁她回头将手帕放到鼻下嗅嗅,好闻的香甜味,偷摸勾起衫角抹了嘴,把手帕收进胸口放好,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思绪混乱。 敲击静止,有心活络:“辛夷,其实这次来,林某是有要事相求……” “实不相瞒,我……家人要求在元旦晚会上和某些富小姐相看,但你知道,你……或许会懂,我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只知道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女子,话不投机半句多,除非我已有心仪的女子……所以我想……” “我可以。”辛夷两手插在温凉的洗碗池里,新年晚会,市政府举行的那个晚会吧,秋掌柜会去,秋东青会去,那些日本高层将领也会去。 林原森搓搓指尖的茧子,鼻子里发出笑意:“你可以什么?” “我我,我可以假装外地的有钱小姐,陪你去啊,不是这样吗,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吱呀”一声挪开凳子,林原森站起身看向辛夷,收敛了脸上顽劣的调笑,正式的让辛夷心慌。 “那我提前两小时来接你,辛夷,谢谢。”林原森抬脚走向怔忡的辛夷,离她两步远停下,无需思量,伸手拂开她的乱发,“辛夷,我希望我还是你的朋友。” 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个真正的朋友,可是你却忘了许多关于我俩的事,没关系,我会尽快让你想起来的。 走出昌公馆,林原森如释重负地扔掉圆帽墨镜,从拐角处的消防台里拿出隐藏的大衣皮鞋穿上,只见换下的白色里衫上印着狰狞的血掌印。 四下无人,他脚步轻快的走进电话亭,点燃百乐门香烟,熟练地拨了个号码过去,通完话,香烟燃尽,从衣服里渗出来的血腥气再次被烟味覆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秋东青从黑暗处走出,捡回垃圾堆里的里衫,重新走近昌公馆。 “看好公馆,以后别轻易让那种人进来。”哪种人,立场派别不坚定的人,试图欺骗表小姐,威胁秋掌柜的人。 阿华站在安保厅里躬身敬礼,口音圆润齐整,不再掺杂异音:“遵命,秋老板。” PS:林原森喝汤对应辛夷吃馄饨。如果我说林原森是坏淫呢,秋家肯定是好人。嗯,快了,小高潮来一个,新年晚会。 -- Chapter 21 是日,踏着夕阳时断续不停的乐声,城内九道城门次第敞开,迎接象征着复活新生的又一年。 街巷里弄热闹繁华得近乎梦幻,四处攒动着想要观看礼花烟火的好奇头颅,喧嚣声中起伏着捕风捉影的传闻,不少话都有犯上之嫌,胡乱猜忌着为何政府要邀请日本人赴会。 辛夷叹了口气,乖乖进了车厢。 那天前脚送走林原森,后脚就又迎来秋东青。 “表小姐!你不能答应姓林的那小子!”劈头盖脸的扔来一件带血的衣服,辛夷闻到熟悉的泡菜味道,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对,你不能去。”苏翎扒着门框,有气无力的附和秋东青。 见人出来又躲着不露面,秋东青挠挠脑袋,藏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朝辛夷使眼色。 辛夷心跳如鼓,嗯嗯的应下,又要安抚面如土色的苏翎,又急需找秋东青说明前因后果,一时慌得前言不搭后语。 “巧巧……”苏翎按住辛夷急切困惑的脸蛋,“还记得我让你从秋掌柜那拿回来的衣匣子吗?” 衣匣子?辛夷点点头,那个小箱子拿回来后便被苏翎藏在原本的卧室里,从未打开过,至少辛夷没见过,她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上面还挂着锁。 她曾经太好奇,躲着苏翎偷偷的,拿手电筒对着可以撑开一点的缝隙照过,红彤彤一片,完全看不清楚。 “跟我来。” 苏翎拉着辛夷走出一般高的绿玉翠竹盆景,环顾一圈客厅,确定秋东青藏了起来,尽管不舒心还是决定视他为空气,打开以前的卧室,那箱子就放在缝纫机白色的蕾丝罩布旁,围边在灯光下发出金色的细闪。 脖子里有串项链,平时她不太在意,经常随意放置,辛夷收拾到也觉得不甚重要,从未仔细查看过那样式普通材质却精贵的吊坠。 “这是俞姐姐从欧洲带回来的东西,每次锁上那锁芯都会变换花样,如果直接插进钥匙,不但会弄断锁头,还会打开里面的机关,毁掉某些东西。” 开锁的重点不在锁,在钥匙。 苏翎将口诀念了一遍,并不指望她能立刻记住,钥匙在她灵巧的手下卸开零件,重新拼接,变成梅枝般枝桠扭曲的形状,像寻龙诀一边长一边短。 “打开看看。”苏翎把钥匙交给她,退回门口上锁,想了想又去关窗户拉窗帘。 期间辛夷拿着钥匙还在默记密令,她不确定是否能将钥匙直接插入锁孔,又该往哪个方向转动钥匙。 苏翎靠近她,从身后搂住辛夷的腰,脑袋靠在她肩上,她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顺时针扭一圈,逆时针扭一圈。” “嗯?这样不就回去了吗?”辛夷一噎,手上动作未停。 两人秉住呼吸才能听见的细微差别,锁头咔噔一下咬住钥匙,整个脱落下去吊在钥匙链上,离了赖以支撑的箱子,沉甸甸的坠在项链上,辛夷差点没拿稳。 苏翎收回项链,扔在桌子上,从辛夷身侧伸直两只手缓缓打开箱门。 红色的一层绸缎,扒开绸布是一个圆圆的有坚硬棱角的东西,一排排按键呈花生般大小,辛夷怎么不认得,那是台迷你电报机。 将机器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得到苏翎认可,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辛夷尝试按过键盘,仍有些兴致缺缺,她不懂,她不想猜,她希望苏翎能直接告诉她。 箱子内里还有一些贵重衣物,均分别收纳在红色的隔水布料里,箱门之上还做了几层小收纳盒,放着一些首饰。 苏翎不慌不忙地一一拿出来,排列在床罩上给辛夷看。 “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龙凤褂。”辛夷只看到一件完整的下裙,和几片破碎的褂布。 手指摩挲着褂上唯一一朵整齐圆满的牡丹,苏翎开始流露出少许转瞬即逝的遗憾。 “你知道吗,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可是那时我还没长大,她就用自己的身材做模子,说是如果我长大以后穿的进去,才是她的好女儿,才是苏家的血脉。后来她跟别人私奔,全家都对我说她死在外面了,我一点都不难过,她都没怎么养过我。” 苏翎又拿过一件白色的修身纱裙,朴素细腻的真丝绸缎打底,衣袖领口裙摆是蕾丝伞边,飘飘柔柔的很淑女。 “这是俞姐姐骗我离家出走的婚纱,你知道吗,我以为她真的可以娶我的,我以前认为,两个相爱的人,怎么也可以成为夫妻成为家人的。后来你也知道啦,她骗了我,可是我也不怎么恨她,她解救了我,带我走进更广阔的崭新世界。” 苏翎笑着将白裙罩在辛夷头上,透过冰凉丝滑的布料揉捏她脸蛋:“辛夷,她对我很重要。你却比她更重要。” 半晌,辛夷从苏翎怀中抬起头来,双眼布满血丝。 “你比我更苦。” “或许吧,我从不抱莫须有的希望,也就不那么失望罢了。”苏翎从电报机底座里抽出纸张,指着那些缭乱的却又有某种规律的小圆点,“这是密码,不同于摩尔斯密码,俞姐姐自创的,我懂,她教过我……” 辛夷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温小姐是什么党派的,她和你经常用这台机器联络吗,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被坏人抓起来了?” 苏翎镇定自若的合上密信:“她很安全,暂时困在国外而已。至于是哪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为了中华民国更好的那方,什么决定对我们有利,她就支持哪方。” “辛夷,林原森不是好人,他作为国军高级人员,一边和共产党做交易,一边又和日本人谈条件,他不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他,他只把自己的名誉地位看得很重要。” “所以别轻易相信男人的嘴,你明知道新年晚会有大事发生,为何还要答应他不伦不类的请求,上海那么多名门闺秀有志青年,那么多倾慕他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利用你?难道真的是因为,故人重逢旧情复燃?” 辛夷无奈的笑笑,她从里听出了酸味。 城门大开,市政府附近热闹得如同集市。民众早早便挤在两旁的道上,一边翘首张望着南向的远方,一边热烈地议论个不停。前些时日,消息传来,为了庆祝泛东亚联盟正式成立,晚会当天日本代表会沿街派发物资,以示合作互赢的诚意。 林原森穿着藏青色法兰绒礼服,戴着同质地的竖条纹领结,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清隽俊郎,整个人散发着从容不迫大权在握的胜利喜悦。 辛夷讽刺的忍不住开始傻笑,多面间谍?衣冠禽兽? “既然他想我去,那我就去,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重要信息。我没关系的,一直以来,我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活法,可是因为温小姐因为你,还有秋掌柜他们,让我明白任由事态发展而不做出努力,才不等于顺其自然,我要弄清楚,他的阴谋是什么,如果……他还当我是朋友的话,看在芹姐面子上,他不会伤害我。” 林原森调整镜架,视线略过她身侧土头土脑的小厮,看向车窗玻璃里倒映出的人,她穿着自己挑选的长袖洋裙,相同的质地,颜色却是凛冬相对的酒红,胸口呈倒三角开口,露出两道又白又瘦的锁骨,或许有些开放,担心她不适应,他特意交待裁缝从衣领后加了条同样是倒三角的丝带,酣红的状如项链,雪白秀丽的脖颈隐在其中,却更撩人。 她很像她苦命的母亲,单从五官来说,完美继承了那个女人的优点,面洁若玉,凤目微扬,目光湛然若神,似正眺望远方,乌黑美发随风轻轻飘动,安静的坐在那里,车外有熊熊火光燃烧照亮,喧嚣震天,衬得她愈发面冷单薄,惹人怜爱。 “冷吗?”林原森看向辛夷的脚,酒红色的皮绒短靴,不是他送的那对高跟鞋。 闻言坐在一旁的秋东青立刻傻乎乎的重复问了辛夷一遍,嗓门故意和车外比高低,“冷——吗——” 辛夷被吼得抖了抖,给人的感觉就是忽然打冷颤,秋东青故意快林原森一步,用备着的棉衣裹住辛夷,自然是比林原森解扣从身上脱下来迅捷。 “还好,我里面加了秋衣秋裤,加了几件呢。” “那就好,如果你因为我而患了风寒,怕是再也不给我做吃的了吧!”他当着秋东青的面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辛夷就当做没听见,还偏偏对着他微笑。 秋东青愤愤地默念,要像表小姐学习,不仅画皮技术棒,演技也是一流。 林原森认识秋梧桐,却不认识秋东青,辛夷说是苏家小姐新请的长工,叫鹰哥儿,是及第当铺掌柜的远方亲戚,信得过,专门负责跑买和守夜,林原森也信,毕竟他除了长得健壮,看不出什么不对的机灵劲儿,换句话说,就是傻,憨傻憨傻的,脾气还冲。 没有刻意避开秋梧桐那层关系,只往远了说,反而不会让人起疑,见了同样受邀的秋掌柜或熟人,演技才过得去。 林原森自信也自负,他才不会觉得一个傻愣子,还是乡巴佬,会坏了他的大事。 市政府门外已经搭好许多帐篷,群众们争先恐后的抢着排队,看到林家的豪华轿车竟敢大着胆子上前拍窗讨要施舍,直到有警卫赶过来隔离开那些满脸通红似是喝醉的人,车子才能擦着人群驶入宴会厅前的花园。 “那些人真可怜,一边欢喜的庆祝着新年,一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排队领救济,全然看不到希望。” 林原森替她整理着妆发,对此嗤之以鼻:“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是愿意抛头颅洒热血,还是不思进取沿街乞讨,和我们没有关系。” 饱汉不知饿汉饥,辛夷默默和秋东青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地按耐住心中的冷笑,敢情你觉得自己特高贵啊,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一点儿也不害臊!他的意思,不就是在变相讽刺辛夷只能做女佣,秋东青只能当门房嘛! -- Chapter 22 “……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那阎婆惜,坐楼想张三……” 丝竹袅袅,娇笑连连,一片衣香鬓影。 辛夷强作精神,挽住林原森拱起的臂弯,随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步入会场。 “不值得的,如果你收到一点点伤害,我会让俞姐姐杀了他!” “秋掌柜会派人保护我的……虽然,她也可能力不从心……我能问,秋掌柜和温小姐是认识的吗,他们是一起的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事……” “……我只知道他们是熟识,俞姐姐不在上海,都是及第当铺的人来照顾我。对于秋掌柜,我也只是耳闻并没有见过真人……她对你多加照顾也是因着芹姐的关系吧……辛夷,我希望……你必须完好无损的回来,我们立刻离开昌公馆,去香港!” “香港……” 配着不那么得体的大方假笑和林原森与各人打过照面,落座于舞台侧面的第三桌酒位,辛夷巡视四方,将那些日本人的样貌方位略略几下。 “会累吗,要待到跨年。” 林原森刚坐下解开衣扣,就有漂亮女人前来敬酒,辛夷端好秋东青递来的香槟酒,木讷地和林原森一同起身。 “这位小姐,有些面熟。” 辛夷顿住,抬起头,见来人一身浅淡碧衫,如一枝风中的秋日海棠,盈盈可握的腰间一双束带,如蝴蝶般随风飘动,她脸色苍白,神情却无比郑重,极好的桃花胭脂,也遮不住她白得像雪的面孔底色,衬得那两道眉毛,乌得触目惊心。 林原森也有些意外,手掌轻轻拍着辛夷另一侧肩膀:“这是鄙人未婚妻,姓辛,唤……巧巧,原是敏行酒坊的小姐,也是林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玩伴,这不,因为井上主任做的好事,前来沪上避乱,一直深入简出,粗衣度日,在大街上见过也不奇怪。” 辛夷一噎,她何曾当过大小姐,与他青梅竹马也有待深究,至于经常穿得邋遢上街采买,这倒是真的。 井上淳也没想到他会说的那么认真,真假不论,那态度就表明了立场,红唇复启,对着辛夷吐气如兰。 “唤我阿淳便好,我是大日本帝国驻沪大使馆的安全部部长,说起来和林先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半个同事了。巧巧,我看你真是亲切,不介意这么喊你吧,来,过来说说话?” 林原森搂着辛夷肩膀似笑非笑,将杯中的起泡酒一饮而尽,辛夷不敢随心所欲,也跟着抿了口小酒。 美人侧身靠近辛夷,露出洋裙背后,几乎快露腰的镂空透肉的大片杏白,辛夷不用吸鼻子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似玫瑰似檀木。 “初来乍到多多关照呀!” 秋东青接回辛夷手里的酒杯,轻轻点了点她的小指,辛夷立刻心领神会:“别这么说,巧巧也很高兴认识你,淳姐姐……你问我就对了,这十里洋场哪好吃好玩,我都知道呢……” 林原森将金丝眼镜收入胸前的口袋,目光阴寒地飘过秋东青,重重捏了把手下单薄的肩胛,结实温热的大掌顺着柔顺的布料下滑,将辛夷微弱的颤抖归咎于那该死的野女人身上,停在半隆的腰臀间,将辛夷轻柔地推向井上淳。 “去玩一会儿吧,别出门,外面天寒地冻的容易着凉……”宣告所属般贴近辛夷绯红的耳垂,呢喃细语,“你身子不弱也得注意安全。” 辛夷红着脸点点头,在外人眼里真是一对恩爱璧人。 井上淳熟若无睹地舔舔嘴唇,暗自腹诽中国的口脂又浅又腻又苦,跟浮着油脂般,喝些酒就掉,一点儿不比京都的艺伎口红,颜色浓丽,纯粹自然,轻若羽毛。 眼睛不自在的看向辛夷叠叠合合的菱唇,柔滑恬静的梅子色,质地润泽细腻,微微反射着光线,宛如清晨第一抹日光投射在京都初放的梅花间那种绚烂之美。 把人拉离冰冷的臭石头,无半点商榷:“走,我们说些女人家家的话。” “注意点……”林原森低声使唤秋东青,秋东青却根本不理他,他远远的瞧见秋掌柜了,正被鸦鸦护着和人打交道。 陡然朝林原森努努嘴,示意不远处瞪着他的一堆家眷太太,转身避到房柱子后去,他的任务是保护表小姐,以及给林原森添堵。 那堆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富太太阔小姐们,不就是林大太太召集的相亲对象及其家眷吗,林原森默默离开座位,挂上笑容向同僚们走去,真是有够烦燥。 楼梯转角下有一张小圆机藏在茂密的盆栽间,远处有人不断来往,杂声隐隐可闻。这里却静悄悄的,耳畔只有晚风掠过那丛枯竹时发出的空洞的沙沙之声。 辛夷坐在垂花门旁那张冰凉沁骨的石凳上,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被这世界遗忘了的失落之感。 压下不安的心绪,继续温柔的向井上淳介绍沪上的风物,井上淳像是对外头这些人情风物兴致缺缺,不过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她絮叨。 身后凉丝丝,大概是下起了雨雪。 “冷吗?我忘了这里靠窗,只挑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辛夷点点头,跺脚抱住手臂,一来她盼着井上淳能让她离开,二来她心里有只发了疯的饿鬼在歇斯底里。 她看见了什么,忽然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白着脸,井上淳扭头看向走廊,一群穿着日式军装满是煞气的人正经过转角,为首的是一名短发背头,面容清冷的女子。 “谢谢你辛小姐,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需要找人商议,你是要继续呆在这里,还是我送你回去?” 辛夷摇摇头,她想继续藏在这里。 看着井上淳追上去的背影,辛夷叹气,如果猜的不错,那群人那个穿军装的女人,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秋掌柜的目标。 整场宴会风光热闹,觥筹交错,无一不是上流社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较量场,那些戴着宝石水晶的女人,只是一场困兽争斗里无足轻重的陪衬而已,她也不例外。 “在想什么?” 辛夷吓得三魂掉了二魂,眼睁睁望着居高临下,缓缓凑近的林原森无法言语。 “你表现得,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 窗外沙沙的风雪是索命的幡声,叮铃相碰的酒杯是阎罗殿的惊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辛夷嘴里苦苦的,扭头就走,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说是探查,她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观赏一场厮杀吗? 林原森没有制止,只是在她离开之后,从包里掏出手帕,打开后气定神闲地品尝起来,吃完了小食,厅里的表演也正达高潮,他用那浸着油香的帕子擦拭手枪,方才带上冷冷的笑意。 宴会正厅,只闻弦声如疾风,如骤雨,如离弦之箭,四面八方,充塞满了这空阔而巨大的厅堂的每一个角落,似慷慨激昂,又声声控诉,迫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伴着最后一阵激烈的指尖拂扫,在琵琶弦发出的宛若行将迸裂的金石相撞声里,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秋梧桐猛地睁开眼睛,后背热汗,不禁涌了一层又一层。 