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 分卷阅读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 日出东方(gl) 作者:易白首 楔子 朔宁一十九年暮春。 东桤国。 齐王府。 年届不惑的齐王东方泰在外书房来回的走动,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怡侧妃昨夜临盆,已然在房中嘶喊了整整4个时辰。府中上下皆一副惶恐之相,内侍宫女来回穿梭,奔忙不停,却还是不见那声嘹亮的啼哭。 产房中,四个产婆满头大汗,抖衣而战。年轻的怡侧妃手抓着锦被,口中死死咬住一方汗巾,汗湿的头发贴住额头,已没有多少力气喊叫。 王府大总管林光候在门外,冷汗顺着鬓边淌到下巴,砸在青石地上。口中,已是念了几百遍的佛号。 从早上就乌云密布的天色此刻更加阴暗,隐隐有闷雷滚过,让每个人本就惶然的心更添烦乱。一道闪电划过,林总管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未及低头,一声炸雷,伴着婴儿的啼哭传出,嘹亮高昂。 门外的一干人等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转瞬陷入另一种担心。林总管几步跨入内室,随手合紧了门扇。 东方泰站在书房门口,远远看见林光一路小跑进来,脸上一股沉郁之色,心下就是一沉…… 御书房。东桤国国君东方平端坐龙椅之上,面前的龙案上堆满了各部呈上来的折子,朱笔在手,细细批阅。 大内总管张公公从外边进来,跪地请安。 “吾皇万岁。” “起来吧。” 张公公看了看周围,国君会意,屏退了左右。 “启秉陛下,齐王侧妃于辰时诞下一位小王爷。” 东方平挑起一边眉毛, “哦?果真是世子么?” “秉陛下,是世子爷。” “齐王有什么动静?” “只是派家丁几处报喜,想必,不时也要到宫中来了。” “哦,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东方平自龙椅上站起,来至书房门口,望着外面的霪雨霏霏,轻捻龙须。 竟然是世子么?可怜我东方家贵为国主,却人丁不旺,倒也是一脉香火。可惜,却生在齐王府,让我这做伯父的,倒不能好好疼你了呢。 齐王府上下一派喜色。只是为怡侧妃接生的四个产婆并四个侍女,自小王爷诞生那日,便失了音讯,让王府下人们暗自疑惑。可是慑于林总管的阴狠目光,也就无人敢追究了。 一进楚宫 当今天下五分,以中原楚氏一国为尊,四方分别为东桤国,西炎国,南溟国,北辰国。四国国君以方位为姓,各自独立为君。 最初,楚氏先祖率部横扫天下,将最得力的四位将军分封四方,驻守边塞。却不承想几百年下来,四方日益强大,封地不断扩延,到如今,已成合围之势。楚氏国土夹于其中,四面受敌。虽保有九五之尊,却不复当时强盛。 四国虽有野心,却都没有扫天下之完全把握,只好先维持现状,以静制动。 治国用兵,失了耐心,便失了先机。 朔宁三十三年端午。 百年前便定下的规矩,这一日四方要向楚皇进贡。到今天,逐渐成了四国王子皇孙来楚都游山玩水,架鹰斗犬,炫富耀贵的时节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项,向楚皇的公主求亲。 楚皇好色。后宫多绝色佳人,自然就生得好儿女。多年来已有数位公主被四国的皇子们带回本国立为妃嫔。楚皇也是打算靠此保得皇位长远。到了用女儿换富贵的地步,也难怪楚国要被四国欺凌。 五公主天旸今年已然十九,四国皇子慕名而来,至于要怎么讨得公主欢心,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楚都中早已热闹非凡。卷玉河里龙舟齐备,街市上粽香悠然。驿馆中,各国皇子使臣先后到达,车马喧腾,好一派鼎盛景象。皇宫里更是布好琼浆玉液,仙酒佳肴,只等贵客们到齐,开宴共庆佳节了。 四国中,又以东桤国稍强一筹。东方濒临大海,盐业鼎盛,交通发达,海上船只往来,贸易不绝。有了强盛的经济,东桤王励精图治,广施仁政,富国强兵。四海升平,万民敬仰。东桤国也是四国中最有能力统一中原的。 单有一项,东方一门人丁稀薄,东方平已是花甲之年,也只得一子一女。前几年端午纳贡之时,只派了使臣来此,并无皇子亲临。 如今,太子东方哲年满十六,也来到这繁华楚都,倒不为纳一位千娇百媚的太子妃回去,单是瞧瞧楚都风土,也强于每日在那东桤国皇宫里做个金丝雀儿来的自在些。 这日,楚都最繁华的玄武大街上,人来车往中便出现了这么两位翩翩公子。前边的年纪稍长些,身上是白底金绣的蟠龙锦袍,手里一把嵌丝银扇,眉若墨画,鬓若刀裁,脸上,是比春风还要和暖些的粲然笑容。 跟在后面的少年看面容虽还年幼,也是生就的华贵天成。扯了前边公子的衣角,笑闹着贪看路旁的景致。 “王兄,你来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拿起旁边摊子上一支陶制的鸟形哨子,伸到来人面前,让其看个究竟。 那公子也只是笑,拿扇柄敲敲他的额头, “咎儿,别只顾乱跑,当心把你自己丢了,在这楚都大街上哭鼻子。” “王兄就会说笑,韩瑞他们在后面跟着,哪就丢了呢?” 错身间,却瞥见一抹冰蓝,也是一样的雀跃好奇,星辰一样的美目,波光流转,顾盼生姿。 擎了那个泥哨,就这样呆立在了繁华街市中。 世间,果有这样的人么?倒不见得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是让人一见,就失了方寸呢。为什么心会跳的这般厉害?脸上有灼烧的热,这是,怎么了? “咎儿,瞧什么呢?怎么就发起呆来?” “……” 回程的路上,开始神不守舍。少年的心事,不好说。想再去寻那个影子,可楚都繁华,哪里是方向? 叹口气,就当,做了个梦吧。 隔天的楚宫盛宴。那个面黄焦瘦的皇帝楚威带着颇有些讨好的笑容端坐在龙椅上,身后立着楚国太子楚天明。两旁,各国皇子每人面前一张高几,把酒言欢。左席首位即是东桤太子东方哲,与他对面的,是西炎国太子西门鸿彦。东方哲右手边是南溟国太子南宫玉蟾,右边次席则是北辰国太子北都坎。这四国储君之后,先是楚王诸子,然后是各国成年的皇子们。第二排次之,是各国蕃王世子和使臣,再往后就是楚国的王公大臣。 殿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来自西域的美艳舞姬翩然起舞,觥筹交错间,皆是颓然之色,酒醉之词。东方哲捏了一只盘龙琉璃盏,靠着身后那人的几案,歪了头问道: “这就是楚宫的端午宴?” “王兄且耐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 心些。韩瑞说,这天承殿前早就起了高台,要等宴罢,楚国公主会上高台抚琴,那时,才热闹呢。” 东方哲身后是东桤国齐王的世子东方咎,也就是昨儿个街市之上为着一抹影子丢了心神的少年。 东方哲点点头,弯了一下唇角,眼睛扫来扫去瞧起各国他日的国君们来。楚天明并非楚王长子,因嫡出才被立为太子,身长未足,形容尚小,还有几分童气。西门鸿彦已过而立之年,唇上一抹浓黑的小胡子,举手投足儒雅淡然,不似一国储君,倒像书院里教书的夫子。北都坎面黑体胖,阔嘴虬髯,一派北方悍夫气度,浓眉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环眼爆出精烁之气。而南宫玉蟾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温柔秀美,齿白唇红,一双细长眉眼,连声音也细腻温顺。 正出神间,忽听楚皇笑道: “今日各国王子皇孙齐聚楚都,显我华夏昌盛。寡人在天承殿前起高台一座,欲让小女抚琴一曲,为各位皇子助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顿时欢声四起,楚国大臣们山呼万岁之声不绝。这东方家的两兄弟相视一笑,轻蔑之色便浮在脸上了。 随着众人来至殿外,抬头望去,高台之上一柄黄罗伞下,公主已然在座。脸上一抹轻纱,露在外面的只是两只黑白分明的水杏眼睛,瞬间便勾了少年皇子们的心神去。面前的矮几上一把饰了孔雀翎的古琴,身后是两个素装宫女。内侍官尖利的声音秉过,只见玉手一拨,一串天籁之音便溯然而起了。 东方哲饶有兴味的瞧着,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倒是身后的东方咎,忽的远远瞥见了楚王太后身边的那抹冰蓝,登时直了眼睛。 东方哲瞧出异样,顺了堂弟的眼光看过去,呵呵笑起来, “咎儿,是不是瞧上楚王的哪位公主了?” 走了心的人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一旁年长的的护卫解围道: “太子又拿世子爷取笑了。世子爷才多大啊?哪就晓得这些事,倒是太子爷当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与其回去从那些模子里出来的秀女里挑,不如在这里争一个太子妃。这楚王做皇帝失了典,却生得好女儿呢。” “哦?”东方哲挑眉,“争?如何争法?难不成各凭武功动手抢了?” 说着,自己觉得荒唐,也笑将起来。 正说话间,却有楚皇迈几步凑近。 “是东桤太子?寡人还是头一次见呢,东方贤弟果然教子有方,侄儿生的真是一表人才啊。” 东方哲笑着一欠身。 “楚皇过奖。父皇托我给皇上见礼。” “呵呵,好说好说。” “楚皇的公主,好琴艺啊。” 听到这里,楚皇的脸上便有几分喜意。倒不为女儿得到的夸奖,这四国中,只有东桤还未有楚国公主进得后宫,而偏偏东桤又是国力最强,也最让楚皇惧怕的。倘若天旸能够嫁给这位东桤太子,即便将来他有吞并之意,总得有所顾忌。 想到此,便开口试探。 “不知太子——” “皇上不必客气,小侄单名一个哲字,叫我哲便是。” “呵呵,哲太子果然懂礼。” 东方哲勾唇一笑,不以为意。 “不知哲太子觉得小女如何?” “哈哈,楚国生得好公主,这已经是天下闻名的事情,若非如此,也不会引得四国皇子们趋之若鹜了。只是我东桤缘浅,至今无人有福消受得这美人恩呢。” 话说得分寸。奈何楚皇送女入东桤心切,还是扯了脸问: “寡人听说哲太子尚未婚娶,不知小女可配得上东桤国盛?” 东方哲皱眉。 “婚娶大事需得父皇母后做主,小侄不敢擅作主张。楚皇好意暂且领下,待回去秉明父母,再来楚国接娶佳人不迟。” “呵——也好。”楚皇面有赧色。 “小侄弱弟年幼,可否请皇上僻一偏殿出来让他休憩片刻。这殿前人多声杂,又是暑热天气,他生得单弱,怕经受不住,小侄甚是心忧呢。” 东方哲为缓尴尬,又想让堂弟自在,便顺水推舟。还回头朝东方咎眨了眨眼睛。 楚皇这才留意东桤太子爷身后的少年。 瞧模样尚不过舞勺之年,果然细白柔弱,眉目间却也有了英气,不似一些娇养子弟弱不禁风的神态。 “不知这位公子——” “是我东桤齐王世子。我东方家人脉不丰,到小侄这里,也就我兄弟二人传续香火了。所以虽是世子,实与皇子无异的。” “好好,寡人几个幼子弱孙跟这位世子年纪相仿,在一处戏耍甚好。于公公,快带世子到内殿去,禀报太后,好生看护着。” “喳。” 东方咎看看兄长,一双清泠的眼睛眨了一眨,微微笑着跟内侍去了。东方哲派了韩瑞跟着,自己带了其余的护卫,混入到各国皇子们之间,瞧热闹去。 这东方咎,兴致勃勃朝楚宫内眷们聚集的侧殿去。楚王太后听了一会琴,因日头毒热,便回至殿内。后妃们各自落座相陪,几位刚总角的皇子王孙和尚未及笄的公主们在各自的母妃身边嬉闹玩耍。 韩瑞不便入内,便立于殿外,嘱咐东方咎小心。 内侍官秉过太后,老太后扶了楚国皇后烟容的手,忙站起来相迎。东方咎从从容容进殿,施礼问安,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 转头便看见了昨日街市上冰蓝衫裙的人儿。不声不响立在皇后身侧,目光柔和,微偏了头看着他。 “东方公子年庚几何?”一一把妃嫔们介绍过,落座后,太后找些话来询问。 “十四。” 东方咎没有哲太子的繁文缛节,简单的回答。 “跟我们曦儿同岁呢。”太后转头跟烟容皇后对视,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笑容客套。 聪明的咎看到皇后往那人身上看,便开口问: “可是这位姐姐?” 却看到她低了头,只见睫毛微闪。 “曦儿,去跟东方公子见礼。”太后吩咐道。 蓝裙闪动,来至自己身前。福礼。咎忙起来躬身作揖。 视线相对,东方咎笑意盈盈,对方心里却是微悸。 好锐利的眼神。虽是笑着,还且年幼,但是那目光似是能看到人心里去。 “这是我的女儿,天曦,排做七公主。”烟容笑容温婉,爱怜的瞧着女儿对咎说。 “公主瞧着面善,好似哪里见过的。” 东方咎意有所指,其余人却并不明就里,太后随声应付了。 那天曦公主便又回到皇后身后。 “咎想见识一下楚宫堂皇,与我东桤肯定多有华靡,不知太后能否允肯?” 楚王太后不动声色的瞧着东方咎,看他眼色清澈,并无奸恶之意,也就不与难堪。 “曦儿,你与于公公带了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 东方公子,到三殿前后瞧瞧吧。瞧过了就回来,这日头毒辣,别晒坏了东方公子的。” 东方咎挑眉,这楚王太后果然是有眼色的。只是皇后有些犹豫。 “这——不好吧?” 太后微抬眼看了看她,明了的笑道: “才多大些的孩子,就能有什么了?” 天曦给祖母和母亲欠了欠身,又对东方咎弯了下唇角,便微侧身在前面引着走了。咎辞过楚王太后和诸人,也跟上去。 来至殿后的院子,有几棵古槐,衬着华彩的飞檐斗拱,果然是与东桤不一样的精致。 毒日头下,鸟儿都鸣叫的没有力气。前殿传来隐约的琴声,咎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于公公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 慢慢踱到天曦身边,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公主昨儿个可是去楚都的玄武大街了?” 楚天曦心下一惊,转头寻于公公,看见他隔的还远,且并未留意这边,才看了咎的眼睛说: “东方公子也在那里么?可是瞧见天曦了?” 咎笑着颔首。这温和的声音和干净剔透的人儿配起来,很是让人觉得舒服。 只是她看起来兴致并不高,有些淡淡的。 “楚国的公主好生自在,闲了也能出宫玩耍的。” 咎却极有兴味,颇有闲聊的愿望。 “并非如此。我自幼体弱,父皇寻了楚都南郊忘忧山隐居的云中子大师教我些调息功法。昨日练功回来,天气尚早,便去转了转。这楚宫的规矩礼法,与诸国来说,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哦?这样来说,公主竟是习武之人?” “谈不上,略略修身而已。” 咎耸起眉毛,扬了扬唇角。笑问: “不知公主的香阁何处而落?” “东宫之阳,云曦苑。” “带我去瞧瞧可好?”咎突然就改了口气,现出娇惯的性子来。 “这——”天曦为难。 那于公公得了楚皇的授意,知道不能得罪东桤,便帮着说: “七公主带世子爷去外苑坐坐不妨,这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谁又能说了什么?” 天曦闻听,并不答言,抬头看着东方咎。 神采矜贵,气度天成。 细长眉眼间,是帝王家的傲气,润泽薄唇中,则为美少年的蛊惑。 这每年的端午纳贡,聚的都是各国王储皇孙,若论出身显赫,谁也不比谁差些。天曦见多了或俊美或英勃的贵族子弟。这样形神兼修的人物儿,还确是头一次遇到。 难怪整个后宫都在传,东桤国的皇子,果是与别家不同。 可是,不凡又如何。到我楚国来,无论是不是带得公主走,定是有轻慢之意的。想到此,天曦便黯淡了刚有些光彩的神色。 “东方公子若不嫌我云曦苑简陋,随我去就是了。” 于公公唤来几个小太监,抬来两杆青竹轿。咎仔细瞧着,并无帷幔遮挡,只铺了弹墨的软靠,心里叹服,这楚人果是细致。 宫人腿快,轿也稳当。咎一边四处打量楚宫繁华,一边偷眼看前边轿上的天曦背影。不多时,就在一处殿阁停了轿。 两个宫女打扮的人迎出来,模样甚是轻灵。 声音欢快。 “公主怎么回来了?前头不是正热闹?真是的也不带我们去看看。” 一左一右立在天曦身旁,一个甚至扯了天曦的袖子。主仆关系看起来颇是融洽。 “咳!”于公公低咳,声色威严。 两个宫女忙低了头请安,脸色倒也并不惊慌。 “你们两个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是东桤国的东方公子,还不快去泡茶?” 天曦轻嗔,却并无责怪之意。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脸上满是惊慕,忙从侧边去了。 秋千架 “东方公子见笑了,请进吧。” 咎很有兴致的看完了两个宫女的前奏,听见天曦说,也不开口,笑眯眯的随了进去。 屋子布置的很是清雅,各色玩物不多,却也点缀得恰到好处。天曦请东方咎在外堂坐了,等奉上茶来,谦让过,便在一边相陪,并无多话。 咎自怀中摸了个东西出来,递到天曦面前,很是正式的问: “公主可知,这是何物?” 分明前日街市上瞧着的鸟形陶制泥哨。 天曦一愣间,旁边的宫女“扑哧”轻笑出来。 “灵儿!这般没规矩。” 那唤作灵儿的宫女吐了吐舌头,却还是笑着。 “这个姐姐可知道么?” 咎转过脸,对着灵儿问道。 灵儿见他态度温和,便不害怕,轻巧巧的说: “这是哨子啊!公子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在我们楚国,这是家家孩童必有的玩具呢。” “哦?哨子?那它如何吹响呢?” 灵儿刚想上前示范,突又想起于公公还在侧,便去看天曦公主。 天曦沉吟下,也舒眉。 “教与我吧?可好?”咎换上讨好的笑,态度很是谦恭。 “东方公子莫笑话才是,灵儿。” 天曦偏头示意一下,灵儿接过那个泥哨,将鸟形的尾巴含进嘴里,呜呜的吹出段小调。 咎很是兴奋,连说有意思。 灵儿便得意,歪头说道: “若灌了水,就能吹出水音,那时才好听呢。” 咎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揭开盖子,匆匆吹了几下,递过去。 “喏,水。姐姐再吹给我听。” 天曦看着咎的举止,不禁莞尔。不过是个孩子。 果然,有颤颤的音调传出,仿佛清泉濯石,朗然悦耳。 “楚地女子果然多晓通音律,连这小小泥哨,也有这样韵致的调子,我今日算是见了。怪道前面的高台上那琴音动人呢。” 东方咎目光烁烁。天曦只笑不语。 灵儿将泥哨拿帕子拭了,递回来。 “公子也试试啊?” 咎拿起来,学着样子含进嘴里,勾着头,小心翼翼的吹两下,伴着气声,也有哨音传出。眼珠俏皮的左右转转,自己又笑起来。 天曦瞧着他顽皮灵精的神情,自卸去了生疏感觉,心里起了善意的暖。 于公公约摸下时辰,提醒道: “世子爷,七公主,当回去了。太后娘娘还在前殿等着。” 咎回身,看看天曦,点头道: “也好。” 天曦就同他出来。临出门,咎对着灵儿说: “有空姐姐教教我那调子可好?” “好啊,公子若喜欢,灵儿当然高兴。” 听得这话,东方咎便心满意足的去了。 当夜。 驿馆中。东方兄弟一床一榻,分头躺了。把白天见着的趣事,轮换了说。 比起东方咎的一只泥哨,还是哲太子的见闻更有意思些。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 “王兄,那最后,这五公主被谁得了去?” “西炎的三皇子。” “他武功最强么?我不信,他能敌得过王兄你的功力?” “咎儿淘气。我哪里去上台争亲了?” “王兄为什么不去?嫌那五公主不够绝色?” “咎儿,再胡说为兄可打你了。” “呵呵,难道王兄还是喜欢咱们东桤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千金?” 一个枕头飞来,东方咎机敏的抓在手里,嘻嘻笑着。虽不是一奶同胞,这两兄弟却也情同手足。 “咎儿,你心里,只想着那绝色的佳人么?” “嗯?王兄说的是什么?” “你可否想过,咱们东桤,有朝一日,能一统天下?” 东方咎一时沉默。哲太子便也不说话。又似是,在等什么。 “若你不坠青云志,我愿马革裹尸还。” “咎儿!” 听到这句话自还带丝童音的弟弟口中说出,哲太子一时激动,翻身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双目闪闪发亮。 “王兄,你果真心图霸业吗?以东桤现在的国力,可保你几世荣华的。” “咱们东方家世代为君,若只贪恋荣华,何来今日强盛?我既为东方子孙,又岂安于坐享其成?” 东方咎也缓缓坐起来,整一下袍领。 “王兄觉得,为英雄,何事最重要?” “纵横沙场,开疆扩土!” 轻摇头。 “那么咎以为,何事最重要?” “忠诚。” 哲太子一懔。 “咎儿,你不必——” “皇伯和王父是一奶同胞,年轻时跟我们一般厚密无间。并肩为我东桤呕心沥血这些年,到老,却到如此猜忌疑虑,若不是念及东方家的人脉,恐怕,东桤已无我父子立锥之地了。” 东方哲眉头皱在一起。 他很清楚的知道,咎说的是事实。 东方平自齐王世子出世,不但收了东方泰的军权,连挂在其名下的几个虚职也借口易人。当初战功赫赫的齐王看似封侯袭爵,实则已被架空。 也幸得哲太子心宽明理,又一处长大,情分也深厚,咎才敢吐吐心中的郁结。 “王兄也不必为难。为东桤,为王兄所说的将来一统天下,咎自当肝脑涂地。只是若真有那一天,王兄能记得咎今日的心意,也就罢了。” 夜,归于沉寂。哲太子看着黑暗中安稳睡去的弟弟,心中辗转。 翌日。 楚皇后宫的草坪上,立起几座秋千架。雕了流云饰纹的乌木足有盘口粗,光鉴可人,直耸入云三丈有余。百年的软藤泡过、磨过,再添上上好的冰蚕丝结成绳索,自架上垂挂下来,底端穿过寸把厚刻了花纹的檀木板。架上用各色的鲜花堆砌装饰,花团锦簇。好一色贵族内眷的玩器。 秋千架的周围,楚威命人搭起遮阳的长棚,安排了美酒珍馐。各棚旁边的小炭炉上,笼扇里传来浓郁的粽香。太监宫女们来往穿梭,急急做着宴前的准备。 自辰时中,就有各国贵客相继来到。等东方兄弟到的时候,这整个场上,已经是宾客如云了。 先跟楚皇见过礼,还未及转身,北辰国的太子北都坎便大笑着凑过来。 “东方贤弟今儿可是来晚了!” 哲太子抖开折扇,遮在胸口轻压住衣襟,微微欠身笑道: “这楚都大街小巷人潮来往不绝,车子走得慢,便迟些。不若北都兄,这最热闹处,都少不了北辰太子的尊驾啊。” “哈哈哈!”北都坎咧嘴大笑。“这趟来本就为了瞧热闹,我那东宫虽没有佳丽成群,可也是九妃十二嫔,个个的好貌相。这女人多了便拘的紧,若不然,我定要从这楚宫里娶个娇媚的公主回去,哪能只瞧热闹看别人得意啊!” 一边的东方咎闻言,打量北都坎几眼。据说这已经是北辰十年间换的第三名太子,前两个都因为有人参其谋反而被诛。且不论这逆罪真假,单说北辰王对亲生儿子的心狠手辣便知其冷酷性格。看北都坎完全承袭了其父暴虐的性子,还如此贪色,且眉短眼长一幅短寿相,这太子位未必就能坐的长远。 哲太子还在跟他应付,说些恭维客套的话。咎便走开去,来至长棚外,瞧见那秋千架下,已经有些个人在嬉闹。 楚太子楚天明攀在其中一架秋千上,让小太监推着他,幅度不大地摇摆。楚后烟如远远看着,还是不放心,不时让身边的宫女提醒他们小心。 咎刻意的往楚后身边看,却没瞧见天曦公主的影子。 心下,就有些失落,也带些疑惑。 西炎太子西门鸿彦带着三皇子西门鸿飞进了楚威的御棚里。施礼过,叫随从奉上几件平常的玩器,再就是一卷地图。 “陛下,我西炎自来地域广大,物资饶富。今三生有幸得陛下将五公主下嫁吾弟,甚感惶恐,无以为报。特将我域内十座城池作为聘礼,迎娶德贤温良,才貌兼备的五公主回西炎,望陛下肯允笑纳。” 这楚国多年来被四国合围,地域不断缩小,除了繁华楚都,所掌握的城池很是有限。所以,西炎这次大方割地,很得楚威欢心。 “好好好!西门贤侄果然是慷慨之人,小女得嫁如此良婿,我做父皇的,也是深觉安慰啊。” 旁边的大臣随声附和,言谈笑语间,宾主尽欢。 楚国长公主楚天晴多年前就是嫁了西门鸿彦。这次随夫婿回来省亲,后宫里哭诉不绝。西门鸿彦生就绵软性子,仁有余而威不足,若不是生母梅皇后手腕强硬,早就被年纪相仿的几个兄弟们夺了位去。天晴虽贵为楚国公主,到了西炎也难成正牌的太子妃,不过是封了个次等的侧妃而已。 西炎皇后宫仪甚严,对儿子楚国寻来的女子本就轻看,这楚国礼仪又与西炎诸多差异,性子温良的天晴公主得不了婆母的宠,少不得委委屈屈过日子。 那西门家太子妃是西炎本国太师的女儿,骄横跋扈,妒心颇炽,看见天晴公主容颜娇媚,体态妖娆,更是嫉恨,几方夹击下,这天晴公主出嫁几年,回来竟瞧的憔悴不堪。 楚皇对此并非不知,可是家国相较,还是大局为重。这次看见东桤太子东方哲风流人物,本想把五公主嫁与东桤,不再去西炎受那虐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还是给西门家兄弟得了去。 叹口气,也罢!帝王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命运。往后姐妹一处伴着,就算时日艰难,总也有所照应。 在母妃身边立着的五公主,今日摘了面纱,看着也是孱弱,眼睛红肿,极不情愿。奈何这样的事父皇且做不得主,何况并不十分得宠的母亲了。母女相对,心内甚是凄苦,也不敢在这佳节盛宴上显出几分来。 真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 。 时候不久,客齐。楚皇命开宴,宾主把酒言欢。 咎依旧是随了哲太子,四处应酬,虚与委蛇。 酒过三巡,开始有楚国的秋千高手上架表演了。咎放下酒杯,提了些兴致起来。 分明受过训练的几个短衣打扮的男女一人占了一架秋千,上下翻飞荡的花样百出,时不时在人群中爆出几声喝彩。前后高处悬着的花枝、铜铃等物接连被摘下踢响,气氛热闹异常。 东方咎看的兴起,心里也有些痒痒的。冷不防,竟瞧见了天曦公主。 从楚宫妃嫔们聚集的宴棚里出来,没有穿平日里公主那些繁复的衣裙,身上是松绿的纱衣覆着的雪纺排扣束衣。 走到中间的秋千架旁边,那上面荡着的男子忙收力,很快停下来。有小太监上前清洁了一下踏板,天曦走到秋千前面,提力一跳,双手抓了绳索,站到了板上。 曲膝蹬几下,秋千很快前后荡起来。摆动的幅度越来越高,很快就几乎与横架齐平了。 楚皇笑眯眯的对着旁边的东方哲和西门鸿彦说: “这是寡人的七公主,还是淘气的年纪,这秋千玩得倒好。” 在座的没有人去过多的注意一个秋千上的孩子,只是随声附和了几句。 那边厢烟如皇后到了宴棚前,手搭了眼睛上面瞧着,神色很是担忧。 楚国的皇子公主里面大的都已成年,不再适宜这些游戏,小的尚还年幼,也不能在诸国宾客前面胡闹。只有天曦既不是孩童,又还稚幼,以楚国公主的身份来游戏,既能显楚国与人交好的态度,又不会失了皇家的尊仪。 如瀑的乌发未结钗环,只在脑后上方用白玉的宽环和一条绿绦束起来,散在空中随风起落,让东桤国小世子的眼睛竟再不往别处去了。 有爱凑热闹的宾客离开席面,到秋千架那边去了。那些专事表演的人都从架上下来,把位置让给了想尝试一下的客人。 这宴席便暂且歇了,众人都往秋千上看,为自家的人加油鼓劲。 哲太子看着东方咎闪烁的目光,笑着摇摇头,当着楚皇的面吩咐道: “要是觉得好,就去玩玩。倒是一样,定要小心,摔了下来,刮了脸崴了脚是小事,丢了这小王爷的颜面可不要哭鼻子才好。” 说着,相近的几人都笑起来。楚皇忙吩咐身边的内侍: “带小世子过去,好好顾着些,玩是玩,千万可别摔了。” 笑着的咎站起来,脱了身上的外袍。里面是纯白一色滚了银边的箭袖,下边一条暗花雪缎的平绉裤,脚上是小白鹿皮的软靴,加之头上束发的也是银冠白缨,整个人愈发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涂丹。 哲太子望着出棚去的弟弟解释道: “咎儿生母,齐王的侧妃两年前故去了,如今还在三年孝里,所以穿的素净些,楚皇莫见怪才是。” “哪里。为人子者,有孝心如此,是为大善啊。” 楚皇拈了几根髭须,微点了几下头。 来到近前,咎摆摆手止住了要去为他寻一架秋千的内侍官。径自来至天曦游戏的架前,抬头看着,面上又挂了惯常的笑。 看见他,天曦公主便松了力,慢慢秋千荡的缓些。 谁知道未及众人反应,东方咎纵身一跃,竟跳上了天曦公主摇摆中的踏板。 一手抓了绳索,另一手竟覆在了天曦攥了绳索的手上,一腿探进伊人两足间站定,俩人四足间隔下,便是贴面的亲密。 天曦惊愕的看过来,面颊上起了鲜艳的红晕。慌乱下,脚下竟有些发软,连秋千索也开始不稳当,忽左忽右的摇晃。 咎微笑不变,沉力稳住踏板,松开一手环过绳索,轻轻扶住了天曦的腰后。 这下,天曦整个被扣进了咎的怀里。 有气息拂过伊人的面颊,不似父兄的那般浊硬,反倒如桂香馥郁,还有一丝米酒的甜味。 天曦还尚自惊着,未从迷惑中醒来,无意识的对上咎的目光,瞧见的,是温和爱恋的柔软神色。 脸上的热度更甚,天曦连忙垂下眼帘。 “咎造次了。可并无意唐突,瞧着这秋千好玩,想来尝试下。” “东方公子——” 唤出对方名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胸口上似有鼓槌擂动,着实让这七公主羞窘了一回。 咎也不再多言,腿下使力,秋千又稳稳的摆荡起来,一起一落间,二人身体接触却更频密,且感觉也愈加真实了些。咎在下面往高处摆去时,天曦公主整个身子因无处着力便伏在他身上,而换个方向后,咎竟又把面颊探进人家的颈侧间。 这状似轻薄的举动让天曦有些恼,着怨的目光看过去,却又见那干净无暇的眸子迎上,便是发火也没了方向,只好任由着这东方小世子淘气。 楚皇远远看见了,面上并无不快,心下竟有些喜意。 天曦是皇后嫡出,也是最得宠爱的一个公主,楚威着实不愿意看见她嫁的不如意。可是如果哪国皇子提了亲事,却没有理由推阻。已经琢磨着在楚国贵族间寻个品貌皆上的,好免去几国尤其北辰西炎诸皇子的想头。一来七公主年纪还小,二来也难得配得上她轻灵秀逸的,就也没做打算。 如今要是东桤国的世子有了此意,其余几国便不敢再觊觎。一向闻得东桤的皇子性子温柔,人物儿也精致,如今看了,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只是个世子,可是若能夫妻和睦,强于入宫做些个任人欺凌的妃子。倘若真能促成这门亲,既让女儿得了幸福,又拉近了跟东桤的关系,岂不两全? 可惜着,就是还且年幼,过两年,又不知出些什么变故。想到此,楚威放下了手里的琉璃盏,轻叹了口气。 相煎急 哲太子看着弟弟玩得尽兴,心里也自欣慰。听见楚皇的叹气,怕是人家做父亲的不快,忙起身出棚来,远远对咎喊道: “咎儿下来吧,玩会就行了,莫一味只会胡闹。” 东方咎看天曦公主窘困,觉自己方才唐突了,一时也难下台。听见王兄叫,忙收力停了秋千,先跳下来。天曦也随着下来,落地的时候略有些不稳,东方咎伸手扶住。 “公主小心。” 天曦不好马上收手,忙施礼道谢,借机撤回手,粉面已是红了个通透。 咎便有些促狭之意,看见天曦往皇后身边走,竟跟了上去。 “怎么不见那位灵儿姐姐?说好要教我曲调的。” 天曦听出他言语带些顽意,可又不好甩脸给他难堪,看他跟着自己一路过来,要是跟进了祖母母亲所在的宴棚里,怕是更加难应付。只好不着痕迹放慢了脚步,在草坪稍远处停了下来。 “东方公子倒是执著人,还记得那些琐事。” “关乎心,自然在意。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 ” “小小一只泥哨,竟得东方公子如此看重,不知那鸟儿心里,怎么样的受宠若惊呢。” “呃……” 向来骄傲如东方咎者,竟吃了小女子的抢白,一时回不过神来,只好用单音的字节表示无措。 待他省过来,只留得七公主的一个浅笑和旖旎而去的背影了。 倒有意思呢。咎目送天曦回到紧张张望着这边的母亲身边,弯起一个唇角,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也回兄长那边去了。 无人留意处,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眸帘微眯处,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淡笑。 到底也是孩子,虽然觉得有趣,却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这楚宫的端午祭一结束,各国的客人们便开始着手准备打道回府了。采买些楚国的风物,这东桤国的车子也便扯出长长一队。 送别宴一结,哲太子很有眼色的让出了首位。西炎三皇子补上来,带着五公主与楚皇及宫眷们道别。 又是一番泪眼相别,旁人看着也是辛酸,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咎隔了众人,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冰蓝色的身影,依旧笑意盈盈望过去。 纷杂忙乱中,抱着姐姐哭的鼻子都红了的天曦退出来,抬头碰上了东方咎的目光。忙又低下头去,手里的汗巾慌忙拭泪。 这场面下,想凑近了说几句话是不可能,咎微微颔首,换上了他东桤大国皇子的风度,致意相别。 等楚皇把他兄弟二人送到车上,与哲太子话别之时,咎却突然看见一团白影过来,慌忙抓在手里,抬眼望去,众人并未留意。探寻的目光送到天曦的身上,却也不见回应。 正诧异下,车夫起声催马,带着烟尘四起,往东桤国都奔去。 随车远去的东方咎不甚舍弃的回头看,远远却瞧不清楚了那人的面容,只留下一抹冰蓝的影子,定在了远处。 一路无多话。 只在一个驿馆歇下时,咎趁哲太子沐浴的功夫,轻轻展了那个纸团看。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张曲谱。 灵儿用泥哨吹出的小调的曲谱。用工整的蝇头小楷誊了,看得出用心。 细细折叠了放进随身的荷包里,东方咎又习惯性的抿起嘴唇。 有意思呢。 带了奔波路途的疲累到达东桤国都时,齐王东方泰奉皇命出城迎接皇太子和自己的世子。 远远的,哲太子和咎看见了,忙跳下车来。齐王迎上去: “臣参见太子殿下。” “皇叔免礼。许久未见,皇叔身子可还硬朗?” “托太子的福,还算康健。太子一路辛苦,皇上日夜挂心,可速速回宫,免圣上忧虑。” 咎见到王父的一些兴奋消退下去,极别扭的皱了眉头站在一边。 这完全是生疏的君臣之礼,哪里还有一丝叔侄间的亲情在。忆起年幼时跟哲太子一同骑了王父的肩头,嬉闹的场景仿佛远去经年。难道这帝王家,注定淡漠了感情在? 看着父亲鬓边的银丝,想着故去了的慈爱的母妃,东方咎垂了头,微闪的睫毛下,有一丝落寞。 “咎儿。”齐王唤他。 “王父。” “跟太子进宫去给你皇伯请安。府里来了个新厨子,做得一手好鱼,我备了酒等着你,早去早回。” “是。” 哲太子抬手轻拍了几下堂弟的肩膀,跟齐王道别,上车往皇宫去了。 东桤王东方平正在御书房,批妥奏折,端了张公公送上来的盖碗,细细啜了一口。 “张禾,这是什么茶?怎么这般沉涩。” “回皇上,是高罗国进贡来的参茶,皇后娘娘让给您泡了补身子的。” “嘁——!”东方平发出一个哧笑,放下了盖碗。 “小小弹丸之地,能出得些什么花样,做出这样不相及的东西来。” “这就给皇上换。” 话音未落,就有执事的太监进来禀报,言哲太子回宫,在殿外等候。 “快宣!” 东方平脸上溢出喜色,从龙椅上站起,迎到书房门口来。 “父皇!”哲太子兴奋的匆匆而来,到近前,倒地而拜。 “父皇(皇伯)万岁万岁万万岁!” 咎随着也拜在地上,头深深的低下去。 “快起!来让父皇瞧瞧可清弱了?” 东方平抚了儿子的肩膀,慈爱喜悦的目光上下打量,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咎依然拜在地上,未抬头,也不动。 哲太子看见,忙道: “我跟咎儿这趟着实见识了,还带了楚国上好的翠烟茶,父皇可要尝尝,比咱们东桤的如何。” “哦?” 东方平的眼睛转向咎, “皇侄起来说话。” “谢皇伯。” 说着咎站起来,却依然躬身低首,沉默着立在一边,并不掺言别人父子的谈话。多年的历练教会他隐忍,在一些时候,寡言也许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皇侄可留在宫里,朕叫御膳房备宴,跟皇儿陪朕喝一杯。” 咎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抽动一下。 他在把自己当成隐形人许久之后,本以为能回到齐王府,跟老父对酌,尽一尽为人子的孝心,然而…… “是,皇伯。” 无可奈何四个字,在很多时候,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于是温情的家宴变作谨慎的宫宴。 一张花梨木的雕花圆桌,东桤皇帝首位而坐,左右是祁皇后与哲太子,下首对面,是长公主东方琳琅和东方咎。 “哲儿,这趟去,可有收获?这楚国皇帝和各国王子,在你看来如何?” 哲太子呷一口甘醴,放下酒杯道: “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此话怎讲?” “依儿臣看,我们当厉兵秣马,以图大业了。” 东方平知哲太子一向谨慎,言谈极有分寸。如今能有此言,不禁大喜。 “哦?说来听听。” “楚国弹丸之地,兵不过五万,将不过二三,本不足言。西炎北辰地处番夷,本是贫瘠。这皇室子弟反而穷奢极欲,排场极尽豪华,如此长久,必致国库亏空,民怨载道。又加西门氏懦弱,北都家暴虐,都非成大业者品行。至于南溟——” 言及此,哲太子顿住,眉头略皱了下。 “南宫玉蟾表面温和缄默,实则城府极深。可惜南溟本身国力微弱,否则,倒能成我之劲敌。” 东方平一边听着,一边搛一筷蟹肉放入口里,慢慢咀嚼着思量哲太子的话。 “那么皇儿的意思,这四国之中,无一能与我东桤匹敌了?” “不然。需防,四国联手。” “那如何应对呢?” “老祖宗的法子虽旧,好用才是根本——远交近攻。” “怎么说?”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 “四国里,只有西炎与我们不接壤。所以,对西门氏只需交好即可。我这次去跟西门鸿彦略有交涉,瞧他性子懦弱,起不了太大风浪。而楚国虽弱,却仍保有帝尊。我们若轻取之,其余几国便知我意,就给了他们联手的借口。所以,楚国也不能先攻。剩下的,南溟北辰,南溟弱而北辰强,先攻哪一国皆有利弊,须看当时形势,再斟酌一个万全之策。” 东方平频频点头。偏身瞧见低头闷声不语的咎,搁了筷子,似笑非笑道: “皇侄对此有何见解啊?” 咎手中的筷子一紧。 “王兄运筹帷幄,咎自是追随。我东桤日后强盛,全赖王兄英才。” “嘁——,我不要听这些冠冕之辞!说些有用的来!”东方平言语里带了不快出来。 咎自脖根处,有一丝凉气冒出来。 “咎儿别害怕,慢慢跟你皇伯说。”倒是祁皇后慈祥,见了自己儿子贤明,心下欢喜,再看单弱的侄儿,就有几分怜惜。 “是,皇后娘娘。”咎略欠欠身,又转向皇帝。 “咎以为,我东桤若图霸业,尚有一事须解决。” “何事啊?” “朝中无将。” 东方平猛然抬起眼帘,一道精光射出,在东方咎的脸上划过。哲太子也若有所思的看过来,咎面色平静,并无异常。 “继续说。” “我东桤百万雄兵在握,横扫千军,无所匹敌。全赖窦元帅军法严明,训教有方。但是窦元帅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即便老当益壮,终有不支之时。而扫天下则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近年我东桤少战事,军中年轻将领们皆在窦元帅雄威之下,不得施展,少经历练。若打起仗来,恐怕难当一面。” “那么——”东方平在不知不觉中,似是被引进话里去,自接到,“皇侄认为,该如何应对?” “窦元帅是明理之人,皇伯把道理与他讲清楚,兵权分散,给其余将军机会。并且,重点提拔年轻将领,为我大业长久打算。”咎一口气说完,便住了口,等着皇帝的反应。 东方平终于拈了几根髭须微点了几下头。咎瞧着似无不悦,方暗地舒了一口气。 一只明虾被放进面前的碗里。咎一抬头,碰上东方琳琅的浅浅笑意, “要凉了,快些吃吧。” “谢谢皇姊。” 当东方咎回到齐王府,卸下一路征尘,与东方泰请安过后,着贴身太监小路子送了热水进房。闭了门户,脱去衫袍,浸进铜环箍成的木桶里。 手上,竟又是那个粗朴的泥哨。细细把玩下,灌些清水进去,凑在嘴边,“瞿瞿”的水音。想起那个半清冷半温柔的眸子,笑容,从嘴角荡漾开来。 而此时,东桤皇宫的御书房里,哲太子正为东方平的一个提议吃惊不少。 “父皇!咎儿还且年幼!” “你不是一直想重用他么?这是一个考验他对你是否忠心的最好机会。” “这未免相煎太急!” “哲儿,你将来是要继承我东桤大宝的,要戒了这心慈手软的毛病才好。为帝王者,杀伐决断,当有帝王的魄力!” “可——” “莫非你对他并无十足把握?” “父皇,有时候,外力是能够改变人的念想和选择的。” “倘他定力够强,任是谁,什么事,终究奈何不得的。” “那皇叔那里——” “我自会应对。” 哲太子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父皇,究竟何事让你忌恨皇叔至此呢?” 东方平闻言脸色一僵。 “你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可。这些杂务,不是你东桤王储该费神的!” 见东方平动怒,哲太子不敢顶撞,只皱紧眉毛,不再发一言。 东桤皇城北部的苍鹙山是整个帝都中地势最高点所在,山形并不险峻,相反,奇石异景,鸟语花香,是天然的御花园。而东桤的皇宫,也确建于此。借其山势,整个山南百里平地,修起恒元、永乾、久阳三座御殿,层层推进,雄伟壮阔。东方氏先祖不喜那飞檐斗拱的建筑格局,亲自描了图纸,着工匠依照其心意修起方方正正的宫殿样式,高达三丈有余,有巨大的盘龙立柱环绕,汉白玉雕成的围栏和地面四季不见片叶寸灰,独显皇家豪气。而三殿之后的后宫,则依山而起,自半空里望向三殿。几处重要宫阁错落有致,分布山间,别有趣致。 这东桤宫闱既不像楚宫南溟精致奇巧,也不弱北辰西炎粗朴旷达,而是自成一脉,独显厚重尊严。正如东方氏家风,谨、严、正、明。 哲太子和世子咎归来后第三日的早朝。 卯时一刻,三百文官,四百武将皆按品朝服,静候在熙正门外。宫中侍卫持戟对仗而立,沿管道至天阶排出一列威风凛凛的队伍。 朝钟一响,大内总管张公公移步至天阶边,利声宣布: “上朝!” 百官低头抬步,手持笏板鱼贯而入。恒元殿里,按品级分作了左右两列。左边一列文臣,首位即是哲太子殿下,齐王东方泰次之,再往后便没有皇室宗亲,左右丞相,各部尚书依次而下。右边则是武将,三军统帅窦毅窦元帅列首位,其身后是太尉及兵部诸将领。在东方泰被解去兵权之后,就只能列文臣之次而非武将之首了。咎因为年幼,并未封爵,还无需每日朝堂点卯。 须臾,东桤国君东方平顶戴一十二旒平天冠,身着明黄绣金衮龙袍,腰缠碧玉带,脚踏无忧履,面色威严的端坐在了龙椅之上。众臣行礼毕,东方平锋利眼神往下一扫, “众卿可有本上奏?” 右丞相王其勋跨一步出来,躬身奏道: “启禀陛下,上凉河水患赈灾银项已经拨往滕州、韵州二府。工部李大人随款前往,督察水利补修,灾民赈济事宜。” “嗯。告诫这两府知府,若有人借天灾之利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朕决不轻饶!” “是。” 随后,礼部徐侍郎禀报本年会试各州科考安排情况;白卫门统领上奏颖州府山匪剿灭结果。诸等事宜,不一而足。 一个时辰之后,各项奏本基本完毕。骑兵都尉袁崇海略抬眼,得到皇帝一个微小的眼神示意后,移步出列,慢声奏道: “北疆卢兴堡驻军三年防务期满,当派兵换防。” “哦?”东方平合上手里的奏折,“卢兴堡如今守备为何人?” “邑远张启昌张将军。” “如今京里还有几位三品之上的将军?” “还有二十一名,除御林军九位统领不在防务轮值之内,其余十二位皆可外派。” 东方平点点头。 “那么,就海平胡惟远胡将军吧。” “是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 。” “此外——”东方平沉吟一下,瞟一眼齐王,问道: “齐王世子今年,有十四了吧?” 东方泰心下一沉,也只能拱手答之: “下个月十五,便是十四生辰。” “嗯——,齐王十四那年,早已封爵了。看来我这做伯父的,有些慢待侄儿啊。” “咎儿尚且年幼,难当重任。还须历练几年,皇上厚待,恐折了他。” “诶——,哪里话!前日宫中,听他谈吐已经是少年英才了。我东方家虽人脉不丰,却也不辱先祖名望。宣咎儿进宫来吧。” 东方泰情知不好,却也说不得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内侍官疾步奔出殿外,急宣齐王世子东方咎去了。 不多时,咎身着锦袍朝靴,束了缨冠,急匆匆进殿而来。白净细致的面容因为快马疾奔而涌上了一层涨红。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俯身跪在朝堂,咎纳头便拜。 一旁站着的自早朝始便沉默不言的哲太子望向幼弟单薄的身子,心下是大大的不忍。 “平身吧。” “谢皇上。”咎站起来,却仍躬身低头。 “咎儿可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何事吗?” “禀皇伯,咎儿不知。” “呵呵。你已年满十四,当是封爵的年纪了。” “咎愚钝,怕有负皇伯偏爱。” “朕已经决定了,你父子就不必过谦推辞。张禾,拟旨。” “喳。” “今封齐王世子东方咎为致远侯,加封天骑都尉,袭二品爵,世子位续。他日若有功名,再行封赏。” 齐王和咎一起拜下去,“谢皇上圣恩。” 东方泰的脸上,已经是灰败之色。 “免礼吧。咎儿,前日听你说军国大事,头头是道,伯父很是欣慰。东方子孙承袭这东桤一国,是当殚精竭虑,才不负祖先厚望啊。”东方平话音一转,才切入了正题。 “咎一定追随太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那么,朕派你去北疆军营,学排兵布阵,习得些弓马功夫来,日后若你王父当年,纵横沙场,如何啊?” 东方咎闻此言,抬头望向龙椅上的东方平。眼神平和,却透着狠决,不容反抗。 少年行 “皇上,这怕是不妥。” 谁都没有料到,第一个出言异议的,竟然是元帅窦毅。 东方平眯了眯眼,问道: “有何不妥?为何不妥啊?” “北疆穷山恶水,不见人烟,终年酷寒,雪冻千里。军中强健将士去得三年回来尚是憔悴,何况世子娇弱身子?倘若有何闪失,那我东桤其不痛惜?” “就是因为皇侄自幼娇养,朕才送他去磨炼筋骨。不然,终是暖室花草,难成大材。” “皇上,先皇当日托孤,嘱我凡皇室子孙,不论为帝为王,都要详加看顾。实是因皇家血脉稀薄。如今,圣上与齐王已过天命,唯余哲太子与世子咎二人。细致呵护尚且不及,哪有送去试险的理?”因为激动,老帅的胡子都在微微抖动。 窦毅承东方家两世恩泽,清正耿直,忠心不二。他心里只有东桤国强盛和东方家兴旺这两件事重要。三十五年前更是把自己的女儿嫁与齐王为妻。虽然咎并非窦妃所生,但总有祖孙之名。此刻情势,满朝文武也只有他能为咎辩上一言。 “哼!”东方平暗忖,若你知道这个新封致远侯前日还在算计要分你的兵权,怕是不会这么护着他了。 “我东方子孙岂是娇生惯养,贪生怕死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些,窦元帅不会不知吧?” “历练成材自是要,可是,京中御林军,益州、峡州两处军营,皆可培养世子成材,为何偏要送去北疆那不毛之地?” “诶——,老将军此言差矣。”惯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左丞相孙长权见东方平脸色不快,紧步站出来,帮着说话。“北疆虽气候险恶,却是兵家重地。皇上送世子去卢兴堡,正是托付重任与他。来日与太子文武合一,方能振兴东桤啊。” “若世子有何差池,该如何?” “胡将军向来谨慎细密,有他照应,自是妥当。何况卢兴堡军民若是知道世子爷驾临,定是奉若神明,详加照看,岂有差池之虞?” 一直沉默不言的咎转身对窦将军揖了一揖, “谢谢外公为咎着想。咎已经长大成人,该是闯荡天下的时候了。外公放心,咎定会学好兵法,娴熟弓马,平安康健的归来的。” 说着,转身跪下,对着东方平奏道: “皇上,臣愿往卢兴堡驻边。定不负圣恩,为东桤效一己之力。” “好!不愧为我东方子孙!且去准备行装,十日后,朕亲自送你与胡将军上路!” “谢主隆恩。”咎又拜下去。 他身后,齐王泰和哲太子两双担忧的眼睛看着,各有滋味在心里。 而齐王府里,小路子哭得已是梨花带雨。 “说得那么好听!既然卢兴堡那么好,他怎么不叫太子去?” “胡说!你想被杀头么?”咎坐在书案后面的高背雕花椅里,好笑的看着小路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整理衣物,手里已是习惯了摩挲的泥哨子。 “朱莲碧荷她们呢?怎么是你在做这些事?” “我才不放心她们做!一个个粗心大意的,要是短了爷的什么,到了那不见人烟的地方,可到哪里去置办?” “小路子,你是越来越有闺阁气了。”咎忍住笑,打趣他。 “爷还有心开玩笑呢?这一去可就是三年!中间日子长着呢。若是在那里病了伤了,身边没个人照应,可怎么好?”说着又抹了一把泪,想想不对,“呸呸呸!乌鸦嘴!爷身子硬实着呢,怎么来的病?”看看并不当一回事的咎,又抱怨道: “这兵营规矩也忒多了些。怎就不许个贴身的人跟去?又不是丫环,我一个小内侍,能坏得了什么规矩呢?” “要是军中大小人人带个人在身边,还叫兵营么?” “可您是世子啊。” “所以才要做出榜样来。再说还有军奴呢,他们会照顾我的。” “那些人粗手笨脚的会些什么啊?他们怎么知道爷的规矩呢?吃饭要硬些的碧梗米,汤是滚烫的好,菜须清淡可口。里外袍子要洁净,过了浆才上身。睡觉要清静,半个人一丝儿动静不能有的。这些恐怕都不能及,就别说读书写字的暖手炉,骑马射箭的大毛氅了!要苦着爷,可怎么才好啊?” “我哪有那么娇弱的?” “窦王妃临终嘱咐了我师父,怡侧妃临终又嘱咐了我。都是要照应了爷,莫让爷有半点委屈着。这下可好,往后到了那边,我可怎么交差啊?!”说着,小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 路子放声哭起来。 咎无奈的抄起本书挡住眼睛,不去看他眼泪鼻涕横流的娃娃脸。正在此时,上房里来人传饭了。咎连忙起身出去, “快些跟来,不等你了。” 小路子连忙一边拿袖子揩脸,一边跑着跟上去。 偌大一张紫檀嵌银的圆桌,佳肴齐备,经年的女儿红透出浓浓的酒香。却只有正位上东方泰一人独坐。地下丫环站了一排,捧着手巾盥盆等物。 掀帘子进来的咎看见了,想到此后三年,恐怕都要是父亲一个人吃饭了,心里才泛些酸楚上来。 “爹。” “快坐下吧,菜都要凉了。” 等咎洗了手,在身旁坐了。齐王吩咐一声,下人们便都退了下去。咎心里明白,是有些话要交待了。所以不急着举筷,静候着父亲的下文。 “咎儿,你可是真心愿去卢兴堡?” “既然是皇伯的旨意,孩儿自是遵从。何况卢兴堡地处要塞,也是兵家重地。咎此去,是定要学些本事回来的。” “可那里毕竟不若帝都。营盘地方,自有诸多不便,倘若不慎——” “爹,孩儿在皇伯眼皮子底下都瞒天过海了这么多年,何况远隔千里的北疆。孩儿知道个中厉害,事关我齐王府上下的存亡,当然会处处小心。爹不必忧虑了。” 东方泰望着咎的稚嫩脸庞,心疼、担忧、不舍种种堆在面上,愈显憔悴。 “若不是生在我这帝王家,又何来这些纷扰。” “爹,这既是我命,我便认命。又何况,这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得着,也算是回报了。” “你果真打算去演习兵法,日后做个将军王爷?” “爹不就是这样?我当然也是此志向。” “可是爹有今日,你也看到了。” “王兄不会似皇伯狠心的。说起来,爹说过当年与皇伯也是厚密的,是为了什么事情,才致今日?难道真是因为爹战功显赫,皇伯怕你坐了他的位子?” 东方泰见问,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又在咎的盅子里满上,放下酒壶,长叹了口气。 “我东方家的规矩,从来都是长幼为序,连嫡庶都不甚看重的。纵是我功高盖天,也不会威胁到帝位。只要你皇伯在一天,那这东桤就是他的天下,他不在了是哲太子继位,我从来未动过大位的心思。” “那为何皇伯会突然对爹疑忌起来?” “不是疑忌,你皇伯知道我绝无反心,那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咎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看着齐王的眼睛,似是在等着下文。 “咎儿可还记得你的正母妃?” “记得。小时候,极宠咎的。咎淘气惹祸,都是她帮着说话,不让爹打咎的手板。” 东方泰笑起来,似是沉在了旧年的日子里。那时候,齐王府尚有正侧两位王妃在世,家宅祥和,母慈子孝,两位王妃一起教养世子,道不尽的天伦和乐。 “她是窦元帅的女儿,所以我才该叫元帅外公的,对么?” “是。窦元帅是先帝的肱股之臣,追随你祖父征战多年,极为忠心。他也是瞧着你皇伯和我长大的。我们的刀剑功夫有不少是他一点一点教习的。小的时候,窦帅的夫人,常带着女儿来宫里与你祖母小聚。那时候你皇伯和我也还年幼,与她一处玩耍,感情是极好的。” “你皇祖母有心要云柔做东方家的儿媳,也跟窦夫人提过此事。但是因为我们还年幼,并没太多打算,想等我们长大,看我们的意思再定。母后没什么偏心,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谁娶了都一样。一来皇兄年长,他未婚娶我是不能先成家的;二来我见皇兄对云柔情重,便不愿去从中梗阻。所以,主动跟父皇求了益州驻兵的差事,潜心习练弓马去了。” “爹,那时你对母亲,竟没有半点心思么?” “自然不是。你祖父拘的严,我们兄弟两个对女色并没太多见识。云柔温婉贤良,对人又和顺,我自是喜欢。可是——” “不想与皇伯争,怕别人言语么?” 东方泰顿了一下,点点头。 “自小,我很少跟皇兄争什么。他一向骄傲,我想着兄弟情谊,能让着的,都让了。 谁知道,两年后我接到父皇圣旨,着我回京共贺皇兄大婚。我急匆匆赶回来,得知太子妃竟然不是云柔。“ 咎拈了块核桃糕咬了一口下来,笑着问: “母亲还是喜欢爹爹多些吧?” 东方泰脸色红了些,微微笑了,完全浸在了当年的景致里。 “母后唤我去后宫,交待等皇兄大婚后,不要再去军营了。过些时日,给我娶云柔为妃。” 咎嚼着糕笑,为年轻时的父亲欢喜。 “可是再见皇兄,就多了些尴尬。不过他不是险恶之人,等到我与你母亲成婚时,他特特找着我说,要尽心对你母亲好,云柔幸福,他也就放心。” “婚后你母亲告诉我,她之所以拒绝了皇兄。是因为知道他是一定要承大宝,坐皇位的。实在不想进那深似海的后宫。只想过些夫妻和顺的普通日子。” “母亲是这样人,在她看来,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呢。” “嗯。新婚不久,东桤与高罗国起了战事,我便带兵出征了。两年后凯旋,父皇已是病入膏肓。驾崩前特意叮嘱我兄弟和睦,共兴东桤。你皇伯继位后,忙于政事,我也用心操练兵马。这时我已自宫中搬出,自立齐王府了。云柔辛苦持家,夫妻恩爱。只是,有一样不顺,几个孩儿都没有留住,最长久的都没有活过满月。为此云柔伤心不已,也为我的子嗣忧心。我不以为意,一心还在军马上。后来长公主哲太子相继出世,我更松了口气。东方家后继有人,无须忧心了。可云柔并不这样想,极力张罗为我纳侧妃的事情。” “才有了我娘进齐王府?” “嗯。开始我不同意,云柔便天天劝说,时间久了我也不耐烦,就由着她去张罗了。后来,你娘就进了府。”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从你娘进府之后,皇兄对我的态度竟然一落千丈,先是朝堂之上无故刁难,慢慢就开始收我的兵权。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后来,窦元帅私下告诉我,皇兄居然有打算以我后继无人为名免去我齐王的爵位。好在此时你娘有了身孕,才得以拖延下去。后来,便是你出世。” 咎的手僵在半空,“难道是这个原因?” “你以为又是为了什么呢?” “皇伯也——” 东方泰看了一眼咎,继续说下去, “后来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虽然皇兄时有刁难,好歹看一母同胞面上,不至于做绝。你七岁那年,云柔染了风寒,她自来身子便弱,几副药下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 去,不见起色,慢慢竟是不治。” 东方泰眼眶泛红,毕竟结发之妻,又是青梅竹马的的情义,如今想起,心下悲凉。 “她故去后,你皇伯一夜之间革去我全部官职。我才明白,之前他所有的作为,皆是因为对云柔旧情不忘,嫌我慢待了云柔。” “爹对母亲问心无愧的,连孩儿都知道。” “再后来,你娘也去了,我这齐王府,便是这样死气沉沉了。” 咎低了头,手指抚过桌沿,不再说话。他依稀记得幼年时的一些情景,而如今,却该是离开庇护,靠他为齐王府撑起片天的时候了。 东方泰的叹息,幽远沉涩,不能保护着这年幼的、唯一的世子,让他曾经纵横沙场的英雄豪情丧失殆尽。咎看着老父的眼睛,似是有话要说。莫为孩儿担忧吧,我已经担得起这些重量了。 终究,没说出些什么来。 本就死气沉沉的齐王府,因为即将送走的小主人,更加沉郁。跟在东方泰身边几十年的林总管带着几个嬷嬷和内侍,逐一打点齐备了世子的行装,便一声不响的伴在齐王身侧。若说宦官无情?这林公公头上已然花白的头发和他落在东方咎身上总是担忧多过漠然的眼神却让年幼的咎看不明白。 而这林公公,是知晓他秘密的人呢。 起营的日子,十里长亭。 五万人马阵列齐整,队队排开。将士们明盔亮甲,锐矛坚盾,雄赳赳气昂昂的迎着猎猎战旗。窦元帅立于军前马上,面目威严的扫视他亲自训练出来的这些铁甲雄兵。雪髯与皂袍辉映,衬托凛然不容侵犯的神色。 而帝辇之后,是前来送行的一队车马。一匹垂鬃甩尾的赤马上,端坐着新封的齐王小世子,致远侯东方咎。已经不再是常日里的锦袍,上下换上了侯爷的官服。束发的三叉紫金琉璃冠,墨绿绣金麒麟战将袍,腰间一条嵌珠玲珑狮蛮带,脚下蹬了重漆粉底的牛皮战靴。细白的面容上,便多了几分英色,加上天生的皇家贵气,竟把一边白马上的哲太子衬了几分下去。 翻身下马,咎几步来到东方平面前。 “参见皇上。” “嗯,咎儿,此去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东桤未来兴盛,且看你的武艺能否精进了。” “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皇上失望。” “好!”东方平说着,转头看看一旁的齐王。“皇弟,看咎儿今日的雄心壮志,等他历练归来之日,我们再来给他接风,如何啊?” “盼他不负众望,且等那一天吧。” 咎望向齐王,父子间传递了温暖安定的目光后,长吐了一口气,对着皇帝一拱手, “皇上,时辰到了。臣该上路了。”说着跪下去“就此拜别。” “嗯,去吧。一路顺风,我的侄儿。” “谢皇上。” “父皇。”哲太子突然开口,“我想再送咎儿一程。” 东方平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太子的神色平常,低首顺目,似乎只是等待一个为幼弟送行这样平常请求的允诺。 “嗯,也好,去吧。” 号角鸣响,此次带兵的胡将军从窦元帅手里接过令旗,迎风一展,五万人马逐一上路,开始奔赴北疆卢兴堡而去。 大部的前方,哲太子与东方咎并骑而行。 “咎儿,且忍耐些时日。多则三载,少则一年,我便要父皇召你回来。” “王兄不用记挂,咎儿自会妥当。别忘记我们的誓言,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要——一统天下!”咎的目光,望着太子闪闪烁烁。 雪山猎 “咎儿,”哲太子稍停,似是想了一想,犹豫着开口,“到了卢兴堡,只管跟着胡将军,读兵书,习阵法。切莫——切莫拉营结党。父皇派人过去了。” 咎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微微笑了下,“王兄觉得,我会做那些事么?” “父皇如此相逼,咎儿纵是如何,也不为过。” “王兄,咎不是那等人。不管如何,我毕竟也是姓东方的。” “王兄信你。”哲太子侧过身,郑重道。 咎便笑起来,转头看看后面的威武雄兵。风吹起他的袍角,单薄的身子却是坚毅的面容。 “王兄你看——”咎用手里的马鞭往后指,哲太子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我们东桤有这等兵力,有王兄为储君。我东方咎除了浴血沙场,还做什么多想呢?” 哲太子长舒一口气,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那么,咎儿,王兄不再远送了。我在帝都,等你归来。” 咎在马上拱了拱手,不再多说。一带缰绳,□的骏马扬声嘶鸣,顺了大路,奋蹄而去。 一路无多事。一个月后,五万军马如期到达卢兴堡。 边塞景致果然与帝都的繁华大不相同。卢兴堡地处东桤最北域,以雪麓山为界,与北辰国接壤。山上终年积雪不化,从山顶往下皆是岩石沙砾地质,寸草不生。烈寒的北风一年里足能吹上九个月,把卢兴堡周围百里都吹作了不毛之地。 刚近北疆地域咎便裹上了大毛的鹤氅,绕领的一圈雪白的狐毛把一张玉面衬的越发矜贵。让见惯了粗汉蛮夫的卢兴堡民众都惊了一次眼,以为真是天人临凡。 胡惟远与原驻兵的张启昌将军交接完毕,住进守备府。城中一座古朴的宅第被收拾出来,做了临时的致远侯府。 咎交待军奴收拾铺排妥当,换了便袍,未及在炭炉上暖一暖手,便往守备府来。胡惟远忙迎着接了进去,命沏了热茶来。 咎端起盖碗轻抿了一口,“与张将军都交付明白了?” “军务基本妥当,府里一些杂务,还在安排。” “嗯,我们初来乍到,是该向张将军问个清楚好些,免得以后困手。” “侯爷放心,末将自当尽心尽力。” 咎挂了个温和的笑容,“胡将军太客气,你我起码得共事三年,这侯爷二字,可是折煞我了。皇上和王父都唤我名讳,你是长辈,也叫我一声咎便可。” “这可使不得,末将纵借个胆子,也不敢直呼侯爷名讳啊。” “那——便叫我世子吧。这侯爷二字,着实别扭的紧。” 胡惟远也是爽利人,见咎如此说,也不多虚套。 “既如此,末将斗胆了。以后,还请世子爷包涵。” “你我来这卢兴堡,为的是东桤边疆太平,守好界域为首任。这些繁文缛节的虚礼,就免了吧。我也年轻,受不得多礼。” “是,世子爷。张将军手下有几员参将,来卢兴堡尚不足两年,这次不随张将军回京。我派两个人跟着世子爷,凡事有个照应,世子爷也便宜。” “哦?都是什么样的?” “三员骑兵队都统,带军的好料,人都粗些,我留在营里,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1 只管马上军务。有对双生子,生得伶俐,让他们跟着世子,不知可好?” 咎见说,忙叫唤来瞧瞧。“他们对这卢兴堡民风军备,须得纯熟才好。” 胡惟远命一个传令兵速去兵营找人来,“世子爷放心,我问过了,都是营里很妥当的人。” “嗯,若那样,自是好。” 片刻,两个银盔亮甲的年轻将领随了引领的侍官进来,俯身给咎行礼。 “拜见侯爷。” “快起来,无需多礼。” 两兄弟站起来,又对胡将军行了礼,才站在了一边。 咎留心看去,年纪也就在十八、九岁,虽在这边界凛冽气候里过了两年,并不见粗糙,很是英气,剑眉朗目,神采斐然。 “呵呵,果然是一样相貌呢。你们是孪生子?” 两兄弟点点头。咎便指了左边的说:“这位是兄长,对不对?” 两个人讶异的对望一眼, “侯爷好眼力!很多人连我们是谁都分不出,侯爷头一次见,连长幼都辨出来了。” “呵呵呵,人说双生子年长的宽厚些,年幼的多精明,我瞧你们的眼神,胡乱猜了下,看来,是对了呢。你们叫什么名字?” “韩士钊。” “韩士铎。” “嗯,胡将军有意让你们兄弟以后随我行止,不知你们可愿意?” 又是很默契的一眼对望, “末将不胜荣幸,愿随侯爷左右!” “呵呵,刚说完胡将军,你们又来了。这往后,叫我世子便可。这侯爷,还是不听的好。” 韩家兄弟看着这几乎是身量未足的年幼世子,也不禁暗暗叹服:不愧皇家子弟,天子儿孙,这举手投足,果然与常人不同的。真要说哪里不同倒也难,却有一股威严在。心里自生了敬意出来。 这北疆边塞虽然清苦,可是咎也并非来此享受。每日营盘巡视,随胡将军习些兵法,操练军马。细皮嫩肉的指掌被北风吹出了道道血口,脸面也见粗糙,精神却不减分毫。 三个月后,营中大小军务便了然于胸。哲太子遣人送些兵书阵图过来,咎置于床头,每日挑灯夜读,很是用心。白日里闲余时,便叫韩家兄弟备马跟随,到卢兴堡周边探查地形风貌。这里与北辰接壤,是日后开战的必经之地,也将是大营所在,咎晓得其中厉害,便也格外留意。 一天,天气晴好,大清早胡惟远便兴致勃勃过来致远侯府,邀咎去雪麓山打猎。已忙碌日久的咎刚好也想松松筋骨,欣然允诺。备好良弓利箭,带了韩家兄弟应邀而去。 雪麓山半山以上终年落雪,无雪地段也是砾石地面。猎物以兔、狐等小兽为主,少有獐、鹿等肥物及熊虎猛兽。咎开弓三五次,也只猎得两只雪兔。因为上山疾跑,人马都有些气喘吁吁,韩家兄弟寸步不离的跟着。前边胡将军带人追一只火狐,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咎放慢了马,沿勉强辨出的山路缓缓而行。口鼻里阵阵白气扑出,脸上泛起一层红潮。 “世子爷好箭法!在这雪地里,百步外中了雪兔头,可不是轻易的事情。”韩士铎举了举手里抓的一双兔耳,很是兴奋! 韩士钊微喘着气,笑而不语。咎笑着说: “士铎箭法没见长,马屁功夫倒是精进了呢。”说着看着一边的韩士钊,俩人一幅见解相同的表情一起点头。相随这些时日,两兄弟知道东方咎是宽厚性格,不拿人小性,所以言谈间顽笑也多起来。 “我兄弟开始懂人情世故了。”做哥哥的取笑他。 “哥,世子爷是那种受人拍马的人嘛?我也是据实而说,难道不对?那你射只兔子来给兄弟瞧瞧?” “好了好了,你在这高地大声说笑也不怕气短。再说有猎物也让你吓跑了,我们——” 前方三十步外,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韩士钊突然顿住,咎的问话几乎同时出来。 “我也瞧见了!”韩士钊一带马面急奔过去,在出现白影的地方四处查看,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咎和韩士铎赶过来,也四下张望。 “不会是雪灵吧?”韩士铎嘟囔道。 “雪灵?” “卢兴堡老百姓里传说的。说这雪麓山有守山的邪灵,不许凡夫俗子轻易践踏。雪灵会在雪地里奔跑跳跃,有时候还会传出啸叫。不少人曾经撞见过,我来这里两年,上山不下百趟,可也从没发现踪迹。” “与人有害么?”咎皱着眉头问。 “非但无害,甚至还相当怕人。不过,至今也没人能详尽的说出雪灵的具体模样,因为它都是一闪而现的。” “那我们岂不是有幸?”韩士钊说着,眼睛还在张望。 “那是个人。”咎冷静的说。 “人?” “嗯,我看见了,应该是个人没错。” 韩家兄弟先是表情惊异的互看了一下,想想,也觉得有理。 “在这雪麓山上,能有什么人呢?人不能住在这里的啊,难道也是打猎的?” “我们过去看看,它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跑的没错。”咎指了指北面,带马奔了过去。韩家兄弟忙紧紧随上。 一边小跑,三人一边仔细的查看四周动静。跑到一处背阴的斜坡前面,咎突然从马上跳下来,后面的韩家兄弟不明就里,连忙也跟着下马。 “嘘——别出声。我听到一点动静。”咎把食指竖在口鼻前面,然后指指旁边一块巨石,示意士铎把马牵过去藏起来。然后跟士钊一起。慢慢在一处缓坡后面伏下来,眼睛盯着前方的一处山壁。 士铎藏好了马,也过来伏下来,咎指指前面, “就在这处石壁上,我们静等一下,看看有什么动静。” 韩家兄弟点头,三人不动声色的隐蔽着自己察看前方。咎仔细看过很久之后,轻轻地对韩家兄弟说: “看见没有,那块突出的岩石后边,是个石洞。” 兄弟俩仔细看了,应道:“果然是的。世子爷若不说,很难发现。” “嗯,它的洞口藏在突出的岩石上方,从下边看,极难发现端倪。就是我们这个角度,也只能露一点缝隙。” “世子爷觉得秘密就在洞里?” “八九不离十。那道白影就是在石壁前面一晃没了,我看它是感觉到我们在找它,所以来这里躲藏。” “那我们直接过去不就行了,进洞里一探究竟。” “不,还是等等看,打草惊蛇就不好了。看看形势再说。”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三人的脚在雪地里已经冻得麻木,还是一片寂静。韩士铎有些不耐烦。 “世子爷,我们还是直接进去看看吧,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冻坏了您我们可怎么交待?胡将军一定找我们了。” 咎微蹙了眉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2 头,还未及说话,突然,石洞口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物体。三个人立时忘记寒冷,紧盯着那个方向看。 那个白色的东西晃动了两下,似是在观察动静,看看并无异常之后,就伸出岩石来。 这下,三个然都看清了,赫然是一个人头在那里观望。因为隔得远,看不清相貌。 “果然是人。”韩士铎有点兴奋起来。 “他是干什么的?这冰天雪地里,他在那里做什么?”韩士钊考虑的多些,说出自己的疑虑。 咎没有出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个诡异的画面。那个人影四下探察了一下,又缩回了洞里。 “咱们进去看看!”士铎作势要站起来,咎忙按住他。 “不,去牵马,我们回去吧。” “回去?”士铎睁大了眼睛。 “嗯,胡将军该找咱们了。”咎又盯了那个洞口一会儿,才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石渣。 “士铎,去把马牵过来,咱们保护世子爷回去。”士钊把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的弟弟拉起来,催他去牵马了。 等与胡惟远会合,不用咎吩咐,三人都没提起这番奇遇。士铎只是把猎囊里的兔子拿出来交给了军里的随从。胡将军收获不少,两狐三兔在手,乐得胡子都翘了。 “哈哈!想不到这不毛之地倒还有些东西,可惜着少些狼豺虎豹给本将军过过瘾!世子爷,可猎的尽兴?” “很好!这雪山上开阔,纵跑一跑也是好的,何况还有猎物。胡将军百步穿杨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闲了咱们再来!只要不越那个界碑,这雪麓山尽着咱们跑!” “嗯!只现在要回去了,把这猎物交给厨子,烫了上好花雕,胡将军,咱们今晚不醉不归,意下如何啊?”咎笑弯了眼睛,看起来极是有兴致。 “好!”胡惟远乐得几乎要在马上蹦起来,立催着下山。 天色有些变暗,又稀稀落落的落起雪粒来,北风也紧了些。咎裹紧了翻皮灰貂毛的斗篷,转头望了一眼这白雪茫茫的雪麓山,催马往山下走去。 次日一早,咎利落的处理完了军中大小事务,与胡惟远打了招呼,便带着韩氏兄弟回了侯府。备了火折和防身的匕首等物,跨上三匹耐寒的青骢马,直奔雪麓山而去。 到了昨日那石壁下,咎吩咐韩士铎依旧把马匹藏好。提轻功开始沿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往那突出的岩石遮挡的石洞攀去。韩士钊紧随咎的身侧,很是警觉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韩士铎在他们之下丈余,攀越的同时也在观察地形。 不多时,咎便站在了那块岩石上,立于隐蔽的洞口前面。微定定神,喘匀了气息,让韩士钊点起火折,便要迈步往里进。 “世子爷,我先进去,你随在我身后。”韩士钊擎了火折,抢前一步跨进洞里去。“士铎,注意后面的动静,保护世子爷。” “是,知道了哥。” 咎紧紧随着韩士钊,三个人鱼贯往洞里去。 石洞并不宽阔,是一条狭长的石道,火折能照亮两边的石壁。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并未见任何异常。 “也许昨天那个人只是暂时避到这里,看我们走了也离开,跟这个石洞没有太多牵连的?”韩士铎有些扫兴。 “再走走看,这洞并没有岔道,我们走下去也不会迷路。反正火折足够,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了。”咎反而想探个明白。 走在最前面的韩士钊突然停下了,“嘘——”后面的两个人立即住声,三个人屏息凝神的听着前面传来的异常的声音。 洞的深处传来“喀哒喀哒”的声音,辨不出是人还是兽类发出的。韩士钊立刻把手里的火折灭了,三个人便陷进一团漆黑里。 静听了一会,那喀哒声响了几下便停了。韩士钊摸索着往前走,隐隐竟看到了亮色。三人加快步子往亮处走,近了竟发现是一个弯转。 三人所处的地方与亮光发出的地方恰好成一个斜角,韩士钊伸出手臂阻挡了咎一下,意思让他稍等,自己闪身形往亮光发出的地方闪出去。咎并不胆怯,在士钊转过弯去之后也迅速跟了过去,后面的士铎紧随其上。 而呈在三人面前的,却是相当怪异的一幅画面。 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壁上被凿穿几个洞,所以不需要灯烛便也透亮。乍瞧起来应该是个居室的样子,角落里有几垛干草,上面堆着扭成团的棉絮类的东西。贴洞壁有一个石块搭的灶,旁边摆了几个陶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若真说是有人住在这里的话,也是极为简陋的了。 与三人站的方向并行的角落阴影里,似乎有一团白色的物体。咎眼尖,先发现了,便走了过去。 那堆物体突然动了一下,韩士钊忙抢前护在咎面前。三个人紧盯着它,蠕动的幅度似乎大了一点,士铎从靴筒里拔出匕首,抓在手里。 逐渐的,那蜷成一堆的物体竟舒展出了一个人的形状。先是伸了一个满是凌乱白发的脑袋出来,慢慢的,也辨出了手脚的形状所在。 看起来是极为瘦弱的身体,麻布包裹的背部凸出来骨头的形状。因为蹲蜷的姿势,看不到隐在白发下面低垂着的脸。似乎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闯入,整个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晚辈韩士钊,冒昧打扰,敢问先辈尊姓?” 并无回答,蹲蜷着的人却开始愈加往石壁上贴。士钊上前去,走几步靠近,伸出手试图去碰触那个人。 却不承想此举让他迅速仰起头来,士钊猛地退了一步。咎和士铎都吃了一惊。 摆在面前的,是一副异常恐怖的面孔。 且道兴 并不是士钊所以为的前辈,这人的面孔看起来也只有十五六岁,与咎差不多的年纪。却眉发皆白,如雪缎一般的颜色。皮肤也白得几乎透明,是一种常年见不到阳光所捂出来的惨白。最怪异的是他瞳仁的颜色,居然是一种如夕阳般的淡红。若不是身上的麻布,他看起来就如雪人一般。 韩氏兄弟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何种邪灵??” “雪灵?难道这就是雪灵?” 话音未落,三人身后的石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虽然轻不可闻,但是却很急。士铎警觉地贴道口的石壁站了,士钊照例护住了咎。 一个同样是白色的影子以及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发出刺耳的尖叫。三人忙拔剑在手,摆好招式堤防他的进攻。 预想的情况并未出现,他只是扑过去护住了那个一团白色邪灵样的人。微侧头,状似愤怒的喘气。手上微微的抖动却泄露了他的恐惧。 这个人虽然也是白色,但不似先前卧在壁角的人般异样。肤色和发色都似常人,甚至比常人还要黑上许多,是常年在雪山地带户外活动的痕迹。只是披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3 了一个带风帽的斗篷是用白色布料缝的,遮住了头发和面容,迅速行动起来也是道白影。 咎表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太惊慌的神色。韩士钊定了神便开口询问: “你们是哪里人?为何在这雪山居住?” 没有回答,黑色面孔的人回过头来,露出凶狠的表情,甚至像野兽一般龇了龇牙。咎看见,他有着黑漆一般晶亮的眼眸。 “士钊,别靠前,他们看起来很怕我们。”咎吩咐道。状似随意的走动几步,有意识的离那奇异的两个人远了些。心里却起了好奇心,打算一探究竟。 韩氏兄弟也会意的往后退了几步,但是那黑面孔的人却盯紧了咎的眼睛。两个人在僵持中对视,咎的目光中是从容有探究,而那人的眼神却是一股迷茫。 沉默了一会,咎轻轻的开口: “士钊,身上有吃的么?” “有,腊肉和面饼。” “给他们留下,咱们走吧。” “是。”韩士钊把装食物的褡裢放在地上,对着那两个人做了个吃的动作。咎笑了一下,抬脚离开,韩士兄弟紧随其后,三个人一起离开了这怪异的洞穴。 回府的马上,韩士铎不住地啧啧称奇, “先前里面那个人还真是怪异啊,这世间居然有生为如此皮相的人。” 咎拉着缰绳,慢慢道: “那是一种病症的。应是自娘胎里便有,医术上称为‘白贡’。” “白贡?” “嗯,这种病人须发皆白,浑身不见一点黑色,极为怕光。” “怪不得藏在山洞里呢。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么?”韩士铎很是好奇,追问道。 “白日里在光线刺激下看不清事物,眼睛会流泪刺痛,皮肤也会发痒。总之,不能见光就对了。” “那晚上呢?晚上没光的时候要不要紧?” “晚上与常人无异的,甚至比常人更为敏锐些。” “哦——原来如此。这世间异事,还真多呢。”韩士铎听了咎的解释,感叹道。随即又对咎表现出惯有的佩服, “世子爷果然渊博!” “碰巧在书里看到过。真实的病患,我这也是第一次见。” “那个黑脸呢?他看起来应是常人。难道他们就住在洞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卢兴堡的‘包打听’。”咎笑起来。 “我猜,肯定是因为身有异疾,被家里赶出来,无处容身,才住在山洞里的。而那个黑脸定是亲属,心有不舍,时时来照顾些。”士铎很是肯定的说。 “嗯,也有道理。”士钊沉吟道,“不过,那山洞地形险恶,他们是怎么进去的?那黑脸似乎来去自如,定是有武功在身的。” “士钊说得对。不过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得他们慢慢卸去对咱们的戒备,可能会说些什么出来的。现在来看,恐怕还是怕我们多些。” “诶呀!他们会不会趁此搬走了呀?”士铎有些急。 “应该不会,这雪山上寻一处容身之所并非易事,况且我们并无威胁他们的举动。咱们明日再来瞧瞧吧。”咎说完,一带缰绳,往侯府的方向跑起来。 刚进府,就有军中的传令兵送来信函,还有大大小小几个盒子。咎拿过信,看到是哲太子寄来,心下甚是温暖。展开细读,无非嘱咐些日常琐事,与前日的信笺并无不同。