她两道目光紧紧跟随着正坐的那个军装女人,厅里好奇打量的人那么多,那人被直直盯着也仿佛浑然未觉。 那女人身材瘦弱矮小,但容貌却异常俊美,一双眉目,更是万中挑一,精致宛如画就。只见她专心看着舞台,不时分神听市长夫人介绍桌上的美酒佳肴,以示赞许地小尝几口。 “您尝尝,这是我家丫头亲手酿的梅子酒,去年的观音山初雪,加中国最好的普宁青梅,舟山岛的桃花,这个季节喝一杯既暖身子又美容养颜……” “是吗,那金某一定得尝尝令嫒的手艺。” 市长也跟着哈哈,让夫人身后立着的丫鬟替金总司令斟酒:“那个……小娅,替司令满上!” 秋梧桐看着燕儿,此时只是市长夫人贴身侍女的小娅,将金诚珍手里的酒杯满上,又看着她一饮而尽,攥紧的拳头始终松不开。 那被毒酒,虽然不能让她立刻身亡,但…… 也不知是入了腹的酒水在作怪,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金诚珍小腹深处,突然升起了一缕难以压制的古怪之感,恨不得立刻奔去洗手间。 “咳咳不好意思,金某暂时离开一下,阿淳你照顾好市长和夫人。”金诚珍带了贴身护卫,匆匆离开座位,气氛顿时淡泛开来。 “这是怎么了……”市长夫人在桌子底下扯丈夫衣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还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我这心啊,被她一皱眉头就弄得紧张的很……” 市长和蔼地招呼着在座的客人,心里也没底,只得暗暗安慰妻子。 秋梧桐解开外袍,示意鸦鸦“不小心”将手里的红酒泼到裙上,接着也带上丫鬟离了酒桌。 人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运气,才能让人一蹴而就,扶摇直上。 辛夷不想出人头地,也不想顺水推舟,她心里的躁郁烦闷全来自十八年累积的自卑,尤其是看着这些所谓的,饱读诗书善通道理的富家小姐,周身富含的高贵底蕴,深厚气质。 那些声音气味,一条丝带,一双皮鞋,无一不在刺激辛夷的心,她更觉得只有自己发挥作用,重要的作用,才能摆脱现在这般生活困境。 于是,当她看见金诚珍走进拐角的洗手间后,义无反顾的也跟了进去,将头上苏翎插的白玉簪子捏在长袖里,做点什么,总得做点什么…… ps:歌词来自《探清水河》 -- Chapter 23 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结盟之夜。 也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屠杀之夜。 秋梧桐穿着枫叶红的紧身长裙,一步一步向那间屋子走去,妖冶魅惑,激荡人心,每经过一位眼馋的男人,都会刻意停下抛去勾引的视线,接着,隐在暗处的人便会配合鸦鸦,将人击晕放倒,拖去隐蔽处解决。 步步生莲,莲下染着隐而未发的毒。 嗒,嗒,嗒……秋梧桐看着洗手间门外大大咧咧守着的秋东青,差点扭脚,如鱼得水的璨然须臾之间变成横眉冷对的厉声指责。 “别,别乱想,你听我解释……”秋东青瞧四下无人,摸了把秋梧桐的下巴。 当时他看见辛夷跟着金诚珍走到洗手间门口,不知怎的竟还巧妙避开了护卫的搜查,待人进了门,他便偷偷袭过去点晕了守卫,这不,正准备趁没人潜进去呢,秋掌柜就来捕蝉了。 秋梧桐顺理成章地捂住他的嘴,仔细倾听屋里的声音,更庆幸金诚珍没有女仆相顾。 菱形水晶灯和镀金琉璃瓷砖交相辉映,将不大不小的卫生间照的无比富贵堂皇,洗手台上的整片长镜镶着金边钻石,就连水龙头,香炉,绿植,皆是奢靡,金帛珠玉。 辛夷听着声音,冲水的哗啦响声一出,她立刻打开水龙头,睁眼埋脸进水池。 推开门,金诚珍看到的便是镜子里双眼通红的女孩,似愤慨似悲伤,满室的干冷因着那酒红的身影温暖了起来。 辛夷像是忽然发觉这里还有别人似的懊恼地低下头,拿袖口胡乱擦着脸上的水渍,一张小脸未施粉黛,偏还白里透粉,玲珑鲜妍,只是那哆嗦的手怎么也盘不住头发,像极了养父买给她的第一只宠物。 勾起了她的兴致。 金诚珍因着尴尬的异族女子身份,在日军中建功立业着实困难,嫁了贵族却守寡多年,更将精力投入立威赏封里,忽略了自己真实的渴望。 如今年过三十恍然而悟,她才发觉自己对寻常男子毫无兴趣,她偏爱的,是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的少女,譬如辛夷。 “无事罢?”河中捞金蓦然回首的喜悦压下短暂的疑虑,金诚珍忍不住走上前,从胸袋里拿出一叠方帕给她。 辛夷怏怏不乐地放开头发,犹豫着该不该接陌生人的手帕。 “怎么了,可是不会束发?”强人所难,她的礼仪教诲可不允许,“不知,可否让金某替你盘发?” 辛夷抬起头,眼睛透着屋里所有的金莹润阔,她咬咬唇,接过帕子:“有劳了……不知该称呼夫人还是小姐……” “难得有如此佳人合我眼缘,唤我显玙便好,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待她抹净湿润的脸颊鬓发,金诚珍走到她背后,两手梳拢绸布般的秀发,耳尖被清新素雅的香气熏得发红,辛夷双目似水地将簪子递给她。 “请略略盘稳就好,谢谢显玙姐姐。”辛夷甜腻腻地说完,心中一阵恶寒,她轻而易懂便将那人面上的龌龊思想弄明白,可却担忧接下来的行动。 她要怎么对她?直接杀了?还是弄晕?想到某些致死的方法,胃里更难受了。 幸的是金诚珍心有暧昧,她或许可以利用,不幸也是她若对她过于热情,整个时局都会有所改变。她现在在众人面前,可顶着林原森未婚妻的名头。 只能继续本色出演,随机应变。 恰逢其机,秋梧桐推门进来,目不斜视地急促走进隔间。 金诚珍这才利落加速将冰凉的发簪插进辛夷发间,双手自然扶住她的双肩,让人看镜中:“我觉得你适合这种半月盘发,满意吗?” “哇~真好看!”辛夷不动声色离开她的手,弯腰靠近镜面,左右扭头查看,“显玙姐姐你好厉害啊,我都不会这样弄……” “是吗,想不想跟我学呢?”金诚珍伸手摩挲着辛夷的背脊,她弯着腰撑在池面上,臀儿微翘,柔软的衣料薄薄的舒展开贴合少女饱满的身姿,无声诱人。 辛夷咽下口水,努力憋着胃酸涌上的冲动,转身向门口走去:“可以吗?你坐哪里呀,等下我来找你可以吗?我未婚夫还在外面侯着呢!” “未婚夫?”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辛夷开门的瞬间,秋东青戴着黑面罩冲进来,劈手打晕还未转头的辛夷,将人随意推到在地砖上,金诚珍要伸手掏枪,后颈却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立刻两眼昏黑一片,软身缩到地上躺着,不能动弹却残留几分知觉。 她听见那个黑面罩问,这个女的怎么办,有人闷着嗓音回他,都扔进后花园里……随即彻底昏迷过去。 秋梧桐唤来鸦鸦,将人妆成醉酒的男子模样,从走廊另一头退出去,后花园里自有接应的组织,秋东青则恢复原本样貌,把半昏的辛夷弄醒,披上斗篷,架着从侧厅离开。 宾客都被锁在正厅,本该无人的侧厅,秋东青却碰见了林原森,他穿着单薄的衬衫堵在唯一的出口,两手都拿着长枪。 “你怎么会在这里!” “嘭”一声巨响,紧接着宴会厅里传来巨大的哀嚎枪鸣,毁天灭地震着,普通木门窗户之外早就偷偷钉上铁板,为的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辛夷颤着,勉强站立住向林原森哭求:“救我森哥哥……” 秋东青悚然一惊,立马退回辛夷身后,左手掐紧她纤细的脖颈,朝林原森大喊:“别过来!不然我扭断她脖子!” 不得不夸奖,辛夷真是反应敏捷,既摘了和鹰哥儿的关系,又能保全自己的清白,纵使林原森以后怪罪秋掌柜和及第当铺,秋梧桐也能说他包藏祸心,隐忍不发,她毫不知情还被人倒打一耙。 “巧巧别怕!”林原森将枪对准她身后只露了头顶的秋东青,“你的条件是什么?” “叫辆车,你安插在外面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在那之前我要离开这里,这女的跟我一起,过了渡口我就放了她!快点!” “森哥哥——我好怕啊——” 林原森两唇紧紧闭着,失了血色,他指着枪闭了闭眼睛,极为忍耐地吼道:“说到做到,不然我掀了黄浦江也要找到你!” 那辆黑色的宾利轿车驶过政府后门,在黑夜里拉出一道白银掠影,来时四人离时两人,辛夷喘着粗气,扭头看向后缀的小车,林原森只身一人追了上来。 她扑到驾驶座上,悄悄替秋东青擦汗:“别害怕东青哥,小心开车。” “对不起辛夷,秋掌柜和温老板都得刮我两层皮了……” 辛夷汗流浃背地坐回去,将裹身的斗篷脱下,她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难受地捂着小腹:“温小姐把苏翎接走了吧,你本想也带我走,但是却遇到了林原森。” “我没关系的,只要东青哥能安全离开,我一个人真的没关系的!啊——小心——” 从侧路里插进一辆黑车,噼里啪啦对着辛夷他们一阵开枪,之后的林原森收紧十指,朝前拼命追撞,也拿枪反抗,反而分散开几分火力。 秋东青咬牙把油门踩到底,选了条人多的近路,过路的行人闭闪不及,纷纷误伤倒地,街面的店铺货品散落一地,又替秋东青争取了许多时间。 因着林原森的介入,黑车不仅破了一边轮胎,还死了一个枪手,等他将车逼到桥上撞柱翻车后,劫走辛夷那辆车已逃之夭夭。 “他妈的操蛋——”林原森拿着枪猛击方向盘,车子歪歪扭扭驶了半路继续像码头追去,不管怎样,找到辛夷要紧,她只是人质,只是棋子,歹徒不会真的伤害她。 月亮许久不见的露了半角。 渔人码头昏暗狭窄的一处,水流声风啸声激烈不安地动荡着,远处有海鸥的嘶鸣,船笛的掩映,辛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肩膀被子弹擦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而那颗子弹却是直直射入秋东青胸腔中部,还停留在里面。 他已经累得说不出半点安慰的话,重重依偎在辛夷怀中,被她止血按的发疼,也吭不出声,一呼吸就是破风箱那般,让人听了浑身发毛。 “呜呜……怎么办啊东青哥,为什么秋掌柜还不来接你,呜呜……东青哥对不起,都怪我,怪我擅自行动……呜呜……你别睡,你千万别睡啊……” 太吵了,秋东青忍不住咧咧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轻,鼻息里全是海潮的腥味。 他想起来了,他是靠海而生的孩子,他的家人祖祖辈辈都是捕鱼而生的海蛙,不靠装备便可轻松潜入海底,可是到他这一代,已经不能游那么深了。 他想上岸,他想赚钱,他想娶一个如花似玉,一点儿也不像船上那般黝黑粗糙的女人。 可是坏人夺了他家的船,杀了他的父兄叔弟,污了她的姑母姐妹,他最后一次入水,是从结了冰的海里跳出来,亲手砍了那些人。 他始终想不明白,一艘挤满了人的破船有什么可抢的。 现在他的身体好冷好冷,一如当年纵身跃入的海平面,汹涌澎湃的大海其实比谁都温暖,那水里漂亮的鱼,就像秋掌柜一样,会挨着他的脸说话,会刺他,可惜他再也摸不着了。 忽然,辛夷看着他脑袋偏向一侧,哭泣声立刻竭止,啪啪的用力扇打着他沾满血污的脸,叫破了喉咙咽着血沫地呼唤他的名字。 “东青哥——秋掌柜,秋掌柜……东青哥,我知道你喜欢秋掌柜,你不能抛下她一个人啊,这世上那么苦,你不可以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啊——” 轮船发动机扑哧扑哧的声音,同时惊醒了两人,秋东青看着黑茫茫世界里越来越近的亮光,终于长长地叹息一声,手掌微微曲起,像是再次摸了她的下巴,被她踹得心窝子疼。 “掌柜的,你来了……” ps:呃,赐他一丈红还是断肠草还是鹤顶红还是……送走秋东青,下一个送谁…… 我常常因为一时兴起开新坑,过了那个时间段就开始疲软走下坡路,然后后面的逻辑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七拐八拐的,我也不知道我想写什么了,现在看就很怪 -- Chapter 24 慎 “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梅子青时,百物霉腐……” 辛夷扭头看向屋外灰青色的天,顺手将日历撕下,多雨的季节早就开始了,她每日出门都会淋个落汤鸡,可惜气运太好,怎么也不得病。 锁好门等在屋檐下,她迟疑半晌,忽又急急冲入雨中,飞溅的水花浇湿她的布鞋裤脚,雨水顺着及耳的短发流下,踏过烟雨朦胧中的青石板路,跑出巷口转眼便来到林家大宅。 早有人候在门口,阿梨亲亲热热地挽住辛夷的手,掏出帕子给她擦头发。 “你又去剪头发啦?一个人?” 辛夷让她擦着,自己也拿衣袖抹脸,两人从侧门进入,小跑进蜿蜒的长廊后,辛夷才借着整理衣服脱离阿梨揪着衣袖的手。 “是大爷的司机带我去的,他也要去理头。” 阿梨愣了愣,笑得更加艳羡,又似是猜到她会那么说,硬是将林原森与她的关系公开到不容丝毫置啄的地步。 “真好啊,大爷他一直都对你这么好吗?” 辛夷脸上几分浅显的笑意冻结,转过身朝厨房走去,声音听着万般安定。 “我们一起长大,怎么会不好。” 半年前,那座地牢里,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会对你不好,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你就这么对我!” 林原森拳头打在辛夷肩旁的墙上,关节都是斑驳的血迹,鲜血和灰尘糊了辛夷一脸,林原森扣住她的下巴,将人扳起头直视自己。 “……”辛夷只是哭。 哑然到绵长无续。 眼前失焦手掌勾勒不出带体温的牵引,凭白张扬起的手臂还未触碰到任何,辛夷便恐惧得失控大叫,牵动所有禁锢的铁链声响。 林原森额头和脖颈都是强忍出来的青筋,粗如扭曲的蛆虫乱爬:“我再问一遍,他们把金诚珍藏到了哪里。先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都行……” 他走了,撞得铁门巨响。 辛夷哭到四肢打颤,确定门外再没有半缕气息后才缩到暗无天日的墙角休息,睡醒了又哭,哭了又睡,直至有人送饭菜进来。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吃喝拉睡全限制在三米之内,辛夷还穿着那件红色的洋装,伤口潦草包扎着止了血,半边身子都是秋东青的血。 虚妄中仿佛还能闻到海潮鸟粪的气味,昨天还听着苏翎唱歌,温香软玉一抱随即大梦初醒,今日便又孑然一身,不辨现实。 一天两顿煮的能漱口的玉米粥,外加半颗咸鸭蛋,辛夷已经吃过第二十五回,林原森再次来探,只是这次并没有踹门,还拖了张椅子,心情颇佳。 林原森坐在她面前,不顾逼仄窒息的空间里的恶臭,悠哉哉地抽起金拱门喜烟,等他皱眉吸完半根,便将剩下的半截塞进辛夷嘴里,掐着她下巴不准吐。 被捏住的人了无生息的垂着眼,四周黑黢黢的,只有底下忽闪忽灭的烟头。 “你尝得出这种烟有多廉价吗,巧巧?”林原森将她过眼的刘海掀开,看着那张不曾清减的小脸,心中火冒三丈,却还要保持良好的教养。 抽出烟,继续捏着她的下巴:“呵,多亏了你的秋掌柜啊,现在市政府一团散沙,我不得不接手这烂摊子,级别倒是升了,可日本人国共两党都把我当靶子呢,我林原森靠自己拼过命才站稳脚跟,何时这么憋屈过!” 辛夷被吼得忍不住哆嗦,声音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森哥哥求你……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 林原森将烟放回嘴里,蹲下身眯着眼,两手轻抚她毫无血色的脸:“我知道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害我,那么告诉森哥哥,从鹰哥儿死在码头,到那个燕儿被抓,这段时间里你怎么会心安理得的秋梧桐呆在一块的,嗯?” “她要杀金诚珍,金诚珍的人就会杀我,你怎么都不担心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伙同那些共匪余孽去绑架川岛司令呢?你说你不知道,我可以认为是秋梧桐欺骗你利用你,可是……可是你怎么忍心把枪对着我?啊!” 看着顿时如丧考妣的人,林原森不自觉用力,辛夷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卸了下巴,她痛苦地在草堆里打滚,却大大取悦了林原森。 抛下伤痛欲绝的辛夷,林原森将椅子抽远些,又心平气顺地抽了根烟。 “我第一次见你,你们家还挺有钱,芹姐带着你走出来的一瞬间,我以为你是哪家小姐呢,又可爱又富贵,那时候我在干嘛,哦,我跪在地上给你舅舅擦鞋,不小心将鞋油弄到他裤腿上,你舅妈就拿钱包狠狠地扇我,打出个大窟窿,他们看我头破血流还在骂。” “因为你害怕,可怜我,就哭了是不是?然后芹姐悄悄付了钱,还多给了我,我就冲你笑,说没关系,你那时候好胖好小,还不懂轻重,便捏着我的脸安慰我,痛痛飞痛痛飞……” “这二十年来,每当我快要熬不下去挺不住了,我就想,我一定要活着,要名利要地位,要富贵!我要把那些跟你一样的富小姐按在身下,狠狠折磨!让他们为富不仁的父母哀嚎痛哭,跪在我面前给我舔鞋!” 夜里浓得散不开,满墙湿黏的雾气,贴着辛夷单薄的衣裙渗进去,她扭动着,渐渐平静下来,空气里只余林原森吐息的声音。 倏地,发出一声嗤笑。 林原森拿出钥匙将辛夷手脚上的锁链打开,把她半搂入怀里,如恶魔般蛊惑:“卸了下巴也好,我真是半点开脱都不想听……我信你啊,我带你出去,供你好吃好玩的,不受任何影响,你就乖乖地做我的未婚妻吧,好不好……不听话,我就杀了秋梧桐的人,杀一个抓一个,活生生折磨给你看……” 一月又一月,林原森将康复的辛夷锁在政府公寓里,仿若无事发生般细心体贴,照旧那张温润如玉的样子,金屋藏娇长达数月。 辛夷没有任何渠道打听到外界的状况,甚至连每日一副安定模样的林原森都猜不透,她彻底变成了被世界遗忘的人。 如果她能逃跑,就逃,逃之前誓要弄断林原森的下巴,因为当她说要外出,要见外人,林原森就会先卸了她的关节,温和的笑着扶起镜架,把她锁进阁楼里,变着花样的凌辱一番。 没人是不能被驯服的,不能,只是因为没有剥离现实没有剪断念想。 冥冥之中似有转机。 上月林家老宅发生大火,死了包括林原森的爷爷父亲和整个二房女眷,皆因战火波及,走投无路的难民想要劫富自救,林家三子皆是官场中人,但立场难得统一,只有林原森愿意回家重振旗鼓。 于是不得不带上辛夷,他是半点离不开辛夷。外头都在拉锯夺战,上海成了满目疮痍的狼狈明珠,他藏在苏州,藏在祖辈奇门遁甲,巧夺天工的密宅里,阳谋阴谋。 近乎病态的爱欲占有,他将自己所有气运好坏都安放归咎于她,一股失控坠入黄泉又心甘情愿的欢喜得意。 回忆爬满无奈不甘,遗憾沉沦,来势汹汹。 “阿梨,帮我看看面粉还有多少,最顶上那筐,小心些别摔了……”辛夷支开阿梨,平常厨房是只有她一人的,但今天阿梨非得缠着她要学做菜。 “唔,不多了,还能用三四次大概……” “晓得了,你下来吧,记得把凳子擦干净放回原位。” 阿梨嘟着嘴把泥印擦干净,推回墙角放好,真是的,这么高,厨房只有这张凳子够得着,又重又麻烦。 “诶,你已经把调料放进去了吗?放了多少?” 辛夷拍拍手,将手上黏着的粉末都抖进砂锅,拿勺子搅了搅喂给阿梨,她比辛夷还要小,也是月初新进的丫鬟,正是贪嘴的时候。 “唔,不确定,再给我一口尝尝?” “不行,闻着有香味就说明可以了,赶紧装盘,送过去……” “哦哦,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幽深的庭院种下新的花草木,还没有全新绽放,那些烧得炭黑的竹树,林原森懒得重新移植,破破旧旧的歪倒在小径两侧,空洞地瞪着辛夷。 辛夷努力不去想那些枝桠可怖的气味形状,低着头急促走向水榭,林原森的书房,卧室。 “爷,今天的午餐,绿竹报春,东坡肉,凉拌秋葵,三鲜汤,先漱口洗手吧……” 只要林原森不让她痛,她就不会那么怕他,战战兢兢的起初只会让他更喜欢折磨人。 林原森放下信件,任由辛夷替他更衣净手,坐在小塌上笑话她:“你现在对我好凶哦,说话那么无情。” 辛夷眼观鼻鼻观心:“趁热吃吧,肉凉了腻口。” 林原森抽抽嘴角,不再说话,将人拉到膝上圈稳,辛夷就边布菜便喂他,已成习惯。 三肥三瘦渐层的五花肉,入锅炒出糖色再加香料八角慢炖,辛夷的特别之处在于她会加少许三樱干辣椒,既提色又下饭,没有江浙菜那般甜口腻人。 吃过饭漱了口,林原森将人提到塌上放好,握着她冰凉的手指温柔摩挲,再将搓暖微红的指尖含进嘴里,辛夷静静地闭上眼睛抬起下巴。 “说你不听话,偏偏这时候又异常乖顺,该不该奖励你呢?”林原森鼻尖凑近辛夷的衣领,她身上的烟火气才是最怪癖稀贵的春药,他一闻到就忍不住…… 孤独的,进入高潮的那一瞬的低嚎好似烟花散开在天空中,辛夷站在黑暗中,眼前闪过千百年来人们的每个新年夜,那时他们也曾经翘首期盼着未来,然后他们都散去了,只剩一个人站在黑暗中,面向未来,踽踽独行。 “嗯,你的手指有些苦苦的,是什么?” 辛夷张开眼,笑出浅浅的鱼尾纹:“晚上吃酿苦瓜呀~” PS:毒死你毒死你毒死你…… 苏翎舔着指头:你是不是忘了啥…… -- Chapter 25 慎 溪流潺潺,鸟鸣于涧,头顶星光黯淡,远山月亦朔半。 辛夷攥着衣角,嘴唇泛血,那阵蚀骨的快感过去,身下被探索过的地方始觉火辣辣的疼,腿间黏腻,也十分难受。 她淋了雨,刚才又出了一身汗,现在觉得身上发冷,思前想后地拖了一阵,终究怕再生病,弄得林宅上下都麻烦,于是提着气爬起来找衣裳穿。 林原森折磨她,已不再是单纯的肉体折磨,他困住她却也护着她,给她庇佑,对她温柔小意,男女情爱之事也并不如初端的屈辱痛苦,她能得到欢愉就不代表,她能原谅他。 她现在拥有的安稳,都是秋东青燕儿那些人的命换来的。 拉上帘子,进到内室去清洁身子,林原森从未做过避孕措施,每次都进到里面,为了防止怀孕,她不仅洗得很深,还常吃寒性食物,做伤体之事。 这些林原森都知道,也并未表态,该做的一件不漏。 忍着疼痛从内室出来,正好看见林原森背对着她更衣,光秃秃的脊背筋肉虬结,甚是雄伟,可并不美观,两侧肩胛后腰净是乌紫暗红的伤痕。 霎了霎发酸的眼眶,辛夷走近,静静地侯在旁边。 “饿了吗,你先去吃点东西,再帮我……做些好酒好菜,端到金缘阁,晚间有要客来访。” 待辛夷步调闲散的走离床榻,他的一双眼眸里,才射出隐含怒气的刀剑一般的目光,巡视一圈屋子,哪里都有她的气息,可留不住抓不着,慢慢的,跟晚风一并飘然去。 苏州湖石假山当推第一,院中芭蕉萝薜,花木错落,掩映有致,清幽中一片开阔。 入了阁间,迎面便是整整一墙的书,架子高过人顶,上头纵横堆了书籍,满满一墙,书架是上好的乌金檀木,书墨木香并柔,使人心悦神愉。 上了楼,玉白雕花屏风左侧还是书架,对面一对楠木多宝格,靠墙有张嵌螺钿黄花梨炕桌,上头摆了个豇豆红瓶,口子里插了枝无花无叶的梅枝,并一粉彩茶叶罐,边上是只仿古绿铜的双耳香炉,再过去,一榻,一棋枰,一把古色斑斓的合鞘短剑,一只存名器的格,上头斜插着失了主物的两根红绳,此外,干干净净,不似会客密阁,倒还像是个书房。 辛夷和吉安将餐食摆上塌,不一会儿林原森便穿着长衫领进两人,正是井上淳和一面生军官。 林原森留下辛夷,让她候在屏风外间,熟络地招呼两人用菜,毫无避讳地高声阔谈,关于如何弃明投暗,暗渡成仓走为上策。 “……金诚珍还未死……不止她的手下,还有家人……我已经是臭名昭著的叛徒汉奸,有何脸面放不下……只要金诚珍受不住胁迫说出日军的计划,共匪那边如何定夺……” “根据我的猜测,他们想用金诚珍换回整座丹庆市,一千八百口人命,我抓了她的贴身侍女和……国名党里有投靠的她的人……现在三方各有掣肘,就看谁愿意牺牲了……” “……我现在抓着国共两党……各机密任务的重要人质……事成以后,希望井上主任和角川司令能保我平安离沪……” 井上淳饮尽锤纹琉璃杯里的梅酿,视线总忍不住往屏风后那道清瘦身影瞄。 林原森笑着问她:“淳小姐可是对饭菜不满?” “没有,林副市长的未婚妻……”井上淳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前些日子金司令想办法传了道密令回来,信里特别提及过辛小姐,说是担忧因她连累……” 林原森身子微微后仰,挡住她的视线:“当日我听巧巧提过,说与金司令一见如故,在洗手间相谈甚欢,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名震上海滩的胭脂骷髅就是及第当铺的秋掌柜,她被打晕在地,扔进了后花园的枯井里,我当时急着追金司令,以至于忘记寻她,说来惭愧……” “……巧巧她受了伤,也开始害怕他人的亲近,包括我,没办法,为了更好的照顾她,便一直放她在此处修养……” 窗外飞来只手掌半大的灰蛾,落叶般缓缓舞近顶上垂着的电灯,翅膀扑闪着被白炽灯印在众人脸上,各有各色,阴影诡谲。 月瘦如眉,星光缭乱,辛夷望着头顶深蓝的夜空,止不住的战栗。 记得自己来时, 窗前那片刚移栽的野石兰还在拔节抽叶,今日回来,半圃的兰,已是绽出了花,白的, 粉的,兰香郁郁,被风拂动了一角,宛若微波漾动。 但天地苍茫,四野辽阔,人却置身荒野之中,渺小宛若指间漏沙,随风而靡。 那个面生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宛若敲冰戛玉,落地有声,彻底敲碎辛夷的幻想。 “金司令的意思,你怎么装作不明白呢,待她回来,因着身份敏感,再怎么担心辛小姐也不可能亲自来苏州探望吧,所以……林副市长,你是聪明人。” 赤裸裸的恫吓威胁,林原森心跳漏了一拍,借着仰头饮酒的空隙,脑中飞快比对过各般策略。 梅酿入口清爽香醇,甜中带甘,井上淳饮得腮若春樱眼如水,她按下林原森的手,俯身挺近,修身柔软的旗袍立刻勒出痴引暧昧的坟起,笼着若有若无的沁脾馨香,她清喉娇转,百媚千娇,用辛夷听不清的声音安抚着林原森。 “不过各取所需,你要你的功成身退,她要的不过一帘旖梦而已,孰轻孰重?” 眸底一暗,林原森握住她的手轻轻挪远,随即向着她莹白的耳蜗:“我用共匪的人换回你们的人,整座丹庆我却是不想的,怎么对比,我都没讨到什么便宜,不如……” 捏着井上淳右手的手顺着她裸露在外的玉臂蜿蜒而上,虚虚擦过那鼓鼓囊囊的胸脯,收回手,放到颌下撑着,坦荡地嗅着指尖。 井上淳吃吃嗔笑着坐回去,一边继续和他眉目勾缠,一边五爪使力暗中压下角川的膝盖,红粉,白骨,皆是丑陋的贪欲妄想。 白日林原森要得尽兴,温柔有余还是伤了辛夷,晚上格外狠厉,更不用说她是如何凄惨,满身淤痕地倒挂在塌上只有吸气的份儿。 林原森受了气,隔日又要去上海解决金诚珍捅下的篓子,将辛夷欺负的格外可怜,兽欲散去又是唤医生又是跪着亲自上药,懊恼的恨不得猛扇自己耳光。 辛夷躺回床上虚虚看着窗外,心里一片清明,他只是担心玩坏了自己再没有讨趣的资本罢了,她只不过从一个人的池中物即将变成另一个人的笼中鸟而已…… 日复一日,她站在楼顶看着荷花池出神,自杀的勇气不是没有,她只是还想着复仇,替秋东青复仇,替未满十八的燕儿复仇,替这满目疮痍的土地,流着黑色血泪的河川报仇雪恨。 兵荒马乱的年代每个人都是刽子手。 唯独,不敢再忆起苏翎,失诺抛下她以后,满身脏污,身份晦涩复杂,她已经没有资格再陪着她了吧?她会和温小姐安全离沪,直至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林原森咬紧后牙槽从血肉模糊的穴口拔出一小截清酒杯的碎片,气恼的双眼发红,辛夷只是本能的抽动几下,依旧望着窗外出神,林原森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掩住眼里的酸意,无声的瘫坐在脚踏上哽咽。 他原想好好对她的,好好的…… 听见睡塌上的人呼吸轻缓下去,他才起身替辛夷掩好薄被,转身去关窗户,窗外是漆黑夜空,素波银河。 湖面点点星皱,水光潋滟,一眼望去,似看不到尽头。人立于穹楼之上,恍若伸手,便可揽下这漫天的银河,之所以安排辛夷住在这外楼,便是看中这三面环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 林原森眺望着,眼眶再次湿润,曾几何他如这荡阔的天地般桀骜自恃,殊不知冥冥之中,早困于天道宿命,报应不爽。 他守了一宿,天未亮便离去,唤了安静的吉祥来照顾她,辛夷不用起早贪黑的当做厨娘干活了。 还是安安静静的窝在她的小楼里,当做深闺不谙的大小姐才好。 林原森离开的第三天,照顾她的哑巴吉祥和情人逃命走了,管家吉庆想重新雇个孤女来照看她,未经辛夷允许,私自贪取中馈,从附近难民堆里强买下一个几块的弱女,取名吉星。 待佣人替吉星收拾干净领来见工,吉庆才傻了眼,这般玲珑娇媚的姑娘即便穿着粗布呢裤,刘海剪的跟狗啃一样,左右也断断不像刚先领回时的邋遢女孩啊! 吉星看他盯着自己似有动摇,噗通一声就跪下,重重地磕起头:“大管家求求您别再卖我了,我原先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也能干活的,您看,我手上都是茧子,我做衣服洗衣服很勤快的……呜呜,大管家您是个好人,求求你别不要我……我感恩您从流匪中救下我,做牛做马也愿的……” 小姑娘会错意,哭的人肝肠寸断,只见那消瘦的指尖全是薄茧,一张凹陷青黄的小脸满是泪痕,哭起来涨得通红,瘦骨嶙峋的脊背一直颤抖,吉庆心软,可以绝后患还是要的:“你是有钱人家小姐?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吉星哭哭啼啼的诉说起她的过去,原来她是从北京下来投靠亲戚的,原家在庄子里,已经被日本人杀光了,她侥幸宿在隔壁镇的同学家躲过一劫,后来沪上不太平,她被亲戚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把她卖给娼馆,老鸨看她漂亮想留着钓大客户,她寻着空袭混乱跑了出来,便一直蓬头污面躲在流民中。 厅堂里的众人无不惋惜嗟啜,吉庆惊觉那伙不肯放人的竟是流匪,不敢细想,便招招手:“罢了,合着也是有眼缘才挑了你……怜你孤苦无依的,又是一介幼女,便老老实实留在林宅吧……下去吧,吉安,带她去小楼……” “谢谢大管家!谢谢大管家!吉星以后会乖乖做事的……” ps:猜猜吉星是谁捏,嘿嘿,提示如此明显 -- Chapter 26 又是个阳辉映尘的时刻。 吉星留意着楼外的彩霞,一不注意木屐磕在木梯上,绊倒后被走在前头的吉安一把揪住衣领提回去。 “嘿嘿谢谢吉安姐姐!”吉星粲然一笑,拍拍膝盖上的灰,“唔,那个……这座小楼先前一直没住人吗,这么多灰尘会生病的呀……” 吉安没有回头,手指揩了些扶手上堆积的薄灰:“也不是很脏,就懒得打扫了,反正楼里那位也不介意,她平时都不睡这边,也不喜欢她在的时候还有旁人……” “不住这边?” 吉安看着最后一层楼梯,故意停下来去推楼道间的小窗,声音不大不小,对着吉星耳提面命一番:“你留在林宅是得注意很多,但在这里……我给你说啊,楼上那人清傲得很,明明干着娼妇的事儿,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装作厨娘下女啥的,到处抢活儿干,你说……是不是这儿有问题?你在这儿,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太顾及她面子。” 背后没人吱声,她回头瞪人,正好撞见吉星满脸堆笑的,拿着大爷赏给辛夷的东西在撒野,急忙走过去从她手里抢回西洋表,揪她耳朵。 “我说是一回事,你干又是一回事,懂不懂?” 吉星哎哟哎哟叫着求饶躲开,毫不遮掩地喘气吼她:“不是你叫我想怎样就怎样嘛!” 吉安被哽得心窝子疼,真是个傻丫头,她说那些话是成心羞辱辛夷不假,可她从未当过辛夷面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没被辛夷抓着把柄就意味着她不能向林原森吹耳边风,可如果吉星当着自己面让辛夷不满了,那她不还得被大管家扒层皮。 想到什么,她转眼变脸,笑得和善大度地推她继续上楼:“没事的,她本就是个闷油瓶子,你只要别弄坏小楼里的东西,她是真的不会责怪你的……我着急是因为那是大爷的东西,你看看你这小身板……” 停在房门前不去敲门,而是拽紧吉星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细细瞅她,语气谦和,倒有种纡尊降贵的讽刺感:“你长得可比里面那位漂亮,用点心……大爷有了那个心思,你就不愁荣华富贵了……唉!这小楼怕是很快就要换主咯!” 吉星看她一脸的痘褶子忍不住翻白眼,被推搡着直接从门帘里扔进去,摔得四仰八叉躺着。 骂她狗仗人势欺人太甚也不太对,多半是林原森有意无意的轻视辛夷,这些下人才敢学着目中无人,随意欺压羞辱人。 吉星听着脚踏声越来越小,才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尘疼痛,急急打量四周。 正方的格局一览无遗,窗户挂着灰白色的纱帘,窗下是黑色长桌,放着一台缝纫机,一叠书,正对着一排衣柜一道穿衣镜,白色大床罩着米黄的蕾丝圆帐,脚下是贵妃椅脚踏,似曾相识。 到了,近了,才觉情怯。 辛夷意识涣散,喉咙发干,隔着蚊帐看见床边站着一人,便张口要水,声音暗哑的仿若溺水。 吉星没动,朦朦胧胧的看着床上那人挣扎着再度昏睡,捂着嘴躺回地板上,五指死命攥紧床幔无声嘶嚎。 风中有血腥腐坏的味道,她能感到它吹拂着,来得迅猛又温柔,像冰凉刺骨的河水漫过膝盖,灌入口鼻,酸涩苦楚,冲击着她的眼睛喉咙,让人扭曲咳嗽不止。 她伤的很重,吉星轻轻掀开蚊帐,尽量不抖动上面堆积的灰尘,辛夷扭头睡着,眉骨,颧骨和脖颈都是淤青肿团,嘴唇干裂皲着血印,头顶黄棕色的膏粉药剂,似是被粗暴扯落过一撮头发,黄脓间还浸着血水。 她睡得难受,想拿手去挠头顶发痒的地方,被吉星制止,温柔的抓住她的手,替她吹那片药臭的伤口。 “……不痛不痛……辛夷……吹吹就不痒了……” 吉星压抑住哭腔,轻声哄她睡觉,拿出藏起的青霉素给她打了一针,又兑了些热水替她抹身子换药。 她的小指指甲断裂,她的大腿根布满新旧针眼,她的肋骨一边高一边低,应该是早先碎过,背后深深浅浅的鞭痕,牙印,下体红肿发炎,渗着豆腐渣般灰绿的白稠液体,腥臭扑鼻,后穴……更是惨不忍睹。 吉星流着泪,轻轻吻了吻辛夷滚烫的额头。 接连半月,辛夷都躺在床上修养,一天只醒的过一两个小时,昏昏沉沉的侧躺在贵妃椅上听吉星读书,林原森却始终没有归期。 静谧的午后,带着窗台一排清幽兰香的微风, 便无声无息地漫入窗隙,轻轻地掠着床前轻软的天青床帐。帐子半遮半挂,低低地落着, 替床里人挡着光,笼着若有似无的药香。 “阿星,你的病还没好吗?”辛夷睁开眼看向帐外,吉星坐在床尾的塌上,正捧着她白蜡般的脚掌在剪指甲。 “嗯,没那么快的,我还是戴着面罩比较好,哎哟,全是红疹,自己都恶心咧……” 辛夷百无聊赖地扒弄着缠着纱布的小指,咬着唇想说说话却无从下口,这么多天,她还未了解过吉星,她总是低头干活,一开始戴着面罩留着厚厚的刘海,看不清面貌,不过她总是插着腰说自己很漂亮。 房间大扫除过般焕然一新,连药味都是好闻的,毋庸置疑,从吉星细心又温柔的动作里,辛夷觉着她是个好人,让她忍不住想要依赖。 她忍着不适从床头柜里拿出剪刀,吉星看见了急忙拿过来,瞪着她:“你想作甚啊!怪危险的啦,快躺好!” 辛夷促狭地眨眨眼,左手晃荡起蚊帐钩子上垂下来的香囊,软软香香的,是吉星亲手做的:“嘿嘿,那个,我看你刘海太长,眼睛眨个不停的不舒服吧,想帮你剪短一点,不行吗……” 那双难掀波澜的麻木双眼,又闪耀起初邂逅的光芒,吉星伫立在原地,直愣愣的忘了回话,直到眼眶又火辣辣的涨热才坐回床沿,些微颤抖的牵起辛夷的右手,替她剪指甲。 辛夷没有起疑,她又累了,这次喝的药总很容易让人犯困,不过好在酣眠中感受不到痛楚。 揉揉眼,摸摸头顶的伤疤,自嘲地笑笑:“我现在也很丑咧,好久都不敢照镜子了,应该……住进这里来就不喜欢照镜子了,奇怪……唔……等我醒了再给你……剪头发吧……星……” 半个钟后,吉星听见屋外有人放下餐盒,磕在木板上的声音,她放下辛夷的手,走到门外,从耳朵后的头发里扯出一根极细极韧的钢丝,再确认之上刻印的密码无误后,嵌进第二层餐盘背后的凹槽里,刚好一圈。 拿出辛夷乌黑的药膳温进小屋里的她买的保温箱里,自己坐回塌上吃着她那份普通稀粥小菜。 真是不敢想象,过去半年多,她过着怎样的日子……吃完勉强果腹,吉星收拾好碗筷餐盒,看辛夷睡得香甜,半路起意决定去林宅走一遭,顺便发泄下窝囊火气。 林家门外自然警卫森严,但内部安保因着管家偷奸耍滑,缺金少银的,漏处颇多,她大大咧咧地绕到院外翻了墙,轻巧落地,提着食盒飞一般跑到厨房,正撞见那个叫阿梨的丫头偷摸着往嘴里塞吃食。 “喂——” 月照轻楼,云锁阳台,晚间酣睡许久的辛夷是被热醒的,看着身上盖着的狐皮毯子,眨眨眼又阖上,缓了会儿又睁开眼睛,满腹狐疑,撑起身掀开帘帐唤吉星。 “诶——来咯!小姐唤奴婢何事呀~”看到雨过天青帐里辛夷睡得安稳恬熟的红脸颊,心觉畅快,当即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灯儿下,细把娇姿来觑,脸儿红,默不语,只把头低。金扣含羞解,银灯……” “打住,我肚子饿……”辛夷枕在百蝶穿花锦缎凉被上,看着吉星搙起袖子把吃食端上食凳,那白米般的两小截手腕上全是一团一团还未消散的红疹,心疼的不得了。 “你真的有在吃药吗?为何还不好……是不是大管家根本没叫医生开药?” 吉星手脚麻利地拿碗盛着党参黄芪炖乳鸽汤,又给她夹了些醋拌海带海参丝,不在意的挠挠疹子:“无事无事,又不痒又不疼,又不传染的,让它自己消呗~” 辛夷原先还笑着,听她那么说一愣,有些不高兴的放下汤碗,用勺子翻了翻碗底,面色隐忍地看向吉星。 “怎么了?饿了就快吃呀,看着我作甚……” 啪—— 辛夷甩下汤勺,溅在吉星手背上,她吓了跳,赶忙推开餐凳,靠坐过去抱住辛夷的肩,查看她有没有被热汤烫到。 辛夷喉头发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吉星又从胸衣里掏出帕子替她接痰擦嘴。 “……我没事……对不起……”辛夷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吃的用的越来越好,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往前以为是林原森的意思,但一想,怎么可能,她拒绝过多次,他也早就放弃了物质上的示好道歉,更不会因为这次稍微严重些的折辱反省。 吉星从哪里,是要是求还是偷,都和她没关系,等林原森回来,吉星就可以功成而退了。 吉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眯起眼睛:“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林宅抢过来的,怎么着,额,反正查不到我头上,你不高兴吗,为什么,林家的人那么对你……就是要让他们不好过才舒心吧……哦,我还弄了个浴桶回来,你好久没泡澡了吧……我……” 辛夷摇摇头,慢慢坐离吉星的怀抱:“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不是大爷金屋藏娇的那种人,巴结我讨好我,得不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的,大爷从不在这小楼多待,你是等不回他的……早些离开我吧,像林宅其他人一般,我不会怪你,不会和大爷吹耳边风的……” 当初吉安说的话,她听的不清楚,但多半是这个意思。 这么伤人自尊的话,辛夷劝自己别再心软别再留情,吉星不是可以卷入仇恨的替身,她的意思是想激怒她,让她远离自己而已。 但可惜,吉星不是普通的使唤丫鬟,她面不改色地捡回汤勺洗干净,替鸽子剥了肉,合着汤一并送到辛夷嘴边。 辛夷着急的绷紧身子:“你做尽辛苦的事,跟着我,咳咳,只会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不值得……” “不值得……”吉星拉下面罩,攥得分明的指节泛青,声音倒还四平八稳,“值不值得看我自己,你也知道你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呵,出息了巧丫头,你哪里来的矫情,觉得自己惨兮兮的,林原森就会难过,你怎么就觉得自己偏生痛苦惨烈,林原森就会痛就会悔呢,你那么在乎他,你有在意过我吗……” 辛夷看着那张脸,刹那便睁着眼晕倒过去,不舍,不敢,不信,满是震惊,留念,可意识模糊得难以支撑身体。 吉星抱起她,不住地啃咬那苍白的唇,似是带着绵绵恨意。 ps:吉星唱的是《桂枝儿》,出自《西厢记》,说是张生感叹崔莺莺睡塌上亲密时的娇媚模样。原文那篇是张崔初夜,挺黄der -- Chapter 27 一夜天明,头向白昼,这是苏翎第一次见江南的灰,苍翠到惨败的梧桐,小楼衍伸出去的琉脂瓦檐,窗外大片迷朦的湖水,镜中透出的,颓倦和恶劣的心情导致的发灰的脸。 