倒是信末,很是啰嗦的添了这么一段: 今岁楚王太后亡薨,端午祭自是取消。各国也并无皇子到达楚宫。佳人必不旁落,吾弟无须挂怀。且在卢兴堡韬光养晦,待来年再图相会,余事交付为兄即可。 看完,咎捏着信纸咯咯的笑起来。手下意识的探进怀里摸了那个泥哨出来,眼前浮了那个冰蓝衫裙的影子。只是,面容竟有些模糊了。摇摇头,叠好了信放进怀里。惹的韩氏兄弟很是摸不着头脑。 “世子爷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不曾?怎么如此开怀?”士铎转着圆溜溜的眼睛,笑问道。 咎并不答言,叫来军奴开了哲太子送来的盒子,把一应物品着人分送与胡将军和军中大大小小的参将们,自然也少不了韩家兄弟的份。这儿女心事,还是莫与旁人分享的好。 次日,因为军务繁忙,咎并没有再去雪麓山。而是吩咐韩士钊送去了几床棉被,以及吃喝等物。士钊回来禀报,言那二人并未离去,见了自己也不似昨日那般惊恐了。咎心下有数,嘱咐韩氏兄弟轮流前去探视,自己有了空闲也去查看一番。一来二去没有多久,那雪山上的两人竟慢慢开口了。虽还不曾言及自家身世,可也知道在咎他们送东西过去的时候说些感谢之辞。咎并不与人为难,由得人家自由去,而且细心观察,见缺了什么定派韩家兄弟送去。那黑面孔的人眼中口里自是感激不尽,咎也只是笑笑,并不施恩图报。 这边塞岁月便又继续下去。东方咎也习惯了北疆的气候和水土,慢慢的带兵打仗的本事渐有增进,铺开地图竟能排兵布阵,眼看着有了齐王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魄力。北风和冰雪褪去了他的稚嫩和娇气,眉眼间已是坚毅果敢的神气占据。致远侯府的灯光有时一亮竟是通宵。胡惟远暗暗叹服,照此下去无须三年,东桤国就又出一位能横扫千军的马上王爷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一日咎正在军营琢磨阵法,外面一阵喧闹,军奴进来禀报说有圣旨到了。咎忙整理衣冠迎出去,看见宫里地位仅次于张禾的内侍官冯公公眯了眼站在外面,怀里捧了一卷鹅黄卷轴。 咎知是圣旨,不敢怠慢,忙命摆上香案,焚香叩拜。冯公公迈几步到案前,展开圣旨,尖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侄致远侯咎身为齐王世子,自京城至北疆驻守边塞已两年余,克尽职守,潜心向学。为我东桤解边塞之虑,宽朕之心怀。今春暖花开之日,特着致远侯与太子共往楚国之都,与各国皇子共庆佳节,以壮我东桤皇室之威。钦此——!” 咎跪在那里听完宣旨,长吁了一口气。忙叩首谢恩,站起来将圣旨接过,供在案头。又把冯公公迎进了守备府。落座奉茶毕,冯公公笑眯眯的开口: “给致远侯世子爷道喜了。” 咎抿一口茶,淡淡回应, “喜从何来?” “此番去楚都,待回京后皇上定有重用。这边塞日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哦?”咎挑了一下眉毛,“冯公公可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非也非也。只是凭我这皇宫里待了三十几年的一把老骨头,瞧这情势该是世子爷拨云见日的时候了。” “呵呵,皇上的心思要是轻易能被猜着,也就不是我东桤天子了。” “诶——即便皇上不准,还有太子也从旁劝解,定是委屈不着世子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4 爷的。此番宣世子爷共赴楚都,便是太子力荐的结果。” 咎听了,心下一暖,也就不再继续这沉闷的话题。 “不知皇上可有指示。我当回京见过皇上,再与太子共行呢?还是自此直接去往楚都?毕竟端午也不远了。” “皇上倒是并无口谕。太子爷吩咐,让世子爷不必回京,直接取道益州。至东楚边境与他会合。太子爷已经先行一步从帝都出发,说是在边境那里等着世子爷呢。” 咎点点头,心却已不在这荒僻的卢兴堡了,早已往繁华楚都奔去。 既然要走,韩氏兄弟自是不舍,性格直快的士铎甚至泛了几点泪花,让胡惟远瞧见,好一顿取笑。临行前夜,胡将军在守备府设宴给咎饯行。 席间,孩子气的士铎一直闷闷不乐,咎也觉得相处两年,感情深厚,便宽慰他: “你们兄弟来卢兴堡也有四年了,最多再有一年,定然要调回京师的。那时我再托王兄把你二人调来身边不就行了?何况我此去还很有可能回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快别这样,仔细叫胡将军笑话喽!” 韩士铎揉揉鼻子,咕囔道: “世子爷就图自己开心,去那眠花醉柳之国逍遥,也不管我们了。” “士铎!不许放肆!”韩士钊忙喝住兄弟。 士铎想想也知自己言语失当,闷了头不响了。咎看看他,笑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还有任务呢,别忘了雪麓山的事情。帮人到底,送佛上天。我走了以后你们找个适当机会,把那二人弄下山,接来卢兴堡居住才好,毕竟雪山石洞,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雪麓山?什么人?”胡将军插言。 咎回过头去应道: “那可是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说与胡将军的。” “哦——”胡惟远一愣,随即晃晃脑袋,“我老胡老喽!这年轻人的秘密,都不能说与我了呢。” “可是酒还是要与胡将军喝的,这一端酒杯,可就没人敢说胡将军老了呢。”咎接口言道。胡惟远也就不去深究,一仰头把盅里的酒灌进口里,只说些道别的话语了。 第二日整装上马,咎只带了少量随从,顺着东桤边界,一路巡查一路往楚国边界而去。 越往南走气候便渐渐暖起来,咎在北疆待久了,再见这江南风光竟是新鲜有趣。虽走得急,也不误游山玩水。 不出一月,就到了与哲太子会合的地界了。远远看见一所行营,咎双腿磕了一下□的桃花马,小跑过去。营门口众人簇拥一个黄袍金冠的男子迎过来,分明是两年未见的哲太子。咎跳下马,几步跑过去,先是跪倒在地。 “给太子请安。” 哲太子连忙扑上来扶住,细细的端详弟弟。 已完全脱去了童气,赫然有了天家皇子的身形,个子高了许多,虽还不及自己,也是颀长挺拔,玉树临风了。眉眼间早已不见稚嫩,换作一股轩昂的神气。整个人立在那里,俨然是俊美不凡的翩翩少年。 “咎儿!两年不见,竟长了好些,快赶上为兄了!” “王兄也是呢!” “皇叔若看见咎儿今日模样,定不知如何欣慰呢!等咱们今番去楚国,为兄给你讨个沉鱼落雁的世子妃回去,让皇叔一并瞧着,乐个结实!” 咎一下子愣住,有些哭笑不得。“王……王兄,这……这也……” “哈哈,难不成还害羞?咎儿今年也满十六了吧?这选妃的事情也该考虑了,国事虽然重要,也不能耽误我们东桤世子爷的大事呢!” “王……王兄,你,你好象还没大婚呢,你都十八了,人家北都坎十八的时候都两个小皇子了呢,别净取笑我……” “世子爷还不知道吧?”护卫韩瑞在一旁笑道,“太子妃定了西炎国的二公主,等回去就该行礼完婚呢。这次来主要就是跟西门太子商量迎娶事宜的。” 咎顿时瞪大了眼睛。“真的啊??王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在信里只字未提呢?” “呵呵。”哲太子摸了摸上唇生出来的软软的髭须,“就是年下的事,也就父皇和西炎王商量定下的,打算等大婚的时候再公诸天下,所以,多半人不知呢。” “王兄可见着未来的皇嫂了?可是亲自挑的佳人?”咎闻言引出兴致来,便问些内情。 “不曾。” 咎皱了一下眉。“为何?” “咎儿忘了?远交近攻。” “这——”生于皇家,咎也知道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联姻于西炎,还是立太子妃,一来能保证两国交好,以在南征北讨时免于背腹受敌的危险;二来娶得西炎公主在东桤,等于握人质在手,是战是和都得了主动。咎看看兄长神采飞扬的面容,并不见忧色,也略定了下心。 “若能看见咎娶到心仪的佳人,为兄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待来日辛苦咎为东桤攻城略地,为兄才不至于有所愧疚。我东桤皇子,总要有得有舍。” 咎闻言,脸上起了一股捉摸不定的神色。而哲太子却并未发觉。 “好了,咎儿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尽快收拾出发,此地到楚都,还有几日好行呢。” “好,一切听王兄吩咐。” 于是,几日后,这东桤国的两位皇子,又一次住进了楚国的驿馆。 两年未见,这玄武大街还如当日一般热闹非凡,街市上又飘起了粽香。在那边塞荒凉之地封闭生活里呆久了的咎便有些按耐不住了。哲太子却忙于与各国皇子使臣往来见礼,无暇顾及。 某日,天光晴好,咎换了白梅向雪的天青便袍,也不戴冠,宽绦束发,勒一条祥云托日的玉色抹额,摇着把鱼戏莲叶间竹折扇便往这玄武大街上来。韩瑞带了两名护卫跟着,也由得这世子爷自在逛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咎一边闲走,一边瞧着两边摊子上的风土物件,心下想起两年前的艳遇,便有些心痒。竟是下意识去找冰蓝色衣衫的人,想来也不会如此巧合,摇摇头就有丝遗憾。哲太子的话在耳边浮起,咎便思忖:难道,此番真的要讨个世子妃回去?心里有些半喜半忧。是时候要放个女人在府里遮人耳目了,不过,那个七公主可绝不是扮戏的好人选。虽然让自己有些动心,然而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整个齐王府的性命,绝然开不得玩笑。 正旖行间,忽然听到微有些嘶哑的声音: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咎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眸子。一个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花白发色,身穿阴阳无极袍,脚踏步云履,颌下,是一缕稀疏的山羊胡子。 韩瑞警觉的贴过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那道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无惧色,很是坦然的望着咎。 咎上下打量一下道人,略勾了一下唇角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5 , “道长可认识在下?” “并无相识。” “那唤我所为何事?” “贫道有一卦摊,见公子仪容俊美,气度非凡,想来定非常人,特来自荐为公子卜上一卦。” “算你有些眼力!既知我家公子并非常人,怎还敢来叨扰?”韩瑞不怒自威,沉声道。 “虽然天生贵相,却在近日里有场大劫,不知公子可有兴趣听我详加一二?” “放肆!”韩瑞瞪大了眼睛。咎却微笑着摆摆手止住了他。 “哦?那么以道长所说,咎该听些指点,方能妥当度过此劫了?” “是。” “嗯,也好,我便听你说上一二。”说着,咎偏身来至道人的卦摊前,撩便袍坐下,静等他开口。 道人面上略起了些笑意,坐在咎面前,拿过签筒。 “那么贫道先为公子卜一卦前程——” 咎却摆摆手,“不用,在下的前程自己会掌握。” 道人疑惑道: “那公子要问何事?” “姻缘。” 春日游 道人一惊,不解的望向咎,咎淡笑,“怎么?算不出姻缘么?在下现在可是最着意这件事呢。” “非也。贫道只是不解,公子大难临头,不思如何度劫,反倒在意姻缘事?” “呵呵,这前程,尽人事听天命,我也无心强求。纵然劫难当头,也只听天由命吧。而姻缘嘛,倒是让在下费神了。倾于心还是倾于谋,想听听道长高见。” 那道人闻听此,便将签筒置于咎面前,“既如此,贫道就不多言,请公子掣签。其实公子这前程,也倒与姻缘牵牵绊绊缚在一起的。” 咎听见此话,手一顿,面上却并无异色现出来。晃几下那个泛着古铜光泽的竹筒,就有一只签子落了出来。咎低头拾起,细看签子上镌的字,是一首虞美人: 皆道红颜覆国易,谁解情丝绕; 孤枕难解相思恨,直往天涯追向归日角。 脉脉情语转头空,莫道当日好; 忘却尘世痴情苦,留得身在且待春来早。 看完,咎依旧不动声色,将签子递于道人,“道长且解签看。” 那道人看完签子,随手掷回签筒,“以公子聪明,应是明白。这自古红颜多祸水,”说着停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韩瑞,摇摇头,“这天机还是不泄的好!” 咎听了,噎一下,气的笑出来,“叫我来卜卦的是你,说天机不可泄露的也是你。道长——” 话音未落,那道人突然抬手一指侧前方,“公子可是寻她?” 咎诧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忽见一道似曾相识的面容。脑中瞬间出来好些个场景。 街市上的冰蓝身影…… 楚宫的后院…… 秋千架上彼此气息相闻的亲密…… 情急下,拔脚竟要追上去。跑了两步,突然省过来,这道人如何知道我在找她?他又如何认得这楚国深宫里的七公主?那句红颜祸水,还有签子上其义不明的一首虞美人……急忙回头再看,转眼间,那道人连同卦摊竟然皆不见了踪影! 当下,咎立在街市当中竟乱了阵脚。一旁的韩瑞也奇怪,“怪了,那臭道士怎么转眼不见了?” 咎稳下心神,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见那道士,就先往那人走的方向追过去。韩瑞连忙带人赶上,生怕人潮熙攘中世子爷有何闪失。 远远看见了,咎便不再慌张,放缓步子不紧不慢的跟着。时隔两年,虽瞧着有八九分像,也不敢就确定。身形自是变了,高了些,出落得削肩细腰,多了凹凸有致的韵彩。 嗯?凹凸有致?咎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这个词唬了一跳,面颊就有些发涨。所幸韩瑞不太注意这些个,倒没看出什么。 走神间,几乎跟丢了人。 所幸,那人似乎也累了,进了一家茶肆。咎忙跟进去,看见她进了间雅座,二话不说,迈步去了隔壁的间里。 韩瑞跟了进去,两个护卫留在外面。小二进来问了茶汤。不一时碗盏奉上。韩瑞虽是护卫,也懂些艺道,三下两下给咎的紫砂盅里斟好了茶,咎的心思却并不在此。 环顾下四周,咎起身推开了临街的窗户,很惊喜地发现一楼屋上竟有一层瓦檐。一手撑了窗台,纵身一跳就翻了出去。韩瑞大惊,“世子爷!” “嘘——”咎站在窗外以食指立于唇间示意。韩瑞不解,却也不敢再出声。咎转身背贴着墙壁挪动几步,就从隔壁的窗户里瞧见了里面的情景。 迎面看见的果然是一张熟脸,可并不是七公主,而是她宫里那个能用泥哨吹小曲的宫女灵儿。依然是可爱圆脸上一幅顽皮的神色,叽叽喳喳些不着边际的言语。而咎想看个仔细的人却是背对了他,看不见脸面。 咎暗忖,贸然进去恐怕会惊了人家,叫喊起来没的惹些麻烦。便退几步又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翻了回来。韩瑞连忙接着, “世子爷您可小心点,这掉下去可不是玩的。” 咎无心应答,吩咐他叫了小二进来。二话不说,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小二受宠若惊,摇手摆头一时不知道是道谢还是推辞好,真没碰上出手如此阔绰的主儿呢。 咎挂了个讨巧的笑, “小二哥,我与隔壁两位姑娘是旧相识,这多日未见,想去给她们个意外之喜。不知道可否借你这行头一用?” 小二一听,觉得这银子有了留下的理由,忙不迭答应: “行行行,当然没问题。那二位姑娘点了碧螺春,小的这正要送进去,公子尽管去。”说着放下手里的茶盘,把身上的短褂和头上戴的二折帽脱了下来。 咎也不脱衣物,就把那粗布短褂罩在袍子外面,把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抹额,端起茶盘,开门走出去。韩瑞一旁看见,只当他又淘气,无奈的摇了几下头,不去多管了。 咎到了隔壁门前,咳嗽一声,换了小二的语气,嬉笑着说: “二位姑娘的茶到了。” “送进来吧,只管在外面啰嗦什么?!”灵儿的声音。 咎便推开门,托着茶盘进去。到了桌子前,把茶壶茶碗一一摆好,偷偷抬眼看了看灵儿对面坐着的七公主。手下一抖,差点泼了茶出来。 两年前略圆些的双颊现在完全收尖,连上下巴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挺直细巧的鼻梁配合略薄却润泽的双唇;星眸因为睫毛的浓密而更显深邃,两道直眉一如墨画;秀发如檀,肌肤胜雪,好一道绝世的容颜。 “喂!你看什么?!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灵儿看见咎失态,手拍了一下桌子叫嚷。 “灵儿!”天曦阻了她一声,咎忙低下头。 “好了,你斟了茶出去吧,我们自己来就好。”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6 咎答了一声“是。”便开始斟茶。 自来都是下人做这些粗使,咎也习惯茶来伸手,这番换了他亲自来,不免笨手笨脚。一个不小心滚热的茶汤溅了手上,烫的他一缩手,口里冒出“嘶”的吃痛声。天曦却看出了端倪:一个跑堂役使的店小二,怎的手上这般细皮嫩肉?而且无名指内侧关节处竟有一层薄茧,这应是常持笔的人才能有的。抬头望他脸上看,咎虽然低了头,也瞧见了鬓边耳后修的极为精致的发际,分明是王公贵胄的标志。遂低声喝问: “你是什么人?” 灵儿见问,更是逼到咎眼前来,“你是谁?” 咎见瞒不下去,也并未打算久瞒,便抬起头来,挂一个和熙的笑容,“天曦公主好久不见。不知别来可曾无恙?” 楚天曦猛一见咎的真面目,竟愣在了当场。咎并不出言,笑眯眯等着她慢慢辨认。 “东方咎!”天曦几乎未经思考就叫出了这个名字,随后发觉自己失态,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反倒是咎也愣了。天曦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把面前这个人带回东桤去,永远留在身边才好。 二人一时僵住,一边的灵儿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对着咎的脸细细看了一番, “唉呀!你果然是那个东桤国的小世子啊!亏我们公主记了你两年,长得还不赖么!” 咎回过神,伸手摘下顶上的帽子,略拱了拱手,“七公主居然还记得我,有幸有幸!”心下为灵儿刚才那句话窃喜不已。而天曦却更加羞窘,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宫女。一时无话可应,只好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碗,浅抿了一口,借此平顺一下半惊半喜半窘半疑的心神,慢慢恢复了清冷的神色。 咎也趁此脱去外面的短褂,整了整袍角,一身潇洒的衣装果然便不一样,灵儿上下打量着他,一脸惊喜之色。 “七公主还去忘忧山习武么?怎的不在宫中?”咎见天曦不开口,抖出折扇,神态自然的问道。 天曦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吩咐灵儿,“还不请东方公子上座?只管呆在那里出神做些什么?” 灵儿回过神来,忙让出自己的位子,咎稍谦让一番,也就坐了。这下正面对了天曦公主,看得愈发清楚,心里竟是不自觉地欢喜异常。 在那北疆凛砺之地,无论男女,皆是粗壮黑红的形貌,举止行动间也是蛮野豪放居多。咎看惯了那般的质朴粗犷,再见面前的天曦仙子般的细致温柔,忍不住生出些亲近之意。 灵儿懂事的给二人把茶重新斟过,乖巧的立在天曦身后,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咎。天曦等面色如常,便也开口: “前日听说东方公子驾临我楚都,不想今日有幸得见。只是不知这是作何游戏?”说着眼睛看了一下咎随手放在一边的小二那件短褂。 “呵呵,我是跟着七公主过来的呢。”咎可没打算与天曦文绉绉说那些冠冕之词,语气仿佛相熟多日的老友。“怕贸然近来唐突了佳人,才跟小二借了这身行头。不过,这上面的油烟气实在熏人。”说着,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灵儿在旁边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咎看见了,便逗她: “姐姐可还记得许下咎的事情?” 灵儿转动眼珠,茫然道: “什么事?” “那曲子姐姐答应亲自教习咎的,怎得只送了一张曲谱便打发了?”说着,打开荷包取了两年前飞到手里来的一截纸段。展开,翻转过去拿在手里给灵儿瞧。 纸上当日的折痕被细心的压平,留意到这一细节的天曦公主往窗口那里回过头去,装作看风景,故意没留心这二人的对话。灵儿看了看咎拿着的那张谱子,摆摆手, “我可没写过这张东西。除了听我们公主说过什么宫、商、角、徵、羽,我可是半点乐谱不懂的。” “哦?那可就怪了,当日我离开楚都时,不知哪里飞来的这张谱子。我回去找乐师奏了,果然是姐姐当日吹的曲调,姐姐今日又不承认——”说着很是无辜的对着天曦转过头去,“七公主可知端详?” 天曦白皙的脸面上飞起一阵红云,知咎是故意撩她。微有些恼,又有些欢喜,一时间生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出来。目光自窗外收回落在咎的脸上,看到那淡笑着的俊美容颜,心便有些乱了拍。然而自来的冷清性子,丝毫不把这乱现在脸上,轻轻转着手里把玩的茶盅,留了个似是而非的弧线在唇角。 “我们公主哪里会知道啊?东方公子你真能说笑。”灵儿说话的样子很是郑重,丝毫不知这两人心里早已过了招数。咎看她的样子好笑,摇摇扇子,也端了自己的茶盏,低头只做闻那茶香气。 “七公主还没告诉咎,怎到这玄武大街上来了?我记得曾说这楚宫礼法甚严,公主如何置之其外?”咎温和的望向天曦的眼眸。 “春暖花开时,怎能辜负今日这般好天色?东方公子这不是也耐不得寂寞了?”天曦微侧头,迎着那道目光,从容对视。 “呵呵,既如此,咎邀公主同游如何?正好相烦公主为咎做个向导,让咎也瞧瞧楚国这江南景致。” “这——”天曦不妨咎突有此提议,一时语钝,“这恐怕不好。” “为何?” “与陌生男子同游,一旦被相熟的人瞧见,我难与父皇解释。” “认识公主的人只有那些王公大臣,而现在他们恐怕都在宫里与我王兄他们应酬往来呢,怕什么的?” 天曦转头望望窗外,又看看一边的灵儿,后者正忙不迭的点头呢。心下打定主意回宫去好好教育,不过眼前这道邀约还很是让人为难。 “莫非公主嫌咎愚钝,懒得与我多做纠缠?”咎故意做了个哀伤的表情在脸上,心里早就有了八九成把握。 “不是。”这答的倒快当。 “那就别犹豫了么,咎很想尝尝楚国的米粽,听说能做出七七四十九种味道来呢,公主就带咎去瞧瞧的。” 没人能抵挡这小世子带些慵懒味道的恳求语气,又何况楚天曦早已被掠出波纹来的心思。不再出言拒绝,只做默许了。 咎吩咐韩瑞妥当布置了,便携着这楚国的七公主,往这大街上来。 这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好一对形神俊秀的璧人!这江南楚国本不缺佳丽,百姓自也见多了各色美女,有天曦这般矜贵气质的却是少有。加上伴在身侧形影不离的咎,单是看着也极为养眼。有幸瞧着的免不了多看两眼,甚至有的错身过去还转来再仔细看看的。 而被看的这二人反应也不相同。天曦公主目不斜视,任你阿猫阿狗盘桓前后左右,只当没瞧见,不去多扫一眼。咎就促狭些,谁看他他便又给看回去,直盯得人家不过贪他漂亮多看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7 几眼的大姑娘小媳妇红了脸,低下头匆匆走开。他便得了自在,指着左右摊子上的奇巧东西来问天曦。天曦慢慢走着逛,有时候答他,有时候并不理,他也不甚在意。 突然看见一个用竹签子叉了刚出笼的粽子叫卖的摊子,咎一时兴奋,劈手抓了人家天曦公主的柔荑,直拽过去。不提防猛地被他攥住的天曦只觉手上一紧,心里竟是微微的抖了,刚待站稳,急忙把手抽回,脸上就泛了旖旎的色彩出来。咎觉出异样,抬头看看天曦,笑了笑,擎了一个白玉一般诱人的粽子举到面前, “尝尝?” 天曦摇摇头。咎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下来,细嚼了两下,立时睁大眼睛一边点头一边吞下去,张嘴又来咬第二口。天曦和灵儿看见他的滑稽样子便一起笑他,咎就做个鬼脸出来。天曦抬手指指自己的嘴角,递了丝帕过去,示意咎擦擦那里粘的米粒。咎两只手都抓了竹签子腾不出来,竟把脸侧转伸了过去,让天曦给他拭。 天曦被他这个动作闹了个红脸,转身即走,灵儿一边捂嘴偷笑一边跟上去。咎很无辜的愣在原地眨眼睛,双颊还鼓鼓囊囊塞满了糯米。卖粽子的老汉又递了一签粽子在他手里,笑着开口: “公子还不快去追?集市上往来的人可多,这么俊俏的娘子得要小心点!”咎闻言大喜,连忙吩咐韩瑞打赏,自己抓着粽子便去追。 好不容易赶上,与那七公主并肩行着,刚想开口,天曦却说话了: “东方公子不是要尝遍七七四十九种味道的粽子?依你这种吃饭,不消三个,恐怕就再难塞得下去了呢。” “呃……”咎把嘴里努力搅拌的米粒咽下去,“那该如何吃法?” “每种尝一口便是了,何用如此饕餮?” “这——,如此美味的东西尝过一口就扔了岂不可惜?” 天曦笑道: “所以东方公子就不要夸下遍尝的海口么。” 忙着吃东西的咎又被狠狠地噎了个不知所措,只是不知道噎住他的,是香甜的粽子,还是天曦公主的取笑顽话。 亏了这楚国街市上奇巧新鲜的玩艺儿多,常日在深宫的天曦其实也并非行家,不过稍比咎见得多些,二人一样的好奇,在人群里流连。有时发现什么闹不清用途的稀罕物件,两人头碰了头的仔细研究,看起来实在像对情浓的小夫妻。精明的小贩看见咎衣着不凡,分外热情。 只是那些廉价粗糙又艳俗的东西少有能入了二人的眼,也只是看看热闹,并没真瞧上什么心爱之物。咎在一个卖竹器的摊子上看见一节整竹根雕的笔筒,竹上雕竹,刀法很是精湛,图案也细腻,想着置于案头倒是别致。于是掏银子买下,递到天曦眼前来。 “公主每日家写字画画,看到它就想到咎才好。” 天曦接在手里,看样子也很是喜欢,只是咎那句话让她难应,只装作没听见,往别的地方看过去。 万事俱 这良辰美景总是转瞬易过,不知不觉日头挂了西山。咎着韩瑞雇了马车,把七公主主仆二人直送到了楚宫的西华门口。 站在车门边把天曦扶下车后,咎体贴道: “我就不下去了,免得往来闲杂人等看到让公主难做。今日多谢公主为咎做了向导,且盼楚宫里还能重逢才好。”话里意有所指,天曦自是明白,脸上又起了红晕,好在天色黯淡,也不十分明显。轻声应道: “东方公子回程好走。”说完福了一礼,便往楚宫门口走去。 咎眼疾手快扯住了灵儿,压低了声音问: “你家公主何时还能出宫?” 灵儿皱眉毛瞪眼睛, “你怎么只想我们公主出来?你该想如何进来宫里才是!” “姐姐放心,那些事情好说,咎自然会安排。只是见上公主一面太难,姐姐还请指点咎一二。” 灵儿瞧他目光诚恳,看看走得远些的天曦,有些犹豫,却又急急说道: “明天公主去南郊忘忧山找她师父练功,午后就得回。一般回程路上会弯去耀景街的慕羽茶楼歇上半个时辰,你去那里等候,就能见着了。”说完挣脱咎,匆匆跑了。 得了内情的咎心满意足的坐回车厢里,忍不住地笑意挂在脸上。一旁的韩瑞瞧着,也看出了些眉目。 “这姑娘可是世子爷瞧上的那位公主?” 咎挑挑眉,“你又如何知道了?” “呵呵,太子爷早派属下去查过了呢。” “哦?查到些什么?说来听听?”咎见说,凑了过来。 “前年咱们来的时候嫁去西炎的是五公主。去年又未行端午祭,我查过了,这楚国的六公主幼年时即夭折了。所以今年,该是七公主招驸马了。” 咎细心听着,未加多言。 “这多年来其余几国为这楚国的公主是争的头破血流,各国为此结了不少仇怨。只咱们没去趟过那浑水。这次见世子爷喜欢,这七公主跟爷年纪又相当,太子说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带回去。不为别的,单是咱们东桤的声威就不容差错。随然说皇上一直不屑这些争风吃醋的宦家风气,可是咱们岂能叫别家小看了?太子有备而来,城池宝物皆是上选,只要他楚皇开口,天上地下,只消他没见过的,无有咱们拿不出来的。” 咎皱了皱眉,可是也知道这是皇家婚嫁所必需的,自己不好多做主。想着哲太子的态度,脸上便有笑意浮出来。 “真的?王兄当真如此说?” “哈哈,世子爷,我韩瑞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咎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那就不瞒你,这确实是楚皇的七公主,唤作楚天曦,韩瑞你应该见过的。” “嗯,别的不说,咱们世子爷好艳福呢。” “哦?你也觉得她受看么?看不出,韩瑞也会留心美色呢。” “瞧世子爷说的,我韩瑞又不是石头人。虽无妻室,可也是有家宅的人啊。” “是么?为何从未听你说起?你安家何处?” “就在京城。”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父母早逝,兄弟夫妻二人也患疾故去了,只留了两个侄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成年后便送去军营行役,家里实是空了呢。” “哦。” “诶?说起来,我的两个侄儿去的也是世子爷驻防两年的卢兴堡,不知世子爷可曾见过他们?极好认得,是双生子——” 未及韩瑞说完,咎双目发光,抢着问道: “可是叫韩士钊、韩士铎?” “对对对!世子爷认得他们么?” “何止认得,这二年一直随我行止,相处极好的。”咎很是兴奋。“等我回去京城,便调他二人回去,与你团聚。” “那可先谢过世子爷了。” “谢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8 我做什么?他们在北疆已经待足四年有余,我回去便同王兄说。” 韩瑞的笑容满足而又自豪,是一种为自家孩儿的欣慰。 “只不过——”咎的笑容隐去,“今日那个道士可疑。不知是何处来的。他当是知道我不少心思似的。” “属下明日便派人去查一下。” “倒也不必兴师动众,毕竟是人家界里,我们不好太过张扬。私下打探一下就好。” “是。” 吩咐完毕,咎往后一靠抵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细细回味这一日天曦公主的一颦一笑去了。 而偷偷回到云曦苑的楚天曦一到门口便觉出一丝异样。果然,转过外苑的门,就看见楚皇的宫人随从,玉辇罗伞依次列在院子里。内苑门大开,楚威坐在正室的桌子旁,端了一个万寿无疆的盖碗,在细细吹着茶汤上浮着的叶芽。 因为自来得宠,天曦并未惊慌,而是带了分小女儿的娇态进了门,轻快的来到楚威身边。 “父皇怎么有空来看天曦?” “嗯!”楚威放下盖碗,故作严肃的哼了一声,“寡人再不来,这女儿都要凭空不见了呢!” 天曦扯住父亲龙袍的袖子,“这么好的春光,让女儿在这深宫怎么待得住么?” “嗯,待不住待不住,女大不中留了啊,看来是时候给我们七公主寻个驸马了呢。” 天曦仿佛被说中心事一般红了脸,背转身去, “不知道父皇胡说些什么!” “呵呵,寡人的曦儿也会害羞了么?我还以为这后宫的严苛礼法,都把寡人的公主拘作一座冰山了呢!” “父皇!” “好了好了,寡人不惹这脾气大的七公主了。今天来是要问你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 “曦儿可还记得,东桤国有位小世子?” 乍一听,天曦以为今天的行踪被父亲知道了,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前年端午,哦,你五皇姊出嫁那一年,与你一起荡秋千的那个白袍的少年,可还记得?” 天曦略一点头,紧张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今年他随他堂兄,也就是东桤的太子又来咱们楚都了呢。” 天曦仔细观察父亲的言语神色,看着不像是别有用意的,才知不过是巧合。 “哦,每年端午,不都有四国皇子齐聚我国么,有什么异常的?” “寡人把他招作曦儿的驸马可好?” 天曦听到此一下子面红过耳,怀里似揣了个小兔一般跳个不停。一旁的灵儿听了喜的抓耳挠腮,惹得另外一个叫絮儿的宫女很是差异的望着她。 “曦儿,你说可好啊?”楚威似乎没瞧见女儿的羞窘,一心要探个究竟。天曦见问更是臊个通透,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唉!”楚威叹口气,“你的几个皇姊,都嫁得不甚如意,父皇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愧对她们。为了我这一国根基稳固,只能委屈她们了啊!可是你是父皇最疼的公主,这次说什么也要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驸马。一定要曦儿自己满意的,父皇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去,也要把曦儿的终身安排妥当。何况哪个不说我这七公主生就的美人胚子,寡人就不信有见着不动心的!” “父皇!你把天曦当什么了?”天曦半羞半恼,却又为楚皇那一番话伤怀。 “我把各国的皇子都瞧了个透彻,这北辰西炎咱任是如何也不能去了。南溟国力衰微,免不了日后祸乱。唯独这东桤国强民壮,皇子又生的标致,配得上我曦儿的美貌。那太子虽好,寡人也是知这深宫闺怨有多深的,我曦儿不是那与人邀宠的性子,定要委屈着。看来看去,唯那小世子,与曦儿般配。他东桤皇族血脉单弱,那太子看顾他不比胞弟差些,日后不会有何差池,还免去那些个后宫之乱,大位之争,我曦儿一生也就富贵太平,那时,父皇才得安心呢。” 一番话说得天曦眼中泛了泪上来,望着父亲一时无语。 “今儿特来问问曦儿自己,可愿意招他做个七驸马?你要说半个不字,父皇绝不相逼的。咱们立时在楚国王公贵族里寻个合意的,留在父皇身边,绝了那些外人的想头去。” 听见楚皇这样说,天曦未及反应,灵儿先急了一身汗出来。莫说常日里宫里来往的那些纨绔子弟,就是那几国太子,也未见能及东方咎那般人物的。且不说堪比娇娥的一张俊脸,单单是那温柔性子就极难得。跟自家公主怎么瞧怎么搬配。这要错过了,可就再也难寻这般合意的了。 “奴婢看公主与那小世子很是般配,皇上您就做主了吧?”斗了斗胆,灵儿抖着声音说道。 “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天曦佯怒呵叱。 “哦?你也这么觉得?寡人也觉得般配呢。就听曦儿一句话了,应是不应?” “父皇——您也太过自得了。您在这给自己女儿挑来挑去,人家那世子心里不知怎么想,也许并未把咱们楚国公主放在眼里呢!” “才怪!今天不知是哪个猴儿急呢。”灵儿嘴唇未动,从齿缝里迸了这句话出来。所幸没被楚威听见,天曦狠狠瞪了她一眼。 “笑话!我楚国的公主哪个不说人间少有,嫁与他那是瞧得上他,还来给寡人挑三拣四?” “父皇——” “好了,寡人自始至终没听你说个不字,就当你应了啊?你现在摇头还来得及。” 天曦红着脸低了头。 “哈哈,那就是乐意喽?寡人当日见那世子模样,料想他日后定是不差,不知现在如何了?”楚威自言自语。 “很不差!”灵儿一时兴奋没忍住,脱口而出。 “哦?”楚威很感兴趣的看着她,“你可是见过了?” “不!不!没有!”灵儿忙摆手,“奴婢猜的。” “呵呵,寡人也这么猜呢。明日要那哲太子得空带进宫来仔细瞧瞧才好。” 呼!灵儿暗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天曦看她一眼,做了个唇型“活该!” “我听得人说,那哲太子也未婚娶。想是兄长未婚,他定不能先娶。这次端午祭,寡人打算自宗亲里挑个郡主,暂封为六公主,应了场面去。曦儿与那小世子的事情父皇私下寻了哲太子商定,这样才不致出什么差错。”楚威自言自语着往云曦苑门口走去,突然想起来一般回过身, “曦儿这两日不许乱跑了!各国往来人等繁多杂乱,出点差错可怎么好?” “是是是!父皇放心!曦儿不过出去凑凑热闹,既然各国使臣往来繁多,父皇只管忙国务去,曦儿听话就是了。不过明日要去忘忧山师父那里习功,父皇难道忘了?” “嗯——,练功回来就速速回宫,不许再乱跑了!” “女儿知道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9 了!” 楚威摇摇头,带了一脸宠溺的笑容去了。 “哈!太好了这下!”灵儿得了大赦一般跳起来,“总算有些眉目了呢!” “不说还忘了!你给本宫过来!”天曦看她一幅得意忘形,气不打一处来。 “做什么——?”灵儿嘟了嘴,一幅无辜相。 “你今天失心疯怎的?怎么一直瞎说乱道?” “我哪里胡说了?难道公主不是为那东方公子?那为何这两年时时用琴奏了那小调,好好的偏发起呆来?” 天曦被说中心事,却无言相驳,只做气愤要打,灵儿拉了絮儿做挡箭牌,躲了她身后,又探出脑袋来, “我只盼公主嫁个如意郎君,了了大家的心事,那时才最好呢!” 说完,灵儿一溜烟往后苑跑去。天曦气的柳眉倒竖,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第二日清早,咎一起来便叫衣服来换,急着出门。一旁喝茶的哲太子瞧他好兴致,便开口嘱咐: “别走得太远,这楚都不必咱们东桤,倘出些差池,不好应付。” “王兄放心,不过是随意走走,瞧瞧热闹罢了。” “嗯。明日里楚宫便行那惯例的宫宴了。今儿个早些回来,王兄与你做些准备。” “好。王兄今日有事么?” “跟那几国太子说好去楚国的猎场春狩,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应应场面的事情。” “哦,那叫韩瑞跟了王兄去吧。我带几个护卫,也是很妥当的。” “也好。韩瑞的马骑的好,我须得他跟着。你多带些人手,周全些总不是坏事。” “呵呵,王兄也忒过小心了。咎又不是那三岁孩童。” “等娶了世子妃,那时才不是孩童呢。”哲太子开口取笑。 “王兄就会笑咎,咎就等着回去给皇嫂告状!” 说话间,随从们给咎里里外外换上了出门的衣裳。因为天气暑热,也就不再穿袍子,换了藕荷色纱罩衣,胸前和衫角都绣了清雅的芙蓉出水;腰里系一条象尾毛编的只有拇指粗的绳子,脚下蹬了厚底弹墨鞋;依旧不戴冠,只是束发的绦子和抹额都换了与纱衣一样颜色的;也不拿扇子了,抓了条马鞭在手里,与哲太子招呼过便跑了出去。 跳上一匹乌骓,咎忙不迭就催马往外走。哲太子吩咐妥当的护卫跟着,眼瞧着他出驿馆去了。 一出门咎就有种异常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所从何来,也就不去管它。昨儿个灵儿说与他是午后天曦公主才转回来,咎心里却另有打算。他一直想瞧瞧这南郊的忘忧山是怎么个情形,问了驿馆的长官,得知那竟是楚国的宫廷禁地,常年有官兵守卫,闲杂人等是不能入内的。只有七公主定时前往那里习练功法,一般人并无机会见识那山中景色。 谁知这更激起了咎的好奇,他并没去楚宫门口等候,而是直接打听着来到了忘忧山脚。看看果然戒备森严,这倒也难不住武功不弱的咎。寻个僻静处把马拴好,交待护卫谨慎,自己屏息提气,跃上道旁一棵参天古树,自树冠枝顶施轻功往山中纵去。 果然是天家仙景般的青山绿水,又逢春暖花开的时日,山中鸟语花香,泉水潺潺,咎一时竟贪看住了。这山势并不高,山路也不陡峭,倘若牵马上来,也是能跑起的。因为少有人来,又是工匠们精心修整过的,整座忘忧山仿佛画中的美景,煞是醉人。 不过咎心中有事,也不多作流连。沿山路找到一处进山必经的路口,跃上一棵百年的老树,仰躺在一枝粗壮的横枝上,把手枕在头下,架起一条腿,悠哉游哉,等着天曦公主过来。 时候不久,远远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咎躺得有点迷糊,听到动静匆忙坐起来。往上攀了两根枝头,借浓密枝叶挡住了自己。 一辆虽然小巧但是极为精致的马车自树下的土路上过去,车厢装饰的花纹和黄色的盖帘都标示了皇家标志。咎知道这定是天曦公主的仪驾了。待走得远些便跟上去,忘忧山虽不广袤,一时却也不好辩认方向。 远远的,看见马车停在一处,天曦公主下了车,徒步往山里走去。灵儿在后面跟着,怀里抱了一个包袱,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样子的东西。驾车的车夫把马卸下来放去吃草,自己站在车厢处,不敢有丝毫其余走动。 洞中会 寻着目标的咎唇角又习惯性的挑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却不敢再跟得太近了。少了马车轮的吱嘎声音作为掩护,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很容易的传入天曦的耳中。而且咎并没有见识过天曦究竟武功如何,只听她自己说了两次,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还是谨慎些为好。 咎也习武,知道练功时最忌有外人打搅,一来独门武功一般不能被轻易窥见,二来也容易走火入魔,何况天曦的师父也在此山里,公主的师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乱打乱撞被碰见了,一时难以解释,定要惹些麻烦的。 走了不多远的一段路,前面是一个瀑布,并不高,水流却很急。天曦公主和灵儿转过一个弯去竟不见了,咎就有些急躁。可是近前去又没有可蔽身之所,所以只得缩在原地。好在灵儿的红裙又若隐若现在那转弯处,咎知道,必是练功的地方不远,心也就放回了原处。 突然隐隐听见灵儿叫了一声,一下跑不见了,咎心里一惊。待要出去瞧个究竟,还没等作何动作,又看见灵儿两只手提着裙角匆匆往马车方向跑去。 咎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惑。待了一刻,决定还是过去瞧瞧。大不了就去跟天曦的师父打声招呼,谅他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怕什么的。 这么想着,东方咎便试探着往转弯处那边过去。待走近了一瞧,竟然是个天然的溶洞。洞口不大不小,里面却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这洞勾起了咎的好奇之心,未及多想便往里面走去,借着洞外的光线,倒也能隐约看清脚下。走过一段,也没发现些什么,咎抑住微有些急的心跳,脚下的步子倒是未停。 约摸三箭之地后,依然可看清五步以内,又不是火把照出来的光。咎四下看看,找不到光源发自哪里。洞里寂然无声,只微微有水滴的声音传来。 只好继续往前走,逐渐的,光线明亮起来,前面出现了一个通亮的道口。咎紧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岩洞出现在面前。 咎所处的这个石道只是这岩洞壁上的一个入口,离地丈余,侧面修了贴壁的台阶,一步步往下直到洞底。咎从道口探头出去看,发现这岩洞足似宫殿般宏大。自底到顶十丈有余,四壁平顺,有斧凿的痕迹。洞顶依星辰的方位镶嵌了几十颗夜明珠,足照的洞里毫发必现。洞底有一个天然而成的碧液池,池边镶一圈白石,有一条水道自洞壁而下,一股潺潺水流注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0 入池中,水面上竟是隐隐而起的朦胧蒸气。 这显然是改造后的温泉沐浴的地方。咎沿着贴石壁上的台阶,一步步缓缓而下,越走近洞底,逐渐看清,那一池碧水中,竟隐约有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咎,肩部以上露在水面,未着寸缕,长发散开浸入水中。皮肤的细白和头发的墨黑形成很强烈的对比。水面下身体的部分虽然模糊,却隐隐看出裸裎。 仍是寂然无声,咎只觉得心口的狂跳几乎要脱出身体之外,手微微发抖,腿脚竟是罕有的酸软。脚步却未停,沿着池边,紧盯着池中的人缓缓绕到她的正面去。 楚天曦。 双手合十,两目平视,脸颊有微微的潮红,湿润的头发自两边颈间垂下,搭在颌下形状绝美的锁骨处。看起来瘦弱的两肩却有圆润好看的线条,那隐在水面下的风景更是让咎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唾沫下去,直钉在原地,半寸移动不得。 想不到,这七公主所练的功法,竟须如此修习。怪不得忘忧山方圆几十里杂人不得入内,怪不得灵儿会在洞口把守,咎心里暗自惊叹,若不是机缘巧合,自己又如何能见识此等场面。 池中的楚天曦照师父所教,正封了周身经脉,运气调息。她听见背后异声,只以为是灵儿取貂裘回来了。却不承想,东方咎竟自她身后步出,顿时心神大乱。 一股邪气自体下急窜上来,在四肢百骸奔突,楚天曦不禁手脚发颤,一时情势煞是危急。 “封百会、膻中、关元三穴,气过丹田,走沉关,通手三阴、足三阴,畅任、督二脉,静心明神,万事只做不知,切莫略动分毫。” 师父的声音隔空传来,只入楚天曦的耳中。天曦听见师父的声音,明白她已知眼前情势,才略放心,照吩咐的话,将体内经脉稳住。身体自是不能动,只抬眼看着东方咎,眼神中全是惊怒。 咎却似全然不知天曦的敌意,目光现出迷茫之色,与她目光对视,面上一丝儿表情也无。 时间仿佛停住,周围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水流动的声响与自洞壁传来的回音融在一处,更添了几分静谧。天地间只余这对望中的两个人,好似这般已过了多年。咎的眼睛里淡然干净,这样天曦便不再为自己的裸裎而羞恼,只是静静对望,没有任何言语,却又似,说过了千言万语。 许久之后,咎才如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弯起唇角露出别有深意的浅笑。似乎做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般,天曦不解何意,只好依旧望着他。 一言不出,咎把两手背过身后,几下扭动,那象尾毛的束腰绳竟被解了下来,软塌塌落在地上。咎又去解罩衣的纽襻,一个一个,从容不迫。 楚天曦睁大眼睛,脸上烧起嫣红。 咎的动作,分明是在脱衣解带! 东方咎,你想做什么?前一刻只当你心性高洁,这一刻便现出本来面目么?在这僻野深洞,你难道也想做那强盗行径?难道果然看错你,你不过也是庸庸凡尘一介邪淫小人而已?除了这张能骗得世人偏爱的皮囊,你的内里也只一肮脏草糠心腑罢了。只可惜,你绝想不到这洞中尚有第三个人在,很快你就便知轻起淫心的代价有多重了。 楚天曦胡思乱想间,咎的罩衣早已落在一旁地上。略停了一下,才将右手伸了左肋间,轻轻扯开了中衣的带子。 一方粉色的肚兜自白色中衣两襟间露了出来,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甚是鲜亮。楚天曦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看着东方咎慢慢脱下中衣,抬手自颈后解了绳子,把那肚兜从身上扯了下来。 咎脸上的笑意渐渐浓郁,那亦真亦幻的神情竟带了一丝邪气。而呈现在天曦面前的,却赫然是一目女子的身体。 通体的白皙娇嫩,细瘦而不孱弱。颈项间的平顺,双臂的均匀,腰腹平滑细腻,还有,那胸前两团小巧的柔软,都分明是一个女子的标志。 楚天曦惑然了,她似乎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呆滞的看着咎从容的脱去鞋袜,只着一条亵裤,慢慢往池边来。 顺着青石砌成的台阶,咎一步步逐渐浸进水里,手脚几下滑动,似一条鱼儿般游到了天曦身边。目光不再与天曦对视,而是凝视了她的身体,缓缓游动着,如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般的沉醉。 天曦还没有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只觉颈间一阵温热的气息扑来。咎贴得她太近了,却又没有肌肤相触,这若有似无的靠近让她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泛起了潮红。 心跳如野马脱缰。别过来,别过来,天曦只在心中祈念。 忽然,水面轻轻响过一声水音,咎竟自水面上消失了。天曦只觉得周身的水开始流动,知道她潜到水下去了,却仍在自己身边围绕,想到未着寸缕的身体被她如此清晰贴近的瞧着,面上的嫣红便愈加浓郁。 而水面下的咎忽远忽近,前前后后的看足了这无比香艳的画面之后,绕到天曦身后,很是淘气的伸出手,用指尖轻触天曦的腰背。那温柔的触感惹得天曦只觉被碰触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酥麻,忍不住的一下颤抖。 那细腻柔滑的感觉让咎舍不得把手离开了。指尖贴在天曦身上,滑过脊背、肋侧,至腹间,再往上…… 就在天曦觉得难以忍受几乎要惊叫出声时,那手才轻轻离去…… 自天曦身后浮出,咎又一次贴近她耳边,声音极轻而又略带沙哑,说不出的蛊惑迷乱: “跟我回东桤,可好?” 已然恍惚意乱的天曦半是惑问半是回答: “你是女子。” “那又如何?” 呵呵,多么轻巧。 那又如何?楚天曦惊讶惶惑不知所措的事情到了她那里竟是再轻松不过的一句那又如何?果然是卓尔不群傲然绝代的一国亲王世子,这凡俗缛事竟丝毫不入她眼中。 “你可喜欢我?”那扰乱天曦心神的声音又起,却不等她回答,自语道: “若喜欢,只管与我在一处,与我是男是女何干?” “你不怕我把你这身家秘密说出去么?” “呵呵……”咎的笑声细细传出,直笑得天曦心下惶然无措。把唇贴近她的耳朵,直把句子几乎都吐入天曦耳中。 “我信你。” 多么轻松的字句,却有千斤的重量,这几乎是惊天的秘密,竟如此坦然地交付而出。东方咎俊美邪气的脸上,柔情似水的眸中,似乎有着天曦看不清楚的东西。此前种种,此刻种种,应不是她的游戏,而是真心要留下情愫在这两人之间了。 她就真的不曾在意,这天上地下,任是谁也不能相容的假凤虚凰么? 楚天曦求救一般去找咎的目光,想从那里看到答案,能略缓她此刻心神的东西。然而,咎却只是微微笑着,眼睛看着她,缓缓退向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1 池边,又沿那台阶,出水而去了。 一边的石台上整齐叠放着一套素白衣裙,旁边的地上则是天曦来时身上的衣物,想是入水前脱下来的。咎略一思索,便把地上的亵裤拾起,换了身上透湿的裤子,把先前脱下的肚兜中衣依次穿起。此刻,天曦的功法时间也到,经脉自行开解,放下略有木然的双臂,天曦抬手拂了下垂着的头发。 就在咎扣着罩衣的纽襻时,洞中传来一声裂空般的惊叫: “啊———————!!!” 回过头,灵儿站在岩洞半空中的入口处,捂着自己的嘴,尽力的睁大眼睛,不相信般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呆愣片刻后,踉踉跄跄的沿台阶奔下,一边跑一边叫,几乎带了哭音: “天啊!东方咎你个天杀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对我们公主做了什么?怎么会是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啊,我不能活了,该死的我一头撞死算了!” 边说边跑到池水边,跪在地上,手撑住那白石,直盯住楚天曦,喃喃说道: “公主,这下奴婢的祸闯大了……” 站在灵儿身后的咎一时好笑,却不妨她突然转过身,跳起来扯住袖子,啮人一般的咬牙切齿: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你怎么进来的?!你不知道这儿是宫廷禁地么??你这个□色鬼!!天下第一大色魔——!!” 说着手脚一起往咎身上招呼过去。咎抬起手肘抵挡她的拳头,脸上却依然是盈盈笑意。 “灵儿!”天曦喝住她,她想想东方咎的身份,又低头看看自己,嘴一咧,终于哭出声来: “公主要练功是我跟他说的,忘记拿貂裘再跑一趟没守住门的也是我,是我害了公主!这可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再活下去啊?!皇上不会饶过我的,我就是死了也难逃罪责了!!呜呜呜……” “灵儿!没有什么的,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还不快拿我衣物过来!”天曦被她这一闹,立时头胀如斗,无法,只好厉声喝止吩咐她。 灵儿立刻住声,忙不迭取了那套叠好的衣物,来至池边,天曦此时也游过来,并未往台阶上抬脚。 灵儿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咎,大声喊: “你还不转过去?!” 咎无奈的笑笑,捡起地上自己的腰绳,背转身自系去了。 约摸天曦那里衣物穿得差不多了,咎才又转过身去,天曦公主已然穿戴齐整,周身的素白配上略带潮红的面颊,自是难以言表的神情风韵。 二人目光相对,各有心思在脸上,天曦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衫裙。 灵儿一边收收捡捡,也不敢再多言,提起的亵裤发现不是天曦的,心里便自认为那二人肯定做了那羞人之事,心下暗暗叫苦。 拿起天锡换下的那件白绫肚兜时,咎突然开口对她说: “姐姐把这个赏了咎吧?” 灵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直盯着她,咎不明所以,无辜的与其对视, “你做梦!这岂是能给你的东西??” 咎撇撇嘴,“不给便不给,也不需如此凶悍么。” “你——!还有脸说??你还不快点走!要在这里干什么??”灵儿濒临崩溃的边缘不远。 “好好好,我即刻便走,姐姐千万莫生气。”说着,咎转身便欲离去了。 “回来!”灵儿又是一声大吼。咎回过头,莫名诧异, “姐姐又有何事?” “回去告诉你那太子老兄,赶紧到我们皇上那里去提亲去!占了便宜,你总要有个交待,要是敢就这么算了,看我不一刀杀了你!” 咎听了,心里舒服,便笑: “你若一刀杀了我,你们公主可就只能守寡了呢。” “你!” “呵呵,只管,放心便是。” 这放心二字,看似回复灵儿,却是说与天曦听的。咎沿着那贴壁的台阶缓步而上,到了道口处,回过头来看了天曦一眼,眼神中别有深意,却也未多作停留,抖抖袍角,转身去了。 停在原处的天曦开口吩咐道: “灵儿,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事。” 灵儿哭丧着脸,一幅闯下弥天大祸的样子,一步一回头的从来处走了。天曦这才缓缓开口: “师父——” 另一侧的岩壁上,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很是隐蔽的洞口,月白的衣裙,颇为素雅,看容貌,年轻时也是极标致的女子,此刻到了中年,则另有一番别样风韵。 “天曦,你可是质疑师父,刚才为何无动于衷?” 被说中心事的楚天曦便不再开口,她知道师父云中子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谁知,一向对她温柔慈爱的师父只是匆匆留了一句“这都是孽,来了,便躲不过。天曦,你且回去吧。”便消失在了岩洞里。 天曦僵在原地,刚才发生的种种还盘桓在她脑中,让她心乱如麻。而师父的态度又是如此模糊,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只得心事重重的,也离开了岩洞。 云中子支走天曦,转身推开凿于岩壁上的一间石室的门。里面地方不大,是她平日里清修之地。榻上摆了一个蒲团,桌边,却站着一个身穿无极阴阳袍的人。 “云崖。” 那道人闻声转过身来,竟是前日在街市上为咎卜卦的道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云中子道: “二师姐,你可亲自鉴别过了?不知小弟的猜测是真是假?” “你所猜的都是真的。” “呵呵,若不是当初大师姐曾经有此形状,我又怎么能看出,这世子的真实身份来。” “你在意她的身份做什么?” “呵呵,二师姐,以你的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这假世子对你的爱徒,可是情有独钟呢。啧啧,真是天道轮回啊。” “你既然知道,有何打算?这本与你无关的。” “哈哈哈……”无崖子仰头一笑,“二师姐又何必如此紧张?师父不是曾说过:这世间事,自有它的定数,一切不过顺天而行,谁也逆不得。我不过是,去推把火而已。” “云崖,你对我有何仇怨,大可冲我来,天曦无辜,你——” “笑话!难道师姐竟以为我会对令徒动手么?你也太小看我,我云崖子还不至那般卑劣吧?况且,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呵呵呵……” 如夜鸮啸叫一般令人胆寒的笑声传出,让向来沉稳的云中子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惊忽变 出来忘忧山,咎翻身上马。一边往头上勒抹额一边问跟在身边的护卫: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巳时了。” “哦?时辰还早,咱们去那猎场,寻王兄去如何?你可知道路途?” “小人知道,听世子爷吩咐。” “好!那你就头前带路,咱们快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2 些走,还赶得及午膳,说不定,能从王兄那里偏得些野味来尝尝呢。” 说完,马鞭一挥,直往大路而去。 到了东郊猎场,那里面的好戏正酣,人叫马嘶好不热闹。咎一时心痒,立催着护卫报之守门的官兵,要进去与哲太子会合。正在猎场门前等候时,另一拨人马也缓缓来至跟前,为首的公子看上去年纪不过弱冠,齿白唇红,容貌虽是秀美,却有一股阴柔之气,眼神里杂意繁多。看看他身后护卫随从者众,想是哪国皇子,咎也未曾在意。 却不妨那人先开口了, “这位可是东桤国的齐王世子?” 咎这才着意仔细端详他,却没想起何处见过,只好略有歉意的说: “不知兄台——?” “南宫玉蟾。”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南溟太子驾临。” “久闻世子才貌双全,为诸子所不及,两年未见,愈添英武啊。” 咎最不耐烦这些繁缛的冠冕之词,此刻又不得不应付,便带了燥意出来。 “呵呵,承蒙夸奖,实不敢当,南宫太子也是往这猎场来么?怎的忒晚些?” “先入楚宫,与那楚王商议些事情去了,这才来晚,想必其余皇子们早已尽兴了。” 咎心中一顿,入楚宫?见楚王?那例行的宫宴明日才得开始,他今日去做什么?不免疑惑益深。勉强笑笑: “哦?不知南宫太子寻那楚王何事?我所知,宫宴应是明早才行呢。” “呵呵,前年,我来这楚宫,见那楚国七公主绝世佳人有倾国之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番打算与那楚王讨来,才得圆满,不然,纵有一国之贵,终是遗憾啊。 东方咎听到此几乎从马上跳起来,压下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问: “南宫太子不是已经立了太子妃?听说小皇子都有几个了。” “呵呵,世子果然年轻。这天家男子莫说三宫六院,就是后宫三千,谁又能说个不字呢?” 咎虽七窍生烟,却也稳了心神,恢复平日冷静,脸上挂了冰霜,慢慢却是极清晰的道: “只可惜,那七公主,咎也是喜欢呢。无奈夺了南宫太子所爱,让咎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南宫玉蟾并未改色,依然迷眼道: “那年我曾见世子与那七公主嬉戏,不想竟是暗生情愫么?” 这话让咎一时语顿。若承认,则天曦名誉受损,不认,眼前的话却不好回。 “呵呵,南宫太子既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咎也就不能免俗,且求个君子当当。”不动声色转开去,“我看南宫太子还是多花些心思在那家国大事上,别一心只想女色才好。等到国强兵壮之时,再思佳人不迟。”咎言语中暗讽南溟国力衰微,那玉蟾太子并非听不出来,只是并不着恼, “楚皇说,他不好先行作主,只让心仪公主的皇子明日楚宫里见过,各凭本事裁定,东方世子,我们还是那时再做议论吧。” “哼!我且把话搁在这儿,那七公主,我要定了。” 说完,咎不等那南宫玉蟾回应,一催马,往猎场大门奔去了。 南宫玉蟾依然面不改色,冷笑声,带了自己的随从也鱼贯进入了猎场。 这猎场不过是楚国王室贵族闲来消遣的场所,占地并不大。一片稍开阔些的场地,边上是座稀稀落落的林子。倒是场边的看台修得颇为精致,真不知来此的人是为打猎还是闲游。 咎进场的时候猎场里正人仰马翻的追逐一只凶悍的野猪,十几匹马合围而上,箭弩齐发,叫喊声不绝。 咎环视一下四周,看见哲太子的队伍在看台中间,并未下场行猎。于是跳下马,急急跑过去。 正与韩瑞瞧着场中热闹顺便观察各国皇子形状的东方哲瞧见兄弟来了,忙命人接上看台,叫来身边坐着。 “咎儿怎的来了?不是去街上凑热闹去了?” “这里不是更热闹?”咎拣了面前矮几上盘子里的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不咸不淡的说道。 “嗯?真是谁惹我们世子爷不欢喜了?”东方哲看着好笑。 咎巴不得见问,立刻把方才门前一番遭遇完完本本说与兄长知道。神情颇似一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来告状的幼儿。哲太子细细听她说完,才慢条斯理开口: “说你是孩童只不承认,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咎见兄长不偏袒她,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他说喜欢就与他了?那楚国公主岂是他想要便能得了去的?莫说此事尚无结论,就算被他带走了,为兄还与你追回来呢。只生这般无谓闲气做什么?白气坏了自己。” 听了哲太子这番言语,咎才松开眉头,带了笑模样出来。 “那王兄可不许食言哦?定要把七公主给咎讨来才好。” 哲太子便笑,“本来我还是此打算,今番看来还得再加考虑考虑呢!” “为什么?”咎闻言立刻色变。 “瞧咎儿这模样,只怕讨了世子妃,只一心儿女情长,把这兴国大业,倒给我耽误了呢!”说完,与韩瑞对看一眼,双双哈哈大笑起来。 咎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对兄长做个鬼脸,辩解道: “王兄还不是要娶皇嫂!到时候说不定比咎更甚呢!” 韩瑞便打圆场,“世子爷不下去玩玩么?瞧那场中热闹呢,属下陪您下去,猎得几只野味来,太子和您中午也有的下酒。” “好啊!我也正手痒呢!”咎一听来了兴致,立刻站起来就要往下跳。哲太子见她高兴,吩咐选两匹驯马,嘱咐韩瑞细心照料了,才放心的看着二人往猎场中去。 想起早上在那洞中与天曦种种,又得了兄长一番承诺,咎此时心境大好。接过韩瑞递过来的一张玉弓,催马往猎圈里跑。 那烈场中激战正酣,又多了一獐一鹿在奔逃,加上头前的野猪,让十几号人马兵分三路,合力围剿。南溟太子进来猎场直接加入了围猎,并未上看台,不知是否有意避开东方兄弟。此时他与北都的一个皇子各自带了几个随从在追那只梅花鹿,眼瞅着将其赶至林边,举弓搭箭…… 未及动作,只听一声利箭划破空气的锐响,那鹿被射中心脏,即刻倒地而亡。手下的随从个个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那箭几乎是贴南宫玉蟾的耳边而过的。 回头一看,东方咎端了玉弓,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东方世子好箭法!”南宫玉蟾依然细语称赞,并未见色变。 “哼!南宫太子言重了。”咎的目光并不看他,而是落在远处的猎物上,“咎所擅长的,不只箭法而已。” 说完吩咐韩瑞收了猎物,又入别的围猎圈中,未再多看南宫玉蟾一眼。 “妈的他是哪个?也太狂妄了点!”待咎走后,南宫玉蟾手下的一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3 名护卫嚷道。 “郭正,安静些。” “太子,难道我们要吃他这口恶气不成?” “呵呵,出气的方法很多,何必争这一时长短,小不忍则乱大谋。”南宫玉蟾远远看看东方咎的背影,叫过郭正到身边,贴耳细细吩咐了几句。 那边东方咎又一箭射死了正横冲直撞黑毛獠牙的野猪,猎场里响起一片赞叹叫好声。少年世子好不得意,催马在猎场里跑得意气风发。 看台上的哲太子瞧见兄弟在众皇子中露脸,也是高兴。看看天色正午,叫过手下人,让唤咎和韩瑞回来,吩咐过随从搭起烤架,就准备在这猎场与兄弟用过午膳,便回驿馆去为明天的宫宴做些准备。 咎虽还未尽兴,倒也并不胡闹,乖乖随着韩瑞回到看台处,下了马,往哲太子身边走去。前边哲太子看见兄弟一头一脸的汗,拿过下人捧上的汗巾,站起身迎过来,准备递给咎让他拭汗。 就在两兄弟迎面相对即将走近时,空气里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 “诤——”声音不大,微微颤,似是极远的地方传来,咎虽听见了,并未在意。身后的韩瑞却有些失声的大叫: “世子爷小心!” 随即,一股很大的力量自身后扑来,把咎生生扑倒在地上。 一支装饰了好看的鸟羽的竹箭破空而来,擦着被扑倒地的咎的头心过去,直直插入了哲太子的心口。 所有人未及反应,直僵在原处。 咎摔得很重,爬坐起来捂着肩膀,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嘟囔: “这是谁竟敢暗算本世子啊?”话音未完,哲太子的身体在他面前訇然倒地,让东方咎一时呆愣了眼神。 舍身救了咎一命的韩瑞从地上爬起来,任是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场面,顿时面如死灰,喃喃道: “太子爷……太子爷……” 咎这才有所反应,扑上去托起哲太子, “王兄!王兄!你可——”一眼看见插在东方哲心口的那支竹箭,箭头没入身体,鲜血染红了绣金的白袍,分外的刺眼。 咎乱了心神,只觉得手脚酸软,周身仿佛没有一丝力量,茫然无措的抬头寻找,似乎在寻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没有,当然没有。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是哲太子在为她挡风遮雨,为她安排妥当所有的事情,她想不到的,长兄会为她想到,而现在,那温和的一直以来所依靠的王兄倒在血泊里,便没有谁,能再为她把一切铺排周全了。 “韩瑞,韩瑞你来看看,王兄这是怎么了?啊?他这是怎么了?”咎的声音几乎失真,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而韩瑞此时也完全失了方寸,回转身盯着猎场,眼神从这边扫到那边,在毫无焦点的寻找凶手的踪迹。而他同样慌乱的心智,却难以准确地发现一个目标。猎场里的人们还未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东桤国的队伍里一时大乱,各自站在原地,远远望着,诧异的互相询问。 咎睁大着双眼,本来白皙的皮肤此刻已泛青灰,嘴唇则是一片死白。哆哆嗦嗦的抱住怀里的哲太子, “来人!备车!快备车!把王兄先送回驿馆,通知楚皇,让派最好的御医到驿馆来!!”既没有人可依靠,便只能靠自己,咎吩咐出来,哲太子一众护卫才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一部分人围起保护圈,防止再一次有人暗算,另一部分人跳入猎场,去搜索凶手的踪迹。 韩瑞也回过神,拉过一匹马,往猎场外狂奔而去。随从们迅速把马车牵过来,合力把哲太子抬上车去,咎一步跨进车厢,马车迅速往外跑起来。 车里的咎掀开布帘,最后望了一眼这猎场,目眦欲裂,眼神里是令人胆寒的杀意。 咎一行离去后,东桤太子被行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各国皇子。大家自然无人再敢在这猎场玩乐,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驿馆,各自派出了人随时打探消息。 韩瑞打马直闯楚宫,楚皇闻言也是大惊失色,急急派了宫里顶尖的十几名御医到了东桤国的驿馆。 驿馆里人们进进出出,乱成一团。哲太子的卧室里,御医们几乎是手提着脑袋在处理伤口,韩瑞站在一边,直盯着御医们的脸色,非要看出个结果来。咎坐在一边的圆凳上,极力克制住颤抖的手脚和慌乱的心神,那遍体的寒意还是自心深处蔓延上来,让她不自觉地打着冷战。 同来的东桤国几名大臣在室外抖衣而站,也是面色惨白。谁都知道一旦哲太子有个好歹将是什么样的后果。东桤国君只有这一条血脉,自来爱如生命。此番若带了凶信归国,东方平震怒起来,说不定会诛杀九族。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哲太子的伤势愈加严重,伤口虽不大,却止血不住,而且,那支竹箭上,竟是喂了毒的。谁在行猎的时候带了取人性命的武器?这难道是早有预谋的行刺?目标到底是谁?是本来就是哲太子,还是侥幸躲过的世子咎? 这些问题在韩瑞的脑中围绕,却无心静下神来细细分析。他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为了救世子,却让太子陷入生死危机里。假若太子和世子同时遇险让他选择,毫不犹豫是要先救太子的,而现在,却是这样的后果。 到了掌灯时分,为首的御医张大夫面色煞白的来至东方咎面前,神色紧张地说道: “世子,我们已经尽力。奈何伤口的毒性奇特,我等实实未曾见过,太子的伤,我辈已是无能为力了。” 咎盯着他的脸,似是不相信一般,“你说什么?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 张大夫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就是,我等已无术挽救贵国太子,若有更高明医术之人,或许——” 话音未落,咎一把攥起他的衣领,直吼到他面上去: “你是楚国御医之首!除你之外哪里还有更高明之人??” “世……世子息怒,我等真的已经尽力而为了,只是这……这……” “咎儿……” 床榻上,哲太子的声音传来,咎急忙放开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御医,扑到床边去, “王兄。” “咎儿,别迁怒无辜,不关御医的事。” “王兄,你觉得怎样?咱们此来不是带了上好的药材?奇花异草也有很多,说不定可以以有一种是能救王兄的伤的呢?”咎跪在床边,眼中已是朦胧。 “咎儿,不要再浪费时间,王兄有话要说,你只听好,千万莫打断。” “好好,王兄你说。” “我本来,一腔雄心壮志,还打算成霸业的,现在看来,任你心高过天,奈不过命薄。这东桤,将来只能交付与你了。咎儿,别摇头,为兄知你没有称帝的那份心,但是情势所逼,你也只能勉强应下了。记得咱们曾经说过的话,莫让为兄失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4 望,九泉之下,哲看着你呢。” 说着,哲太子一阵急促的喘息,咎眼中的泪水簌簌而下。 “为兄答应你的事情,恐怕不能与你办到了,咎儿莫怨恨为兄。咎儿,其他事都好说,唯你用情太重,他日恐被其所困,须知世间情爱皆为空,莫在这上面放太多心力,到最后,落得事事难成,悔之晚矣啊。” 咎点着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瑞。”哲太子叫。韩瑞向前一步,脸上也挂了泪痕。 “这番回去定有一场纷争,你只记住,无论如何,保得世子平安。就像你今日所为,我去后,咎已是东方家唯一的血脉了,无论如何说服父皇,一定要保住咎,将来扶持他登上大宝。你可记住了?” “太子爷,你——” “回答我的话!” “是,属下谨遵太子爷吩咐,全力保护世子平安。” “王兄——”咎在哲太子的床前哭出声来。“我不做皇帝,我不登大宝,咱们东桤是王兄的,不是说好你为君我为将,一起去打天下的么?王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咎不会做皇帝,咎不想做皇帝,没有王兄,谁来教导咎呢……” “咎儿,哭完这一次,就不能轻易再流泪了。你要担起责任来,还要,为王兄报仇。” 听到此,东方咎的拳头紧紧捏起来, “待查出是何人所为,咎一定将其碎尸万段!” “咎儿,王兄走后,你一定先全速归国,千万不要在这楚都流连。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你首先要保得自身平安。出了这样事,这楚都即成是非之地,不管何事放不下,一定先回东桤再作打算。” “嗯,咎记住了。”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为兄安静些走。” “王兄——” “咎儿,听话,出去吧,不要眼看着为兄离开,你会难过的。” 宫廷乱 哀伤至极的东方咎被送出哲太子的卧室,来至旁边一间偏室里休息。她蜷缩在房里一张榻上,任泪水布满脸颊。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好似梦中,让她几乎来不及接受,而现在,残酷的现实却不得不面对了。 外面有门官报楚皇驾临,熙熙攘攘的人声鼎沸,咎无心去顾及,只沉浸在自己的哀伤绝望中。 略过了一会,偏室的门响,似是有人进来了,咎并不抬头去看,谁进谁出,已与她毫无关联。 似是有人来至榻前,咎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淡香,透过模糊的泪水望过去,看见一身白衣的楚天曦站在面前,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卧在榻上的咎无助的伸了一只手出去,贴着锦褥,慢慢的往前探,似乎想去触到天曦的裙裾。楚天曦忙接在手里,由松到紧,用力握着,想传递一份安定和温暖。 咎哽噎出声,继而便是埋入褥中的饮泣。她还不懂隐藏心境,特别是这样难以接受的悲伤。在这远离家国和亲人的千里之外,没有了可依靠的人。楚天曦,似乎是唯一能给她一丝安慰的。 她愿意给,而她也愿意要的。 天曦的心揪在一处,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头颈。那温柔细腻的触感传来,慢慢缓解咎的慌乱悲哀,她抬起头,试探着向天曦的身上依靠,却被她伸开手臂,轻轻的揽进了怀中。 人于最脆弱时,往往渴望温暖的怀抱,咎陷入那似乎有无尽温暖的包围,一动不曾动的依偎着传来阵阵馨香的身子,平复了茫然无措的心,虽则悲哀,却也只是悲哀,不再有没顶的恐惧和抓不住存在的惶然。 楚天曦,让她安然定心。 丝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如此自然,仿佛她们已经如这般亲近许久了。丝绸的柔软和微凉透出楚天曦指上的温度,东方咎抓住她的手,迫切的眼神看向她的眼睛,在要求着,希望一个承诺,哪怕,仅仅是一个眼神的承诺。 而楚天曦却只是淡淡的,温柔的,平静的回望,那双眼眸里有着让咎无比贪恋的光彩,深邃的瞳仁里,似乎蕴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有缘?无缘?此刻来说,似乎都言之过早,承诺这东西,分明是没有把握之时,欺骗自己和他人的借口! 外面寻找公主的声音传来,天曦自咎掌中抽出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自始至终,没有过一句话,楚天曦来去匆匆,隐约的情意,都留在了那些目光里。 天曦知道,咎也知道。 楚天曦,七公主,咎还要回来的…… 咎亲自驾了驮着哲太子灵柩的马车,一路奔波往东桤帝都而来。 路上的日子,她少言寡语,也极少饮食,等着她的,将会是一场破天裂地的暴风骤雨。再无人袒护她,为她承担。 一夜之间,东方咎是要真的,长大成人了。 她拒绝了大臣们要先派人回京禀报凶讯的建议,执意把哲太子身亡的噩耗亲自告诉东桤国君,她的伯父东方平。尽管,这极有可能为她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让她连找一条退路的机会也不会有。 入城的那天,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西炎国送他们的二公主来东桤与哲太子大婚的日子。 东桤帝都的南门和西门,几乎是同时进来了两队车马。 一队,是一色的红,喜气盈天,西炎国的武士、巫师、喜婆、舞娘,笑逐颜开的走出一街欢庆的队伍,感染着东桤的百姓,也咧嘴笑着; 而另一队,则是漫天的白,长幡纸钱随风而舞,兵士们哀哀欲泣,衬着白袍银冠的世子咎冰山一样的脸,让围见的人们,都吓白了脸色。 两支队伍在皇宫门口相遇,彼此都凝固了表情,互望的眼神里,是难以置信。 这人间的极喜与极悲,竟能在同一时刻上演么?上天啊,这难道是你安排好的戏码,你何以能够如此残忍? 宫门大开,两支队伍同时并行而入,红与白混合一处,直看得站在恒元殿前面等候哲太子归来的东方平花了眼睛,凝固了笑容。 为了庆贺太子大婚的百官吉服盛装,却不想是眼前这样一幅局面。西炎的使臣们迟缓了想迈上台阶去的脚步,连张禾都忘记了该有的礼仪。所有人的目光,定格在世子咎的身上。 咎自马车上跳下,抻平褶皱的袍角,来至台阶前,正对着高高在上的东方平,缓缓曲膝,跪在了地平川。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东方平小心翼翼的吐了两个字,似乎怕一说多了,便会有不能接受的消息让他知道。 “罪臣不敢。” “皇侄为何有此说?” “太子哲为救罪臣,遭歹人暗算,英年殒命,臣罪该万死。” 静默。 所有人白了脸色,静静等候,等候东方平的反应。 仿佛能听见心跳声的静寂,整个帝宫似乎失去生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5 气,变作一座空城。 “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轻不可闻。 “太子哲为救罪臣,遭歹人暗算,英年殒命,臣罪该万死。” 一字不差,字字惊心。 东方平自台阶上一步一步而下,逐渐逼近东方咎。不远处的东方泰脸色煞白,迈出一小步去,却又不敢再有动作。 跪在那里的咎低着头,慢慢看见了东方平的无忧履靠近了自己。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皇上!”终是耐不住,东方泰颤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凄厉。 “闭嘴!”东方平扬起袍袖,枯瘦的惨白的手直指身后,却连半下头也不曾回,直盯着眼前的东方咎。 “王兄临终前嘱咐,让臣无论如何先回来。” “所以你就来,做好打算,承我这一国之重么?” 未及咎有何反应,东方平挥掌往她面上掴来。 “白日做梦!!没了哲儿,你就给朕去陪葬!!去陪葬!!!!”随着暴怒的吼声,东方咎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到一边。 爬起来的时候,一边侧脸印上五条明显的指印,有血迹自唇角淌下,却依然跪着。 “皇上!不干世子爷的事!是属下保护不力,请皇上降罪属下,别错怪了世子爷!” 韩瑞从队伍里几步奔出来,扑跪在离东方平一丈远的地方。 “哦?”东方平的声音里平静到有了一丝诡异。 “原来是你,保护不力。”话音未落,东方平几步从旁边站立的卫兵手里夺过一杆长戟,端在胸前朝着韩瑞直刺过来。 锋利的尖刃“噗”的一声穿透了韩瑞的胸膛,鲜血喷溅出来,扑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我叫你保护不力!!” 韩瑞晃了一晃, “太子……属下……尽力了。”双目缓缓闭上,东方平手一送,他便带着那杆长戟,歪向一边去。 一切发生在瞬间,咎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韩瑞身下逐渐流开的血,浸染在白色的大理石上,鲜红刺目。 抬头看看她的伯父,这位君临一国气盖天下的王者此刻眼睛里似乎没有了气神,直直的盯着自己。 恐惧自东方平为中心向四周漫延开去,百官皆惊心,那些与哲太子一同出使楚国的大臣们更是几乎连跪都跪不住了。 “哼哼!害怕了?”东方平的眼中已经是血红一片,他的每句话似乎都是一道催命的符咒。而面前的咎,几乎成了他丧子之恨的罪魁祸首。 “若如此能解皇上之恨,咎便没有话说。” 东方平伸手揪住咎的衣襟把她提了起来。咎单薄的身体在他手里好似一只被兀鹰抓住的孱弱的小鸡。 “那么,你本来是要说什么的?” 咎此时已经不再恐惧,当这个对东桤来说裂天的噩耗说出来以后,她便没有压力,该来的一定会来,而且,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皇上,若是能代王兄死,咎连考虑都不须有的。”东方咎的声音不大,却坦荡平静,对着东方平的眼睛,态度从容道。 “可是,你还是活着,我的哲儿却躺着被你带回来!” “咎未曾得着一个能让王兄平安无事的机会。” “你想说,这本不是你的错,对么?” “臣不敢。” “既然不敢你就不该这般完完整整站在朕面前!”东方平突然放声怒吼,“殿前侍卫!!把世子咎绑出午门,即刻枭首示众!!” “皇上!”东方泰再也顾不得礼法规范,几步迈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的孩子辩驳。 东方平回转身,盯着他的脸, “齐王有事么?” “皇兄……”东方泰双目无神直瞪着兄长,一言难出。 “皇上,此事还无定论,贸然杀了世子,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元帅窦毅沉声道。 “朕管不得什么礼法!!朕只要他给朕的太子偿命来!!”东方平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太子的命不是世子害的,该偿命的不是咎儿。我东桤遭此奇耻大辱,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太子报仇雪恨,反而屠杀自己的亲王世子泄恨,皇上,这传了出去,我东方一国颜面何在??” “不管是谁,朕要他们全部都死!!!!” “那更要查个明白,还太子在天之灵一个公道。然后该杀该伐,才下个定夺!” 东方平急促的喘着气,死死盯住窦元帅。 两朝老帅不慌不忙,神情从容面不改色。 “那么依元帅,该如何做?” “彻查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看究竟是何人所为。然后才有的放矢,不致错杀无辜。” 东方平的目光从窦毅转到齐王,又从齐王转到窦毅,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把世子咎给朕押入天牢!” 当咎被一众侍卫五花大绑押走之后,东方平的注意力才转到了那辆驮着太子灵柩的马车上。 押送的官员无不瑟瑟发抖,东方平走向马车的每一步,都像是送他们归西的丧钟。 “把它打开。” “皇上,太子驾陨已经一月有余,连日路上闷热潮湿,恐怕——”随从出使的大臣之首,礼部侍郎黄文焕壮着胆子进言。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开棺,哲太子尸体定然难看至极,这将会引起东方平更大的震怒。韩瑞被杀,世子咎被押离开,矛头肯定直向自己。 “你是说,朕的皇儿已经不成人形了是么?” “不不!臣不敢!臣只是——”黄文焕面如土色。 “开棺。” 黄文焕见实在难以推托,只好示意护棺兵士打开棺木。自己则不露痕迹的转到东方平身后站定,那里相对是个安全的所在。 紫檀木的棺盖被缓缓推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却没人敢露出半分异常的表情。 东方平一步踏上马车,凑近棺木,侧身往里看去。 谁也不知道里面已是什么样的情形,哲太子因毒伤而死,又兼过了这许多时日。虽则入殓时楚皇以帝王规格装裹,可尸身绝难平常。 想到哲太子生前风神俊朗,文武百官莫不扼腕嗟叹。东桤储君遭此大难,于这一国之未来,都是莫大的损失。也难怪国君的雷霆之怒,这晚年丧子,而且是倾注一国之未来希望的独子,任是谁也难以承受的。 “哲儿,你这是做什么?”东方平喃喃自语。 “为何不与父皇说说你这次去楚都的见闻了?” “你看,这太子妃都已经入宫,你如何还躺在这里?” “皇上,节哀。”窦毅这才涌上了满眶的泪水,半哑着声音道。 “请皇上节哀!”百官跪伏于地,齐声道。 “哈哈哈哈哈,节哀!朕当然知道,要节哀!可是皇儿,你要父皇这花甲之年,如何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6 节得这哀?!”说着,东方平立于马车上的身体便开始摇晃。张禾几步抢上前去,张开双手搀扶东方平。 恒元殿前登时大乱,幸好齐王和窦帅并未慌了手脚。 “张禾,你领内侍将皇上扶入南书房,速传太医为皇上问脉。” “是。” “安排妥当以后,你带几名太医亲自去坤玉宫跟皇后娘娘禀报凶讯,且记着,缓些说,有何异常随时回报。”窦帅本不熟悉内廷事务,可齐王得避嫌,他就得稳住情势。 “是,奴才领命。”张禾听了吩咐,传小太监拉过玉辇,匆匆去了。 西炎国使臣大惊失色,眼前的情势让他进退不得。齐王东方泰叫过礼部官员,嘱咐把西炎公主接进驿馆,好生照管的同时也看住他们,不得皇上旨意,不许他们随意离开东桤。又让兵士把太子灵柩暂放久阳殿后的观音阁,待皇上下旨再行入葬。 一切暂且安排妥当之后,齐王和窦帅让百官暂且回府,二人匆匆来到了南书房外侯旨。 “齐王,我吩咐兴荣,天牢那边作了安排,咎儿只是受些禁锢,委屈不着。” “多承泰山看顾。”东方泰深知此事远未解决,眼下却也无能为力。 “窦元帅,皇上震怒,怕是咎儿难逃此劫。” “东方家只剩咎儿一条命脉,任是如何,我也不能眼看着皇室绝后。皇上只是急怒攻心才有此反应,齐王不需多虑。” “我吩咐传白卫门统领进宫,彻查此事。只有查出凶手,咎儿才有望被赦。” “恐怕,免不了一场战事了。皇上极有可能派咎儿借此去攻楚国,将功折罪。” “那也比午门枭首强些,我宁愿他战死疆场,也不愿看他——” “齐王!东方一门已然将绝,你何苦再说这些丧气之辞?眼下,当是筹划如何保得世子平安才是。别的,且放放再说吧。” 二人便不再多言,静候皇上消息。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楚都,也是乱作一团。 借东桤太子被刺为由,楚皇果断取消了端午祭,各国皇子为自身安全着想,并未有任何异议。各自打点行装,归国去了。 楚天曦留心,细细观察各人形状,却并未瞧出哪家皇子有何异常表现,哲太子被刺一事,只是让众人愕然,却没有谁表现出一丝慌乱之色,言行举止也皆平常。 东桤留了白卫门的侍卫在楚都,自行刺之日起便开始暗地查访,自出事猎场到各国驿馆,都未发现可疑人员的出现。 因为久查不出结果,楚皇的担忧便一天天开始加重。他深知,东桤国君东方平遭此大创,轻易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找不到罪魁祸首,楚国就是他第一个要泄愤的目标。而以楚国之兵力对抗东桤,无异以卵击石。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却拿不出任何可行之计。有人进言向其余几国借兵,看在几位公主的面上,总不至于袖手旁观。然而远水难解近渴,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东桤决意要借此开战,即便借来几万军队,也难与之抗衡。 一时间,楚国已是人心惶惶,不少百姓携妇将雏,偷越边界,避此祸乱。楚宫里楚皇忧心忡忡,却也难有良策。 天牢时 这边厢,东方平醒来之后,并没有召见齐王东方泰和元帅窦毅。而是宣益州、峡州两处东桤最大的兵营的守备进京。布置他们在东、楚边界集结兵力,严阵以待。一接到京中命令,即刻出兵。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东方平似乎认定了哲太子的死与咎有关,竟然对天牢中的咎用了刑。东方泰和窦毅百般阻挠都没有半分留情,半个月后,天牢里的东方咎已是遍体鳞伤。 天牢某夜。 下午,左相孙长权亲自监督,对咎施了杖刑。这距上次的鞭刑隔了尚不足五日,伤上加伤,格外凄惨。虽然窦元帅之子御林军统领窦兴荣买通行刑的狱吏让其手下留情,可是在孙长权眼皮子底下事情并不那么容易解决。 咎还是被打了个血肉模糊。 趴伏在牢房中的草堆上,身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咎紧皱着眉头,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突然,通往天牢的甬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王东方泰几步扑到关押咎的牢门口, “咎儿!” 把头埋在双臂里的咎闻言慌忙抬头,看见粗大的木栏外面的父亲,艰难的摆动头部四下看了看。 “不要紧,人都被兴荣打发了,你怎么样?”东方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齐王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亲王的威仪,跪伏在牢外,想从这昏暗的光线里看到趴在地上孩儿脸上的表情,来断定她的安危与否。 咎艰难的把双腿慢慢蜷起,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一点点直起了身子。伤口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闭上眼睛忍不住“嘶嘶”抽气。 在牢栏外看着这一切的东方泰红了眼睛。 慢慢挪到牢栏近前,咎把头抵在牢栏上,借此撑住虚弱的身体。然后看着父亲开口: “爹,我没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将养几日就好。” “咎儿……” “爹不需担心,这点磨难,孩儿还忍得住。” 东方泰自牢外伸了一只手进来,轻轻抚在咎的肩颈处,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若只是忍忍便过去,也就罢了。可看皇上的心思,恐怕——” 咎一阵沉默。 无论是朝堂进谏,或者沙场纵横,若是需要以命相博,她不会有半分犹豫。然而,为这莫须有的罪名,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却无论如何也非东方咎的本意。 “一条将功折罪的路,皇伯他也吝于给么?” “我和你外公还在极力转圜,你不要心急。” “爹,我不怕的。生死有命,只可怜我东方家,竟然真的绝于人手。我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去!”说着,咎的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牢栏。 “唉……”东方泰一声长叹。 沉默片刻,东方泰从袖中取了一个半个掌心大小的瓷瓶出来,递与咎,压低声音道: “是上好的伤药,别然看不见时,自己涂在伤口上,只别——” “我知道。”咎打断了齐王的叮嘱,二人心下明白,也就不再多言。 “咎儿,如果皇上真有意赶尽杀绝,你可有何打算?”东方泰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咎慢慢坐下去,直着眼睛,目光中竟无焦距。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咎儿,或许把你的身份说出来,会有转机……” “爹!不行!”东方咎猛抬起眼睛。“现在,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罪,真要说出来,就是整个齐王府的错了。这更给了皇伯借口,爹,你先要保住自己,才能再来救我。” “咎儿,”东方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7 泰欲言又止,“其实,爹怕皇兄杀你,也怕他赦你啊。” 咎垂首不言。 “我东桤一国,在这最鼎盛时,竟然无以为继了……” 牢门口传来暗定的击掌声,东方泰收拾了一下情绪,最后叮嘱道, “咎儿,不管如何,先照料好身体。有为父在,任何变故怎么也抵得些,且看再说吧。” 咎点点头,眼看着父亲又匆匆而去了。 天牢里重又恢复了平静。 却突然从暗处,传出几声“啧啧”咂牙的音调。 “谁?”咎警觉地往声音来处看去。 一个人影从暗处出来,站在牢栏外,审视玩味的看着咎。 咎努力的辨认了一下,想起这就是在楚都的玄武大街上为她算过命的那个道士,心里很是讶异。 “道长?” 那道士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轻笑。 “世子竟然还记得贫道,真是不胜荣幸。” “你何时到我东桤帝都来了?又是怎么进到这重重关卡的天牢里来?” “呵呵呵……”云崖子的笑声有几分嘶哑,“我随着齐王殿下,这区区几个狱吏,又怎么放在眼里?” 咎皱起眉毛,看着这神出鬼没的道士,心里暗自揣度。 “东方世子,当日里我说你近日当有一场大劫,你只不信。如今可应验了?” 咎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云崖子在牢栏外慢慢的来回走动。 “啧啧,堂堂一国亲王世子,竟落得这般形状,这东桤国君,未免也太绝情些了。” “道长。” “世子唤贫道?” “咎可否请问,道长涉险到这天牢里来,所为何事呢?” “呵呵,贫道想为世子指一条生路。” “为我?”咎扬一下眉毛,口气很是清淡,“我与道长岂非无亲无故——” “呵呵呵……”云崖子低笑,“世子可不像那些个着意凡世俗物之人。” “两回事。” “那贫道若说,为一个荣华富贵,世子可信啊?” “哈!”咎偏了一下头,“我如今,不若泥菩萨过河。做世子时未必能允下道长这般要求,莫说现在一介阶下囚了。” “哦?”云崖子的表情有些意外,“世子像是对贫道的来意并无兴趣?” 因为背上的伤,只能用肩膀抵着牢壁借以支撑身体的咎歪着头苦笑一下,“当然要问清楚代价。想必道长是有备而来,而且,绝非无故。” “世子果然是聪明人。” “呵呵,道长一路跟随咎从楚都到东桤,就是再愚钝,也该想上一想的。” “专意家国情仇之外,世子是连蛛丝马迹都不曾漏过的。” “连楚七公主都知道,道长在咎身上留意,谅也非今时今日才有的事情。” 一时沉默,天牢里寂然无声,只有几只夜行的动物发出悉悉簌簌的细音。 云崖子暗自揣度东方咎,觉出这绝非一个娇养稚嫩的皇室子孙,看似温顺和气教养十足的表象下,有着极深的心机城府。否则,也不会将一个惊世的秘密瞒的滴水不漏。 “呵呵,”云崖子依旧是其义不明的轻笑,“或许世子听完建议,会明白贫道的用意。” “那么,道长请明言。” “贫道知道世子一向雄才大略,却不知这次,可有胆量——”云崖子极其缓慢的说着,顿了下,盯紧了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坐——天——下?” 东方咎耷拉着的眼皮猛然抬起,眼中一道精光射出,四目相对,俱是强势劲力的神色。来往间,不见了谨慎的试探和巧妙的回旋,挑战、惊异、狠绝、惩戒,各种含义轮番而上!无意间便是一场好斗! “你可知,单凭这三个字,便可治你一个——谋逆。” “哈哈哈!”云崖子面无惧色,“不愧是东方家的儿孙!这一开口,还是一副官家口气!只可惜,这国之天牢我尚且来去自如,想那东方平,又能奈我何?” “这便是你要指与咎的生路么?” “世子以为呢?” “呵!倒也能哄得下黄口小儿开心。” “世子不以为然?” “痴人说梦何足为然?” “那东方平就赚的世子如此忠心耿耿,竟被那仁义道德缚的结实!”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东方家世代为君,几百年来政明律清,文臣忠心辅国,武将战死疆场,无论朝官还是百姓,在我东桤之国,从无贰心之人。我东方咎可不想一场螳臂挡车的闹剧之后,徒增人的笑柄!” “亏得世子还记得一个东方家!还不曾忘了,世子也是姓东方的么?”云崖子口气放阴,沉声说道,“若说外姓人想要颠覆你东方皇朝,确如你所说,不若痴人说梦,可是世子想清楚,你自己也姓东方!” 咎皱起眉头,紧盯着云崖子。 “那东方哲已经作了短命太子,东方平也是花甲之年,今番他执意要去了世子的性命,世子即便大义赴死,可曾想过,用不了三五年,你这东方一国交付谁人之手?” 云崖子一针见血,句句戳在咎心里。 “别的且不说,单单那哲太子的仇,世子不想报了么?” 被刺到痛处的咎脸侧肌肉蠕动,咬紧了牙。 “扎在哲太子身上的竹箭并非咱们寻常见的铁弓用的羽箭,而是南地山间所常用的一种劲弩,动力强劲,射程极远。用这种东西杀人,定是早有预谋要害你兄弟二人性命的!有这种武器的无非楚国与南溟,世子,难道不想扫平这两国,手刃仇家,为你王兄雪恨么?想那哲太子死时惨状——” “够了!”咎的口气急躁。 “并且……若是世子真死在这天牢里,那楚七公主,莫不要归了南宫玉蟾了?” 话尽于此,云崖子深知东方咎也是聪明人,自会去想个明白透彻,也就不再多言。临走之前,留下一个同样让东方咎震惊的消息。 “据贫道所知,那韩氏兄弟夺了卢兴堡五万军马,一路往这帝都而来。世子,你的闪念间,便是天上地下两样儿的世界了!” 说完,往暗处一闪身,云崖子如来时一样,竟然悄无声息的隐去了。 咎扑到牢栏前面,两手抓住木柱,左右看过,竟真不见一丝儿影子,心里便是疑重。退到牢房角落里,咎在一堆干草上坐下来,手里捏着那个幽蓝的瓷瓶,紧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天微明的时候,天牢里突然又变得嘈杂起来。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伴随狱吏的喝斥声传来。 蜷在地上的咎不动生色,只略微把眼皮抬了抬。脚步纷乱间,一个新的囚犯被推搡进来,扔进了与咎对面的牢里。 牢门刚被哗啦啦的铁链拴上,那个人已经扑到牢栏前面,扬声高叫: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8 “东方平东方泰!你们两兄弟还要做恶到什么时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都来报应你们了!你们还不知悔改?还要继续作孽?收手吧!!再不行善积德,你们东方家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锁门的狱吏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着说: “你……你这个疯子!你找死啊?”一边说一边略侧头瞟了后边咎的牢门一眼,“等天明了王爷自然会来发落你!用不着你在这里鬼叫!” “哈哈!我敢闯你们皇家禁地,还怕他杀头吗?我就是做了死的打算了!可是若是死也要让那东方平知道,他们有今天是多行不义的报应!” 狱吏慌慌张张的锁上门,不再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 “真是疯子!” “你去告诉东方平!让他撅好坟墓,及早归天!哈哈哈哈!”那人还不罢休,手把着牢栏,把身体尽力贴在牢门上,努力朝着狱吏走的方向喊着。 这个空档里咎早已从地上爬起来,半靠着牢壁,细细打量着这个人。 看他的装束并非东桤本国人,帽子上有一圈灰貂毛,身上也挂了许多繁复的彩绣布片。黝黑的肤色,身材并不高大,却有一股桀骜的神色。 那人见狱吏走远了,不再拼命喊叫,喘着气从牢门前退了几步,靠着墙一屁股坐下来。须臾,等他喘匀了气,开始转动脑袋四下打量。这样便看见了对面在盯着他看的咎,皱皱眉头,不免生疑。 “嘿!”他冲咎扬了一下下巴,“你也得罪了东方平?” 咎点点头。 “为什么呢?” “还没定罪。” “还没定罪??看你一身血迹应该是动了大刑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屈打成招?” 咎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屈的?” “不屈怎么会还没定罪?那东方家惯有此道。” “看来你对东桤的政律多有不满啊?” “我当然不满!那东方父子夺我所爱,儿子死了老子还不罢休!简直不知廉耻!” 咎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你是西炎人?” “当然!前日西炎那狗皇帝送女儿来这儿时,你该见过与我一般装束的人吧?哦——你在牢里见不到的。”说着低下头,拍了两下腿侧粘着的草屑尘土。 “犯了何罪被抓到这天牢里来?” “擅闯驿馆!”那人头也不抬。 “你闯到那里去做什么?” “当然是救我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你没听说么?西炎国那个国色天香的二公主,那便是我的爱人。” 咎闻言,皱紧了眉头。 “你不信?哈!”那人说着,从腰间扯出一块用丝绳拴着的玉玦出来,“这便是二公主送与我的信物。” 咎看看那块玉,又看看那人的脸,“那你的爱人为何被送到东桤来做太子妃?” “所以才说那是狗皇帝!不管女儿的幸福,一心只管他国事好歹。” “呵!”咎嗤笑一声,“身为君王不为国事着想如何说得过去?” “那也不能拿女儿当礼物送!” “你为何不去跟那皇帝求亲呢?” “那狗皇帝嫌我身世低微!真是狗眼看人低!做皇帝我当然不行,可是出将入相,我可哪一点也不比他朝堂上那些蛀虫差!何况——”转了一下眼睛,满面昂扬,“也只有我,才能给二公主幸福!” 咎眯起眼睛,想起俊秀儒雅的王兄,再看看眼前的这人,倒不知那二公主是否如这人所说的那般绝色,而幸福,幸福是要别人给的么?那楚天曦呢,楚天曦的幸福要谁来给? 若是王兄不死,便能够太太平平的做个世子。将来,马上为将还是朝中为相,都是个尊贵的王爷。那身世便长久的瞒下去,而幸福,似乎就不会太远。楚天曦,不知你若是做了王妃,该是如何的情景呢? 眼下来看,前日种种预想的事情似乎都化作了泡影,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连生死都难有定论的时候,楚天曦似乎就成了永远也触不到的东西。真就甘心了结于此? 还有,那个南宫玉蟾。王兄的死,他似乎难逃干系。觊觎楚天曦?你怎么敢想?!想到这里,咎捏紧了拳头,恨恨的捣在地上。 那人也不再说话,二人便静静对坐。 从牢壁那个补片大小的天窗里透进来的阳光落在地上,向牢里的人说明,天光大亮了。 牢门的锁被锵啷啷打开,几个宫里的侍卫走进来,来到咎的牢门口, “世子爷,皇上有令,请您到永乾殿去。” 咎略动动僵硬的身子,看到对面牢里的人现出了一脸惊异的表情,不禁莞尔。 一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咎走出牢门,站在门口,对着那人说: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头看着咎,过了一会才喃喃的说: “孔任。” 咎没再说话,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 朝堂劫 永乾殿是东桤皇宫的第二大殿,位列主殿恒元殿和久阳殿之间。除了朝政军务,东方平一般在此处理一些家宅私务。 侍卫官把咎送进前殿,向龙榻上的东方平秉过。东方平摆了一下手,侍卫便退了下去。咎屈膝下拜,虽然脊背上的刑伤一动便是连心的痛,却并未在面上现出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侧卧在龙榻上的东方平双目轻阖,未曾有所反应。咎只得跪伏在原处,一动不动。 略过了一会,东方平自鼻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把眼睛睁开,看向跪在殿中的咎。却仍然没有任何言语。 身边的张禾扫了一眼咎,捧了一个白玉汤盅,近前来, “皇上,这是御膳房今儿早上送来的燕窝羹。” 东方平略抬抬身子,伸手过去揭了盅盖,拿起调羹,就着张禾手里吃了两口,便搁回盅里去。接过张禾捧来的漱盂漱了口,重又在榻上卧下。 “今儿这汤做得倒好,端过去给世子尝尝。” “是。”张禾未见任何表情,把东方平吃过的燕窝原封不动的端到咎面前来。 “世子爷请用。” 咎伏在那里,略侧一侧头,迟疑一下,才试探开口: “臣不敢。” “呵!”龙榻上的东方平一声冷笑,“你还有不敢的事情么?莫不是嫌朕腌臜吧?” 此言一出,咎知已不好再多辞。直起身,依旧跪着,从张禾手里的汤盅里拿起调羹,舀了两勺送入口中。 “皇侄觉得如何?” “甜糯鲜香,清润适口。” “这是耆罗岛独有的一种燕窝,极是罕有。御膳房用了宫里的秘方特制而成。平日里,也只有朕能吃得上的。”东方平把话说得很是平淡,仿佛一个正与晚辈闲聊的慈祥长者,而咎却感觉到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29 了越来越重的寒意。 “皇侄觉得好,以后不妨常吃来看。虽说侄儿年轻,可这补身的东西,吃些总是有好处的。” “宫里的东西,咎无福消受。还是皇伯多进些,把身子调养好。”咎知道东方平话里的隐意,答的极有分寸。 “呵呵,那就常来宫里么,像今日这般,不就尝到了?我这皇宫里还有好些个奇巧珍贵的玩意儿,侄儿没事只管来。” “皇上偏爱,咎实不敢当。” “偏爱?你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对朕恐怕已经恨入骨髓了。” “臣从未有此心。”咎虽心下知情不好,却也并未慌乱,神色很是从容。 “看皇侄这一身狼狈,朕很是于心不忍啊。”东方平轻巧的转了个话头。 咎微皱一下眉头,未再答言。 而此时,恒元殿前等着上朝的文武百官已经侯了许久。分别立于文臣武将之首的齐王和窦元帅正在疑惑,却见殿后跑出了一个小内侍,匆匆跑至二人身畔,压低声音道: “皇上一早让侍卫带了世子爷往永乾殿去了。”说完,急急忙忙跑开。 东方泰心里一沉,窦毅脸上也见沉郁。二人略一商量,便安排百官原地等候,自绕过恒元殿,直往永乾殿来。临走时,窦毅迟疑再三,还是叫过窦兴荣来吩咐道: “带你几个御林军,到永乾殿外守着,若是皇上宣侍卫,就挡住莫让入殿。我和你姐夫尽力转圜,今日一定要保得咎儿性命。可记下了?” “记下了。”窦兴荣沉声应道。 “若是实在拦挡不住,你亲自入殿,表面上听皇上吩咐,押走咎儿。出了宫门,带上人马,护他远走高飞,待我们劝得皇上回心转意,你们再回帝都。” “爹爹放心,孩儿明白。一定保护咎儿。” 窦毅拍拍儿子肩膀,转身与东方泰匆匆去了。 “皇侄,你要朕该拿你如何是好?”东方平转转脖子,语气似是相问,又似是自语。 咎飞快的抬眼扫过东方平,知道最好的反应莫过沉默,只低着头,等着东方平的下文。 果然,东方平不等咎有所回应,便又径自说下去: “派你领兵而外,朕当然不放心;留你在朝中,朕看见你就想起皇儿,痛彻心骨。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东方平边说边摇头。 咎心里却听出他话里的下文:你只有一死,才能让我舒心。 脸上泛了青白之色出来。 一个内侍自殿外跑进来,跪下秉到: “启禀皇上,齐王殿下和窦元帅在殿外求见。” “哦?”东方平挑了一下眉毛,“这么快就得了信?呵……”摇摇头,“看来齐王在我这宫里,也是下了功夫的啊。”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咎,吩咐道: “宣进来吧,朕倒要看看,到底谁做皇上!” 不一刻,齐王和窦帅匆匆进来。行礼毕,东方泰看了跪在一边的咎一眼,不等东方平开口,便抢先发问: “皇兄,今日因何不去上朝,却宣咎儿到这永乾殿来。” “哼!”东方平冷笑一声,“齐王这是怎么了?这般耐不住性子,不似往日之风啊?” “臣之世子性命交关,心中焦躁,不合程法,恕臣越礼之举。” “齐王舐犊情深,朕看着很是感动。只不过,齐王可知,这爱子之心,朕与你一般无二啊。” 东方泰浓眉紧皱,“太子遇害,臣与皇兄一般痛及心腑——” “痛及心腑?”东方平摇头,“不不不,你还不知痛及心腑是个什么感觉。不是这般的轻松如常,真若痛及心腑,会让你不再有心思去念及任何事,只想——”说着,看看跪在地上的咎,东方泰随着他的目光也看看自己的孩儿,手膀微抖,额上有汗意渗出。 “不如,等朕杀了世子,让齐王也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痛及心腑吧?” 闻言,东方泰父子脸上煞白一片。 “皇上!”窦毅皱眉瞠目,未及再开口,便被东方平喝住, “窦元帅!你要说的朕都知道,朕不需要你来教导朕该如何做!难道朕还不及你知道顾全大局的道理么?朕看在你两朝元老,给你一个面子,你不要倚老卖老,到时候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东方平眼睛里有杀气出来。 老帅愣在当场,半张着嘴,抖着胡子,却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皇上。”一直沉默寡言的咎突然开口了,“可否让咎知道,皇上是因何非要置咎于死地?咎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东方平自龙榻上下来,扶了张禾的手,一步步逼近东方咎, “你说为何呢?咎儿,你不要怪皇伯,要恨便恨你非云柔所生,要恨便恨你生在齐王府,便恨为何让哲儿死在了你前面!” “皇上,仅凭此便要手足相残么?皇上一国之君,做这等不义之事,不怕天下百姓非议吗?”咎不再低眉顺目,死到临头会逼出人之无畏。 “我父子对东桤,忠心无贰!这许多年皇上苦苦相逼,王父百般退让,只盼一个家国太平!皇上与王父一奶同胞,却下得手去赶尽杀绝!皇上,这便是你仁义君王的所作所为么?” 咎虽然跪在那里,脸上却不见了隐忍神色,口气昂扬,字句有力。 “若咎真如皇上所想是那等奸邪小人,觊觎这东方家的大位。那么王兄何以多年袒护咎?王兄乃皇上一手栽培,难道皇上不信他眼光秉性么?王兄为咎而死,咎的伤心哀怨,绝不比皇上差了分毫!王兄临死前,句句叮嘱,让咎不忘兴盛东桤,咎也应了王兄完他霸业之愿!如今,皇上为这不明不白的罪名杀了咎,他日咎以何面目再见王兄?!” 东方平绝想不到咎会出言反抗,开始急促的喘气,“反了反了!来人!来人——!给我把世子咎拖出午门斩了!斩了!”东方平血红了双眼,几乎跳脚。 “皇兄!”齐王跨上一步,紧盯着兄长的眼睛,“咎儿虽非云柔所生,自幼却是云柔亲手教养成人,视若己出。何况哲太子一死,咎儿便是我东方家唯一的血脉。你今番害了他性命,他日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云柔?有何面目以对列祖列宗??!” 两下一逼,东方平恼羞成怒,迟迟不见侍卫进来,劈手拔出腰间短剑,扬手便刺向东方泰。 “唔!”东方泰躲闪不及,利刃直没胸口,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伤口,血还是瞬间浸透了朝服。 “爹!”咎大惊,她以为东方平的短剑是挥向自己的,却想不到冲老父而去,情急之下抬腿站起来,去夺东方平手里的短剑。 东方平自身武功并不弱,又有武器在手,竟与咎动起手来。一边出招,一边怒叫: “反了你父子二人!张禾,快去宣侍卫进来!把这蓄意谋反的畜牲拿下!”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0 张禾闻言匆匆出去。 东方平毕竟年事已高,又因痛失爱子,连日心力憔悴,身体自是虚弱。咎虽有伤在身,见父亲被伤,顾不得多想,步步紧逼,不出十招,就自东方平手里把短剑夺了下来。 旁边的窦帅目睹这一切,直楞在原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咎攥了短剑直扑父亲身边,把父亲扶进怀中。东方泰胸前的伤口鲜血在喷涌, “爹!爹!”咎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子。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一种亲人行将死亡带来的极大恐惧。 齐王脸白如纸,唇上已泛青紫, “咎儿,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咎的嘴唇翕动,却难再有话说出。 “皇兄,”齐王对着不远处站着的东方平,从腰上解了一块龙凤玉佩下来,低头轻轻抚摸一下, “皇兄,我知你对云柔念念不忘。这块玉佩本是云柔所留,我想做个纪念,他日拿去与她再行相见。如今,我将它留与皇兄,只盼——”东方泰略停停,喘做一团。 “只盼皇兄饶过咎儿,看在云柔面上,留她一条性命吧?”说着伸出左手去,把那玉佩擎在半空。 东方平半是怔忡半是狠绝的神色,慢慢挪过来,迟疑着伸手来接那块玉佩。却见眼光已是迷离的东方泰目里突然射出杀气,右手从靴筒里拔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自咎怀中跃起,劈胸扎进了东方平心口。 殿后传来一声微弱的惊叫,却没有人能去顾及了。 两兄弟对面而立,东方泰竟是慢慢露出笑容。 “这下便好,我就是死,也闭得上眼。你不能再害我咎儿了。” 东方平一脸惊愕,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低头看看扎在心口的匕首, “你——你居然带凶器进宫?” “呵呵……”东方泰嘴角有血迹流下,“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么?让我来告诉你,皇兄,这是云柔嘱咐我的。自咎儿出世,云柔便在我朝靴里藏了这把匕首,她说,总有一日你会对我父子起杀意,有备而无患。这十几年我不曾放松过戒心,终于今日派上用场。” 东方平睁大了眼睛,脸上一幅难以置信的神色。 “云柔对你,实实在在无有半点情意!她的心只在我父子二人身上,皇兄,你虽贵为国君,这一点,却是任你如何也奈何不了的!” “胡说!云柔,云柔她……” “她只会恨你入骨!” “不,不会……“东方平抬手推开兄弟,摇晃了两下。 兄弟相继倒了下去。 东方泰含笑闭上了双眼,而东方平,则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咎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手里提着那把短剑,直立在原处,难再做出任何反应。 和窦兴荣匆匆而来的张禾进来殿门便看见了这幅场景,看到提着短剑一身血迹的咎。踉踉跄跄跑过去,看看地上的东方平和东方泰,跌撞着跑出殿外,向前殿奔去, “来人啊!世子咎杀父弑君,皇上驾崩了!” “来人啊!世子咎杀父弑君,皇上驾崩了!” 老帅窦毅看看站在门口的儿子,抽动两下唇角, “皇上,是窦毅糊涂,若不是我让兴荣挡住了侍卫,也不会落的这个下场。先皇,老臣有负重托,造成今日这般不堪局面,实在无颜对您啊!”喃喃间,转过头,对着窦兴荣道: “记住我说的话,保住咎儿。我窦家对东桤,世代忠心!” 窦兴荣情知不好,连忙往前扑,却未曾快过父亲。窦元帅自咎手中抢过短剑,抬手划开了咽管。 看着外公喉间喷涌而出的鲜血,咎僵直了身体,死咬牙关。 不过转瞬间,三个亲人,三个对东桤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此交付了性命。未来尚不可知,眼前却是切实的震惊与悲伤。究竟是因何到了这样的地步?于国于家,这样的结果都是难以预料后果的损失。父亲为了自己,尽了最后的力气。外公为东桤尽忠,并无过错却自责而死。伯父呢?他为什么死?他死在一个心结里。究竟是因为什么能让他有如此不顾后果的选择?原来,一个情字是可以让人丧失心智到如此地步的。若是伯父早知这样的结果,会不会有所动,就不再如此相逼呢? 可是,没有那般可能了。 永乾殿满地鲜血,咸腥刺目。 殿外,兵士跑动,铁甲相碰的声音传来, “围住三殿!别让那逆贼跑了!” 随着喊声,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手持长枪利剑直入殿门而来。为首的,是左丞相孙长权和骑兵都尉袁崇海。 “东方咎!你身为齐王世子,加封侯爵,受皇上恩泽,居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咎仍低着头,只抬眼皮看了看说话的孙长权。窦兴荣看进来的都是宫中侍卫,自己虽然手中握着四十万御林军的兵权,但都集结在京郊校场。心下暗道不好,奈何上朝无论文臣武将王公大臣皆不准携带兵器,只得取了窦元帅手里的那把东方平随身带着的短剑,抢前一步护在咎身前。 “孙大人!你不要听了张公公胡说!当时我与他一同进殿,究竟先前是如何情境谁也未曾亲见,怎能仅凭一面之词妄下定言?” “窦将军,看这场面还需要多言么?皇上被刺,除了东方咎,难道是窦元帅所为?”孙长权一双三角眼睛显出狠意。 他深知,一旦被东方咎坐上王位,他必难有好的下场。而东方泰和窦毅一死,满朝文武唯他官位最高了。方才他在恒元殿前闻得东方平驾崩,未等别人有所反应,会同袁崇海,便带兵来围剿咎。其余大臣尚沉浸在突来的哀伤之中,他却迅速为自己打好了如意算盘。 “这——”窦兴荣一介武将,本就不善言辞,被孙长权一堵,面色涨红,却无言以对。毕竟,当时情境,他并不清楚。 “哼!”孙长权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给我把东方咎这逆贼拿下!” 众兵士听见命令,一拥而上,刀枪剑戟,对着东方咎和窦兴荣二人便来。 一直闷头不语的咎抓住一个仗剑来刺她的兵士,反手夺下长剑,对着围上来的宫廷侍卫们便挥剑而去。窦兴荣也夺了一柄长矛,裹入混战。 初为君 咎连日被用刑,身上本就伤痕累累。在那天牢之中,衣食难全,寝卧不安,身体已是极度虚弱。又经历方才一场巨变,丧父之痛直入心骨。虽然这些兵士对她来说尚难如何,可猛虎难敌群狼。 窦兴荣与袁崇海斗在一处,剩下的兵将便都奔咎而来。 “世子爷!先出殿外,自南门出宫,到了京东校场,我的御林军自会接应!”窦兴荣难与咎交流,只得高声喊叫。 “跑?想跑哪儿去?”孙长权面露阴狠,“侍卫们给我听好了,东方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1 咎已是我东桤之敌!不需对这等奸人留情,只管格杀勿论!凡取这逆贼性命者,赏黄金万两,官晋三级!” 东方咎趁他说话间,略分去了兵士们的注意力,施轻功腾空而起,直奔出殿外。来至永乾殿外的广场上。却也扯动了伤口,不得不落下来,背靠住殿前一尊石狮,大口的喘着气。 而殿外早已布满了兵将,还有从前殿赶来的大臣们。那些侍卫又围拢上来,对着咎狠下杀手。 咎咬牙忍住剧痛,杀退了一层又一层围上来的人。慢慢的,血已经浸透全身,面上汗珠滚滚,唇间泛白,已是筋疲力尽。 孙长权也自殿中出来,快步跑下台阶,来至众大臣围聚的地方。那里正议论纷纷,皆惊于这血腥的场面。毕竟东桤多年太平,从未见这等宫廷血变。而东方咎素来和顺,众大臣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远送出去的孩子而已。无人相信他会有如孙长权所说的那般劣迹。 “孙大人,会不会是所传有误啊?这齐王世子,怎么会是弑君的凶手呢?”右丞相王其勋刚从皇帝驾崩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不禁开口相问。 “王大人,这还不明白么?那东方咎因为记恨皇上刑拘其入天牢,见哲太子亡故,生了反意,趁皇上龙体虚弱,大胆弑君!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孙长权心下不耐烦,也略有慌意,还是勉强解释。 “可是——”王丞相向来敦厚,他虽知皇室近来多变故,却不愿相信会有这等事情出现。 “王相,难道你想袒护逆贼么?”孙长权反守为攻,精于此道。 “非也。”王其勋不似窦兴荣那般口拙,“只是皇上已然驾崩,齐王辞世,哲太子的灵柩尚停于久阳殿后,再杀世子,我国以何为继?”此言直中孙长权心思,直逼得他面露惊慌。 “即便如此,也不容一个逆天而行的贼人为君!想我东桤泱泱大国,难道找不出一个能够统领天下之人?!” 众人闻言大乱,依孙长权而言,莫异于改朝换代。这在东桤百年基业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纷纷摇头以对。孙长权不想此言引出这般局面,惶恐间,只觉冷汗直冒。 而那边咎在重重围攻之下已经渐渐不支,眼前影像错乱,血汗满面。而窦兴荣却被袁崇海缠得脱不了身,眼看着东方咎便有性命之忧! “住手!”突然,一声娇叱传来,“全都给我住手!” 正对着咎轮番而上的众兵将闻言一惊,都停了手,纷纷转头去看。 东桤国长公主东方琳琅,凛然立在永乾殿外,一身典雅衣裙,满面凌厉之色。 瞬间,殿前广场上一片静默,兵士们都停了手,连议论纷纷的大臣们都停住,所有人望着长公主,静等下文。虽然长公主随皇后长年深居后宫,从不过问国事,但是在现在这般局势下,相对于孙长权和袁崇海,长公主才是更能代表皇家意志的人。 东方琳琅左右扫视一圈,目光走过拄着长剑支撑着身体的咎,最后落在孙长权身上。神色严肃,看得孙长权一个激灵。 竟然忘了东方家还有这样一个长公主,即便杀了东方咎,这东桤,也决然轮不到孙长权来做主。 “孙大人,你意欲何为?”长公主语气平淡,却是凛然不容违逆的态度。 “长公主,难道你尚不知情么?逆贼东方咎杀父弑君——” “住口!!”东方琳琅一声断喝,孙长权下意识闭了嘴。他在东方家的人面前,并无胆量放肆。 “方才我就在永乾殿,父皇与皇叔并非世子所害,这都是本宫亲眼所见,孙大人何处听来那些佞词?” “这——”孙长权一时语塞。 众人听见此说,都表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俱是宽怀。唯孙长权面如土色。 “父皇驾崩,皇叔一并故去,我东方皇朝只余世子一条血脉。二位大人在此对世子痛下杀手,是打算绝我东方一门香火?”东方琳琅口气含怒,话里半分余地不留。 孙长权眼珠飞快的转来转去,脑中思考着对策。 “我看倒是孙大人心怀叵测,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之处吧?” 此言一出,孙长权冷汗直下,诸大臣纷纷看着他摇头,很是不满,而东方琳琅却并未将他看重。 慢慢踱下台阶,一步一步靠近殿前的东方咎。所过之处,兵将们垂手低头,纷纷退让。对皇室的恭顺,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咎已然到了极限,强撑身体看着皇姊走近,一双温柔的玉手轻扶她的胳膊,知道东方琳琅是护她的了,手一松,便软瘫下去。东方琳琅伸手接在怀里,顺势跪坐在地上, “咎儿,咎儿!醒来,现在不是你软弱的时候,还等你去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呢。” “皇姊……”东方咎抬头望向长公主,双目含了泪,面上尽是委屈的神色,仿佛遭人欺凌后终于寻到了依靠。 东方琳琅一手托扶着咎,另一只手慢慢举起,赫然是东方平随身带的,代表东桤皇帝的玉牌,众人见令纷纷跪倒。 “今有东方咎承袭东桤王位,通令四海,百官俯首。”东方琳琅说完,施力扶咎站起,自身也跪下去。 “新皇万岁!” 王丞相面露喜意,带头跪倒,在场其余人见状无不下拜,山呼齐贺。 咎伫立于当中,望着宏大气派的东桤王宫,看看周围拜服于她脚下的人,犹觉似梦中一般。 早上,她尚在天牢为囚; 前刻,她在团团混战中几乎保不住性命; 眼下,却已经做了东桤的新君。 而身后的永乾殿里,那三个带给东桤几十年太平兴盛的人已经作古,这一国未来,兴亡与否,竟真要靠自己了…… 有了长公主力主,无人再敢有异议。东方咎顺顺当当的成为了东桤国第十七代君王。东桤虽遇帝崩王殒之变,却因为多年来东方平的统御有度,并未见乱象,皇宫内外,朝堂上下,皆是一派井然。 东方咎的登基大典,因为国孝家孝两重丧事在身,并未穿起那象征帝王权势的金黄衮龙袍,而是一袭玄黑锈金的薄裘。平天冠和无忧履皆由御衣坊连夜赶制,在东方琳琅亲自过问下,咎登基的大小事务都早已妥妥帖帖打点完备。 前夜。 宫里原来的内侍太监和长公主宣来给咎疗伤的御医们已经战战兢兢的跟随咎好几天了,却都没得着机会近前一步。齐王府的林总管和太监小路子匆忙被召进宫,连夜按照咎惯常的心思准备新皇寝宫,也未得咎任何示下,只得按照平日里的旧规矩来。 而咎自己,这几日沉默不语,喜怒不见于色,此刻却坐在永乾殿一侧的一把沉香雕龙椅上出神。 时辰早过了酉时,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大殿里空阔寂然,几只粗大的龙烛被几阵夜风吹得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2 摇摇晃晃,映在咎脸上的光影,也便恍惚起来。 咎未有一步登天的欣然,心里反是一股隐约的忐忑。并没有过有朝一日要金殿为君的打算,她深知自己的身分并不符合帝王的常理。而因为王兄的早逝和伯父的相逼,重重变故下才身不由己。那隐藏的秘密会不会因此变得难以掌握?这让她心中总有块垒郁结。 微抬眼,看着眼前这盘龙的影壁,华贵的龙榻,想着不知多少祖先在这里统御天下,指点江山,而从明天起,这里是属于自己的了。好似还看见东方平卧在那里的样子,手上的奏折页页翻过,对着跪在下面的臣子,气魄十足。自己也能如伯父一般理出一个昌平盛世来么? 咎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轻轻阖上了眼睛。 一阵吹进殿来的冷风,让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听见殿门口有声音,抬眼望去,东方琳琅远远站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皇姊。”咎略吃力的站起来,迎着东方琳琅过去。 “已经是新君了,这些称呼得改了才好。” “任它如何皇姊总是皇姊,难道为君者便不能有亲情了么?”咎摇头,不以为然。 二人皆是新丧了亲父,遍身缟素,相对时不免凄然,一时无话,竟都沉默着。 “皇姊,”许久后,咎才犹豫着开口。 “嗯?” “那日这永乾殿里,真是皇姊在么?” 听见问,东方琳琅脸色更见黯然。那日一幕血腥,任是谁见了,也不会轻易忘却它的惨烈,又何况,是与那死去的三人都戚戚相关的人。 “过去的事情,皇上只管忘了吧。眼下,还是用心安定朝政才是正事。” “皇姊信得过咎么?” 东方琳琅淡然一笑,“不信你,可还有第二个人能够相托?” “咎不会让皇姊失望的。” 口气虽轻,却是如鼎的誓言。东方琳琅看咎的眼睛,那纯净如水的波光里,有着担负起重责的勇敢,和不负所托的信念。 长公主的唇边泛起微笑,转身走出了这永乾殿。 前日的血光已经化作今日的希望,看着天边一轮皎月,似乎有不尽的前景照亮。东方琳琅接过宫女捧上的夜衣,回头看了一眼尚留在原处的咎,欣然而去了。 而这位第二天便要登基的新君,却在这永乾殿里,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按照惯礼,咎先往玄天坛祭祖。 一路上百姓皆在道路两侧跪拜,窦兴荣领御林军前后把守,车仗队伍排列齐整。自坛口下来,咎手持玉圭,缓步而入,直上祭坛行祭。三跪九叩,祈愿东方氏先祖庇佑。经过一系列繁杂的仪式之后,乘九曲回龙辇至东桤皇宫,步入恒元殿,端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 大臣们看这少年君主一派威严庄重,脸色泰然,气度稳健,这样隆重场合下不见丝毫紧张慌乱,王者之气浑然而成。面色虽还稚嫩,眼光透过一十二旒昂然扫视,自是不容违抗的气魄。心里便都收了疑虑,专心辅佐她为帝了。 咎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哲太子为明瑛皇帝,与先皇东方平,齐王东方泰一起厚葬于东桤皇陵。并下旨在皇陵附近修建一座新的别宫。 殡礼之上,东方咎一身素缟,跪倒在三副棺椁前,嚎啕痛哭。观者莫不动容,都言新帝心慈情重,深得百姓敬仰。百官更是不再信那日血变会是咎的所为。史官便将东方平的死因写作因太子夭折心窒而亡,齐王与窦毅皆是为国尽忠,操劳过度所丧。 自此,那日永乾殿里的一场血案成为东桤人人禁忌的事情,不再有人提起,更不再有人追问缘由,随着死者长逝,成为永远的隐秘。 称帝后的第一个早朝,咎在龙椅之上正细细听取连日来的奏折,突然传令官匆匆跑进大殿,奏道: “启禀万岁,今有韩士钊韩士铎,率领五万卢兴堡军士在帝都北门外扎营。二人弃盔卸甲,自缚于城门之外,请皇上定夺!” 咎闻言,抿唇不语。略沉思片刻,吩咐窦兴荣, “窦将军,你去将这二人带上殿来。” “是!”窦兴荣领命而去。 不一刻,那韩氏兄弟便被带到恒元殿。果然布袍葛衣,五花大绑。看见咎,二人对望一眼,面上竟有喜色,曲膝下跪, “吾皇万岁!” 咎看着他二人,沉声问道: “你兄弟二人这是何故?” “罪臣一时糊涂,闯下大祸,求皇上原谅。” “哼!”咎冷哼一声,“起兵造反,这叫做闯祸么?” 韩氏兄弟大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们带兵而来,是打算围困帝都,颠覆朝纲吗?” “不是!”韩士铎性急,连忙辩驳。 “不是?” “只因伯父无故被屠,我兄弟情急之下,未经深思,鲁莽间做出这等事,铸下大错。本想入京找那东——,找先皇诉冤,实无谋反之心!” “呵!”咎面色平淡,“事到如今,自然怎样说都可。” “皇上!天地可鉴,我兄弟对皇上若有二心,即刻遭谴!” “那卢兴堡乃我东桤兵家重地,你们将戍边之兵悉数带走,一旦北辰起兵进犯,卢兴堡民众岂不任人荼毒?而我军也失了作战先机。你们身为军营将领,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么?” 咎一番话,说得韩氏兄弟无言以对,面上深有赧色。 “造成如此恶果,难道还有何冤屈要诉?” “皇上!夺兵确是我兄弟不对,情愿领罪。可臣的伯父忠心为主,并无过失,却无故落得那般下场——”韩士钊一时哽咽,说到动情处,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韩瑞精心照顾朕兄弟多年,朕早已下旨厚葬,加封忠烈义士。即便朝廷有负于他,自会有所补偿。你兄弟带兵直入帝都兴师问罪,朕若不罚,他日皆效仿了来,这一国朝纲还乱了套呢!” 韩氏兄弟低首无言。 “你二人既然知错,那对朕所行责罚,可有异议?” “甘愿领罪。” “好!”咎唤来侍卫,“将韩氏兄弟仗责一百,官降两级,加罚三年俸禄!” 韩氏兄弟被带出大殿,一如斗拜公鸡般颓然。 “皇上果然英明决断,这韩氏兄弟所为可恨!罚的应该!”左丞相孙长权惊慌了几日,见咎登基后并未对他如何,竟又大起胆子,拿出他溜须拍马的惯技来。 咎用眼角余光扫他一眼,“伍大人,朕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吏部侍郎伍征闻言从班列里跨出一步,“启秉陛下,多有证据。” “哦?”咎挑眉,“说来听听?” “孙大人历年来借职务之便私收贿赂,贪赃枉法,桩桩件件臣皆列于奏折之上,请皇上过目。”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3 孙长权闻言,面如死灰,一时再想不出任何搪托之词。咎笑笑,差身边小路子把伍大人的奏折捧过来,展开仔细研读。 仔仔细细看个详尽之后,咎合上奏折, “孙大人可还有话说?” “这——这——”孙长权此刻才恨自己打错了算盘, “皇上!”慌忙跪下,“老臣为东桤尽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皇上看在老臣一片忠心面上,网开一面——” “好了!你要说得朕也猜个大概,朕初登基,本该大赦天下。近日多有事故,朕也不想再添血光。就饶你死罪。” “谢皇上谢皇上!”孙长权磕头如捣蒜。 “朕还没有说完。死罪虽免,活罪难饶,革去你丞相之职,抄没家产,永不得再回帝都!” 孙长权顿时如抽去筋骨一般瘫坐在了金殿之中。 恩威施 等孙长权被带出殿外之后,咎略一沉思,便吩咐侍卫, “去天牢,带一个叫孔任的西炎人上殿来。” 大臣们面露疑惑,不知这孔任是何许人也。 那个黝黑皮面,有着不羁神色的人嘟嘟囔囔着被带来之后,看见龙椅上的东方咎,大张着嘴巴,愣在了殿中。 “大胆!番邦异人见我君王还不下拜?”旁边有大臣呵斥。 孔任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倒也听话的跪下去磕了一个头。随后爬起来,对着刚才喝斥他的那个大臣说: “我这是因为他行的礼,跟你刚才的狗屁话没有半点关系!”边说边指了一下东方咎。 那个大臣气白了脸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咎在龙椅上看着,唇角挑起一抹弧线。 “孔——任,对么?” 被叫的人点点头,“对了!” “嗯。”咎也点点头。 “知道朕为什么让人带你上殿来么?” “不知道。难不成,要把我们西炎的二公主赏了我?” “呵呵呵。”咎的笑容扩展开来。“你除了这事,还为别个上心么?” “若有钱财相送,我也勉强收收。” “钱财无有,朕这里倒是有个左丞相的官职,不知道你也能勉强收收么?” 孔任又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东方咎, “你不是戏耍我的吧?” 咎摇头,“当然不是。” “那我便收下,谢了!”说着一拱手,“只是皇上若能把那二公主顺手赏了我,我会更加感谢的。” 咎抬起两道眉毛,眨了几下眼睛。转转眼珠,本想干脆成人之美,却突然想去瞧瞧这个孔任口里的上品女子,觉得等见识一下再说也不晚,便恢复了淡笑的表情。 “那要看孔丞相的政绩了。所谓论功行赏,有了功,这赏领得才心安理得么。” “好!一言为定!”孔任自信满满,毫无惧色。 满朝文武却不乐意了,孙长权多行不义,固然该革。可是突然让一个连什么来头也不知道的番邦人做这百官之首,爬到所有人头上去,却让人不解。 右丞相王其勋皱着眉头启道: “皇上,封相乃一国大事,不可如此草率。”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相爷,且让这孔任做几日丞相看看,他有无这等能力再下定夺可好?”咎一言堵了全部闲言碎语。 “这——”王丞相也不好再多话。 “至于他是西炎人么,呵呵,孙长权倒是我东桤多年栽培,还不是一党奸佞,所以这身份上的事,诸爱卿不必多虑了。” 咎三言两语间,便力排众议。说完,对着孔任眨了眨眼睛。 新任左丞相孔任会意的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 言下之意,你尽管放心。 楚宫。 “啊——” 七公主楚天曦自恶梦中惊醒,猛然自床上坐了起来。 灵儿睡得迷迷糊糊中匆忙下床跑过来,掀开一层床幔, “公主怎么了?” 楚天曦喘息几下,慢慢平复了慌乱之心。 “没事,你去睡吧。” “哦。”灵儿揉揉眼睛,把掀开的床幔掖好,打个哈欠,转身又去睡了。 而楚天曦,却被彻底扰乱心防,难再入梦。 前日,派出打探东桤局势的人回来禀报,东方平在边界集结了四十万大军,蓄势待发。父皇惊急之下,头痛的旧疾复发,卧倒在床。 太子楚天明尚不更事,满朝文武大臣们都拿不出个正经主意来,几个年长的皇子借机蠢蠢欲动。皇后烟如性格软弱,除了在后宫吃斋念佛,也难有决断。天曦一方面给父皇延医问药,一面还要辅教幼弟稳定朝廷态势。 而一起传来的消息,还有东方咎被打入天牢,严刑拷打。 天曦坐在床上,抬起一手抚额,心中似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重。 实在难于想象,是怎么样的一个严刑拷打。她一个单弱娇嫩的女子,又如何去承那严刑拷打。一个淡笑从容的面孔浮现,让楚天曦一阵心窒,用掌根狠狠地碰了两下额头。 她既是东桤皇族,就眼前来看,分明就是敌人,却为何心里这般记挂。究竟是如何了,那东方平痛失爱子,极可能对她下杀手。是生是死,她究竟能否躲过此劫?天曦盼着那打探的人来,又怕他来。生怕他带回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刚才的梦境里,前一刻她还在皮鞭下抵抗。下一刻竟是骑马跃入楚宫,对着父皇挥起了长刀。这一幕让楚天曦的心骤然紧缩,惊叫醒来。 东方咎,你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你让天曦该拿你如何是好? 楚天曦不知道,明天一早,她将会接到东方咎登基为帝的消息。而这消息于她来说,虽能略有宽怀,却实在并非一个佳讯。 东桤。 等朝中大小诸事一一处理妥当,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一日散了早朝,咎突然想起前日的计划,便唤过小路子,吩咐备了车辇。 换下身上的朝服,因天气暑热,只穿了雪绸的箭袖,玉冠束发,丝绦缚腰,随身挂了玉牌、香囊等物,温文儒雅,清清爽爽往驿馆而来。 皇上驾到自然不必通报,小路子扯开喉咙高喊一声,便算是通知了里面人了。 咎神情松弛,施施然便迈步进了驿馆。 驿馆的长官见新帝驾临,慌忙磕了头,毕恭毕敬的迎了进去。送到上座,亲自奉过茶汤,咎应酬过两句面上的话,便开口奔了主题。 “西炎国送来联姻的使臣一干人等现今于何处?” “启秉陛下,一直于我处起居。因为先齐王殿下有令,不得皇上旨意,不许他们私自出入行止,故驿馆外一直有兵士把守,所以自入住驿馆,并无他举。” 咎闻言略皱眉。这确实非待客之礼,只是连日变故,匆忙间忽略了这里。罢了罢了,自己去见见那无缘称为皇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4 嫂的二公主,言语客气些,也算赔礼了。 “既如此,他们的使官何在?” “就在馆中。” “唤来见我。” “是。”驿馆长官忙转身要去,咎想一下,又叫住了他,“回来。” “皇上还有吩咐?” “不必叫那使官了,你自引我去见见那西炎公主吧。可知居处?” “臣知道,就在驿馆后宅。” “那你头前带路吧。” “是。” 咎便随着那长官,一路往驿馆后宅而来。 转过一个小小花园的曲廊,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长官对院门口守卫的西炎武士说明一下,那武士对咎弯腰行了礼,转身进去通报了。那长官便又回过头来对咎禀报说: “就是这儿了。因为是我国之太子妃,所以下官人等从未敢擅入惊扰,故从未见过公主之面。” 咎点点头,放缓步子,慢慢踱进那院中去。 几个人从正堂里迎出来,对着咎下拜行礼。为首的一个女子,绯色衣裙,行止有度,姿态窈窕。乍瞧着,很是入眼。 咎只觉一股奇异的香气隐约传来,忙道: “不必多礼。公主快请起。” “谢陛下。” 那女子说着便抬起了面容。 咎不禁吃了一惊。虽说已经听孔任描绘过这二公主十分颜色,今日亲见,还是不免叹服。双瞳剪水,修眉镂月,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身上自有一段说不出的风流韵致。虽不及楚天曦婉转精致,倒别有西蕃女子特有的华彩。 难怪那孔任豁上性命不要,也敢独闯驿馆,得此佳人为偶,真个不枉这世间走一遭了。 咎想着,便有些失神。那二公主乍一见东方咎,心中也是凛了一下。却也并未现出来,看她在自己脸上凝神,忙偏开头去,微蹙眉头,略有疑惑。 咎觉出自己失态,慌忙收回视线,掩饰的假咳一声, “连日忙碌,对公主多有怠慢,还请不要见怪才好。” “皇上客气了。请内堂上座吧。” “好。” 二人在堂中落座后,咎环视一下左右,看这驿馆内宅虽则也清幽雅静,可对于一国公主来说,实是太过简陋。 看看随在那公主身边的人,皆是西炎服饰,与那孔任多有相似。 “贵国风俗人物,皆与我国不同。早年在楚国与令兄多有往来,今番得见公主,果然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名非虚传啊。”咎的赞叹出自内心,并非虚夸。 “皇上过奖,让小女子惭愧了。” “只是,我那王兄福薄——”咎言及此,摇摇头,“辜负公主这般人物了。” 那人微颔首,便也不好再有回应。 咎沉思片刻, “敢问公主芳名?” “西门鸿雪。” “哦——”咎点点头, “我东桤并非那蛮横霸道之国,此番虽与公主无缘,却还知公主金闺玉质,不容亵渎。朕想将公主送返西炎,与天伦重聚,他日另选佳婿,方不误公主此生幸福。不知公主可愿意?” 谁想那西炎公主略迟疑下,开口竟是: “人之立世,贵在有信,国则亦然。我父皇既与贵邦缔结国姻,且昭告天下,我断没有再返国之理。” “可是——” “皇上一番美意,鸿雪多有感激。可若就此回返,鸿雪日后,难立于西炎,还请皇上体谅。” 咎见她竟然不肯回国,想是多半因那孔任之事。便有促成二人美事之意。 “令兄英年早逝,自是鸿雪命薄。父皇此来多有妆奁,只求皇上僻一幽静之所,让鸿雪聊度残生,便感激不尽了。” “呵,哪里话!公主还是碧玉年华,何谈聊度残生?”咎笑着摇头,“既然不愿返国,朕这东桤虽小,却还有公主容身之所。只管安心留在这里便是。” “多谢皇上。” “哪里。” 咎心里便是舒意,美人面前,却忍不住有献宝之心。 “不知公主,可知——孔任?” 西门鸿雪见问,略一思索,竟摇头, “不知皇上所问何人。” 咎瞪大了眼睛,很被这句话惊到。本以为这西门公主听见这个名字定是娇羞窘迫,让自己瞧个景致的,谁知竟是这等回应。 “不……不知?” 西门鸿雪依旧摇头。 “可……可他说,与公主是旧——”咎本想说旧情人,想想怕惹恼西门鸿雪,便换了词句,“旧相识啊。” 换作西门鸿雪瞪大眼睛,“旧相识?旧相识我如何不知呢?也从未听起这个名字。” 旁边的使女突然想起来一样, “公主,不会又是那个疯子吧?” 西门鸿雪讶异的问道: “什么疯子?” “就是前年公主生日的时候,在宫里设宴,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喝了酒胡乱说话,差点让皇上杀了。公主好心帮他求情,还把太师夫人送的玉赏了他的。” 西门鸿雪皱眉,好像记起是谁了。 “就是后来在护国寺冲进我华车里来的那个?” “就是他啊!好几次了冒冒失失想见公主,不知道让侍卫扔出去几次了。” 西门公主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咎心里开始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暗自庆幸,幸亏问起来,要不然,还真错点了鸳鸯呢。这个该死的孔任! “既然这样,朕先告辞了,他日有时间,再来探访公主。” “多谢皇上记挂,鸿雪恭送皇上。” “公主留步。” 于是,兴致勃勃而来的咎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竟然略有狼狈的匆匆而去了。 出来驿馆,小路子请示,“皇上回宫?” 咎一边往玉辇里去一边吩咐: “出城,南郊坟场。” “出城?坟场?皇上,去那里做什么?如今这毒日头低下,晒坏了皇上我可担待不起。” “让你去你就去,只管啰嗦。” 小路子无奈,只好吩咐侍卫随从往南郊而去。 而城外的坟场里,一座新起的坟前,韩士钊韩士铎兄弟跪在地上,火烧纸钱的灰纷乱而起,拂过两兄弟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 远处,还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不顾这暑热,还穿着带风帽的斗篷。 咎的车仗缓缓而来,终于在不远处停下。从辇上下来,咎迈步来至坟前,取了香,恭恭敬敬的上了祭。 “今日乃韩瑞百日之祭,朕来看看他。” “有劳皇上记挂,实在不敢当。”韩士钊头也未回,仍跪在那里,哑声应道。 咎并不着恼,停一下,开口道: “记恨朕了?” “末将不敢。” “分明就是。” 韩士钊不再说话了。 “呵呵。”咎轻叹了口气。“朕知你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5 兄弟心意,也体谅这次你们这番举动的初衷。可是,朕既然做了这皇帝,多少双眼睛看着,实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韩氏兄弟沉默,却也不得不承认,咎的话自有道理。 “你们带兵而来,朕若不罚,百官面前如何解释?就是这帝都百姓,也要跟朕要个说法啊。” “是我们莽撞了。”韩士铎声音沉涩。 “人之常情,也并非全是你们之错。”咎轻声软语,“朕也是丧了至亲才登上这皇位,这失亲之痛,朕深有体味啊。” 咎情之所至,让韩氏兄弟又涨红了眼眶。 “朕十四岁到卢兴堡,与你兄弟一处起坐两年有余,多得你们偏护,怎么可能丝毫不念及旧情?这杖责和降官罚禄,实在是无奈之举,你们该体谅朕才是。” “皇上惩戒得当,实是我们兄弟罪有应得,绝无半点怨言。” 韩氏兄弟对着咎倒头便拜,心中再无半点忿怨,决然是铁样忠心了。 “呵呵,真若如此,朕才不至于内疚啊。”咎弯腰扶起二人,“五万军马本来驻防时间也到,我另派了将领往卢兴堡去了。你们如何对付了胡将军?” 韩士铎低下头,脸上颇有些歉意。 “用迷香迷了,绑在守备府了。可是留了人在那里,等我们走远,会松开他的。”怕东方咎生气,韩士铎又急急解释。 咎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没有罚错你们!”说着对着远处抬了一下下巴,“那可是我们在雪山救的两个人?” “是。” “这日头底下,怎么敢这么站着?” “不瞒皇上,我兄弟开始教他们武功了。他二人在山间生活多年,身上底子不弱,好好□的话,恐怕将来能为皇上所用呢。” “哦?”咎闻言很是吃惊,“改日倒要见识见识。只是眼下,却还有要事需要你们兄弟去做。” “皇上尽管吩咐。” “我在帝都寻了一处家宅,置办齐备,就送与你们,带了那二人住进去吧。回头让小路子领你们过去。” “多谢皇上周全。” “而且,你们的官职明降实升,朕要你们带了朕的令牌,到东楚边界去。那里已经集结我大军,你们此去接下益州、峡州的两处军权,严阵以待。只等我妥善安排好朝政,我们便该,扫平天下了。” 咎说着,双目炯炯,对着韩氏兄弟全然是期望之色。 韩氏兄弟对望一眼,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定不负皇上重托!” “好!” 咎点点头,笑容在阳光下,粲然温暖。 临行备 南书房。 咎自散了早朝便在此,已批阅了数本长长的奏折。好不容易拔出头来,放下笔,转转酸痛的脖子,长出了一口气。 一边的小路子见空了忙端一碗冰块里湃着的酸梅汤上来,咎刚呷了两口,就看见孔任大大咧咧的从外面进来了。 “请安了啊?”朝咎喊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咎把口里的汤咽下去,搁了碗,迟一下,才开口: “怎么突然过来了?” “好不容易才把你那群吵吵嚷嚷的大臣们安抚下去,真是累死我了!” “又是什么事让他们对你不满了?” “科举改革事情啊。你看看如今朝上的大人们,除了我之外,最年少的五十七岁。皇上啊,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们上朝的时候就可以开千叟宴了!” 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所以问他: “那你打算怎么改?” “当然是考试的办法改。会写那些个唧唧歪歪的文章的人,不一定有能力为官的。我们要广招贤才,物尽其用!而且要不拘一格才行,最重要的,要年轻一点的了!” “说的倒是不错,等着看你的成果。” “知道啦!不会让你下不了台的。” 咎停了停,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知道朕前日到什么地方去了么?” “你去什么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驿馆。” 孔任一听愣了,转转眼珠,没了下文。 “朕去见识了一下你那位沉鱼落雁的心上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开什么玩笑!你不会看上她了吧?”孔任几乎趴到龙案上来,“我当初就害怕你那太子老兄死了东方平会把雪儿再许给你,才去闯驿馆抢人的。” 咎向上翻了个白眼。 “孔丞相,你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帮手,就敢贸然去抢人,朕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 “但是呢?你是不是还要说但是?” “确实要说。但是!你是否可以先确认一下你的心上人是否也把你放在心上呢?” 孔任从龙案上直起身,弹了两下袍角,略有尴尬的表情。 “像你这样自作多情差点把朕也陷入不义!” “雪儿只是一时没有体会到我的好,等她知道这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能给她真正的幸福,就会跟我一样把对方当作心上人的。” 东方咎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无赖的执着,撇了撇嘴,无奈道: “好吧。好在西门公主并不打算归国,孔丞相,希望你在处理好公务的同时,能早日得到佳人的青睐。尽量减少被人家侍卫扔出来的次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带着我东桤的人去跟人家公主硬来,朕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笑话!雪儿在我心里如同圣女!我怎么会做亵渎她的事情!?除非她亲口答应,否则我不会动她半个手指头的。” “那自然最好。”咎点一下头,看着孔任的眼睛说。 “倒是你!”孔任又趴过来, “你也到了该找媳妇的年纪了,我前日还听你那大臣说要给你立后选妃,那样一来雪儿就是绝好的人选,你不会——” “不会。”咎神色平静。 “为什么不会?”孔任反而又不平起来,“难道我的雪儿还配不上你?” 咎又翻了一个白眼。 “这天底下并不是相配的人就能凑在一起的。” “哦?”孔任的表情促狭暧昧,“这么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咎不满,边说边端起她的酸梅汤。 “我还以为,你跟你那太子兄一样,只会理政用兵,女人身上是块木头呢!” “当!”汤碗被顿在案上, “孔任!你不要觉得朕对你多有宽待,你就得寸进尺了!!”咎白皙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 “啧啧啧,激动什么?”孔任从龙案前退开,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 “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一肘撑在椅子扶手上,身体往前探,“你是不是瞧上哪家的千金小姐了?不妨说来听听。我身居丞相一职,说不定可以为你保媒主婚呢。”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6 “呵!”咎不屑的偏一下头,“谢了!朕若要大婚,恐怕还没人阻得了。” “说说吧?她姿色如何?”孔任挑了一下下巴。 咎偏开目光,就有楚天曦在心里浮上来。临别时那个怀抱的温暖似乎还留在身上,一颦一笑都如此清晰。若不是那突然的变故,如今她该是东桤的世子妃了吧?现在呢?送个皇后给她? 想到这里,咎咧开嘴笑了起来。 “喂喂喂!你不要在那里自我陶醉好吧?”孔任拿指头敲她龙案的桌沿。 “咳咳!”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好了好了,孔相若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去吧,朕要批折子了。” “嘁——”孔任很是不屑,“反正女人跟了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是搅在后宫的一锅粥里。只要不是我雪儿,我管他哪家女儿倒霉呢!”说着,晃晃悠悠又从这御书房里走了。 “你——”咎被他最后这句话噎个结实,呆坐在了龙椅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桤会以最快的速度挥师西进南下,扫平中楚的时候。咎却出人意料的安坐她的金銮殿,每日若无其事上朝批折,不见了任何动静。虽然韩氏兄弟依然在东楚边界带着四十万大军加紧操练,可是却没有丝毫进犯,这让如临大敌的楚国和其余几国包括东桤的大臣们,都好一个纳闷。 而东桤的朝政却在孔任看似不合常理实则行之有效的整顿下,一改往日虽稳实却见疲沓的风气,慢慢显出蓬勃向上的生机来。咎逐渐任命一些年富力强的官吏,从谏如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整个东桤在新君统治下更见繁荣。百姓纷纷称道,言这少年帝王,不逊于历代明君。 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年下,在皇陵侧修建的别宫落成。虽无皇宫宏伟,却更见清幽别致。咎亲往瞧了,御赐“玉尘宫”的匾额,取自“东风散玉尘”,意在一个雪字。颁旨御请西炎公主住了进去。那西门鸿雪虽也推辞,一来咎盛情,二来也爱那别宫景致怡人,也就不多做虚礼。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粽香飘摇的季节了。 楚威对东桤虽然惧怕,可历年惯送的请柬还得照旧送上,若不然被咎怪罪了去,更有出兵的理由。 拿到请柬的咎看着呈在案上的那张烫金描花的纸,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因为时日紧迫,咎吩咐礼官预备齐整了东西,交代好朝政,打点行装,准备启程再赴中楚了。 出发的前几天,咎在书房中突然想起来一般,叫过小路子,问道: “你可知那鸿雪公主在西炎与哪个皇子是一母所生?” “回皇上,好像跟三皇子西门鸿飞是同母。不过他们的母后芸妃并不得宠,而且出身也不高,所以在西炎皇族里并不被看重,要不然能被送来联姻么。” “三皇子……嗯?那个西门鸿飞不是三年前娶了楚天旸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鸿雪公主来咱们这里也快一年了,定然思念亲人。我这趟带她同去,西门鸿飞必然带了天旸公主回去省亲,兄妹姑嫂见见也是好的。”咎想到这里,便跳起来,叫备车辇要去玉尘宫。 小路子见了,笑道: “皇上替那鸿雪公主想得倒周到呢!不如干脆接进宫来,立了妃才叫好!那孔丞相倒三不着两的,我看鸿雪公主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咱们皇上人物儿精彩些。” 咎听了,一个凿栗敲到小路子头上,“就你知道得多!” 小路子一缩头,“本来就是嘛!鸿雪公主原本就是送过来做太子妃的,又没有成婚。皇上要了来放在宫里,谁也说不得什么!” “再乱说朕要打你板子了?”咎皱眉,“你当朕这趟去楚国要做什么的?” “小路子当然知道!肯定是有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在等着皇上呢!”小路子讨巧的说。 咎气的笑。 “可是皇上怎么还是小孩儿心性?这帝王身边三宫六院那是理所应当的呀!瞧瞧咱这宫里,哪还有个后宫的样子?除了未明宫长公主那里还有点人气,别个宫里真就冷清死了!” “不能为了你们热闹就要朕去添上许多麻烦。” “看皇上说的!多一宫娘娘可就多一个给皇上开枝散叶的人啊!咱们东桤可就剩皇上独一脉了,可皇上身边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虽说国事为重,皇上也忒过自律了些,耽误了子嗣,皇上各下里都不好交代不是?” 闻言,咎心下一沉,面上便见黯淡。却也不便明说,只吩咐: “好了好了,哪里学来那些胡言乱语,快去备辇,朕要去玉尘宫了。” 谁知西门鸿雪听咎说明了来意,竟然并不领情。 “鸿雪多谢皇上美意,可是去中楚之事,恕难同行。” “为何?”咎大惑不解。 “呵,皇上可曾想过,鸿雪以什么身份跟你同去呢?” “哦——”咎一时语塞,“这朕倒没有想过。” “皇上宅心仁厚,多为鸿雪着想,鸿雪很是感激。不过,鸿雪要是跟皇上去了楚国,恐怕,头疼的就是皇上了呢!” “何出此言?” “据鸿雪所知,各国的皇室去楚国,目的可只有一个。”西门鸿雪唇边带了一丝笑意。 咎闻言,脸上就有些发涨了。 “想必,皇上也不能免俗?” 咎不答言,只红了脸。 “既然如此,皇上若带了鸿雪,那楚国的公主见了,可就要醋泼卷玉河了呢。”西门鸿雪轻声笑起来。 “国中有幸娶了两位楚国的公主为皇子妃……除了模样儿上品,性子也是极好的。