晨曦底下有片若隐若现的喜色,苏翎知道,那是辛夷种下的无尽夏,状似成团的大丽花。 眼前的清晨,是如此的宁静。如果不是不分日夜的犹如雪片般飞来的各地战报,很难想象,不久的将来,眼前的这一切,也要被战乱给打破。 辛夷从昏过去到现在,还没睁过眼,又或许她醒来,沉痛,无奈,懊悔,悲戚,枉然,自轻自贱,便选择不能直面苏翎。 湖中日子清净,和此刻外头的兵荒马乱相比,犹如身在梦境。梦里更好。 苏翎叹气,替辛夷掖好被角,下楼去做早餐,昨天的乳鸽汤还剩大半,干饭也有,想做烫饭,想给她吃青菜,虽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领情。 打定主意,苏翎又换上率真的表情,蹦蹦跳跳的去林宅偷菜…… 折腾了半宿,纵使她伪装的心神再好,也难掩眼底的青色。吉安和阿梨被她借林原森的狐假虎威欺负的狠了,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蹲守在厨房给她准备东西。 “安姨……” “别说话……我困得很……” “你们俩蹲门口干嘛呢!背后筐子里是什么?” 吉庆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盘点每日库存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丁点儿东西对不上,按理说经手人摸点鱼水算是常态,可……整个林宅上下十几口人,只有他会捞油水,咳咳…… “我前几天夜里不舒服,天没亮就来厨房找东西吃,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阿梨揪着衣摆偷偷瞟了眼吉安,她低眉顺眼地浅浅笑着,一点儿都不怕责罚,阿梨气得板起嘴,吉庆都还没问,她便陈芝麻烂谷子都抖了出来,从对辛夷的嫉妒和吉星的惧怕,专挑吉庆爱听的,嘴碎了一地。 “辛夷?这个……”吉庆两指捻着山羊胡,脸色复杂的背过身,“是我考虑不周,她身子不便,那楼也简陋,难免……说到底还是吉星那小妮子黑心眼,身为林家的人却干着胳膊肘儿往外撇的事,那边我不追究,你们也别多嘴,免得大爷被她拾掇着收拾你们!但吉星得受惩罚,嘿嘿……” 阿梨眼珠子转了两圈,想到下人们都说吉庆是个表里不一,爱占便宜的人,又想到吉星那粉白的颈子,有些幸灾乐祸的去撞吉安肩膀,给她使眼色。 吉安却上前两步,终于开口说辛夷的不是,继而坦荡的勾引:“……大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听我家二姑说,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困死了……大当家的,说难听点,大爷可能回不来了,您想,这诺大个林家,还不是您说了算吗……您想要什么便立刻着手去办,找个日子散了下人们,逃命去吧……” 话了又靠近他布满耳垢的右耳,声音压的极细:“外头兵荒马乱的,大爷要是能活命,恐怕早就跟隔壁宋家的三少爷一样,逃得远远的了,哪还敢回来……” 提到宋家,吉庆那是终将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早两年宋家老幺就去了东北参军,还搞得家里的男人除了老大爷,都去搞革命打鬼子,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收场,宋老幺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再也没回来,阿梨,那还是二房庶女,宋老幺表妹呢,花骨朵似的小姐不还是掉了枝头碾成泥…… “咳咳别瞎扯!我再去打电话问问,如果真的联系不上……滚去边儿上,别离我那么近,一张麻子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 吉庆想到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如花美眷,心里乐得合不拢嘴,还要装的大义凛然忠心耿耿的样子,推开人赶去打电话,将生错开从后院跑来的苏翎。 阿梨吉安两人一见苏翎,想到她折磨人的手段后背一凉,不约而同地散开干活,苏翎也没多想,拿了筐子转身就跑。 吉安一身农妇装扮,蓬头垢面,脸白得像鬼,便又脏又丑,三白眼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嘴角带着凉笑,谁也不瞧,转头命脸色有点发白的阿梨继续干活,转身,迈着急促的碎步,飘一般地朝后院走去。 帐里辛夷依旧酣眠未醒。 脑袋微微地歪着, 身子侧趴在枕上,轻薄的烟色被衾, 不知何时, 被她伸出被角的一只腿给缠住了,从肩头凌乱地挂扯下来, 只掩至腰身, 露出了整片布满紫淤的光溜溜的后背。 苏翎不再戴着面罩,早先故意吃药生的红疹也该按时服用解药,吃完药做了饭,端到屋里暖着,人便坐在床畔,默默地瞧着她的睡态。 想到辛夷不着寸缕,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模样,眼底血色翻涌,情不自禁,俯身靠了过去,手慢慢地探入被角,唇落在形销骨立的薄肩上头,轻轻触吻,停留了片刻,慢慢地,沿着熟悉的蝴蝶骨,背沟,一路往下…… 辛夷不得不醒过来,往床沿边挪了挪,盯着穹顶暖黄的光芒,全身战栗,泪流满面。 “苏翎……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被任何人碰……” 苏翎维持着亲吻的姿势,闭眼缓了许久,再次吻了吻她的腰窝,替她掩好被子:“我做了杂菜汤饭,随便吃点吧,你还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别管我……对不起……求你离我远些……”她做不到若无其事。 苏翎离她远了点,等她抽搐着歇斯底里的无声痛哭,当太阳跃出地平线,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上升后,床上的人才安静下来,苏翎静默了半晌,端来脸盆牙刷,把裹着被子的辛夷剥了出来,替她洗漱。 “真好啊,你是小姐,我是丫鬟。现在我可以照顾你了。” 辛夷扭过头去,挣脱开温热的帕子,但她去到哪儿苏翎都能逮过来。 想到这满身难于启齿的伤痛,不得不困在小床上修整,哪儿也躲不了,辛夷又开始捂着帕子低声抽泣。 苏翎隔着被子拥抱她,哼出从前爱乱编曲的诗歌:“……星星在夜的帐幕,尽情私语的此刻,下界的人,为爱鬓发散乱……该向谁诉说,我胭脂色晃动的血液,春思绵绵的,我的大好年华…… “你说,我们就山居于此吧,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 “辛夷……我们还从未一同看过桃花呢……辛夷,你别哭了好不好……要我怎样,你才能不哭了呢……” 现在的她遍体生寒,就像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悬崖边,脚尖尽头全是冰雪砌成的无形壁垒,逃不离死不出,而朦胧之中,林原森掐着辛夷的脖子,就困在一步之遥,投来的目光里,那种隐忍而深刻的厌恶和恨意,更是她前所未见。 “……辛夷,求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我该如何……才能让你笑着对我说……我们回去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香港……” 辛夷努力压下心口的不适,拿被子擦净眼角的脏污,扭头朝着苏翎,露出服侍林原森时惯性化的谄媚笑容,眼角笑纹浅浅,眼里无奈,乃至绝望,嘴上的笑却是一骑绝尘,骚魅至极。 她吻上她,干裂的唇带着淡淡血气:“抱我吧苏翎……” 苏翎拒绝,诧异,轻轻推开她,确认她的表情,辛夷半张着嘴,瞳孔放大浸着红色的血丝,鼻翼扩张,仿佛噩梦初醒,愣愣地回望着她。 半晌:“你不喜欢我刚刚那个样子吗……是啊,我也不喜欢,可我不得不做,我太怕疼了,太怕他一不开心就杀了我,我不怕死,可我怕痛,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苏翎……我的心就好痛啊……” 辛夷感到胸口猝然一阵疼闷,眼前发黑,一股又热又腥的液体,涌到了喉咙,她来不及咽下去,刚说完话那浓腥的乌血便从嘴角溢出,衬得雪白的脸唇色,异常醒目。 苏翎下巴哆哆嗦嗦着,磕击着门牙,发出真像现在悬崖边受冻又惊悚的声音,她用被子舀了温水替她漱口,给她擦嘴,辛夷露着染红的牙齿,忽又可怖的笑了起来。 “苏翎,抱我吧,你冷了是不是,我的怀里很温暖……” 她又漱口,含着泪水漱得特别久,边脱着自己的裘裤,拿湿帕子细细地洗干净下体的药水,吐掉嘴里的水,抱住苏翎,吻她,抚摸她,扯她松垮的衣领。 “……快点抱我吧,不然我真的就要死了……呐,苏翎……你还欠我多少银子咧……” 东面寺顶遥遥在望,苏翎多想,那东方的位置就如昌公馆隔着黄浦江,与她生长的地方咫尺相邻般,凿了木头造条小船,带着辛夷从小楼跃上去,飘向对面,飘回上海,飘到大江大河,滚滚红尘中,不管不顾。 早已潸然泪下。 她吻向她,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扣。 那吻炽烈而狂野,她红着双眼,鼻息呼出的潮热,犹如荒野中在烈日下喜爱蒸蕴沸腾的无边热雾,夺走了两人各自的呼吸。 唇和唇相贴,齿和齿相撞,乳儿压乳儿,纠缠在一起,再也没有留下半丝半毫的空隙。 辛夷嘤咛一声,想要扭头咳嗽,苏翎两手摁住她的脖子,印在林原森细长的手印里,阻止她离开,于是又一口乌血喷溅在苏翎脸上。 “巧巧,不准离开我,你发过誓的……” 苏翎低头吮吸着她唇边脖颈里的血液,舔舐着她两颊旁滴落的,用尽辛夷不可抵抗的柔情如意。 苍茫中,她似乎看见囚禁住辛夷的无形牢笼有了裂缝,簌簌的往下掉着碎片,是林原森血肉横飞的肢体,她和辛夷之间,缓缓架起一座桥,她可以跑向她了。 徒留辛夷在原地。 ps:有多少人是看完隔壁来这里的? -- Chapter 28 h 血是什么滋味呢,咸咸的苦苦的,腥得令人作呕,却又透着点甜,温暖,苏翎重重汲取着辛夷嘴里的血沫,想要用力吸干她身体里所有污秽不堪,代入慰藉,注入泛着茶渣的蜂蜜温水。 那样,她的辛夷就能回来。 时钟的右下角,天灰蓝色,一颗星,一颗人们永远不会觉得冰冷的星,在闪闪发光,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斜斜地洒落在两人交缠的黑色头发里。 二分之一的透视图,回首却少了许多缱绻。 辛夷脑袋并不能完全清醒,秋梧桐给她的毒,她全部都喂给了自己,长期以往渗髓驻扎进宫壁中,会伤她自己,更会剧烈缓慢的腐蚀林原森的精血魄骨。 如今林原森失联,是不是意味着一半的仇恨已算得报。他认贼作父,公然亲日军害同胞,只为荣华富贵,更是对自己肆意践踏,死有余辜…… “苏翎……”辛夷软绵无力地挣脱开,率先打破沉闷冷静,又如蜜糖般细腻的舔吻,她捧住 苏翎削减的脸颊,深深望进她琥珀般积了灰的眸子,找寻自己的身影。 “苏翎……我们离开这里吧……回上海,回公馆,哪儿也别去……” 苏翎的眼泪滴到她眼里,一阵刺痛,她松开手,闭上眼喘息未安,苏翎再次吻住她,侧倒在她身边,两人都太瘦了,叠重拥抱在一起,身体却有心上大半的痛。 辛夷变得很虚弱,苏翎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舐她颈侧的静脉,手掌摩挲着她松软滩开的乳脂,直到那留着牙印的灰褐色乳头再次变得红润坚挺。 沸血,炽阳,余光,都将变得相熟如故。 亲吻越着所有细微的伤痕向下,游移缠绵在辛夷仅剩的完皙肌肤上,吻到耻骨上稀疏的毛发,辛夷低低唤苏翎的名字,恐惧残破的记忆又灌入耳鼻,让她颤抖着拒绝着。 苏翎湿润的舌头慢慢吻着毛发间隙下的伤口,手掌牵住她伸来推拒自己的手,十指紧扣。 原先害怕触碰的凸痕虽不再渗血,苏翎却吻得比任何地方都要小心,湿凉的唾液舔完所有细毛,粗糙的舌面将它们分拨到旁侧,柔密地印在细缝中部,阴唇之上。 亲吻只能表达喜爱吗,还有后悔,遗憾,所有无处遁形的心事,苏翎不觉恍惚,怅然若失一阵,动作愈发轻柔。 辛夷抱着苏翎的头,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感受到她微凉的唇瓣,因为不能出声,感官上紧逼仄迫,让一切都变得敏感,她感觉到湿润的舌头舔过阴蒂,往阴唇瓣里滑弄,感觉到薄薄的唇瓣含住肉珠温柔地吸,感觉到她的手在她腰臀游走,最后停留在大腿根。 修长温暖的手掌插进腿间,在她的穴口来回探弄。 苏翎含住她的大半阴唇和蒂珠缓缓轻轻的舔吸,手指裹上唾液试图探入辛夷穴口,那里紧箍的一圈瓣膜已被她又舔又揉的,变得顺滑湿润。 酸腥还带着药膏的苦涩。 她从未见过女人的这里受下的带血的伤,不是结痂的粗砺凸痕,而是像破皮裂开,露出更红嫩的肌肉,因为细菌感染变成略带黄脓的微微凹缝,伤好了,变成颜色醴红的印子。 辛夷从前那里多美多软嫩啊,现在却是布满红皱的枯萎牡丹。 苏翎眼睛疼的发红,用尽心机的温柔缱绻,安抚轻轻颤抖的辛夷。 埋在她体内的手指就那么静静地放着,她舍不得也害怕,辛夷会疼。 湿软的嫩肉却无师自通,条件反射般的,一层一层涌上来吸附住她的手指,又烫又紧,她慢慢的轻轻的勾起指节挠了挠,辛夷就晃晃头,攥紧了她的耳后的发。 苏翎似懂非懂,貌似不需要她太努力,辛夷夹着那根手指就能蠕动耸动自己的穴肉,从而快乐一些。 过了几分钟,苏翎越来越大力的,尽量控制自己不弄疼辛夷,转着圈抚慰那些根本不受辛夷把控的穴肉,它们越来越亢奋激动的收缩,辛夷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追不上感官的刺激。 蓦地,腰部用力往上挺了挺,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然后全身软了下去,大股水流哗啦啦地淌出来。 苏翎最先平静下来,看着晶莹的黏液里渗出丝丝血迹,后怕的,慌乱无措的猛的拔出手指,躺回辛夷身侧吻她的眼角,尝到咸咸的味道后,再次平静。 她抱着辛夷,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嗫嚅着什么。 从前是觉得身体如置冰窖般越来越冷,心也跟着凉薄,因为这场不得已的高潮,辛夷觉得觉得肚子里终于有了团火,忽然,嘴角不声不响的又流出一些乌血,撇过头想要松懈精神再睡一会儿。 “……你只会这些……太单调了……”睡过去之前,她迷迷糊糊的对苏翎说了些赌气的话,也不管她听没听见。 辛夷偏执地要把爱变成把柄,要让自己本身成为火海和刀山,而非应该一起克服的荆棘和尖刺,她要让苏翎明白,最残酷的现实是,我们一直在追寻陪伴,但却终于明白灵魂永远是孤独的,再相爱的人也不能在灵魂上同行。 六月的雨,淡淡的苦,苦中带着清冷的落落乡愁,不断下坠,最不值留念。 等辛夷睡着,苏翎才老神在在的坐起身,盯着她枕巾上一团紫黑的血迹看着,穿回衣服离了小楼,躲过林宅外严密的看守,出了裕丰巷,坐进一直候在小巷附近的轿车,往东面的寺庙跑去。 傍晚,除去吉庆大管家,众仆奴都在饭堂用餐。 女佣们聚在一桌边裹粽子边吃饭。 阿梨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剪刀,失了神般让人难以忽略。 和她一个屋的阿杏扳开她紧紧捏着的手指,拿过剪刀剪断棉线,和同桌的人交换眼神,怯生生地拍她肩膀。 “阿梨,你咋啦,神不守舍的老吓人了……” 又唤了几声,阿梨才从臆想中清醒过来,看着四周投来的探寻目光,有关心也有鄙夷不屑,更有看好戏的居多。 她冷笑回怼过去,寻了个身体不适的藉口,骂骂咧咧的离了席。 不知不觉走到大院,惊觉四肢在大夏天冷得打颤,她急匆匆跑回屋子,拿了染血的包袱往小楼跑去,去求辛夷的庇护,如果她不同意,那就直接从楼顶跳下去,一死百了。 早晨听了吉安的话,顿生兔死狐悲之感,纠结一番想给大管家塞些银子,讨好讨好,她是卖了身签了契的,年纪小不懂事不放在心上,现在却明白,有着这些束缚,吉庆又是那种人,只怕会先卖了他们卖了林宅,得了钱再逃命,那么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偷偷把吉庆约到荒院里谈判,不曾想吉庆只一人确定林原森已失联,多半已困死上海,当即目空一世,色欲熏心,想强暴阿梨,慌乱中被她拿板砖敲晕,她害怕,拿随身带着的小剪刀捅了喉剜了舌头,把大管家丢到了枯井里…… 沿着青石板路向湖边跑去,看着那幢小楼逐渐在地平线上放大,她的心晃荡的更激烈。 近了,近了,慌不择路地拍打窗户,绕到后门去拉锁,想偷偷翻墙进去,却被楼上巨大的打砸抢夺声吓得愣在当场。 她以为是林原森回来了,又在折磨辛夷,捂嘴偷笑着又绕回正门,突然半路上跑出个穿西装带墨镜的男人,不由分说便捅了她一刀,跑回不远处的黑色小车里按喇叭。 肾上腺素飙升反而让人不觉着痛,她靠墙缓缓倒地,看着有人把昏迷的辛夷驼上车离去,她才拿出包袱用带血的布料按住伤口,尖叫着跑回林宅后院。 那伤口又轻又浅,根本没捅到要害,她只是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终于开眼了…… “不好啊——杀人啦——” 还在食堂的众人将阿梨抬到小塌上躺着,一边叫大夫一边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梨这才哭哭啼啼的:“我看到辛夷杀了大管家,和她的情人跑了——” “什么!” “你说真的,大管家在哪里……” “快报警!报警吧!” 阿梨咽着舌下不断涌出的口水,露出腰腹的伤口给他们看:“我撞见辛夷和大管家在荒院里……偷偷摸摸的不知怎么就起了冲突……然后她杀了大管家把他扔进了枯井里……我害怕,我不敢说……” “刚刚……就在刚刚……我回去的路上看见了她……和她的野男人,那男人还偷了些东西,给了我一刀……跑了……呜呜呜呜……”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着阿梨,没人真的去探究这里面的细节,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想法,派出去的人叫来了大夫,也回来交代情况。 “楼里一片混乱,辛小姐不见了,吉星也不见了……刚下过雨土是湿的,有小车车轮的印子……追出去问了人,说是拿着大管家的放行条……” “天哪,当真……可真是造孽,那个娼妇!我就说……” 众人议论纷纷,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竟无人主动提出要寻回吉庆大管家的尸体,阿梨紧紧闭着眼躺在塌上痛吟,时不时添油加醋几句,只有吉安看看大家,又看看阿梨,神色复杂的趁乱出了院子。 她得去回话,告诉那边出了岔子,辛夷被不知哪方的人带走了,一同不见的,还有那个吉星! 刚跑出后院,就见月门那站了三个人,其中正是喉断血流如注的吉庆,一脸死气,却还大张着眼瞪着自己,她尖叫出声,后退回堂苑。 有好事者闻声而来,看她面色如土,惊恐不已地盯着月门外,也好奇的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呵!那不是大管家吗,那两边扶着尸体的不正是满脸红疹的吉星和门房阿华吗! “来人啊,快出来!大管家找到了——等等,他还有气他还有气!大管家还活着……大夫大夫——” 睡在塌上的阿梨浑身一颤,捂着肚子坐起来,直到这时才发觉伤口好像被火烧着往里钻的痛,又像千万只蚂蚁咬噬着伤口,顾不得其他,难受得哭叫起来。 “救命啊,好疼,救救我……” 可是所有人都跑去了月门,连同那个和她有染的小大夫,没人在意她。 她就睁着眼,挠的本就不严重的伤口血肉模糊,缓缓毒发身亡,如同漆黑的井底,那个被她割了舌头开了喉的人,瞪着天,被大宅硫瓦遮住的四方天。 吉庆大管家流了那么多血,全靠一口不甘硬气撑着,送回来不久便宣告只是回光返照,死在了地上。 吉安被吓得丢了魂,当即大病一场,每日辗转在病榻上,没了药材和照料,竟是一天比一天惨,大管家死后,大家争先恐后地卷了东西四散逃命,她被遗忘在角落里,最终也是草席一裹,扔出林宅大门。 后话不提。 ps:死人的节奏有些快,唔,就当是苏翎在给辛夷报仇吧,当然这也都是他们自找的 -- Chapter 29 此时的上海还未正式成为日军刺刀下的俘虏,但那些外国租界,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日本人因着共同利益而同流合污。 