皇上若能得偿所愿,于这一国后宫,多有福祉呢。” “是么?”咎极有兴致,“果真有这般好?” “两位嫂嫂琴棋书画多有造诣,品貌才情一般女子绝难企及。这个皇上无需担心。” “比起二公主如何?”咎顽笑。 “鸿雪才疏质愚,怎敢与艳名天下的楚国公主相较?” “呵呵……”咎漾起了满面的笑容,“鸿雪公主也太过自谦了。你若不敢称颜色,恐怕这普天之下也难寻一个稍及万一的。只可惜埋没在了这别宫里,朕还想着,此去楚国多加留心,为公主另觅才貌相当的佳婿呢!” 西门鸿雪闻言,有些挂不住,佯怒道: “皇上怎的说出这种失身份的话来!” 咎一时失言,也知唐突了,心下愧悔,忙陪笑道: “该死该死,是朕造次了。鸿雪公主念朕无心之过,千万莫往心里去。” 见咎态度恭和,西门鸿雪也不好拿架,只得应了句: “倒没有什么的,只皇上出门可别再这般由着性子来。” “是了是了,再不敢了。”咎便又寻些别的事来说笑一番,看着西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7 门鸿雪渐渐面色如常才罢了。 “朕宫里临行事务繁杂,就不多留。既然公主不愿同行,朕也就不勉强。等朕自楚国回来,再来瞧公主。” “等皇上再来的时候,记得带新后同行。”鸿雪微笑。 “呵呵,”咎心情大好,“借你吉言呢。” “一路顺风。”西门鸿雪轻道。 咎点点头,转身去了。 西门鸿雪立于别宫门口,平静望着咎的车辇远去,面上竟是淡淡的失落之意。 出来玉尘宫,咎的玉辇一路往宫中行进。路过帝都中最是热闹的涤墨街时,只见路上熙熙攘攘,百姓往来不绝,具是太平安顺之色,小贩往来叫卖,连咎都被那声音吸引,掀了遮帷瞧热闹。 突然,自路边窜出一道人影,越过队队重甲利戟的卫兵,直奔咎的玉辇而来。侍卫统领安允腾大惊,忙拔剑而挡, “有人行刺!保护皇上!” 咎并无防备,也被唬了一跳,待要有所抵挡,却见那人并未有何行刺举动,只在辇前立了,开口道: “世子爷许久不见,果然成了气候!如今才知我所言不差吧?” 咎定睛一看,原来是楚都和天牢里见过两次的那个道士云崖子,轻松神色顿时隐去。止了侍卫,上下打量下他,慢慢开口: “道长竟还在朕这帝都流连?” “贫道这一年来可未曾得闲,尽在为皇上着忙了。” “为朕?”咎眯起眼睛,似是而非的笑一下,“自那天天牢时起,道长就口口声声为朕如何如何,朕倒不知,有什么是能让道长为朕着忙的?” “贫道有两个人想请皇上见见。” “什么人?” “皇上见着就知道了。” “既如此,就领来吧。” “哈哈!果然是天子口气!这大街上人来车往,皇上的辇驾停在这里多有不便,不置可否寻一僻静所在?” 咎听了,略一思索,四下转头看看,叫过小路子问道: “附近可有酒楼茶肆?” “回皇上,前面一箭地有一醉仙楼,还算齐整。” “嗯,过去安排一下。” 又对前面站着的云崖子道: “道长请吧?” 醉仙楼正在吃酒的客人片刻间便被请了出去,店内外布满侍卫。老板诚惶诚恐,忙不迭收拾了一间雅间出来。咎同云崖子进去,在桌旁的圆凳上坐定,开口道: “道长要让朕所见何人?” 云崖子但笑不语,“啪啪”两下击掌,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倏的出现在了咎面前,只是迅速跪了下去。 咎的武功虽然不是登峰造极,轻易也难有人相敌,竟没有觉察出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心下不免大惊,一时愣住,不再有话出来。 云崖子眼中一幅不出所料的神色。 咎定定神,慢慢看那二人,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抬起头来。” 二人听话的抬起头。 “果然是你们!” 竟是咎在卢兴堡雪麓山岩洞里所救的两个人。那身患异疾的人依然白发白肤,淡色瞳孔,一身白衣,浑身不见丁点深色;另外一人则是皂衣黑裤,晶亮眼眸衬着黝黑面皮。二人在一处,竟如地狱派来索魂的黑白无常一般。相较于往日,早已不见了虚弱之色,面容坚毅,目色精烁,虽跪在那里引而不发,绝然身手不凡。 自韩氏兄弟去了边界,咎一时国务繁忙,无暇顾及。想来已经与他们置办府宅,韩士钊一定会安排妥当,咎便没再上心。想不到这二人竟然与那云崖子结在一处,这让咎措手不及。 “参见皇上!”态度很是恭敬。 咎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皇上好似多有疑惑?不妨说出来,贫道知无不言。” “你二人怎么会与云道人相交?”咎并不与云崖子接话,而是问那二人。 “二位韩将军出征后,师父来家里找到我们,问我们是否愿意跟他学些武功,好为皇上尽力。我们受皇上之恩,所以拜他为师,学习轻功遁术。” “那现在是学有所成了?”咎的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身形无影,踏雪无痕,可夜行千里,且人鬼不觉。”云崖子接道。 “哦?” “皇上此去楚国,恐怕多有险况。想那哲太子之事,不可不防啊。若有他二人在身边,黑魈昼止,白妖夜行,莫说奇门暗器,即便乱军阵里,也可保皇上安然无恙。” “黑魈,白妖?”咎讶异。 “是!”二人应声。 咎想了片刻,对云崖子道: “既如此,朕便留他二人在身边,有劳道长费心。” 云崖子唇边一抹冷笑浮出,“那贫道也该告辞了。” 说完,出门径直而去。 咎在原处对着二人仔细端详,看他们目光清澈,并无异常,便斥道: “如何与他搅在一处?!” 黑魈开口解释: “一年来仅仅传授武艺,没别的多说。我们在府里无事,就跟他学了些本事。” 咎想想,再多言无益,只得作罢。 “好了,你们两个以后就在朕身边吧。不过,没有我的示意,哪怕朕身处险境,也绝对不准现身!” “是!” “去吧。” 话音刚落,二人便如来时一样,不见了身影。 知音曲 楚国的端午祭虽然历年来引得四方的王室子弟趋之若鹜,却从未有哪国君王亲临过。毕竟,帝王乃一国之尊,身往他国是有风险在的。 东方咎的王辇驾临楚都的时候,几乎惊动了全城的百姓。 八匹纯白一色的骏马扬鬃甩尾,如椽的车辕架着沉香乌木的宝盖华车,镶金嵌银,玉石琅琅,连车厢里遮光的帷帘都是金丝绣成,阳光下闪闪光彩,好不华贵。后面的随从、大臣、侍卫车马不断,竟然占满了整整一条玄武大街。在咎抵达楚宫正门口的时候,队伍的尾端竟然还未入楚都东城门。 咎自车中下来,因为是出行,并未着朝中的龙袍。紫金八宝琉璃冠,两鬓边一条赤金丝绦系于颌下,身上是鹅黄起花蟠龙锦袍,正中镶了羊脂白玉的金黄缎带束腰,袍角半露雪绸刻丝的裤腿,脚上蹬着弹墨粉底的小朝靴。细长眉眼,薄唇微启,顾盼间昂扬神采,嗔笑时佼佼生情,温和不失霸气,谦恭更添矜贵。将楚王身边尚可入眼的一干王子皇孙衬了个灰头土脸,猥琐不堪! 楚威虽然头风未愈,听见东桤新皇东方咎到了,少不了挣扎起来,亲自出宫迎接。毕竟这人一声令下,是可以让他有覆国之忧的。 东方咎笑意盈盈,丝毫不提旧年之事,只与楚威寒暄些面上之辞,对其头风之症多有关切。楚威本就愚懦,如今老迈,又加病痛,更无心政事。见东方咎态度亲切,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8 也便只说些讨好恭维之语,不做深究。 一旁太子楚天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咎,目光探究。咎看他与楚天曦颇有些相似的面容,竟有些迫不及待要见了。 楚宫里与太子东宫相对的是西阙宫,平日里是其他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楚威命人收拾妥当,请东方咎在此下榻。那驿馆咎是无论如何也不去了,一来如今身份不同,二来也是伤心之地。更何况在这楚宫之中,想要见一见楚天曦,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夜,楚宫里大摆宴席。 因为四国皇子并未到齐,这并不是那例行的宫宴。只是单独为了东方咎的驾临而设。那北辰太子北都坎也早早到了楚国,楚威便将他一并请来,算是作陪。 因为身份不同,东方咎与楚皇同坐了尊位。下面是北都坎和北辰的其余几位皇子,东桤随行的大臣和楚国的大臣们依次而列。玉液琼浆,笙歌燕舞,楚国虽然国势衰颓,这奢华享受上,是不曾差了分毫的。 一道巨大的屏风之隔,是楚国后宫的宫眷们。太后已逝,皇后烟如便领了诸妃嫔公主在侧,名义上与王同乐,实际上不过是这些后宫闲人无事,一堆扎来寻些热闹罢了。 那屏风是薄纱织就,画上游龙戏凤,里面的景色若隐若现,但见满堂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却看得并不真切。那好色的北都坎不顾众目睽睽,毫不掩饰的透过屏风贪婪观望,一双酒醉猪目里满是淫邪之色。 咎虽然心下记挂楚天曦,却连半下头也不曾侧过,只与楚皇推杯换盏。看见北都坎不堪之举,心下厌恶,不屑的冷哼一声,再不上眼。倒是他身边一位稍年长些的皇子看着神采斐然,虽然也是北地之人的犷砺面相,倒不似北都坎那般粗俗。 “这位兄台看着面生,敢问遵名?” “北都垌。见过东桤王。” “好说,无需多礼。为何头几年不曾见过?” “戍边在外,未得有幸来此。” 谈吐有礼,比那北都坎可是强上许多了。 “哦——”咎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而那屏风之后的女眷们却都被东方咎的风神俊逸所倾,纷纷嬉笑贪看。咎的每个动作表情,都招得几声细细的低呼。而楚天曦却实实不曾在的。今日正是忘忧山习功的日子,烟如皇后知她归来疲乏,也未着人去叫。所以咎来楚宫这第一日,并未见着心心念念想的佳人。 酒过三巡,不知谁提议作戏取乐,于是吟诗唱曲,挑灯射覆。 咎自幼在齐王府,那齐王妃窦云柔多有才名,人称东桤第一才女。咎自三五岁起便由她启蒙,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无不通晓。又何况朝政国事尚不在话下,这等雕虫小技哪放在眼里。才思敏捷,妙语连珠,直让在座群臣,挑指赞叹;隔壁诸芳,倾慕不已。 这楚宫华宴直闹到亥时才罢席,宾主尽欢。咎也觉得酒有些沉了,与楚皇告辞后,来至西阙宫而眠。 一夜无话。 隔天过午,咎在前殿应过楚皇的午膳,相辞后却并未回寝处。而是凭了旧日记忆,慢慢循着往云曦苑来。 虽隔了三年,这楚宫倒也无甚变化,咎边看边行,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外苑门口。没看见有兵丁把守,于是迈步走了进去。略有忐忑的缓行几步,匆匆走来捧了茶盘要进正室去的灵儿,抬头瞧见了她,一双晶亮眼睛睁得滚圆,正欲出声,却被咎在唇间竖起一指嘘声止住了。 灵儿解其意,会意一笑,指了指内室。咎轻轻进去,看见楚天曦正在书案前站着,身上一袭冰蓝半透纱衣,一管玉腕持了竹枝狼毫,低头写着什么。如瀑的乌发几许滑落下来,偎在颈间,别添风情。 咎站在那里贪看了片刻,伸手自怀中摸出那只鸟形的泥哨,幽幽吹起了当初灵儿所吹的小曲。楚天曦手一顿,慢慢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前面几步外立着的东方咎。 一时间,除了静默,似乎并无多余话好说。楚天曦茫然站着,持笔的手半悬,只望着她,竟是怔怔神色。 其实,她知她来,也知她就在这楚宫之中。后宫那些长日无聊的妃嫔公主们,早就在清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把东方咎说了个通透。她们说他容颜俊美,温柔多情;她们又说他少年君主,权倾天下;她们还说他教养十足,才华朗朗。楚天曦只听着,不去多做掺言。谁又能知道,他其实是她,再卓然不凡也不过是皇宫里身不由己的一个女子而已。 想见她的,喜欢那舒服的声音,温和的目光,还有那淡淡郁桂香气。可是见了又怎样呢?生在这帝王家,且是剑拔弩张的两国帝王家,喜欢,不过是帐前灯下,无人可知时的念想罢了。 东方咎收了她的哨子,慢慢踱到书案里边来,在天曦身边站定,去看她所写的东西。 伏雨朝寒愁不胜,那能还傍杏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 漫惹炉烟双袖紫,定将酒晕一衫青。 一阙未完的浣溪沙。咎笑笑,抬手握住天曦持笔的手,笔笔生意,续上了最后一句, 人间何处问多情。 写完,对着楚天曦侧过头,展颜而笑。 拿过天曦手中的笔搁在砚边,却看见书案上摆着去年送她的竹雕笔筒,脸上的笑意更浓。 牵了她的手从书案后边出来,咎来到桌边的高背扶手椅上坐下,双手握了天曦的手,拉她凑近自己,仰起头来,笑着问: “可有想我?” 楚天曦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干净的目光神情,慢眨一下眼睛,不笑不语,若有所思。 “呵呵,”咎笑容不收,“我想你了呢。” 顿一顿,“这一次,跟我回东桤,可好?” 扬起眉毛,等着楚天曦的回答。 天曦终是弯起了唇角,却依旧不开口,只看着咎。咎晃晃她的一只手,撅了嘴,竟是有些娇气的。让楚天曦“噗哧”笑出声来。 脱出手来。转过身去, “灵儿,上茶。” 天曦吩咐完便走回书案前,低头收拾写好的字纸。咎饶有兴味的瞧着她,插起毛笔,盖好砚台,收了镇纸,垒起书卷。一样一样,有条不紊。长长的睫毛开合间,就是灵动清雅。 灵儿托了茶盘进来,把盖碗放在咎旁边的桌上,看见咎的眼睛钉在天曦身上拔不下来,竟然开口取笑她, “东方公子,请先用茶吧。不必担心的,这儿是楚宫,少看一会儿,跑不了的。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咎自从作了皇上,极少有人还敢跟她这样说话。天曦远远的微抬眼帘看她,怕她因灵儿的这句顽话着恼。却见她用指头挠挠脸颊,抿起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端起盖碗喝茶了。 “姐姐就会取笑咎的。” “呵,你那吟诗射覆的兴头呢?很是风光啊?把我们楚宫的娘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39 娘公主们都迷了呢。怎的原来东方公子也会脸红的?” “灵儿——”天曦压着声音,轻蹙一下眉头,表示下对自己宫女的不满。越说越来劲了,东方咎今非昔比,哪是能让一个使女随便取笑的。 咎看看天曦,对着灵儿吐了一下舌头,又笑起来。哪里还有面南为君的架势,分明一个淘气的孩童了。 “瞧瞧,还没怎么的呢,先护着了。可怜我这十几年的丫头,比不上某人吹个小调面子大哟!”灵儿笑着说完,转身又去取茶了。 楚天曦脸上泛起一丝赧色,无奈的摇一下头,手上的事情却没停。咎自桌前站起来,好奇的四处看看,走到靠墙放着的一架凤尾弦琴前,端详一阵,回头看看楚天曦, “你与五公主,谁的琴艺更好些?“ 楚天曦见问,便知其意,唇边含了笑,不去理她。 咎情知被看穿,不再言及其他,直接开口了: “弹一曲与我听吧?” 楚天曦抬起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不能平白弹了哦。” “嗯?还有规矩的?” “当然。伯牙子期,琴寻知音。我弹过,你要说得出意境来,否则,以后可就别再想听我的琴了,如何?” 咎一副很是为难的表情, “这代价未免大了些……”心下却是暗喜,以后?她都想过以后了么?呵呵。 “那听是不听?”楚天曦未察觉出咎的心思,歪了头问。 “当然——”咎拖起音调,“洗耳恭听!” “那可要听仔细了?” 咎自到旁边一个软榻上坐好,端起身子,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楚天曦哑然失笑,却也点点头,放下手上的书,唤灵儿焚了一支“沉意香”在一边,来到琴前面坐下,素手轻拨,袅袅琴声便幽然而起了。 东方咎耳中听着,眼里看着,天曦沉浸在琴声里的专注神情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一般空灵,而那琴声,好似清泉泠泠之于石上,金石叮咚之于月下,丝竹幽幽之于溪间。初时婉转清越,渐渐便是登峰入谷,一时蛟龙腾云,一时金鳞戏水,欢歌笑语林间,如泣如诉湖畔,真就琴如人语,人琴合一。 直到沉意香缓缓燃尽,那琴曲才在一道幽怨落寞之音中落幕,却依然余音未绝。楚天曦自琴声中抬头,却见东方咎目光痴然,似还在境中未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咎才逐渐又聚拢了眼中神采,看着楚天曦,惊喜异常。 “曲中声尽意不尽,月照竹轩红叶明。” 楚天曦闻言,很是欣然,“就说说你听出什么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花前月下,才子佳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东方咎目光炯炯,朗然而答。 换作楚天曦又惊又喜,“果然是个伶俐的!” “呵呵,”咎便得意,“我可算知音了?” 楚天曦未作回答,却幽幽道: “这琴曲唤作《忘情曲》,里面有个典故的,可有兴致听?” “哦——”咎见她面色冷凝,便也收了笑容,“愿闻其详。” “在我楚国,有一佳色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去绕龙山拜师学艺。那师父本是夫妇二人,门下已有徒弟两名,大师兄随师母专攻医术,小师弟随师父学习五行功法。这女子去了,师父夫妇二人把自身的武功悉数传授,这样,三个徒儿各有所长,俱有精进。三人自小一处练功,情同手足。等逐渐长大,自然情愫暗生。只可惜小师弟对这女子心仪,而这女子却独爱大师兄,奈何大师兄从未曾有所回应。于是,情丝缠绕,苦不堪言。一番挣扎后,大师兄远赴异域,小师弟浪迹天涯,而这女子,只能在琴上奏一曲《忘情》,不知这段情缘该遗忘还是铭记。” 楚天曦娓娓道来,东方咎听着,轻轻颔首。 “你刚才那番评判,一语中的,分毫不差。”楚天曦放松了神情。 “那么,以后便还有琴听了?” “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楚天曦嫣然一笑,直让东方咎熨贴到了心里去。 灵儿端了两个汤盅进来, “有了这琴声,连宫里的鸟雀都不吵闹了呢。公主可饿了?东方公子也尝尝我们楚宫的御厨手艺如何吧?” “好贴心的丫头呢。只给你们公主吧,我不吃燕窝的。”咎笑答。 “是桂圆莲子粥,什么燕窝啊?以为谁都跟你们当皇上的一样人参燕窝,灵芝鹿茸的补起来没完啊?这是给我们公主养胃补脾,益心安神的,见你来了,偏你一碗,居然还不领情呢!哼!”灵儿说着偏了头,自把汤盅端给了天曦。 咎闻言笑道: “那是我不识好歹,辜负姐姐美意了?既如此,无论如何也要尝尝了。” “现在你想吃,还不给了呢!”灵儿把另外一个汤盅捧在手里,偏不往咎手里送。 “姐姐就饶咎这一次,下次姐姐就是端了鹤顶红来给咎吃,咎也一定眉头不皱给吃下去的。”咎软语相求。 “灵儿,别淘气了,越发没规矩了。”楚天曦见灵儿胡闹,开口阻她。 “看在我们公主面上,就给你了。” 说着汤盅递过来,咎接在手里,揭了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拿调羹送一勺进口,甜香满颊。 “果然好味道!” “不骗你吧?刚才还不吃呢!”灵儿得意。 正笑闹间,楚皇身边的于公公自外面跑进来,满头大汗。 进门口,在咎身前扑通跪到, “给东桤王请安。” 咎一下子收了笑,略有不满的拿出君王架子来, “于公公请起,不必多礼。寻朕可有事?” “前边我们皇上请您呢,南溟太子驾临,请您过去共叙。老奴都快把这楚宫翻遍了,才想起您可能来七公主这儿了。” 南宫玉蟾?这个人比起楚天曦可无趣多了。咎有些厌烦的皱起眉头,可是也不好推辞,只得站起身来,与天曦告辞。 于是于公公头前带路,楚天曦一路把咎送出云曦苑。 到了门口,咎要离去之前,突然转头问天曦: “你说的那《忘情曲》的典故里,那大师兄为何不曾有所回应呢?” 楚天曦身子一凛,看向东方咎。 竟然,是躲不过去的,她终究太过聪明。 楚天曦轻轻的一声叹息, “因为那大师兄,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而已。” 东方咎一愣,直直看着楚天曦出了神。直到于公公轻声催促,才不得不离去。临别,只留了一句: “《忘情》虽好,非我所求。” 因了这句话,当夜那琴声,便在这幽深楚宫里,久久盘桓。 阴谋忖 因为连日往来宴请,楚皇的头风又见严重,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0 不得不把这迎来送往的事情交给太子楚天明。又让几个年长的皇子大臣照应了,自己退入寝宫,安心静养去了。 楚天曦为父亲的身体忧心,亲自捧茶端药,侍奉床前。这日,正端了药碗伺候楚威服药, “曦儿,实在苦口得很,今日就服这么多吧?”楚威半躺在床上,看着那碗黑褐色的药汁,愁眉苦脸的与天曦商量。 “不行!”七公主当即拒绝,“太医说了,早晚各一盅,一滴也不准剩的!”说着,舀了一勺药汤,往楚威嘴便送。 楚威皱着眉头咽下去,开口道: “我曦儿真是越来越难通融了喔。” “应该是父皇越来越不懂事了才对!连十岁的天昽都知道病了要吃药,父皇现在这样子连个小儿也不如。”天曦一边说,一边继续往楚威口中送药。连哄带劝,很是耐心。 “呵呵,父皇老啰……”楚威宠溺的望着女儿,慈父之情满溢。 “不吃药才会老了呢!乖乖把药吃了,父皇就又是生龙活虎了。来,张嘴。” 楚威笑着摇摇头,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 “听于吉说,前儿个,那东方咎去你那儿了?” 天曦闻言,手一停,药勺搁回碗里,低了头。 “看来,他这一趟,是为你而来的呀!”楚威叹口气,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天曦的拇指摩挲着药碗的边缘,睫毛轻抖,却也无话好说。 “若没有去年那场变故,也许——”楚威欲言又止,看看女儿,“如今,父皇心里很是为难。父皇并非不知,你是有情与他的,可他若真的要兴兵,那时,你倘在他身边,这让父皇又该如何是好啊……” 楚威的声音沉涩,说得很是艰难。天曦听着,心里挣扎难下。 正踌躇间,于公公进来禀报,说太子楚天明领了南溟太子南宫玉蟾在寝宫外求见楚皇。 “让他们进来吧。正巧寡人也想问问明儿,这两日宫里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楚威吩咐了,天曦把药碗放在一边,帮父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社稷袄,刚想避开,楚威叫她: “曦儿留在这儿吧,听听天明有何事,也好帮父皇拿个主意。” 天曦见说,点点头,到龙榻一边站了。 楚太子楚天明一路快步进来,伏在地上磕了头,扑到楚威床前来。 “父皇可觉得好些了?” “呵呵……”看见幼子的楚威脸色也见明快,“看见明儿,不好也好了啊!” “父皇就会哄我的。”楚天明滚进楚威怀里撒娇,一幅孩童形状。与他一同进来的南宫玉蟾站在一边微笑不语,静看这一家天伦和乐。 楚威看见他,连忙招呼, “南宫侄儿许久不曾见了,快看座。” 南宫玉蟾彬彬有礼, “见过楚皇陛下。” “免礼免礼,无须这么客气。” “父皇一直记挂陛下,得知龙体微恙,特嘱咐小侄此次来此多加问候,不知可否见愈?” “还好,年岁大了,总有些病痛,也是常情。难为你父子想着。” 与楚威寒暄间,南宫玉蟾抬眼偷看楚天曦,见她低首不语,也开口问候: “不想在此见着七公主,有礼了。” 天曦略微笑笑,点头致意下,应过场面。 “父皇父皇!我来是有要紧的事要与父皇说呢!”楚天明在一旁急急的说。 “哦?是什么事啊?”楚威慢条斯理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南宫大哥说,那东桤东方咎,临来时把边境的大军排布齐整,只等这端午一过,就要起兵征伐咱们了呢!” 楚天曦心头狠狠一窒,好似被利刃划过,脸色瞬间就是泛白。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不去想,不去问,不代表就永远不会发生。自欺难欺人,掩耳盗铃的伎俩始终要被事实击碎。有情又如何?情重又如何?不过是命运里的两枚棋子,摆在哪里,终有定数。 本不该相逢的,更不该这般知心知意,如那样,便不会如今日遗憾。只是遗憾么?仅仅只有遗憾的话,心不该是痛的吧? 楚威闻言也是一惊,抬头去看南宫玉蟾, “南宫侄儿……” “小侄手下的禁卫刚刚自边境带回的消息,绝无差错。东桤之兵已经停止操练,集结完毕。只等东方咎自这楚都回去,便要大举进犯了。” 楚威双目发直,呆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南宫玉蟾察言观色,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父皇!我们怎么办呢?”楚天明问楚威。 楚威的神色略有慌乱,“自然是兵来将挡,慨然应敌了。我们中楚之尊,怎还会怕他?” “我们倾其全国之军不过十万,他可是有四十万大军呢。父皇……”楚天明小声说着。 楚威不再说话,脸上是一派灰败之色。 “南宫大哥说,他有办法应敌。” “噢?”楚威色动,连忙朝向南宫玉蟾,“南宫侄儿可有良策?” “我南溟与中楚比邻,也同东桤接壤,一旦楚国失守,我南溟定然唇亡齿寒,成了那东方咎下一个蚕食的目标。所以,楚国的事与我南溟休戚相关,我因那东桤进兵,也是昼夜忧心。” 南宫玉蟾言辞恳切,直把南溟与楚国连作一家。 “对对,实是如此啊!那侄儿有何御敌之计?” “眼下,那东方咎来到楚都,这,便是我们绝好的机会。”南宫玉蟾双目有神,似是胸有成竹。 楚天曦一旁听着,心下揪紧。皱了眉头看着南宫玉蟾,不知他会有怎样的下文。 “哦?难道,我们要在楚都对东方咎动手?” “当然是有风险在。若皇上担忧,小侄便不再多言。”分明的欲擒故纵。 “不不,你只管说下去!” “那小侄便斗胆。这个自然,他乃东桤之主,只有让他从心里打消了进兵的念头,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威胁。否则,即便暂时缓了局势,一旦被他抓住机会,我们依然难免被侵之忧。” 楚威频频点头,“嗯……侄儿所说不差。”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绝了他举兵的念头!” “话虽如此,谈何容易啊!”楚威摇头,“他又没有软处落在我们之手,怎能轻易被我们辖制?何况,他本身武功不弱,手下又带了如此之多的侍卫随从,轻易不能奈何他的。” “皇上,就算他身边高手如云,这里毕竟是楚国地界,难道能被他翻过天去?” 楚威浓眉紧皱,沉思不语。 “即便能降住他,想要让他退兵,恐怕也不是易事,说不定会激怒他,反而招来祸端。”楚威向来瞻前顾后,所以很是犹豫。 “那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楚天明在一边问道。 楚天曦猛地一抖,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1 不由得看向弟弟。 如此小小年纪,居然这般狠辣,这楚天明和楚威,决然不是同一做派。 “不可。一旦东方咎丧命,他的大军只会更加无所顾忌,破竹而来,我们难以应付。” “既然不能杀,假使我们伏住他,又该如何?倘若给了他喘息之机,被他挣脱了去,恐怕后果更难预料了。” “那么,我们便不给他余地。” 南宫玉蟾微眯起眼,让楚天曦自身后觉出一股凉气。 “此话怎讲?” “东桤向来以信立国。朝中自君王至百姓,无不尊义重诺,这东方咎,身为帝君,更不能随意背信。” “你的意思是,让他立下信诺?” 南宫玉蟾点头。 “恐怕,不会那么简单。那东方咎岂是能如此容易听我们摆布的?” “皇上无需担心,小侄自有办法。只是,还需要一个人相助。” “谁?” 南宫玉蟾抬起眼来,盯着楚天曦,一字一顿道: “七—公—主。” 等到最后一个到的西炎太子驾临后,楚国因为王太后亡故和东方哲遇刺而耽搁两年的端午宴,便重新热闹开场了。 承天殿前的广场上今年没有再起高台,而是用矮桩和宫绦缨穗围出了十丈见方的一块区域,铺上金丝挑绣的红毯,四周有着甲持戟的卫兵守立。 殿里的宫宴上,东方咎与身边的西门鸿彦相谈甚欢。 “哦?原来二公主幼时这般淘气的?不过现在可绝没有小时候的样子了。” 西门鸿彦借了酒,说些妹妹小时候的趣事,让咎听得极是有兴致。 “那是自然。若论大了以后,我这些个兄弟姊妹里,没有一个能及鸿雪的。三弟你说是不是?” 坐在他们后面的西门鸿飞面容温和,一看便是儒雅性子,端了酒杯,笑而不语。 这两兄弟只道,既然东方哲已死,又不见妹妹归国,少不了是要与了这东方咎的。见他仪容上佳,谈吐不凡,很是为鸿雪开心。至于大家纷纷猜测咎今年是为楚国公主而来,倒也不太在意。连西门鸿彦仅仅一个太子,身边的妃嫔就好几个,更别说咎堂堂一国君王了。 “听说今年的七公主是楚国公主里面最绝色的一位,而且自幼习武,身手不凡。殿外这架势,看来是要比武招亲了。” 咎撇了一下唇角,很是不耐烦,“搞这些噱头!” 楚天曦是让她放在心上要护着的,多么清冷淡然的人,却被弄到这样一个吵闹难堪的场面里来, “该死!”暗自低咒,只盼快些开始,好让她即刻得手,不要让这些皇子们再多半点非分之想。 好似知道了她的意思,楚威在龙椅上清了清嗓子, “今年,寡人收了九张与七公主求亲的帖子,小女得几国如此厚爱,实在让寡人惶恐。可是,也深感为难。各位都是少年英雄,寡人着实不好厚此薄彼。诸位不如各展功夫,一较高下,这样,才显公平。不知投帖的几位意下如何?” “很是公平。”南宫玉蟾点头,北都坎和另外的几个皇子也附和。 咎抬抬眼,没有说话。 “那么,就请诸位至殿外场地。兵刃都齐备,还需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于是,所有人都依次往外走去。没有打算求亲的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来,打算碰碰运气的则站在兵刃架前挑选合手的兵器。等所有人在殿外广场上各归其位以后,咎自座位上站起来,脱去了外袍。 纯白的箭袖,胸前和后背各绣了金色的团龙,玉冠,小白鹿皮的软靴,人群里煞是抢眼。不但楚宫的宫眷们都贪看她,连几个素来有男风之好的皇子也被她吸引了目光。 咎看见楚天曦在楚王后身边站着,低眉顺目,没有什么表情。勾唇笑笑,抖一抖双肩,活动了一下脖颈,神态很是轻松。在她看来,一切都是轻而易举,尽在她掌握中的事情。 “东方公子。”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咎回头一看,原来是灵儿,便笑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去服侍你家公主么?” “公主叫我送粥来给东方公子。公主说,方才饮了酒,让公子缓一缓,吃些粥再往里边去的。” “呵呵,”东方咎心头一暖,连忙伸手接了,远远望楚天曦面上看。 看到她也往这边望着,目光怔怔的,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咎朝她笑笑,转过头来跟灵儿说: “回去谢过公主的。” “是。”灵儿转身想走, “还有,”咎连忙又叫住,“告诉你家公主,只管放心。” 灵儿点点头,这才走了。 东方咎很是窝心的坐下来,一勺一勺把那桂圆莲子粥吃了个干净,似乎比前日里的,更甜香一些呢。 等她漱了口,丝帕拭过唇沿之后,才发现,那北都坎,已经在场里把一个南溟的世子打伤了手臂,得意洋洋的在叫阵了。 便不再做多想,去那兵刃架上取了一把长剑,纵身跳进了场地中。 “哈哈!东方老弟!没想到你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啊!东桤皇子不是向来不在意美人的么?” 咎不屑于跟他多言,只淡然的笑了下。 “看东方老弟瘦胳膊细腿的,还是不要冒险了,我一时失手,伤了老弟,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如今老弟身份不同啊!” “领教了!”东方咎让他聒噪的心烦,二话不说,一剑刺了过去,随手几个剑花,北都坎猪肝脸色就失了血。 没等众人瞧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北都坎胖圆的身体突然飞起,在空中作了一个短暂的滑行之后,落在场外的一堆牡丹枝上。 北都坎脸色极是难看,低声咒骂几句,可是也无可奈何。旁边西门鸿彦还打趣他: “北都兄,你该庆幸才是,还好是牡丹,若落了玫瑰枝上,还不把尻股都戳做一把漏勺了?”说完,附近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北都垌不声不响的把弟弟扶起来,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场中的东方咎捋一下袍沿,不曾多说,朗然站在场地之中。 五月骄灿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映着雪白的箭袖,金黄的团龙,还有如玉般的容颜和灿灿发亮的目光。楚天曦看了,心头揪作一团,不由得闭上眼睛。 东方咎,你为何还要如此夺目?难道,是要让天曦心里的憾更深一些么? 不该呵…… 南宫玉蟾提了剑,自场边入口进来,缓缓走至跟东方咎相对的地方。东方咎目睹他一步步而来,眯起眼睛,目光审视玩味。 比咎略微高些,水色的锦袍,黑色的软靴,笔直的剑眉入鬓,一双星目尾梢微翘,带些妩媚的英气,倒很是入目的一个人。只可惜,你想要的东西,不是该你得着的。 “东桤王不愧一国君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2 主,果然好身手!” 咎抽动一下嘴角,不去答话。 南宫玉蟾倒不以为意,自顾自又开口, “入朝能文,上马能武,东桤有了阁下,一定四海升平,来日不可限量啊!” 咎很是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歪了头,看那南宫玉蟾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阁下三番入楚都,对七公主可谓用心良苦,实是让人感佩。想那七公主幼年时并非夺人眼目,阁下竟能情有独钟,今日一看,果然好眼力。” “嘁!”咎被气得嗤笑一声,扫他一眼,更添轻视。 “怎么?”南宫玉蟾似乎没看出咎的不耐烦,还在自我演说,“东桤王似是对在下所说不能认同?” “南宫太子,你不觉得你的废话太多了些么?” “呵呵,七公主就在不远处,不必如此急躁啊,莫非东桤王对自己并无把握?” “朕做事从来不曾考虑过把握的问题,只有做,或者不做。” “在下则不然,事无巨细,只有筹划妥当,确保无失的时候,才会出手。” “这么说,你来此,也是筹划妥的了?” “呵呵……”南宫玉蟾笑笑,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那咎便请教了。” 话音刚落,东方咎的剑就直奔南宫玉蟾咽下而来。 风云起 南宫玉蟾并未惊慌,退了两步躲开这袭击,抬剑抵挡,便与咎缠斗到了一处。 剑花飞舞,让人眼花缭乱。咎身手轻捷,却剑剑准确,上中下三路皆直奔要害。南宫玉蟾左右抵挡,却也有条不紊,不见乱色。 剑身反射出阳光,一道道刺了楚天曦的眼,让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手心浸出微汗,紧紧攥着拳头,咬住下唇,极力抑止慌乱的心神,却是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是对?是错?却是别无选择,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只有注定的结果。 而那边,东方咎从容不迫,身手果断,步步相逼,逐渐占了上风。她武功相较南宫玉蟾明显高了一筹,开始不见锋芒,时间久了便分高下。 南宫玉蟾表情逐渐凝重,集中全身精神,专心抵挡咎的进攻。冷汗自背上渗出来,脸色也有惧意,脚下步伐竟有凌乱。 正前方的楚威从龙椅上站起来,眉头紧锁,一语不发,紧张的盯着场地中的两人。 咎并不打算与南宫玉蟾多做纠缠,剑法也是渐入佳境,逐步把南宫玉蟾逼得步步后退,眼看着,就到了场地的边上。 咎打算像刚才对付北都坎一样,请南宫玉蟾以同样的姿态离开这里,刚抬起手,腹中突然一阵绞痛,脚下就是一软。 南宫玉蟾眼中一道亮光闪过,瞅准时机,反守为攻,手中的剑不曾迟疑,径直奔了咎而去。 咎退几步,咬牙暂且挡了几剑,并未多做深思,却不想,那绞痛愈加厉害,手脚竟也逐渐酸软。步伐渐乱,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渗出。南宫玉蟾并不容她喘息,紧逼而来,咎被那疼痛扰乱心神,穷于应付,心下着慌,不得不在场内闪转腾挪,极力闪躲着那剑锋。 场外开始还且安静,现在发现状况不对,纷纷议论,奇怪着东方咎突来的异常表现。东桤随行的大臣和咎身边的随从侍卫,发现苗头不好,开始往场地边上靠近。却被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士横起长戟挡住了,不好吵闹起来,两下里在暗暗争执。 东方咎开始气喘,在南宫玉蟾的紧逼下险象丛生。其实她只要退到场地边上,自围栏中跨出来,众目之下,南宫玉蟾便不能再威胁她。可是那却是咎无论如何不能做的事情,只要退出场地便是认输,楚天曦便跟她无缘了。心心念念想了这么久,在这一刻功亏一篑,这岂能让人甘心? 可是,疼痛愈加剧烈,手臂仿佛不再听自己使唤,腿脚更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咎只觉得头昏眼花,脚步错乱,身上衣服渐渐被汗浸透。 而南宫玉蟾毫不客气,招招致命,直逼的咎难有余地。在一连串亦步亦趋的剑花后,咎脚下一绊,仰面往下倒去。而南宫玉蟾却并没有收手的意图,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黑魈——!” 感觉到南宫玉蟾的剑已经到了心口,咎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出口求救。 谁也没有看清那个黑影是从何而来,闪电一样出现在东方咎和南宫玉蟾之间,南宫的剑被不明硬器隔开,巨大的气场直逼的他连连后退。 来人被黑色的衣裤和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连兵器也不用,只凭一双手便挡开了南宫玉蟾,随即欺上前去,出手与他斗在一处。 咎趁这个空档,从地上翻身起来,这几乎用尽她最后的力气,脸色蜡黄,嘴唇都在哆嗦。用手捂住腹部,踉踉跄跄想要往相反的方向退。 眼前寒光一闪,一抹冰蓝的影子掠过,有人影挡住了她。 好熟悉的香气。 东方咎慢慢的抬头,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瞠目去看,楚天曦面色冷峻的站在那里,眼中再没有一丝温度。 可怕的念头在咎的脑中浮现,她却似乎并不愿意相信,她宁愿以为,楚天曦是来救她的。疼痛与慌乱让此刻的她无心思考太多,她多么希望眼前的人能像当日一样,展开怀抱,容她避一下风雨。 对望间,楚天曦毫无反应,这让咎不敢奢望,却也不想就此面对能把她击个粉碎的现实,略侧开身,想往一边走,避开这严酷的局面。 剑尖直抵眉心。 咎弯着腰僵立在那里,看着眼前不到半寸处的剑锋,额上的汗滚下来,顺着颊边,滑落下去。 去看那双眼睛,依然是波光粼粼,却为什么,有彻骨的寒冷。深邃的瞳仁里深不见底,努力地看,也找不到咎想知道的答案。 咎的侍卫们与四周的兵士动起手来,各国的皇子大臣纷纷躲避,四周乱做一团,纷扰中,咎一切视若不见,只盯着天曦: 你给我一个回答…… 黑魈击退南宫玉蟾,回身来扯了咎便要纵身离开。 “走的话只有死!” 楚天曦的声音沉稳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黑魈闻言,停在当场,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咎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竟然在唇边挤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七公主是要咎死……” 楚天曦只觉的心仿佛要生生被撕裂开来,却也不能有半点流露,攥住剑柄的指节已泛了青白。 楚天明自人群中站出,立在场边的空地上, “东方咎!你狼子野心,世人共知!竟然在我边境集结大军,妄图倾覆我楚氏之帝尊!上天有眼,让你落入我楚都之中,如今你已经插翅难逃,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东方咎连扫都不去扫他一眼,目光只落在楚天曦脸上, “只要你立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3 下契约,若非出于防卫,有生之年,与四国和睦,永不兴兵,便可安然无恙。否则——” 仿佛是回答她一般,天曦依然是好似平静的声音, “你已经中了蚀心断肠散,腹绞只会愈加剧烈,三个时辰之内若无解药,便可心裂肠断而亡!” 天曦的这番话,几乎是屏着气息吐出来的,她怕一旦有一口气松了,便会忍不住泄露惊慌。 “蚀心断肠散?” 咎疼到鼻尖都有冷汗冒出,却依然不曾皱一下眉头, “我当日只与灵儿说,她便是端鹤顶红来与我吃,我也一定眉头不皱吃下去的。原来不是鹤顶红,是蚀心断肠散……” 那日温暖好似只在眼前,可眼前却是这般你死我活,不再是掌指纠结,纠结的只是目光,连目光,天曦都不再让它有一丝温度。可谁又知道,没有温度的目光,是自拼命忍住泪的眼中而出。 昨夜的楚宫。 南宫玉蟾把那个装了蚀心断肠散的精致木盒递过来的时候,天曦犹豫着几乎不肯伸手去接。 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所有曾经的暖意都会随着手里的东西而烟消云散,东方咎纵然深情似海,也不会在明天之后还留半点情意给她。 手指抚过那盒子上镶嵌的宝石,天曦只觉得有什么哽在喉间,让她不能从容的呼吸了。 “七公主,请记得,红色布袋里的是蚀心断肠散,蓝色布袋里则是解药,千万可别弄错了。” 南宫玉蟾细语叮嘱,神情很是温柔。 楚天曦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脸上依然是怔怔神色。 南宫玉蟾察言观色,似乎看出什么了一般,轻轻解释: “只要在三个时辰以内服下解药,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公主无需担心,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个人来试验一下的。” 天曦听了,慢慢转过头, “真的么?” “尽管放心。” 葱白玉指在那暗扣上轻轻一拨,盒盖便翻开来,天曦伸手拿出那个红色丝绒的束口袋子,扯松细绳。里面是如黄豆般大小的一粒粒药丸。 “只要一颗,那东方咎便知厉害。” 天曦轻轻拈了一颗出来,端详一下这小小药丸,未及南宫玉蟾反应过来,径直送入了口里。 “公主!”南宫玉蟾大惊失色, “你这是做何?要试验的话,随便找个下人即可啊!” 楚天曦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是想知道,会是怎么一个疼法。” “你——”南宫玉蟾想不到楚天曦会有此举,心里很是不快,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公主还是快快把解药服下,何必去受那无谓之苦。” 天曦对他微一笑,并没听从他的话。 半个时辰不到,天曦的脸上便有细汗渗出,南宫玉蟾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催促楚天曦服解药。 直到疼得几乎把银牙咬碎,天曦才在南宫玉蟾几乎崩溃的表情里咽了一颗解药下去。 等那剧痛缓和之后,苍白着脸色,缓缓对南宫玉蟾道: “南宫太子所言果然不假的。” 南宫玉蟾脸色青黑,勉强笑笑,看天曦无事,便匆匆告辞了。 咎,我虽不能不去伤你,却至少能够让你留着性命平安的离开。不让他害了你,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因为如此,楚天曦清楚的知道咎此刻的感觉,那已见灰暗的面色更是清晰的说明了东方咎在承受怎样的痛楚。离她吃下那碗粥的时间已经比昨夜自己服解药的时间更久了,那疼痛只会更加剧烈。 咎,快些应下吧!服了解药,好好的回到东桤去,再不要兴兵,只做好你的帝王。即使从此永不相见,天曦无论在哪里,会在心里记得你的,求你快些应下吧…… 心中拼命的呐喊,奈何却不能让她听见,楚天曦只觉得几乎要难以支持下去了。 东方咎收回眼中的凛冽,暗暗积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在天曦微离神间,纵身而起想自这里逃了去。 蚀心断肠,即便蚀心断肠,也不要在这羞辱里死去! 东方咎不知道,楚天曦的武功是如此之深,她的剑几乎是随后即到,直奔面门而来。咎心惊,本能的往左偏过头去,楚天曦的剑本是自左来的,收势已经来不及。 左脸上一凉,咎却再也支持不住,直直倒了下去,黑魈一步抢来,接住她几乎落地的身体。 楚天曦大惊,手上的感觉告诉她,那剑分明已经伤了她。 咎落在黑魈怀里,白净的脸上看似毫无损伤。目光是直直的,好像看着天曦,又好像越过天曦在看着虚无的空间。片刻间,一道伤口自左眉中间到颧骨便裂开,横越过左目,鲜红刺目的血洇出来,瞬间溢满眼眶,继而遍布整个左边面颊。 楚天曦手里的剑抑制不住的抖起来,她终于在咎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 透过鲜血而出的,刻骨的恨意。 血顺着她的颌骨流下,一滴滴从下巴落在白色的锦袍上,胸口那团红色洇染开去,绚丽夺目,却不知为何这般刺眼。 楚天曦站在原处,仿佛时间已自身边停止,再没有任何声响。 她看着满脸鲜血的东方咎点头;看着一张能够换来楚国和南溟平安的契约被送到她面前;看着她带血的手印印上去;看着父皇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和弟弟兴奋的脸庞;看着那蓝色布袋里的解药被送到她口中;最后,她登上了东桤的皇辇,却又回过头来看…… 不,不要恨我……请你不要恨我…… 忘记我吧,忘记曾经是怎样的心动情绕……连同我的伤害,一并忘记……留在属于你的王国里,好好的活在那里…… 只当,我们从未相逢过…… 三日后。 楚宫。 楚国上下本以为将东桤这个大患解决之后,楚威的头风便能借好心境有所好转。却不曾想端午那日的惊险场面,让胆小怕事的皇帝受了惊吓,卧床不起了。 宫里的御医们围在楚威的寝宫里,众说纷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楚天曦强忍着难以排解的苦楚守在父亲床边,悉心照料着。 实在不敢再去回想那日的情景,一想起东方咎血流满面地样子就让天曦忍不住地寒颤。到底还是伤了她,那宛如冰刀的眼神几乎要割碎天曦的心。从未想到的,三年的心驰神往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堪的结果,让她带着伤和恨离去。 “七公主。” 一个御医小心翼翼的叫她。 天曦自失神中醒过来,连忙应着: “哦,杜太医,怎么了?父皇的病诊得如何?” “公主,皇上的头风依旧没有起色,下官也是惶恐。前日,皇上服了南溟送来的渡神草有所好转,否则也不会有端午宴上的精神。所以,那药草应该是对皇上的病有效的了。”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4 天曦皱起眉头, “渡神草?” “是南溟特有的一种药草,对安神醒脑有奇效。” “父皇前日确实精神不错的。” “趁南宫太子还在国中,我们最好能够再去讨些来,以后,对皇上的病也有所保障。”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公主。” 天曦思忖良久,为了病榻上的父亲,还是亲自出宫来到了南宫玉蟾所居的驿馆。 “七公主芳驾,在下有失远迎。” “南宫太子客气了。”天曦虽然礼貌,却很是生疏的口气。 等天曦说明了来意,南宫玉蟾眼珠一轮,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渡神草本是我国之宝,仅仅在皇城之后一座无名小山上才有,而且数量极为稀少。” 楚天曦听着,便知其推托之意。 “在我国,平日里只有父皇和母后有病痛才能服之,实因太过珍贵之故啊。” 天曦心下黯然,只道这趟不会有什么收获。 “不过,既然是对楚皇的病症有效,少不得送上的!”南宫玉蟾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在下少一个与父皇交待的借口。” 南宫玉蟾说完,小心的观察天曦地反应。 而楚天曦,不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在下对公主倾慕已久……” 沉默。 天曦闭上眼睛,她只是想看看东方咎。 你可喜欢我…… 我想你了呢…… 这一次,跟我回东桤,可好…… 没有鲜血,没有恨意,好温柔的眼神,暖和的掌心…… “七公主?”南宫玉蟾的表情是期待, “其实,端午那日,本是在下赢了的。”淡淡的一句话,意有所指。 楚天曦的笑容满满的全是苦涩。 “多谢南宫太子厚爱,天曦荣幸之至。” 平常的一句话,说的却如此艰难,若是东方咎,怕不会让自己如此为难的吧?可是,以后还有东方咎么? “七公主允了?哈!”南宫玉蟾极是兴奋,“在下即刻回禀父皇,派人快马加鞭送渡神草过来!聘礼也一并送到!” “南宫太子!”天曦急忙又开口,“天曦还有一个条件。” “公主请说!”南宫玉蟾连声音都颤抖了,“莫说一个,就是百个千个在下也是答应的。” “我父皇重病,幼弟还且年弱,国中着实离不得。我想暂且留在楚都,待父皇龙体痊愈,再——再随太子归国。” “这——”南宫玉蟾的眼光就见暗淡, “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 顿一下,“只是公主总要给在下一个时限,在下也好……” 楚天曦自然清楚,总不能以此为借口,长久的拖下去, “那——便三年吧,三年以后,无论境况如何,天曦一定遵从诺言的。” “好!一言为定!” 天曦看着南宫玉蟾复又雀跃的神色,努力的,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曦儿,让你委屈了。父皇到底,还是对不起你啊…… 父皇,不管天曦嫁到哪国,都先是楚国的公主和父皇的女儿啊,所以,哪里来的委屈呢? 那东方咎…… 父皇,以后,不会再有东方咎了…… 孽缘生 东桤皇宫。 几乎举国上下都知道了他们的国君东方咎在中楚端午祭上被人联手暗算,狼狈而回。而且还被迫签下了永不兴兵的契约。百姓自是照过他们的安稳生活,甚至还有窃喜,起码自家子弟不用上战场了。朝中大臣们可不这样想,纷纷摇头叹息,言东方咎虽然治国有方,终究太过年轻好胜,无端落得如此局面,枉费东桤如今兵强马壮一统天下的好时机了。 自中楚而归后,东方咎性格大变,虽然朝堂上依旧威施令行,回到宫里却再不见了往日笑容。小路子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生怕一不小心惹这万岁爷发脾气,自己的脑袋恐怕要搬家了。御膳房的厨子也很是惶恐,因为近日的菜色几乎都是纹丝未动,酒倒是下的很快。 南书房。 每日除了上朝,咎便待在这御书房里批奏折。有时候夜深了,甚至连寝宫也不回,就在这里歇了。 内侍官一溜小跑着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白卫门统领靳大人求见。” “叫他进来吧。”咎头不抬眼不睁,依旧低头看她的折子。 待求见的人请过安之后,咎开口问他, “有什么动静么?” “禀皇上,楚皇已经昭告天下,楚国七公主与南溟太子联姻。” 靳统领说完,静等东方咎的反应。却长时间没有听到回答,只好继续跪在原处等着。 站在一边的小路子听到了磨牙的咯吱声,正奇怪着。 突然,“啪!”的一声,咎手里的毛笔被拗作两段,鲜红的朱砂溅在明黄的龙袍上,血一样的颜色。 抖着胆子去看皇上的脸,已经是半青半白的颜色,那道刚刚愈合的泛着粉色新肉的疤,竟然渗出了血痕。 “皇上……”刚想开口劝几句,“哐啷!!”茶盏被掼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随后,南书房里所有可以被摔碎砸烂的东西悉数没有幸免。檀木的桌椅,官窑的瓷器,孤本的古书,全部在咎的暴怒下寿终正寝。 小路子跪在漫屋飞舞的木屑、瓷渣、纸片里抖个不停,见多识广的靳统领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似发疯的东方咎。 直到整个书房里再也没有可以砸烂的东西,咎才停了手,站在书房正中,喘着粗气,四周已是一片狼藉。 “皇……皇上,那天曦公主因为楚皇病重,与南宫玉蟾有约,商定三年后才行大婚。”靳统领哆哆嗦嗦的补上了这句话。他实在被咎吓坏了,这位向来温和的皇帝还从来没有如此怒火冲天过。 三年后?三年后与三十年后有什么区别?!那道契约上的时限明明白白是四个大字:有生之年! 楚天曦,楚天曦……楚天曦!!!!!! 有一种恨叫做咬牙切齿。 “启……启禀皇上,宫,宫外有一道士求见。”复又转来的内侍官躲在书房外已经好半天了,直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声音息了才探头探脑几次以后硬着头皮进来禀报。 咎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的厉色几乎能杀人,身边一丈方圆内都让人感觉到了寒意。僵硬着转过脖颈去看内侍官, “道士?” “是,他说他叫云崖子,与皇上见过的。” 片刻后,咎才低沉着声音说: “宣!” “是。”内侍官低着头倒退几步,才转过身去匆匆跑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何消息随时回禀。” “是。”靳统领和小路子也擦着冷汗离开了南书房。 看来皇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5 上这中楚之行的余威,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 云崖子进书房来先是四下看了一看,又看看咎, “皇上好大的气性!” 咎目光阴沉的看了他一眼, “你来找朕又有何事?” “听起来,皇上似乎并不欢迎贫道啊?” 云崖子表情极是轻松,在御书房里踱了几步,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杂物。 “道长若无事,也不会登朕这三宝殿了。” “啧啧,皇上未免也太过自负,怎么朝堂里英明神武,没想到底下里终究是一幅女儿家性子啊。” 咎惊异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盯住云崖子,似是不相信一般的表情。 “怎么,贫道的话惊着皇上了?” 云崖子毫无惧色,面色如常的回应咎的逼视。 咎不知他话中真假,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 “道长此言——,让朕听着甚是奇怪呢。” “呵呵,皇上就不必再来掩饰了。明人不必说些暗话,皇上的秘密,不但贫道一清二楚,连黑魈白妖,也是知道的。否则,又怎么去保护皇上呢?” 此言一出,无异于一个惊天的响雷, “楚天曦告诉你的?!!”咎觉得立刻便要炸裂开来。 “贫道要见那七公主,可不比见皇上这么容易。” “那你如何便知?” “贫道知道的时候,比那七公主还要早上许多。那楚都玄武大街上头一面见着皇上,贫道就已经猜个囫囵呢。” 咎不再见问于他,心中计划着对策。 “皇上倒也不必惊慌,贫道是不会把这个秘密再告知他人的。” 咎知他功力非浅,轻易奈何不了,逼急了反而有难以预料的后果。用手掐一下太阳穴,鼻腔里重重的出了几口气, “说说你的条件吧。” “哈哈哈哈,皇上果然是聪明人。难怪,天大的秘密也瞒的滴水不漏!” 这貌似奉承的话在咎听来极是刺耳,看着这道士,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其实,贫道所求颇是简单,不过是些物力上的东西。对皇上来说,轻而易举。” “就是那日天牢里所说的荣华富贵?” “呵呵,非也非也!仅仅一架丹炉而已。” “丹炉?” “对。有了此物,对皇上也是多有益处的,若皇上此行有贫道在身边,也不会中了那南宫小人的道了,区区蚀心断肠散,在贫道眼里,不过一雕虫小技耳。” 咎眯起眼睛,看着云崖子,来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这世间千丹百毒,万种邪症,□媚药,何深何解,贫道一清二楚。皇上不过费些银子,除了那秘密能保,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来找贫道求些什么呢。” 咎沉吟间,并未猜透云崖子的真实意图,而他所说的要求在咎来看确实轻而易举,于是,也就应允了他所要的东西。 帝都南郊的伏隐观,就成了云崖子在东桤常驻的落脚之处。 仲夏的月光,并不明亮。 整个东桤皇宫都难得听到什么声响,连风似乎也歇了,所有楼台亭阁和草木花枝都在各自的位置静默着,投在地上的暗影,如它们的主人一般,有绵长的孤寂。 东方咎独自一人倚在永乾殿华贵的龙榻上,蜷起左腿架住手臂,怀中抱了一个深瓷酒坛,时不时搬起来灌上几口。白皙面颊因为酒意,泛起了粉红,一道横过左眼的疤痕在暗影里若隐若现,将一张原本俊美的脸庞,衬出了几分邪魅。 饮酒是为了醉,醉是为了不记得人和事,却不知为何混沌中,偏偏有清晰的画面。 咎甩甩头,把不想看见的统统甩出了脑中。 自龙榻上爬起来,提着酒坛摇摇晃晃的出了永乾殿的门,几乎被门槛绊个跟头,守在外面的小路子慌忙伸手去扶,却被咎扬手甩开了。 “别来烦我!滚得远远的!” 边说边踉跄着往后宫去,小路子带着一众宫女侍从远远跟着,不敢走开,也不敢靠近。 咎迷迷糊糊的走着,却本能的,向着有光亮的地方去。不知不觉间,站在了一座亮着灯光的宫殿门口。 跨进门去,几个守门的内侍看见了,慌忙过来搀住,其中一个赶紧往里跑着禀报, “皇上驾到!” 长公主东方琳琅自内室中听见,搁了手上的书,命宫女燃起堂烛,迎了出来。 “皇上怎么有空来?里面上座。” “不了。” 咎在院子里的石鼓凳上面坐下,半伏在旁边的石桌上, “咎才饮了酒,不进去腌臜皇姊的屋子。” 东方琳琅闻到浓烈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头。叫过旁边的内侍,扶起咎,让宫女在咎坐的地方铺了条绒毯, “皇上这是何苦?” “何苦?好多苦啊……”咎闭着眼睛,喃喃道, “皇姊别叫咎皇上了行么?” “这是宫礼。” 咎脸上似是极痛苦的表情, “可是,咎不想再听皇姊也这样叫。” “皇上醉了。”东方琳琅的声音温柔下来,咎在醉中还原到了她本来所应该有的样子。不过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年,平常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撒娇承欢,而她,不得不担起了一国之重。 “皇姊……” “得仔细些,身子总还是自己的。凉石头上冰着,没人替的了。” “皇姊,咎想有个人说话,听咎说话,说话给咎听,不一口一个皇上,不动不动就跪下,可是……” 东方琳琅看着流露脆弱的咎,生了隐隐的心疼出来,轻轻伸出手去,抚上她微红发热,沁了一层薄汗的面颊,顺着挺直的鼻梁划过,慢慢的,靠近了那道触目的伤疤。 碰到那粉红色的皮肉的时候,咎明显的抖了一下,让琳琅的心里也拨动琴弦般微微的颤了, “疼么?” 没有回答,咎把脸转一下,埋进蜷在石桌上的手臂里去。 宫女端了浓茶过来,琳琅接了,一手轻轻拍咎的背,瘦削的肩胛透过薄薄的龙袍顶在手上,硌痛的却是心。 “咎儿,来,解解酒,不然明天上朝要闹头疼了。” 咎听到那声唤,抬起头来看着堂姊,片刻,扯开嘴角笑起来,可是那笑容,却让琳琅看到了苦涩。 “皇姊,咎想和人说话的时候,就来找你好不好?” 琳琅的微笑比月色还要温婉些,把茶盏送到咎的唇边,看着她咽了几口下去, “皇姊从来没有说过不让咎儿来啊,是咎儿自己不肯来罢了。” “咎儿没脸来。辜负了你和所有人的期望,弄到今天……” 说着,低了头。 东方琳琅放下茶盏,又递了片清甜的西瓜给咎, “对于长公主来说,自然东桤的国事为重;可是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6 对琳琅来说,还是,咎儿重要些。”东方琳琅的眼睛里也多了一丝落寞, “毕竟在这世间,东方家里只有我和咎儿了。” 咎想到她此行去中楚的时候,自哲太子亡故便一病不起的祁皇后也终于撒手人寰,这偌大的皇宫,除了她的寝宫,也只有这未明宫里还有些人气了。皇姊,已经跟她一样,不再有可以依靠取暖的亲人在。 “皇姊,若是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就好了……” 咎说着,俯下身伏在琳琅的腿上,一双柔软的手抚上她的脖颈,那轻若微风的抚摸让她逐渐放松了心境,合上沉重的眼帘,沉浸在了梦乡中。 月亮隐进了云层,连它也不愿意去打搅咎难得的安眠。 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宫女侍从把皇帝夜宿未明宫的事情传了出去,并且迅速传遍了朝野。朝堂上那帮教严礼重的老臣立刻炸了马蜂窝,纷纷痛陈东方咎居然做出如此离经叛道,有损东桤皇室尊严,让先祖蒙羞之事。 可这毕竟是皇帝后宫的家事,纵然再如何也轮不到朝臣干涉,无奈之下,以王其勋为首的一帮两朝元老们,商量讨论了许久之后,在早朝的时候给咎上了奏本。 “皇上即位已有年余,后宫却依然虚位以待,于国于家多无益处。奏请皇上降旨,于民间广招秀女,选贤良淑德之人,入主后宫,以图皇室之兴。” 咎坐在龙椅上,低着头,受伤以后才放下的些许额发垂着,略遮了脸上的疤痕,手里依旧捏了泥哨子摩挲。听见说,抬起眼皮,看看半躬身子擎着笏板的王丞相,面无表情,半天没有出声。 朝堂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众臣心里似乎都敲着一面小鼓,谁也猜不透东方咎的心思。孔任咽了一口唾沫,忍了忍,也没有说话。 “本朝上一次选秀女是什么时候?”咎沉默了半天,却蹦出这么一句话。 王其勋很是奇怪,可也只能老实回答, “先皇后妃皆是世家之女,并且是于即位之前便立,故我朝已经有六十余年未曾选过秀女了。” “既如此,就不要再去烦扰百姓。也在世家里选上几人,放在宫里即可。至于立后,还是等朕弱冠以后再说吧。” 咎很是不耐烦地吩咐了,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无兴趣。而王其勋却偏偏寻根究底, “请皇上明示,究竟选哪家仕女入宫,臣也好妥善安排。” 咎皱起了眉头。 看这些朝臣的架势,似乎这个问题不解决决不罢休,想来自己已经年近十七,已经没有在推脱的道理。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后宫里有了妃嫔,她就绝无理由再夜夜留宿南书房,而到各个宫里与选来的陌生女子同床共枕,这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身份的秘密将受到威胁,单单是她本身,也绝难让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睡在自己身边。 所以,不论将什么样的女子选进宫来,等待着她们的,将是一生的孤寂凄凉,虽然说后宫多闺怨,然而这东桤的后宫里,则是真正的宫门一入深似海了。那些女子的余生,也只能与这深深宫墙为伍。 “且待朕考虑些时日,再与你说吧。” “这……” “好了,今日朕有些头疼,有事明天再行上奏吧,退朝。” 说完,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带着小路子匆匆走了。 两天后,数十本京中各府千金的名折就被呈在了咎的龙案上。王其勋他们在这件事上的紧逼让咎很是烦躁。小路子在一边试探着给咎翻开一本,按照王丞相私下里教给他的说道: “皇上您看,这是鲁大人家的二小姐,温良贤淑,国色天香,” 咎瞥了他一眼,吓得他一个激灵, “还有这个,席大人的长孙女,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摆驾未明宫。” 咎对于小路子的唠叨,只给了这么一句答复。 “皇……皇上……” 小路子一听,脸上便是苦色。王其勋就是因为咎频繁出入未明宫的事情私底下警告了小路子,让他时刻劝诫皇帝,不要作出有伤风化的事情。可是小路子一个小太监,咎的命令哪能奈何得了。 咎眼里透出一股阴狠的神色,“朕说话你没听见么?” “不,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 “王……王丞相他……”小路子有苦说不出。 “他做什么?” “他……他说皇上还是多……多理些军国大事,少……少跑几趟未明宫。”小路子说完,使劲闭上眼睛,好似马上便要人头落地一样。 反正要我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大不了被打板子,听不听就不是我的事了。 咎紧紧盯着他,半天没有出声,小路子只觉都快要尿裤子了,才听到咎自牙缝里迸出了五个字, “摆驾未明宫。” “是!”慌忙磕了头,小路子屁滚尿流的跑出去了。 绵绵意 东方琳琅正于一屏宽大的绣架前绣着一副寒江独钓图,咎便匆匆进来了。到南边铺了石青金钱蟒靠背和坐褥的檀木椅上坐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宫女送了茶上来,咎端起来呷了一口,皱着眉头道: “怎么不是常喝的茶了?” “回万岁,这是新贡来的,南山翠。” “朕喝着不适口,还是换了惯旧的来。” “是。” 东方琳琅听着她跟宫女琐言,并不开口,照旧专心她的绣针。 “皇姊,王丞相执意要给我选妃,为何我的事情他偏如此急迫?” 琳琅的手颤了一下,针便歪出了半丝去。 “王丞相也算两朝重臣,再说咎儿也确实大了,总是这么着,不是长久之计,也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的?” “哪有做皇帝的人,天天宿在御书房的?”琳琅抬起头来,表情虽是淡淡笑着,却并非发自内心。 “这——这又怎么了?”咎看见琳琅直视她,习惯性的低头,脸上那道疤让她时时觉得心虚,总有遮掩的细微动作。 “不是还有皇姊这里么,我也没有总在御书房。” “呵呵,”东方琳琅把针插在绣布上,从绣架前边站了起来, “咎儿还是小孩儿性子。皇姊这里,怎么能和各宫比?等咎儿有了后妃,恐怕年余都记不起皇姊这里来了呢。” 琳琅的口气,似是寡淡,又似是嘲怨,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意味。咎看着其义不明的皇姊,心里隐约有了奇怪的感觉。 “再说,东方家还靠咎儿,沿袭血脉,承泽天恩,好让这东桤皇朝,能世世代代传继下去的。” 这才是切实的问题,什么后妃,什么宫仪,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的。而这一点,却是咎无论如何不可能解决的事情。东桤不若他国,皇室血脉向来单薄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7 。哪怕有个宗亲的子嗣,只要他是东方子孙,咎总能名正言顺的扶植起来。即便他缺乏为君为帝的才能,咎也可以着意培养,不至于现在这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然而,无论是纵兵而外,还是明治于内,最后总要回到这件事情上边来。后宫未安,子嗣未继,虽然不至于动摇皇位,朝臣面前,总会难以应对。而且,东方一族的江山,多少祖先励精图治,呕心沥血才有今天,又怎么能轻易交到旁姓他人之手。 以今日看来,东方血脉只余她与东方琳琅,若他日让皇姊的子嗣继位,无奈之下倒也未尝不可。但是,如是若此,起码有几十年的时间她要为这个问题思谋应对之策,并且,还会牵扯出一系列的问题,朝堂乱,后宫乱,最后难保不出差池。 想到这里,咎本就沉郁的心情,更添了一丝烦乱。 东方琳琅瞥一眼坐在那里失神的咎,不再多言。 “皇姊,既如此,就由你来帮咎选吧。我让小路子把名折送过来,皇姊瞧着合适的,差他交与王丞相便是了。” 咎无奈之下出此言。 东方琳琅很是惊异, “我选?难道咎儿就不曾有个心仪的女子么?怎么还要皇姊帮你选妃的?” “心仪?哼!”咎的目光突然沉暗, “只怕心仪变作心煞!!朕去南书房了,选妃的事情皇姊与那王丞相斟酌了来,不要让他再来扰朕!” 咎略带气忿的说完,如来时一般,又匆匆而去了。 在王其勋不遗余力的奔忙下,京中四名朝臣家颇有艳名的女儿被选入宫中,立为妃嫔。分别为旻离宫颖妃、苇棠宫宛妃、湛露宫蔺妃和蕖伊宫宋妃。 几个妃子先后入宫的时候,宫里按照惯例大摆宫宴,虽不能如大婚一般隆重,毕竟是咎初涉人事,自然要正式些。百官皆入宫庆贺,几位皇妃的本家更是看得无比郑重。正逢东方平驾崩的年丧刚过,禁锢了整整一年的百姓正好借此放松一下心怀,整个帝都为此张灯结彩,庙会、戏台,晚间燃烟花、挂明灯,说不尽的热闹非凡。 偏偏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不见了他们少年天子的影子。东方咎躲到了后宫苍鹙山半山的一个石洞里。这里是东桤皇宫夏日储冰之所,常年寒冻。咎仰躺在一块如床榻一般巨大的冰块之上,嘴里叼着那个泥哨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大红绣金的吉服铺在半透明的冰块上,格外鲜亮夺目。 刚才的宴席上,明明极度的厌烦之下,还要强颜欢笑的滋味确实不好。酒入愁肠,为何总会看见不想看见的影子? 闭上眼睛,迷糊中,那一身嫁衣的人分明化作楚天曦,如皎月般的容颜,秋水样的深眸,唇边的一缕带着清冷气息的笑意,萦绕心头三年,如何轻易淡去?转眼间,却是长剑劈面刺来,东方咎猛然自冰上坐起,这寒冻里,额上竟然有冷汗落下。 匆忙自冰床上翻身而下,疾步跑出洞来。咎立在苍鹙山半山之上,微喘着气,喉间是干涸的疼痛。俯视整个灯火通明,来往人潮不绝的皇宫。那繁华景色刺疼了眼,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至尊之位,现在竟是如此讽刺,这满目的喧闹里,寻不到一个想要的人,万民俯首下,却是无人处的不尽孤独。 抬头望向天际,月色映入咎的眼眸,寂然无声而对。 而同一挂玉轮之下,千里之外的楚宫,天曦自楚皇宫里出来,站在阶前等着灵儿捧上的夜衣。 明亮月色拉长的身影,让她无意识的也仰起了头。不该想起那个人的。可是,不该想起便可以不想起么?若真是如此容易,却为何,七公主的脸上,已经许久没有了笑容。 时间淡去了凛冽的锋芒,也许,一样会淡去相思。未来会有多少次在月下仰望,会有多少次记起不该记起的人,多少次被扰乱该有的平静,不可知。 夜凉依旧如水,风掠过天曦的裙角,吹不散浓浓的愁思。 东方琳琅正在宫宴上与百官们共贺,突然一个宫女急匆匆跑来,附在她耳边匆匆说了几句。琳琅脸色一僵,随即,便寻了一个借口出来,匆匆往未明宫而来。 咎吃沉了酒,已经在外面吐了几次,留守屋子的宫女们早已收拾妥当,服侍她漱口净面过,含了丁香薄片清口。现在靠在琳琅卧房的贵妃椅上,喉间时时溢出沉涩的叹息。 琳琅进房来,看见她如此形状,一时竟是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掀开香炉的盖子,焚了一把百合香进去。琳琅吩咐宫女送了一条浸了水的毛巾进来,便把所有人都支出去了。 过去坐在咎的身边,细细擦拭她涨红的面颊。墨画一般细直的长眉却紧紧蹙起,睫毛轻轻抖动,在眼底投下一片轻淡的阴影,让人忍不住替她心揪。 琳琅突然停了动作,凝神间,伸出细长的手指,半试探着轻轻触上了咎润泽微启的薄唇。 咎抿了一下唇角,却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避开的动作,琳琅的指尖停一下,沿着她的唇沿走过,慢慢的顺着鬓侧向上,整个掌心便贴在了咎的脸颊上。 仿佛贪恋这肌肤相触地感觉,咎往琳琅的手里偏了偏头,似乎在索取更多的温柔。琳琅失神的望着她,屏住呼吸,慢慢的凑近了咎的面容。 双唇相触的瞬间,温热的气息轻拂,东方咎感觉到唇间贴来的柔软,忍不住的轻抖,睁开眼,却是琳琅细腻白净的脸颊和小巧柔嫩的耳廓。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这温柔源何而来。咎僵直着身体,不动不语。 琳琅觉出了咎的紧张,却不见她闪避的动作。另一只手便也抬上来,径直环过咎的脖颈,整个身体倾向咎的怀里,脸上泛起红潮,吻也变得热切起来。 咎的唇齿间有她刚才含着的丁香的味道,混合酒的醇香,让琳琅沉醉。借着酒意,她的情感愈发炽烈,好似埋藏已久的火种有了燃烧的条件,便是纵情的决绝,哪怕最后只剩焚后的余烬,也不舍这一刻的浓情。 一直一直以来,东方琳琅从不敢轻易露出心思。这样不合常理有违人伦的事情让她觉得惶惑,然而情事从来不讲道理,它不会因为不应该便不存在和不发生。东方咎的温和依恋让她生了别样的心思出来,这是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年幼时候,她与东方哲一左一右牵了咎的手,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奔跑戏耍。虽然齐王妃从不让咎留在宫里过夜,却依然允许他们姐弟一处相伴。咎不似哲太子一般缄默沉郁,一口一个“姐姐”叫着,那皇室里少见的温暖亲情让琳琅每每对这年幼的堂弟生了亲密的感觉出来。父皇疑忌齐王父子,琳琅的心里暗暗不平,可也难说什么,渐渐成年的咎来宫里的次数慢慢少些,后来更是远赴边塞。琳琅心里的牵挂隐隐约约,却从来不能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8 对人说。姐弟的身份阻住了琳琅,她无法将这日渐浓烈的感觉诉出,只能压回心底。 而向来细腻的东方咎却好似并未察觉出什么,她的温柔体贴似乎永远是对于姐姐的依恋,而且竟然还要琳琅帮她选妃。 多么可笑。 琳琅看着王丞相送来的那些名折,心底的酸涩懊恼无可抑止的翻腾上来,让她难以忍受又不得不忍受。今夜从宫宴开始,她便一直有一股无名的烦躁,看着咎一样疲惫无奈的笑容,甚至有了深深的悔意。 若她出言拦阻,或许,还能够再拖上些时日的吧? 可是那又如何呢,早晚的事情。 而现在,咎抛却那几个如花似玉的新妃,却偏偏在她这里深醉,琳琅无论如何再难以伪装维持长姊的矜持,不如,就此沉沦一次吧。 琳琅已经整个靠在了咎的身上,手箍紧了她的颈,唇在她的唇上肆虐。她享受的闭着眼睛,将长久以来压抑的□释放的淋漓尽致。咎的身上是她渴望的味道,手上的触感是那么柔和细腻,这让她欲罢不能,那些繁缛的礼义道德完全抛诸脑后,只想贴近些再贴近些。 而此刻的东方咎,睁开的眼睛里既没有情迷也不见混沌,平息最初的惊愕后,一个阴暗却清晰的念头浮进她的脑子,一点点变得强烈。她的失神并非因为琳琅的热情,而是,别有深意。 在琳琅再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咎缓过了状态,不再僵硬木然,逐渐有了回应。而她的吻却不似琳琅的生涩急迫,而是细致绵长,手环住长姊柔软的腰身,慢慢的把她的热烈减缓下来,逐渐变作温柔的若即若离的亲昵…… 不着痕迹的避开琳琅的吻,咎把头埋进皇姊的怀中,喃喃几声,极是困乏的闭上了眼睛。而平缓了激情的东方琳琅,无比喜悦的拥紧了回应过她热情的人,享受着不曾奢望过的幸福。 纳妃之夜依然留宿长公主的未明宫,咎的所作所为让所有的朝臣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自己似乎并不以此为忤,反而不动声色的照旧上她的朝,批她的奏折。妃也纳了,各宫也有了人,王丞相已经再没有了劝诫的借口。皇上喜欢睡在哪里那是他的自由,你总不能把闲事管到皇上的后宫里去吧? 这日南书房里,咎把小路子送上来的茶细细的品过之后,看了看恭顺的立在一旁的贴身内侍,开口道: “小路子,你几岁开始在我身边的。” “回万岁,六岁就跟着您了。” “在齐王府的时候,你可曾清楚外面的事情?” “余暇时倒也能四处转转,皇上去卢兴堡那几年,小路子闲了常随林总管出府的。” 咎点点头,“那么,市井间的事情,你是清楚的了?” “不知万岁要问哪些?”小路子疑惑。 “不是要问什么,朕要你出宫去给朕弄些东西来。”把盖碗放在案上,咎说得很是平淡。 “皇上想要的东西,交待下边去办就是了,谁敢说个不字呢?” 咎撇一下嘴角,“那么容易的话,朕就不必跟你说了。” “是,是!皇上尽管吩咐,小路子一定尽心竭力去办。” “你去给朕弄几本书来。” “书?”小路子一时摸不着头脑,“哪里的书有咱们宫里的藏书楼多呀?” “朕要藏书楼没有的。” “什么书咱们没有呢?” “咳!”咎把手握个空拳,抵在嘴上咳了一声,“就是,那些个,杂史逸闻什么的。” 咎的话说的颇是斟酌。 “啊?”小路子迷惑的看着咎,依旧没明白她的意思,等看到咎的脸色有些尴尬的时候,才突然明白过来。 “啊啊——小路子知道了!皇上是要——”表情竟有些促狭, “知道了就赶紧去弄吧,朕在藏书楼等着你。”咎说完便站起身来。 “诶诶,好嘞!”小路子忙不迭点头,“万岁爷诶!您可终于要开窍了啊!那四宫娘娘自打进了宫,跟玻璃花瓶一样供在那儿,咋也说不过去啊!小路子这就去给您弄去!” 说完,一溜烟跑出去了。 当他扛了一个包满了咎要的东西的包袱匆匆跑回宫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小路子叫了一声歪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也散了出来。 仔细一看,是原来齐王府的管家林光林公公。咎登基以后,这大内总管就由张禾换成了林光,作为父亲身边多年的老随从,咎对于林公公还是颇为信任。 “林公公好!”小路子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东西。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林公公口气有些不满,无意中扫见了小路子手里的东西,面上掠过一阵异色。 “没,没事——”把那包袱重新系好,小路子一时也不敢跑开,站在一边垂首等着。 “这是什么东西?”林光开口问他。 本不想告知别人的,小路子知道让他出去弄这些书的事情咎肯定不会乐意他告诉别人,可是林公公跟他不一样,粗通些文墨,想必瞒也瞒不下去,只好嗫嚅道: “是……是皇上要,要看书……奴,奴才出去弄了几本……” “皇上?”林光的眼睛里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是皇上……” “书给我看看。” “这——”小路子有些为难,手往后边背了背。 “嗯?”林光一瞪眼,狠决的目光射出,吓得他连忙送了过去。 林光检看了几本小路子弄来的书,无非那些淫词艳曲,野史秘闻,间或还夹杂几本春宫,小路子不识字,所以弄来的书他也不知道究竟到多么□的地步,他只知道皇上是为了新来的几宫娘娘才要这些东西看,肯定越明白越好。 当林光手里拿着那本记录史上历代宫中断袖对食种种逸闻的杂书时,脸上已经变作青黑的颜色。思虑许久,还是把它扔回了书堆里。 “赶紧滚吧!别再叫别人瞧见了!” “是!”小路子急忙把肉书屋裹好,抱在怀里匆匆跑走了。 林光立在原处,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眼里是一股捉摸不定的神情。 纠缠错 “什么——!!” 在苍鹙山半山的冰室里,被咎唤出来的黑魈惊异的睁大了面巾外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主人。 这二人一向寡言,咎也轻易不会让他们现身,除了有些极为隐秘的事情支派他们,大多还是留在咎的身边行使保护职责。 “这万万不可!!皇上——” “黑魈,”咎的声音低沉,眼中有着模糊不清的神色。 “若是朕还有其他的办法,也不会做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停了一刻,咎才缓缓说道。 黑魈不再说话,低头站着,良久才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49 皱着眉头吐出一句, “黑魈做不出这样的事。” 沉默在这冰冷寂然的石室里漫延,咎不说话,也不再去看面前的黑魈,失神的目光投向远些地方的巨大的冰块,茫然的神色让她看起来不再有睥睨天下的君王气概,只剩了疲惫的脆弱。 “也许,朕本不该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皇上……” “每个人的位置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不能随意去抢占,不然,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不该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你和白妖本该留在雪麓山,朕本该留在齐王府,我们都到了不该到的地方,得到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随之而来的,便是代价了。” 咎的呼吸沉重的仿佛叹息,久久的在这石室里回荡,失望痛苦的神色投进黑魈眼中,让这一直视她恩同再造的男子难以坚持。 “皇上,白妖他——” “白妖的事情朕知道。” 黑魈的眼睛里又一次浮现惊讶。 “朕不唤你们,并非视你们如无物,在朕的心中,‘情义’二字未必就比这天下轻。只是一朝坐了这个位子,朕总要为这一方江山负责……” 咎的话到这里停住了,转又把目光放在黑魈身上, “只是有些事,不是朕尽力就能做到的。可是如果不做——” “皇上,属下明白的。”黑魈的眉头紧紧皱起。 “不是万不得已,朕不会想出这样的下下之策。黑魈,就算朕有求于你——” “属下不敢!”黑魈听见咎如此说,心里一时慌乱。 “属下——” 话,难以出口,却不得不出口。 “属下,听从——皇上吩咐!” “黑魈,只记得:在,亦不在。” 咎闭上眼睛,好似松了一口气,又像进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渊。 中秋夜,朝中百官按照往年旧例携家眷进宫与皇室共贺。 东方咎的身边,依然是长公主东方琳琅,倒是新入宫的四妃隔的远了。姐弟频频举杯与百官敬酒,言语对望间也别有一番亲昵地意味。虽然新妃入宫那夜的事情谁都未曾再提起,可是东方咎丝毫未减出入未明宫次数的态度让琳琅不仅松了一口气,而且隐隐有了更多期待在心里。 今夜的东方咎似乎兴致极好,神色轻松的与诸臣相谈,时不时有笑声传出,一改连日的沉郁。虽然王其勋等老臣对于皇上和长公主的暧昧关系依然有所介怀。可看见咎难得的笑颜,也就不好再去浇冷水。整个宫宴下来,基本算是君臣尽欢了。 散了酒席,长公主与四妃各自先行回了自己的寝宫,咎留在前殿与百官一一送别。直到最后一位大臣的马车缓缓驶出皇宫,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叫过小路子,吩咐道: “去未明宫。” “是。” 小路子已然学乖了,不再对皇上夜里的去向多言,这也本不该是他操心的事情。 而咎的眼中,看着缓缓合起的宫门,渐渐升起了一股决绝的神色。定下神,转身甩袖迈向了通往未明宫的官道。 回宫的长公主正抿了一口宫女送上的茶,略作安神,外面便传咎到了。琳琅唇边漾起一个舒心的笑容,起身迎了出去。 “皇姊这就要歇了?”咎兴致勃勃地迈了进来,“这么好的月色,辜负了岂不可惜?” “闹了一夜,咎儿不嫌累么?”琳琅笑着接过咎手里的薄纱披风,“这夜凉了,怎的也不穿上?” “才饮了酒,心头热着,披了那个出汗,反倒容易受凉。” 咎解释着,又道: “宫宴虽罢,家宴还未摆。皇姊不许歇,还要陪咎赏月呢。” “呵呵,”琳琅又笑,饮过酒的娇颜红着,别添一丝妩媚,“咎儿今夜怎有这样好兴致?” “这八月中元夜,自然该人月两团圆才是!做什么苦一张脸,朕今夜要一醉方休!” 说着,连声催着小路子, “赶紧再摆一席来,我与皇姊好好儿的饮一杯!” 转过头,目光放在琳琅身上,里面似乎有些复杂的东西。琳琅欣喜于她的热情,并未有深究。 摆上来的桌面并不大,咎和琳琅相对而坐,几样儿精致的菜肴排列,都是素日里琳琅爱吃的菜色。咎持了一把珐琅银錾壶,给琳琅和自己的酒杯里斟了酒。端起来,对着长姊道: “今日这花好月圆下,头一道酒,咎谢皇姊一力扶持,若不是当日皇姊凛然大义,咎早做了乱刀下的亡鬼,哪有命留到今日做君王。” 说完,一饮而尽。 琳琅淡淡笑了,也将手里的酒饮干,咎执壶便又满斟了来。 “二道酒,敬皇姊尽心相护。咎在这世间已经没了至亲,唯余皇姊。而这东桤后宫里,能跟咎贴心的,也只剩了皇姊了。” 第二杯又尽。 “第三道,咎替了东方一族,多谢皇姊的深情厚义!” 三杯过后,东方咎眼中,隐约见泪,却仍努力挂了唇边的笑。琳琅陪她饮尽三杯,心中疑惑,不免见问: “咎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呵,良辰美景下,有感而发而已,皇姊别多想了。”说着,一筷子醉鱼送到了琳琅碗中。琳琅见她如此,只当她酒饮的多了,也就不再多心,只随她说了些随常言语。 不知不觉间,送上来的一坛子陈酿已经见了底,咎眼中迷离,叫过人来收拾了残席,便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牵过琳琅的手,摇晃着来至内室窗前, “皇姊瞧,好亮的月色!” 琳琅饮沉了酒,又被咎紧紧攥住手,只觉心头如一只小兔乱撞,突突的跳得厉害。 “咎儿,去你那边歇了吧,今日酒有些沉了。” “皇姊要赶咎走了么?” 咎的声音低哑,惑乱了琳琅的心神。 “我……”未及她有下文,咎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那柔软的薄唇噙了她的樱瓣,阻住了下面将要出口的话。 唇齿辗转间,琳琅已经完全失了心智,满面绯红,手脚酸软,任凭咎拥着她自窗前往床榻的方向移动。 口中传来一股奇特的麝兰香,愈加让人迷醉,琳琅只觉眼前是咎的笑容,鼻息间是咎的味道,她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传来异常的热度,让整个身体都几乎要烧起来。 “咎儿……咎儿……” 琳琅呢喃间,二人脚步交叠着来至床榻前边。低下头偎在咎的怀中,任凭她的吻细碎的落在她的耳边、颈上,脑中有了恍惚的感觉,眼前仿佛一片殷红的强光,手软到抓不住她的胳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天地只剩下一个东方咎。 几个旋转后,人影交错间,琳琅落进一个怀抱,与他相拥着跌进柔软的床榻间…… 灯光熄灭的一瞬,东方咎自窗口跃出,腾空而下。低头站在院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0 中的一株桂花树前,细小的白花开着,有浓郁的桂香,伴着天上的圆月,果然是仙家一般的景致。 弯起四指扣在树干上,咎的手掌在施力下已经泛白。眼中失了焦距,仿佛茫然寻不到落点,呼吸虽轻,却是急切而又短促。贴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分明轻轻的抖着。 东方咎,第一次有了慌乱恐惧的感觉。 察觉到身后有气息,咎知道那是谁,所以并不回头。 “白妖。” 没有回答,但是那气息重了起来,好似极力忍了冲天的怒火。咎抑制不住慌乱的心跳,猛然回过了头。 对视的目光,是强作镇定和怒不可遏。白妖那淡粉色的瞳仁在夜色下发出诡异的锐光,几乎要立时将咎撕个粉碎。只是君臣的身份阻住了他,让他只立在原处,不能上前有任何的越俎之举。 “朕——”咎只觉喉间干涩,“朕也是无可奈何……朕需得一个子嗣来巩固皇位,而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姊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姓东方……” 咎努力的不让自己避开目光, “白妖,朕并非不知你对皇姊有情,只是,我东方家,需要一个康健的皇儿……” “你对不起长公主。” 咎不再说话,看着面色冷峻的白妖,清楚的知道无论说什么,她的所为都无可辩解。 白妖的目光,凛然厉色,却也只能,慢慢暗淡下去。垂下头,雪白的长发在月色下飘动,脸上是凄然的表情, “请皇上恕白妖今夜不能履责,皇上自行小心,明日日落,白妖会恪时等候皇上传唤!” 说完,白影闪过,人已不见了踪影。 咎放松了僵直的身体,后退几步,无力的靠在了桂树上。 这一年的中秋夜,帝都的百姓都听到了自苍鹙山传来的箫声,凄婉低沉,催人泣下。 玉尘宫。 这里自建便是咎亲自过问的,楼台亭阁,小桥流水都别有一番雅致味道。咎闲了常来这里坐坐,自楚都回来后,也有些日子没有过来。 西门鸿雪不动声色的抬眼看看坐在她对面的咎,将手里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皇上有心事?” 咎拈起一颗黑子,眼盯着棋局, “朕做了错事。” “既知是错,为何还要去做?”鸿雪不免好奇,歪了头看着咎。 “世间事,仅有对错而已么?” 鸿雪一时无言,眼睛从咎的面上离开,又回去。抿一下唇角,面上便是淡淡的笑。 “世间事不仅是对错,但是做与否,却只是一念间。” 咎执棋的手僵住,慢慢抬起眼来,盯着西门鸿雪的眼睛。片刻,又低下去,把手里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公主这是——责朕?” “呵,”西门鸿雪笑容隐去,“只道皇上无论对错,都能——落子无悔。”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整个棋盘,已经是白家的天下。 咎叹口气,自棋盘前站起,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 “有情惯被无情伤,人伤朕,朕伤人,又岂是一个悔字解得了的。” 西门鸿雪看着她的背影,踌躇下,不再多言。 一年后。 同样的棋盘,同样的对弈的人。 “鸿雪还没有给皇上道贺,有了小皇子,该是大喜才对。” 咎淡笑下, “若是大家都如鸿雪这样想,朕也就不必头疼了。” “朝臣们依然介意皇子是长公主所出?” 咎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眼眸。 “时日久了,会好些的。” 咎似是不愿再提起这个问题,转言道: “朕今天来,不是要你的道贺,而是跟鸿雪公主道别的。” “道别?皇上去往何处?” “朕就要起兵,远征高罗了。” “高罗?百岛之国?” “嗯。”咎点头。 “高罗远在海外,皇上可熟悉海战?” 咎不语,只专注于棋盘。 “小小弹丸之地,何须御驾亲征?” 咎摇摇头, “不可说不可说……” 西门鸿雪见此停了片刻,有些斟酌的开口道: “既如此,鸿雪有样东西,要送与皇上。” “送我?”咎很是讶异。 点点头,起身去了内室,片刻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尺方的锦盒。 “这是何物?” “面具。” 咎表情一僵,微皱眉,等着西门鸿雪的下文。 “皇上自伤后,添了个毛病,自己可知道?” 咎的头偏了一下,额前的垂发挡住了左眼的疤痕。 “呵呵,就是这个了。” 西门鸿雪说着,从锦盒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金色的东西。 “这在我们西炎,是武士们才有的。节庆的日子里,戴了它,驱鬼降魔,很是威武。” 咎看着递到面前来的东西。 依着人面的轮廓铸成的面具,却从中间纵向一分为二,眼前的这个恰恰是左边的半个,虽是纯金打造,却是薄如蝉翼,一条细细的金丝环着,很是精致。 “皇上出去打仗,记着万不能时时低头,刀箭无眼,稍不留神,可是有性命之虞。” 西门鸿雪一边说,一边接过咎手里的面具,玉指拨开金丝,一手扶了她的面颊,稳妥戴上,恰好的遮住了左面上的疤痕。理出压住的头发,略整了整角度,鸿雪后退两步,嫣然一笑。 “皇上生就的秀气面容,那些粗俗寻常的都大些。这个面具我派人回去寻了好久,果然恰恰儿合适呢。” 咎只觉得左边面上凉凉的,神色有些怔怔,看着面前微笑着的西门鸿雪,晶亮的眼眸里是温和的神色,心头有些暖意,抬手抚了一下左脸上的面具,讷讷道: “公主从未问过我,这道疤是如何来的?” “脸上的疤本不算什么,皇上不要在心里留道疤才好。” 咎心里一紧,抬头间,金色的面具上有亮光闪过,一道人影浮现脑中,眯起的眼睛里,慢慢的聚起了恨意。 ++++++++++++++++++++++++++++++++++++++++++++++++++++++++++++++++++++++++++++++++++++++++++++++++++ 到这里,这个故事的上半部分就结束了。前后差异不小,后面写的实在是有够烂,唉!(我说写快了不好吧?)眼高手低啊,提笔忘词,没办法,凑合吧。 最后这章情节很变态,我犹豫很久,但是跟后面的情节有关,不得不这样。等写完了全篇,转过头来看也许会理解的。 不会是离散的结局,但喜与悲不同的人看来并无定论。还是那句话,没有信心不如搁了,等我写完再决定是否有必要看。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1 谢谢大家的支持噢! 婚时近 两年后。 楚宫。 再有三天就是上元节了,整个楚都里却丝毫不见节日的景象。街巷里一片死寂,连年下时几声偶尔的鞭炮也不再有了。 身染沉疴已经拖延日久的楚威终是到了弥留。寝宫外跪满了朝中的大臣和年长的几个皇子。楚皇龙榻前面,楚天明已经是舞象的少年,此刻面色冷峻,一声不吭的站着。 楚天曦半跪在龙榻上,手里拿了一方丝帕,在细细的拭着父亲头上的汗意。 “呵……呵……”楚威模糊的呻吟声时断时续,已经发过几次昏了,宫里的御医早就束手无策,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此刻的楚威,不过是在虚耗时间而已。 屏风隔断里炭炉烧得火旺,内侍宫女们垂首屏息,不敢有半丝儿声响。皇后烟如领着诸宫妃嫔在外室静候。 帝王将逝,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亲口确立承嗣大位之人。就此刻看来,似乎太子楚天明已经是不二之选。他乃皇后嫡出,为太子期间在解决东桤这个楚国大患的问题上有了功劳,加上楚天曦与南溟太子南宫玉蟾的联姻让他有了足够强势的支持。那些早几年还有些许希望的其余皇子们都已不再作奢望,只静等帝薨的消息一出,就迎立新君了。 “明儿……”楚威的声音很是虚弱,勉强睁了睁眼睛。 “父皇,儿臣在。”楚天明上前一步,依然恭顺的低着头。 “父皇……父皇不能再照管这楚氏一国了,今后……今后的兴国大业,就交与你了……” 楚天曦眼中有泪珠滚落,落在楚威明黄色的锦被上,瞬间洇染开去。 “父皇龙体还且康健,只等度过这严冬,定会否极泰来,立时见愈的。”楚天明声音低沉,眼中也是悲怆神色。 “父皇自己知道,拖了这些时日,也该是大限将至了……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天曦忙扶住已无力起身的父亲,在他胸口轻拍了几下。 “寡人三十岁继位,为帝二十余载,只是……只是放心不下这一国繁杂……” “父皇……” “明儿,你还年少,朝中之事万万不可擅自行事,定要广纳谏言,才能明了事理,不至于有所差池……” “父皇,儿臣记下了。” “后宫里,恭孝你母后,多听你皇姊之言,不可独断专行,肆无忌惮。” “是,父皇。” “唤张弛、贺忠、吴礼英诸人进来。” 几个平日里最蒙宠的大臣弓着身来至龙榻前跪下, “寡人今日将太子天明托孤于你们,定要尽心竭能,全力辅佐。” “陛下……” “若有贰心之人,余者定要群起压服,诛其九族,斩于市曹,以儆效尤。我楚氏之尊,千秋万代,不容有失!” “谨遵陛下教诲!” 楚威用力说完,已经竭尽余力,努力的喘了几口气,回转头,看着身边的天曦, “曦儿……定要照管好天明……莫让这楚氏一国,毁于我辈之手……” “父皇放心。”楚天曦极力抑住悲伤,仍含泪带笑应允。 “你与那南宫玉蟾之事,父皇未能……咳咳——!!” “父皇,父皇……天曦明白的……”天曦一边帮楚威平顺,一边急急的说。 “只能……只能让你委屈……” “父皇,都是天曦情愿的,父皇莫放在心上……” 楚威把头仰在枕上,喉间是虚无的叹息。天曦望着父亲油尽灯枯一般的面容,眼中的泪盈盈欲坠,心里是无尽的悲苦。 到了夜间子时,楚威反复醒转几次后,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兴国寺的金钟长鸣一十四下,向百姓宣告,楚帝驾崩。 楚宫里一时哭声震天,天曦天明和其余皇子公主们伏在龙榻前,俱各满面下泪,哀声不绝。百官于殿前皆伏地痛哭,后宫里更是嚎啕声不断。 宫里执事的总管和朝中礼部的大臣们按照各自的责辖分头开始忙碌。自丧仪的程序,到皇陵的葬敛,乃至诸人的孝服,香稞纸马,车辇供奉,繁杂事情,逐一完备。 楚宫里搭起灵堂,楚天明带了王子皇孙,焚香烧纸,彻夜守灵。后宫里皇后烟如懦弱,少不得楚天曦一力支撑,官眷们入宫吊唁行礼,皆是她迎候送往,辛劳自不必言。想起父皇素日疼爱,也不免泪下,却只能强颜支持,不肯懈怠丝毫。 四国皆有唁函至,南溟和西炎还派来了使臣亲自灵前进香。礼部的官员接了去,迎往驿馆安置。 丧礼上诸事齐备,三日后按照国丧之例,将棺椁出殡,送往皇陵下葬。僧侣道人钟罄齐鸣,颂咒念经。合城百姓皆麻衣孝服,于道路两旁跪拜恸哭。到了皇陵,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银山压地一般,又如雪盖。众人哭过最后一场,终于稳妥下葬,完毕了丧礼。 头七之后,马上是楚天明的登基大典。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楚天曦虽在后宫,不问国事,但是时时谨慎,唯恐有何差池。直到楚天明皇袍加身,祭过祖先,承天殿上受了百官叩拜,大势已定后,方敢稍出了一口气。 连日繁忙,又加上丧父之哀,楚天曦只觉得心力憔悴,无心茶饭。只是叫御膳房每日备了细致馔肴,送到母后宫里去。自己也不过是勉力支持而已。 楚天明登基十日有余,这日散了早朝,也不往后宫去,径直奔天曦的云曦苑而来。 天曦迎进外苑,落座后,灵儿奉上茶汤。楚天明随后搁于一旁,对着天曦开口道: “父皇驾殒已快三七,皇姊可有打算?” 楚天曦一身素白,面庞更见清瘦,于一旁一时未解其言,疑惑的问: “三七之礼的打算么?尽照旧例就是了。” 楚天明摇摇头,“不是,寡人是说皇姊与南溟太子的婚事。” 天曦闻言一僵,未再有下文。楚天明打量她一下, “如今皇姊应允的三年之期转眼即到,南宫太子来信函商议此事。想趁父皇热孝百日里把大礼行了,否则孝期又一年内不得婚嫁,那三年之期恐不好信守承诺。” 天曦听了,并未有何反应,眼睛盯了桌上的茶盏,一时失神。 “皇姊与南溟的婚事三年前已诏告天下,大礼只是早晚的事。”楚天明补充道,“何况皇姊今年已是双十年岁,也该是出阁的时候了。” 天曦眉尖微蹙,依旧未曾答言。 楚天明半天不见回应,察言观色,暗自冷笑几声,意有所指道: “听闻那东方咎两年前出征海外,与高罗国宣战。可惜狂傲自负,过于轻敌,如今陷于海战泥潭,损兵折将无数,自己也负了腿伤。只怕有命去无命回了呢!哈!”说着昂起头来看着天曦,“哼!真是多行不义必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2 自毙!谅他想不到能有今日之狼狈!” 天曦闻言脸色渐渐泛白,手慢慢攥紧了裙裾,努力抑制着自内心而出的颤抖,楚天明的每一个字,都似扎入她心里的横刃,直扯得鲜血淋漓,却半分不能露出。闭了眼睛,强压住心里的窒痛,极是艰难的勉强开口道: “就依皇上所言吧。” “哈!好!”楚天明闻言大喜,“现今正是我楚国复兴的最好时机。待寡人励精图治,定能理出一个盛世强国来!看谁还能任意欺我!” 楚天曦看着犹自沉浸在远大宏图中的弟弟,不知为何却是隐隐的忧心。 “皇姊,寡人想在楚宫给你完婚。”楚天明又转来说起大婚的事情。天曦被他方才说起东方咎的一番话扰得心神纷乱,并未在意他的话。 “自南溟来此总要些时日,若等南宫太子来迎亲,你们再一同返回南溟,一来一往总有耽搁,误了吉日就不好了。不如干脆送书让南宫太子过来,就在我们宫里行礼,这样既不会逾期,还借此喜事去去宫里连日的沉丧之气。不知皇姊意下如何?” 楚天曦知道即便她出言反对,楚天明也一定不会听从,只会想出更多的理由来让她接受,倒不如不去费那心力。再说当初也确是自己亲口所应,此刻绝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皇上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办吧。” “那好!寡人即刻命人在宫里起一座望星楼,专为皇姊与南宫太子大婚之用!” 天曦勉强笑了下,“只在这云曦苑就很好,又何苦奢费。” “诶——,即便皇姊愿省事,外人看了也笑话。堂堂楚国的七公主,难道连个婚房也没有。再说那南溟也是势力的,以后不免轻看了咱们。就这么定了,皇姊,你就只管备好你所需的东西,其余的,就交给寡人了!” 说完站起身,兴奋的快步而去。 天曦呆坐在原处,一时失了神。半晌,灵儿期期艾艾地问道: “皇上……皇上说的那些,是真的么?” 天曦一偏头,“什么?” “就是……就是东方公子的事情,什么海战,什么腿伤的……” 天曦蹙紧了眉头。灵儿看看她,接着说: “不会吧?东方公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 “灵儿,以后,不要在宫里再提这个人了。” “哦。”灵儿迟疑着答应。 “那公主,皇上他,是要给您准备大婚了么?” 天曦不再说话,站起来走到墙边的琴架前,手抚在弦上,却没有拨出半个音符。 不出一月,在能工巧匠们的日夜赶工下,一座半石半木制的楼宇拔地而起,成为楚宫里最为显眼的建筑。底层的内室里,用白石砌出三丈见方的一座碧液池,自宫外引了泉水进来,流过楚宫西侧一块天然的地热环渠,入池便是蒸腾着袅袅白气的温水。二楼一半是屋宇,一半是粗大的横木排列钉起的一座露台,上面铺了刨光的木板,半人高雕了龙凤呈祥的栏杆围起,果然是皇家享受的好去处。 那楚天明只念着天曦大婚最多在此留个三五日,等她与南宫玉蟾回了南溟,这里就可以成为自己享乐的地方,还不会被母后和朝臣苛责,所以愈加奢靡,金银花费无数。 落成之后,楚天明又遣人到四处搜罗精巧顽器和室内必备的各种器具,还有婚礼所必需的鸳鸯枕合欢被等物。望星楼立时被装点得喜气盈盈。这天请了楚天曦过来,试一下御绣坊刚送来的吉服。 天曦推不过,只得过来,看看宫女们手上捧着的嫁衣,皱眉道: “等行礼那天再穿吧。父皇丧期未过,我不能着这么鲜亮的服色。” “诶——,”楚天明却是极有兴致,“皇姊何必这么古板?只是试一下看看合身否怕什么的?父皇在天有灵看着皇姊出阁,指不定如何欢喜呢!哪能怪罪皇姊。” 天曦看他热切神色,想他新君登位,当着一众宫女侍从不好驳他颜面,没奈何只得到侧室褪下身上的孝服,拣了那嫁衣穿上。望着镜中的自己,满身的鲜红艳丽。世间的女子,一生最美丽的时刻莫过于披上嫁衣,让含羞带笑的容颜被锦绣羽裳映红,该是多么美妙的画面。可是此刻自己眉间的郁沉神色,与身上这喜气正是两个天地了。 一出侧室的门就被楚天明瞧见,立时圆睁了双眼, “皇姊果然天香国色!难怪父皇说你是咱们楚国这些公主里面最绝色的一个呢!” 裁缝绣娘们赶紧围上,帮天曦整理身上一系列的繁杂装饰,逐一弄妥当,楚天明一旁看着,赞叹声不绝。 正纷乱着,于公公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南溟有书函到。已经送至御书房。” “哦?”楚天明听了一笑,“姐夫的信函?哈哈,定是跟寡人说大婚的事呢,寡人去看看的!皇姊你慢慢试,还有那些带过去南溟的,不合的就叫他们拿了去赶紧改,莫耽误喜期才好!” 说完,带了从人急匆匆地走了。 楚天曦待他走远,打发了御绣坊的裁缝们,脱下身上的红衣,仍把孝服换上。出来站在露台边的栏杆前面,远远看着座座静默无言的宫殿,心底的哀意,点点的漫延开来。 又是半月之后,七公主大婚的诸事都已安排齐整,楚宫内外皆做好了婚礼的准备。得书言南宫玉蟾也已自南溟都城启程,往楚都而来。楚天曦早已绝了心中所念,每日只在云曦苑中静坐,或者到母后宫里闲谈些言语。想来今生已是定局,不如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多看几眼娘亲,等他日一别,恐怕再见就不那么容易了。 王者战 一日天气晴好,天曦一早到母后宫里请过安后,便没有回云曦苑,而是陪着烟如太后坐在宫后的檐廊里闲聊。自楚天明登基后,太后终于放下了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为儿子顺利的承袭皇位而欣慰。而随后天曦的即将远嫁,又让这一向绵软温厚的母亲添了离愁。 天曦自幼懂事知礼,虽然是唯一的嫡出公主,又得楚威宠爱,却丝毫没有骄纵蛮横的习气,温和恭顺,合宫里没有不说好的,极得人心。烟如做皇后时,上面有楚太后威严,天曦看似不声不响,实则内心多有主见,一些事上多亏她为母亲拿了主意。如今一旦离了远去,很是让烟如太后难舍。 然而女儿大了总不能永远留在身边,何况她与南宫太子的婚事已经迟了三年,断没有再拖下去的道理。想到这一层,烟如太后少不得收起柔柔慈母心,专注为天曦的大婚作准备了。 此刻拉了天曦的手,细细嘱咐一些嫁去夫家的礼仪规矩。虽然知道天曦的性子教养定然出不了差错,毕竟慈母心肠,唯恐女儿有何不周,在远乡受了委屈。 母女正喁语间,突然听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3 见外面吵嚷,不免疑惑,烟如开口吩咐贴身的宫女佩荷, “去瞧瞧是怎么了?怎的这般喧闹。” 佩荷答应着出去了,一会儿领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他们说的奴婢也听不明白,让他自己给太后娘娘说罢。” 那小太监扑通跪倒,喜滋滋的道: “启禀皇后娘娘,我楚国八万大军越境攻入东桤境内,前线传来捷报,已经取下汀阳、怀郡、遂州三城,现正往屏东进发,皇上下令,今晚宫里设宴庆贺呢!” 话音未落,别人尚未有反应,楚天曦自椅上猛然站起,“哐啷!”一声手里的茶盏落了地上,睁大双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东桤。 汀阳城的大火已经烧了整整三天。自楚军入境以来,几乎未遇东桤军队的什么强力抵抗,一路高歌猛进。统军的孟远焘这是第一次带兵,有此战绩,自然志得意满,入汀阳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个城池陷入楚军燃起的火海里,百姓四散奔逃,嚎哭震天。 等怀郡和遂州取下以后,孟远焘留了少量人马留在城里,自己率大部未作停留,乘胜追击,直往六十里外的屏东城。这屏东已经是东桤境内纵深的城池了,三面环山,只在山坳里坐落。并算不上什么兵家重地,但孟远焘求功心切,打算顺手取下这里,回呈的战绩上再添一笔功劳! 兵马到达屏东城下已经是这日的日落时分。看着吊桥高起,城门紧闭,悄无声息的城内,孟远焘吩咐兵将暂且扎营休整,待次日天明便起攻城。 连日得胜的楚军正士气高昂,营内喧闹声不绝,篝火冉冉,酒歌嘹亮。营帐内皆是帐帘高卷,孟远焘带了几个参将也在中军帐里开怀畅饮,把酒言欢,全然没有把一个小小的屏东城放在眼里。 麾下一个参将看他喝得兴起,奉承道: “孟将军果然善战,智勇双全!都道这东桤兵强马壮,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在孟将军阵前,连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哈!都说他那少年帝王如何英明神武,可还不是被皇上逼着签下契约,打起仗来也是脓包一个!听说在海外早就被重重包围,他手下这些个人也都是酒囊饭袋,这么不经打!”孟远焘神色很是轻蔑。 “只怕他有诈,我们还是作些堤防才好。”一个白面长髯的将领略带忧虑。 “傅将军,你也太过小心了!这小小屏东,谅他能有何诈?等孟将军带领咱们一路高歌东进,直把他帝都拿下,让东桤并入楚国版图才好!那时,咱们孟将军可就是光大中楚的第一功臣了!” “哈哈哈!”孟远焘得意忘形,借了酒意,被手下人捧的飘飘欲仙了。 军营里兵将们一直闹到午夜,才渐渐歇了喧腾,各自回了营帐昏睡。守夜的兵士也喝多了酒,横七竖八的靠着营门和马栏,迷糊过去。 三更时分。 月色晦暗,四周没有了半丝儿动静。楚营里燃尽的篝火偶尔“噼啪”的响上一声,引出几声梦中臆语。马匹们沙沙的嚼着夜草,轻轻的踏着蹄子。 屏东城的城门无声无息的缓缓打开,吊桥渐渐落下。黑洞一样的城门里,隐隐有轻而杂的纷乱声音。突然一声震天的炮响,全副武装的骑兵阵纵马而出,冲过吊桥直入楚军营中。几支火把在半空划过,落在粮草垛上,转眼间营中火光四起。 睡梦中的楚军猝不及防,惊醒的时候手忙脚乱,匆忙间披挂上马,一时连方向也辨不清楚,哪里是训练有素的东桤军的对手!很快,便被杀的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头里一匹周身雪白不见半丝杂色的高头骏马,厚鬃长尾,亮眼坚蹄,皮毛如同披了雪缎一般闪亮。马上一人不着铠甲,无冠无盔,身上蓝色布袍,靛色的滚边和围腰,玄色裤腿束在深棕野牛皮战靴里,一条藤丝编的细绳束了发,半个面颊覆着金制的面具,背后背了劲弓和箭袋,手提长刀,俨然杀气腾腾的东方咎! 目光阴狠,刀法毒辣,所过之处不留活口,皆是一刀毙命!那些迎面撞上的楚军士兵都以为遇见了天神,未及惊叫出声便被削了首级。东方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一路往楚军的中军帐里杀过去。 孟远焘自梦中惊醒,出得帐来跳上马,连战靴都只来得及穿了一只,在几员偏将的护卫下狼狈后撤。 早有东桤的军队埋伏在两侧山中,借山林遮蔽了行踪,此刻喊声大起,迅速冲杀下来。楚军士兵暗夜里看不清晰,只道四面八方皆是东桤军,唬得魂飞魄散,愈加溃不成军,如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东桤的骑兵厚甲重戟,杀人只如切西瓜一般,风卷残云掠了楚军大营,六万余人马一夜间全军覆没。楚营里尸横满地,血流成河。 东方咎本就轻盈,又无铠甲繁累,坐下宝驹“敌风”更是疾如闪电,即刻追上了孟远焘。咎稳住马,背上取了箭,撑起满弓,一声锐响,直入孟远焘后心。可怜他春秋大梦还没做醒,就做了箭下鬼。 咎垂下手里的弓,看着眼前的火光腾腾,满耳喊杀之声,眼里浮上一层狠意。 朝阳初生的时候,楚国大军已经片甲不留。前日还人声喧腾的楚营此刻犹如人间地狱。东方咎跃马踏过如山的尸体,眼里犹然未见满意。 韩士铎骑马小跑过来, “启禀皇上,楚军已全数歼灭,我军损失尚不过千。” “即刻集结赴遂州!把他夺了朕的,给朕加倍讨回来!” “是!!” 楚宫。 天曦几步抢入楚天明的书房,不顾礼仪,也不管何人在座,直问到他面前去: “你派兵进攻东桤了?” 楚天明一愣,随后不以为然地笑了。 “是谁多嘴告诉皇姊了?我和南宫兄本想大婚之日送予皇姊一个惊喜呢!” “谁同意你出兵的?何时出的兵?共调遣了多少人马?”天曦表情急迫,焦灼的问道。 楚天明脸色就有些不快,“皇姊这是做何?我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这点事都做不得住么?” 楚天曦看着犹不当回事的弟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我与南宫兄商议好的。两国同时起兵,他自南我自西,两面夹击东桤。那东方咎远在海外与高罗国作战,自顾不暇,肯定顾不及这边。我们乘其不备,一举攻下他多座城池,到时候让他翻身也无力!” “你什么时候跟南宫玉蟾商议的?”楚天曦一边听一边摇头。 “是南宫兄送书函给寡人,约定时间,同时发兵。若不是他,我还失了这天赐良机呢!”楚天明洋洋自得。 “书函呢?给我看看!”天曦心里已知不妙。 “怎么?皇姊迫不及待要看姐夫的笔迹么?”楚天明竟然还有心思开着玩笑。 “快拿与我看!”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4 楚天明脸色一沉,很是不快的自书案上取了信函下来,递给了天曦。 楚天曦急急接过去,匆忙拆开,从头至尾看过,抬起头,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天明,你上当了。” 楚天明惊异的睁大眼,“南宫太子怎么会让寡人上当?” “不是南宫玉蟾,是东方咎。” “皇姊开什么玩笑?!” “这绝不会是南宫玉蟾的密函,极有可能,是东方咎伪造,引你出兵的。” “绝不可能!” “南宫玉蟾向来诡诈,不会鲁莽至此,贸然向东桤出兵。” “皇姊未免太过武断!如今这大好时机下,谁会轻易放过削弱东桤这个大患的机会?你不要一心迷那东方咎,他不过尔尔,连个小小高罗都敌不过,谅他能有何作为?” “报——报!”正说着,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前线有信使到。 “传!”楚天明露出笑意,“皇姊,你就等着听寡人大军的捷报吧!” 片刻,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楚天明大惊。 “孟——孟将军在屏东城遭东桤夜袭,六万五千人马一夜间全军覆没!接连丢了前日攻下的三城,孟将军也以身殉国!东桤王东方咎亲率敌军二十万大军越过边境,已杀往我聊州城而来了!请皇上速派援军!” “什么?!”楚天明自案前猛然立起,立时慌了手脚,“这——,这怎么可能??昨日还——”自负神色不见,转头求救的望着楚天曦, “皇姊,这——那东方咎不是远在海外与高罗作战么?这——”随即又自语道: “不,不要紧的,我们手上还握了他当日亲手签的契约,承诺永不兴兵的,他如此只会失信于天下……他,他要如何与四国交待?” “那道契约上的第一句话,便是若非出于防卫,天明,如今你兴兵在前,给了她最好的出兵借口。”楚天曦神色已静,隐隐带了绝望。 楚天明呆住。 “看来那高罗海战和身负重伤,都只是她的障眼法。故意放出消息,松懈你的戒备。” “那,那他——” “她早有可能在两年前就到了楚东边境,一直在暗中等机会。现在父皇驾崩,你又年幼不悉战事,” “对对对,寡人是因为年幼才上了他的当!可,可他为何迟迟不见动静,还——” “她若在孟远焘一入边境时便反击,我楚军只需调头回撤,即便有失,也伤不了筋骨。而舍掉三城,诱我军深入,她只需布好埋伏,在她东桤境中,任你插翅也难逃了。”天曦皱着眉头,给楚天明分析利害。 这年轻楚帝听了跌坐下去,“那,那现在怎么办?皇姊,我们速速向南溟求援吧?让姐夫出兵救我们!” 天曦摇摇头,“不出意外的话,东方咎一定同时也兵发南溟了。” 楚天明彻底傻住,愣在龙椅上面无人色。 天曦略定定神,便开口问: “你共派了多少人马进攻东桤?” “八,八万。” “楚国的十万兵马这样只余两万,加上两万御林军,现在能供我们调遣的,一共还有四万人马就是了?” “嗯。” “御林军不能外调,要留在楚都。我带其余的两万人去救援聊州。那是楚国第一道屏障,一旦失守,后面的几座城池都不足以抵挡强敌,楚都就危险了。” “皇姊,”楚天明几乎要哭出来, “天明,你带御林军在楚都,加固城墙,深挖沟渠,铸剑磨枪,做好万全准备!” “皇姊,会打到楚都来么?” 天曦咬住下唇,摇摇头, “那东方咎为报仇雪恨而来,定是不能善罢甘休。两军实力悬殊,我们只能尽力抵抗。天明,该是考验你的时候了。” “可是,寡人登基才不到百天,要不我把皇位让与皇姊,等敌退了东桤,再还与我就是了。” “天明,做好我说的事!别的不要多想了!”楚天曦说完,转身而去。 聊州城。 守备梁光先是得到了楚君覆亡的战报。先前攻下的东桤三城里各留的五千人马,在东方咎闪电雷霆般的席卷下,稀稀落落逃回楚境的人一共只有不到三千。而聊州城原来的守军也只有三千人,以不足六千人马抵挡东桤二十万铁军,无异螳臂挡车。而且早已安乐多年不逢战事的中楚士兵根本不是已严格训练多年的东桤军的对手。 得知东方咎率军星夜往聊州城而来,让梁光未战先失了士气,终日惶然。后得了楚京中七公主的传书,让他紧闭城门,挂起吊桥,千万莫与东桤交手。只等援军到来再作打算。这让梁光稍稍定心,赶紧吩咐城中兵士严密布防城门,高挂免战牌。这样即便东桤军打过来,一时半会也破不了城,等七公主带着援军到来,也许还有转圜。这聊州是中楚与东桤之间最稳固的一道屏障,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这一日黄昏,梁光正在城头上巡视。 算一算东桤大军该到了,而京中的援军还有一二日的路途,于是加紧戒备,整个城中严阵以待,紧张气氛漫延。 远远看见过来了一小队人马,有十几人骑,往聊州城门而来。梁光立于城头上,紧张的仔细分辨着。 走近了一看,穿了楚军的服色。都是满身血迹,丢盔弃甲,很是狼狈。为首的一人跑到城门前,对着城中高叫: “快开城门!我们是孟将军的余部,自汀阳而回的!” 梁光听他楚国口音,松了一口气,吩咐手下开城门。 吊桥缓缓放下以后,这十几人依次催马入城。梁光突然瞧见其中一人坐下是一匹异常雄健的白马,顿知不妙,连声大叫关城门! 已然晚了。 为首那人正是韩士铎,在东、楚边境四年,早已习了一口地道的楚音,骗过了梁光。此刻扬起手中的利剑,把城门闩一劈两段! 后面白马上的东方咎挥起手中长刀,吊桥的两条铁索被她瞬间斩断。聊州城门洞开,十几个东桤军里最善战的高手纵马而入! 而此时,远处的地平线上,东桤的大军正乌压压的震天动地而来。 梁光呆立在城头,喃喃道: “完,完了。” 这十几骑进得城来与兵士们站在一处,遇佛杀佛,遇鬼杀鬼。东方咎惯例的擒贼擒王,跳下马三两下就跃上了城头。 劈面遇着梁光,二话不说拔出剑来,不出十招就活劈了他。其余的兵丁早吓破了胆,看见守备被杀,无心抵抗,纷纷跪地求饶。 东方咎一刀砍断城头的楚字旗,立在最高处。猎猎东风吹起她的袍角,脸上金光闪过,不尽的王者之风。 两军阵 楚天曦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5 正火速驰往聊州救援,星夜不停。这日行进间,远远看见过来一小股很不齐整的队伍。 天曦勒住马,仔细分辨了一下,认出是楚军里以前的一员将领傅承志。应当是在孟远焘麾下的。这人算是楚军里有些才干的,也很有忧国爱民心。于是抖抖缰绳,迎了上去。 傅承志翻身下马, “参见七公主。” “傅将军不必多礼。这是——” “七公主可是要往聊州去?” “正是。你是从那边过来?” “七公主不必去了,聊州已经被东方咎占了。” 天曦一惊。如此昼夜不停的赶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失了聊州,整个楚都就要暴露在东桤军的眼前了。想到此,皱紧了眉头,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傅将军,本宫打算退守楚都,依你看,是否可行?” “七公主所谋甚是。聊州和楚都之间的东坝、尚郡二城城小兵弱,难以据守,反而无谓损耗我军兵力,不如直接退守楚都。凭借都城之固,或许还有反击的机会。” “嗯!那么,我们就速回楚都去!” 天曦拨转马头,与傅承志一起,带着两万楚军全速回赶。 咎带着她的二十万军马抵达楚都的时候,那城里城外严阵以待,已经做好了应敌的完全准备。 时隔三年,再一次来到当初带着屈辱狼狈离去的地方,东方咎的心里,那早已积聚日久的恨意愈加清晰起来。 与楚都东门相对扎下了营盘,吩咐兵将们先事休息。咎斜倚在中军帐里的虎皮椅上,思忖起攻城的计策。韩士铎和几个参将在侧,白卫门的靳统领送来战报, “启禀皇上,韩士钊将军的战报,言已攻入南溟境内,连下三城,现正与南溟军在永昌城作战!” “嗯,知道了,下去吧!”咎点点头,吩咐道。 韩士铎低头思谋下,“皇上,楚都里看起来准备很是充分,他们的精锐应该都集中在此了,想必攻城必不能如前面一般轻易。我们要想办法探下虚实,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咎眯了眯眼,问道: “楚都之军如今的统帅是谁?” “御林军的统领是叫计成功,不过上次屏东战趁夜走了的傅承志现在总领楚军。” “傅承志?” “嗯,这个人还是有些计谋的。恐怕不会像孟远焘那么好对付。” 咎稍停了停,明日一早,我们便起攻城,去瞧瞧这个傅承志的本事怎样。” “是!”众将得令,各自出帐准备去了。 而楚都中,天曦布置好四门的防卫,在东门尤其加重兵力。然后匆匆回到宫里,径直到楚皇寝宫,把刚想就寝的楚天明拉到了御书房。 “天明,明天东桤很可能开始攻城,你不能再留在宫里稳坐,要去东门督战!” “我?寡人又不会武功,去了能有什么作用?”楚天明有些畏惧。 “有我和傅将军在,不需要你亲自作战。但是,东桤大军乘势而来,楚都里仅有的这四万人马很是畏敌,你身为楚皇,当然要亲临,稳定军心,振奋士气。除了背水一战,我们别无选择了。” “皇姊,怎么还是打到楚都来了,我们有多少胜算啊?”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做为君王,要有死守的信念和决心!”天曦对于幼弟,虽时时教导,却收效甚微。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们总得想好后路啊!万一——” “对你来说没有万一,只有与城共存亡!” 楚天明听见姐姐这样说,不好再多言,神情很不自然。 “明早穿戴好你的盔甲,直接到东门去就好。” “皇姊,你今晚不留在宫里么?” “我到城头上去,东桤随时可能攻城,容不得丝毫松懈。” “哦……”楚天明打了一个哈欠,“那寡人先去睡了,皇姊多多辛苦。明早在东城门见吧。” 说完,出书房门往寝宫去了。 天曦看着弟弟的背影,叹口气,心中的忧虑愈加沉重。 次日一早,东方咎带了手下的大小将领,在楚都东门前列开了阵势。东桤军队明盔亮甲,战旗猎猎,斗大的东方二字在阳光下格外有气势。傅承志立于城头,沉稳的看着。 咎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银盔铁甲的傅承志,而是旁边一身孝服的楚天曦。 三年,依旧的冰肌玉骨超凡出尘,眉眼间的清冷淡然一如当初,却早已不是当初的倾心。脸上面具的坚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咎,在她带着百般的柔情乘兴而来时,她用怎样的心计和手段对付了她。让她从这个城门里狼狈逃离,用三年的时间,让脸上的伤和心里的伤慢慢结疤,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如今再见,为何她的眼睛里换作一种看不清楚的东西,不喜不嗔,非怒非哀,而是若有似无的,亲近? 呵呵,楚天曦,你未免太过天真了些。在见识过你的手腕之后,你以为东方咎还会像当年一样,听着你的故事,与你论一曲《忘情》的意境么?既然重见是在两军阵前,那么少不得,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个清楚了。 城头上突然一阵骚动,身穿皇袍金甲的楚天明从垛口上露了一下头,又迅速缩了回去。过了一会,才重新站了出来。 “东方咎!你的狼子野心果然露出来了!居然对我楚氏帝尊兴兵?!” 楚天明的话带着微微的颤音,底气很是不足。东方咎坐在“敌风”背上,眼睛依然放在楚天曦身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你这个衣冠禽兽!!杀父!弑君!□!天下人共怒,欲讨之而后快!你居然还敢带兵进犯?!真是不知死活!” 东方咎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猛然回过头,暴射而出的愤怒目光让楚天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闪神间,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东方咎摘弓,拈箭,拉了满弦,羽簇闪电般迅疾而出,直奔楚天明而来。 楚天明完全连躲闪的反应也没有,只是脸无人色的呆立在那里。 箭锋眼看就要射入这位楚皇的身体,却在离心口三寸远的地方停住了。楚天曦攥住箭杆,僵了一下,才慢慢偏过头望向东方咎,脸上依然是模糊不辨的神色。咎垂下弓,迎着那目光对视,来往间,早已是恨意漫延。 韩士铎不再迟疑,鼓声大起,率先带人开始攻城。无数的火炮和云梯架起,东桤军喊杀声不绝,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楚天曦早已命人将楚都外的壕沟加深加阔,沟底倒插锋利的刀枪剑戟,沟沿外还有层层的绊马索布置,加上楚都城墙是用巨大的青石砌成,坚实厚重,易守难攻。 东桤军的重甲骑兵在攻城战中并不能发挥任何作用,马匹根本跃不过宽大的壕沟。反而被绊马索辖制,缚住手脚丝毫施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6 展不开。普通的步兵靠弓箭手和火炮的掩护顺着云梯想强攻城头,却都被城墙上落下的羽箭、巨石击中,从云梯半中落下,掉入遍布利器的壕沟,立时殒命。有幸落在地上的,也摔断了手脚,被后面接应的兵士拖了回去。 偶尔有利落些的躲过袭击,爬到了云梯顶部,刚一露头便被城墙上早已埋伏好的楚军砍了首级,从十数丈高的城墙上翻落下去。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东桤军的进攻难有成效。 倒是楚天曦和傅承志忙而不乱的照应好各个垛口,严密对付着东桤军强力的攻击。楚天明早已被妥当的送下城头,护送回楚宫去了。他的到来的确给惶然中的楚军带来了一些士气,又加上看到七公主身先士卒,楚军们很是抱定了为国死战的决心,誓与东桤相抗到底。 勇猛善战的“敌风”在阵后暴躁的踏着四蹄,恨不得一跃而上杀到最前面。咎紧紧地攥住缰绳,看着战况的发展,仔细观察着楚军兵力的强弱与应战的计谋。 当第三批东桤的勇士爬上云梯试图为这一战寻到胜机,却失手于楚军的刀剑下,注定要长眠这异国的土地之后,咎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吩咐身边的传令兵: “鸣金。” “叮叮”的声音尖锐地响在阵前,东桤军训练有素的停止进攻,迅速回撤。临离开时,咎回头望了望城头上一身白衣的楚天曦,唇角淡淡的弯起,双腿夹一下“敌风”的马腹,疾驰而去。 刚才还号角齐鸣,人喊马嘶的战场,此刻只剩了寂然的满目疮痍。城门前遍布的尸体中,既有东桤军的,也有被箭炮击落的楚军。血染红了土地,空气里慢是硝磺的味道。 略松了一口气的楚天曦听着身后楚军的欢呼,看着东桤远去的军马,却并没有小胜后的喜悦。她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东方咎刺探楚军实力的一次牛刀小试,更多更大的考验,在等着她和她手下的薄弱楚军。 入夜,傅承志留守城头,楚天曦则回到了楚宫的云曦苑里。在灵儿早已备好热水的木桶里浴去一身的战尘后,天曦靠在房内的贵妃榻上,微闭上眼帘,稍做休息。 本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的,在做出不可原谅的伤害之后,自己很难在她面前保持坦然。而今天却真真实实的又看到她了。 并非当初的锦绣华服,那一身蓝布葛袍却丝毫遮不住她身上的王者风神。战场上果然是气势如虎的,那雄赳赳的神气叫谁能相信本是个娇弱女儿家?单薄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量,让人难以轻视。 也许只有天明那样不知轻重的人才会随意轻视她,以为小小一张契约就成了永久的保护,还轻信了那负伤海外的传言。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信了。听到那消息的一刻,竟不能控制的颤抖和心痛。忘了细想除了自己在她毫不设防的时候辜负了那一腔深情,谁能轻易去伤了聪明又强势的她,也许,从未有人挫过她的锋芒和傲气吧? 自然,不可能看不见的,她半边脸上那个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伤痕的。当初那一剑,会留下怎样一个伤疤?毁了那张俊美无暇的容颜。若是男人脸上添道疤,恐怕并不会在意它的丑陋,甚至还会自得于它带来的煞气。可终究是一个女子,不会无视一道破相的伤痕,又何况,那心里的伤,会更深一些吧?欺骗和利用,对于她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该是难以接受的。从她的眼睛里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恨,该是很重很重。如果不是楚国的公主,多想去求她的原谅,哪怕只是奢望,至少可以把歉意告诉她。可是若不是楚国的公主,又何须去伤她呢? 天曦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逐渐朦胧的睡去了。灵儿轻手轻脚的进来,给她盖了一床锦被,熄了灯,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整个楚宫,便陷入了一片安静的黑暗中。 谁知,这一战后,东方咎竟然再无大的动作,每日营前巡视,对着楚都瞭望一番,便回自己的中军帐。或是品茗读书,或是聚众论酒,要不然就干脆蒙头呼呼大睡,似乎再不想攻城之事。而韩士铎和其余将领则带着东桤军照旧列队操练,整个营中秩序井然,没有丝毫乱象。 韩士钊的战报接连传来,相继攻下南溟多座城池,眼看便逼近它的都城。东方咎看了情绪不形于色,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了。 而楚天曦与傅承志则一天天皱紧了眉头,心中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沉重。 东方咎的目标很明确,是要打持久战,除了她亲自把守东门,西、南、北门都派了兵马,形成合围之势,而这却正是楚天曦最担心的。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四门紧闭,不可能自城外调配补给。楚都是繁华都城,人口众多,又驻扎了四万军马,这么多人马的口粮就是一个相当大的损耗。因为东桤军来势凶猛,当时根本来不及储存粮草,仅凭城中原有的存粮维持不了多久。而国库里的金银、皇宫里的财宝,变不成可以果腹充饥的干粮,就失去它本来的作用。这些日子拖下来,现存的粮草眼看难以为继。而东方咎既不进攻也不撤兵,摆明了是想耗尽楚都粮草,拖垮楚军,令他们不战而降。 天曦虽然洞悉对方的意图,可却并无良策应对。东桤军虽不发动进攻,却在暗中严阵以待,只要有哪一座吊桥放下,哪一座城门打开,都将成为他们迅速攻破楚都的通道。不到万不得已,就绝不能冒险出城。 又过了半月,楚都中眼见便到了草尽粮绝的地步了。傅承志请示过楚天曦之后,开始屠杀马匹以供楚军,既减了马的消耗,又为兵将们补充食物。而百姓只能自行解决口粮,天曦下令京中各府朝臣必须开私库赈民。查到私藏粮米不报者,严加论处。 然而,这终非长久之计,再多的粮米也终有吃尽的一天。楚都的夜晚,开始充斥大人的哀叹,孩童的啼哭。已经有年老体衰者受不了这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压,早早结束了余生。于是又有丧家的悲嚎,愈添了几分凄然。大兵压境的巨大恐惧逐渐开始摧毁楚军本就本就不甚稳固的信心,而粮草的缺乏更是让这些兵士失去了抵抗的动力。 这几日,东桤那边毫无动静,楚都西门前却有几个挑着粮担的山民来去。担子上没有盖子,那白花花的米刺着城头上已多日未吃过一顿饱饭的楚军士兵的眼,让他们忍不住咕咕的咽着口水。 几个士兵小声的嘀咕着:不如快速出城去抢他几担米回来,速战速决,那东桤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打仗,照这样下去用不着东桤军攻城,很快楚都的人全部都自行饿死在城里了。 然而开城门必须有楚天曦和傅承志的命令才行,西门的统领计成功其实也对那一担担白生生的米垂涎不已。楚天曦早就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7 要诸将身先士卒做出表率,他并不比手下的士兵们饿得轻。于是从西门城头上下来,骑马横穿楚都,来到东门把情况报给了楚天曦,并把士兵们的打算也一并说了出来。 楚天曦听了并没有多说,而是与他一同来到了西门。登上城头只往下扫了一眼,就斩钉截铁的说: “那些人是东桤军假扮,诱使我们出城的,这分明的引蛇出洞。” 计成功一听有些丧气, “可是七公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兵士们都饿得没有力气拿得住刀剑了。” 楚天曦眼中聚起愁云,思索片刻,吩咐计成功, “好,那我们就去夺些粮米回来。但是我要先去布置一下,带些东西回来,你守好城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绝对不能开城门。” “是!”计成功一听又兴奋起来,连忙点头应下。 都城破 半日之后,楚天曦带了一小队楚军驾着十几辆形状奇特的好象战车样的东西到了西门。计成功忙迎上去, “七公主。” “嗯,下面做好准备听我的吩咐,我们到城头上去。” “是。” 楚天曦叫过几个弓箭手,趁下面那几个人不备,从城头上射了几支羽箭下去。几个假扮山民的东桤军立时殒命,几担粮米也扔在了离楚都西门不远的地方。 随即,西门的吊桥缓缓落了下来,城门也随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逐渐要打开了。果然不出所料,远处的东桤军闻声而动,迅速集结围拢过来。驻西门外的东桤军马虽不多,想强行攻城还是很有胜算的。 谁知,城门里并没有楚军出来。而是轰隆隆依次出来了十几辆火焰腾腾的战车。每辆有丈余长,周身用铁皮包裹,前头插满了大小长短不一的各种兵刃,上面堆着浸了油的藤棕等易燃却又不会迅速燃尽的东西。点着了,后面只要一个人推着往前走,迎面碰着的人非死即伤。要么被利刃刺死,要么就会被引燃身上的布料,活活烧死,再不被烧红的铁皮烫伤,却怎样也够不到后面推车的人。 这种车称为“万刃车”,最先被用于围歼战,如今被楚天曦借用,作为低档东桤进攻,抢时间将米夺回的武器。 果然,东桤军对这种东西很是陌生,手中的兵刃根本奈何不了这些“万刃车”,纷纷被刺伤、烧伤,还惊了马匹。十几辆车紧密排列,背靠城门形成一个小的保护圈,让随后而出的楚军迅速把粮米抢回城去。随后,“万刃车”也迅速回撤,有条不紊的一辆辆退回城里。最后一辆车隐入城门的时候,吊桥也已经升至半空了,东桤军没有得着半点便宜,还白白损耗了不少兵力。 东方咎正在中军帐里拿了本书瞧着,韩士铎匆匆进来,行礼后,附到咎的耳边把方才西门的一幕详细的禀报了一遍。咎听完,眼珠左右一轮,唇角漾起一抹淡笑, “哦?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 “皇上,我们该如何应对?” 咎放下手里的书,“都到了不惜冒险出城抢米的地步,可见这楚都里,恐怕实在难以为继了。既然这七公主如此聪明,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吧。” “皇上的意思?” “士铎,你有没有听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春秋列国时,齐景公朝有‘齐邦三杰’,晏婴恶其傲慢,趁景公设宴,赐二桃与三人,这三人因功劳大小争执,相继自刎。” “楚都里单单军马就有四万,区区几担米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 “引起他们内讧!” 咎不再说话,脸上的冷笑却愈加明显。 “今晚,就留给他们好好分米去吧!传令下去,做好一切准备。明日一早,全力攻城!” “是!”韩士铎领命,出帐传令去了。 咎看着他离开,自怀里摸出那个随身带着的泥哨,拇指抚过已经磨得光亮可鉴的鸟尾,一股深不可测的奇怪表情浮在了脸上。 当夜楚都里果然乱作一团,抢回的几担米天曦下令均分四门的兵士。但她不可能看着米下锅然后分到每一个人手中。等她离开后,一些将领们优先填饱了肚子,剩下的根本不够下级的士兵分,很多人仍然饿着,这里面甚至包括冒死出城抢米的一部分兵。如此一来楚军们哪能甘休,纷纷抱怨不已,很多人为此大打出手。整整一夜楚都里都漫延着一种狂躁的气氛。 就在这种不安和不平里,迎来了第二天的日出。 因为连日无事,楚军们对东桤的防备早已松懈。看到早饭依旧是清水煮的树皮草根等物,昨日没有吃上米的士兵更加上火,都在愤愤不平。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东桤军发出了攻城的信号,随即,大军便呐喊着冲杀而来。 慌乱中,楚军抓起武器,冲上城头,依照早已操练好的方法和上次成功阻击东桤的经验,开始并不强势的抵抗。 而东桤军这次却绝非试探性的进攻了。羽箭像暴雨一般射向楚都的城头,云梯上的士兵裹了厚厚的重甲,密不透风,楚军的箭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数不清的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城墙上的青石垛口都被炸得碎石乱飞,整个楚都几乎都在微微抖动。 城中的百姓惊慌失措,守卫四门的士兵更是被这气势吓软了手脚,傅承志和楚天曦在枪林箭雨中指挥着楚军顽强抵抗,却无法把镇静和勇气传递给士兵们。 这一仗,从日出打到正午,又从正午到了日落。 当眼看着楚军兵力逐渐伤亡,已经不可能再抵抗的住东桤依旧猛烈的进攻的时候。傅承志拉了楚天曦蹲在一堵城墙后,在巨大的炮声和喊杀声中大声喊道: “七公主!请速速回宫吧!趁现在还走得了,快带了皇上走!这里就交给末将!” 楚天曦略一思索,“傅将军,无论如何再坚守一个时辰,我去去就回!” 说完,迅速跳下城头,拉过马往楚宫而去。 整个楚宫里早已乱成一团,得到楚都危机,眼看便守不住的消息,后宫里上自妃嫔,下到太监、宫女,纷纷收拾了细软,匆忙自楚宫出逃。 楚天曦回到宫里的时候,自宫门开始,一路都遇到了惊惶逃窜的人。他们看到自城门回来的七公主,也只是低下头,逃离的脚步迈的更快了。各个宫殿里早已是满地狼藉,金银珠宝被瓜分一空,连承天殿里龙椅上的夜明珠都被撬了下来。而楚天曦已经无心管这些了。 一路急奔到楚皇的寝宫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一进门,看见楚天明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怎么办?怎么办?皇姊这次要害死寡人了!早些走的话,说不定还能走的脱,这下可好……” 烟如太后坐在一边也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8 是满脸焦灼,一看见楚天曦回来,连忙都迎了上来。 “皇姊!城门那里如何了?” 天曦的声音有些嘶哑,“今夜恐怕——”说着摇了摇头。 “啊?”楚天明一听大惊失色,“那,那咱们赶紧逃吧?!寡人,寡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楚天曦看看旁边那一堆皇宫里的各色宝物,“这些都不能带。天明,你和母后带上几个人,赶紧随我走!” “那怎么行?!不带盘缠以后寡人可怎么过活?” “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说完,从楚皇寝宫里出来,自殿后某个偏房里牵来一匹驽马,拉着一架简陋马车,丝毫不见皇室风格,完全就是民间的普通物什。把烟如太后扶上去,楚天明要往车上爬的时候,天曦脸一沉, “天明,你身上带了宫里的东西了?” 楚天明脸色一僵,“皇姊,咱们以后总得……” “扔了!马上扔了!” “这……” “快点!” 楚天明极不情愿的从袖子里掏了两个金质的酒盏出来,还留恋着不愿意丢弃,被楚天曦一把抢过,随手扔在了旁边的草丛里。 “还有你身上的玉佩!” “皇姊……” 天曦三下两下把楚天明身上挂的一干物件解下来,毫不犹豫的丢了。然后把楚天明推上车去。叫过一直守在皇上身边的几个侍卫,吩咐他们跟紧,便驾着这辆马车往城门处来。 到了东门,城上的厮杀正紧,楚天曦到城头上把傅承志拽了下来,叫出马车里的楚天明, “天明!傅将军保护你和母后走,这辆马车里有平民的衣服和十几天的粮食,你换了龙袍,让母后和侍卫们也换上寻常服色,言行举止千万不能露出皇家风气!一路上遇事多听傅将军之言,知道么?” “好!好!”楚天明忙不迭答应。 “傅将军,天明就交给你。一定保护他妥当离开楚都,东桤破城以后,你们自南门趁乱而走,但是不要往南行,绕道去西炎。找到长公主和五公主暂且投奔,安顿好再做别的打算!” “七公主!还是您跟皇上走,我留下守城!您金枝玉叶,怎么能……” “傅将军!这是军令!”天曦不容他多说,迅速打断,“这辆马车底板是纯金打造,外面裹了薄薄一层夹板,若逃出去就做生计之用,到了西炎也好上下打点,别让皇上和太后受了委屈,知道么?” “是!” 傅承志又急忙说:“那七公主你……” “不必管我了,你只记住我说的,无论如何保护好皇上和太后!” 天曦说完,踏上马车钻进车厢,一头埋入烟如太后怀里。太后听到了她的那些话,急急的问: “曦儿,你不与我们一起走?” 天曦自母亲怀里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却还勉强笑道: “母后,东方咎是冲着女儿来的,她寻不到我,会大肆追捕。我若跟你们一起,便走不了了。” “那……那你落入他手中,岂不……岂不凶多吉少?” “母亲,不须为我担心的。以后不能尽孝,您自己一定好好保重,或许,还能有相见的一天。” “曦儿……”烟如太后的眼泪簌簌而落。 “母后,千万别为天曦忧心,尽管宽怀就是了。”天曦紧紧地抱了抱母亲,便转身出了马车,催着楚天明上了车,又对傅承志嘱咐了一番,便看着他们往楚都南门而去了。 正失神间,一声炮炸响,天曦回过神来,转身跑上城头。 放眼往下看去,城外的东桤军蜂拥而上,火把交错,刀枪纵横,喊杀声依然震耳。而城头上的楚军因为连日补给不足,这一日激战下来,早就精疲力尽。城门岌岌可危,楚都眼看着便要被攻陷。楚天曦紧咬银牙,带着剩下的楚军,在尽最后一丝努力。 而城外的东方咎,看着久攻不下的楚都,早已不耐烦僵持。唤来黑魈和白妖,吩咐几句。这二人便纵身消失在楚都城头上的火光乱影里。 不多久,自楚都城内,几处大火冲天而起,几乎映红了半个夜空。这火彻底摧毁了楚军的意志,让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心力。东桤军的兵将终于大批从云梯跨上城头。近身肉搏,楚军更加不再是对手,不须多久,整个东门便到了东桤的手里。 吊桥终于落下,城门缓缓打开,东方咎提刀跃马,第一个冲进了楚都。东桤的骑兵和军士随后蜂拥而进,迅速占领了整个楚都的大街小巷,这座太平盛世几百年的帝都,便告陷落。 咎立马在玄武大街,先吩咐人马灭了火,随即下令封锁全城。黑魈自城中而回,跪在咎的马前, “启禀皇上,楚七公主骑马回宫去了。” 咎听了一丝冷笑, “带人守住宫门,任何人不准进楚宫!” 说完一拽缰绳,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楚宫。 宫门大开,视线所及处不见半个人影,唯有一轮明月照映下金碧辉煌的飞檐斗拱在肃然静立。与昔日的繁华鼎盛相比,这座豪华的宫殿此刻像极了一座死寂的陵墓。连奇花异草们似乎也失去了生机,垂头丧气的窝在暗影里。 宫墙之外,隐隐传来人喊马嘶的喧闹声,火光将整个城池映得如同白昼,与墙内的死寂形成强烈的对比,宣告着东桤之师最终破城的勇猛战绩。 “咴——” “敌风”一声长嘶,东方咎在宫门里勒住了马,停在原地不住盘桓,扫视着眼前的一派颓败景色。目光掠过汉白玉砌成的雕栏和台阶,青铜铸就的仙鹤和獬豸,昔日象征着皇家尊贵和威严的东西如今却见证了皇室的覆灭,被迫迎接新主的驾临,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好的讽刺。 东方咎用傲气和冷笑把一切看清楚之后,双脚的靴底一磕马腹, “驾!” “敌风”便在这楚宫里奔跑起来。马蹄敲击着地上用大块的白石切磨平整铺就的官道,清脆的“嗒嗒”声飘荡在偌大的宫殿里,与回音混在一起,更加响亮。沿路熟悉的景色在飞速后退,风掀起咎的袍角,掠过耳边,呼呼生响。 远远的,她早就看见了一座华丽的楼台上站着的那个白色人影。无须分辨即知道是谁此刻还能在空无一人的楚宫里默然静立。于是,马鞭在半空里甩出一个炸响,等了三年的一刻,终于该上演了。 而站在望星楼露台上的楚天曦,看着说不清楚是熟悉还是陌生的身影在月光下骑着白马疾驰而来,那半张面具闪烁出金光,隐去了她眼中的亮色,巨大的静默中如雨落莲荷般的马蹄声一下下敲在心里,本已经泰然平静,准备好接受一切惩罚的心情,却一点一点开始乱了起来。 提缰收马,咎自“敌风”背上翻身落下来,“哐啷!”“卟!”几声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59 响,长刀、佩剑、劲弓、箭袋,统统扔在了地上。咎在台阶前面停了停,脸侧上的肌肉咬紧,好似在积聚着气力。随即,大步往望星楼上而来。 楚天曦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又停止,下意识地慢慢回头,逐渐转过身来。 东方咎半侧身站着,额前几缕长发垂落,脸上半边是面具,另半边是蓝色的油彩。细长的眼睛因为侧眼看着她只余眼角一点黑瞳,蓝袍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加上狠绝阴毒的表情,如同鬼魅般骇人。 天曦面色平静的望着眼前的人,承受着冷酷仇恨的目光。 欺上前来,东方咎伸出右手揪起天曦的襟口,几步便把她推到了栏杆边上,柔软的细腰担住半人高的栏沿,天曦的上半身整个探到了栏杆外,仰面悬空在几丈高的半空。如瀑的青丝散落,划出优美的弧线。 咎微扬起脸,攥着天曦衣领的拳头压在她锁骨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何足恨 楚天曦的手扶住栏杆的边沿,顺从的被制住,没有任何反抗之举。纷乱的心跳也是因为又一次闻到了熟悉的郁桂香气,而并非来自于恐惧。无论她如何邪怖的样子,阴狠的表情,看在天曦的眼里,跟那个在秋千架上温和淡笑的白袍少年一样,都只是一个东方咎。 只是,东方咎。 而天曦的顺从让带着快意复仇心而来的咎一时有些愣怔。三年里,她时刻想着复仇雪恨,如何把天曦施于她的耻辱加倍还于她。却从未想过,到了这一刻,她的恨意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平复。难道,真的想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呼救和求饶,抑或惶恐不安的哭泣么?若是那样,还是需要花这么大的力气也要抓在手里的楚天曦么? 那就不是,楚天曦了。 咎错了一下颌骨,把半悬于栏外的天曦慢慢又拉回到眼前来。夜色里,细腻娇嫩的脸颊脖颈染上了一层模糊的颜色,垂下的眼帘睫毛抖动,安静到连气息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咎慢慢的凑近她,肆意的盯紧她的眼睛, “七公主,还记得我是谁么?” 天曦轻轻地抖了一下,抬起眼来,迎上意料之中充满了仇与恨的眸子,却是无言以对。果然,果然呵…… 咎没有松手的意思,抬起另一只手来伸出食指在天曦的脸颊上划了两下,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摇头: “啧啧啧……如此的花容月貌,谁会想到,底下竟盖了一副蛇蝎心肠呢?” 天曦的眼底泛出一丝苦涩,只略往相反的方向偏了偏头,避开了咎的目光。曾经远隔千里,却能如朝夕相伴,而如今相近至此,扯开的距离,又何止千万里了。 面对着毫无反应的楚天曦,咎的一腔恨意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激得她愈加愤怒。而整个望星楼上满目的喜气盈盈更是扎在她心里,那鲜艳的匾绸,大红的喜字,描金的灯笼,样样刺眼。 “好漂亮的婚房啊!七公主可是在此等候你的南宫驸马?”咎的声音蛊惑,眼里是玩味的神色,“只可惜,却要委屈一下了,谁叫你的驸马太不顶事呢?呵呵呵……” 妖异的笑声压在喉间,摸不透的心思。 天曦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被半挟着离开了露台,穿过华丽奢靡的内室,下了楼梯,来到底层那清水静流,温雾袅袅的碧液池边上。 觉得腰间一松,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探进去扯开了衣带的时候,天曦的脸迅速的涨红起来,慌忙伸手去阻。 咎一手环住她的腰,揽她贴住自己,另一手过处,繁复的衣襻尽开,解到半处,手被天曦忙乱的抓住,便也就停下,眯起眼睛看着她垂着的脸。 天曦被咎半抱在怀里,使劲抓住她扯了自己一根衣带的手,心跳纷乱,呼吸急促,连耳朵都染了一层淡淡的薄红。彼此气息相闻,一时僵在那里。咎略等了等,便往自己的这边抽手,天曦不得已松了,咎解她衣襻的动作便又继续,只得又忙乱的去挡。如此反复几次下来,东方咎失了耐心,手上的力道重起来。圈住天曦腰的手收紧,另一手直接使力把外衫从天曦身上剥下来,而中衣也扯得半松,天曦红透一张俏脸,挣扎扭动,却把整个肩膀从中衣里露了出来,一弯胜雪的玉臂。白绫的肚兜上,一束红梅灼灼开放直把咎的眼神烧的变了颜色。 “你,你不是……”情急下,天曦终于开了口,却是毫无力度的声音。 “我什么?”咎的话和温热的气息一起扑到耳边,一阵酥麻微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天曦忍不住轻轻颤抖,为这奇异的感觉茫然失神。待她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被剥脱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了。 细嫩的肌肤贴在咎葛布的战袍上,粗糙的触感却比丝缎更适意。整个□在空气里的后背拂过丝丝凉意,天曦无措的攀住咎的肩头,极力抑住呼吸,却无法平息激烈的心跳。 咎的下巴架在天曦肩上,腾出两手来三下两下就扯去了身上沾满血迹和战尘的蓝袍,蹬掉脚上粗硬的靴子,手抚住天曦光洁细腻的腰背,半拥半推着她入了水。 蓝色的油彩在水里丝丝缕缕的扩散开来,咎的脸上慢慢露出了本来的样子,虽然只有半边,天曦还是看到了熟悉到铭刻在心里的俊美面容。三年里,相思的深处时时浮现,近在眼前的时候,却失去了轻抚一下的勇气。 咎欺上前压住天曦沉入水底,片刻后的水面上,天曦的肚兜,咎的中衣依次渐渐漂起,荡在水里,妖娆美丽。而水面下,青丝缭绕,肢体纠缠,上下翻覆间风情无边。许久,天曦猛地自水中昂起头来,贪恋的大口喘着气,唇上,添了半透的殷红。咎也从她侧面出水,脸上赤红一片,胳膊却依然围住天曦的腰身。天曦抬手圈上咎的脖颈,却她被迅速伸手扯了下来, “别碰我!” 阴森的目光,恶毒的语气,让天曦低下头,背靠住池壁的白石,脸上添了委屈的神色。咎却又攥住她的手腕,探过头来,寻了润泽的樱瓣噙住,缠绵辗转间,这最是亲密的举动却依靠在了仇恨的名义下。 不准触摸不准环抱,霸道的东方咎只由自己的兴致对着天曦上下其手,满掌的柔滑细嫩,暖玉温香,烧起了体内火焰一般的温度。天曦被阻被拒,却无法不对这热烈有所回应,细细的轻吟隐在唇舌纠缠的空隙里,是比盛意的邀请更加撩人的声音。 当亲吻已经无法抑止烧起来的热度,咎抄起自己的外袍把已经□的天曦裹住,径直抱到楼上的内室里去。步步踏上台阶,咎透湿的肚兜和亵裤上水珠滴滴落下,点缀着一路濡湿的脚印。 东桤骑兵的铁蹄在楚都街巷间来往奔驰,火焰腾腾里,啸叫的声音响彻暗夜的天空,更添了恐怖的气氛。黑魈和白妖带着白卫门的人在搜寻着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0 企图外逃的皇族,相继有乔装的楚氏王子皇孙被识破落网,严密的盘查下却独独放过了一辆自南门出城的马车。 连日的战火让东桤军里每个人都疲乏不堪又兴奋异常,对异族的征服感让这些士兵忘却了远离故国的哀思,肆意凌人之上的满足。面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粗暴的吼声愈加狂躁,楚人惊慌恐惧,哀哭着家园的破碎。而他们赖以依靠的君王,却早已毫发无伤的远走高飞,把亡国灭族之痛,留给不该承受的人去担当。 战争以楚国的覆亡作为了结束,而重兵把守无人敢擅入的楚宫里,另一场战斗刚刚才又开始。这一次,东桤军勇敢的战士,却只有东方咎一个人。 把天曦压入柔软床褥间的时候,咎仍然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触着自己的身体。眼中是淋漓的恨意,手下却是蚀骨的温柔。 初涉情事的楚天曦目光渐渐迷乱,无措的任由咎在她身上肆虐。抚摸与亲吻由轻至重,天曦的娇喘也愈加急促起来,喉间溢出模糊的呻吟,仰躺在咎身下的姿势更让她无所依靠与遁形,只能揪住锦褥,绷紧了每一寸身体。 那金质的面具随着咎的吻抵在身上,起落间带来点点的凉意,在火热的温度里更是强烈的刺激。天曦只觉得几乎受不住这难耐的折磨,热意自体内透出,粉颊上已是桃花一片。咬紧下唇昂起头来,身体在咎的手里微微颤抖。 东方咎眼中的阴狠褪去,渐渐溢满迷醉的波光。怀中粉雕玉砌般的娇体盈盈待放,让她忘记了本不牢固的恨意。修长的指掌掠过山峰滑过平原,直奔着幽深的谷底而去。触手便是温热的湿滑,咎的唇边弯出一丝笑意,来往点拨几下,便不负盛情的探进了□的花穴。 “嗯——” 一瞬,只在一瞬,楚天曦闭起眼睛皱紧眉头,周身绷作了一块木头般僵硬,承着这尖锐的痛楚。咎的唇滑向她的颈间,舌尖轻绕,吮出点点殷红。 异物刺入体内带来的锐感让天曦一时慌乱,仰面看着咎的模糊神情,忍不住松开攥住锦褥的手,试探着去抚向那细瘦却如竹节般挺拔的腰背。肌肤相触的一刻,觉出了伏在自己身上那人细微的一颤,天曦紧张的屏住气息,却并不退却。不见抗议的举动,便大胆向上,滑过柔嫩的肌肤,逐渐拥紧了她。 于是,东方咎一个人的攻城略地变作了两人的火热纠缠。两具雪白的胴体在宽大的婚床上紧紧相融。喘息,娇吟,唇与舌的吸引,手与身的契合,阵阵激流自体内涌过,这人间至乐之事在情到深处的人之间,只愈加添了它的淫靡。深远幽静的暗夜里,天曦痛苦夹杂着快感的呻吟在望星楼传荡,月色透进纱帐,只见鸳枕晕上淡墨,雪褥溅了桃花。 如在云端间飘摇的陶醉缓缓淡去,待东方咎慢慢平复了喘息,自床第间纵情的失控中恢复过来。想起此前的仇恨之心,和刚才的浓情相对,一时踌躇,要以如何的态度去对待怀里的人,却发现,天曦娇嫩的脸颊贴住她的胸口,手环在她的腰上,双目轻阖,呼吸平顺。 竟然,睡着了? 状似铁硬的心肠立刻被柔软绕住,低头看着天曦欢愉后略带疲倦的面容,长长的睫毛微翘,眉目间比三年前更见了清减,咎伸手拉过一边的锦被盖住两人,替她拨开贴在唇边的几丝柔发,勾下头去,轻轻啄了啄天曦的樱唇。引得娇容梦中抿一下唇角,微蹙起眉尖往咎的怀里偏偏头,哼了一声,继续她的酣眠。 咎抬起头来,窗外已是冰轮西坠,云淡清宵的时候了,放下悬了许久许久的一颗心,扎在心头的人儿终于安然无恙的拥在了怀里,浓浓的倦意袭来,靠向柔软的褥间,也沉沉入了睡乡。 楚宫的上空飘过几阵寡淡的白烟,有试探的声声鸟鸣,已见繁茂的树木默然静立,喧腾了整整一夜的皇城终于安静着迎来了清晨。偶尔响起的马蹄声不再狂躁,添了几分从容,已全数进城并且驻扎妥当的东桤军经过一夜的亢奋,也见疲态,逐渐放松了心境,开始运送补给进城,立军布政,安抚百姓。历经一场狂风暴雨般洗劫的楚都,缓慢的,松弛的,开始了新的历史。 楚天曦自梦中醒来的时候,还依稀有些混沌。长日的辛劳让她已经很久未曾有过如此香甜的安眠了。睁开眼睛,看到晨光投在纱帐上的物影,下身传来隐隐的酸痛在提醒她昨夜似乎发生过什么。露在被沿外的肩头觉出了一丝晨凉,却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似是有什么落在她背上的。 下意识的翻身望过去,东方咎衣着齐整的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两肘架住扶手,双手十指交扣搭在腹间,面无表情又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那个面具依然覆在半张脸上,眼中的神色却已不再凌厉。 