不少有志之士依然驻守在上海,寻找机会和日军作对,挽救无辜的同胞,这之中势力最大,装备最强的当属沪上本土的几支黑暗势力,而杜月杜老大独占鳌头,联同其他势力,努力庇佑着法租界,乃至上海最后的几处完整领地。 庭院的石阶被月光洗得亦染上一层皎洁月华,空荡荡的树梢之上的那轮明月,也在庇佑着地上的所有子民,无喜无悲,无爱无恨,是为最包容豁达,又最冷酷无情。 辛夷萎靡不振地拖出小板凳,坐在柿子树下绣着锦帕,她被人掳到这座院子里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除了每日清晨按时送来的吃食,当真,见不到除水塘里浮现的自己的倒影外,另一张人脸。 她却知道,她身体里的毒在慢慢减褪。 除了秋梧桐,温定俞,还有谁会这么做,金诚珍?林原森?感谢那人啊,有生之年,还能再过上平静日子。 虽然日子枯燥的荒芜人心,她也不修边幅,但心境真的很平淡,每天绣绣花,尝试研究新菜式,打理屋子庭院,逍遥自在,就是……无人问津而已。 “罢了罢了……明天开始,穿新衣,涂胭脂,再要些字帖练字,多看几本书,既然你们想要我活着,我就活得好好的给你们看……” 不知不觉间,辛夷也没完全意识到,她的境界思维发生了艰难的转变,从前木讷无畏,爱财虚荣,到认识苏翎秋梧桐,被需要爱慕,被重视呵护着,就不切实际的想要改变,变得能关系社稷生民,拯救世界般无畏伟大,无条件的奉献自我,后来母亲被害秋东青牺牲,林原森囚禁虐待她,让她从梦中惊醒,变得阴暗偏执,满心仇怨,却得不到教导提醒,用了错误的方式,毁了自己。 现在,因为与苏翎最后的相处充满遗憾,她才发誓要重新善待自己,珍惜现在仅有的安稳时光,或许有朝一日,她还能像初见时那般健康完整,笑着哭着在苏翎面前撒泼放刁。 每日重获新生般欢喜的撕着日历,又过了一月。 炎夏,土地的所有水分都被蒸发,空气裹着尘土,灰茫茫,雾蒙蒙一般飘沉在半人高的地方,熏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了气,只能大张着鼻孔,掀起衣摆露出流汗的光肚皮来回扇风。 辛夷养的绣球花清晨刚刚绽放,中午就会恹恹蔫坏,只有墙角阴影里的栀子山茶勉强鲜妍水灵。 傍晚,汗流浃背地把花盆端到不容易晒伤的树荫下,还是怕过于燥热干闷的空气弄坏他们,于是又噔噔噔地选了几棵长得正好的,重新挪回屋子里放着。 “真是傻,总是做无用功……啊,快看啊,我都有结实的肌肉了,肩膀手臂和腹肌都是硬硬的呢……” 树叶被刮着簌簌的响,只有池塘里的青蛙主动回应了她。 “嗯,没错,身体变好了,要奖励自己!虽然月事还没结束,但也差不多啦!不差这一天,嗯,我去厨房做碗凉糕哦,加红糖的!” 传统药材店要来的石膏,也就是生石灰,已经用井水泡了两三天了,面上浮着清澈无味的水便是使米浆凝固的重要碱水,一斤左右的糯米加三分之二的井水磨成细滑绵腻的浆水,再边煮边少少的碱水煮熟就好了,多试几次,才能量对碱水的用量,做出的凉糕才会皮韧爽弹而肉绵软滑腻,封在冰凉的井水里冻一下,加上红糖,浓厚甜糯,清凉解暑。 “啊……好幸福啊……” 吃完一碗,又捞了一碗,可惜一碗不够两碗嫌多,如果养只小猫小狗,让它和自己分享,那一定会更美味。 辛夷痴痴的笑着,捧着碗望着墨蓝天际的月亮,感慨自己真是多事,每日心血来潮写在纸条上想要的东西,可以扔出去几回,那个关住她的人,会不会受不了,然后冲进来揍她一顿。 “……之后,是继续关着我呢,还是放了我呢……” 她捏着自己因咀嚼而鼓弹的脸蛋,难得的肯静下心来,揣摩那人的目的。 “我有什么秘密吗?没有,宝藏财富?嗯,我爹死的早,没和我说过,我娘亲要是知道,也早告诉我啦,毕竟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嗯?难道我还,还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什么的?嗯?” “……不太可能吧……咳咳,我长得也不好看,身材也不好,哦,现在更不好了……如果是秋掌柜和温小姐,没道理不来见我呀,如果是林原森……他,不死也瘫了吧,秋掌柜说那药无知无觉,不痛不痒的,一旦毒发就是难逃鬼门关的……” “那么只有,金诚珍?井上淳?那个时候如果她逃了出去,苏翎会告诉我的啊……那么,只有可能是条件达成,她被人赎回去了吧,然后?可时间也不对呀,那个时候苏翎正……正照顾我,温小姐肯定也派人守在四周,如果我被他们带走,那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辛夷打个饱嗝,把仅有的灵光咽回肚子里,抓也抓不住便懒得去想,就着清凉的井水洗了碗勺,沿着墙角甩手散步,待消化了肚子里舒服了,就躺回蚊帐里,点着白炽灯看完昨日的夜话志异。 现在这个状态真好啊,像她十六岁生日那年,跟娘亲保证的一样,有套二进制的四合院,有独立的厕所厨房,有电灯有自来水,有庭院,院里还种着西洋薄荷,真的就差一只宠物而已。 拿书的手慢慢垂下去,辛夷流泪又打了个大哈欠,歪着脑袋睡了会儿,迷迷糊糊的醒来拉了电灯,嘴里咂吧咂吧像在回味冒牌葡萄井凉糕的滋味。 “……嗯,养些小鸡也不错,娘和苏翎……嗯……都喜欢吃鸡肉……呼呼……” 待她睡熟,厨房暗道里走出两道人影,替她诊脉闻解药,默默做完一切,再确定一次她是真的深眠,才从暗道原路返回。 照着电筒,打开机关,出来灯火通明,赫然是昌公馆一楼的杂物室。 温定俞抱臂守在楼梯口,听见声响转过身来,看着愁眉紧锁的医生,嗓子眼一阵阵的发麻,她轻轻踱步过来,面色微虞地扶上另一人的肩膀。 “……她身体恢复的……不行吗……” 苏翎也皱着眉想了想,对温定俞摇头:“恢复的太好了,张医生是担心是不是那毒还有什么潜伏期的作用,有些发愁而已。哈哈,巧丫头太能吃了,又经常运动,肯定能好起来,就是……让你花了不少钱,谢谢你俞姐姐……” 温定俞松了口气,真是害人白担心那么久,她捏了捏苏翎不再丰腴的下巴,叹气:“她好起来了,希望你也能重新振作起来……秋掌柜真是愧为十万大山的掌门人,竟想出那等淫邪的毒,如果辛夷……” 她还不明白吧,辛夷还不明白,秋梧桐也是个普通女人,渴望被爱的女人,她的东青因着辛夷而死,多少也是有怨气的,辛夷也傻傻的,觉得愧对她,对秋梧桐言听计从,而秋梧桐,拼了伤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招数也要把辛夷送回林原森身边,还想继续送她去金诚珍身边。 亏得那人良心不安于心不忍,告诉了温定俞,自裁两指取得了苏翎的谅解,和温定俞的信任。也幸好临到紧要关头,秋梧桐把蛊毒换成了普通的毒。 否则,苏翎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拿枪崩了她。想到辛夷浑身是伤的绝望模样,苏翎默了一会儿,继续请求温定俞给予秋氏阻挠打击。 听了她的话,温定俞果断的摇头拒绝,她拍拍苏翎的肩,千言万语在一躬:“……对不起翎翎,这是全人民的事,我不能再,因为你我的儿女私情而继续阻挠秋梧桐的组织办事……大敌当前,我只能对不起你对不起辛夷,希望你能明白……” 所以她才会无条件满足辛夷的予取予求。 苏翎苦笑着摇摇头,有些哽咽:“道理我都懂,可是……她的痛,她的委屈,她的阴霾……不该建立在你们的较量中,不该建立在别人能够活着的希望中,那些人,他们会知道辛夷付出了什么吗,他们也会像缅怀故人纪念英雄那般,去感谢她吗……” “你不知道,那些人骂她妓女娼妇,芹姐泉下有知,她会不会也后悔加入了你们,她那么好,那么伟大,她的女儿那么美好,却……” 温定俞双手坚定地按在苏翎肩上,微微弯腰直视她的眼睛:“芹姐的思想觉悟很高,她教出的女儿也很优秀,当时是辛夷主动请求秋掌柜要回去,你不要再苛刻逼迫自己了翎翎,辛夷现在过得很好,如果你想要回去照顾她,我会尽快安排你们离沪,下面的行动我会换个人的……” “……不行……”苏翎擦干眼泪,“我们布置了那么久,不可能因为我……哦,我明白了,当时辛夷的心情,就和我现在一样……” 苏翎回头看着漆黑的地下通道,捏着衣摆的手紧了又松,她终于能感同身受的理解辛夷的想法了,她说过的话她都牢牢记着。 “覆巢之下无完卵。俞姐姐,我想,我想回去再陪陪她,然后行动也继续,可以吗?” 温定俞心神不宁,不觉加重手下的力道,可苏翎恍若未察。 “就当是,对我不能及时保护她,不能拯救她的惩罚,我甘愿牺牲一些必要的东西,只为了……为了你们的胜利,为了我的辛夷,后半生平安顺遂遇难成祥。” 米白色的蚊帐被风吹拂出涟漪,淡淡的散开复又变得平整,辛夷摸摸脚上的蚊子包,继续酣眠好梦。 她的梦好好玩呀,志怪话本里提到的烟鬼,原来那么漂亮,它在街上对自己一见钟情,就缠着她回了家,勾引着和自己缠绵了一夜,然后忽然又变成一阵烟,告诉她欢好一次,它就会变回烟雾形态几日,不得不穿越进不同的时间地点,经历一次冒险,从而获得永恒的生命。 “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到下个未知的旅途吗?” 辛夷舔着蜂蜜想了想,问它:“我也是你的一次冒险吗?那是我进了你的梦,还是你跑到我的梦里来了呢?” 它忽然凝固在原地,就像看到猫的小老鼠一样,灰蒙蒙的成团轻轻战栗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回答辛夷,咻的一下干脆飘散得无隐无踪。 唉,漂亮的感情骗子而已!辛夷仰天长叹,一口气将罐子里蜂蜜喝完,末了还未尽兴地伸出舌头舔进陶罐壁。 那罐子和她厨房里装猪油的罐子一模一样,竟然还会张嘴咬她的舌头,气的辛夷想砸了它,却怎么也拔不出舌头了。 她哭唧唧地被含着舌头,哼哼呼呼地喘气艰难,从睡梦里吓醒,睁眼瞧见面前真的有个大圆的黑色罐子,含着她的舌头又咬又吸。 “唔——唔——救命啊——” ps:天知道那些战争里,有怎样的人,做出了怎样的牺牲,love and peace,再给她们最后几次快乐的时间 -- Chapter 30 h 这个吻激烈到,辛夷反而觉得很温柔,越来越甜。 她摸到苏翎的耳朵,狠狠揪了下,苏翎吸着她的舌头,嘴里塞满唾液,唔唔求饶的呼吸喷在辛夷脸上,她又摸到她的下颌骨,确认真的是她,终于放下心来放松紧张的神经。 舌头被顶在上颚和舌面间,巨大的吸力纠缠起往里更深的拉,辛夷感到自己的舌根有些刺扎的痛,于是扭头嵌进苏翎微张的唇瓣间,努力让自己的舌尖翻转去舔挠苏翎的牙龈。 浅浅的摩擦,唾液的吸咂声,苏翎换用柔滑如鱼的舌肉,诱着辛夷温凉的舌尖绕圈勾弄,她抬手想去拉床头的灯线,被辛夷撒娇般的强行拽扯回来,一个翻身,裹着蚕丝被坐起来跪在她腰间,双手缠着环住她的脖颈。 柔软温香的娇躯紧紧压着她,分开嘴静静瞅了瞅苏翎的样子,再次密不可分的贴了上去。 等结束这个相思入骨,缠绵蕴藉的吻,苏翎已是衣襟汗湿,气喘吁吁,被辛夷彻底压制住倒在床上,清亮含泪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宛如夜空镶嵌的两颗巨大珍珠,烨烨生辉。 辛夷趴在她软绵绵的胸脯间,轻轻细细地张嘴喘着,柔如无骨的小手抚着她的下颌,带了点怄气埋怨她:“你吓死我了,梦里刚好做噩梦,信不信下次再敢这样夜袭,我就咬断你的舌头,也不知刚刚牙齿有没有划伤你……” 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歉意。 苏翎长长的吁了口气,倾刻间忘了回话,只呆呆地用贪婪的目光描绘月下美人的眉眼,辛夷抬头看她,将养调理好的小脸儿靥透红晕,嫩如娇花,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丝光吊带裙,绯青色的小被像未抽条的嫩叶裹住她,活像只刚蜕皮的玉白幼虫,肉嘟嘟粉嫩嫩。 胸腔一阵热血翻涌,她懊恼地拍拍额头,移开目光,这种见色起意的既视感,和那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臭男人一样! 她紧紧地抱住辛夷的腰肢,迫使自己去回想白日不断涌现的记忆,那些残破的街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光着身体满脸污血,却只会哭嚎死去的母亲的婴孩,那些面孔稚嫩的男孩女孩们,目光坚毅地用人体堡垒阻止刺刀炸弹,前赴后继的场景…… 想着想着,辛夷开始不老实地咬她耳朵脖颈,于是又劝慰自己,她即将要做的正是改变这一切暴行的好事,是伟大而惨烈的,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便抛开所有念想,只专心疼爱怀里人吧…… 辛夷只身一人对抗他们的时候,苏翎还在缝纫机前春思无边,待辛夷重获新生后,她又义无反顾的投身革命,相错的立场,不对等的灵魂,穷尽一生,也不知下辈子的命运如何,倒不如提前透支这份爱。 “翎翎……”辛夷攀着她的脖子往上挪了些,转盼流光,双目含水,凝睇着苏翎通红的耳垂,“我做了很好很好的凉糕,你要吃些吗……”说完就想起身。 苏翎喉结微动,目光暗沉,急忙从她身后追去,两手一捞,辛夷便跪坐回她怀里,鹅黄色的睡裙被剥落至臀间,柔美光洁的背便贴上苏翎同样赤裸且温暖的胸脯。 微微颤抖着,再次紧紧地抱她,苏翎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入她散发着花香的秀发里,一动不动。 再次,那种两人间熟悉仅有的静默。 辛夷扭头吻她的嘴角,下颌与脖颈拉成趋近平行的弧线,缀在樱唇中央的那颗莹润唇珠,看起来,起初的一切,仿佛确实也和从前迥然不同了。 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却叫人越来越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依然重复着曾历过的那条老路,剧院的小厢,庭院的床榻,昏暗的夜晚,只不过换了种心情,殊途同归罢了。 院中夏木森森,光线昏暗, 门窗里映出一团黯淡无力的灯火,檐阶树影斑驳,备显这深夜的寂寥。 池塘中蛙声此起彼伏,几度哽臾,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入水声,复归寂静,唯有厅中软语切切。 “……你是吃得太好了些,不过也正正好,可以穿进这件新裙……”苏翎把袜子替她穿上,辛夷立刻提住裙摆在床上站直,左右绕圈给她看。 无比幸福:“真好看,我真好看啊……唔,就是有些重……翎翎你怎么不穿呢,那件白色婚纱也是极美的呀!对了,怎么不见那件……” 苏翎眉头皱了皱,拉下跳脱的辛夷,床板咯吱咯吱的直响:“不要跳,小心床断了……那件婚纱,温定俞要回去了,我,我还给她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欠我了……” “真的?” “是啊,现在变成我欠她甚多……” 烛台落下一滴泪,微火被吹着晃了几下。 辛夷衣衫不整的仰面躺倒,腰臀间正压着竹片枕头,凉凉的触感浸过龙凤褂,似水一般 从腰侧蔓延至全身,让人忍不住瑟缩颤抖。 这是苏翎亲手修补完整的那套嫁服,如今穿在她身上,微云琐结,皎霞残虹,流烟堕雾,石泓秋水,印丹漫漏,蕊粉涂染,缜致柔美。 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大红裙摆铺开,腿间正鼓鼓囊囊的起伏着一颗脑袋,苏翎藏在醇红的光影间,闭眸亲吻辛夷微启的肉缝。 味道清爽干净,触感湿滑软腻,她可以确定辛夷已经完全康复了。 “……呼啊……”苏翎掀开裙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辛夷涨红着脸,眼神躲闪着,手上的动作却并无半丝羞怯,她几下脱掉身上的外衣,脱掉内衫,热的汗流浃背,只穿着粉色内裙去脱苏翎。 她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衫,领口早已解开,露出粉鱼月白的胸衣,之前虽然解下,但点灯过后,又趁辛夷不注意偷偷合拢。 苏翎拉住辛夷的手,单手抠紧举过头顶,抽出龙凤褂长裙的腰带,并着床柱捆得结结实实。 “你,唔,轻点……好啊,你变坏了,从哪里学来的这招呀!”辛夷娇嗔着抬头咬她。 苏翎浅笑着揉揉她微腴的脸颊,落下一个又一个湿润的舔吻,更不忘揶揄:“这次,离开我,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奖励你还来不及呢……” 辛夷还想说话,门齿刚分开便被苏翎钻空塞了舌头,它好像对她的牙齿特别感兴趣,一个劲儿地磨着犬齿来回摩擦,被舌头唾液黏黏带过的嘴皮痒痒热热的,辛夷就用自己舌头去顶,想着把她推出去。 软的舌头硬的牙齿,硬的手指软的阴蒂,辛夷推搡着她的舌尖,苏翎嘴里半退半进,手指就着湿润挤开穴口紧肉,坚定的戳到那片粗糙按住,触电似的剧烈的小幅度按颤。 “啊啊啊……”辛夷被顶的直唤,苏翎咬了口她露出的半截粉舌,再次钻进她嘴里兴风作浪。 “唔唔……嗯……” 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颅,辛夷拼命缩紧小腹,还是没能逃过窒息般的高潮。 苏翎将流着体液的中指塞进两人唇间,迫使辛夷张嘴舔自己的味道,她用指腹按着摩挲着辛夷尖尖的犬牙,一颗一颗玩过每排牙齿。 “……唔……做设么嗯嗯……”辛夷含住她的手指吮吸,灵活的舌尖来回抚慰着两侧的指纹,苏翎却表情复杂的按住她的舌面,不让她动弹,插得有些深,辛夷憋的眼角绯红才硬生生忍住喉头涌来的反胃不适。 “我记得,你嫌我姿势单调?招数无聊?” 辛夷含着泪愣了,复又咬住她的手指作势要狠狠地咬,苏翎反应敏捷地抽出手,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唔唔,木有……木有啊……”她欲哭无泪的摇头否认,那个时候她脑子不甚清明,说过什么好像记得又好像忘得彻底。 苏翎按住身侧不断乱蹬的一条腿,顺势向上扳起,掐着腿窝举到最高处,辛夷筋骨没那么柔韧,腿间撕扯得甚至痛到恐惧,她只得支起另一只腿,来减缓两腿间因距离过大造成的疼痛。 脑袋已经自动排除反抗拒绝的信号,今晚苏翎就是把她折断,她也甘之如饴。 娇艳夺目的衫裙软软的垂在腰上,被辛夷的汗水浸湿,黏黏的磨来蹭去,光是维持好这个姿势,两人又热出大片湿汗。 “今天洗澡了吗?洗这里了吗?”苏翎将她的腿放在肩头扶着,另一手将闪着露珠的花唇翻开按捏,听着辛夷难耐地喘息恶意地又说,“我知道你洗了,还用的是皂角米,不好啊,不干净的东西会弄脏这里的,那么多细菌……花瓣药草什么的也不行哦……” 她捏到黄豆米大小的阴蒂,两指揪着搓了搓,辛夷哦啊得舒爽,挤了许多晶亮的蜜液给她,偏还破罐子破摔,一脸汗湿狼狈样的刺激苏翎。 “你就……你就是只会这些……手指都搓出茧了……” 极短的一瞬间,苏翎看着肥腻淫靡的红肉上的那只手,恍惚中拿着的是美国产最先进手枪,M列75,一发二十颗散弹,她能直直射进敌人脑袋,啪嗒一声,嘣,那人肥大的耳朵便飞了出去,脑瓜四溅,眼珠子咕噜咕噜滚到脚下,再吧唧一声,被她面不改色地踏爆。 她对男性的厌恶,终于找到了极爽极合理的发泄方式。 喘口气,吐出厌恶的浊气,她挑眉看着辛夷:“有的你受……” 扶着大腿那手从辛夷肚脐下,分开肥美的蝴蝶唇,右手从下面扳开两片外肉,同时揉搓着向外撑开,直到露出红得发紫的小肉洞,筷子尖那般粗细的肉穴蠕动着,光滑无物的嫩肉深入半个指头,便是一圈凹凸不平的肉瓣。 苏翎大拇指向那洞里戳了两下,液体和皮肤摩擦,蹭出汩汩的水声。 “……呸……”先悄悄吐了口干净的唾液在红肿的阴蒂上,再对着辛夷脸上呸出声,等她生气的瞪人了,才利落地掀开睡裙,露出同样月白色的内裤。 上好的真丝布料,泛着微微水光,贴向辛夷蠕动开合的阴部,冰冰的凉凉的,极薄,挤压出苏翎温热柔软的两瓣阴唇。 “嗯啊……好滑啊好湿……”辛夷闭上眼,下半身随着苏翎的蹭动摩擦上下挪动,被顶弄的异常凉爽。 “还,还不是你自己的水,那么多。” ps:枪型是我编的 -- Chapter 31 h 一边是痴心妄想,一边是壮志未酬。 “……啊……舒服吗……辛夷,我的辛夷啊……” 就在今夜,如此的一刻,在她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缕糅杂了绝望般的深深疲倦之感。 便如同被禁锢在了一间不见天日的枯井之中,依稀知道,只要抓紧那叠绳梯,迈开那一步,光亮或许就在头顶,而自己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的绝望疲倦之感。 