天曦半坐着觉出自己的身体在被下的□,往上扯了扯被角,有些窘迫。嘴唇翕动几下,因为不明咎的态度,不知该说些什么。 咎看她醒了,眼神尚且迷离着,颊边还带了淡淡的红晕。盯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再睡的意思。从椅子上欠起身来,在旁边拿过一个托盘,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衣裙,放在床沿,又往后坐回到太师椅上。 天曦低头看了看,竟是自己常日穿的一套,应是搁在云曦苑里的,她如何找到的?而且,记得昨夜该是共枕而眠,她起床穿衣,出去又回来,竟然丝毫没有听到。睡沉到这种地步了?于一个有武功在身的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她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要怎么在她面前穿衣呢?天曦踟蹰着僵持了一会,咎却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似乎摆明要看戏一般。无奈,只得把肚兜中衣拿进被里来,借着锦被的遮掩,尴尬而又笨拙的开始穿衣。 抬手在颈后系着肚兜的带子时,遮在胸前的被沿竟滑了下去,惹得天曦忙不迭的去扯,没有系好带子的肚兜又掉落下来,一时手忙脚乱,脸上飞起红云,羞窘不已。 咎不动声色的错开眼睛,看了一下旁边的帐帷,站起来,往露台上去了。转身的时候,一个唇角弯起,忍俊不禁的笑意。 楚国的百姓经历了连日的战乱和围城时的饥馑,已是疲弱不堪。昨夜破城带来的极度恐慌和惊乱使得这些孱弱的民众已无力去感伤亡国之痛。东桤军在一夜狂暴袭城之后,军纪恢复了严明,秩序井然的在分发粮米等物。人声攘攘的玄武大街上,一匹白色骏马在卫兵围护下缓缓而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东方咎依然穿着她的蓝色葛袍,背着劲弓箭袋,只把长刀交与身后的护卫扛着。手提了缰绳,怀里揽着一身白衣胜雪的楚天曦。 自出了楚宫大门,被抱到“敌风”背上靠在咎的身前,天曦便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咎将她带到楚都大街上展览于楚国民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1 众前的用意是什么。是为了炫耀战果羞辱战败的残军?还是要让自己亲眼瞧瞧这满城的疮痍,看着故国易主,报那当初的暗算之仇。 整个楚都都知道三年前东方咎狼狈败走,如今挟恨而来,掳了楚人爱戴奉若圣女般的七公主。于不知内情又稍能明理些的百姓来说,着实是一种莫大之辱了。 “马上那个穿蓝袍的就是东桤王啊?看着忒赢弱的样子。” “就是他!听说他杀父弑君才当上的皇帝,还与自己的姐姐□,都生了孩子出来,是个衣冠禽兽!” “真的啊?怪不得打仗的时候都叫他半脸邪魔呢,看他天生的阴柔面孔,一副女相,果然恶毒啊!” “那张脸不是七公主施计给他伤的么?这下七公主落在他手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可怜咱们七公主一心为了楚国,到头来受他之辱。” 百姓间一些悉索的议论自认为声低不为人所察,却早已传进咎和天曦的耳中。天曦依旧闭着眼,东方咎则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不曾有所反应。 穿过玄武大街,走了几条街巷后,咎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天曦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好见问,只作不知,任由她策马徐行。 走着居然出了城,来到南郊的忘忧山地界,这里把守的楚国御林军早换成了东桤军的卫队,见着咎都拜下去。咎挥挥手,便起来立于一旁静候。 “你师父是在这里?” 声音自身后传来,天曦一愣。 “嗯。”想起当年在此的一段,两个人心里各自添了味道。 咎停了停,又开口道: “既到了这,你就去见见,顺便道个别。我在这里候着,快去快回。” 已经不是当年温柔的问着“跟我回东桤可好”的人了,她的决定再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变作直接的行动。天曦恍神间,脚落了地,回头望去,咎的神色平淡,似乎是早已计划妥当情理中的事情。 忿难平 转过身来,步步往忘忧山里走,楚天曦心里是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看到她的到来,云中子似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并无惊异。 “师父……” “嗯,皇帝送走了?” “该是走了吧?”说起楚天明,天曦总有一丝忧心。 云中子点点头,坐在蒲团上,不再有所言。 “师父,以后,这里要变作东桤的境域了……” “那东方咎不会为难于我,你不必担心的。” “徒儿没用……”天曦说着,低了头。 云中子轻轻摇头,“这本不是你的事。如今战乱已了,百姓反倒能安然生活。你既为中楚尽了心力,也就不必强求太多。” “可是,究竟还是……” “这也合该是注定的,不是以一人之力就可改变。” 天曦听见师父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言,迟疑片刻,才有些顾忌的开口: “以后,天曦恐怕不能常来探望师父——” 云中子一顿,也就了然,点一下头, “是要随她走了么?” “徒儿……”天曦低头立在原处,答不出一个是字来。 云中子淡然一笑,“也好。若是再激恼了她,受苦的就是楚氏一族,恐怕还会连累百姓。好在,也不曾屈着你的。” “师父——”天曦脸上一丝赧色。 “在师父面前,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也不必说那些道义虚礼。若非自己心里许了,想那东方咎,轻易也奈何不得你。”说着云中子抬头看着天曦, “你的心思,师父不会不知。自你跟南宫玉蟾定了婚事,三年未曾见你展颜。而如今,眉眼间竟又有了神采,师父再不问世事,也明白个中缘由的。” 天曦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云中子,也为师父的话不安。 “师父知道你顾忌什么。世间事,没有两全。随心还是求名,全凭一念。你既已作了选择,总该要放弃些东西。与私心来说,师父还是愿你能如此的。毕竟,为一个虚名弄得几败俱伤,并不算周全所为。至于她的身份,这个全看你。若是计较,便是天大的忤孽;若看开,倒也了了。毕竟,师父也曾——” 云中子的话停了,叹口气, “天曦,是福是祸,皆是定数。你——”说着闭上了眼睛。 “师父可是要有嘱咐的事情?” 云中子摇了摇头,“去吧,去吧。” 楚天曦看着欲言又止的师父,心里添了几分阻梗,却又不好再多问。行了礼,留恋着,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云中子于蒲团上重又开始了静坐,与天曦来之前,并无何异常。 出来云中子栖身静修的岩洞,楚天曦沿着山路慢慢往回走。到了山脚,看见东方咎下了马,立在一处开阔的地方,倒背了手看着山中景致。见她过来,转过身来,抬了抬下巴。有些探究的口气: “这就完了?不与你师父多言语些的?” 天曦抿了一下唇角,只点了点头,未曾开口。 “我倒想去见见你那师父的,不知是何样世外高人?” 天曦看着她的眼睛,“那为何方才不一起去?” “你们师徒相别,我还是不碍着的好。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罢。”说着示意侍卫牵了“敌风”过来,先让天曦上去,自己又攀着鞍鞒,翻身上马。两手从天曦腰间探过去拽了缰绳,调转马头, “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呢!驾!” “敌风”撒开四蹄,昂首而去。 楚宫的承天殿暂且做了咎议事的地方,军中大小将领每日在此禀报一干事宜。相对楚国的平抚工作,咎还是更着意同时发兵征讨南溟的韩士钊的战况。同时派了白卫门的人去详查当年哲太子被害一事的内情。从使那种毒箭的山间部族入手,顺藤摸瓜,好牵出背后的主使来。 这日一早,咎自望星楼起来,束起头发,戴好冠冕,匆匆换着外袍。楚天曦在一旁站着,默然无声。咎一边穿戴着,一边看了她一眼, “把那些东西给我。”说着往旁边的桌子上努了努嘴。 天曦转头一看,是她随身带着的荷包、香囊、汗巾等物。便给她拿过来,一样样递过去。咎一一接了,妥当挂在身上。 最后一件白玉佩,上面雕着象征皇尊的盘龙,细腻温润,很是精致。天曦拿在手里低头看着。咎手里整着外袍的领子,不甚在意的说: “那个你收了吧。沉甸甸的挂在身上也碍事,我就不戴了。” 说着上下理弄妥当,下了望星楼,带了人匆匆往承天殿去了。 刚升起殿来,就有传令官急急跑进来, “启禀皇上,韩将军有信使到。” “宣。”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军士快步进来,倒头下拜, “参见皇上。” “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2 平身。战况如何?” “启禀皇上,前日已攻破南溟都城,自东南边境,至西南、南楚一线,尽数归我东桤境域了!” 咎一听眼中现出亮色,在场的诸将也纷纷欣然,喜气盈面。 “那南宫皇室一族可都拿了?” “回皇上,破城之日南溟王被韩将军斩杀,其余皇子王族也皆数擒了。只——”说着一下迟疑。 咎眉头一皱。 “只独独走了他们的太子南宫玉蟾。” 咎一听,立刻圆睁双目,怒火上涌, “什么?!” 回禀的人一惊,连忙解释, “那南宫玉蟾本不在南溟皇城里的,说是多日前就出发往中楚来了,韩将军派人全境追查,小人来时一路也曾留心,可并无踪迹。” 咎咬牙攥了龙椅的扶手,指节间泛白,眼中一片厉色。半晌,才从牙缝里迸了几个字出来, “行了,你回去吧。告诉韩将军,妥当平抚南溟军政,等国中安治的文臣过来,朕会知会他回兵的。” “是!”那军士答应着,退了下去。 “皇上,这南宫玉蟾不比楚天明,留着早晚是个祸害,要严加搜捕。”韩士铎眉头紧皱,其余将领也纷纷点头称是。 咎表情沉郁,停了许久才道: “着白卫门去查。” 顿一顿,又低声说: “以他的阴诈,如今躲在暗处,查起来绝非易事。竟然——”话未完,狠狠的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众人正为此事商议,突然传令官又匆匆跑进来, “启禀皇上!”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大喘几口气,“皇上,前日擒获囚……囚在楚国大牢里的楚皇宗族,刚……刚才被人救出,送出西门去了!” 咎紧锁眉头,盯着传令官, “什么?” “那人拿了皇上的玉佩,说是奉皇命,守牢的人和西门守军也未敢拦阻……” “什么样的人?” “回皇上,是个穿白衣的女子。” 话音未落,咎拿在手上的一方对笺就飞了出去,“哧啦啦”的空气扯碎纸张的声音,脸上已是泛红。 诸将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故,有些诧异的看向东方咎。而咎坐在龙椅上咬紧了牙,半眯起的眼睛里又开始有寒意透出来。 楚天曦安静的坐在望星楼上的内室里,听着由远及近的那个脚步声传来,知道是东方咎从承天殿回来了。 几步进来,把手里拿的书折放在桌上,咎随手脱了外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没有特别之语。转头看看楚天曦,轻松开口道: “怎的如此安静的?” 天曦抬眼看看她,眼中有些忐忑。咎看起来却并无异常,起身过来拉了天曦的手,牵她到床边去,坐在床沿上, “心里想的什么?” 天曦看着她淡然的目光,脸上的面具里,照出自己的影子,有些扭曲的。嗫嚅了一下,刚想开口,咎的唇便贴了过来。 柔软的,温存的薄唇伴了带着一丝甜味的桂香,直侵入到天曦唇齿间来。傲气而又霸道的宣告她的占有。却非粗硬的浊厚,清郁怡人的气息和感觉让天曦忍不住迷醉在这热切里。咎圈起双臂把她抱个满怀,吻得专心致志。手抚在天曦背上,缓缓的揉搓而过,暖意自手心透出,如热流送入天曦身体里,沿着脊柱而上,通入四肢百骸,直击心底。 天曦半握了拳抵在咎的肩上,微眯着眼睛享受这惬意的温存,有细吟自喉间逸出,在爱欲里暂时忘却纠结着的两难。突然,咎与她绞缠一处的舌头顶了什么东西过来,送到她喉间,毫无防备的,生生咽了下去。 天曦一惊,抵住咎肩口的手想要推开她,却被咎抱得更紧了,不许她有何别的动作,依旧继续她的深吻。天曦有些迷瞪的任由咎的强势,不知是何因由,也就不曾挣扎,只是眼里添了一丝惑然。 慢慢的,天曦竟开始觉得手脚酸软,连扶着咎的肩头都没了力气。东方咎才逐渐放缓了力道,松开她,从她眼前退开些去。舔舔嘴唇,眼里透出一股冷绝的气息,天曦感觉背后一阵凉气透出,愣愣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怎么样?喜欢么?”咎扬起眉毛,一脸玩味。 “七公主很投入啊?连软筋丹入口都顾不得了。朕的技法不错么?” 楚天曦脸上开始泛起涨红,看着咎的目光很是柔弱。 东方咎一把拉过她握着拳的手,使力掰开手指,把攥着的那个白玉龙佩抠出来。杵到楚天曦眼前,恶狠狠的问: “让你收东西是叫你拿去当令牌使的?你倒真是聪明啊?七公主,你心机未免太深了点!” “啪!”的一声玉佩被甩到了壁上,碰得粉碎,而咎已是满脸的猩红血辣。 楚天曦知道事情已尽被她知晓,既已做了,便没有什么好辩解,不再开口,听凭咎的发落。 “我已经放了楚天明,你还想怎样?!当我果真奈何不得他?现在只要我一道令,三天便能把他拿回楚都来!” “不要!” “不要?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啊?” “天昽还小,天昭天晤都懦弱良善,这些事跟他们并无关系。你有恨,尽可冲我来,毒是我下的,你的脸也是我伤的,只要放了他们,你要报仇要雪恨我都没有话说!”天曦一口气说完,急促的喘着气。 咎两手抓起她的双肩架到眼前来,死死盯住她, “你以为,朕不会怎么样你,对么?” 天曦的胸口急剧的起伏,固执的跟咎对视着。 “当真以为朕离了你不行么?你楚天曦就真的天上有地下无么?呵!”咎冷笑一声,把天曦用力掼到床上, “七公主不是惯会下药使蛊么?朕今天便要你尝尝叫天不应唤地不灵的滋味,叫你知道朕当初被你耍弄于股掌间的时候是一个什么心情!”说着对着门外喊一声, “把那两个人带进来!” 门应声而开,几个侍卫押了两个肮脏龌龊,猪眼虬髯的人进来。相貌凶恶,粗壮的身材上衣服已经辨不出颜色,一条条的挂着,汗泥尘垢,恶臭逼人。 咎在床沿边上蹲下来,伸手勾起天曦的下巴,森然道: “这是你们楚国的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无数,关在大牢里已经许久了,朕准备杀了他们。不过——”话一顿,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意, “在他们临死前,朕要好好赏赐一下。给他们尝尝楚国公主的味道,他们就是死了,也会感激朕的。” 天曦睁大的星眸里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直直的看着东方咎。 “然后朕就把你还给你的南宫驸马去,不知道他还要是不要呢?呵呵……” 推开她站起来,摆手吩咐侍卫出去,走到那两个狗熊一般的男人面前,笑眯眯的说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3 : “这可是你们楚皇的女儿,正宗的金枝玉叶,现在送给你们了,带她到大牢里去,好好享受享受,嗯?”说完转身到墙边的太师椅里坐下,咬牙切齿的等着看好戏。 那两个人对望了一下,早看见伏在床榻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失了的楚天曦,雪肤花容,冰肌玉骨,眼里露出淫亵的神色,吞了一下口水,再看看咎。 “去呀!”东方咎扬声催促着。 两人便放开胆量,朝着楚天曦就扑了过去。天曦看着饿狼般扑过来的人,眼里现出恐惧,努力的往床榻里面缩,奈何手脚酸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一时慌乱无措, “不,不要!别碰我,别过来!”天曦满面通红,眼里有泪花泛上来,极力想避开那两个人的抓扯。 “七公主不是说,朕要报仇要雪恨都没有话说的么?现在倒为何不肯了?”咎斜倚在椅子上,看似满不在乎的说,声音却发了虚。 一个人伸手抓住天曦的一条胳膊,用力往外拉扯。若在平日,天曦动一下手指便可叫他立时见了阎罗,而现在被咎强喂了软筋丹,却半分武功也使不出来,只能徒劳的挣扎。另外一个从旁边加上,二人合力便把楚天曦从床上拖了下来。天曦情急间攥住了一支床脚,脸上已是泪流满面。那两个人却还在撕扯她,掰她的手指,想把她弄离开床边。 东方咎远远看着,依旧咬着牙,心里却慌作了一团。虽都是自己的算计,想羞辱她让她痛苦难堪,真到了这一刻,竟忘了本来的目的,恨不得立刻便将那两个人碎了尸,只是怎么也伸不出手去。 纷乱揪扯间,“哧”的一声,天曦的外衫被撕裂开,一弯雪白的玉肩露了出来。颀长白皙的颈间,点点殷红赫然刺进了咎的眼里,如红梅落雪,深深浅浅,正是她昨夜留的痕迹。枕褥间的缱绻缠绵,温柔喁语浮进脑中,一下便冲垮了防线。 已然力竭无法再坚持的天曦被那两个人一个猛力拖离了床边,终于哭出声来, “咎,咎……” 明知是她所为,还是开口向她求救,颤抖着的声音里脆弱无助,生生扯痛了咎心里最是柔软的地方。再也忍受不了的心疼心酸,咎几步扑了过去,一手一个抓了那两个熊样的人,顺着露台便扔了出去,直接丢下了望星楼。 伸手把伏在地上的楚天曦抱了起来,紧紧地揽进怀里,好似拿回失而复得的宝物,抓住便再不松手, “好了好了……” 抬她的胳膊环住自己脖颈,脸颊贴住天曦的鬓侧不住的厮磨,一边吻她的耳朵一边轻声哄着, “不了,以后再不了……” 楚天曦哭的声哽难抑,委屈无法自持,浑身还在颤抖着,无力的贴着咎。 “我不追究了,走了便走了,放他们走。不哭了,嗯?是我不好,再没有下次了,好了不哭了……” 自己也红了眼眶。原来,伤害,是比被伤更痛苦的事情。 恨她屡屡不肯随自己所愿,可听到她的哀伤哭泣,还是痛进心里去,究竟是情到深处,谁能奈何得了。 直到软筋丹的药力过了,楚天曦恢复了气力。圈住咎的手在她背上捶了两下,还有颗颗的泪珠滚出来,染湿咎的襟口。 始归来 不多日,东桤国中奉诏而来的各级文臣就到了。 咎与他们商酌着,将南溟与中楚的版图重新进行了分割,划分了新的郡、县、州,安排各级的官员,也建起军营,留兵马驻防。 而哲太子的毒箭一事也在加紧查访,白卫门的消息陆续有了回音。 等一切都安顿妥当之后,咎带了她的大军,即将拔营而归了。 临行前几日,咎派了几个人随天曦去了云曦苑,收妥她的贴身之物。向来素简的七公主也只拿了几套家常衣物,摞了几本书,再就是带上了自己的琴,并无繁累。咎看了搁在那的这几样东西,也并未多言。 天曦神色安静,咎想到什么叫她去做,她便不声不响的去。更多时候,要么立在望星楼的露台上,默默凝视着楚宫,要么干脆就在各个宫殿之间穿行,似要把一切留到脑中一样。属于她的昔日富贵繁华已去,故国家园也不复存在,除了午夜梦回,或许今生将永不能再回到这里了。 起程的当日,咎在承天殿受了留守的官员跪拜。出了宫门即刻下令将整座楚宫封存。厚重的朱漆铜卯大门缓缓关闭,闩上了巨大的铜锁,黄色的封条上有着咎的御笔亲封。四周安排守卫,除了圣旨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咎不再骑马,带了天曦坐进皇辇。马车起行的时候,车厢里,楚天曦掀了帷帘的一角,有些留恋的看着。楚都的大街小巷、一草一木依次远去,美丽的星眸里终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咎在一旁看着,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就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这样行吧?我又不是要带你去逃亡。这里可还是我的疆域,你想回来不过一句话的事。楚宫我给你好好留着,闲了我们过来小住些日子也是有的,干吗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天曦在看似抱怨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宠溺的意味,放下帘角,转过头来看她。 东方咎拿一个手指头在抠刮她面具边沿部分的面颊。金属的坚硬摩擦着娇嫩的皮肤总不舒服。闲了无事,她便有意无意的去挠,每每把细腻白净的脸搓得通红一片。 天曦把她的手拿下来,伸手过去想给她揉一下痒的地方。咎却极快的往后仰了一下头,避开了,眼中还闪过一丝警觉。 天曦的手僵在那,迟了一下,还是伸了过去, “不碰它,我看看你的脸。”语气里有些苦涩。 咎依旧有些顾忌的,略偏着头,可是也没有再挡开。天曦微带了一丝凉意的指尖抚在她的脸上,还真是有些舒服的。也就逐渐放松了戒意,自在的由着天曦帮她揉着,还惬意的闭上眼睛,露出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 天曦看着咎微微翘起的薄唇,柔软绵厚的耳垂,甚至锦袍上一弯小小的褶皱,每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是如此真实的存在于眼前。触手可及的距离下,虽留了心结在,终究是在一起了。岁月总还长,结还可以慢慢解,想着曾经连出现在梦境中都是一种奢望的遥不可及,而有眼下的这般幸福,总算冲淡了一些离乡的哀思。不可知的未来,也因了身边的人,变得不那么令人忐忑了。 东桤帝都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以最是隆重欢闹的排场迎接着他们凯旋的君主。整个皇城里热闹非凡,欢歌笑语不断。自南门到皇宫,一路上到处是熙攘的人群,人们翘首以盼,希望能亲眼目睹两年未归的东方咎的神采。 吞并了中楚与南溟,本就强盛的东桤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而且皆是富庶繁华之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4 地。已经没有人怀疑,在咎的统治下,一统河山只是迟早的事情。尚不满二十岁的东方咎,早已成为东桤百姓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祗般的英雄,而她的英明统治,战场上的神武和智谋,也成为了津津乐道的话题。 至于他们的皇帝掳了楚国公主回来的事,在楚人看来是耻辱,在东桤民众眼里就变作功绩了。打仗么,攻城拔寨为主,烧杀抢掠也是必然的事情。尤其是对敌国妇孺的□更能让侵略国觉得有征服感。何况楚七公主艳冠天下早已闻名,在她与南溟太子大婚之前被东方咎抢到手来,一雪当日之辱,在不明就里的民众看来是何等的快意恩仇。觉得咎终于不似东方家男子历来的秉性,不通风月,真正是一代多情帝王了。 一入宫,咎吩咐小路子派人把天曦送到皇上寝宫先稍事休息。自己换了皇袍,径直去了恒元殿。孔任领着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多时,咎不在的两年来虽然随时掌控朝政,总有些事情积存, 定是要先理国事的。 急急处理了要紧的事,咎心里记挂着天曦,散了朝就忙着回寝宫来了。 进门看见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倒是从容,松口气,也在一边坐下来。 宫女捧了茶奉上,咎接过来,呷了口润润喉, “怎么不去歇着?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天曦摇摇头。咎放下茶碗,叫她: “过来。” 天曦看看她,顺从地站起来。咎伸手揽进怀里,放在腿上坐着, “才一来就想家了?我这里不好么?” “好。” “好就笑一笑么,总冰着脸,人家该说我是山大王强抢了良家妇女来了。” 咎孩子气的皱了眉,天曦为了这句话和这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笑意在脸上漾起,环过咎的脖颈靠在了她身上, “大白天的人来人往,我怎么好去歇了?” “哦……”咎作势点头,“等着夜里朕给你暖床哦?” 天曦红了脸,收收下巴就在咎的肩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嗯——”咎哼了一声, “这是个什么毛病?张口咬人的?” 天曦不答话,下巴搁在咎的肩上。咎拍拍她的后背, “晚上有宫宴,我让小路子送了锦服过来,你跟着我一起过去。” “嗯。” 咎把天曦从肩膀上扯到脸前来,抬头看着她, “先立妃吧?等过些时候——” 天曦知道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就点头应了。 “嗯。” 咎弯唇笑笑,“那叫什么?曦妃还是楚妃?” “楚。” 咎顿一下,也就点点头,“好。”想了想又道: “路上劳顿,你还是趁这会儿先去歇着。我陪着你,不让人进来,你只管安心睡。不然晚上宫宴拖的久了劳乏。” 说完起身,携了天曦的手进内宫去了。 当夜在久阳殿里排开席面,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共庆咎的凯旋。整个东桤皇宫都溢满了喜气,宫女太监们来往穿梭,欢声笑语不绝。 临开宴前,咎带了天曦,亲自送到了久阳殿侧的一处厢房里。长公主东方琳琅和那四宫妃子正是在此候宴。看见咎进来,都过来行礼。 自别已是两年未见,琳琅一见着咎,眼里闪出了光彩。又有些尴尬的,看见跟在咎后面的天曦,神色就带了一丝黯淡。只是自来的礼教让她还是维持着庄重的,众人都看着,场面还要应了, “恭贺皇上凯旋,为我东桤开疆扩土,真是万民福祉。” “嗯,”咎点点头,“宫里可都还好?” “皇上鸿福辟佑,一切安好。” “好好,那就好。”咎应着,回头看看天曦,又转来对琳琅说: “楚妃初来乍到,还请皇姊照应,这后宫之中,尽赖皇姊费心了。”说着侧身对天曦说: “见过长公主。” 天曦往前迈了一小步,福礼下去,琳琅忙扶住了, “不必多礼的。”端详了天曦一下,“都说楚国的公主绝色,果然名不虚传,实是皇上之福。” 咎听见,也只笑了笑。 “皇上只管放心。” “有劳皇姊了。朕先到前殿去了,一会儿开宴的时候着小路子来请你们。” 说完又看了天曦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去了。 这边琳琅就将天曦与其余四妃一一引见,天曦谨慎的行礼问候着, “这位是湛露宫蔺妃。” 最后一位的时候,天曦抬头迎上了一双极是傲然的眸子。弯弯吊梢眉,凤眼微上斜着,眼神有一丝寒意,看着天曦带了些轻视的。 这蔺妃是四妃里最为颜色的一个,本是监察御史蔺大人的幺女儿。因生的貌美,自幼得宠,心气又高。在家时求亲的士族子弟踏破了门槛都没有一个能叫她看得上眼。后来选入东桤后宫,光耀了门楣,更是得意非常。 进宫以后见着咎风神俊美,气度非凡,与那些纨绔子弟果然天壤之别,即刻一颗芳心暗许,私下决意要邀得咎的宠幸。若是能有皇子诞下,这东桤后位也就不远了。 没想到别人眼中的倾城之貌东方咎竟然丝毫没有看进眼里,湛露宫更是半步都不曾踏进去过,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未明宫与长公主纠缠不清,让这蔺妃好一个失落。不多日下第一个皇子竟由长公主而出,更叫她百思不解、郁闷异常。随后咎出征,这蔺妃后宫之中百无聊赖,日日感叹虚费大好年华。 如今咎凯旋而归,她又提了念想出来。精明敏感的她早就看出自从皇子出世咎和长公主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二人的碰面似乎更多的是尴尬而非男女之情。而除了长公主,又确实未见咎对哪个女子有过兴趣,这无疑是她的好机会。 只是凭空跳出来一个楚妃,还是从败军之国抢来的,虽是公主,她也并没有瞧在眼里。看见咎像是极为上心的,心底不免思谋些。又加心机不深,就带了出来。 天曦并不为怪,不卑不亢的行过礼,问候了,也就默然的立在一旁。琳琅问她几句面上的话,年庚生辰什么的,天曦态度谦和,仔细的答了,也叫人挑不得什么的。 不一会儿,小路子就过来叫人了。天曦便随了琳琅,到了久阳殿正殿上来。 满座的朝臣早已经归位,孔任和韩士钊分别坐了文武的首席。看见皇帝的宫眷们出来,纷纷离座行礼。繁缛的礼节完毕后,才站起身。 一直站在韩士钊身后的韩士铎突然觉得哥哥神情奇怪,从后面伸过头去看,发现韩士钊目光呆滞,直盯着几个妃嫔落座的地方发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嗨……嗨!” 韩士钊一下子回过神来,脸色涨红,有些掩饰的低了头。 “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5 …” “哥,最好可没什么。那可都是皇上的女人,你这么失态叫皇上看见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别胡说!”韩士钊有些窘迫,佯怒着说弟弟。 士铎看看突然变得奇怪的哥哥,摇摇头,刚想坐下,韩士钊又叫他, “士铎。” “干吗?” “那个素色衣裙的可是长公主?” 士铎伸颈瞧瞧,点着头,“好像是的。” “她怎的跟皇上的妃嫔都在一处?” “哥,你不会不知道吧?”韩士铎皱眉撇嘴,表情奇怪。 “什么?” “长公主早已经是皇上的人了。虽说还是公主的身份,其实与妃嫔无异的。” 韩士钊惊异的睁大眼睛,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皇上想要的人,管你是谁呢?皇上膝下现在唯一的皇子,母亲就是长公主!这可真真正正是东方家的血脉了。” “王丞相他们竟然许?” “这有什么不许的?再说这是皇上的家事,那些老头子怎么管得着?无非背后数落几句。哥,咱们这两年在戍边,京里好些个事情呢。” 韩士钊不再说话,脸色有些发青,默不作声的喝着酒。 上边咎可没心思管韩士钊的情绪如何,紧瞧着天曦的神色,看她不像受难为的样子才松慰些。等诸臣都落座,端了酒杯站起来, “今日朕请诸爱卿齐聚宫内,一为我东桤强盛,二为赏犒三军,大家尽管开怀畅饮,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话说得明白,就是怕这些喝多了酒的大臣们马屁拍过头,说出中楚如何如何,惹天曦不自在。毕竟这满堂里只有她自己是楚人,再怎么着听了异族人言论自己故国,也不会舒服的。 “皇上英明!” 在座的人倒也识趣,席上只说些冠冕堂皇的恭维之词,并没有过多言及战事。 这庆功宴一直闹到戌时才散了。咎心里高兴,就多饮了几杯,散戏的时候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勉强送走了大臣们,几乎支持不住的样子,小路子一边搀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琳琅看看醉酒迷糊着的咎,沉吟了一下,吩咐小路子, “把皇上送到蔺妃那儿去吧。”回头看看天曦,“楚妃今儿先随我去未明宫宿一晚。明天一早请了皇上的示下,再行安排寝宫,不知二位娘娘意下如何?” 这蔺妃脸上就见喜色,天曦虽然心里不甚情愿,也说不得什么,少不了还要作出欣然的样子来, “多谢长公主周全。” 琳琅倒也并非歹意。这皇上宿到嫔妃的寝宫里才是正理,天曦初来乍到还没安排宫阁,总不方便的。把她独一人送去咎的寝宫也失礼道,这才提出接她到未明宫同住。 天曦随了琳琅往未明宫去了,蔺妃也先行回了湛露宫,吩咐下人速速准备迎驾。 咎昏头胀脑被扶上一杆竹轿,正往湛露宫走着,突然拍着轿杆叫道: “停了停了!”未及停稳就翻下来,几步跑到一旁的花丛里,方才饮的酒几口就吐了出来。 小路子忙上前伺候着,却听见咎嘟囔: “天曦……天曦……” “哎哟皇上,咱们这去的可是蔺妃娘娘那儿,您一会儿可别叫混了。楚妃娘娘送去未明宫了。” “嗯……嗯?!”咎猛一下回过头盯着小路子,把他看得一个哆嗦。 “什么?送哪儿去了?” “未明宫啊!这不是还没给娘娘预备好寝宫嘛!” “不是说了先住在朕那儿么?”咎瞪眼。 “这——,这是长公主的意思,她看您酒沉了,就做了主,奴才也只好——” 咎一把抓过小路子手上的湿布巾揩揩脸,深吸了口气, “去未明宫!” 琳琅吩咐宫女收拾了东暖阁,正在和天曦说话。天曦有些心神不宁的,勉力应付着。外面小路子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就看见咎急匆匆的进来了。 一双眼睛只盯着找天曦,见着了才算放心。看见琳琅在一旁站着,就添了几分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酒后的红脸开始发了紫,嗫嚅半天,本想缓缓气氛的,却憋了一句不甚高明的话出来, “朕是托皇姊照应下的,怎的不还给朕了呢?” 琳琅一怔,又淡淡地笑了, “皇上的心尖,琳琅也觉得好呢,这才留了。不想皇上竟是一刻也离不得的,琳琅可是造次了。” “呵……”咎的尴尬又添了几分,“皇姊说笑了,朕——” “咯咯……” 咎的话未完,就见一旁摇摇摆摆跑了个孩童出来,嘻嘻笑着朝咎奔了去。看样子才学会走路不久,腿脚还软着,跑得很是不稳。远远看见咎是一个保持平衡的好支架,一路扑过去,两只小手一下抱住了咎的腿,抬起小脸儿来,黑葡萄般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看着咎。 生辰礼 咎一下子僵立在那里,她似乎知道这是谁了。 两年前,她在他甫一出生不久即率军出征。虽然在往来的文书信函中也曾提问起,可终究没有时刻放在心里的。当日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再见,竟然已是满地能跑的了,这让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咎有些呆愣的低头看着与她对视的幼儿,一旁跟过来的乳娘跪地请安也顾不得了。初看起来,这孩子竟与她生的极是相似。无论耳朵、鼻子,连眉目间的神色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一样,咎和琳琅都是白皙肤色,这孩儿却生了一张黝黑面皮,可因为是男孩儿,也添了些英气。 琳琅看看咎的木讷神情,又看看儿子,有一丝凄然的轻声道: “恕儿,别淘气。” 那小儿听见唤,回头看看娘亲,松开咎,又摇摇摆摆的朝着琳琅过来了。琳琅弯腰接住他,抱了起来。孩子的一双小手儿环了娘亲的脖子,有些害羞的埋头进去。又忍不住好奇,偷偷的歪头看着咎。 “恕儿,喊父皇。” 孩子看看娘亲,又看看咎,那面具让他有几分怕的。忽闪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迟疑半天,有点不情愿的,小小声却清晰的叫了一声, “父皇。” 这轻巧的一声在咎听来却好似炸雷,被惊的目瞪口呆,她还从来没有准备去胜任父亲的角色。虽然,曾是亲手接过了刚出世时的他,也别有用意的取了东方恕的名字,可他生气勃勃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让她手足无措。目光凝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对母子,惶恐愧疚的感觉瞬时充盈心里。只因为她的一己私心,竟生生葬送了琳琅的一生,因了这个孩儿,她的声誉清白将被多少人背后指戳,莫说一世的幸福了。 瞥一眼天曦,看见她疑惑不解的目光,更是心虚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6 。 “呃……”勉强模糊的应了一声,咎益发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应付。 琳琅不再去看她,细心的替儿子整理着衣服上的绳带,举手投足间一片温婉的慈母形状。天曦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僵持了一会儿,咎几乎片刻也呆不下去了。有些狼狈的开口道: “既这样,就按皇姊的安排吧。朕书房里还有些事,明日早朝前要赶着处理的,就不多叨扰。皇姊和楚妃……早点歇了吧,闹了一夜也该乏了。朕先走了。” 说完,再也不看天曦,带了一头冷汗,落荒而逃般匆匆而去了。 入夜,咎在南书房里对月长思,心里第一次添了除天曦外的别样心思。而新封的楚妃娘娘则在未明宫里辗转难眠,重重心事纷杂无绪,只能化作无边长叹,幽转在这深宫里。 第二日,咎派了小路子宣工匠进宫,将离自己寝宫最近的一处宫阁着手修整。亲自画了图纸房样不说,一有空便过来监督。按照楚宫云曦苑的样子,尽可能摹了八九分似。连名字都未再费神,直接御笔亲题了“云曦宫”。不出半月,一座清雅别致的寝宫便里外一新,收拾停当了。 天曦入住以后,咎自己的寝宫便闲置下来,南书房的内室也只在午间略躺躺。到了晚间小路子几乎不用再请示下,辇驾直接送到云曦宫便没错。怕天曦身边没有得力人,除了按例的丫头和一干洒扫、粗使的人以外,咎特地的安排了自己在齐王府时候两个贴身的丫环朱莲碧荷给她用。 只要是天曦的事情,咎件件上心,别人看不见的,她看见了;别人想不到的,她想到了。连小路子都摇头感叹:谁说我们万岁爷不懂怜香惜玉啊?那是人不对! 东桤的后宫既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用不着晨昏定省,三餐问候。长公主自从东方恕出世,便总有些自惭,不大出未明宫的。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一般不与人多接触,一心只抚养幼子。其余四宫妃嫔与天曦身份相等,虽心底不服,看见天曦得宠,并不敢多起风浪,天曦的日子便也顺意。 偏偏那两个拨来的丫头不省事,自恃是咎打小儿贴身的人,对侍奉天曦很不耐烦。欺她是外族,又是败国掳来的,言语行动间多有不屑。咎在的时候殷勤备至,一转身便甩了脸子给天曦瞧。莫说侍奉,连影子也不见的。天曦天生的性子寡淡不在意这些事,自来的尊贵更不与下人一般见识的,咎面前半个字也未提起,愈发纵的这两个人无法无天了。 倒是一个二等的宫女香筹有些眼色,看得这楚妃在皇帝心里位置绝不寻常,趁朱莲、碧荷二人不留心,常来听天曦吩咐做些事。 不多日,适逢咎二十岁生辰。这是咎即位以来的第一个整岁,又要行加冠之礼,朝廷宫内都很是看重,头前若干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咎自己倒不在意这些事的,任由着身边的人去折腾。 忙忙乱乱的到了正日子,一清早,天曦先醒了。穿上中衣掀帷帐下了床,简单的绾了头发上去,略收拾停当,便开门叫人送梳洗的温水进来。小路子门口侯着,朱莲碧荷二人一前一后,端了铜盆皂盒手巾等物进内室来了。 咎的龙袍、朝靴等物都是头天夜里预备好的,朱漆的托盘捧来即可。帐子里却还是寂然无声。天曦看看东西都备齐了,掠起脚头的半边帐子用金钩挂好,坐了床沿上叫咎起床。 明黄缎面儿的锦被蠕动了一下,传来咎哼哼唧唧的几声呓语,却不见她动作。垂着的半边儿帐子挡着,天曦伸手进去,看不见她在做什么。 “皇上该起了,今日里祭祖行礼,好些个事情呢。”淡然温柔的声音。 一旁的两个丫头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只是端了东西等着。朱莲看了看碧荷,后者撇了一下嘴角。 “嗯……”咎只答应着,却依然不肯动。天曦整个上半身都探进帐子里去了,一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动静传来,夹了低低的细语,间或还有极轻的嬉笑。不一会儿,帐子里传出咎的声音,虽然还粘软,却也有了底气起来, “拿了朕的衣服来。” 捧着刻丝白绸中衣的碧荷连忙上前去,天曦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听见咎打了个哈欠的调子, “你们出去吧,先摆了早膳。” “是。”两人把手里的东西搁好,倒退着出去了。 听见门扇“喀”的一声关好了,天曦才把另外半边帐子也挂了起来。就看见睡眼惺忪的东方咎半靠在床栏上,散着头发,露在被外的肩头裸着,白嫩细腻的肤质看起来十足是一女儿态了。迷迷糊糊的勾着头靠进天曦怀里,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天曦不管她,把手探到枕下取了她的肚兜出来,环过颈间细心的给她系着。 从开始的时候只立在一旁看,慢慢的咎身上的事情她就一件件上手了。起床入寝的时候房里也无需丫头服侍,这样咎也自在,不用小心被看出什么来,天曦自能上上下下给她理的妥妥帖帖,都不用自己费事了。倒是被抢了差事的两个丫头心下大不乐意,也只能背地里编排天曦几句了事。 咎穿好中衣,揭开被子下床来,净了面,青盐洗过牙以后,就坐在圆凳上,手上捏了她随身的玩具——鸟形泥哨子,玩的头也不抬。天曦拿了一把牛角的梳子在一下一下篦着她垂下的一把青丝。 “用了早膳直接去玄天坛么?不用上朝了?” “祭祖回来各番邦的使臣都来朝拜,一样在恒元殿觐见的,何苦费事。” “今天行加冠礼么?” “先行生辰礼,明日才是加冠礼。” “祭礼几天才得完呢?”天曦说着,把手里的头发拢起来。 “按例的话要闹上个十天半月的。可王丞相他们说还年轻,太奢费了恐折寿,叫三天就完了的。正好求之不得。” “那正日子是哪天?” “今天。” 天曦点点头,不再说话。 二人言语间,替咎束好了头发,仔细戴了八宝琉璃冠,又抖开墨绿嵌金丝游龙的龙袍。咎站起来,把手伸进去,乍开胳膊,让天曦给她把繁琐的衣带、纽襻系好。上下理齐整以后,望去又俨然是一翩翩儿郎了。 出来外堂已经摆好早膳,拈了块糕咬了两口,又吃了半碗粥,咎漱了口便要往外走。天曦先她一步站起来,拉住她替她拂去襟上的几点糕屑,微仰起头,看着咎道: “不许吃酒了,宴罢了早些回来。” 咎一听心思就不在外面了,也不管朱莲、碧荷在侧,就势拢了天曦进怀,笑嘻嘻的道: “可是有什么好事等着朕么?” 天曦立时红了脸,扭两下挣出来,推了咎往外走, “快去快去吧!朝臣们等着了!” 咎极不情愿的被一路推了出来,小路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7 子忙接着,也就不好再延迟,冲天曦吐了吐舌头,转身往外走了。 从云曦宫出来,先去了恒元殿礼过天地,咎又上皇辇出了宫,沿路有百姓跪拜,直往玄天坛祭拜祖先。繁缛的仪式结束,回到宫里又拜酒、拜寿桃,祈寿。一帮子老臣引着她没完没了的行礼,叩拜,直烦躁的眼前金星乱冒。 好不容易到了午间才得空喘口气,小路子带人把各处送上的寿礼玩器摆上。内宫里,四妃的不过是绣品,应景而已。因为咎贴身的东西从来不用外人做的,琳琅便是照旧例送了他宫里穿的一套鞋袜。玉尘宫也遣人送过一领西炎国独有的雪蚕丝肩围来。据说这东西夏日里披了,肌肤无汗,很是适意的。咎笑笑,吩咐重赏了送东西来的人,叫带话谢过西门鸿雪,改日亲自登门回礼的。 至于朝臣使节,免不了是些金银玉石,翡翠玛瑙的东西。咎伸手挑了些还可入眼的,派人送去未明宫几件,说明了是给小皇子顽的。别的就都给了云曦宫。下剩一些华而不实的俗气东西,皆赏了四妃和宫人了。 下午奶娘抱了东方恕过来磕头,咎看琳琅并未一起过来,忙叫把孩儿抱给了她。伸手接在怀里,仔细的看他细嫩的小脸儿宽宽的额头,心里真是喜欢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肉嘟嘟的脸颊。 奶娘看她高兴,很解眼色的道: “皇子聪明得很呢!缘皇上的福,别看年纪小,明白好些事的,问些寻常话都能答了。” “噢?”咎一听愈发高兴,就真的慢慢问他些事情,果真能答上一二的,口齿也清楚。咎一时喜的不知怎么疼才好,东方氏总算后继有人了。连声的叫打赏奶娘和跟着的人。又解了身上的一块碧玉玦,亲自给东方恕拴在小小的绸衣带上。嘱咐奶娘好生带了,这才恋恋不舍的看着抱走了。 晚上与各蕃使节布席,累了一天的咎就有些淡淡的。见她兴致不高,宾客们也就不多喧闹,早早散了。 咎便懒洋洋回云曦宫来。 一进门,就看见天曦换了袭淡紫色的衣裙,钗环齐整别致,脸上的妆容也添了颜色。一时满心的欢喜,一天的疲累也不见了。 打发走了侍从,咎在内室里扯了天曦不依不饶, “今天是我生辰诶,不能就这么着了,多久才能有一个整岁呢……” 天曦端着一碗晶莹碧润的小汤圆,拿调羹舀了一个放进她嘴里,笑着问道: “那还要怎样啊?” 咎嚼着汤圆,瞪起眼睛点点头, “好吃诶……御膳房送来的?” 天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等她咽下去,又舀了一个给她, “我们楚国过生辰都要吃碗汤圆,取意万事团圆,我让香筹去厨房讨的。” “嗯嗯……”咎点头应着,“啊——”张口还要, 天曦再给她一个,“不能多吃了,夜里吃多黏米要积食的,好吃的话明早还有。可吃了面了?” “中午吃了。” “那就好了,也长寿,也团圆了呢。”天曦说着要收碗。 “再吃一个。” “不给了。” “最后一个……”咎苦着脸要。 “呐,最后一个啊。”天曦又给了一个,便把碗收了。咎跟着她转来转去, “不行不行,一碗汤圆就想把朕打发了。” 从后面拦腰抱住天曦,东方咎全然没有了白日里君临天下的样子,倒跟两岁的东方恕差不了多少了。 “那皇上想怎么样呢?”天曦笑着回过头来靠在她身上, “今晚月色这么好,不如叫小路子送一坛‘百里香’过来,你陪我把酒当歌如何啊?”东方咎自三年前从楚都回来就开始嗜酒,常常小醉一场的。 天曦把眼珠翻上去转了转,满脸的无奈。 “你什么时候变酒鬼了?半夜三更喝得什么酒?快去梳洗罢,只顾磨蹭。” 咎只噘嘴了一忽儿,即又欢天喜地。 “好吧好吧,侍寝也算是贺生辰的一种了,莫不是也是你们楚人的风俗吧?” 天曦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咎只顾忙她自己的,并未留意。梳洗完,脱去皇袍,只穿了中衣,高高卷了袖口,手脚并用爬上床去。坐在帐子里笑得满脸花开。 天曦不去看她,把一干琐事都收拾妥当了,才脱去衫裙。坐在床沿上刚把帷帘放下,就被咎揽了过去。 轻轻推开她,天曦伸手把床角悬着的一方玄色丝帕揭下,幽暗的帐子里即刻明亮起来。这是咎吞并中楚以后唯一带回来的一件东西,楚地的特产——夜明珠。这一颗算是极品,鹅卵大小,黑夜里足能照亮整间大殿的。咎让匠人镶在了她和天曦的床榻上。丝帕子覆上便不见亮色,不晃她睡觉。一揭下来便里外通明,省了夜里灯烛的麻烦。 此刻明亮的光色照了她细腻温润的肤色,双目晶亮,唇角轻扬,整个人不见一丝杂质的纯净。天曦柔柔看了片刻,便伸手去解她中衣的带子。 “呵呵……”东方咎不怀好意的笑着,一副促狭的样子。 分开她衣襟,又去解下了肚兜,天曦却并不再有动作。稍稍侧转身,在褥下取了一条汗巾四叠而成的布包,揭开,两条鲜亮的肚兜便摆在眼前了。 一杏黄一水绿,杏黄绣的是一丛香兰,水绿的则是白鹤立松。针脚细密,绣工很是精致。天曦细白的玉指提了一条起来,环过咎的脖子给她系着。 “颜色花样都轻浮艳俗些,活计也粗。可是呢,成日里龙腾虎跃的厚硬服色惯了,再没染些闺阁气的。好在是穿在里面,也不会叫人看见了。我手拙,做出来的东西你若嫌了,我也没法子。” 说着系好了,后仰着看了看,伸手点了咎的鼻尖一下, “不许嫌。” 巧笑嫣然,佼佼生情。 咎却不见了狎意,愣住了。凉滑的丝绸贴在身上,舒适惬意。又想起她的生母齐王怡侧妃临终前,拼着一口气给她绣好了两条肚兜的,却依然莫不担心的说怕是以后咎再也穿不上新的了。 无人知她本来的身份,又从不穿那些市面上的东西。娘亲绣的早有些乏了,绳带也磨得粗糙,一向在衣饰上讲究的咎并非不在意,只是无奈罢了。 如今,天曦不声不响,却直做进她心里去了。 欺前抱了心爱的人,东方咎第一次觉出了由心底淌出的暖意来。 雪霁晴 自生辰过后,东方咎专心她的朝政,终遂了心愿,心情就多见明快。楚天曦也安稳的留在云曦宫,虽然每日只一些琐碎事,于聪贤的七公主来说总是埋没,可想来后宫本应如此,也就坦然。几下相安无事,转转眼,又是一年北风凛冽的时候了。 一日早上起来,咎用膳的时候看见朱莲捧了她的提丝羽纱斗篷进来,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8 便开口问: “落雪了?” “回万岁,昨儿夜里就开始下了,一夜未曾歇的。” “哦?”咎听见,放下手里的牙箸,起身到窗口那里把窗扇推开一道,一股子冷风钻进来,吹得她瑟缩了一下。外面却早已是满目的银白,院子里积了一尺多厚的雪,天上还在搓棉扯絮一般纷纷扬扬。 放下窗格,回头看见天曦眼里一抹隐隐的亮色,心下了然,笑笑说: “你这是头回瞧见雪?” 天曦抿嘴点点头。 “呵呵,”咎又回到桌前,“那今儿哪也别去,就在这等着。散了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有人在侧,天曦也不好就问要到什么地方去的,仍旧点点头。等咎吃完了饭,帮她把斗篷系好,戴上金藤笠。小路子把一双带鼠毛胫套的羊皮靴子捧了来,咎蹬了,紧了紧斗篷,迎着雪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就转了回来,进门先去炭盆边烤火。一看炭盆里灰灰几块余炭,几乎熄灭的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碧荷赶忙用铜夹子取了几块烧得正好的炭,火才又旺了起来。 烤热了手,又把手掌张开贴在脸上温着,咎笑着跟天曦说: “恒元殿里跟雪洞一样,那些老头子们胡子上都要结霜了。看他们缩肩收手的样子也无心论政,干脆散了朝,让他们回家烤火去。” 一边朱莲捧了热茶过来,咎转身接了,吹吹热气喝了一口, “换了衣服,咱们赶紧走。路不短呢,看这天别一会儿雪落猛了出不去。” 天曦点点头,去内室加了件入冬后咎着御衣坊做给她的莲青刻丝二色金棉袍出来。脱了斗篷只穿着对襟褂子坐在桌前喝茶的咎一看就乐了, “穿做这样等到了恐怕就跟这云曦宫廊檐上垂的冰凌棍儿一般了。果然南边娇养没见识过这雪天的,外边北风吹着只比刀割还甚呢,竟然这样就想出门。” 天曦见说,不知该如何好。转转眼睛,也不说话就立在那里。 一向上眼色的小路子早把手里的东西捧了过来, “楚妃娘娘的雪衣,万岁爷早就备好了呢。” 咎放下茶碗,先把一袭纯白不见丝杂色的风领毛斗篷提了起来,亲手给天曦披了,一边系着束领的皮绳一边道: “入冬的时候北辰国送了四件今年的雪衣来。朕自己留了黑貂的,另一个灰貂的早上叫人给皇姊送去了。这件雪狐的也只有朕的楚妃能穿出这空灵气来,早早就给你留了。最后一件火狐的,咱们今儿给鸿雪送了去。” 天曦本来低头看咎给她系着带子的,一听这话抬起头来, “西炎的二公主么?” “嗯。你来了这儿也有半年了,该和鸿雪见见的。咱们就留在玉尘宫看雪,那儿景致好,保你去了就不想回来了呢。” 说着推天曦坐在圆凳上,接过小路子手里的小白麀皮靴子,蹲下来脱了天曦脚上的鞋,仔细给她穿上,又把银鼠的胫套给她系好。一旁朱莲碧荷看见吃惊不小,连忙过来要接手,咎却摆手阻了,瞥她俩一眼,自弄得利索。上下看看天曦裹得严了,这才满意的笑笑: “好了,这下再也冻不着了。” 要了自己出门的黑貂斗篷披上,带着天曦出了云曦宫。 初踏雪迹的天曦出了门一时连走路都有些笨拙了,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让她觉得很是新奇。抬头便是纷扬的雪花,晶莹透明的六角,落在她的藤笠上、斗篷上,伸手就能接几片在手心里的。也不觉得冷了,仰头看着灰茫的天空,让雪落在了娇嫩的脸上,淡然面孔上带了雀跃的神色出来。 咎见她高兴,也不催促,宁愿陪着受北风,笑眯眯的等她玩够了才一起上皇辇去。车厢里早有火盆、手炉等取暖之物备好。咎帮天曦把斗篷的边掩住,盖好了膝头,才叫马车起行了。 大街上人踪稀少,人们皆在家中避雪,一路走得很是顺畅。 到了玉尘宫门口,咎叫马车停了,自己先掀帘子下来,又转身接着天曦。等她下了车站稳,拢拢她的风领,道: “咱们走进去吧,路上看看景致。” 天曦早有此意,怕咎嫌冷,不曾说出来。这下合了心意,点点头,牵起咎的手,竟急急走在前头了。 此刻雪弱了些,整个宫殿却早已被覆住。满眼粉雕银砌,再不见二色,真是雪世界玉乾坤了。远处的楼阁、树木,只依稀看出一个轮廓,俱是雪盖了的。从宫门到正殿,很是阔朗的一片平地,此刻就如铺了白毯让人不忍落足。 天曦小心翼翼踩上去,平整一片的雪面上即是一个脚印的形状,几步过去便留一串印记。寻常的事情在她看来却是新鲜有趣,很是兴奋的回头看咎,看到一双淡笑的眼睛,正满是宠爱眷恋的瞧着她。 一时怔了怔,旋即便漾了笑出来,回转身扑进温暖的怀里去,就有轻柔声音落在耳边, “冷么?” “不。原来下雪如此有趣呢。” “以后落雪的日子还多着,尽有的看的。外面待了这么久,别冻坏了才好,快些走吧。” “嗯。” 绕过了正殿,是一个荷花池,池上有一板蜂腰桥,如今荷叶早就败了,只剩了几枝残叶。水面也结了厚厚一层冰,天曦靠着桥栏往池子里看,桥下的一块儿地方没有存雪,隐约透明的冰面下竟然有几尾鲜红的金鱼在游动。 “你看,居然还在游的,它们不冷么?” 一手扯了咎的袖子,另一手指着冰面,天曦仍旧看不尽的新奇。 “它们知道天曦要来,特地出来迎接,为了得见楚妃娘娘一眼,再冷也不怕的。” 咎说话的时候有白气呼出来,连鼻头都有些红了。天曦嗔怪的看她一眼,见她实在冷了,就不再多留连,专心往西门鸿雪所居的后殿去了。 远远就看见披着红羽纱斗篷的西门鸿雪迎在那里。旁边一众宫女侍从急忙从台阶上跑下来,把两双棠木屐摆在咎和天曦脚前。咎蹬了屐,扶着天曦沿着台阶小心的上去,开口笑道: “今儿是入冬头一场雪,朕带了御寒的袍子来跟二公主换碗酒喝,可使得?” 鸿雪欠欠身福一礼,下两级台阶迎着, “皇上又说笑了。” 早看见天曦一路随着咎来的,纷扬的白絮中仿佛雪山仙子,如今走进了瞧着,眉若墨画,唇若涂丹,一双黑晶般的眸子波光流转,面上就有了惊叹神色, “这可是楚妃娘娘?” 天曦欲上前行礼,被鸿雪一把扶住了, “这怎么敢的!该是鸿雪先见过娘娘才是。” 天曦淡然笑了,“听皇上说起过公主的,只叹无缘见着,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 鸿雪还未及开口,咎在一边半笑半嗔的说: “要客气还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69 是进屋子里头去,朕的鼻子都要掉下来了。” 说着也不管天曦了,自己先往正门里走,门口的使女打起暖帘,咎一低头便迈了进去。后面天曦和鸿雪相视一笑,也扶了手一起进去了。 入室便是一股温香拂面而来,几架炭盆里通红火亮的煤块把屋子里烤得暖意融融,与外面分明两个世界了。 咎也不客气,解了斗篷,蹬下靴子来,赤着足只穿了一双白袜,三下两下便跳到迎门的暖榻上去,拿了炕桌上一个小手炉捧着,对后面进来的鸿雪道: “朕的还不及送进来,先借公主的暖暖手再说。” 鸿雪一边吩咐下边的人来接了天曦身上的斗篷藤笠,一边笑应着: “皇上从鸿雪这里偏走的东西也不是一样儿两样儿了,只这会又在这里说个借不借的。” 天曦略是惊讶于这二人的言行举止里透出来的熟稔,也只是心里思忖些,不曾现出来。在暖榻旁边的一张雕花椅上坐下。鸿雪让人把跟着咎来的小路子等人接进偏殿里吃茶取暖,这才走了过来。从一旁取了一个灰鼠的暖兜让天曦揣着暖手,催她往暖榻上坐。天曦推辞几句,禁不住鸿雪盛情,方在榻沿坐了,鸿雪却也脱了鞋,到暖榻上蜷起腿,隔了炕桌,与咎对面而坐。 炕桌上本有棋盘的,盘上摆了一副残局,咎低头看着, “公主跟谁下棋呢?” “哪有人,不过是闲着无事摆了顽的。” 咎抬起头,看看天曦,对着鸿雪道: “叫朕的楚妃陪公主下一盘如何?以报朕多日之仇。” “做皇上的人,怎么忒小气的,几盘棋也输不起了。”鸿雪的调子里明显打趣,又转头对着天曦, “以后快别跟他下棋,这般记仇的。” 天曦捧着茶,抿了嘴笑而不语。 “楚妃娘娘可赏光让鸿雪请教一二?” “公主客气,只叫我天曦便可。” “那天曦也别公主来公主去,我们单叫名字就好了。” “快点快点,只管啰嗦些没用的。” 咎等不及,自己往暖榻里面缩一块,拍拍棉褥催天曦过来。 天曦见鸿雪性情爽利本不是矫揉造作的人,也就放开,到对面坐了,与鸿雪分在棋盘两边。咎刚要收棋,天曦伸手阻了, “依着这局下就很好。” 鸿雪也有此意,这本是棋谱上记的一个残局,从未有人解的,她倒想探探天曦的棋艺。二人便专心对弈起来。 咎一旁看着,呷着茶,时不时冒几句废话出来,对天曦走棋指手画脚。开始没人理她,后来天曦被她聒噪的烦了,抬头一根指头指在她额上,扬起眉毛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 鸿雪一愣,也抬起头来,看看天曦,又看看咎,并无话。 咎有些呆的朝着天曦眨几下眼睛,回头拉过旁边一个引枕靠着,很是自在的仰面躺在了榻上, “嘁——,稀罕看你们的,朕自己歇着。” 天曦和鸿雪一起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对望一眼,又低头专注在棋上,也就不去管她了。 一局弈罢,已过了一个多时辰。盘面本是和了的,那残局竟被天曦解了。鸿雪揉揉略有有些酸的脖颈,笑着道: “一时把时辰都忘了,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旁边打盹的咎茫然醒来,朦胧着眼睛没头没脑的问: “谁赢了谁赢了?” 等看看棋盘,很是遗憾的语气, “和棋啊?” 鸿雪笑笑, “开始的时候天曦执了劣势的一方,这样算来是我输了的,总算给你报得仇,就别总记挂着了。皇上不是要喝酒?有上好的竹叶青,也尝尝我这里的糟鹌鹑,可比你们宫里的如何?” 咎听了仰起头,挂了满脸的笑出来。天曦摇摇头,笑她真变作一个酒鬼了。 摆了饭出来。一张梨木小圆桌,三人围坐。鸿雪亲自执壶,把暖好的酒斟满,盅子递给咎的时候,咎伸手刚要接,鸿雪又收了手, “先说好,喝醉了耍起酒疯来可不关我事。” 咎满不在乎的笑, “朕的楚妃在这呢,怕什么的!二公主莫不是疼你的酒了吧?还说朕小气,赶明儿让小路子送几缸来!” 鸿雪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即又不露痕迹的笑起来, “皇上只这时候慷慨,回头又心疼,背地里不知怎么怨我呢。” 趁她不留意,咎伸手就把盅子抢了过来, “啰啰嗦嗦酒都要凉了,怎么忒多话。” 又倒了一杯给天曦,鸿雪才坐下来,搛了各色菜肴让她二人。酒至半酣,鸿雪看咎吃喝的高兴,谨慎开口: “仗既打完了,皇上这面具也该摘了才好,雪天里只管带着,冰了脸疼。” 咎的筷子停了,眉头皱一下,眼珠滑到天曦的方向。天曦眼帘垂着,不动声色。 清清嗓子,有些犹疑的慢慢回答: “习惯了呢,一时摘了倒不自在。” 鸿雪看出两人似乎为此有些芥蒂的,很懂事的也不再多说,只说些别话,一顿饭轻松言谈间就过去了。 饭毕又上了茶,咎吃了几口就有些倦意。鸿雪连忙让进侧室,让她和天曦歇晌。 一间小小巧巧的屋子,帷帘摆设繁丽却不流俗,墙上悬了西炎格调的些个饰物,天曦慢慢绕了屋子一件件看着,心里很是赞赏。 咎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躺了,半倚着靠背,闭上眼睛浅寐。 炭炉里火光很旺,屋子里就有些燥。咎躺着觉得热,掀了身上搭的薄毯。天曦看见,脱了鞋也爬到榻上去,到里侧跪在咎的腿畔,又把毯子给她盖了。 屋子里静谧无声,只有桌上的炉里焚着不知什么香的,袅袅淡烟,流转出一室的暖意。 窗外忽传来隐约的人声,天曦好奇,轻轻把窗格推开一道。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不远处一座六角亭子里,西门鸿雪带着几个人,在开着的几丛梅树前折那枝子。漫园的白雪里,鲜红的斗篷分外醒目,映着娇灿的梅花,真如画上一般的景色了。 “西门公主真难得的好人物儿呢。” 听见天曦的喃喃自语,咎扑哧笑了出来,却依然不肯睁眼,懒懒的靠在那里,只在唇边挂了戏谐的意味。 “你笑什么?” “那朕把她收了妃如何?接进宫去,以后就和楚妃一处伴了,天天见着呢。” 天曦一听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捏了咎的鼻尖轻轻晃晃,难得露出一丝娇气来, “不许亵渎人家。” 咎这才睁开眼,抓住她的手腕,半真半假的正色道: “什么亵渎?我东桤后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尊贵的,再说鸿雪本来就是要跟我东方家联姻,朕收了谁也说不得二话。” 咎平日虽也淘气,但是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0 不常开些玩笑的。天曦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当了真,敛了笑容呆怔一下,低下头不肯说话了。 忍着笑耸耸鼻翼, “鸿雪这屋子里酸唧唧的什么味儿呢?” 看见天曦涨红了脸,咎伸手绕过她的背往里一带,暖玉温香就整个落进怀里了。拢住佳人的细腰,脸上的笑意更浓, “刚才是谁说人家是难得的好人物儿呢?怎么转眼就不乐意了?嗯?” 二人耳鬓厮磨日子久了,自有小夫妻的默契在,天曦看出她是打趣,才又放开了脸色。却也不再多说了,老实的偎在咎的肩口,随着萦绕鼻息间的郁桂香气,渐渐沉进睡乡里去。 东方咎轻拍她几下,也闭上了眼睛。唇角依旧留了淡淡笑意,屋中便又重归了静谧。 而不远处的西门鸿雪,静静立在亭子里,看着侍从们在梅树下的欢笑,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连风吹起树上飘落的雪花粘在身上,也未曾顾得去拂上一下。 上元灯 落过几场雪之后,很快就到了年下。 朝中宫里照旧忙碌起来,咎身为一国之君,免不了一些大事小事应付。疲惫之余,也添了念头。 无论是年夜里的祭礼,还是新春的迎贺,依旧是她独坐尊位。一些时候,就显得单弱不合理法。并且一些内宫之礼根本就没法施行。朝臣们和她自己都看着不成体统,觉得是时候立一个皇后了。咎已然成年,后位没理由一直虚待。正宫有了人,有些场合下,也好与她共同持礼。 不过,早先对她立妃一事很是急切的丞相王其勋这次却缄了口。老相心里很清楚,立后的条件,除了本人的容貌品性,家族势力强弱,最重要的,还是子嗣的沿袭。而现在咎的后宫里,却只长公主有一个皇子,其余各宫娘娘都未见佳音。而皇帝自中楚回来就专宠的楚妃又是异族人,这二人都绝非立后的好人选。 王其勋思前想后,觉得此时尚且不宜提立后之事。东方咎虽然从谏如流,但在自身的一些事情上,还是很有主见,并不轻易听从别人摆布。一旦她决定要立长公主或者楚妃,造成的麻烦只会比眼前更加严重。 思忖着因为这两三年间咎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才让子息不旺。如今她回了宫,不如静观其变。等其他妃子有子嗣诞下,或者咎得了新欢,再言封后的事情,似乎更顺利些。 这样一来,咎自己也不好主动把这件事拿到朝堂上说,就思虑着叫孔任帮忙。还未及行动,这日在南书房,咎正拿着朱笔批折子,传令官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 “启禀皇上!云……云曦宫才……才将走了水!” “什么?!”咎猛地抬起头,从龙案前边站了起来。 “回……回皇上,已经,已经灭下去了,可是……损了几间屋子。” “天曦呢?” “楚妃娘娘安然无恙。” 咎二话不说,绕过案子就往外走,连小路子急忙捧上的鹤氅也顾不得披了。 到了云曦宫,咎一步迈了进去,因为走得急了,口里呼呼喘出白气。却看见整个院子里聚满了人。看见他进来,都纷纷跪地行礼。咎皱着眉头扫了一圈,看见东厢的几间房子都烧损了,瓦檐和廊柱也熏得乌黑。地上湿淋淋的一片水迹,整个院子里很是狼藉。 楚天曦远远跪在正堂门口,也不抬头。东方琳琅、蔺妃、宛妃等人都来了,加上跟着的人,看起来更是繁乱。 咎松了一口气,可是依旧不曾舒眉,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 未及别人反应,朱莲抢前一步开口, “皇上,是楚妃娘娘在院子烧纸,把桐树引着了,才——” “住嘴!”话未完,小路子连忙喝住,“好大的胆子!长公主和各宫娘娘都在这呢!怎么轮得上你一个奴才说话!” 他和朱莲当初都在齐王府当差,是自幼贴身服侍咎的。很清楚她一些不识好歹的毛病。当着众人的面给楚妃娘娘难堪,咎发起怒来,后果难料。 朱莲这才识相的闭了嘴。 天曦却主动开口了, “朱莲说的是实情。是我大意,请皇上责罚。” 咎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疑惑。 “许是楚妃娘娘要祭什么人呢?又或者人家楚地年下的风俗本是如此,皇上大人大量,哪会为这些事动气的。” 蔺妃不咸不淡的开了口,语气轻飘。天曦不说话,依旧低着头。 咎略略思索了下,似是想起什么来,却又不好说的样子。还在踟蹰着,琳琅却道: “冬日里风大,这后宫又是依山而建,林子木头的多。灯烛还是小心些,若是引着了什么不是玩的。” “长公主教训的是,我再不敢了。”天曦轻轻应着,很是认罪的态度。 “叫人进来修葺云曦宫吧。楚妃暂且搬到朕的寝宫去。”咎很快把话题转了。 所有的人心里却都吃了一惊。按例皇帝在后宫是不需要自己的寝宫的,每夜在不同妃嫔的宫里歇宿即可。正宫本应是皇后的居所,因为咎继位以来至今未曾立后,那儿才成了她的寝宫。现在她竟然让天曦住到正宫去,其意不言而喻。 众人表情都很惊讶,蔺妃脸色更是灰败。天曦虽得宠,因为她是外族,并没人想到能有封后的可能。咎此言一出,每个人心里都在暗自盘算。 琳琅面色平淡,对咎的话好像并没听见。 沉默了片刻,天曦却突然说: “不了,搬来搬去也是麻烦,这正室和其余的屋子并没有烧着,只把东厢围起来整修即可。” 这下连咎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以天曦的聪明,绝对不会不知道咎此言的目的,当着众人,她竟然敢毫不商量的拒绝了,说出如此不给皇帝面子的话。旁人都暗想这楚妃真是不识好歹,且看东方咎怎么处置她了。 咎狠狠地盯了天曦一会儿,不再理会众人,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琳琅和宛妃一看咎走了,也相继离开。蔺妃临走,与天曦擦身而过的时候,轻巧巧的留了一句, “楚妃娘娘倒是有些性子呢,只可惜,这性子使得不是时候。” 一连两天,咎晚上留在了南书房,再也没到云曦宫就寝。 到了第三天,正逢上元节。整个帝都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天刚一擦黑,咎就率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到了城门楼上,摆开宴席,欣赏着城外的花灯,与民同乐。 再见天曦,看她依旧清冷淡然的样子。只是仔细瞧的话,会看出眼睛略微有些肿。咎心里的气已是消了,只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做皇帝的人,总是不肯轻易低头。所以只和朝臣们举杯换盏,不往天曦那里多看一眼。 蔺妃与长公主相邻而坐,斜了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1 天曦一眼,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琳琅听, “一双狐猸眼,弄做这可怜相也不知要给谁看的。” 琳琅闻言,也看了看天曦,却未曾与蔺妃答话。 不一会儿烟花就开始了,满天都是绚丽的华彩,放炮的轰隆声震耳欲聋,咎扶着宫墙的墙头看了一会儿,就叫过小路子,往城楼下去了。知道她是去如厕,所以并没有人注意。 回来的时候刚到了台阶口,暗影里一个人站在那,咎看不真切,沉声问: “谁?” 旁边的侍卫和小路子连忙前后挡住咎,也往那人站的地方看去。却见影子移了一小步,就从暗处里出来了。 看见是楚妃,其余人纷纷跪了请安。咎没有反应,只是冷淡的看着天曦。 小路子识相的把侍卫支走,自己也退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了。 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咎等着天曦地反应。看她半天不响,撇撇嘴,就要绕过她上城楼去。 几乎要贴身而过的时候,天曦慌了,小声却急切的叫了一声, “咎!” 已经迈上几级台阶去的咎听见,脚步一停,却没有回头。 天曦窘在原处,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着又怕咎走了,急得脸色涨红,连气息都乱了。 东方咎抬头看看天上绚丽的烟花,那明灭的光在她的面具上映出一闪一闪的纷繁彩影,和她眼睛里的烁烁光华溶在了一起, “唉——!!” 长长的一声叹,这才转过身,又从台阶上下来,一径往前走去,路过天曦身边的时候,顺手牵起了那微凉的柔荑,拉着她一起走了。 来到宫门口,咎叫过小路子来, “去备辆看着平常些的车,朕要微服出宫。” “啊?”小路子大吃一惊,“万岁爷,这个时候到哪里去?” “去看看外面的花灯。朕和楚妃现在去更衣,等一会再回来的时候,还准备不好,就等着打板子。” 说完,拽了天曦,少见的施轻功,腾空往后宫而去。 小路子愣在当地,半天合不上嘴巴。 “乖乖,万岁爷还会飞呢?” “你为什么不做朕的皇后?” 在马车里,咎还是忍不住了,很是认真地问天曦。天曦回过头,答得很快, “不是。” “不是?” 天曦挽着咎的胳膊,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咎,我没有敢想过,会有今天的。” 东方咎眨眨眼睛,没有说话,等着楚天曦的下文。 “三年里,我一直以为,是必须要去南溟的。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跟我那些姐姐们一样,嫁一个皇子,做一个偏妃,周旋在后宫的争宠倾轧里,可能得几日宠,也可能是长年的孤寂。然后,所有的荣辱归于平淡,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你甘心这样?”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几乎抓在手里的我都只能去毁掉,又哪里有资格去争取什么?我努力的安慰过自己,她们不也都是这样的?何况,有的根本都不曾知道过,两情相悦,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妙滋味。而我呢?十四岁开始,便有一个人,能够让我,也值得我用心去思念、盼望,而她,也愿意见着我的。 虽然我的悦己者竟然是一个女子,可是并不妨碍我庆幸这样的眷顾,运气不是每个人都能得着,虽然我亲手扯碎了这一切,可是,我可以带着回忆去南溟,即便是孤寂,不管它多么漫长,在孤寂里,我都能拿出这些回忆来抵挡。咎,你知道么,日子一天天近了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天曦的声音沉郁暗淡,还有一丝哽咽,不用看,咎就能感觉到她眼里含的泪水。抽出胳膊来,把她抱进怀里,握了她的手传递着温柔的安慰。 “我知道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利用你的信任和感情,算计、伤害,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还是做了。毁掉你的梦想,毁了你的脸。夜里,你满脸是血的到我梦里来,我却怎么也抓不住你。醒了,坐到天明,一丝一毫的奢望都不敢有。我想着,记恨记恨,你既恨着,就会记得我。也许有一天,我能偿了罪孽,这一生才算到了头。” “好了,过去了的。我不恨了,你也别记得,忘掉那些事情吧。”咎的手拍着天曦,轻声的哄着。 “你骑了马到楚宫里来的时候,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国破家亡里,我竟然是庆幸,竟然在期待。你要笑我不知羞耻了,可是,真是这样的。” 咎勾起唇角露了个笑出来,“我?你那个时候不是在期待你的南宫驸马么?” 天曦脸上有些赧色,“我说正经事呢,又开玩笑。” “呵呵……好好,你说。” “我不是因为那些事有愧于你,才事事依顺你。今天的幸福于我来说,何等来之不易,我好好在意尚且不及,为什么要为一个虚名,让你去平白受些责难。” “我没有——”咎刚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咎,无论怎么说,你的朝臣们不会忽略我的身份,长公主对我客气,不代表她就能真心容得我。你非要立我为后,只可能会闹得朝中宫里一团糟。” “可是,我想跟所有人,证明我的心。” “你的心我知道,证明给不相干的人看做什么?证明了又能怎么样?何况,你总得为长公主想一想。我封了后,她呢?你把她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这个宫里她已经很尴尬了,以后要怎么自处?恕儿大了,你怎么面对他们母子?” 咎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天曦圈了她的脖颈,把脸越过去, “我不是不想做你的皇后,只是这个后位,比起它的价值,恐怕我们付出的会更多。我不想让它损害我们的幸福,一点也不行。” 咎思索了一会儿,才叹口气, “你心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还要事事周全,不觉得累么?” “要是真能事事周全,倒好了呢。”天曦的下巴靠着咎的肩头,纯净的面容上,淡然里有着一丝忧伤。 马车停了,车里的两个人也停了话。小路子在外面禀道: “万岁爷,到了最热闹的涤墨街了。您不是要看灯?这儿的灯最漂亮了。” “好。” 咎听了,起身拉了天曦的手就要下车。楚天曦却依然坐着,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咎好奇的回过头来,车厢里她站不直,躬着腰看天曦,不解其意。 天曦却不看她,淡然的错开眼睛,从车帷的缝隙里看着外面隐约的彩灯焰火。 “怎么了?外面正热闹呢,不想去看看么?还是不舒服了?” “人家好好热闹着,你去了,还不都跪伏一地,你也别想自在了。” “不会的,我们不是都换了衣服?小路子他们也是平民装束,我嘱咐过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2 他别让侍卫靠得太近,又是晚上,百姓不会认出来的。” 天曦顿了一下,幽幽道: “东桤百姓哪个不知道,他们的皇上脸上有个金面具。你就是扮成乞丐,也会被一眼认出来的。” 咎愣了,眨眨眼睛,没了主意。 一路兴冲冲的来,外面又是热闹喧天,就此回去是不甘心的。可要出去的话,又真的会添上许多麻烦。 咎撇了嘴角,不响了。 天曦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丝光彩,拉她又坐下,凑近前去,双手捧着咎的脸,右手的拇指自面具的边沿滑过。咎没躲,眼里有一丝茫然。 “摘了它吧?”天曦的声音温柔绵软,“让我看看,我究竟做过多么狠心的事,伤你伤到了什么地步?” 咎不说话,怔怔的看着天曦。 “总不能一辈子都戴着,再不让我看你的脸了。摘了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长久的沉默,天曦不急不躲,固执的看着咎,等着她答应。许久之后,才听到了极轻的一声, “嗯。” 粲然的笑容在天曦脸上漾开来,又对着咎看了看,才从头发里把面具的金丝理出,轻轻把面具掀了起来。 越过左目的那道疤已经淡了,也不再泛粉红,比旁边的皮肤更平滑些,可仍旧是明显留在那里的。俊美的脸,并不因为它显出瑕疵,却让看着它的人心里,真切地觉出了刺痛。当日骄阳下鲜血淋漓的一幕浮现,拭去了灰尘,清晰起来。 天曦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慢慢把指尖抚了上去,轻轻摩挲着细嫩的皮肤。 咎咧了咧嘴,却看不出笑容来,有些自嘲的说: “重见天日了呢。” “多久才好的?” “……不记得了。” 咎显然不愿意说这个。 天曦也就不再问,停了停,试探着把唇贴了过去。与咎的薄唇轻触,又退开些,白皙的脸烧起来绯红,气息也急促了。忍了忍,闭上眼睛,决然深吻了下去。 向来矜持稳重的七公主,突然有如此纵情的举动,咎刚摘了面具还有些不习惯,一时又受宠若惊了。看着天曦一副决绝的神色,有些好笑的,接了香唇噙住,再不管外面的热闹非凡。 礼炮冲天而起,炸出满天的绚烂,引得欢呼惊叹声不绝,也撩的人心痒难耐。 还出去么? 等一下再说吧。 猎场危 每年的三月三,是东桤皇族春狩的日子。 天还不亮的时候,咎就被天曦从美梦里叫醒了。昨天香筹告诉天曦,这一天皇帝、皇子、王爷、朝臣,都要到京郊猎场去行猎,很早就要到宫门口聚着的,比平日里上朝还要紧些。所以尽管咎万般不情愿,还是被拖下床,洗刷穿戴,急匆匆打仗一样收拾整齐了。 传了早膳来,把卤鹅掌的酱汁倒在饭里拌了吃,一边问天曦: “你真不去么?” “别的妃嫔都不去,我自然也不去。” “皇姊去呢。” “她是因为小皇子得去,当然要随着。恕儿那么小,做娘的怎么能放心?” “那你跟她一起就好啊?” “不了,我在那里,长公主总是别扭,你就好好陪他们母子一天。只是行猎的时候要小心。” 咎有点失望,可是早已经知道天曦不会去,只不过是最后再试探一下,倒也就不很放在心上。天曦怕她骑马开弓的中间饿着了,又把牛乳蒸的小卷子给她吃了一个,这才递上马鞭,送出门去了。 咎带着人脚下匆匆,急步从后宫里出来。直走到久阳殿了,一摸腰间,倏的停住了。小路子后边跟的紧,差点没撞上去。 赶紧弓腰请示,“皇上有何吩咐?” 咎转身就往回走,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坏了坏了忘带东西了。” 小路子不明就里,赶紧跟着,“皇上忘了什么?奴才回去给您拿去,何必亲自跑。” “你不知道的。” 急三火四又回到云曦宫,咎进门越过正屋,直接推开了内室的门,径往床榻间走。爬到床上跪在床沿,手伸到枕头下面摸索,把她的宝贝泥哨子掏了出来。转过身来一手拿着一手摸摸, “呼——,差点忘了它。” 一抬头,立刻呆住了。 楚天曦站在桌前,手里拿了一卷书,也有些愣的在看她。只穿了雪绸的中衣,赤着脚,头发简单的绾着,未着钗环。明目皓齿,花容月色,吹弹可破的肌肤甚至发出了一种淡淡的光芒。更有些异样的是,她身上的中衣看起来竟然有些长,有暗纹的祥云流水图案,分明是东方咎昨夜里脱下来的。 咎被这个细节弄得完全忘记眼前的事,下意识“咕”的一声咽了下口水。又看到踩在深色花纹地毯上天曦细腻白嫩的一双玉足,半隐在她的亵裤底下,立时觉得一股热流自身体里涌过。舔舔嘴唇站起来,两眼发直的朝天曦走了过去。 天曦回过神来看出她表情不对, “怎么又回来了?” “不回来哪能看得到如此香艳的景色?”东方咎眼睛里一股火烧得有丝邪气, “原来我每天去上朝以后这云曦宫里还有这样好看的戏码?” 说着一双手就自天曦腰间环了过去,把她抵到了桌沿上。 天曦听了气的笑,手里的书就势打了咎的肩膀一下, “今日起的早了得了失心疯怎的?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咎却冷不防沉下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床榻间走,引得天曦一声低呼,她却嬉笑着把温和的气息吐在了天曦耳边, “爱妃就当朕失心疯好了。” 天曦立刻红透了脸,挣了挣小声说: “你做什么?今天不是春狩?都等着你呢!” 咎把她放在床上,两下扯掉龙袍,扬手一甩。那袍在空中旋转出两个圆圈,借着一股力道,把门“乓”的一声甩上了。 “那就多等一会儿吧,朕现在有要务急着处理呢……” “越来越没样子了……”天曦试图阻止咎来解她衣襻的手,可惜却软绵绵的一点力道没有, “有你这么做皇上的么?传了出去——” 咎的手拂过,两边的帷帐应势落下,只透了一句语气邪惑的话出来, “传了出去?爱妃打算把这事传给谁呢……” 再听不见天曦的回答,却有隐隐的呻吟声开始从帷帐的缝隙里逸出来。窗外,一轮朝日正射出耀眼的光芒。 嗯,今儿是个打猎的好天气。 虽然是春天了,早晚的时候还是乍暖还寒,风吹着也还有些刺骨的。除了长公主带着小皇子东方恕在马车里有炭盆烤着,只是多等了些时候而已外,其余的文臣武将、老少爷们在宫门前的风口里整整吹了半个多时辰的寒风。大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3 家觉得白天要骑马拉弓,都穿得单薄,谁也没想到东方咎会在这个时候迟到。 咎驾到的时候,一片哧溜溜吸气的声音。 孔任鼻子头通红,说话都有些哆嗦,看见咎来了几乎跳脚, “皇上!你在考验你的臣子们的忠心吗??” 东方咎有些心虚,脸色也是尴尬, “朕,朕去处理了一下要务。呵呵……诸爱卿辛苦了呵……时候不早了,孔相,咱们出发吧?啊?呵呵……” 说完,一磕敌风的马腹,头前走了。 大臣们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最多腹诽几句。孔任手脚麻木的爬到马上去,嘴里还在嘟囔,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得真是没有错,还要务呢,鬼才信!差点活活冻死老子了。” 咎在前面听见,脸红了红,只做不知。 到了猎场,琳琅跟奶娘抱着东方恕先到场边的竹楼里避风,等午间暖和些了再出来。这楼是用粗大的毛竹架起,能远远看到猎场之中的情景。周围还搭建了一些临时的猎棚,作为随行的朝臣们的休息之所。 本来就迟了,咎也不做耽搁,没再上竹楼,带了几员骑射功夫高强的武将下了场。剩下的人就各归各位,寻了合适的地方歇着,喝茶闲聊去了。 猎物被放进场以后,顿时人喊马嘶热闹非常。东方恕从未见过这等热闹场面,拍着一双小手咯咯笑个不停,挣着非要往外面去。琳琅好不容易哄住了,看看外面风小了些,才抱过他,到外面来晒晒太阳。 咎远远看见了,收住马,气吁吁的吩咐身边的韩士钊, “去把长公主和皇子接到这边来看看热闹。” 韩士钊眼里一道亮光闪过, “遵旨!” 拽拽缰绳,掉转马头,往竹楼这边小跑过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叩见长公主殿下,叩见皇子殿下。” “韩将军快请起,无需如此多礼的。”琳琅对咎的股肱之臣,很是客气。 “谢长公主。”韩士钊这才站起来,“皇上请长公主带小皇子过去,那边看得真切,热闹着呢!” “哦?”琳琅一笑,“既然这样,有劳韩将军了。” 韩士钊只觉得心头煦风拂过,暖意融融,几乎失了神。连忙把马牵过来, “路不远,走过去就好。”琳琅依旧笑意盈盈。 “是!谨遵长公主吩咐。”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将军竟然有一丝失措。 奶娘过来,把东方恕抱了过去跟在后面。琳琅便和韩士钊一起,边走边说着往猎场这边来了。 也只是到了旁边的看台而已,东方恕还太小,猎场里尘土飞扬的不能隔得太近。韩士钊随侍一旁,寸步不离。琳琅觉得奇怪, “韩将军还是随皇上去,这里有侍从即可。” “皇上吩咐末将,保护长公主!和……和皇子殿下!” 琳琅眨眨眼睛,不知其意。 咎骑了马过来了, “皇姊也来凑凑热闹吧?还记得当初,你的骑术可不比我和王兄差呢。” 琳琅听了,微微笑了, “还是不了,皇上只管自己尽兴玩。我们在这里就很好。” 咎点点头, “也好!过会儿我们一起回竹楼用膳。照顾好恕儿,别叫风吹了。” 温柔的口气叫琳琅心头一热,把东方恕抱了过来,轻道: “知道的,皇上放心。” 一旁低着头的韩士钊听见这番话,眉头一皱,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咎笑着点头, “好。”说着,就要掉马头。 “诤——” 咎停了动作,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好熟悉的声音,似是什么时候听过的。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心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失声大叫: “糟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马上扑向琳琅母子。 “唔!”一声闷哼,一支带了彩色羽毛的竹箭插在了咎的后心,没有人看见它从什么地方而来,连暗处的黑魈都未曾来得及反应。 这一刻跟五年前楚都的猎场里那一幕血腥是何等相似,只不过,当时逃过一劫的东方咎,这一次却倒了下去。琳琅发出一声尖叫,韩士钊从震惊里回过神,抢前一步把咎接住。 猎场里顿时乱作了一团,正在围猎野物的武将们迅速集结,远远在竹楼那边的文臣也很快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细小的伤口带来的痛感并非强烈到不能忍受,可是迅速产生了晕眩的感觉。咎当然知道这是箭上喂毒的结果,耳边乱糟糟的吵嚷叫喊声却在提醒她此刻绝对不能够闭上眼去。 用指甲拼命掐住手指让自己不要昏迷,尽着最后一口气吩咐韩士钊, “士钊,快!……护送长公主回宫!安排侍卫……严加保护!” “是!” “皇上!”琳琅手上还抱着东方恕,被这突来的一幕吓得面无人色,看见咎中了箭,更加慌乱,眼睛里面盈了泪出来。而东方恕也在哇哇大哭。 “皇姊,赶紧带恕儿回宫,那里最安全!朕不会有事,不用担心!先保护恕儿,皇姊……” “皇上……” 咎喘了一口气,“皇姊,这是东方家唯一的血脉了,恕儿,不能出事,你……”转头吩咐士钊, “快!快带长公主走!” “是!”韩士钊二话不说,接过了东方恕,抓起琳琅的一只胳膊,不管她如何频频回头放心不下咎,拉着她快步离开了出事的地方。 这个空里,侍卫们全数赶到,小路子一脸惊慌的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万岁爷!这,这是怎么了?” “士铎……” “末将在!”韩士铎反应很快,早已命人封锁了猎场。 “召回白卫门,带人去……去南郊,封了伏隐观,全城禁严,搜捕……搜捕一个中年的道人……” “是!” 天旋地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咎额头上大颗的汗珠落下, “黑魈,回宫去……叫天曦,叫天曦来……”咎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呼吸也在逐渐变轻, “传太医!快传太医啊!”孔任挤不进圈里来,在外面急得大叫。 “小路子……”咎紧紧攥住贴身内侍的手腕,咬着牙拼了最后一丝力气, “送……送朕去玉尘宫,告诉鸿雪公主……楚妃到之前,任何人不准给朕疗伤,听见了吗?” 看到小路子点头答应,咎一口气才松了,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自从早上咎走了之后,天曦就觉得眼皮一个劲的在跳,心里也是慌慌的,做什么都安不下心去。怕是咎有什么事,想到她又想起早上的一幕,红了脸,摇摇头笑自己太过多心了。 正想把绣着的活计再添上几针,刚坐下拿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4 起针来,耳中就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好似有人自远处往这边而来,却非寻常脚步,而是踩着宫中殿阁的屋脊、瓦片,声音轻且急,武功非浅,却没有逃过天曦的耳朵。 不知其来意,天曦只是提高了警觉。果然,转眼间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破窗而入,直扑过来。天曦站起身往后退,那人却俯身跪倒在地, “楚妃娘娘,皇上在猎场中了箭,请娘娘速速移驾玉尘宫!” 天曦猛地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她四年前在楚国的端午宴比武时见过,知道他是咎的护卫,所以他的话绝非有假。 这突来的消息好似应验了她异常的感觉,天曦脸色发白,不敢多问,丢了手里的东西,几步抢出屋外,提起轻功就往玉尘宫而去。 整个玉尘宫里自建起就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咎一贯喜欢这里的清雅幽静,从来不在这里设宴或是做什么集会。要么自己,最多带了天曦过来找鸿雪下下棋而已。 现在,文武百官聚集在正殿里,议论纷纷,摇头叹息,都在担忧着东方咎的伤势。已经有经历过哲太子之死时那场变故的大臣发现咎所中毒箭与当时是一模一样的,更添了恐慌。 太医们得了消息已经从太医院赶了过来,跪在后殿的外室等候,内室的门却不知为何紧紧闭着。连西门鸿雪的使女们都只站在门口等候。 孔任在后殿门口骂骂咧咧, “迂腐!迂腐!那么重的伤还在等什么?!早点治就多一分希望!” 小路子一张娃娃脸皱成团, “不行!万岁爷说了,楚妃娘娘到之前,不准任何人疗伤!” “你们那个楚妃懂医术吗??” “不……不懂……” “那等个屁啊?!!” 小路子心里也是巴不得快点给皇上治伤,但是咎的吩咐他不敢不听,何况咎被送进内室后,鸿雪公主在里面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不行!不能等了!赶紧叫太医进去!” 孔任冲进来,就要往内室里闯。他知道太医们是没有胆量强行给咎治伤的,身为朝中品阶最高的官员,只有他的命令能让咎早一点得到医治。 他冲到内室门边,刚要举起拳头擂门,那扇对开的雕花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西门鸿雪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的看着他。 “孔丞相有什么事么?” “哦……”孔任见到鸿雪气势一下子就消下去不少,“皇上,皇上他……伤还是早点医治为好……” “皇上吩咐过,楚妃娘娘不到,不准太医治伤。” “可是——” “孔丞相,你还是在外面静心等候,等楚妃娘娘来了,自然会有妥善安排的。” “这——” 话音未落,天曦已经一步抢进门来。脚下踉跄,手在暗暗的发抖。眼睛盯紧了鸿雪,不等喘息立即问道: “她呢?” 有人在侧的时候,天曦一贯规规矩矩,言辞间从不越出礼法。这次当着太医、孔任还有侍从的面如此失态,可见是惊急了。 鸿雪立即从门里出来,顺手掩了门,逼着孔任退后去。迎着天曦走近,也不开口,眼睛闪出异样的光芒,看着天曦的目光别有深意。 天曦心里沉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什么,但是顾不上深究了。咎的安危更让她揪心, “鸿雪公主……” “在内室,随我进来吧。” 说完转过身往内室走,天曦后面跟着,二人进门以后,使女们迅速又把门合上了。孔任被关在门外,张张嘴,最终也没敢冲进门去。 玉尘医 内室里架起了一扇宽大的屏风遮挡,天曦跟着鸿雪绕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的东方咎。锦被搭在腰下,□着上身趴伏在雪褥上。雪玉般的后背正中,一个指顶大小的血洞正在往外渗着血水,周围的皮肤都已经红肿。床边的高脚方杌上,摆着几个小巧的瓷瓶,杌下的铜盆里堆着些浸了血的纱布。 只觉得那箭仿佛是扎在了自己心里,扯开一个这样的洞,汩汩的冒着血。天曦的脸完全失了色,嘴唇抖得好似风中的残叶。再也顾不得西门鸿雪,几步过去扑在床沿,伸手就要往咎的身上扶。 “别碰倒她的伤口!”鸿雪在旁边急急的说了声。 天曦一下子收了手,再也不敢去触着咎的身体,只往她脸上看。东方咎面如金纸,紧紧皱着眉头,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滚落。 “咎,咎……”天曦带着一丝颤音叫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路公公说她留话不让医治,一定要等你来。”鸿雪轻声解释, “可伤势实在危险,耽搁分秒都有性命之忧,我略懂一些医术,就擅自作主了。只是——”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这样?跟她说了小心些的……” 天曦顾不得鸿雪的意思,只看着咎说话。 “这个不是意外,是刺杀。箭头上浸了剧毒的。” 天曦这才猛然回过头看着鸿雪, “刺杀?剧毒?什么样的剧毒?会——”到这里天曦自己停了,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当年东桤的太子东方哲,就是死于这种毒箭。” 闻言,天曦的神色已近灰败,忆起当日的情景,目光发直,翕动几下嘴唇,却不敢再开口问鸿雪什么。 “这种箭有内外两个箭头,外面一层锋利无比,扎进皮肉以后,内层就会自动脱出。嵌入身体里。毒汁全部藏在内层箭头中,不懂这种羽箭构造的人,只取出外面的箭杆箭头,却不知毒汁依然在往身体里渗入。恐怕当初哲太子就是因此丧了性命。” 鸿雪面色冷峻,可并不慌乱。 天曦心里却已是一片深渊,紧盯着西门鸿雪,恐惧一点点漫延上来。 “皇上的伤,箭身和外层箭头我已经取出来,可是——” “毒还在里面?” “中箭时间不久,应该还不足以致命。” “那赶紧把它取出来啊?” 鸿雪不说话,看着心急如焚的天曦。 “鸿雪公主,求你——” “我之所以等你来,就是因为我虽然略通医术,却不懂武功。如今伤在要害,取出箭头需要封住她全身血脉。否则,稍有不慎——” 鸿雪虽然不再往下说,后面的意思却是谁都明白。 “我可以。”天曦马上接口。 “楚妃娘娘。”西门鸿雪脸色严肃, “你要考虑清楚。对此我并无十足把握,而她——”说着转头看看咎,“她的身份非同小可,外面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江山百姓还靠她治理,一旦有什么闪失,你我将百口莫辩,成为天下的罪人。” 天曦听了,轻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道: “若没有她,天下、群臣、百姓,不过换个方式而活。而我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5 ,将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鸿雪一震,看着楚天曦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既然鸿雪公主对毒箭的来龙去脉知道得如此清楚,想必再没有人能比你更好的处理这伤口,所以,请你无论如何,尽你的所能……” 天曦的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却又是决然的神色,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逆了伦常,要受那天谴,也该是一起担当。谢罪之后,我会追随她而去,不会连累到公主。” “呵……”鸿雪一样的轻笑,“我既然敢从她身上取箭,就并不怕担责些什么。只是,我无权决定她的生死,更不能拿她的性命去博弈,才要听你一句决断。既然楚妃娘娘信得过鸿雪,我自当尽力。” “那么,就请公主——” 西门鸿雪看着天曦,吐出一口气,定定神色,走到了床榻前面。 在鸿雪的吩咐下,天曦运功封住咎周身的血脉,托起她的上身放在了自己腿上。一条胳膊自她颈下环过,另一手拿着丝帕擦着她额头上的汗。 西门鸿雪洗净了手,从方杌上拿起一个瓷瓶,把里面的黄色药粉撒了一些在咎的伤口周围,手里薄如蝉翼的刀片用烧酒浇过,屏息凝神,半弓着腰就着东方咎的姿势,刀尖点在她的背上,轻轻切了下去。 “呃……”血脉虽然封住,却不能麻醉痛觉,娇嫩的肌肤被切了一个十字,四片鲜肉翻开去,昏迷中的东方咎喉间滚过呻吟声,全身肌肉绷紧,攥住了天曦的衣服。 鸿雪手里的刀在咎的伤口里滑过,暗红的凝血和赤红的鲜血交替流出,混合一处,格外刺目。天曦咬住下唇,酸软颤抖的胳膊极力抱紧了咎,似乎要把力量传给她,又好像是借此稳住自己的心神。 鸿雪眉尖轻蹙,一手持刀,另一手从旁边交替拿起药粉和纱布擦拭沿着皮肤流下的血。细巧的银刀灵活的在伤口里游动,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暗藏剧毒的箭头。 抬起头来看着天曦,“抱住她别让她乱动。” “嗯。”天曦点头。 稳一稳神,鸿雪积聚手上的力道,猛然一抬手腕,那个有着无比锋利的倒勾的灰铁色箭头就被扯了出来,上面沾满鲜血,还连着丝丝筋肉。 “啊——”混沌中的东方咎受痛,嘶叫着挣扎,天曦圈住她,制住她的胳膊, “别动!很快好了!咎,听话别动。” “痛……呃……痛啊……” 东方咎眉头扭在一处,剧烈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抑止住了。极力的昂着头,手抓住天曦的背,想减缓一丝痛感。天曦心里慌做一团,怕影响鸿雪,也不敢多说话,煞白着脸色把咎揽在怀里,低下头把脸颊贴住咎的额头,眼中的泪盈盈欲落。 随着箭头的取出,咎的伤口开始涌出鲜血,鸿雪有条不紊的拿了驱毒的药粉洒上,拭去残血,敷上去腐生肌的药膏。又从一旁拿过一卷纱布,示意天曦把咎扶起来,手脚麻利的给她缠绕包扎。手触着咎的胸口,明显的女子体征让她停顿了一下,抿一下唇角,才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等一切料理妥当,西门鸿雪才直起腰来,松了一口气。对上天曦担忧探寻的目光,莞尔一笑, “还好,血已经止住了,毒也散得不多,应该没有大碍的。只是,恐怕要休养一个不短的时日了。” 天曦这才如释重负般松弛了表情,闭一下眼睛平息纷乱的心跳, “多谢——” “若是跟我说谢,就枉费我一番苦心了。”鸿雪依旧是淡淡的笑意。说着朝着咎抬了抬下巴, “把她平放吧,这样容易出血。” 天曦闻听,在鸿雪的帮助下,把咎在床上平放好了,怕压着伤口只能伏着。咎依旧在昏迷中未曾醒来,细心的擦去她额上的汗水,又把锦被拉上来盖好。 直起身来,回头看见西门鸿雪用一块白布擦着手,略偏着头看着她,目光里有着很是复杂的东西。 “我绝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鸿雪声音平淡,不带一丝起伏。 天曦睫毛抖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想来,若是因为江山皇位,我倒是能够理解。只是你们——呵……”鸿雪摇摇头,“是我太迂腐了吧?一直以为你们是佳偶天成,没想到——” “没想到却是假凤虚凰?”天曦接口,露了一个温和的笑意。 “你们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在做戏。” “当然不是做戏。” 鸿雪一怔,“你如何能够这般坦然?” “鸿雪觉得我该如何?羞愧不已?我是有该羞愧的地方,但是却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西门鸿雪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怪不得。” 天曦疑惑,“嗯?” “怪不得她对你念念不忘不惜一切,哪怕是掳也要掳了来。我一直不解,你究竟——” “何得何能?”天曦弯起了唇角。 “呵……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楚妃娘娘了。” 天曦摇头,西门鸿雪就有些疑惑。 “难道不是?” “她的心里,装的太多。不过,”迎上晶亮的眸子,“永远会有鸿雪的位置。” 西门鸿雪一怔。 “我想,鸿雪是能够与我一样的吧?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留在这里了。”天曦看了咎一眼。 西门鸿雪默然不语,沉静的看着楚天曦。半晌后,才带着一丝黯然,有些自嘲的轻道: “终究是晚了些,也只是一个位置而已了。” 天曦不再说话,淡然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知道东方咎安然脱险,外面的群臣才松了口气,在孔任的吩咐下,相继离开了玉尘宫。皇宫里的东方琳琅得到讯息,总算平息了恐惧。祖祠里烧一炷香,敬谢祖宗的庇佑。 在南楚一带调查哲太子被刺一案的人被悉数召回,由黑魈和白妖带着开始暗中寻找,而韩士铎则在明处,双管齐下搜捕云崖子。咎对此并没有报很大的希望,只知道了哲太子的事久查不出头绪的原因。毕竟连黑白二人都是他亲自□出来的,想要抓到精通五行功法的云崖子又谈何容易。而她思虑很久,也始终想不出云崖子刺杀她的真正用意。只是如此一来,云崖子就成为了她心头的隐患,毕竟那个道士知道她的身份秘密,一旦泄出,无论是对东桤还是对东方咎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玉尘宫里住了半月,在鸿雪的精心照料下,咎的伤势已经逐渐好转,也就搬回了宫里去。上朝自然还是不能,只留在云曦宫休养。鸿雪教会了天曦如何换药包扎,还定期派人把药送进宫里来。对于她知道了身份的事,东方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好似早已经知道西门鸿雪能够平静接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6 受这件事一样。琳琅和四妃也不时来到云曦宫探望。 朝中的事情自然是孔任担了,现在他已经逐渐坐稳了左相的位子,成为了咎的心腹。而这个西炎国来的身份不明的人也确实在治国安邦上有那么一些才能,倒是没有辜负咎对他的信任。 可是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咎亲自来决断,于是小路子便每天把奏折送到云曦宫里去。咎看得累了,就把朱笔给天曦,让她代批。 起先天曦不肯,只说累了就歇着,等歇足了再批。她知道东桤有后宫不得参政的例律。为防外戚、裙带等祸患,东方先祖很早就定下了女眷不可过问国事的规矩。天曦不想惹人诟病,所以不肯越理。 东方咎却不以为然,私下说她都能为帝了,后宫里看一下奏折又能如何。加上她重伤未愈,连续的辛劳让天曦看着也是不忍,这才替她批阅一些相对无关紧要的折子。后来东方咎越发依赖她了,甚至一些重要的军政大事也交给天曦去作主。楚天曦无奈,只得尽力做的周全完美些,免得让朝臣看出毛病来。 一个月后,咎的伤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也准备恢复朝政了。这天,白卫门的统领送来了最新的搜查情况,依旧很不乐观。咎心里就有些沉。天曦看着各部的折子,发现了一处异常。抬头看看对面坐着的咎,有些犹豫的道: “咎。” “嗯?”东方咎应着,却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密件。 “为何南州十三郡的田赋比别处要高上一分呢?” 东方咎闻言停了手里的笔,转了转眼珠,应道: “嗯。”并不多做解释。 天曦看出她并不想说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还是追问: “为什么?” 咎皱起了眉头,“一直就是这么定的。” “南州的土地本就贫瘠,田赋反而高,百姓生活何以为继呢?” 咎搁下手里的东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天曦, “朕的田赋还没有高到让南州百姓生活无以为继的地步。而且朕知道,比起当初南宫氏在位的时候,那里的生活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了。” “可是如今国库充足,粮仓丰盈,多收这一分田赋根本没有必要,又何苦——” “天曦,你只管把折子上的事情批复好就行,这些事不用管了。”东方咎有些不耐烦。 天曦停了一会儿,低声说: “为君王者,当襟怀宽广才是。” 咎一听,脸色就变了。 “楚妃的意思,是说朕气量狭小,公报私仇?” “咎——” “南楚两地本是败国之地,朕既没有征徭也未添税,只在南州多加一分田赋怎么了?国库充足,粮仓丰盈?那是我东桤几代明君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换来的,与他南州有何干系?凭什么要他南州人与我东桤百姓共享?” “可是南州现在已经是东桤境域,理应与其他州是一样的赋额,才显出一国平等。否则民众怎能甘心俯首?” “理应?哼!”东方咎一声嗤笑,“现在朕是皇上,朕的决定就是理。不甘心俯首的话朕立刻就可以把南州夷平,朕倒要看看南宫玉蟾的这些刁民有什么能耐。” 天曦听见咎这样说,皱紧了眉头, “你这分明就是借此泄愤!” 咎瞪着眼睛狠狠盯着天曦,停了片刻,恶狠狠的道: “哼!不愧是差点做了南溟太子妃的人,还时时刻刻不忘南州百姓!我不加你们楚地的赋税,你还要惦记南溟!南宫玉蟾没把你如此重情重义的妃子娶到手真是天大的损失呢!” “你——!” 楚天曦听着她尖酸刻薄的一番话,气的粉面通红,手里的毛笔也哆嗦起来,看着咎再说不出话来。 在外室候着的小路子正闲得无事,逗着廊上金丝鸟笼里的虎皮鹦鹉玩儿。突然东方咎一下子拉开内室的门,怒气冲冲的走出来。一脚踢翻了桌旁的圆凳,咬牙切齿的往外走。楚妃娘娘也没有跟出来,让小路子更加诧异。自打楚妃进宫,皇上还从来没有在云曦宫发过这么大的火呢。可是看看咎的脸色是绝对不敢开口问的,连忙带上人跟了出去。 东方咎径直去了南书房,坐在龙椅上生了一下午的闷气。眼看着天色要暗了,小路子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上,晚膳传在哪里?” 咎斜了他一眼,想了想, “湛露宫!” 一言既出,小路子吃了一惊,无意识的接了一声,“啊?” “啊什么?!”咎一瞪眼。 “没,没什么。奴才该死,这就去传。”小路子连忙应着退下去。心下暗想,今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跟楚妃娘娘吵架了?这可是平日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想归想,可也不敢怠慢,连忙传口谕去了。 再相见 湛露宫。 蔺妃突然得到咎驾临的消息,一时半惊半喜,心里的打算自然免不了。连忙让人布好了席面,自己也用心收拾了一番。咎到了以后,前后陪着照应。虽说这蔺妃入宫已经有四年了,咎跟她竟然还有些陌生的,天曦那里自在习惯了,换了地方也不知说些什么。 这蔺妃倒是善于察言观色,言语间分寸拿捏的分毫不差,咎心里也就不觉得太别扭。早上在云曦宫的余怒未消,索性把天曦抛在脑后,不再去想。耐心的跟这蔺妃言谈,问她一些个琐事,毕竟是自己不曾了解的,也觉得新鲜。 用罢了晚膳,咎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书,就到了入寝的时候了。看见她没有别的示下,小路子知道是要宿在这里了,也不敢多说。蔺妃出来问他一些要着意的地方,小路子也只得详细的一一说明。眼看着蔺妃转身进了内室,房门也关了起来,心里就替楚妃摇头了。 何苦呢? “皇上连日辛劳,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 正沉在书里的咎突然听到这一道温柔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蔺妃端着茶盏立在桌前, “夜也深了,皇上的伤还未痊愈,还是早些歇了的好。”说着,茶就放在了咎的手边。 垂下眼想了一想,咎没再说话,端起了盖碗来,抿了茶水进口。蔺妃来到她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抚在脖颈上,时轻时重的揉捏起来。 咎两个指头掐了掐眉心,云崖子的事情让她忧心忡忡,身上也觉得累了。蔺妃的精到手法确实松弛了一下僵硬的头颈,也很是舒服,咎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片刻的舒泰。 “皇上累了?”停了一会,蔺妃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轻柔绵软,惑人心神。阵阵香气传入鼻息间,东方咎睁开眼,瞳仁滑到眼角,自然明白隐含的意思。 无力的长舒一口气,深重的疲惫感袭来,咎只在喉咙里勉强逸出一声“嗯”,就不再有任何别的表示了。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7 蔺妃的眼里显出一丝失望,却很有眼色的没有再进一步。看着东方咎站起身来,小心的伺候她洗漱宽衣。 房里几根小儿手腕粗的明烛照出一室的光亮,东方咎只穿着白绸的中衣,坐在榻沿上,看着跳动的火苗发愣,蜡油的味道让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蔺妃走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去了外衫,半透明的纱衣隐约露出里面旖旎的春色。咎抬眼看了看,并没有异常的反应。褪下脚上的软鞋,抬腿挪到帷帐里面,揭起被子和衣躺进去,阖上了眼睛。 实在没有气力再去云曦宫面对,不如就留在这里,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蔺妃怎么熄了灯烛,怎么掖好的帷帘,她都不知道。只觉得一个温软的身体安静的躺在了身边。除了陌生的香气,一切都自然而且平静。 咎彻底的放松下来,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咳咳咳……” 香筹端着一碗冰糖雪梨羹,远远的就听见内室里楚妃娘娘剧烈的咳嗽声。紧走几步进屋去,转身关好门,急急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帮天曦轻捶着后背。 “娘娘……” 咳了好一会儿,天曦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本就在发着烧的脸颊涨得通红,摆摆手安慰香筹, “没事,没事的。” “娘娘,我去找皇上吧?好歹叫太医进来看看啊,总这么拖着不行的。” 香筹口气很是焦急。 “别,不用。咳咳……你见不着皇上的,后宫的人怎么能随便去前殿。” “可是就靠这雪梨羹怎么行?伤寒不能拖的,总要开个方子吃药的啊!” “说了没事的,顶一顶就过去了。香筹你不用担心。” 天曦的眼睛里黯然无光,脸色也是憔悴。 东方咎自从那天在这里发了火离开,整整二十天没有再到云曦宫里来。整个后宫都在议论楚妃惹恼皇上失了宠,云曦宫的风光变成了明日黄花,现在湛露宫才是东桤后宫里最得意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和窃窃私语都落在了天曦身上。 那些不眠的夜里,久久的立在月下凝神,纵使习武的身子,也经不起更深露重,没有把咎等来,却惹得伤寒找上门来了。 朱莲碧荷只管自己自在。这皇宫里莫说下人,就是各宫娘娘和长公都给她们三分薄面,哪里还耐烦伺候人。天曦咳嗽只当没听见,更别说出去传太医进来了。香筹只是个二等的宫女,根本起不得什么作用,端茶倒水还行,这样越职之事对她来说有心无力。 于是只能拖着,靠着一点滋补的东西维持。偏这伤寒来势汹汹,非但不见好转,还一天天加重起来。从昨儿夜里开始发了热,到现在愈发烧得厉害了。隔着衣服都能觉出天曦身上火炉一样烫人,香筹含着眼泪道: “皇上也是,怎么狠得下心一走就再不来了呢?娘娘病成这样他也不知道,可怎么办才好?” 一边说一边把那碗端过来,“娘娘好歹润下喉咙压压咳嗽吧?” 天曦烧得脸颊绯红,意识也有点迷糊。含一匙汤水进口,一下又咳的全部吐了出来。香筹慌忙拿帕子接了,又帮她捶背。 天曦躺下来蜷进被里去,咳嗽声闷闷的传出来,带的全身都在颤动。香筹手足无措的看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么熬到了夜里,天曦连水都喝不下了。亥时末,热度上来,人已经神志不清。香筹伸手到她身上一摸,被骇人的温度吓得连忙缩了手。急匆匆到朱莲碧荷跟前说了,只换来几个白眼,还让她少管闲事。咎在这里的时候她们还敢当面怠慢天曦,现在巴不得看着天曦倒霉呢。 眼看着这样下去只怕会出事,香筹一时急了,也不管身份高低,狠狠心独自跑去了湛露宫。 门口守夜的两个婆子拦住了她, “你哪个宫里的?敢乱闯乱碰的,知道这是哪儿么?” “奴婢是云曦宫里的。来,来求见皇上。” “求见皇上?”两个婆子对望一眼,一起冷笑。 “凭你一个下等奴才,也敢说求见皇上这样的话?” “楚妃娘娘病了,烧得厉害。得请皇上赶紧传太医来,不然恐怕要出事的。”香筹语气急切。 “楚妃娘娘?看好了,这儿可是湛露宫!是蔺妃娘娘的寝宫!再者说,传太医那是各宫里主子身边儿人的事情,你们云曦宫管事儿的人哪去了?论得到你一个无名辈半夜来胡闹!难道这点小事也要来麻烦皇上不成?” “朱莲姐她——”香筹语顿, “可是,真的很——” “行了!皇上现在已经歇了,惊了圣驾你想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这两个婆子,知道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香筹一筹莫展,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宫女还算有些胆色,略想了想,转身奔了未明宫长公主那里。 琳琅被从梦里惊起来,听到香筹说明了情况,略一思索,就吩咐身边的倚翠,让她和香筹一起去湛露宫走一趟。 咎对楚妃上心琳琅很清楚,一旦出什么事谁也担不起责,她来传太医不如交给咎自己去处理。 看到未明宫来了人,那两个婆子再不敢拦阻,这才得以跟着倚翠进了未明宫。还是要宫女进去禀报的,香筹在外室里不安的等着。 先是蔺妃被唤醒,揭开帷帘下床来开了门,听宫女禀明情况。咎也迷迷糊糊醒了,还不耐烦扰她睡觉,朦胧中听到了“云曦宫”、“楚妃娘娘”,蓦的清醒过来,二话不说翻身下床,鞋也顾不得穿,几步抢到门口来。那宫女刚把事情说完,就看见咎一脸厉色的过来了, “怎么了?什么事?” 宫女赶紧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一眼看见外面的香筹,咎心一沉,还未及开口问,就看见香筹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跪着过来, “皇上!楚妃娘娘病了,求您赶紧传太医吧!” 脸上泪痕遍布,看得咎黑了脸。 冲进云曦宫扑到天曦榻前,床上的人颊上烧得通红,蹙紧了眉头,呼吸急促,似乎极是难受的样子,咎的心就开始揪了起来。 “天曦,天曦?” 叫了几声不见应,愈加慌乱,从她颈下伸过手去托起来抱在怀里,滚烫的身子贴在胸口,咎一迭声的紧着叫传太医,小路子急急忙忙跑出去,本来安静的皇宫里开始闹腾起来。 纷乱的脚步来往,终于在咎急恼得几乎要拆了屋子的时候,几个胡子花白的太医匆匆忙忙赶到了。 在咎的注视下颤巍巍诊了脉,扑通跪在地上,咎恨不得把这几个这种时候还在讲究这些虚礼的老古板踹出去。 “起来起来!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快点说!!” “启禀皇上,娘娘外感风寒,致正气虚亏,被外邪内侵——” “行行行!少废话!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8 用不着你背书,快说怎么办!” “当务之急,先要把热退下去,否则高烧久了,怕会——” “怎么退烧??” “臣开方子煎了服下,外辅以冰敷,且看这病的势态了。” “还不快去?!” 咎完全不想自己才是天曦生病的始作俑者,瞪起眼睛,吓得太医们一个激灵,躬身俯首的赶紧去了。 天曦烧得厉害,一碗汤药好不容易才喂下去。香筹端了凉水进来,不停的换着天曦额头上的帕子。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烧不见退,咎在云曦宫的内室里来来回回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嘴里嘟囔着要把这群太医统统革了,吓得满室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定一定神,咎握拳敲敲自己的额头,想了想,拿起一旁自己的斗篷来把天曦裹住,抱起来就出了屋子。 提了轻功起来,点过几处枝丫,迅速的越过皇宫里的楼台殿阁,径上了苍鹙山半山的冰室里去。 阔朗的冰洞里有凛冽的寒气,巨大的冰块静静伫立,萦绕出几丝冷雾,透出迫人的光芒。 刚要把天曦放到冰块上,托着她的胳膊觉出了寒冻。咎停下要放手的动作,又把天曦抱进怀里,转过身去自己躺了下去。 天曦伏在咎身上,冰的凉气透上来,难捱的燥热终于有一丝缓解。手无意识的抓住了咎的衣服,却又被咎拿开,握在了手里。背后的冰凉没有让咎觉得不适,只在焦灼的希望怀里的热度能退下去。 清濯而断续的哨音响起来,咎抱着天曦,轻轻的吹着哨子。似乎曾有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候怀里的人是不在的,彼时的痛苦似乎被太多温情覆盖,都不知道珍惜的是什么了呢。轻轻抚平天曦眉间的皱痕,滑过她带着委屈的唇角,咎开始懊悔这连日无谓的纷争。下巴蹭一蹭天曦的额头,轻轻的自语, “快点好起来,以后,都听你的……” 天曦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混沌的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模糊看见床边的一个人。熟悉的面容让天曦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依旧以为是在梦中的。 “公主!公主!” 那人却是急切开口的,清脆的声音刺激着天曦的耳膜,让她不得不集中精神来分辨眼前这个人的真假。 “灵……灵儿??” 不停的点头,把眼中的泪都给晃得吧嗒吧嗒落下来,滴在被子上和天曦的手上。天曦顾不得身体的虚弱,连忙支起身来,急切的看着这昔日的贴身使女。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会来的……” 声音有些哑,加上激动,更加的哽咽,眼里也有泪蒙上来。 “是东方公子——”灵儿说着看了一下旁边坐着的咎, “哦,不,皇上,是皇上找到我们的,公主,絮儿也来了呢!我们是一起来的!” 天曦也跟着回头,却看着东方咎,慢条斯理的端着一个盖碗,轻轻吹着茶汤上浮着的叶芽。这突来的重逢让本就虚弱的天曦一时回不过神来,紧紧抓着灵儿的手,满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两年,你们……你们可好……?” “那年公主你在城门打仗的时候,洗衣房的李妈妈来跟我们说得赶紧走,公主打完仗就来寻我们,我们听了她的话,就跟着走了。谁知道后来就听见公主叫东桤掳——” 说着灵儿停了口,胆怯的看看咎。咎低头喝茶,瞄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那你们……” “我们在楚都的赵府里做粗使下人。后来就听见官府的人贴告示说在找我们。开始我和絮儿不敢去,怕是哄我们的。后来官府直接找到赵家去了,这才一路被带到这儿来。没想到,真能再见着公主的……” 灵儿依旧是爽落的性子,没有因为磨难而改变。天曦含着泪,又伸手去擦灵儿的泪水, “公主……” “咳!”一边的咎放下茶碗,咳嗽了一声。灵儿连忙用袖子擦了两下脸,低下头去。 “灵儿。” “是,皇上。” “你过来。”咎点了点头。 灵儿看一眼天曦,有些怯意的犹豫着从床边站起来,走了两步到咎跟前。 “以后,你和絮儿就留在这云曦宫吧。” 灵儿忙不迭点头。 “不过,既然到了朕这里,规矩还是要守。” 灵儿不知其意,有些忐忑。 “你们公主到这就不是公主了,往后人前,还是得叫楚妃娘娘,知道么?” “是。” 咎点点头,从怀里摸了块镶着金边的玉牌出来, “这个给你。拿着它,以后这宫里,朕去得的地方你就去得。想要出宫也是可以的,没有谁再敢拦你。楚妃短了什么,你自去置办,有什么事,第一个来告诉朕,听见了么?” “嗯。” “这宫里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香筹。你们三个看好这云曦宫,也有分寸些,凡事别太过了。” “是,灵儿知道。” “嗯。”咎点点头,站起来,“那就好。朕先走了,记得一会儿药好了端进来。” “絮儿去端了。” “好。”咎说着,就要往外走。 天曦看见她交代的周全,好似再不打算来了一般,情急间掀开被子,一步从床上迈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扑倒,随身的帕子也落在了地上,伸手去抓咎的袍子。 “咎!”声音是抑不住的颤抖。 咎连忙回身,一伸手捞住她,扶起来圈进怀里。天曦攥住她的衣襟,仰起脸来看着她,眼里波光粼粼,似是有话,又不知如何说。病的脸颊也微微陷进去,越发看着可怜。 咎弯起唇角,轻轻拍拍她的背, “孔任他们还在书房等我,有些事情要商量。” 一边说一边把灵儿捡起来的帕子接过来,皱皱眉, “这个都旧了。” “这是我们太后娘娘绣给公主,哦不,娘娘的。太子爷也有一条。”灵儿在一旁解释。 “哦。”咎点点头,把帕子给天曦掖好, “你吃了药,灵儿在这,你们说说话,累了就再睡一觉。我晚上过来,嗯?” 天曦听见她这样说,才放心了,慢慢松开手。咎低头亲亲她的脸颊,又抱了她一会儿,叫灵儿过来扶到床上去安顿好,自己才转身走了。 六月十六正是小皇子东方恕的三周。咎在未明宫摆了宴席,大肆庆祝。也许是总觉得亏欠了琳琅什么,只要是孩子的事情,咎一定亲力亲为。各宫照旧送了礼来,因为咎看重,也都过来未明宫捧场。蔺妃却托病没到,咎也觉得前些日子的事情做的不妥,故没多说什么。一心看着活泼可爱的东方恕了。 完了席回到云曦宫。天曦给她换下纱衣,刚坐下端起茶来,小路子一阵风一样跑进来,满头大汗一脸喜气,“扑通”跪在咎跟前,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79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咎皱皱眉,大惑不解,把茶盏放到唇边,一边问他: “恕儿的生辰宴都罢了,现在才贺喜,小路子你又着什么魔了?” “不是,万岁爷!是蔺妃娘娘,刚才湛露宫宣了太医进来,几个太医诊了说是喜脉,蔺妃娘娘有喜啦!” “噗——!!咳咳咳咳咳!!” 咎一口茶呛进气管里,立时大咳起来。 善果种 云曦宫。 咎板着脸坐在太师椅上。黑魈在她面前跪着。 天曦站在对面的桌子前面,不时侧头看看黑着一张脸的咎。 “怎么回事,说吧。”咎的口气极是不善。 “属下查实,端午节后宫省亲的时候,蔺妃娘娘跟御林军的镖骑都尉韶大人——”黑魈顿了一下, “过从甚密。” “韶知谦??” “是。韶大人乃是监察御史蔺大人姐姐的儿子,也就是蔺妃娘娘的表兄,自幼一处长大的。” “哼!”咎从鼻子里重重的出了口气,脸色也愈加难看。这个韶知谦已经官至二品,年轻有为,颇有些胆识的。咎很是可心,本打算重用。平日里见他默然持重的样子,没想到如此胆大妄为。 “好了,你下去吧。” “是。” 转眼间,完成任务的黑魈消失了身影。 咎转眼珠看天曦,没看着什么,自己闷了一会儿,开口叫: “小路子!” 外面小路子连忙进来,“在!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的旨,叫刑部——” “等一下!”天曦突然开口阻了,“路公公,你还是先出去吧。” 小路子不解,转头看咎的意思。 咎皱着眉头看天曦,停了停,才摆摆手又叫小路子出去了。小路子眨眨眼,不知道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天曦从桌子前边走过来,站在咎的面前,弯下腰,两手捧了她的脸。 这下,眼对了眼。 “你要干什么?”天曦轻轻地问,睁大了眼睛。 咎看她一会,“你说呢?”撇一下嘴角, “这对奸夫□!朕要叫刑部狠狠的查办!” 天曦听到那个词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查办?此事如果追究起来,这两人必死无疑。” “他们这是自找的!竟敢做这种苟且之事?!”咎瞪起眼睛,理直气壮。 “咎。”天曦神态却很平静,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你给不了的,就不要再去剥夺。” 东方咎眨眨眼睛,发愣。 “我看得出来,蔺妃对你一直是有心的。她这么做,一定是万般失望下的无奈之举。” “那她就能——”咎抬起手来指着一边, “她可是朕的妃子哎!” “你对你的妃子怎么样呢?” “我——”咎一时语塞, “咎,你不能自私。你既然不能给她们幸福,她们从别人那里获得的时候,你就去成全,好不好?”天曦声音轻柔,却句句不容反驳。 东方咎还在发愣。 “这个韶知谦和蔺妃,一定不是苟合,一定是有情分在的。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成人之美?非要闹到他们以命相搏?何况,还有个无辜的孩子呢?” “可是,他们分明不把朕放在眼里,竟然——” “蔺妃现在肯定惶恐的不得了,这也算做惩罚了。幸好,你总算去过她宫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的。所以这事只要你不追究,谁也不会知道。等孩子出世,寻个借口,送出宫去吧。蔺大人也是重臣,这样才不至于出什么祸端。” “什么?她做出这种事来,朕还要——” “别叫人恨你,你既然不在意,哪如叫别人在意了去好呢?” 咎瞪着眼睛,抿着嘴,两颊气鼓鼓的。天曦看着,就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笑?你笑什么?” 天曦心里知道咎是许了,才放下心来。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玩味,轻点着头, “你很厉害哦,居然能有这个本事……” “诶,朕的平天冠都成绿的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女儿家绿了就绿了,怕什么?” “诶——??” “好了好了……这么小气……” “……” 外面的小路子仍旧在迷惑,这楚妃娘娘够大胆的,居然敢截皇上的话。灵儿路过,拍他一下, “想什么呐?” “大姐!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惊我这一跳!”小路子拍拍胸口。 灵儿翻个白眼,“也没见你跳起来。” “你——” 楚妃娘娘如此温柔,怎么会有这种刁钻的丫头! 蔺妃怀上龙种的消息一出,莫说后宫震动,连朝中都暗暗聚了一分喜气。不明就里的蔺御史不用说,走路的腰板都硬了。王丞相等人也是暗喜。 楚天曦却为此惹来不少闲言碎语,莫外乎说她几乎独霸皇帝,却迟迟不见佳音云云。不堪入耳的言词也有些,甚至连灵儿听了都很是不平,天曦却并不在意,只做不知。东方咎几次龇牙咧嘴的要闹,都被她好言哄着,硬是压了下去。 就这么着,转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湛露宫门前的甬道上,东方咎愁眉苦脸的让天曦扯着袖子,拖拖拉拉不肯往前走。 “朕不想去!” “快走!小公主出世,皇上怎么能连看也不来看一眼。” “关朕什么事?”咎很是不解天曦这么做的目的,又碍着小路子他们在后面跟着,不好明说,却是一肚子不乐意。 “什么话?”天曦佯装变脸,随即又拉她,“就看这一次,快点走啊!” “诶——” 就这么揪扯着,东方咎被拽进了湛露宫的门口。 看见皇上来了,宫女侍从们连忙接着。奶娘把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公主抱了出来。 咎皱眉撇嘴的背过身去,看也不要看,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奶娘就有些不知所措,天曦忙接了过来, “长得还真是喜人呢,跟蔺妃娘娘一样的漂亮。” 说着转到咎前面,手肘撞撞她, “看呀!多可爱的孩子。” 咎皱起一边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天曦。天曦却努努嘴叫她看怀里的婴儿。咎扫了一眼要偏头,却忍不住又看,竟被襁褓里的婴儿吸引住了。 红通通的小脸,皱皱的鼻子嘴巴,刚能睁开的一双眼睛晶亮亮的。咎慢慢的表情就放松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很是新奇。天曦看她不再别扭,就作势把婴儿递过来。 咎看看她,迟疑着。 “抱抱吧,手上轻点。” 听见这样说,咎心里也痒痒的,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那小婴儿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竟然咧开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0 小嘴,甜甜的笑了起来。这一下咎乐了,呵呵的笑着摇晃手里的襁褓。天曦伸一个指头摸了摸婴儿毛茸茸的软发,对着咎说: “取个名字吧?” 咎看她一眼,沉吟了一下, “嗯……念与谁相倚……就叫,东方念,好不好听?” “东方念……”天曦重复了一下,点点头,“好,先叫东方念。” 话里有话,咎看看她,没再多说。 天曦却转身到蔺妃的内室里去了。半倚在床栏上的蔺妃看见她进来,连忙要起来, “楚妃娘娘……” 天曦忙上前几步按住了, “姐姐快别动,还是好好躺着。” “楚妃娘娘……” “叫我天曦就行了。皇上在外面,这屋子是小公主落草的,她不便进来,叫我给姐姐道声辛苦。” 略显憔悴的蔺妃听了脸上有一丝宽慰,勉强笑了笑, “只怕皇上心里……” 似是有话,却又没再说下去。 “姐姐只管好生养着,月子里别去想那些,小心伤了身子。皇上真喜欢小公主的,姐姐不用忧心的。刚才还赐了名字,东方念。姐姐可喜欢这名字?” “真的?”蔺妃眼里闪出亮色, “自然,这个可没法哄姐姐的。” 蔺妃抓住天曦的手,很是动容的看着她, “我知道,皇上不能轻易善罢甘休,一定是赖你从中周旋,才能——” “蔺妃娘娘,”天曦打断她,“听我的话,只好好带小公主,别的不用多想。到时候,自然会有归置。”说着点点头,拍了拍蔺妃的手。 “以前,我那般对你……” “过去的事情别想了,”天曦温和的笑笑,“倒是念公主,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呢。” 说起了孩子,蔺妃苍白的脸上才有有了红晕。一种母亲天性的光彩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冲淡那些不安的神色,多见消瘦的脸上也添了颜色。 回去的路上,咎拉着天曦的手,偷偷在她耳边嘀咕, “朕把蔺妃送出宫跟韶知谦团聚,把孩子留下来吧?” 天曦白她一眼, “黑心肠!” 咎嘟着嘴,“反正他们还可以再生几个,这个朕喜欢,就留在宫里么。你来带,好不好?” “生再多人家做娘的也不舍得,你就狠心叫人家骨肉分离?” “那你生一个给我。” 闻言,天曦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转了转, “好啊!你不介意平天冠再绿一次的话……” “算了!当朕没说!”东方咎没等她说完立刻改变主意,拉着天曦的手,赶快拽走了。 南书房。 东方咎懒洋洋的窝在龙椅上,在座的只有几位年轻的朝臣。孔任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晃着,有的没的碎嘴乱说, “皇上,添了小公主,您是不是该请大家喝满月酒啊?” 咎抬起眼皮看看他,又扫了一眼靠门口坐着的韶知谦,二品的都尉大人神色凄苦,眼神也有所闪躲。咎不动声色,合上手里的折子。 “酒是要喝的,只是别喝出其他的味儿来才好。” 孔任迷惑不解的眨眨眼睛,韶知谦却灰了脸。 咎把折子扔在龙案上,“兵部说楚州一带出现了几股山匪,闹得还很凶,是怎么回事?” 韩士铎一拱手,“据查,好像跟南楚两国残余的皇族有关。” “皇族?” “是,一些当初没有剿灭的皇室部族召集部分旧部的残兵游勇,仗着熟悉那一带的地形,隐藏在山中林子里,时常做些祸乱。” “是——南宫玉蟾?” “据楚州守备几次与他们交锋后讲,并未见南宫的影子,倒是有一个为首的人露过面,看样子有几分似……” “谁?” “楚天明。” 咎抬起眼,像是吃了一惊。 在座的人都清楚现在后宫里楚妃得宠,也没敢多言,只等着东方咎开口。 咎思索了一下,“广儿不是回来了?” “是。” “明天叫他上朝。” “是。”韩士铎应着。 “皇上,北伐的事情,是不是也该有个计划了?” 孔任虽然看起来随性,有些事上,倒也是正经的。这北伐一言,道出了如今东桤国内的头等大事。 咎听了,就是一愣。 两年前吞并南楚一战东桤本来损伤甚微,这两年早就休整完备。而国中四海升平,正是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东方咎并非不知,只是贪恋着后宫里的楚天曦,迟迟不愿意出兵。要是派韩氏兄弟北伐,想到北辰乃是穷兵黩武之邦,并非如南楚那般不堪一击,又不放心,就拖延下来。 韩士钊道: “去年北辰政变,北辰王驾崩,太子北都坎被杀。以前并不起眼的一个皇子北都垌继了大位。如今国中正乱着,是咱们出兵的最好时机。” “北都垌……” 咎还记得当年的楚都端午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北都垌,印象中并非泛泛无能之辈。假以时日,是应该能够有所作为的,就会成为东桤的大患。趁其立足未稳的时候一举击溃,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咎若有所思的沉吟着,孔任带了一丝促狭的表情凑近她, “皇上,该不会是舍不得佳人吧?” 咎往后一仰头,拿怪的看着他。 “皇上呵,趁早快算了!你这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却成了荫,有啥意思哟?” 东方咎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了红,憋半天,一拳擂在龙案上, “孔任!!!” 东桤分散在各州军营里的士兵开始慢慢集结,韩氏兄弟带着开始操练。其余的军饷,兵械等也在逐一完备。虽则依旧不见大的动作,暗地里却是有条不紊的为北伐开始全面的准备了。 春到了夏,夏又转过秋,眼看着,各方面禀报上来的情况都表明着军中万事俱备,转过这一年,是再没有理由拖延了,定是要发兵的。 咎松懈了朝中的琐事,长日赖在云曦宫,分分秒秒不愿离开。看着天曦的目光里,渐渐多了离愁,相聚的时光也越发变得珍贵起来。 天曦知道她的心思,拿出百般的柔情相对,让咎更加舍不了去。每每兵部的奏折送来,就能让她失神上好一会儿。奈何身不由己,既然身为帝王,总要放远眼光,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排出征的事情。 这日,天曦打发灵儿出宫,叫她去东桤帝都北面的兴国寺送上些香钱,然后求个护身符来让咎打仗的时候带着。她自己不方便随便出去,就在宫里的观音阁上香,算是虔诚心意。 灵儿领了命,带了咎给她的玉牌,独自一人,顺顺当当的出了宫门。前几次出去都有香筹陪着,城里的路也认得差不多了,这次自己前往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1 ,也不觉得陌生。本打算雇车去,看看天气晴好,灵儿就打算先走上一段,瞧瞧街上的热闹再去兴国寺。 道路两旁人烟熙攘,灵儿走的轻快,好奇的张望着,一路看着新鲜,完全不提防到,后面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进了兴国寺的门,灵儿按照天曦吩咐的,先去住持那里送上了香钱,把这位得道高僧开光过的护身符随身放好,又在菩萨面前上了香。寺里留她用斋,灵儿怕回去晚了天曦记挂,也推阻了。看寺里热闹,只说瞧瞧寺里的景致就回去。僧侣们于是也不强求,只由她自己在寺里四处看去。 慢慢走着到了左侧的一处偏院,门也没有关,静悄悄的不见人影。灵儿一时好奇,左右张望着迈了进去。 走到靠近屋门的地方,灵儿看看没有什么异常的,怕这里是人家的厢房,冒然进来不好,就转身准备出去。 刚转过身去,屋门突然打开,一只手拿着块帕子捂在灵儿嘴上,强行往屋里拖。 “唔!” 灵儿一下子受惊,挣扎着,却明显没有身后的人力气大,几下就被拖了进去。 罅隙现 灵儿低着头,神色不安的往云曦宫里走,冷不防跟正要出来的咎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吓得慌忙跪下, “奴婢该死!冲撞了皇上!请皇上赎罪!” 咎眨眨眼,不解的看着她。里面听见声音的天曦过来,也觉得灵儿有点异常,笑了笑问: “这是怎么了?叫你去做的事做好了?” “是,娘娘。”灵儿连忙从身上拿出兴国寺的住持给她的护身符,双手奉上。 “起来吧,你跪着做什么?” 咎一面看天曦拿过那符去,一面随口吩咐灵儿。 “是,谢皇上。” 咎却没心思跟她多唠叨,只跟着天曦问: “这是什么?” “符,护身符。等我绣个荷包装上,你就带着。还有你那个哨子,拿来我给你络条丝线上去,别总是忘了。” “给我看看。”咎一边从怀里拿出哨子递过去,一边好奇的伸手去拿那符,天曦手一合, “不给!这个不能随便打开看,否则就不灵了。” “嘁——” “你不是要去找韩将军?快去吧!等我弄好了就给你。” 东方咎撇着嘴,很是不屑的表情,晃晃脑袋走了。 灵儿也就随着天曦往内室里面去。 临出门的时候,咎回头看了看低头走着的灵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进了内室,灵儿转身就把门关上,还扣好了门闩。天曦回过头来,奇怪的问她: “你究竟怎么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么?” “公主!有咱们皇上和太后的消息了!”灵儿急急的说。 天曦立刻僵住了,看着灵儿的目光发直,似是不相信一般。而灵儿却迅速从贴身的小衣里拿出了一个用蜡封着的纸卷交给她。 天曦看看那个纸卷,又看看灵儿,这才缓缓伸手接过来,稳了下心跳,小心的打开了。看似缓慢的动作,手上却在微微的颤抖。 薄薄一张纸,本就写不下多少赘言,楚天明除了言及他如今与南宫玉蟾共商复国大业之外,要楚天曦借后宫之便,弄到一张东桤在楚州的军务布防图。末了,还添了几句楚太后虽尚在人世,却因长久奔波,居无定所而致身体每况愈下,只盼与天曦重逢等语。 看完,天曦迅速叫灵儿燃起灯烛,手中的蜡纸顷刻间化为灰烬。 “公主……”灵儿怯怯的开口, “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我知道!”灵儿狠狠地点着头。 天曦这才失神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又一次陷到了这两难的境遇里。三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抚平了旧伤,建起信任。东桤后宫的日子久了,几乎已经忘却了身为楚国公主的事实。沉浸在东方咎的柔情里不知今夕何时何地。而如今,楚天明一纸短笺就把包在本质外面的华丽幕遮撕得粉碎。关乎一国军机要务的布防图一旦泄露,就是不折不扣地背叛,咎…… 低头看看手上的护身符,此刻竟也变得如此刺眼。 东方咎即将兵发北辰,天明和南宫玉蟾得到了楚州的布防图,一旦兴兵作乱,对东桤来说就会背腹受敌,真到了那个时候,若是需要自己里应外合,来光复楚国,又将是怎么样一个为难?真的又要跟她兵刀相向,又要你死我活? 天曦的眉头扭成了团,眼睛里没有了焦点。灵儿小声的开口: “公主,那个人说,他在原处等三天,让我这个期限内把回音送过去。” 天曦一偏头,“是什么样的人?” “是以前皇上身边的一个护卫,我在咱们宫里见过他的。” 天曦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是。” 整个下午,楚天曦都坐在内室里发愣。拿在手里的那个绣了一半的荷包一针都没有再添上去。直到天色已暗,御膳房把晚膳传了来,她才回过神来。 匆匆浸了几下脸,集中了一下精神。刚从内室里出来,咎就从外面回来了。 “下午忙什么了?”咎一边在灵儿端着的铜盆里洗了手坐到桌边,一边问着天曦。 “还不是那些事,能有什么忙的。” 天曦尽量让表情自然些,亲自捧了饭给她。咎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菜色,天曦也有些失神,两手交错,一时没接好,“啪”的一声,一只白瓷莹花的薄胎碗落在地上,连同碗里的饭粒,碎了一地。 天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吓着了一般,眼也有些直。咎奇怪的看看她, “怎么了?” 灵儿连忙过来,手脚利索的收拾了出去,絮儿把两人的饭都盛好摆在桌上,天曦还有些怔怔的。咎疑惑的看着她,片刻,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病了?” “呵,没有。”天曦有些掩饰的低了头,“白天有些乏了。” 咎点点头,“那吃过饭早点歇了吧。” “嗯。” 看似平常的对话,却难以掩盖心底暗起的波澜,天曦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的结束了晚膳。咎也并没有多问。 掌灯的时候,东方咎照例在内室里琢磨阵法。北伐在即,地形图,布防图,兵书战策,凌乱的摊了一桌子。咎站在桌子前面皱紧了眉头,凝神思索着。 天曦端了茶进来,在门口停了片刻,才有些犹豫的往这边走。把茶盏放到桌上的时候,眼睛飞快的扫过了咎正在看着的东桤全域军防图。 咎并未察觉,头也不抬, “放到暖榻那边去吧,搁这回头失手碰下去。” 天曦低着头,咎见她没有反应,这才偏头看她, “天曦?” “嗯?哦,好。”天曦这才醒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2 过来一般,端了茶要走。咎却又拦住了她,接过茶盏去重又放下,伸手把她颈侧的一缕青丝拨到后边去,抓了她的手问道: “是有什么事么?” 天曦看看她,勉强笑了一下,“没有。” “那怎么魂不守舍的?” “不是说白天乏了么。” “我要走了,不舍得了?” 咎开起玩笑来,笑容粲然温暖,天曦仰头看着,突然的眼睛里就有泪泛出来,慌忙低头伏进柔软的怀抱里去,借着蹭过咎龙袍的衣襟,让柔滑的衣料洇去那些脆弱的痕迹。 “呵……”咎抱住天曦,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我很快就能回来了。嗯?” 夜明珠依旧照出一室的粲然明亮,楚天曦的心里,却是丝丝黯淡了下去。 小路子跑得几乎断了气,也没跟上快步如飞的东方咎。等他连滚带爬的跑进云曦宫的大门,看见正室里房门紧闭,灵儿、絮儿和香筹及一干宫女侍从,都战战兢兢的跪在院子里。 方才南书房里折子看得好好的,白卫门送了密件来,皇上突然就变了脸,二话不说就奔云曦宫来。小路子连喘气的工夫都没顾上,更别说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内室里,东方咎脸色铁青,抓住天曦的双肩把她抵在花格书架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而天曦微仰头,面色发白,闭着眼睛,不肯再去看她。 “你——”粗粗的喘着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火,半天才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 “你有没有心?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对不对?” 天曦没有任何反应。 “不说话?又来这一套,无话可说的时候就装哑巴是不是?” “你昨天叫灵儿上哪去了?嗯?兴国寺还愿?我还自以为是你在为我祈福呢,原来七公主又在算计怎么叫我早死!” 咎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吱吱响,左目上那道越来越淡的疤痕,又泛起来粉红。 “楚天曦,三年了,我百般迁就讨好你,换不来你半点真心!你想做的事,怎么闹最后都依了你,到头来你心里还是只有你楚国,只有那个南宫玉蟾!!” 东方咎一面说,一面控制不了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天曦的骨头一般。天曦皱紧了眉头忍受着,依旧不发一言。 “说话啊!你不是巧舌如簧事事完满吗?让我听听你这次怎么给我一个完满解释!!楚威有了你这样一个女儿,真是死了都能笑出声来!!”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天曦才猛然睁开了眼睛,睁大了眼睛盯着东方咎。出乎咎的意料,那里面没有原以为的歉意,只是一股凛然的神色。 “我东方咎对你来说利用起来半点力气都不费,还会绞尽脑汁来讨你欢心呢!” “你够了!”楚天曦苍白的脸色开始涨红,“你用不着这样来辱你自己,” “我辱?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么?七公主不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间为荣么?!” 咎声音很大,天曦看着她,喘了几口气, “我姓楚,你听好了,我姓楚!生在楚国长在楚国,我再怎么钟情于你,也变不成你东方家的人!你亡我家国,我不能再眼看着你对我楚族赶尽杀绝!” 咎听着,咬紧了牙,死死盯住她。 “那个南宫玉蟾,我有做过哪怕丝毫把他放在心里的事吗?当初他拿父皇的性命要挟我有什么办法?一直都是你在睚眦计较,是你硬要把他塞给我的。更何况,他再如何不堪,再别有用心,也都是他在扶持天明的!” “所以,你现在,要报答他了?” 咎的情绪似乎平缓下来,口气却愈加阴狠。天曦眨着眼睛,想把满眶的泪水化开,不让它流下来。 “只要楚氏还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既然你如此刚烈,如此大义凛然,当初楚国覆亡的时候,你为何不以死殉国,为何还要跟我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同床共枕这三年呢?七公主,你是为了卧薪尝胆,好等着今天这样的机会来报仇的么?” “你……” 天曦最终没有忍住,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而下,却再也没有话说。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对么?呵……”咎冷笑一声, “那么,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南宫玉蟾和楚天明怎么死在我手里,我会亲手绝了你最后一点希望。到那一丝希望都没有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咎松开手,倒退了两步,看了天曦片刻,转身摔门而去。 “公主!公主!”灵儿见咎走了,急匆匆跑进来,看见天曦滑坐在了地上,埋首在弓起的腿上不肯抬头, “是不是……是不是灵儿不小心,叫皇上……”灵儿的神色很是担忧, “灵儿,”天曦带着重重的颤音,“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公主……” “出去吧。” 灵儿见天曦态度坚决,才一边回着头,一边不安的出去了,房门掩上的时候,听见天曦吸气的声音。 恒元殿。 “这怎么行?皇上,岂能为了区区几股山匪因小失大?” 孔任难得的急躁起来,口气也有些不妥。其余的人也纷纷附和,实在是东方咎的决定太出乎意料。 咎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纷乱急切的进谏,不发一言。 “皇上!大军以经集结完备,此时理应是兵发北辰,扩大我东桤疆域的最好时机!”…… “北辰如今国中动乱未平,我们有可乘之机,若给了他们时间立稳脚跟,吞并就会凭添难度。”…… “楚州已经是我境内之地,凭他几股山匪,难成大气候。况且窦广小将军已经在那里率军平叛,战况也颇有成效,实在不须皇上亲征啊!”…… “皇上!请三思啊!”…… 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东方咎打算御驾亲征到楚州去平匪是得不偿失的决定,然而咎任何商量的余地都不留, “朕只带五万精兵,会速战速决,不会耽误北伐的进程。窦将军留守国都;士钊,你带着大军继续操练至我从楚州回来;士铎跟朕一同去楚州平乱。就这么定了,谁再多说,莫怪朕不客气了!” 群臣哑然,孔任还想再开口,看着咎的铁青脸色,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好摇摇头闭了嘴。 “这一次,朕一定要手刃南宫!” 东方咎一拳擂在龙椅上,眼睛里一股狠绝暴虐的神色。 匆忙间,东方咎没有做任何细致详尽的准备,点起五万人马,拔营往以前的楚都现今的楚州一带而去。更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带着云曦宫的楚妃娘娘同行。 出征那天,咎在十里长亭跟百官和后宫诸妃告别。照旧托付了东方琳琅宫里的事,朝里则是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3 孔任和韩士钊掌管。 “皇上,在外万事谨慎,东桤还赖皇上一力支持。” 琳琅温和的嘱咐着,咎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并无心在此。 此时的东方恕已经是五岁的孩童了,此时被奶娘领着,咬着手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咎。咎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看着那双晶亮的眸子,勾起唇角, “恕。” 奶娘晃晃小皇子的手,东方恕抬头看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父皇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虽然知道是奶娘事先教好了的,咎听了这话,还是开心的笑起来,伸手把恕抱起, “恕儿乖,书念的怎么样了?” “学了三字经了!”脆生生的声音。 “好,恕儿好好念书。等父皇去打个锦绣江山给你,将来,这万里河山都是你的。” 年幼的东方恕并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歪着头看着咎。咎亲了亲他的脸颊,就交给了奶娘。 不知为何,阵前的“敌风”看着很是暴躁,不停的踏着蹄子,几个马弁都拽不住它。天曦一直跟在咎身后,咎却像她并不存在一样,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亲自拉过“敌风”的缰绳攀了上去。天曦也默默的骑上了一匹赤马。 号角吹响,咎刚要下令出发,突然,军前一柄战旗的旗杆毫无预兆的“啪”的一声折断了。绣着“东方”二字的旗子落在地上,被受了惊的几匹马乱蹄踩过。 咎的脸色泛了白,在场的人也都暗暗吃了一惊,孔任连忙走近道: “皇上,临阵折旗,绝非吉兆,还是——” “好了!孔相,不要在这个时候扰乱军心。”咎定定神, “妥善料理好朝政,待朕回来,再商北伐大计!” 说完,举起马鞭,高喊一声: “出发!” 一催“敌风”,便率军径往楚州方向而去了。 风满楼 咎带着大军奔波,一路并无多话,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楚州。 与先前派来此剿匪的窦广汇合以后,咎连城中都不曾去,直接在靠近南宫玉蟾和楚天明所活动的山林附近扎下营盘。 听窦广回禀完这段时间以来的战况,咎点点头,和他铺开地形图一同研究起来。 这窦广乃是窦兴荣的儿子,算起来还是咎的表弟。早年在咎的指挥下冒充她远征高罗,佯败,诈伤,放出假消息迷惑楚天明和南宫,配合的天衣无缝。咎攻下南楚以后,他也一举击溃高罗,整个海域都已经是东桤的疆域,算是年少有为。也是咎着力提拔的心腹。这次派他来楚州剿匪,咎本想多锻炼锻炼他,不想楚天曦的事情一出,不耐烦再与南宫周旋,这才亲自远征中楚。 因为之前窦广带来的东桤军只有几千人马,而楚军的残部对这一带的地形又是非常熟悉,借着山高林密之便,究竟还留得不少兵马。如今咎的五万精兵一来,两军实力马上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年轻气盛的窦广也是摩拳擦掌,欲对楚部一举剿之而后快。 而重新回到故土的楚天曦却无心感叹,在后营里焦灼难安。东方咎这一次因为她不再对楚天明手软,决意要彻底扫除后患。而天明那里又总是与南宫扯在一处,不肯听她所言往西炎避祸。如今两方直面而对,无论是兵力还是谋略来说,天明那里即便有南宫玉蟾的狡诈来抵挡斡旋,也远远不是咎的对手。她一心保全楚氏这最后一脉族血,天明却并不随她所愿。 想起了咎说的要手刃天明的话,天曦几乎不敢去想象那个后果。若真到了那一刻,她将不再有选择的余地。而眼前呢?东方咎的冷漠时刻都在提醒她,已经是悬崖边上的局面了,退一步尚且有一丝希望,而进一步的话,就是万劫不复。 而她现在又根本无法与天明联系,来告知他即将来到的危险,若是只等咎率军一步一步去搜剿,到最后,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而另一边,南宫玉蟾和楚天明也在计划着对付东桤大军的方法。 “南宫大哥,如今东方咎率领几万精兵来围剿我们,你可有良策应对?” 楚天明现在对南宫玉蟾很是信任,几乎是言听计从。而南宫玉蟾在外流落这几年,愈加阴沉内敛,心机也更深。 现在来看,虽然他们逐渐又聚起一些人马,比起东方咎的几十万精兵,无疑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在密林中落脚,山洞里栖身,还要时刻防备东桤军的搜剿,复国之说根本是痴人说梦。然而南宫玉蟾却绝非楚天明那样的碌碌无能之辈,如此逆境下,他依然有着很大的野心。此刻,他捻着下巴上生出来的短髭,缓缓道: “探子说,七公主好像随着东方咎到这楚州来了。” “我姐?你别想了,没用的!这女人跟了东桤那个邪魔之后,简直鬼迷了心窍,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连自己是楚人都忘了。叫她弄布防图出来,她竟然毫无反应!哼!将来,我看她有什么面目再去见父皇!”楚天明忿忿不平。 “不,”南宫玉蟾摇摇头,“派去的人如果没见上她或者她不肯送图出来,都会迅速来跟咱们回复,而不是有去无回。照眼前形势来看,很可能是七公主行动不慎,被那东方咎看出马脚,以致行动败露了。” “哦?何出此言?”楚天明不解。 “东方咎本来并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先前也只派了少数人马来对付。现在却突然增兵,而且,探子所报,东桤国中正集结大军,很明显是他野心不绝,又想侵吞西炎、北辰两国。在这种时候他扔下大事不管,亲自带兵来对我们围剿。我想,一定是你姐姐那里出了问题。以他对七公主的用心来说,八成是送图的时候被他察觉,惹恼了他。” “既然这样,南宫大哥的意思是说,我姐还是偏向于咱们的?” 南宫玉蟾点点头,“七公主深明大义,不会做出投敌叛国的事情。” “那咱们就能跟她里应外合,来对付东方咎了?”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那咱们怎么跟我姐联络上呢?” “这几日东方咎一直带着小股人马在搜索咱们的踪迹,而七公主则留在营盘里,并无随行。可以叫探子扮作小贩,能拿回消息最好,先去探探虚实也是可以。” “嗯,对!我手底下有个人很是机灵,而且会唱楚歌。让他到营外唱几曲,东桤军听不懂,我姐听了,肯定是明白的,出不出来,给不给咱们东西,就看她了。”楚天明难得聪明一次。 “好!就照贤弟所言!” 天曦听到有人在营外唱楚歌的时候,先是一惊,仔细聆听一会儿,却实是楚地的调子。又不禁疑惑,把营帐的帘子掀开一道往外看去。 