苏翎准备了太久,她不想,苟且偷安之后,白着头花着眼坐在院子里,看着朝气蓬勃的一代人,后悔懊恼地跺脚,那些隐秘而伟大的勋章荣誉她也有,本该有的。 她和辛夷,只能一辈子扮作姐妹。她想要高高在上,如同温定俞那般顶天立地,所向披靡,才能好好保护辛夷,让旁人不敢随意指摘,所以她不能放弃。 可是…… “可是什么?你怎么啦翎翎?”她不觉,呻吟中低低叹息出声。 辛夷白嫩嫩新笋般的身子就躺在眼前,两团乳肉正随着波澜开阖而上下晃动,闭着眼眸,在她炽烈的亲吻和爱抚之下,浑身颤栗,喉间发出了含含糊糊的呼唤之声,这声音带着急切和欢喜,充满了渴望,令她愈发地热血沸腾,不可遏制。 舍不得离开你。 苏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热汗滚滚,当终于光裸的深深地和她契合在了一起,再也不留半分罅隙之时,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满足无比的低低叹声。 这个夏末的夜晚,空气里流淌着充盈了淡淡水腥味道的风,暖洋洋的,和散自她发肤的幽香混在了一起,一寸寸地渗透进了苏翎体肤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你不开心吗……”辛夷颤动着,小山卧莲般的两包乳脂晃荡着,腿窝一用力,便将苏翎按回胸前趴着,撞得她骨头生疼,可她无法挣脱绑带,连忙急急呼唤,“别走……别离开我,翎翎,抱住我好不好……” “好……”苏翎抱紧,重新将微硬的阴蒂按住她的,重重冲撞起来。 细腻柔滑的触感,引得腿间蠕动摩擦得更快了,于是苏翎又俯身低头,张嘴含住辛夷露出的齿间红嫩,死命往口里吞,舌尖还在鲜嫩炙滑的舌肉上不停打转。 辛夷大腿被压的紧紧按住自己的乳房,屁股翘起离了床榻,两人阴唇热吻间泻出的大股黏液,亮晶晶的,顺着股沟不断流向床褥,星星点点,浸湿了大片。 露滴香尘,玉暖生烟,不知道这样循环往复做了多久,辛夷小腹轻轻一抖,随着一声闷哼,小穴内喷射出一股甜腻晶莹的汁水。 还未结束,苏翎放开她的腿,放平辛夷,温润的嘴唇落在了纤细的脖颈之上,然后是秀美的锁骨,再是娇嫩的雪软,那肌肤软香滑腻,独有的花草体香之中带着淡淡的药香,唇边的柔然触感和鼻尖馨香的气息令苏翎心神为之一荡。 她温热的手掌在人全身滑动,一路摸索,滑过平坦的小腹,摸到滑腻的大腿根部,扳开,抬起,低头含住湿淋淋的花穴,将两人的体液悉数吮吸咽尽。 “啊——翎翎——”高潮过后,敏感的小阴蒂因为充血肿胀正处于倦怠期,苏翎火热的两唇一夹,辛夷立刻剧烈抽搐起来,尖叫过后哭喊起来。 苏翎却不管不顾,舌头拼命裹住阴蒂和阴唇吸舔,两指并作一指,捅入层层叠叠的甬道里,转动着按压摩擦。 小穴肉壁开始激动颤抖,然后她又入一指,插人的更深更狠,穴内开始暗潮汹涌,她插入三指之后,辛夷觉得她的身体已经背叛了自己的意识,穴肉深处一股温热的液体奔流而下,打湿了苏翎的手掌,也让她的指腹进出的更加顺利。 高潮时,辛夷已经意识散涣,从阴道,尿道里喷射而出的液体,没有颜色没有气味,都被苏翎张口接下,女人都是水做的,身体深处的那些东西,苏翎觉着,女人都是这世上最干净柔软的。 此时夜深人静,两人躺在鸳鸯枕上,相偎相倚,温情脉脉,软语切切,不觉朦胧睡去,耳畔四鼓声敲,惊醒了这对鸯侣,于是重整旗鼓,再续前欢,第二次佳会,更觉情浓如,彼此欲仙欲死,激烈的如同劫后余生。 辛夷伴着苏翎,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日头西斜,半室染金。 她转头看向鼻息沉重的可人,拥过去额面相贴,微微叹息,在其耳畔低语:“翎翎,多谢你了。” 小半刻时辰过去,苏翎才被饥肠辘辘的声音叫醒,揉揉肚子,翻身趴起来,并未发现辛夷的身影。 她趿上木屐,走到门口的水缸旁随意舀了一瓢凉水洗漱,待清醒过来才回房穿衣,昨夜的床褥和衣服都是大片大片的水印,已经不能再用,她便拿了辛夷衣柜里的短衫中裤穿上,又把被单床垫拆下,泡进水桶里。 辛夷仔细绕过长满青苔的石板,穿过月门故意不整理的翠竹林枝,提着食盒走到屋后,看见的就是她蹲着洗衣的玲珑背影。 隐隐水动声中,听到了她低低地哼着小调的愉快嗓音,清喉娇啭,冰击戛玉,她的手,写得一手好字,绣得精致美衣,自然是极为漂亮,骨节分明,恍若美玉,却同样如玉一般的冰凉。 辛夷不自在地摸摸手腕,耳后开始涨烫,就跟被水蒸气燎着了:“咳咳……翎翎,先过来吃饭吧,我做了火腿炒面,吃完了再来碗凉糕可好?” “好呀!”苏翎笑吟吟的转过头,粉嫩嫩的脸颊比院中开得最妍丽的芍药还要好看,雾蒙蒙的双眸泛着水色,让她移不开视线。 如此相伴,便是乱世凶年,亦足矣。 吃过饭不急着收拾,两人便拉着手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的手好冰,怎么都暖不起,是不是来经潮时不注意身体,伤了气血呀……这可不行,以后老了会很难受的,娘亲还在的时候,一来月事就痛得在床上打滚,要敷几贴暖宫药才稍微好受些……” 辛夷掀开衣服,把苏翎浸过凉水的手收进胸衣上暖着:“要不以后我多做些补气血的药膳给你吃?” “不用啦……”苏翎回答的极快,面露难色地收回手,改为环拥抱着辛夷,“我还有工作要顾,可能不太经常有机会回来,且不说不能坚持进补,我也怕你累着呢……” 辛夷顿了半晌,像在细细琢磨她的话,苏翎却装作不知的样子继续抱着她摇晃,温水煮青蛙,也得循序渐进方才妥当。 果然,辛夷复又笑盈盈地捏她鼻尖,怪她不爱惜自己。 “反正你在我这里,就得听我的,嗯……这样吧,以后不准半夜三更偷溜进来了,提前招呼一声,我才有时间给你炖汤做好吃的,嗯,行不行?” 苏翎蹭了蹭她的肩膀,主动收拾碗筷拿去井边清洗,辛夷紧随其后,给她屁股下放了张小马扎,自己则坐在专用石砖上搓被子。 苏翎没想到的是,辛夷远没她所想的那般轻松,白天她神色自然,笑口常开,夜里有时却长啼不止,她去安抚她,辛夷就开始剧烈挣扎,继而哭啸出声,宛如穿云裂石,苍凉绝望。 她只能守着她,等她哭完,半宿再未合眼,她知道,辛夷从来没坚强过。 本想着抽空回来而已,却被温定俞规定着三日忙三日闲的固定时间,苏翎着急地下情报站那边的事,也不是不肯听话,就是越来越苦闷偏执,渐渐不满于温定俞对她事事插手,过于干预的侵占欲。 初秋某天,苏翎和辛夷已提前商量好休假日程,临出基地却又被她堵在办公室里,说是加班,不得旷工。 “你别太过分,这周的任务我已经完成!” 温定俞最近被愈来愈劣势的局况搞得焦头烂额,在外人面前还能维持好面子,被苏翎这么不分轻重的一顶,再也勉强不了,黑着脸重重推了她一把。 “任务任务,你当情报局的消息是什么三流报纸的花边新闻吗!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不给你压力了,你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偏偏还想又当又立的,我温定俞欠了你什么,要这么蹉跎我……你分明心里装着阴私,面上却在装着伟大罢了!怕是连你自己都觉自己大度吧?没人稀罕!” “我们做事,是为了理想,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家人为了爱人,可以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你既不能为国为民也不能专心对待辛夷,你还觉得自己特委屈是吧!”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全是这段时间想说又有顾及没能发泄的话,女人掺着生理心理双重压力,便很难再有收敛,说着说着完全变了吼,不觉间泪如泉涌,字字诛心。 苏翎背对着她抠门锁,动作未停丝毫,等温定俞吼完擦掉眼泪,气喘吁吁地坐在桌上抽烟后,她才慢慢蹲低身子捂住脸,无声抽泣。 “我们都想得太复杂,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我想了许久还是不明白,你坚持要做这些事的原因,林原森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辛夷也已经痊愈,你能不能放弃你那固执的毫无道理的执念,完好而退,和她离开上海不好吗?” 苏翎哽咽着,愤懑自嘲的声音从指缝间泻出。 “我不甘心!我恨!我想要……呜呜,我想要杀光那些臭男人,让我的辛夷,让我从前什么都不懂的辛夷回来……呜呜,你们都说她痊愈了,可是只有我知道,她一个人有多可怜,心底的伤,一辈子都忘不了……” 辛夷变得安静了,没有念想没有怨恨,看起来还是那个懵懂无知,安分守己的小女佣,只有苏翎知道,每晚她在睡梦里挣扎哭泣的样子。 火柴唰的一下点燃烟头,袅袅升腾的烟雾间,温定俞下定决心地咬着牙,从鼻腔内吐出余烬,幽幽的瞳孔向着头顶的白炽灯。 “回去吧……明天晚上送你们去香港……你没完成的事我来做,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她深深地吸了口烟,把五脏六腑的酸涩都咽进身体里,看的久了,眼睛被灯照得开始发红。 苏翎捂脸的手指慢慢放下,如同一直以来她和辛夷各自折磨的心,至于是否真的释然,恐怕索尽枯肠也难得一言。 站直身擦干净脸,依旧蹙着眉,走到温定俞身边抱住她,不发一语的抱了很久,在温定俞闭上眼尽力憋住眼泪时,倏地将嘴唇贴在她唇角,极轻极短的瞬间,便是天水永恒,人各一方。 一九三七年八月九日,驻沪日海军陆战队官兵两人,驱车闯入虹桥机场进行武装挑衅,当即被中国守军击毙。 八月十三日,日军以此为借口,大举进攻上海,此为八一三事变。 十一月十二日,上海陷落。 ps:辛夷当时的心态,是想尽自己一点力帮助秋梧桐,但是却间接害死秋东青,所以放不过自己,决定潜伏在林原森身边,被虐待后便想报复他,何况他还是个对国家有害的人。 苏翎的心态,一是她不得不进入社会,接触异性,需要发泄,需要转移注意力;二是,她想和秋梧桐那方势力,与林原森有关的日方势力作对,替辛夷报仇;三就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名誉权利,保护她和辛夷 本来不愿离开,但现在又愿意离开,中间隔了两个月左右,够她因为重新和辛夷在一起而转变心态 “此时夜深人静……”摘抄自《西厢记》 -- Chapter 32 百川向大海奔流,人向命运漫延。 茫茫墨色的海面上慢慢行驶着一辆小船,星星和月亮也跟在船后缓缓移动,海水浩浩荡荡漾漾,常常飘来一堆堆白色浪渣,又悄悄把它吞没了,毫无声息。 海面上荡着,坐在轮船里的人,伸一伸手也许就能摸到天,天上的星辰云朵堆满了船舱,亮亮的,柔柔的,踩着月光也许就到了月宫。 辛夷掀开被子,悄悄留下熟睡的苏翎出了卧室,走到船头上去给阿华送外套。 “谢谢……这天真美,你会看星星吗?”阿华叼着卷烟,眼神渺茫地望着天际。 辛夷坐下,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笑笑,表示她只认得出北斗七星,阿华自己卷的烟闻起来一点儿也不好,但辛夷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烟有那么好吗,抽起来什么感觉……我也能试试嘛,就像温小姐和秋掌柜那样,我觉着,特别好看……” 阿华摇摇头,将还剩大半的烟熄灭扔进海水里:“没什么好的,习惯了就会上瘾,更不能丢下,但也就那么回事,贵的便宜的,好的坏的,都差不多。” 他又摇摇头,似在自嘲的笑笑,转眼间眼神又亮晶晶,干干净净的看着辛夷:“去了香港有什么打算,秋掌柜把我给了苏小姐,我呢,就算你们的人了!” “嘿嘿,去了先找房子住下,然后慢慢再找工作,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去做帮佣的,翎翎她不喜欢外出,那就接点缝缝补补的活儿在家里做,你呢……唔,要是愿意的话,做自己喜欢的事吧,能护着我们周全就好了……” 辛夷捧着脸笑得开心极了,眼睛水汪汪的,竟比海上的明月还好看,阿华忍不住的艳羡,也跟着笑,怪里怪气的。 看得辛夷怪不好意思地撞他肩膀:“你别笑,我们还想着,等你有了相中的姑娘,一定要娶回来呢!你们的孩子,我们肯定会帮着照顾的,真哒……阿华,那个,你愿意叫我姐吗,我们已经是家人了呢,叫小姐什么的,太奇怪了……” “哈哈……”阿华没忍着笑出声,怕惊醒苏翎又赶紧捂住嘴,向着辛夷凑过去,“没记错,其实我比你大的,比她也大,你们都应叫我大哥才对!” 辛夷愣了愣:“那你原来也不叫阿华?” “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姓什么,要不,我跟你姓?” 辛夷开心地拍掌:“好啊好啊,翎翎也要跟我姓呢,那我们以后就是辛家三兄妹啦!真好,娘亲在天上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我有哥哥妹妹了……” 风迎面吹过来,沁入心底,凉凉的,带着无数海浪,人在壮阔大海里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无助,阿华掬起一把细碎的浪珠,故意洒在辛夷脸上,待两人嬉闹的声音惊醒苏翎,辛夷才吐吐舌头,噙着再天真不过的笑意跑进卧室。 等了会儿,听着辛夷温温柔柔地哄苏翎入睡,阿华复又点上一卷烟醒神,夜色归于宁静,他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座,低低呢喃:“是啊……很高兴……” 一切终将逆流而下,重新来过。 小船在海上飘了三天,从上海驶向广州,三人在陆地上休整一天,再利用假身份证明登上正式下港的客轮,一辆不大不小的单层游轮,夜里出发。 从大海来到陆地,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人是那么和善,那么亲切,路边炸油饼的锅里,那黄澄澄的油饼在舞蹈,散发出阵阵香味,菜农们堆放在路边的那一框框蔬菜青翠欲滴,叶面上还滚动着水珠儿,充满了新鲜活力,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有意义。 “终于吃到传说中的咕噜肉了,真好吃,辛夷你会做吗?” “可以的,我不是做过糖醋排骨糖醋里脊吗,原理都差不多的~” 客轮上有专门的餐厅,三个人随便找了靠窗的位置,便开始等待上餐,辛夷和苏翎正挽着手亲亲热热的说着话,楼梯口便陆续涌上来一堆客人,他们在侍者的安排下,刚好在三人周围入座。 一共九个人,离辛夷最近的是一对老少配夫妻,热情的不得了,落座后不久便开始请大家喝红酒,同大家敬酒后便开始高声自我介绍,都是能用得起二楼餐厅的客人,热闹的气氛下,或为着枯燥的海上旅程解闷,都希望能熟悉一下周围人,抑或者客气的打探一下。 “鄙人姓周,是佛山人,这个嘛,生意不大不小,名下有四处房产三条街圈,这是我的爱人晓敏,我们是打算去九龙探亲……” 发顶微秃,大腹便便的胡子富商,和她年轻貌美的旗袍娇妻,都操着一口南粤口音,周先生待人格外热情,周太太却是个面冷的人。 “晚上好,我是翰林中学的学生,我们都是,咳咳,免贵姓张,单名一个晨字,这位是我的同学兼发小邻居,叫宋晚,这次离开广州,一是为了求学,二是为了投靠亲人……” 挨着阿华隔壁那桌的两个年轻人,一位戴眼镜穿灰青色长衫的是张晨,看起来许是身体不好,脸色苍白,说话文质彬彬的,另一位圆脸,穿着中山装,戴着学生帽,笑眯眯的是宋晚。 听了他们的介绍,辛夷悄悄和苏翎说:“一个晨一个晚,很有意思呢,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苏翎从有外人在开始,便一直板着脸,同她说话也很难有表情,低着头不急不缓地用着餐。 辛夷笑笑,安抚性地揉捏她的肩膀,继续看向走廊另一侧,吧台旁的客人。 独身的商会生意人,复姓欧阳,湖南人,刚结束内地的生意赚了钱,便决定回港避祸,他在福建的亲人都死于战乱,是个很精明老练的瘦高个,穿西装打领带,一直夹着个黑色公文包。 一对不停辗转奔波的夫妻,辽宁人,说是打算去香港做生意,同时躲避阴魂不散的债主,丈夫是个老实憨厚的小胖子,姓马,夜里海上冷,他还穿着单薄的短袖马褂,皮肤黝黑,显得牙特别白,与糙汉子形象迥异的是缩在他身后的小媳妇,又白又瘦,很漂亮,话也特少。 还有两个男人,穿长衫戴帽子,坐在吧台上喝酒吃花生米,闻言只交代了各自的姓名,再无其他,年轻的姓李,说北平话,留胡子方脸的也姓李,说上海话。 阿华一一打量过去,脸色有一瞬的不好,借着低头点烟的动作掩饰过去,只被对座的苏翎看见,辛夷正兴奋地和陌生人交谈,希望能交些朋友,去了香港可以相互照料。 “……你哥哥和妹妹,都很内向呢,小辛夷~”周富商把自己桌的一笼点心给了辛夷,俯身凑到太太身边说了些白话,辛夷听不懂只得客气的直笑,过后,周太太仔细打量一圈人,抿嘴点点头,周富商才给了辛夷一张餐巾纸,上面用随身钢笔写了地址。 “小辛夷,我和夫人看你是个老实机灵的孩子,挺喜欢你的,这是上岸后我们落脚的地方,正缺人,如果你想继续当帮佣什么的,欢迎你来呀!” 辛夷当即便站起身接过餐巾纸,对着周氏夫妇深深鞠了一躬:“您真是个大好人,太感谢啦!” 阿华朝窗外吐烟,耷拉在桌下的左脚不露声色地给了苏翎一脚,苏翎从餐盘里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悄悄扯回辛夷。 辛夷二丈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看苏翎,又看看阿华:“怎么了,不喜欢?” “回去再说……” “那个,不好意思,辛先生,公共用餐场所可以不吸烟吗,我同学身体不好……”圆脸的宋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阿华的肩膀,依旧笑眯眯的。 辛夷正想道歉,阿华却甩了脸子,骂骂咧咧的怼了回去,还作势凶狠地举了拳头,抽着烟回房了。 苏翎赶紧拿餐纸包了几块点心,也道着歉拉着辛夷回房去。 轮船在夜间加速,破开风浪,斩乱星辰,黑色的大海送来波涛,送来声音,也送来秘密。 喀吱……嘎吱……咔咔咔…… 辛夷端坐在床头,把嘴里的骨头吐到苏翎手上的纸巾里,羞臊地吐吐舌,把垃圾扔到窗外,才敢问阿华突然失控的原因。 “我……”阿华看了看坦然的苏翎,擦擦脸,搬了张凳子到床边坐好,压低声音说了句,“隔墙有耳……” 这一层大客房,刚好是那些人租住的楼层,他们左边是双李姓,右侧是独身欧阳商人。 阿华重新卷了条烟放在鼻子底下嗅着:“……我从泰国上来,便一直在广州生活,白话我还是听得懂能说几句的……那对周姓夫妇不是啥好人,他们甚至都不是真夫妻,你多放点心眼就能明白……” “至于那两个戴帽子的,姓李的,还有那个欧阳,身上都带着枪……” “真的吗?那,那其他人呢?那两个学生,另一对夫妻呢?”辛夷刚开始还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仔细一想,她嘴里的信息,除了名字是真的,其余的都算不得,不对,苏翎和阿华连名字都是半真不假的,她也就极快的释然了。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华起身伸懒腰,将凳子拖回桌子下卡紧,恢复正常音量说话:“夜里风浪大,你们两个小丫头注意安全,我回房啦!”立刻又低声说,“其余的还不知道,我晚上再去查查……记得锁好门,不是我别开,夜里也别随意走动……隔音差,晚上动静小些……” 辛夷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把阿华推回到正对的客房,他左边是东北小夫妻,右边隔着空房才是那两个学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转身关门的那瞬间,好像看到阿华右侧的门似乎动了下,想了想,辛夷不甚在意地关好门,锁上锁。 转身,苏翎吃饱喝足,正琢磨着怎么清洁身子,她的大小姐习惯一点儿没变。 辛夷打开暖水瓶,兑了些温水在面盆里,喜笑颜开地蹲在苏翎脚下望她:“节约些,洗洗屁屁,抹抹身子?再洗个脚?” 苏翎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抱着膝盖缩到床铺最里间缩着。 “好啦好啦,先洗屁屁,我再去打水给你擦身子……这南方真热,又热又闷,出了好多汗呀……” ps:诶,我想说什么来着…… 哦,隔壁正传的,今天有个小朋友通过网页版盗文找到了我的微博账号,聊了会儿,对于盗版文我是不怎么在乎的,因为我的文是免费的呀~ 然后真的劝各位小仙女们,平时多看看两性知识科普,别被千篇一律的肉文误导,学会了解自己取悦自己,性和自慰,都不是肮脏的,别太把肉文的桥段太当真。 但我敢保证,我不会乱写,都是查了很多知识,看了纪录片哒,额,仅针对肉的部分,故事情节什么的,我还是玛丽苏了些? -- Chapter 33 夜里船晃得厉害,但如果不出意外,走走停停,天亮就能到香港岛。 辛夷拿着三个热水壶,分别给自己装了一烫一凉,给阿华装了一瓶开水。 公共澡堂在走廊右侧尽头,走廊两侧都可以上到甲板,看见大海,辛夷打完水走出澡堂时,看见栏杆上倚着一位异常瘦弱的灰发老人,背对着她,两手哆嗦着在点烟,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微微侧头看着辛夷,满脸沟壑纵横的撑开一抹苦笑。 辛夷默不作声地提着暖水瓶往回走,当她再回头,那老人已经没了身影,按理说,这层客房不会再有其他客人的,他那个颓败得,风再吹就会倒的身子,怎么也不会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敲开阿华的门,辛夷把水瓶递给他,还悄悄摸摸说了那位古怪老人的事。 “可能就是上来吹风的老人家……”阿华还在抽烟,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被熏得通红。 辛夷扇扇风,让他记得把屋子里的窗户打开:“或许吧,但是,他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让我觉得很害怕,我想,我有些担心……被你们说了那些事,我就觉得所有人都不对劲了……” 阿华把水瓶放进门后,走出来关上门,一边推她回房,一边保证自己会去看看。 进了屋,辛夷忙活着掺水给苏翎擦身子,越想越不对,那个眼神,那个微笑,还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正出神间,苏翎自己换了干净衣服,从床上探出身子来解辛夷的衣扣。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辛夷含糊过去,乖乖地让她脱掉衣服裤子,只穿着杏色的背心短裤,先去洗了脸,再随意擦擦身体,并没有换衣服,就想躺到床上去拥抱苏翎。 “额等下……”苏翎单手抵住她的下巴,“我包里不是还有洗牙粉吗,别忘记刷牙……” 等两人正式洗漱好躺在床上,辛夷才侧身过去亲吻她,冰凉的嘴唇透着薄荷绿茶的香气,从饱满光滑的额心,乌黑的鬓角,一直密密缠绵至耳蜗鼻翼,舍不得放过一丝肌肤。 当辛夷微微启唇朝着那抹豆沙红唇低头时,苏翎也刚好张开嘴,似要说些话,辛夷默默等着,将她吐露的呼吸水汽吸入口腔。 “……我们以后,都只能靠自己了……没有人,再会庇护我们了……” 辛夷落下安抚的一吻,伸手捧住她莹润略带稚气的脸蛋:“我们会过得很好的,你有我,我有你,我们还有华大哥……翎翎,不怕的……” 苏翎笑着回拥住她,将脑袋埋进辛夷温软的胸口,低低地叹了口气:“昨天早晨,阿华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俞姐姐之所以送我们离开上海,是因为她实在是分身乏术,心力交瘁,而她的先生,早在半月前便被日本人逮捕了……多半……我有些后悔呢,离开之前还和她吵了一架……” 短暂的安静,在辛夷开口安慰她之前,苏翎扬起脖子含住辛夷的下巴,急急忙忙的翻身压住她,回以更缠绵缱绻的亲吻。 两人气息纠缠,身体如同连理枝的藤蔓紧紧蠕动翻滚。 “唔……” “……嘘,小声些,坏丫头……” 待情冷欲淡,床榻终于恢复宁静,床头圆形的玻璃窗上早已弥漫着厚重的水汽,正一条一滴的,渐渐落下。 辛夷轻轻拍着苏翎的后背,柔声哄她入睡,再起身打水替两人收拾身体。 “咚咚咚……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辛夷以为是阿华来回报他的调查结果,支支吾吾骂了些不看时间的话,替苏翎掩好被角便利落的解了门锁。 门打开,率先迎进来的是一股浓厚的海腥味,辛夷吸吸鼻子,轻微拉开门,却猛的被一股药臭的风推抵住门,从门缝里伸出一双枯柴干瘦,甚至隐隐泛着青黑的手,在辛夷呆愣的片刻间,用力推开门,将辛夷打倒在地。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便锁了门,佝偻的身子背对着辛夷,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喘息声和笑声。 “哈哈……哈……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床上刚入眠的苏翎醒来,下意识拿出枕头下的手枪对准那人,却被浑身战栗,脸色苍白的辛夷分了神。 稳住声量,苏翎叫了声她的名字,辛夷没反应,她才光脚走下床将惊恐万分的辛夷护在身后,把手枪上膛。 “你是谁……转过来……” 又是万物俱静,海浪剧烈的摇晃着船身,灯塔上的光柱不时从狭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照得漆黑的枪口阴森可怖。 辛夷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咬唇搂紧苏翎的手腕,说出的话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颤了颤。 “他是林原森,他来找我报仇了……” “嘿嘿嘿……是啊,啊……我回来了……”昏暗中为数不多的光亮印在他的脚上,林原森慢慢扶着墙壁转回身,将自己步入浮光微尘中。 短短三个月,他就从英姿伟岸的年轻人,变成了瘦骨嶙峋,满身死气的老人,他说完话,凹陷见骨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花白的发间依稀可见乌青的头皮,正大颗大颗渗着汗。 随着他的呼吸汗液,他的衣服而来,空气里迅速弥漫着难闻的药臭,焦臭和霉臭,那是行将就木濒临死亡的味道。 林原森无畏枪口,扶着墙壁坐上床尾,伸出青黑的手擦了擦嘴角不受控制,流出的口涎,他将无力的身子靠在墙壁上,两个深陷的黑色眼窝一瞬不动地看向辛夷。 辛夷瘫坐在苏翎身后,只露出乌黑的发顶,但她就是能感应到,林原森的视线越过了苏翎,像令人作呕的空气一般如影随形,阴森的渗进她的肌肤里。 “啊……我好痛呀……辛夷,能不能……咳咳……再唱首……唱首……” 林原森咳嗽了一阵,脑袋凭借细窄的脖子,歪歪斜斜垂在肩上,那漆黑的眼窝忽然迸射出微弱的光芒。 “唱冬至……” 没人出声,甚至静的听不见呼吸。 苏翎慢慢把枪放下,左手向后绕去,轻轻按住辛夷的后背,她早就感受到了吧,已经不再恐惧颤抖。 “辛夷,他快要死了。” “……数九瑞雪飘,青松戴风帽……”辛夷从苏翎身后爬出来,跪坐着慢慢接近奄奄一息的林原森,歌声掺着泣音,“红梅亦素裹,翠竹白眉毛…梧桐似珊瑚,喜鹊高枝叫……堆砌大雪人,围唱儿歌谣……愿你年年比……寿比南山高……愿你年年比……寿比南山高……” 谁还记得呢,芹姐走了,辛夷也离开了,就连他自己,也要死了,死的大快人心。 第一次见辛夷,便是冬至,第二次也是,林原森曾一度认为,冬至瑞雪兆丰年,就是意味着他的幸运幸福。 当年寒冬的擦鞋小孩,蛇山的猫脸小乞丐,云卷云舒,天高海阔,是他最自由快乐的日子,当年那个青涩少爷,是跪在芹姐面前发过誓的,来年冬至,他满十六,辛夷十四,就可以上门求娶了。 可惜芹姐不愿,林家没人愿意,就连那个天天操劳,依旧梳着双辫的少女也不知道,他曾经多么骄傲多么独立的心脏,挖开了摔碎在地下,也没人愿意相信,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便没机会娶他最喜欢的姑娘了。 “……愿你年年比……寿比南山高……”辛夷跪在地上,哽咽着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林原森艰难的抬起右手,却吓得辛夷又飞快的瘫坐回去,苏翎胆子大,拿着护身符般的手枪走到林原森身边,拿膝盖踢了踢他空荡荡的小腿。 “呼……”呼哧呼哧的鼻息,林原森睁开眼看着泪流满面的辛夷,笑着叹息,“你是为了我难过吗……真好……” “你放屁!你死了,她只会记得你生前有多混蛋!你死后,林家就绝后了,没人上坟没人种树,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们林家的牌位全被你害过的人一把火烧了!你下了地狱,你肯定得下地狱,阎王会拔你舌头,剜你眼睛,让你下油锅腰斩不得轮回……不得轮回……” 苏翎噼里啪啦的骂了一大堆,声音越来越大。 辛夷趴过去扯她裤脚,将人拖回来,竟有些觉得好笑,她还从未见过她双手叉腰,像个泼妇似的骂街。 “辛夷……辛夷……呜哇……”林原森猛的吐出口黑血,声音像破裂的风箱般,“辛夷……” 辛夷整理好仪容,跪过去,不敢离得太近,向他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林大哥,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得你……人死如灯灭,什么仇什么怨已经不重要了是吧,你……你以后一定得当个好人,娘亲知道了,或许会原谅你的……但是我不会,我会恨你一辈子。您走好……” 苏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扯起辛夷扶住,居高临下地瞪着林原森,活该你死不瞑目! 过了许久,又或是一瞬间,林原森微笑着点点头,低垂下头,没了呼吸。 辛夷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苏翎单手裹上白布去搜林原森的身体,慢慢的,从他衣服口袋里摸出把门房钥匙,正是阿华隔壁的房间。 两人商量着,林原森虽然身中剧毒,但表面看起来依旧是寿终正寝的模样,便决定借着夜色,把尸体运回他的房间安置好为妙。 “要,要叫阿华帮忙吗?” 苏翎将床单扯下来裹住林原森,哼哧着拖向门边:“等下换回他房间的床单,反正还有半晚上我们不睡好了……阿华肯定睡了,不打扰比较好……快点,帮我守着……” “哦哦,我,我帮你……” 终于打着掩护,两人将林原森的尸体送回了他的房间,并随手收刮了些用得着的且不起眼的东西离开。 苏翎让辛夷拿着东西先回房,她四处转转吹吹风,顺便提防下是否还有图谋不轨的人,反正她有枪,底气十足。 她走到甲板上休息,客轮被巨大的海浪吹得歪了身子,漫天盖地的海浪拍碎了冲击下来,打湿了她的外套,休息够了,正转身,却发现隔壁房间,那个叫张晨的学生偷偷摸摸出了门。 不久后,轮船停了下来,灯火骤亮。 ps:童谣是《冬至瑞雪》 -- Chapter 34 张晨,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杀了他的室友,宋晚。 手段之残忍诡异,叫辛夷都有些同情刚死的林原森。 张晨的房间就在隔壁,但是众人都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宋晚被剖心拆肝,活活折磨而死,他的内脏被分别装在陶罐里,摆在尸体身周的圆形图案里。 像诅咒,符画。 是苏翎发现并举报的。 客船停在海中央等待警察搜集证据,由于张晨主动认罪,并没有其他人被半夜叫醒问话,林原森的尸体也暂时未被发现。 苏翎出了审讯室,也就是餐厅隔间,被拦住不让走,说是张晨有话对她说。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也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苏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可好,咳咳……” 张晨自幼师承占星岐黄之术,懂得面相人气之说,他杀宋晚,是为了羽化飞升,而苏翎作为有缘人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张晨表示,只要她肯敛了他的骨灰,安葬好,便是不需祭拜,他就能做法庇佑苏翎和她的爱人,情牵三世。 “你也有预感对不对,这一世,你和辛小姐不会有好……” “你住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个杀人犯!就因为你知道我姓苏,我喜欢辛夷?呵……” 张晨摇摇头,两手被绳索捆住,老老实实的放在桌上,他敛收住眼底近乎嘲讽的笑意,对着苏翎轻轻吹了口气。 凭空出现般的两条红绳,就搁在苏翎眼皮子底下。 “现在我只能给你这些,挡过……半个时辰后的灾祸,你就知道该不该信我了。” 苏翎站起身推开椅子,按下心底莫名的不安,也装作嘲讽的看着他:“那我怎么不信,如果你利用我们飞升呢?这两根妖里妖气的破绳子,我还不敢收呢!”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你难道没发觉吗,你对陌生人,特别是男人的厌恶敌视,从先前接触我开始,到审讯结束,都不见啦……呵呵……” 白晃晃的灯底下,张晨好像变了张脸,那些凹陷苍白的肌肤慢慢变得鼓胀有血色,眨眼的刹那,他又成了死的彻底不怨闭眼的圆脸宋晚。 苏翎头也不回地冲回了房间,锁好门喘气时,还能依稀感受到耳边似有男人的吹气声,她摸摸耳朵,依旧忍不住打着冷颤。 辛夷从床上起来,上面光秃秃的并没有铺被单。 “你还好吧翎翎……怎么,你怎么会发现他们的事呢,我好害怕,我们去和阿华待一个房间好不好?” 苏翎默默地点头,神色依旧地收拾行李,搬去阿华的房间休息,她们霸占了他的床,阿华便只能睡地上。 隔壁还有林原森的尸体,但辛夷并不害怕,她再也不害怕午夜梦回,谁人入梦了,娘亲会保佑她的。 万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形状,最初溶成灰色的一片,随后亦溶成漆黑的一片。 船笛忽的嘶嚎出声,惊醒了晕晕欲睡的辛夷,她摸索着起身,却发现苏翎和阿华都不在房内,心口空荡荡的有些想吐,她想或许是晕船了。 挣扎着坐起身洗脸漱口,用衣袖擦脸时被什么东西埂了一下,辛夷掀开衣袖走到床头灯下,一条红得发黑的绳链结结实实,不留缝隙地捆在腕间,衬得皮肤白亮无垢,仙气飘飘。 辛夷无声的裂开嘴,将手腕捧在心间,这一定是苏翎送给她的礼物。 她乖乖的整理好房间,坐在床上等待两人归来,薄软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船舱,静静感受着水浪和木板摩擦震动的声响。 等了好久,辛夷再次昏昏欲睡,客船再次猛的摇晃,停住不动,不好的预感再次侵蚀心脏,辛夷穿好外套,随手藏了把匕首,又插上锋利的银簪子,急匆匆跟着门外的喧闹上到灯光大亮的甲板。 她四处搜索着苏翎和阿华的身影,走到甲板上后被好心的辽宁马夫妇护着,也是那个时候,辛夷才知道原来马太太不是面冷胆怯,而是她一说话,叽里咕噜的东北话没完没了,辛夷却大都听不明白。 “唉老妹儿,别担心别害怕,我媳妇儿的意思是,船上就这么多人,你哥哥妹妹不会跑丢的,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先跟着大哥大嫂行不行,你一个人不安全……” “谢谢……谢谢……”辛夷忍不住鼻酸,她还未觉得难过,眼眶便先委屈得红了。 船上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将高级客人和普通客人分开,而辛夷伙同餐厅那些人,除去宋晚,苏翎和阿华,连张晨也在,都被隔离在最顶上的露天甲板前头。 众人坐在甲板上随波涛晃悠,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并没有大声质询呵斥,倒是楼下的船舱不时传来喧哗吵闹声,又似乎被人或武器镇压了下去。 “噔噔噔……”整齐响亮的脚步声,一致划一,训练有素的从侧面的楼梯传来。 辛夷循声望过去,惊讶地发现正是一小队日本兵,而领队那人……她不动声色地侧转身,将脑袋埋在马太太肩后,佯装身体不适。 军绿色的窄檐战斗帽下,是一张英气硬朗却饱含柔情的脸庞,面如冠玉,口脂似樱,一双隐在阴影里的丹凤眼桀骜不驯,她环视一圈,让副手把名单拿出来,开口,是再干净醇厚不过的官话。 “人没到齐,谁没来?” 离她最近的周富商立刻起身迎过去,又被副手拦住,但依然阻止不了他满脸横肉的讨好。 “将军?司令司令……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金司令,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莫不是这船上还有什么叛徒罪犯不成,您放心,我们大家伙都在这里了,您有……” 金诚珍举手阻止他,眼神瞄向双手被缚,面色镇定的张晨,略过他身后表情各异的人,最后落在最后的马氏身上。 副手朝她点头请示,先把周富商推回去,再打开名单资料高声宣读起来。 “……金字阁宾客一共一十三人,分别是一号周氏夫妇,佛山老板和其夫人,实为潮州十三行行长的贴身司机周辅仁,周行长六姨太白梨,预谋不轨私奔逃命至此……” 安静的众人忽然像炸开的油锅热闹起来,纷纷看向脸色苍白正擦着汗珠的周辅仁,他身边那位年轻姨太太依然面色如故,镇定的坐直腰板看向漆黑深沉的大海,对于周身的议论置之不理。 副将提高音量,继续念着信息表,金诚珍找了个空位坐下,将众人惊诧不安的表情一一收进眼底。 “……二号,林悔……原名林原森,国军叛徒,身中剧毒已惨死客房,等一下,让人把他的尸体搬上来……” “……三号,张晨宋晚,佛山第二中学学生,广东学生运动起义首领,正被大日本帝国驻广州第三军团追捕……” “……五号,马生财及其妻子李红萍,原湖南湘南餐馆主厨,凤栖园当家花魁小桃红,谋杀凤栖园园长后辗转至此……” “……六号,欧阳恒……人贩子……多以跨省买卖妇女儿童营生……现正被中国政府全国通缉中……” “……七号,李大李二,真名原野泷,平常,上海龙跃帮杀手,曾暗杀我军四位高级将领,十四位……” 末了,金诚珍再次举手阻停,她拿回那叠黄纸,翻到辛夷那张,不紧不慢的张口:“辛华,辛夷,辛翎……成都来的三兄妹,打算去香港做什么?” 辛夷听见李红萍咕咚一下咽进口水,伸出左手将轻微颤抖的辛夷护在身后,结结巴巴地举手回答:“她,他们家里都没人了,打算去,去九龙,去香港找点事做,投靠朋友……” 副将抽出手枪对着李红萍身侧的柱子开了一枪。 细碎炸裂的木屑和热浪刚好擦着辛夷的发尾飞过。 金诚珍收起黄纸,低声严厉训诫一番副将,起身看向不远的天界,那里立着小小的岛屿,正是这些人梦寐以求的金山银山。 清清嗓子,重新换上温柔的脸色,她迎向或愤慨或谄媚的视线,走到众人中央,再次柔声询问不肯露面的辛夷:“辛小姐,不知,我是否该称呼你一声林夫人?林姨太?怎么害羞了,你不是林原森的未婚妻吗,他还没有给你名分……哦,对不起,我忘了……” 漆黑泛着幽亮的皮靴出现在辛夷视野里,她眼角微红的抬起头,正望进金诚珍戏谑的眸子里。 “林将军因为你的毒,已经死在了客房里。真是感谢,不管是对哪方党派,你都替他们除了一大心患。还有……” 那时迟那时快,她一脚踹在李红萍心窝子上,将瘦小的女人踢得老远,一口鲜血惊醒了怔愣中的马师傅,他嘶吼着奔过去搂住李红萍,愤怒绝决地瞪着金诚珍,却又不得不困在日本人的刺刀下,隐忍而痛苦的抱着妻子哭泣。 金诚珍熟若无睹地将靴子抬起,一点一点的蹭在辛夷下巴上弄干净,蹲下身,掀开帽子理了理寸短的头发,重新戴上。 “还是得感谢林原森,如果不是我的人跟着他,恐怕也发现不了你,小辛夷,我还在侥幸呢,庆幸当初秋梧桐并没有伤害你,结果呢,真失望呀……” 她手伸到一半,复又移回去解手套,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手掌给辛夷看,三指,秋梧桐为了逼问她作战计划和部署图,硬生生切了她的无名指,小拇指,还…… 金诚珍笑了,笑得依旧温婉和善,她用那只残缺的手抚上辛夷光滑白皙的脸颊,爱不释手地揉搓着。 “咯咯咯……”辛夷好像被她挠到了笑穴,哈哈大笑起来,她趁机按住金诚珍虚弱无力的断指,喘口气问她,“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怎么也绑不好头发吗?哈哈……因为……” 月光下太柔美太潇洒的笑颜晃了金诚珍的眼,风驰电掣间银光一闪,辛夷迅猛地拔出发簪刺向金诚珍的眼睛,被她反应敏捷的扭头躲过,那锋利的尖头还是擦着皮深深捅进她的脖子里。 金诚珍几乎没有力气叫出来,便准备掏枪,她身后的士兵还以为两人在调情,反应过来举起枪前,便被楼下冒出的无数枪火声扰乱了心神。 手忙脚乱的辛夷差点撞上金诚珍黑黢黢的枪口,她身侧叫原野泷的杀手立刻击中金诚珍断指,让她大张着嘴在地上翻滚哀嚎,原野泷护着辛夷躲回走廊,平常则掏出手枪制止住呼救的金诚珍,示意她及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形势一片大好。 ps:后面的结局分别写了be和he,小仙女们谨慎选择哦,二选一的~ -- Chapter 35 be 形势很快转向劣势,便或许从未光明过。 金诚珍带来两船的士兵,他们在百米外的水域开始攻击客轮,而轮船底部并没有势均力敌的反抗武力。 阿华和苏翎此刻正尽力组织船员和乘客进行反抗,因着张晨的预言她留了个心眼,果然发现夜里客船被逼停,便叫上阿华绑了趋炎附势,害怕得罪日军不敢开船的船长,请求身份不明但会审时度势的李姓兄弟和欧阳配合。 因着辛夷引起的第一声枪响,双方算是正式开战。 冲天的炮火枪击照亮了大片夜空,船舱剧烈晃动着,辛夷被原野泷塞进客房,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甲板上的呐喊和枪战声,像是所有人都在哭泣反抗,无畏性命,又像是在苟延残喘,无可奈何的疯狂自保。 门板被击穿,露出星斑大的光线,窗玻璃也被震碎了,辛夷隐在床板底下昏暗的光线中,捂住嘴不敢移动。 透过墙上反射的灯光,似乎看见了遥远天际的星星,在那天空,如此冰冷,却在给予辛夷安慰,告诉她一直是她忠实的陪同,在这寒冷的世间,她的星星,那银色的光芒,在绝望的夜晚灿烂闪亮。 “嘭——辛夷——开门——”是苏翎和阿华的声音。 辛夷爬出来开锁,立刻被扑进来的浑身血气的苏翎抱住,紧紧压在墙壁上亲吻,她的舌头牙齿冰的吓人,拼命往辛夷嘴里钻,搅得舌根生疼。 “你没事就好……” 辛夷拖住她下滑的腰背,一出声就是嚎啕大哭:“翎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呜呜……华大哥……” 阿华换枪装子弹,大手拉起虚弱的苏翎背在肩上,让辛夷跟紧他,越过血流成河,满目疮痍的甲板往船尾走。 辛夷被硌脚的尘屑绊了一跤,阿华依旧开着枪往后冲,头也不回地朝辛夷吼:“走啊!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快起来——” 了无人息的甲板,辛夷看见了趴跪着脑袋全是血的周辅仁,他的姨太太背靠着栏杆,依旧穿戴着富贵奢丽的旗袍首饰,面目沉静,胸口毫无起伏。 就在辛夷的脚边,躺着身中数枪的李红萍,还有无数支离破碎,脑袋开花的日本人尸体。 忍住发麻战栗的反胃恶心,辛夷迅速攀住墙壁,跌跌撞撞地追上阿华,期间险些被动荡的炮灰晃进海里。 楼下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冲突,阿华将苏醒的苏翎和辛夷藏在通风管道口,自己去找救生艇。 “一分钟过后,我没有回来,你们自己小心点,船就在下面,拿好枪,谁都不许上船……我去引开日本人……辛夷,朝那颗星开,进了香港人的地盘,你们就安全了……” “阿华……阿华……” 阿华裂开嘴,挥挥手,飞快的向楼下跑去,辛夷抬头,却只能看见半边血红的光。 空荡的走廊回荡着每一次的心跳,苏翎能感觉到黑暗中不断颤抖的辛夷,她抱住她,拿干净的指头挑开她脸庞打湿的发。 “这里被谁抓了两道指甲印,痛不痛?” “不痛,没感觉……”辛夷摇摇头,把脸颊往她冰凉的唇边凑,“是金诚珍的……我,我给了她一簪子,很早就想那么做了,我是不是很勇敢?” 逼滞的空气里,血腥味越来越浓,船身晃动的趋势渐渐变缓。 苏翎最后深深压着辛夷颤抖的唇,问她:“饿不饿,等一下,睡一觉,就可以吃茶点了,好不好?” 辛夷忍不住流泪,却还是微笑着回吻她,嘴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丝:“我只想吃你做的……” “准备好了吗,等下机灵点,看到不对的东西能开枪吗?” “我眼神比你好……” 楼下枪林弹雨都停止了,空气仿佛凝固般压迫着两人的神经,经过昏暗的楼梯拐角,辛夷搀扶着苏翎跑向船侧挂着逃生艇的地方。 仅有的一辆小船晃晃悠悠的放在外侧,将两头的绳索绷得笔直,辛夷先把苏翎抱进船里,随手扯过绿色油布盖住她冷得瑟缩的身子,正准备踩着栏杆翻进船头,身侧的门后突然爬出来一个满身火烧伤口的人,举起乌黑的簪子大力捅进辛夷脚后跟。 “啊啊——”辛夷回身踹开那人,从栏杆上翻身坠入不停下滑的船里,跌的胸口隐隐泛出血腥味。 忍着剧痛,辛夷拿出衣袖里的匕首,想要拼命割断两头的滑绳,大浪掀来,苦涩的海水盖了辛夷满眼满脸,当她随着船身终于落入大海里时,另一侧的日军猛的拉开大炮,炸裂了云层。 天地骤亮的瞬间,辛夷拥住苏翎朝栏杆上看了一眼,那具被火烧焦了脸皮只露着森白眼珠的人,正张嘴使劲钻进栏杆下方,粉身碎骨也想抓住她。 船舱里忽然涌出许多衣履破旧的人,逃命似的向水里冲,陆续被大浪淹没,苏翎遮住辛夷的眼睛,让她别去看那些可怜挣扎的人,拉开马达飞快疾驰出那片动荡的海域。 苏翎撕下干净的裤腿替辛夷包扎,才发现那乌黑的簪子正是辛夷捅进金诚珍脖子里的那支,怕她多想,苏翎随手就扔进了水里。 马达是破的,驶出没多久便炸裂开,两人精疲力尽的仰躺在船舱里随波逐流,缓缓摇曳,被战火气浪冲向远处的岛屿。 可惜偏离了正确的轨道,离得近了,目之所及都是大石头和浅滩,荒凉嶙峋。 苏翎受得都是皮外伤,伤口多流的血也多,但并不严重,于是辛夷让她待在船上,自己穿上游泳圈下水找路,她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不算精通但也比苏翎好很多。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冥冥之中,迂回一番,她们还是到了香港岛。 辛夷单手拖着船头在水里行走,露出的白色手腕上有根鲜红似血的手链,苏翎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拉开自己的衣袖。 她也有,颜色却是酣红如墨,就好像,如张晨所说的,辛夷那根帮她避开了祸事,印验了预言。 苏翎低低地喘息着,忍不住胸腔里忽然涌上来的凉热:“辛夷,你有看到张晨吗?” “张晨?没有……他不在甲板上……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哦,无事……” “辛夷!” “嗯,怎么了……嘿哧……这里好滑嘿嘿……” “……wo……anan……晚安……” “嗯,睡吧睡吧……天一亮就睡不着咯……” 眼看狰狞的悬崖峭壁快要走到尽头,再往前一些,就是沙滩了,两人所在的水底却忽然打起凶猛的漩涡,苏翎赶紧将辛夷拖上船,护住她的脑袋随暗流狠狠撞向礁石…… 温暖灼目的阳光,辛夷眼皮里都是血红一片,她坐起身,看着自己躺在蓝色大海上,一小片木板之上,正摇摇晃晃的随着天上的海鸥移动。 周身都是白茫茫的盐堆盐山,她的母亲正站在山底朝她招手,她飘荡着,却始终不能接近。 “回去吧,辛夷,她在等你……” 太阳穴一阵刺痛,辛夷捂住头蹲在木板上,想说话却不停呕出沙砾和腥臭的海水。 “谁……在等我……” “苏翎……” “翎……翎……” 一九三八年夏末,日军攻陷上海,玛黛·西尔丝便跟随她的丈夫,吉伦特·西尔丝重新回到香港,从事原先的护士工作。 玛丽安天主医院设置在海边的森林中,白色顶天的柱子和色调,圣洁肃穆,海岸线旁则是大教堂,金碧辉煌,神秘莫测,用大理石砌筑而成,里面的所有画像都是用不同颜色大理石拼接成图。 玛黛午间吃过晚餐,漫步到教堂光线充足的走廊里,静静回想这三年来所经历的动乱,如今,似乎香港也快坚持不住了。 她一想到那个从悬崖底救回来的女孩,就忍不住难过,多好看多坚强呀,身上那么重的伤,在麻药紧缺的情况下依旧不啃一声的做完了手术。 身体好了却变得痴傻懵懂,什么都不记得,什么话也不说。 幸运的是,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她,把她当女儿那般贴身照顾,或许治愈了她的伤痛,前天,她在她面前摔了一跤,磕磕碰碰的,她终于能开口说些话了,福祉一样应验的神迹,她骄傲的归功于自己身上。 “玛黛夫人!玛黛夫人!” 余护士长和那个叫琼的护士从树荫里跑出来,兴奋地拉扯着她回医院,两张嘴而已,发出的喧闹竟抵得过千军万马。 “安静些安静些……噢天哪,我的耳朵可遭不住,sister Yu,恳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护士长扶着她快步向走廊跑去,琼气喘吁吁地解释着,原来半年前香港投降前,为了安置医院和孤儿院里没有身份的成年孩子们,神父和院长合作,决定登报请求社会人士的援助,领养,认领,招工都可以。 “这么说……真的有人来找她了?” “额,先前那位太太打电话过来,只说是三年前丢失的少女,及肩短发或者长卷发,很白,或许伤的很重,棱模两可倒是她也说不清,我们便留了探望的地址和信息……刚才前台来电话,说是已经到了院长会客室,让我们把三年前收到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们都带过去……” 按耐住激动忐忑的心绪,玛黛敲敲门,微笑着走进丈夫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也不过是病房尽头隔开的一小处空间。 背对着正门坐着的是一位身穿浅紫色短袖旗袍的太太,她听见声音,慢慢转头看过来,脸上带着闪烁的泪光,似失望沉痛又似快乐欣慰,玛黛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矛盾的眼神,像是她已预知了结果却还在苦力挣扎。 玛黛轻声安慰着她,也看了她提供的相片证明,那是张在剧院门口拍到的黑白相片,三个女人,最前方是夫人,后侧两人并行,只一个侧脸,她便放下心来,让琼护士将自顾玩耍的小天使们带进病房。 走在最前边的是她的女孩,三年来,越发出落得漂亮可人,那身量高挑的已经远远甩过院里的其他男孩们。 同时她注意到,甫一出现,那位尊贵的夫人便开始捂着嘴泣不成声,沉默微笑着东张西望的少女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吞吞地靠近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绣的手帕递过去。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温定俞接过手帕,大颗大颗的眼泪浸入开得正旺的大丽花中。 “……翎翎……翎……翎……翎翎——” 少女清脆的嗓音回荡在雪白的病房里,有那么一瞬的战战兢兢,恰如高阶外石榴出新芽的初见。 ps:呼,be结局,完结撒花~ 苏翎的确是身沉大海了呢,不过别担心,因着那条手链,她也能和辛夷在下辈子团聚,只有一辈子哦,毕竟张晨死后没人替他收尸嘛。 -- Chapter 36 he 船上所有的男人都在奋力反抗,衣着富贵的公子替衣衫褴褛的少年包扎伤口,原本置身事外的船长也推开哭泣的幼童,主动扑向黑黢黢的枪口。 辛夷被原野泷塞进房间,过了一会儿也将受了轻伤的周姨太和李红萍扔进来,拜托辛夷照顾。 所幸金诚珍暗自行动,也多亏她自不量力,在香港人的海域上不敢大肆张扬,只带了一个小分队上船,武力却不容小觑。 “噗……噗……”全是长刀子弹进入皮肤腹腔的声音,苏翎踢开死不瞑目的日本人,从他裤包里扒拉出剩余的子弹和手雷,心有不甘,又拿着刺刀猛击抽杀。 阿华扯过血污满脸的人,掩护着推她上楼:“去找辛夷……香港那边已经收到消息,同意派发支援过来,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上去!” 踩着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苏翎的白边布鞋已经全染成了罂粟红,她从船舱另一头翻到排气管上进了客房走廊,焦急的推开每扇门寻找辛夷。 “辛夷……辛夷……”心急则乱,她的叫喊引开了部分死缠在甲板上攻击剩余的人的枪火,被逼着只能随意钻进间客房进行枪战。 也幸好由于她的分神,原野泷,平常和欧阳配合得天衣无缝,利用侥幸活下的金诚珍,动作迅速地解决了甲板上的日军,张晨则想办法将尸体堆在楼梯口,防止底下的敌人打上来。 苏翎咽下喉头的血气,跌跌撞撞地从房里出来,直奔最外间的那套客房,因为她透过细碎破裂的门房,看见里面有熟悉的衣服闪过。 “辛夷……辛夷……” 苏翎踹开门,和急切跑出的李红萍错身而过,她略过靠在门边奄奄一息的周姨太,红着眼把辛夷从床底扯出来。 “你,你太没用了,你只会躲床底吗!” “呜呜翎翎……”辛夷大张着嘴无声哭泣,脸上还有两条渗血的指甲印,从耳下一直穿过半张脸到嘴角,她抽噎着,举起手里断掉的红绳,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地向苏翎邀功,“没丢没丢,在床下呢……” 苏翎将她手里的绳子拽紧,狠厉扔向一边,抱住她滑稽脏污的脸蛋,对着她苍白的嘴唇开口就咬。 剧烈晃动的船身慢慢恢复平静,从最低层的船舱开始,幸存的人们发出轰天而起的欢呼雀跃,他们赢了,终于赢了,甚至在香港救援到达之前就取得了胜利。 辛夷替周姨太整理伤口,她的小腹中了一刀,性命无碍,但不排除后续感染影响内脏的风险,苏翎也帮忙将人扶去甲板上。 那对逃命的苦命鸳鸯还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李红萍半张脸都是马厨子身上的血污,而周辅仁已经倒在血泊中,无半点气息。 白梨捂着肚子坐在走廊上,望着他大腹便便的尸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阿华撩开堆叠在楼梯口的尸体,叫众人赶紧下去找救生艇,因为日军的火力猛攻,船底已经破裂渗水,快沉了。 苏翎拜托欧阳将白梨抱下去,自己扶着辛夷跟在欲言又止的张晨身后,就擦着金诚珍焦黑的尸体下楼。 “你信了吗?不好意思辛华大哥,能借我支烟抽抽吗……”张晨看着那些老弱妇孺先被安置进救生艇里,欣慰释然的笑着,伸出染血的手小心拍了拍阿华的肩膀。 阿华指挥着船员,将裤包里最后一卷卷好的烟扔给张晨,摸了摸,还是没有找到火柴盒:“没火……切,一支烟而已,还什么还……” 张晨道谢,把烟含在嘴里吮刺辣的味道,他坐在地上,把头靠在苏翎肩上,压声又问了一遍:“信了?” 苏翎默不作声地轻轻拍打着辛夷的后背,她们要等阿华一起离开,而远处,打着英国旗帜的救援船也越来越近了。 “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做到……” 两边肩膀都被压得微麻,苏翎翻翻白眼,盖住辛夷的耳朵:“那也要等你死了再说……” 突然间从墨蓝色海岸线里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然后像一支火箭一直向上冲,曙光如鲜花绽放,如水波四散。 这时张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光明的白昼由夜空中迸射出来的一刹那,是天地尽头召唤他的时机。 他起身拍拍苏翎和辛夷紧密依偎的脑袋,将脖子里贴身挂住的玉佩塞进苏翎怀里,在她莫名其妙瞪着他时,坦荡一笑,蓦地冲出走廊爬上栏杆,对着新升的朝阳舒展开身体,灰色的长衫被风吹起,像极了展翅高飞的雄鹰。 苏翎惊悚的缩回手,转身,扭头,定定地往天上看。 “诶,有人跳海啦……有人落水啦……” “要救吗要救吗……我不会游泳啊……” “哎呀快走吧……船都要翻啦……” 阿华从面熟的大叔那拿回火柴盒,看着争吵推搡的人们又是一通乱吼,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拉起苏翎和辛夷,把她们带到另一侧下水口,那里等着温定俞的船。 “呼,那个,那个学生呢……我听到有人自杀,不会是他吧……” 苏翎把玉佩收进胸衣里衬的荷包,抱住辛夷跳进船舱:“他都快病死了,不自我了结,还等着吃牢饭吗……” 阿华站在船头,被温暖的阳光灼着眼,想了想,把那半盒火柴扔进海里,背过身坐进船舱。 凯歌响起,熟悉的口音,红日,海鸟,屋子里浓郁的咖啡香,便意味着新生。 一九三八年,辛氏三兄妹逃沪入港,在大汉山岛屿做餐馆营生。 一九四一年圣诞夜,日军侵港,驻港英军无力抵抗,宣布投降,苏翎和辛夷便又塌上前往美国的轮船,一路平安,行至纽约,度过了她们人生中最幸福的流年。 而阿华,亦或是堂堂正正的辛华,他跟随着温定俞重新回到中国,照旧做着隐秘而伟大的任务,战火飘零,恩仇难料,谁也不知会泯灭无闻至何处。 随着日军投降,新中国的成立,以及国内动荡内战的许多年,等它真的站稳脚跟顶天立地之时,苏翎和辛夷才寻着机会,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 是日秋高气爽,金色梧桐堆满了机场花园,苏翎站在树下仰头寻找鸟巢的身影,花白的头发被微风拂起,像极了一朵大大的蒲公英,偏偏曾经那么臭美的姑娘现在却随意到了不自知的程度。 辛夷叹气,起身拿着外套走过去,替她顺头发穿披肩,揉她冰凉的脸颊。 老了吧,我们都老了,可你依然这么可爱。 “有什么好看的呀,上海的鸟难道就会说中国话了吗……” 苏翎裂开嘴傻笑着,将披肩掀开拢进辛夷,环住她的依然纤细的腰来回晃悠。 “咳咳,辛婆婆,苏婆婆……”推着行李箱的丽装女人,拉着天真可爱的小女儿从航站楼里寻过来。 “哎哟,小季来了,这是孔瑶吧,真可爱,长这么大啦,快六岁了吧……真好……真好……”辛夷离开苏翎,替她合上外衣,顺手把苏翎宽松的手链系紧,再从包里摸出巧克力给孔瑶。 “谢谢辛婆婆,苏婆婆……你们真好看……” “哟,跟你妈一样,闭着眼夸人呢,哈哈……” 孔瑶是季家最小的孩子,而季家,则是温定俞战后另嫁的第二任夫家,正是季家的庇佑,两人才能在美国过上好日子,隔着那层说不清的关系,孔瑶妈妈还要叫两人外婆呢! “你是辛婆婆,我怎么就是苏婆婆啦?我还年轻呢!” 孔瑶扶住苏翎另一侧,糯鼓鼓的嘟起小嘴巴:“可是你本来就姓苏呀,坐了趟飞机又忘啦……” “瑶瑶!”季棠厉声打断孔瑶,连连跺脚让她回自己身边来。 “没事没事,你们先走,走前面带路……我和翎翎再看看上海的梧桐……” 辛夷慢吞吞地牵着苏翎,一步一步踩在嘎吱作响的落叶里,想到快乐的时光,便蹲下挑拣起长得漂亮的梧桐叶,想做书签,她拿着红色的手指般大小的叶子,一起身,却漫天白光,脑袋昏沉着失去意识,许久都缓不过来。 “辛夷辛夷……巧巧,你怎么了?” 辛夷深深地吁口气,睁开眼睛,恰逢新一轮的秋风落叶,蔽日遮天的金色梧桐雨里,她恍惚又看见稚嫩的苏翎穿着白裙,光着脚,眯着笑眼叫她,日光透过缝隙洒在头顶,辛夷不觉真实的闭上眼,朦胧的视线里,还多了依旧年轻的温定俞,阿华,秋梧桐,秋东青,芹姐,他们温柔的看着自己,等候着她们的归来。 “巧丫头,快来呀,这里的梧桐更好看啊……” “嗯,等等我……” 孔瑶收回视线,憋着嘴闷闷不乐的拉扯母亲手臂。 “瑶瑶,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苏翎婆婆得了阿兹海默症,你那么聪明知道的对不对,她如果受了刺激,忘记了辛夷婆婆,那得有多难过呀……妈妈忘记你,你是不是也很难过啊……” “唔,对不起,我会很伤心的,妈妈对不起……可是,可是苏婆婆她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小祖祖,她也还记得辛夷婆婆呢!所以妈妈你最爱瑶瑶了,一定不会忘了我的……” 季棠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教育这鬼机灵的孩子,只得又放慢脚步,等着身后切切软语的两人。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ps:happy ending完结撒花~孔瑶曾在《红丝绒》里打过酱油哦~最后是《致橡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