营门口一个短衣打扮的小贩停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4 在那里,面前摆着一个扁担拴着的担子。一边展示他的货物,一边悠扬的唱着楚歌。东桤的士兵有人围在那里,买他担子上的吃食和杂物件。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天曦心中有事,无暇对这些细节留意,也就没放在心上。刚要放下帘子,突然看见那个小贩腰里掖着一块明黄色的东西,远远看着很是扎眼,而他也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瞟。天曦即刻便看出里面的蹊跷。这黄色乃是皇室的代表,民间不可擅用,一旦被官府所查,就是杀头之罪。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商贩带着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露在外面,一定是有目的的。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几步出了帐,也往营门口而来。 士兵们见了她纷纷行礼,“参见楚妃娘娘!” 那小贩看见天曦,又听见别人这样叫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也跟着跪下去,忙不迭的磕头。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天曦笑了笑,吩咐道。 那人爬起来的时候,那块黄色的东西从他腰里落了下来,天曦一眼瞧见,乃是楚太后烟如绣给他们姐弟的帕子,这正是楚天明那一块。心里大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望那小贩脸上看,果不其然看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神色诡异非常。 “哈!小哥,怎么把你老婆的东西带出来了啊?还不如把老婆也拴在裤带上带出来才好呢!”东桤的士兵开始打趣他。 那小贩嘻嘻笑着,“叫几位军爷笑话了。小的浑家心眼小,叫小的看着她的东西,做完生意就赶紧回去,莫去不该去的地方乱逛!” “哈哈!你老婆怕你去逛窑子去啊?”一个东桤兵笑着回答,说完才想起天曦在这里,话粗了,连忙闭嘴,脸也有些红。 天曦看起来依旧清冷淡然,并不为意。一边翻着他担子上的东西,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 “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林,浑家姓胥,单名一个昊字。” “哈哈,问你叫什么,还要说上老婆,果然是个孱头呢!”哄笑声又起。 天曦手上一僵,心下却是明白。林、胥、昊三字,拆开来重新一列,分明就是楚天明!想一想,从担子上的玩意儿里捡了一个看起来略值些钱的东西, “这个倒还有趣,就它吧。小哥,你在这里等片刻,我去取钱给你。” “好嘞!您尽管去!我在这里等着,还是旧规矩的好!” 天曦一顿,知道他的话里,隐含的意思是天明还在要布防图, “你是要碎银子还是铜钱?”这么问着,天曦眨了眨眼睛。 小贩会意,立即说: “铜钱吧!穷门小户的银子花起来也不便宜。” 天曦点点头,回到自己帐中。取出自己贴身的那块帕子,匆匆写了几笔字。用它包了一串钱,就又走了出来。 货担的旁边依旧还围了些人,“喏,铜钱怪脏的,就用这帕子给你吧。反正浸了墨的,我也不要了,白扔了也可惜。”天曦说着,把那丝帕包着的铜钱扔在了货郎担上。 那小贩连忙应着。好在周围都是些粗人,并不讲究什么,也没人看出端倪来。卖完了货物,那个小贩就唱着楚歌,慢慢走远了。 楚天明拿到送回来的东西的时候,连忙打开来看。上面却只有几行字: 东布防有变,非你等所能抵御。速往西炎避祸为上!切记! 里外看看,并无关系东桤的兵力、防务等情况的只言片语。一时生气,扔在地上,狠命的跺了两脚。 “我说这女人心里只有那个东方咎了!南宫大哥还不信!看看她的话吧,就知道叫我去西炎,避祸避祸!避到哪年是个头?难道这楚国复国大业就这么算了不成?她倒在皇宫里住得自在了?也不看看母后兄弟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着,捡起那块丝帕就要往火盆里扔,南宫玉蟾伸手拦住了他, “天明兄弟急什么?咱们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楚天明疑惑的看看他,“南宫大哥所说……”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的。这似乎是七公主的东西,不如送给为兄,如何啊?” “南宫大哥对我姐还真是痴情一片,可惜她却不识好歹,让我这做弟弟的,也是有愧。尽管拿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处的。” 南宫玉蟾笑着点点头,把天曦的丝帕,放进了怀里。 东桤皇宫。 咎走了以后,朝中上下都按照她的安排,一切井然。皇宫里也安然无事。 这一日,宫门口的卫兵正例行守卫,远远看见来了一个身着阴阳无极袍的人。因为之前曾经满城搜索过这样一个道士,因此卫兵们都警觉起来,格外谨慎。眼看他就要走到宫门口了,头领大喝一声: “哎!你干什么的?宫门重地,三丈外不得擅入。” 那道人嘴边挂了一丝冷笑,并不搭理,径直往宫门里来。卫兵们连忙横戟,作出防卫的架势。头领拔出佩剑,指着他: “听见没有?难道你想擅闯宫门?照例律,擅闯者死!” “哦?”云崖子一副极有兴趣的表情,“怎么个死法?” “格杀勿论!” “哈哈哈!那就来试试看,贫道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呢。” 云崖子说着,迎着那些兵士就过去,丝毫不见惧色。而这些人等哪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撂倒击飞。宫里的禁卫军迅速集结,前赴后继冲着云崖子而去。整个皇宫喊杀声、惨叫声不绝,片刻间就变得危急起来。所幸侍卫们人多势众,云崖子一时也不能有何作为。 消息极快的传到窦兴荣和韩士钊那里,二人分头带了人马,往皇宫这边赶过来。大批的兵马进入皇宫的时候,云崖子正不慌不忙的与禁卫们打斗。在他看来,对付这些人像是有趣的游戏一般。弄死弄伤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韩士钊骑马冲到恒元殿前的广场上,“你是什么人?” 见他来,兵士们暂停进攻,云崖子也腾出空来。看看马上全副武装的韩士钊,缓缓道: “贫道想求见长公主殿下,不知可否烦劳韩将军通报一下?” 韩士钊眉头一紧, “长公主乃是东桤后宫皇族女眷,岂是外人随便能见的?” “呵呵,也许,她会对东方咎的事情感些兴趣呢。” “大胆!皇上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旁边的窦兴荣喝止他。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贴着耳边就飞了过去,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唔!”窦兴荣大惊,变了脸色。 “哼!你说话最好客气一点,不然,我可不是东方家的人,不会留面子给你的。” “皇上的事情?皇上能有什么事情叫你知道?” “当然是极有趣的事情,想必韩将军和长公主都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5 会有兴趣,不过,不见着长公主,贫道是不会说的。” 韩士钊眯起眼睛看着他,转了转眼珠, “这就是你擅闯皇宫的目的?为了有趣的事情要告诉长公主?” “自然。贫道今天,特地为此而来,而且,想必这东桤举国上下,恐怕还没有人能拦得住贫道。韩将军不如请长公主出来,贫道说完了自会离开,大家不伤和气。否则——” 话没有说完,言下之意却再清楚不过,韩士钊想了想,吩咐身边一个士兵, “去请长公主殿下,就说有要事相商。”那人答应着走了。 “韩将军!这怎么行?若是叫他伤及长公主,我们如何与皇上交待?”窦兴荣急了。 “窦将军,我自有轻重,不必多言。” “这——” 韩士钊偏过头,不再与窦兴荣多说。而云崖子则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多时,东方琳琅到了。披着一件薄貂裘,素雅娴静。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局面,表情就有些凝重。 韩士钊翻身下马,跪拜下去, “参见长公主。” 众人也都纷纷行礼。 “免礼。韩将军,出了什么事?” “这个道人说,有关于皇上的要事禀报长公主。” “皇上?”琳琅一蹙眉,转头看着云崖子,“皇上怎么了?” “呵呵,”云崖子一笑,“皇上当然好得很,正跟楚妃娘娘在外面风流快活呢。” “放肆!”琳琅变色。 “哼,这东方咎倒是有些能耐,能哄得长公主对她如此痴心。只可惜,她却生做了女儿身,终究是奈若何啊!” 一片静默,无人多言。而云崖子那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却被他用内力真真切切的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琳琅难以置信的盯着他,若久之后,无意识的轻轻偏了一下头,轻不可闻的说: “什么?” “我说,东方咎生为女儿身,任她才能盖世,英明无双,终究奈何不了天意!” 这一次,是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妖言惑众,在胡说些什么?!”琳琅声音大起来,却无法抑止的发抖。 “呵……长公主,贫道只是告诉你一个真像而已,信与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至于底细,以前的齐王府管家,如今大内总管林公公最清楚不过了,长公主尽可以去问。至于小皇子,啧啧啧,贫道,可真为长公主不值呢。一片痴心,换来一个被利用而已,真是可怜啊!而那东方咎只顾自己快活,长公主对她如此大恩,她却恩将仇报,啧啧啧……” 琳琅睁大眼睛,死死盯住他。 “贫道该说的话说完,可要告辞了,长公主和几位将军多保重。嗯?哈哈哈……” 说完,云崖子大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而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韩士钊的目光开始模糊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心见 久阳殿。 东方琳琅坐在龙椅前面左侧的一张紫檀雕花椅上,表情模糊不辨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大内总管林光。而韩士钊和窦兴荣一左一右的在林光身后相对而站。窦兴荣脸上的血痕已经干涸,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韩士钊则动也不动的看着琳琅,仔细的观察着她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跪在那里的林光脸色青黑,在这初春的料峭寒气里,竟然有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然而,也还算镇静的。他随齐王多年,早就习惯了在东方平的疑忌里保全完满。此刻,他知已是大祸临头,依旧保持稳实持重,静等着东方琳琅的发问。 而琳琅却迟迟没有开口。她不需要从别人那里求证事实,一幕幕在她脑中浮现,自有她想要得答案。东方咎的样子早就烙进了她的心里,单弱的身形,不生髭须的薄唇,于男子来说过于细腻白净的肌肤,还有蛊惑了她心神的温柔声线,都在隐隐暗示什么。曾经,只说她的一张绝美容颜,是天赋的帝王之姿,让多少人为之倾慕膜拜。而今,云崖子道出那个秘密,却是一下揭开面纱,露出了一个真实面目的东方咎。 “林公公,这是真的,对么?”琳琅的目光迷怔,声音也透着几分虚无。 林光听了,停了停,才谨慎的开口: “奴才不知长公主所问何事。” “林公公,你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还想欺瞒本宫,也未免太过大胆。” “长公主,这可是翻天覆地的事情,奴才纵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胡说。” “你只需回本宫,是,或者不是。” “长公主聪明过人——” “叫你回答!没叫你废话!”东方琳琅声音陡然增高,似乎提起了压抑已久的怒气。 林光眉头不皱, “奴才着实不知。” 琳琅不再说话,暗暗咬紧了银牙。 所有的温存爱意,如今看来都成了一场绝妙的笑话。她只以为,东方咎是真心对待过她的,是从依赖衍生出来的一种别样的情愫。不怨她的移情,只道哪个帝王不也是如此。至少看到了儿子,这情总有所寄托。 然而真相一旦揭开,现实惨然摆在面前,这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就是一场真真切切的骗局。她不过是东方咎欺天瞒世的一步棋,一方盾,一条链子上的关键环节,那张动人心魄的容颜下,让她迷醉的柔情似水后,是欺骗与算计的心肠。而倾注所有心血的儿子,变作耻辱的象征,像利剑刺入胸口,撕开血淋淋的真相。那一夜的缠绵,几乎是琳琅在那些漫漫长夜里唯一安慰自己的回忆,却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不堪的结果。 东方琳琅攥住扶手的指节泛白,也难抑住颤抖,出口的声音,是几乎变了调的嘶哑, “韩将军。” “末将在!” “传本宫旨意,通令三军,告示百姓,东方咎……” 琳琅停顿在了这个名字上,心底的痛楚袭来,眼泪自眸中漫开,模糊了视线。努力的喘几口气,才带了哽咽的声音说下去, “东方咎以女子之身登皇帝位,欺世逆祖,祸乱朝纲,天地难容。当倾一国之兵,讨此逆贼,” “长公主!”窦兴荣大惊失色,“如此大事怎么能偏听一面之词?还是等皇上回来,再行求证定夺,怎么能——” “窦将军,”早已将琳琅放在心上的韩士钊看见她痛及心腑,顿时昏了头脑不顾一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东方咎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丑事,就不再是皇帝了!窦将军难道还对她存着侥幸之心?此时正是讨伐她最好的时机,还有什么好等的?” “韩士钊!你想兴兵造反吗?” “造反?不要忘了,东方咎既是女人,那么长公主才是东桤之主,她的话才是王命!造了反的,是东方咎!还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6 有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人!” “你——”窦兴荣拔出剑来,“我不会让你这个逆贼坏了东方家几百年基业!仅凭一个道士几句妄言,就要颠覆帝位,蛊乱朝纲!” 说着就冲韩士钊刺过来,韩士钊冷笑一声,也拔剑而对,二人在久阳殿里战做一团。 一旁的东方琳琅,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轻轻的摇着头,哀伤到连眼泪也不再有。几个时辰的光景,于她来说,早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生命中所有的美好与希望,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绚丽,化作灰飞烟灭。 孔任骑马气喘吁吁的来到玉尘宫门口,跳下马来,就要往里闯。守门的卫兵照旧的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却不复往日和气的样子,一把揪起一个卫兵的领子, “知道我是谁吗?” 卫兵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 “知……知道,您是孔……孔丞相……” “知道最好!这东桤除了皇帝,就是老子最大!你敢拦我?!” “可……可是皇上吩咐,玉尘宫除了他,无论谁想进入,都要通报了西门公主,准了才能放行。擅闯者,一律拿下!” “放屁!你拿我试试?拿我试试?看我不砍了你小子的头!” 孔任跳着脚大骂着继续往里闯,卫兵依旧拦住不让进。 “你想脑袋搬家是不是?本相找雪公主有要事相商,耽误了,你负得起责吗??” “皇上有命……” “有个屁!马上就没命了!到时候就是你害的!” “……” 鸿雪正站在园子里照管几株自种的药材,远远听见宫门口的吵嚷声,心里奇怪,就派身边一个使女过去瞧瞧出了什么事情。回来禀报说是孔丞相在那里大闹,吵着要进来。 虽然平时孔任也时常到这里来,可都是叫卫兵先进来通报。鸿雪有兴致见他就叫他进来,没心思见他也识趣,自然就回去了,从没做过硬闯这样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鸿雪不免愈加疑惑,想了想,吩咐道: “叫卫兵放他进来吧。” “是。” 看使女去了,鸿雪也洗了手,走几步到玉尘宫的正殿里来。 孔任提着袍子角一路狂奔进来,站在殿门口往门框上一倚,歪着头大口的喘粗气。鸿雪见他样子失常,好奇地问道: “孔丞相怎么跑成这样?” “二……二公主,这下,可……可出大事了!” 鸿雪皱眉,不解的看着他。孔任看了看旁边的人, “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看了看鸿雪,见她点了头,这才纷纷行礼退出去了。这工夫孔任也喘匀了气,张口就道: “原来咱们皇上竟然是个女的啊!?” 鸿雪猛一抬眼,看着他。片刻后,才淡淡地说: “你听谁说的?” “前几天一个道士擅闯皇宫,当着御林军大批人马的面说出来的。现在都传开了。” “所有人就都信了?” “长公主,韩士钊,窦兴荣都在场,宫里的林总管也确认了的。” “长公主也知道了?”鸿雪脸色暗下来。 “对啊!我就纳闷了,皇上既然是女的,那那两个皇子公主是怎么来的啊?难道是借种?怪不得长公主大怒,发了兵要推翻帝位呢。” “什么?!”鸿雪一下子站了起来。 “窦兴荣出言反对,跟韩士钊在久阳殿里动了手,被那厮仗着年轻,一剑给刺死了!宫里现在已经是乱套了。朝里派人写了一份什么《讨贼檄文》,早就在整个帝都里张贴,也一路早于大军送去了各州府。我看,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情。” 鸿雪不再说话,在想着什么。 “诶?二公主,你怎么对皇上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啊?” “我知道此事。” “你知道??!”孔任眼睛睁的滚圆, “现在长公主要打算怎么样?” “她把韩士钊当作了心腹,俩人一起带兵去了楚州抓皇上。” 鸿雪眉头皱做一团。 “除了各州府留防的小部分兵马,京里集结的二十万准备去北伐的大军皇上带走了五万,如今窦兴荣一死,二十万御林军也归了韩士钊。三十五万人马想要征讨的话,恐怕……” 孔任摇着头,“皇上是凶多吉少了。” “朝中现在怎么样?所有的人都同意长公主出兵?” “我这几天都没去翰林院,也没见着别的朝臣。估计早就成了一堆没头苍蝇。知道了皇上是女儿身,胆小的还不得给吓破胆子?那长公主妇人之见,韩士钊一介武夫,我看,得有好一场大劫呢!” 鸿雪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孔任,“你怎么打算?” “我?”孔任指了指自己,歪着头看看天,“还没来得及打算。” “我要尾随长公主的大军去一趟楚州。” 孔任闻言,眨巴了眨巴眼睛,想明白鸿雪的意思以后, “我跟你一起去!” 异常坚决的口气。 东桤军营。 中军帐的桌案上,摆了一张半尺见方的纸,灰白中泛黄,却用朱砂拖出鲜红刺目的字迹。桌案后,沉静的东方咎不带一丝表情,脸上却已经是与那张纸一样的颜色。 韩士铎在一旁坐着,垂首锁紧眉头,不发一言。而营帐外,纷乱的吵嚷脚步声乱作一团。 窦广骑着马,攥着长枪挡在营门口,瞪着血红的双眼: “谁敢出这个门,先过了我手里的枪再说!” 准备逃散的士兵被他凶悍的气势吓得有些退缩,三三两两聚集在门口,不敢上前,可也没有退后。 “都回去!回各自帐里去!老老实实听皇上的吩咐没事,否则的话,别怪我窦广翻脸无情!” 人群里有细碎的声音,过一会,一个兵头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什么皇上啊?长公主的大军马上就要来抓她了!她可是个女人啊!” “那是奸人的离间之计!长公主不知内情,你们难道也被迷了脑子?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他的英明神武你们自己看不见?!” “窦将军,你别再骗大伙了。不说没人想到,这一说开,您自己看看,那东方咎就是副女人相啊!” “那开疆扩土是假的吗?勤政明治是假的吗?做到这些,就是当之无愧的皇上!” “我们可不跟着女人打仗!女人怎么能上战场呢?再说长公主才是真正的皇族之后,就算只剩了女人做皇帝也轮不到东方咎啊!” 众人纷纷附和,抗议窦广的拦阻,群情激愤,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 楚天曦从帐里出来,看着杂乱的士兵从身边跑过,地上洒满了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的传单。弯腰捡起一张仔细看去,里面详尽的叙述了东方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7 咎以女子之身登帝位的事,极尽礼教之严苛,不明就里的人看了,很容易被煽动起来。而那熟悉的行文语气,分明是楚天明的习惯。是他从东桤下传各州县的官文里得到消息,写了这些东西散布到军营里,却也很有效用的达到了目的。咎的兵马,已然军心涣散,人心惶惶。 天曦很清楚的知道,对咎来说,是有大难临头了。 到了中军帐的门口,看见东方咎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行动,目光无神,似是看不见这场乱。天曦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窦广气喘吁吁的冲进来, “皇上!营里的人都跑了!拦也拦不住,我砍了几个想吓住他们,谁知道都不管用!” “走了多少?”东方咎的口气倒是平静,听不出一丝慌乱。 “多半,五万多人马只剩了不到五千!” “广儿,” “是!” “不要管他们了。你即刻骑马回国都去,到玉尘宫保护西门公主!不管朝里情势如何,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知道么?” “可是皇上,您这里正是危——” “这里我自有处置,你只需按照我的话做。听见没有?” 窦广见咎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点点头, “遵旨!”转身去了。 东方咎从桌案后站起来,慢慢走了几步, “士铎,你要走的话,就走吧。我不拦你,凭你的武功,想要现在绑了我,恐怕也非易事,所以,我们还是他日战场上见吧。” 韩士铎松开皱在一起的眉头,抬起头来,看着东方咎, “那传单上说的,是真的?” 咎等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长公主和我哥带了大军说话即到,你遣走了窦广,剩下这五千人马,哪来的将挡?” 咎脸侧的肌肉咬紧,目光盯在某处地方。 “我的确想走,谁也不会愿意给一个骗了天下的人卖命!”士铎喘了一口气, “不过,我不会走。我们韩家,出一个叛臣,就够了!不管你剩多少人马,还是交给我来带着的好!” 韩士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次,轮到我们东躲西藏了。要尽快撤到山里去,五千人马对付将近四十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快步离开了。 咎沉思片刻,也往自己的寝帐走,路过天曦身边的时候,扔下了一句硬邦邦的话, “你跟我一起走!” 楚地一带山林茂密,若像楚天明和南宫玉蟾那样熟悉地形的话,躲进去轻易不会被发现。别说五千人马,几十万大军也藏得下。这也是咎迟迟没有抓到他们的原因。可东方咎的兵马躲起来就并非易事。她带出来的精锐都是骑兵,在山林里大批人骑马行动根本不可能,只得放弃马匹步行,只留了敌风等几匹马。东方琳琅的大军拉开一条线地毯式搜索,摆出不抓到她绝不罢休的架势。而另一方面,又要堤防与楚天明的人遭遇,几日下来,又有不少人动摇放弃,转投长公主那里去了。 东桤军大营里,琳琅一言不发的坐在中军帐里,听韩士钊在报告这几天搜捕东方咎的战报。外面传令兵跑进来禀报说,有人求见长公主,琳琅点点头, “叫他进来吧。” 琳琅和韩士钊一起望向来人,一个穿了袭青灰袍子的人,颌下蓄了一撮短须,细眉入鬓,眼梢微吊,进来站在那里,冲着琳琅微微施礼, “在下见过长公主陛下。” 琳琅皱眉,稍有疑惑, “阁下可认识本宫?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长公主没见过在下,但是一定听过在下的名字。” “那阁下尊姓大名?” “南宫玉蟾。” 韩士钊一听这个名字,脸上陡然变色,哧啷拔出剑来, “你还送上门来了?” 南宫玉蟾轻轻的摇了摇头,“韩将军太冲动了。我既然敢到这儿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你不妨与长公主一道,听完在下的来意,再行动不迟。” 琳琅看看韩士钊,又看看南宫玉蟾, “你来有什么事?” “我想跟长公主作一笔交易。” 长恨地 “什么交易?” “长公主此行,是为了拿获东方咎,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琳琅顿了一下,才勉强点了点头。 “她如今躲入楚地的密林里,长公主想要找到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你想说什么?” “我手下的人,对这一带了如指掌,由我来带着长公主抓东方咎,可就容易多了。” “你不可能平白帮我们吧?”韩士钊冷笑一声。 “呵呵,韩将军是聪明人。我自然是有条件的。” “说来听听。” “我帮你们抓住东方咎,你们把南溟和中楚,还给我。” 琳琅脸色一紧,韩士钊也眯缝了眼睛。 “对你们来说,东方咎就是心头大患。除了她,才能安然长远。而南溟和中楚不过区区地方,根本形同鸡肋。倒不如让我们复国,我们愿意以附属国形势存在,每年向东桤纳贡,而东桤也不用再向这二地放款扶助,实际上,还是归属于东桤的。对二位来说,这岂不是很划算的交易?” 南宫玉蟾不慌不忙,缓缓道来。到最后,用密声对韩士钊说: “韩将军,东方咎一天不死,你永远都别想得到长公主。” 韩士钊脸色一寒,转转眼珠,考虑了一会,对琳琅说: “长公主,这——倒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琳琅并不回应,眼神发直,声音也飘忽不定, “我只要抓住她,我要亲自问问她,别的,我都不管!” 南宫玉蟾和韩士钊对视一眼,一个沉默不语,另一个,则露出了得意地冷笑。 本来是要搜剿楚天明和南宫玉蟾的,现在反过来成了被搜剿的对象,东方咎一路脸色铁青,咬紧了牙关。以她的身份,现在根本无路可去,琳琅一日不放弃,她就一日不能结束这样逃亡的日子。可是,咎也没有多么怨恨琳琅,毕竟是她有愧于前,现在琳琅知道了真相,来对她报复,她至少在心里,反而觉出一丝轻松。 侧脸看看身边的楚天曦,咎抬手擦擦下巴上滴下来的汗,继续催马艰难的往前走。从昨天下午,东桤的军队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路跟了上来,几次简单的交锋过后,咎这边损了不少人,现在韩士铎断后,正一路奔逃。 韩士铎催马赶上, “皇上!他们眼看就要赶上来了,我带一半人往南走,引开他们,你带人往西走!” “士铎……”咎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8 停下马,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别说了,先保命要紧!”韩士铎一样喘着气,对着剩下的人马吩咐几句,带了一小半人,掉转马头就要走。 “士铎!”咎喊住他,“要小心!” 韩士铎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双目炯炯的看着咎, “皇上一定要保重!” 说完,打马走了。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皱眉头,带了剩下的人,一路往西而去。 东桤军果然被韩士铎引了过去,等追上以后才发现,东方咎并不在里面。韩士铎提着一柄长刀,恶狠狠的盯着跟楚天明和南宫玉蟾混在一起的韩士钊。 韩士钊看见弟弟,往前催了催马, “士铎!东方咎呢?” “东方咎三个字也是你叫的??” “士铎!你难道还执迷不悟?” “我不知道什么是迷,也不知道什么是悟!!我只知道,为人臣子者,当尽忠尽孝!你起兵造反,是为不忠,违背家训,是为不孝!” “东方咎她算什么帝君!她不过是个欺瞒天下的骗子!”楚天明在一旁加话,韩士铎大吼一声, “闭嘴!没你这个窝囊废说话的份!” “你——”楚天明气的满脸通红,南宫玉蟾使了个眼色给他,也只好暂且压下。 “士铎,你还是到哥这边来,长公主才是东桤之主,别再胡闹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韩家世代忠良,以有你这样的逆子为耻!我只听皇上的圣命!” “东方咎她是个女人啊!” “那又怎么样?你从一个小小的参将,做到今天的将军,谁给你的??荣华富贵,宝马香车,又是谁给你的??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和乐,这是谁的功绩??女人?韩士钊,你今天做出这样恩将仇报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敢说不是为了女人??!!” “你——!”韩士钊脸色涨成了猪肝,当着琳琅和南宫玉蟾他们的面,愈加难以下台,不禁血冲头顶, “士铎,你要是一意孤行,就别怪哥不念兄弟情份了!” “现在我们是兵刀相向,早就不是兄弟了!” “好——”韩士钊咬紧了牙,催马就冲了上去,跟士铎兄弟战在一处。 真要论起武功,还是韩士钊占上风,几十回合下来,士铎的体力渐渐不支,士钊架住他的长刀, “士铎!别再逞强了!乖乖听哥的话,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发生?你为一己私情就置忠孝义于不顾,还想当什么都没发生?韩士钊,你别做梦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天下所唾弃的!” 士铎声嘶力竭的说完,又举刀来砍。 韩士钊咬紧了牙,眼里蒙上一层狠意,拿起手中长枪,偷了士铎一个空当,一枪刺了过去,“噗”的一声,那锋利的枪头刺穿士铎的胸膛,鲜血溅了出来,喷了韩士钊一脸。他血红着眼睛,攥紧了枪杆,僵在那里。 士铎嘴里源源不断地开始涌出鲜血,看了看扎在自己胸口哥哥的长枪,含糊的说了一句, “你……会后悔的……” 一大口血吐出,慢慢闭上了眼睛。 韩士钊拔出自己的枪,直愣愣的看着翻下马去的弟弟,大口的喘着气。南宫玉蟾催马走上来几步, “韩将军没事吧?” “没有。” “那就好,韩将军也是大义灭亲,就别太放在心上了。” 士钊不再说话,闭紧了眼睛。 交锋过几次之后,东方咎身边,已经不剩一兵一卒。在她又被追赶的无路可逃的时候,远远已经看到她的南宫玉蟾悄悄叫过郭正,吩咐了几句,那个箭法极佳的随从趁着大家都在全力追赶,谁也没有注意他,拉满弓,对准了东方咎就放了一箭。 那羽箭呼啸着直奔着咎的后心而来,楚天曦听到了声音,却离她有段距离,几乎尖叫出声,在箭头眼看就要扎入咎的身体的时候,黑魈应声而至,一把攥住了箭杆。 “嘶——”发出一声低呼,黑魈转身撒出一把暗镖,追赶的人纷纷躲避,趁着这个空当,东方咎转过一个山坳,隐进一片密林,暂时摆脱了他们。 在一棵树下停了马,咎从马上翻下来,靠着树干大口的喘着粗气。天曦也默默的下了马,站在一边,不作声。 还没有休息过来,突然黑魈一头栽倒在咎身边,咎大惊,连忙扶他起来。 “黑魈!你怎么了?中箭了?” “不……不是,箭……箭杆上……有毒……” “什么??” 咎一听就变了脸色,连忙翻开他的手掌看,果然,那箭杆上带的倒钩已经把黑魈的手掌刺的血肉模糊,伤口处的血已经泛黑,那黑线顺着手臂上的血管,正一点点往上伸展。 “这——这怎么办?”咎也慌了神。 “皇上,别……别担心了,没有用的,这毒是百步倒,无药可救的。” “黑魈!你再忍忍,我带你出去找大夫!” “不!不必了,皇上……来不及的……” 咎皱紧了眉头,死死的咬着牙。 “皇上,我……我有句话,要……要跟你说……” “你说!” “呵……”黑魈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这话说出来,是……是大罪了,可是……可是我……” “没有什么罪,黑魈,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咎急急的道。 “皇上,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和白妖的时候么?” 咎愣了一下,“记得,在雪麓山……” “对,是雪麓山……那个时候,皇上披着一个狐皮的白袍子……像雪山上的仙灵一样,我,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像皇上那样俊美的人……” 咎咬紧了下唇,看着黑魈渐渐失了血色脸。 “我,我知道……我是痴人做梦,可是,可是我……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就愿意替皇上做任何事……不管是什么,只要皇上吩咐的,我就一定会去做,做到最好……” “黑魈……” “长公主那件事,黑魈不愿意,可是……可是却也庆幸,皇……皇子他,是,是算皇上的孩子,也算我的……” “黑魈玷污了长公主,早该以死谢罪,可……可黑魈还是想保护皇上,今天……今天总算,死得其所,黑魈也闭的上眼了……” “黑魈!”咎用力的晃他。 “皇上,黑魈以后不能再保护皇上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黑魈……才能放心……” 用力的喘了几口气,那箭的毒性已经到了心脏,黑魈抽搐了几下,慢慢松开了攥住咎衣服的手。 “黑魈!!!” 在那片密林里就地把黑魈埋葬好之后,咎坐在那块树枝暂且充当的墓碑前,低垂着头,喃喃道: “为什么?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89 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曦站在她身后,想伸手去抚一下她的肩头,却又在最后的时候停住了。 “是不是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就要这样?” “咎……” “不是我想骗天下人的,不是我想做皇帝的……” 咎的双手痛苦的抵在额角,不停的摇着头。 突然,一支利箭飞来,天曦的那匹赤马中箭,“咴咴”的不停扬蹄高叫,东方咎情知不好,翻身上了“敌风”。想了想,还是伸手抓住天曦的肩头把她提了上去放在身前, “驾!”又纵马狂奔而去。 追逐已经把咎逼近了绝境,东桤的大军和楚、南几股游兵三面包抄,她不熟悉地形,从早上逃到傍晚,疲惫不堪下,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处山凹,已经再没有了去路。 转过头来,东方琳琅、韩士钊、南宫玉蟾、楚天明已经带着大军慢慢逼了上来。咎掉过马,正面对着他们。 “东方咎,你也有今天?”楚天明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狠狠地道。 “天明,你们要干什么?”天曦挡在咎身前,开口问话。 “姐,你还跟那个妖女在一块干什么?凭你的武功,难道制服不了她?” 看见同乘一骑的咎和天曦,琳琅抓着缰绳的手,渐渐的泛了白。 “叫三千弓箭手过来。”南宫玉蟾轻声吩咐。 不需多久,弓箭手在军前一阵列开,纷纷拉弓,对准了东方咎。 楚天曦变了脸色,“天明,你们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么?姐,你还是快点过来!” “你要是想杀了她,就连姐姐一块。” “姐!你疯了吧?” “七公主,时至今日,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南宫玉蟾的声音尖细刺耳,天曦的帕子被他从怀里取出来, “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合力擒获东方咎,光复楚国和南溟么?” 咎看着他手里那块本来属于天曦的帕子,心底最后的一点希望,啪的一声,碎了个干净。楚天曦只觉得半抱着她的咎的身体一僵,一时竟然失去分辩的能力,只愣在了那里。 “姐!你快点过来吧!不然,我们可真的要下令放箭了。” “我说过,要放箭,就连姐姐一起!” “你——” “等一下。”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的东方咎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让一直靠着她的楚天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有些惶惑的回过头,却碰不到咎的眼神。 “南宫玉蟾,你近前来。”咎带着微笑说,未见动作,又慢慢开口: “怎么?这点胆量都没有么?” 南宫玉蟾看看她,又看看她怀里的楚天曦,没有多言,催马往前走了几步。 “呵呵,很好。南宫玉蟾,你能做到今天,也算是有些胆识。我东方咎输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这些年,你在暗中,时刻算计着,只要是我有的,你就一定要夺了去。现在,你最想要的,不用你再费力气,我亲手送给你,希望你真如曾经说的那样,能给她幸福。” 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完,咎低下头凑近天曦,吻了一下她的面颊,轻轻道: “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怎么就换得你一次又一次来这样对我?你既然心心念念不忘南宫玉蟾,我便把你送与他。遂了你的心愿,后半辈子,你该心满意足了吧?” 楚天曦惊惶失措,绝想不到东方咎会有此举,慌乱中回头, “不!不要!不要推我出去!我与你在一处!我与你死在一处!咎,不要!你不能!你——” 话到这里停了,东方咎伸手封住了她周身的穴位,让她不能再动丝毫,也发不出任何言语,匆忙间伸出去想抓住咎衣襟的手,也只匆匆拂过了她的袍袖…… 在咎的掌力下,天曦的身体腾空而起,最后落在她眼里的,是东方咎满是泪水的眼睛。一丝怨恨,几分留恋,还有,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深深情意。她的唇边,依然留着那淡淡的笑意,留在天曦心里,成为如何也磨不去的痕迹。 落进一个坚硬如铁的怀抱,南宫玉蟾的铠甲冰疼了天曦的心,不再有了,不再有东方咎的温暖,自此以后,都是这骇人的冰寒了。自己要的么,现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还会有泪水,为什么泪水这般延绵不绝,是在伤心咎的狠绝?她松开手了,这生死的关头,她松开手了,不再需要自己的陪伴,不愿再有自己在身边了……曾经,无论如何的背叛与伤害,她怎样的愤怒和恨意,都不曾放手,都固执的把自己紧紧拘进怀里,哪怕要用恨来折磨,都不曾放弃的啊…… 可如今,她不要了,宁愿一个人死去,也不再留自己在身边了。心伤透了么?是呵,纵是坚强如铁,也该被这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透了。咎,你的眼神要冷却了么?咎,你不要天曦了么? 不远处的东方咎从天曦身上收回目光,面向着东方,笑容里透出来的,是绝望的迷离。从颈间拖出那支用红丝线拴着的泥哨,低下昂扬的头,熟悉的曲调传来,却生涩喑哑,天曦的脸被南宫玉蟾狠狠揿在怀里,不允许她再去看,却在脑子里,生出许许多多美丽的画面来: 秋千架上,十四岁的少年温文儒雅,轻易,便掳走了悸动的心…… 忘忧山里,裸裎相对,曾把多么重要的秘密相托…… 猎场之中,得意的笑容意气风发,那骄傲的心呵,装不下碌碌的凡尘…… 初登皇位,少年天子何来君临天下的气魄…… 纵横沙场,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又该是背后多少不眠不休的勤勉…… 东桤后宫,怎样的夫妻情意,她不曾说出口,自己却都明白…… 芙蓉帐里,缠绵悱恻的点点滴滴,那心那手,是如此的温柔…… 轻轻笑着的面容…… 宠爱眷恋的目光…… 还有那一道,永远留在她脸上的,自己亲手划出的伤痕…… 东方咎,你怎么舍得放手啊…… 利箭离开弓弦的“嗖嗖”声和箭头扎入血肉的“噗噗”声接连响起,那凝涩的曲调戛然而止!! “不————————————!!!!!!!” 东方琳琅的哀叫响彻原野,惊飞了一串灰鸟,留下惨淡的几声回音。 而楚天曦却连这一声哀叫也不能送与咎,只缩在南宫玉蟾的怀里,任泪水横流,让那本已破败不堪的心,一点一点的,碎做了齑粉…… 天边,残阳如血,好似为东方咎做的,最后的祭奠…… 咎儿,你用情太重,他日恐被其所困,须知世间情爱皆为空,莫在这上面放太多心力,到最后,落得事事难成,悔之晚矣啊…… 皆道红颜覆国易,谁解情丝绕; 孤枕难解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0 相思恨,直往天涯追向归日角。 脉脉情语转头空,莫道当日好; 忘却尘世痴情苦,留得身在且待春来早 万千错 入夜,楚州的天空被烟花彩灯映得如同白昼。东方咎治理下的几年,百姓生活富足,可是,故国之心总是强烈。如今一朝复国,楚人欣喜若狂,彩花炮竹铺子里倒了个窑干瓦净,男女老少涌上楚都的街头,喜气盈面,欢呼之声不绝。 封存日久的楚宫重新打开了宫门,那些未曾远逃的官宦和被咎贬为庶民的贵族纷纷聚集而来,承天殿里摆开了夜宴,美酒佳肴,珠围翠绕,往来不绝。楚天明重又皇袍加身,高坐在龙椅之上,几乎对旁边与他并坐的南宫玉蟾佩服到五体投地,恨不得倾国报此大恩。席上言语喧闹,觥筹交错,这匆忙中的酒宴却是极尽了欢畅。 而满城的欢声笑语里,楚宫的云曦苑,像死去一般的冷寂。就如这里的主人此刻的心境,再提不起半丝生气。未聚齐仆从的屋子毫无生息,远远传来的鞭炮声,只让这里,愈加的像极了一座坟墓。 好似,要把人吞噬的坟墓。 蜷缩在床榻上的楚天曦早已失去所有的感觉,没有人在她身边,而对她来说有没有人已经没有任何的不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包裹了她,心与身体都因为这寒意而变得麻木。凝固了表情的面容上,泪水顺着眼角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洇进丝缎的床褥里,无声无形,就如曾经鲜活的咎一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再无影踪。 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一句歉意。纷乱烦扰中,固执而又绝然的咬紧了牙,多少次面对咎的目光,知道自己错了又错,都不肯说一句歉意。咎呢?那些滔天的恨意,也就咽了下去,不苛责她什么,从来不。对她,那个人,硬不起心肠来。 而此刻,喃喃不停的, 咎,对不起…… 咎,对不起…… 咎,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却已经,再也没有人听见了。 而楚郊山坳里的那块平地上,几个楚军正在用铁锨挖着坑, “哎,这人死了没啊?”一个兵士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问着同伴。 “都乱箭射成这样了,不死对得起阎王么?” “也是!要不是看她死绝了,皇上也不能就放心交给咱们几个。这可是堂堂的东桤王东方咎啊!” “诶?听说她可是个女人呢,看这张脸倒是像,漂亮的哪里像个爷们啊!咱们瞧瞧真的假的?” “瞧什么瞧?没看见都让箭扎成烂尸了吗?连人形都看不出来看看什么男女?快快快,赶紧把人埋了,咱们好回去喝酒,城里这时候正热闹呢!” “就是就是,赶紧的!” 几个士兵一边说,一边草草挖了个浅坑,把咎用脚踢几下推了进去,扬上几锨土盖住了事。弄完了,带头的人拍拍手, “咱们走吧,等一会来个狼啊豺的,吃了也就完了。啧啧啧,”一边摇头一边道, “你说英雄一世,就这么死了,叫谁谁闭的上眼啊!男也好女也好,可不叫搁了心里的人疼死?唉!这王侯将相,也不好当啊!” “头儿?这马呢?要不咱弄回去吃马肉吧?”另一个人说道,结果被后面的人猛拍了一下头, “你小子傻了吧你?如今楚都里富的流油,要什么没有啊?你以为咱们这还是在山里呢?” “嘿嘿,也是!” “走吧走吧,回去喝酒去!”…… 几个士兵互相推搡着,慢慢离开了这里。 而不远处,有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一小片林子里,借着暗夜树影的掩护,并没有一点惊动。等那一小队人走远了,两道影子迅速的朝着掩埋东方咎的地方靠了过来。 “奶奶的!这个顶个的还真他妈的狠啊!”其中一个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的嘟囔。而另一个,默不作声的跪在地上,快速的用手扒开了地上刚刚盖上的浮土。 没有几下,东方咎那张已经惨白到不剩半点血色的面容从土里露了出来。头发、眉毛里面沾满了土,眼角的湿痕已经凝成了泥垢。 动作停住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僵在那里,片刻后,才微微抖着,从咎的颈间伸到土里去,略一用力,便把她从土里慢慢抱了出来。土屑穿过林立在她躯体、四肢上的羽箭纷纷落下来,身上的袍子已经被血浸透。除了那张俊美绝伦的容颜在中箭的时候因为后仰而没有伤着,周身上,已经找不到半点完整的地方。 西门鸿雪的心里,被狠狠的窒痛充满。这样惨状的东方咎,让她连试图去抱住她都不可能。美丽的星眸里溢起波光,只能用指尖一点点拭着咎脸上的污痕。这张给过她快乐和温暖的容颜不再是曾经的灵动华彩,留下安静而绝望的神色。 一旁的孔任皱紧了眉头,脸色黯然,一声不响。 把咎半托在怀里,在竭力抑制着情绪的鸿雪却觉出了异常。已经中箭多时的东方咎身体依旧柔软,脸上也是常人的温度,而非应有的冰冷僵硬。低头仔细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即看见她左胸口的心脏位置虽然被箭头扎破了袍子,却并没有扎进身体里去。揭开已成褴褛的外衫,一层薄薄的衬布缝在那个位置,里面,装了一片黄金的护身符。 西门鸿雪的眼睛里马上有了光彩,把咎侧放在地上,掏出随身带着的药瓶,在她身前身后的伤口上细细洒上了一些粉末状的药。 “这——这是干吗?都这样了,还——还有救?”孔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最要害的地方没有伤着,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试试看。” “你,你有把握?” 鸿雪的手一停,抬头看看孔任,“我的医术恐怕不行,可是,我师父或许可以。” “你师父?在哪?” “西昆仑。” “西昆仑??那儿离这不下千里,要横穿整个西炎,就算现在没死,等到了那里,这人都成干尸了。”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急速落下,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东方咎,孔任一惊,先闪身挡住鸿雪,又去护着咎,却被那白影一掌拍在了胸口上, “唔——咳!咳咳咳咳……”一时气没顺过,大声咳嗽起来。 那道白影却并不再出手伤他,伸出去要抓咎的手僵在半空,也被咎的惨状吓住了。 “你,你是什么人啊?啊?你要杀人啊?”孔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他后面的西门鸿雪看看这个白衣雪发的人,试探着问道: “你是——白护卫?”咎曾经跟他说起过有这么两个人,她也曾经见过黑魈一次,这白妖,却是头一次见。 白妖一偏头,“见过西门公主!见过孔丞相!”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1 “嗯?认识我们?认识我们你还拍我?你——” “白护卫!”鸿雪打断孔任,“你是有武功的,对不对?” 白妖点一下头。 “那么,现在我需要你帮忙,救她的性命!可否?” 白妖看看西门鸿雪,突然单膝跪地,“请西门公主吩咐,白妖万死不辞!” “好!”鸿雪定一定神,“你先封住她周身的经脉,血、气禁通,五脏俱止。” 白妖听了,伸手在咎身上的几处关键穴位点了几下,“好了。” “然后,把这些箭去掉。” “去掉??!!”孔任的眼珠子几乎都掉出来,“这一拔箭人还能看么?” “箭身都贯穿血肉,当然不能冒然拔出,那样伤口会愈加严重。箭身既为木质,白护卫请用内功,指尖发力,不动箭体,捏断前后露出的箭头箭羽即可。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妖点点头,乍开胳膊,先挑了咎肩口处的一支箭,拇指和食指掐住箭秆,脆脆的喀嚓一声,镶了羽毛的箭尾就齐根断了下来。然后如此这般再把穿出的箭头捏断,就只剩了一段箭杆留在咎的身体里了。 “照此,把她身上所有的箭都断下来。”鸿雪数清楚了扎在咎身上的羽箭的数量,为以后取出箭杆保证。又吩咐孔任跑去马车里拿过药箱,拈了几个药瓶出来。 白妖屏息凝神,不出半个时辰,横七竖八扎在咎身上吓人的羽箭都被折了下来。鸿雪眉头紧皱,抿着嘴唇,把几种不同功效的药粉药水细细的涂洒在她身上。又从贴身的锦囊里取了一粒丸药,撬开咎的牙关,送进她口里去。 “这是当年我临来东桤的时候,师父给的。能护住一口元气不散。”说着,鸿雪低头把咎抱进了怀里,脸颊贴紧了她耳后的发际,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希望,真的能保住她的性命。” 白妖和孔任看着她,一样严峻的脸色。 “好,现在我们出发,去西昆仑!”那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散出了坚毅果敢的目光,给了两个男人,莫大的勇气和信心。 楚宫云曦苑。 盛大的复国庆典之后,这楚宫里一天天又逐渐恢复了昔日奢华的情景。得到消息重返的和新招募来的宫女内侍们各自做着自己的差事。天曦这里本是几个新来的宫人服侍着,楚太后烟如又拨了贴身的佩荷过来,想让天曦身边也有个得力的人。 而这些对楚天曦来说早已无关紧要,重回楚宫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东方咎临死前的决绝和死时的惨烈彻底击垮了她,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痛楚连一个消缓的途径都没有,只能任由它肆虐着而来。这让天曦失去了意识,当眼睛里已经再没有泪流出的时候,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天地,是非,前尘往事,此情此景,全部揉在一起,与她的身体里翻腾。 要死了么?这走进死亡的感觉为什么还是如此沉重。让她感觉不出一丝的轻松。可是,死了又怎么样?她不会再想见到她了,无论生或死,东方咎的世界里,已经不再需要她。 前殿的李公公来传旨,说皇上即刻便要过来。佩荷听了,不禁着忙。这么多天来楚天曦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连床榻都没有离开过,缩在那里只剩了一口气在。皇上来了看见一定是要有一场气生的,无奈下,硬把虚弱的天曦从榻上扶起,匆忙洗漱梳妆了一番,虽然是依旧毫无生气的脸色,至少表面看起来,总算能交待的过去了。刚扶她在桌旁的圆凳上坐好,外面便传皇上驾到了。 楚天明沉着脸,慢慢从外面进来。看看坐在那里的天曦,不满的眯起了眼睛。 “皇姐还真是奇怪呢。” 目光本来就有些呆滞的天曦眼帘落下,慢慢合上了眼。 “听下人们说,皇姐绝了饮食,寡人倒是奇了,这是为何呢?” 室内静寂一片,无人出声。楚天明的嘴角一歪,挂了个冷笑出来, “你竟然敢把南宫大哥的婚事给回了?你知道不知道,楚国能够有今天,全赖他所助!南宫大哥不计较你跟在东方咎那个邪魔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是残花败柳,还愿意应了当初的婚事,你居然给回了,你还真是恩将仇报不识好歹啊?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绝色天下的楚七公主吗?” 话,一句句传进天曦的耳中,她不动不应,入定一般沉默着。楚天明转头看看一旁摆着的饭食,又回过头来盯着天曦的脸。 “绝食?你是想求死?要去找那个东方咎么?呵,你倒是痴,竟然对那个邪魔动了情,叫你送个布防图也不肯。只可惜,她把你扔了,死的时候都不愿意跟你在一块,你现在这样,谁能看在眼里啊?” 楚天明的脸慢慢凑近天曦,手里拿着调羹舀了半勺汤,送到了天曦嘴边, “喝了它,然后乖乖跟着南宫大哥回南溟去!” 天曦没有任何反应。 “你最好不要让寡人再说第二遍,寡人现在已经没有那些好脾气了。” 依旧静默。 楚天明发起狠来,瞪着眼睛一手托住天曦的脖颈,另一只手上的调羹硬生生抵进她口里去, “寡人叫你喝下去!喝下去!你竟敢无视寡人!!” 瓷质的调羹压着天曦的唇,抵在了牙齿上,有血珠渗出来,她却一丝反抗也没有。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发怒的楚天明。正无措着,接着佩荷消息的楚太后匆匆赶了过来, “住手!天明!” 烟如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喊了一声。楚天明一看母亲到了,才停了手上的动作,松开天曦,慢慢直起身来。退了一步,把手上的调羹扔回到碗里去,顺手弹平了袍角的皱痕。 烟如疾步扑到女儿身边,手里的帕子拭着天曦下巴上洒落的汤汁和唇上的血迹。 “曦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为女儿揪心不已的烟如红了眼睛。 “母后,您别管她了。她叫那个邪魔迷了心窍,没救了!” “明儿!” “哼!还做梦呢?你以为你在这里寻死,就能有回转了?我告诉你,那东方咎叫乱箭射成了刺猬,早成一堆烂尸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所有尖刺残忍的话都没有让死灰一般的天曦有任何地反应,却唯独这一句,撕开她的心,踏上了千万脚。喉间一紧,一口鲜血扑出来,溅在浅色的罗裙上,猩红刺目。 她没看见咎的最后一幕,这么多天以来,也从不敢去想。而楚天明把必然的现实摆上来,扎进她的肺腑里。乱箭穿心,再没有比这更加惨烈的结果,那样一个骄傲的帝王,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果让天曦早知道,还会做那些事么? 只是,没有如果了。 “天明,”天曦终于开了口,低哑的声音每一个出口都是如此艰难,“我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9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2 对楚国,该做的,仁至义尽了。你既然重登帝位,以后,兴衰荣辱都靠你治理,再跟我没有关系。” “你——” “曦儿,”烟如太后急急开口,“若不想再去南溟,就留在母后身边,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母后!”楚天明出声抗议。 “我已经派人去请云中大师,你不愿意留在宫里,就去她那儿吧。曦儿,母后求你,千万别——” 烟如太后把女儿抱进了怀里,天曦瘦弱不堪的身体硌到她的心口,慈母的心肠百转千回,却并不能为女儿避去风雨。只能徒劳的抱紧她,生怕一松手,天曦便从她眼前消失了去。 师父,是天曦不孝,辜负您的教导之恩。就让天曦去吧…… 也许,是师父错了。师父得不到的,以为你能得到,原来,却终究是大梦一场…… 现在既然梦醒,天曦再没有可留恋的了…… 天曦,有什么比死更容易的事情呢?你也许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留一点希望吧。 师父…… 就当是你,必须的代价…… 重归寂 东桤皇宫里,东方恕的登基大典进行得很不顺利。 东方琳琅亲眼目睹了锐利的羽箭如何带着呼啸声射穿了咎的身体,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形一箭箭被伤到惨不忍睹。那些飞起四溅的血花连她坐下的白马都染红了,当浑身是血的咎看过她最后一眼,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时,骨肉连心的痛苦才将琳琅从蔽心的仇恨里惊醒过来,才让她想起咎给予过她的,除了伤害和利用,还有着太多的温暖和关爱。那些恨在这样的温情里,似乎变得不再深刻。 只是,为时已晚。 在那之后,琳琅便陷入难以自拔的愧悔自疚里。回到东桤,连未明宫都不曾迈进一步去。只在久阳殿后的观音阁里安下身,每日持斋诵经。万念俱灰下,也许只有木鱼的敲击声和枯寂的经文才能让她不再记得,是她亲手把深爱多年的人送上了死路。 曾经倾注全部心血的儿子此刻却成了难以接受的存在,琳琅不再愿意去照料抚养幼子,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那个有着与咎极为相似的面容的孩子一眼,年幼的东方恕在观音阁门外哭闹叫喊,也没有让琳琅已经是一潭死水的心起上半丝涟漪。 而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征讨东方咎是以女子为帝祸乱朝纲的名义,就不可能再让琳琅为帝。虽然咎的身份揭穿,东方恕的来历成为禁忌的话题,但毕竟,这个孩子是现在唯一有着东方家族血脉的男子了。 韩士钊没有想到琳琅对于咎能有如此深情,咎的死能够让她消沉到这样的地步。本来打算共掌一国大权的计划落空。而东方咎十六岁登基,在位七年,把东桤帝国带进最为鼎盛的时期。于外开疆拓土,打下半壁江山;于内政通民和,百业俱兴。整个东桤雄踞东方已经是无可匹敌。因此,她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和景仰,如今一朝猝变,惨死异国,连尸骨都未曾敛归故土。那些对东方家族世代忠心的朝臣们,对她身为女子之事也并没有像韩士钊想得那样深恶痛绝,反而暗地里不满他带兵弑主,痛惜哀叹着咎的英年夭亡。 只是,如今韩士钊兵权在握,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制下来。左相孔任突然消失,右相王其勋已经老迈,所以,当韩士钊提出要扶东方恕为帝的时候,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毕竟,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了。东方琳琅不闻不问,谁也不肯见,什么话也不肯听。韩士钊吃了几次闭门羹以后,只好自行作了主。 他依旧留着一丝希望,也许随着时间的过去,琳琅能够淡忘悲伤,会感激他让她的儿子坐上帝位,然后,给他一点他所期盼的感情吧。 遵照旧例,在韩士钊的一力掌持下,年仅五岁的东方恕身穿龙袍,坐到了恒元殿里最高的位置上。然而从出宫祭祖开始,东方恕对这个很是生疏的人就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韩士钊抱着他走进玄天坛的时候,恕开始竭力挣扎,大声喊叫,拒绝着他的亲近,一点都不肯配合。 勉强行完了祭祖礼,回到皇宫。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恕在龙椅前撒泼打滚,哭闹嘶喊,怎么也不愿意坐到那上面去。 “我不去!那是父皇的地方!我不去!呜呜……” 眼泪沾满了幼小的孩子的脸颊,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表达自己的想法。韩士钊跪在一边满头是汗,却无可奈何。下面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他,除了哄劝和安慰,他不敢有半点出格的举动。 “皇上,皇上请登帝位,百官都等着朝拜呢。” “你走开!我要父皇!你把我父皇弄到哪里去了……呜呜……我不坐父皇的椅子,我要找父皇……” “皇上,皇上!” 恕对着韩士钊踢打抓咬,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充满了仇恨的眼睛看着韩士钊。他每一次试图去靠近这个年幼的新帝的企图都被迅速拒绝和挡开。 这登基典礼,也就弄得混乱不堪。 可是既然韩士钊有心摄政,这些小事不过尔尔,丝毫阻挡不了大势。恕毕竟是孩子,苦闹累了,就被奶娘抱了回去。这东桤的大权,自然落进韩士钊的手里。 随即就开始了他清除异己,布排心腹的一系列举措。首先就是小公主东方念的身份再难以遮掩,白卫门很快送来了结果。因为新帝登位正是大赦之期,不能随便开杀戒,韶知谦下狱,蔺妃带着小公主也被打入冷宫。蔺御史受到牵连被罢了官。王其勋等许多老臣看出东桤这一次免不了一场浩劫,纷纷告老还乡。 这正合了韩士钊的心意,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也被他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贬或差,不出多久,整个朝纲早已失去了东方咎和孔任在时的严明,开始向着荒淫混乱的方向发展。 一个鼎盛繁荣的朝代,自此画上了句号。 千里之外的大路上,一辆马车在急速的行进。 从东桤消失的左丞相孔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皱紧眉头看着前方,抿着嘴唇,专注的驾驭着马车。 后面的车厢里,白妖占据一边,盖着毯子在补眠。一路上,他跟孔任早晚轮班驾车,昼夜不停,星夜往西昆仑赶路。遇到客栈也只是补充一点食物和水,换换马匹,从不敢多停歇半刻。 而另一边,西门鸿雪在尽心照顾着仅剩了一口气在的东方咎。随时察看着伤处,拭去残血,敷上药膏,避免着伤口恶化。实在累极了,也只是靠着车厢板壁略闭闭眼睛,丝毫不敢松懈。 三个人拼尽了心力,目的只有一个,抓紧分秒的时间,快过阎罗,把一只脚已经迈上奈何桥的东方咎,再拉回人世间来。 (中部完) +++++++++++++++++++++++++++++++++++++ 分卷阅读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9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3 +++++++++++++++++++++++++++++++++++++++ 两年后。 忘忧山中的云中子接到那一封飞鸽传书的时候,站在洞口,很是愣了一会儿神。熟悉的字迹让她有点恍如隔世。有多少年未曾有过那个人的消息了?魂牵梦绕的音容因为一次又一次被记起,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窄窄的一张纸笺,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草书,没人能认识的,偏偏她认识。飞扬跋扈的字体寥寥几行就说完了要说的事情,她却字字看得明白。没有寒暄的温情,甚至都吝于一个问候,煞有介事的说完,只在落款处,照旧画上了一只小船。 也就是这只船,顺着往事的河流,荡进了云中子的心里。 十九年前的不辞而别带来的锥心之痛似乎还残留着它的锋利,这一道邀约却全然不提往事,也许是藉着别人的事情,才能叫她如此坦然。云中子的心里就有了忿意。却又有点儿,蠢蠢欲动。 小心的折好这张短笺,云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回洞里去。来到最深处窄窄的一间净室里,蒲团上的楚天曦布衣草履,正凝息打坐。因为长久的简斋素食和不见阳光,天曦的脸上早已失掉了昔日的光彩,青灰的脸色泛着枯涩的苍白,裹在深灰色素袍里的身体几乎显出了骨骼的形状。 云中子看着憔悴不堪的徒儿,似乎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最好理由。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慢慢开口了: “天曦。” 楚天曦闻言睁开了眼睛,那流光溢彩的晶眸已失去了生气,滞如死水。出口的声音也喑哑低沉, “师父。” 云中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斟酌着开口: “两年了。你如此清苦自己,也该有所解脱了。” 而天曦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能解脱。解脱无非遗忘和宽恕,我如何遗忘她?更不可能宽恕自己。” “若是愧疚,不妨试着去补偿,这样自苦,于事无补。” “师父,我哪里,还有补偿的机会?” “师父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这个人你是应该见的,只看你是否有这个勇气才是。” 天曦这才抬眼睛看着云中子,目光里透出一丝疑惑。 “师父要带你去见的人,是东方咎。” 声音不大,却震得楚天曦几乎晕厥,登时天旋地转,向前一把扯住了云中子,抖着下唇,哆哆嗦嗦的问道: “什么?师父说什么?” “西昆仑山送了信来,让师父带你过去,东方咎在那里。” “她……她没……没……”那个字无论如何吐不出来,楚天曦被这个突来的变化弄得慌乱无措,两年来的心如枯槁如今再也把持不住,抓住云中子的手上都失了分寸。 “是,她没死,有人救了她。是师父骗了你,你去祭的,不过是个空的墓冢而已。只是,恐怕她对你难再有以前那般了。天曦,你可还敢去?” 天曦的气息急迫短促,仍旧不相信一般盯着云中子,一时无语。 “若是再见,只剩了——只剩了没有你的心,你又该如何呢?” “我不知道。可是,让我再看看她!师父,只让我看看她!我……” 天曦的眸里,盈起了水雾,泛红的眼眶比起才将的滞涩,总算有了一丝生气。云中子呼出长长一口气,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西昆仑山在西炎还要往西的地方,崇山峻岭,绵亘不绝。蜿蜒于边境上,像屏障般护着整个陆洲。这里半山以下,青林绿草,瀑布山泉,人间仙境般的景致。而顶峰上则终年冰雪,鸟兽绝迹。最有名的寒蝉峰下,有一座依山而建的竹舍,三进的院落,一条清溪绕舍而过,更衬的这里清幽朴雅,别有韵致。 只是许多慕名而来的求医者让这儿添了许多喧闹。 竹舍的主人云舟子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之术。许多已入膏肓的病患送到这里,经她一双回春妙手,都恢复了康健。又加之她医德高尚,许多附近山林里贫苦的病人非但免去了诊金,连药草都是相赠的。 如此一来门口便时常有些马车等脚力停着,比西炎国都中有名的药铺还要热闹些。云中子和天曦来到竹舍门口的时候,正好混在几拨求医的人中,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师徒二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是忐忑不安的神色。里面出来的人却既非云舟子也非东方咎,而是一个配药的小丫头。可能被许多的人弄得烦了,一幅不耐的表情。 “今儿的病号已经满了!你们等到天黑也排不上号的,还是先回去,或者到山下找个客栈先住着,明儿一早再来吧!” 听了这话,几拨求医的人都逐渐散去了,唯独云中师徒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诶?你们没听明白我的话啊?今天轮不上了,明天再来!” “我要见云舟子。” “不是说了病号已经满了么?” “我不是来看病的。” 那个丫头上下打量了云中子几下,疑惑的眨眨眼,可能云舟事先交待过什么,也就没多说,有些不情愿的嘟囔一句, “那跟我进来吧,云大夫可不一定有空见你哦。” 云中子步子一停,勾了下唇角,才又默不作声的领着天曦往里走了。 正室里的云舟子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一张药方,一边还在询问着坐在对面的病患什么。等她把方子写好直起身来拿给旁边的人时,抬头看见了门口那里站着的云中,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时间能隔开什么?无论是浓情,还是深恨,是否能在岁月流逝中渐渐失去?人有的时候,只因为片刻的勇敢或者懦弱,就要为之承受该有的结果。 “你真的想好了?” 垂头坐在药房槽碾旁边的云舟动也不动,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嗯!” “你这个孩子啊!怎么就倔成这个样!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你又何必如此?” “我学了医术,本来就是想解除民间疾苦的。每日锁在这绕龙山为个情字焦头烂额,我没有那些个年华来虚度!” “那你也该想想中儿,你这一走,她该如何?” “我走了,她也就收了心。好好跟云崖在一块儿,别再胡思乱想了!”话说起来虽轻松,心里却难免的刺了一下。想着自己说的那个结果,怎么感觉如此的不舒服。 “她要是愿意随云崖,又何必弄到今天?” “不喜欢云崖,总会有她喜欢的人。总不能跟着我吧?我是个女人啊!” “你——唉!罢了罢了,那你准备去哪?” “离开绕龙山,我想先去西域。以后,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分卷阅读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9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4 “不跟中儿说一声?” “师父——”云舟很无奈的抬起头,“我怎么开口啊?” “你也知道理亏!” 云舟又把头埋下去,不响了。 收拾好细软,把行李理妥当,云舟坐在自己房里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师妹的屋子里。 呼吸间是熟悉的淡香,云舟抽抽鼻子,极力的想把这味道记在心里。慢慢靠近床榻,侧身而睡的云中面容恬静,安详柔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人难以从她脸上离开目光。 云舟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去触摸一下她的念头,只仔细的看着每一处,牢牢的记住。做了那么多次的勇士,就这一次成了懦夫,她醒来的时候,会恨自己的吧?而那个游历山河的梦想,若是有了她的相伴,又该是多么的美丽。 云舟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既然知道已是不可能,又何必留恋不已?狠狠心,转身走了出去,狠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会隔着十九年的光阴。这再次的相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去寻回往日的岁月了。 云舟子把眼睛别开,想想觉得不妥,又看回去,拿出装相的本事,挂上没心没肺的笑容。 “呵呵,你们来了?请坐请坐!我这里简陋点,千万别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从竹案后走出来,招呼那个丫头泡茶待客。拿袖子掸了掸墙边的椅子, “请坐请坐!” 云中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这一系列行动,毫无回应。云舟有点尴尬,僵了片刻,看见了云中身后的天曦,眼里浮上惊异的光芒, “这就是楚七公主?听见别人说,果然非寻常人能比的。不愧是师妹的徒弟,跟你当年像极啊!” 云中依旧不开口,倒是天曦给云舟行了个礼, “见过师伯。” “好好!”云舟一面应着,一面偷眼看了看云中。而后者看她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再回首 进了竹舍的第三道门,是一出空旷的院落,四周的墙篱下种了些药草,院子正中有一棵开的正艳的桃树。微风起时,有纷扬的花瓣落下,星点坠入泥土中。 天曦迈进那道竹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却非这一树烁烁的桃花,而是桃花树下,夜夜入梦,却总是触手不及的人影。这百年的老树盘根错节,一条粗大的根枝上,蜷起一条腿坐着的人一袭白色的深衣,散着头发,正对着怀里的人喁喁细语。 天曦只看到了一个侧影,却足以让她手足无措,周身发抖。十年纠缠,生离死别,哀伤到了连眼泪都干涸。爱给了她,伤也给了她,却担不起那如海的深情。情爱家国,纠结两难,到最后,措手不及中,葬送了她的性命,也葬送了最后一丝温情。多少的罪孽和愧疚,连歉意都无处诉说。不是不想念,怎能不想念,可是遍体鳞伤里,又怎么能留下完整的心灵?这再一次的相逢,又该如何去开始面对? 天曦停下了脚步,远远望着,不敢再迈出一步去。 “不要紧的,她已经不认得你了。” 一旁的云舟子似乎看出天曦的踌躇,露出一丝宽慰她的神色。云中听见这话,皱紧眉头,带着疑惑看他。 “鸿雪送她到这儿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人也就早失去了知觉。” 云舟子不紧不慢的说着,天曦的心里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她未曾见过,却足以想象,万箭穿心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 “好在已经封住了经脉,又有我的丹药护住元气,伤口鸿雪也处理的很妥当。我把她身体里的断箭取出来以后,给她配了专门的药草,里服外敷,伤就应当有所好转。” 天曦听着云舟的话,眼睛却一动不动的落在远处的人身上,看着她的淡笑轻语,怀念着那个怀抱里,曾有过怎么样的无尽温暖。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的伤却迟迟不见起色,昏迷,高烧,脉息微弱,好似一盏油灯,一阵风就能吹灭一样。我搬着医典,寻遍了方子,绞尽脑汁来治她,就是没作用,最后,几乎打算就此放弃。呵呵,”云舟笑起来, “可是鸿雪那个丫头执著的很,费尽力气才把她送到这里,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见天的跑来跟我商量研究,非要逼着我救她。后来,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就叫鸿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 云舟子的表情严肃起来, “听完了我才发现,并非是我救不活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天曦身子一凛,转过头来看着云舟, “她失掉了求生的意志,心已经死了,人也就不再对活着有所希望,一心求个百了。我纵然医术通天,也救不活这样的人。” 天曦扶住竹门,来支撑站立不稳的身体。五脏六腑扯在一处,让她咬紧了牙来抵挡这痛楚, “万般无奈下,我和鸿雪商议了一下,用银针从她脑心扎入,截断那里的脉络,阻隔了一切往事。她才慢慢的伤愈醒来,所以现在,她不会认得你,她连她自己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 云舟叙述的整个过程,天曦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心里的翻江倒海却是显露无遗。云中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徒儿, “既然如此,你就过去看看她吧。” “师父……”天曦的声音颤抖哽咽,眼前突来的状况将她努力积存起来的勇气土崩瓦解。 “既然没有了记忆,也就无分爱恨。别再缠着你应该怎样不该怎样,去看看,她需要你怎样吧。” 松开云中,天曦含了满眶的眼泪,一步一步向那边过去。慢慢走近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直直的看着她。 那人的怀里揽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儿,十二三岁的样子,赤色头发,眼窝微陷,仰着一张蜜色的娇容,正对着她毫无心府的笑着。 听到动静,二人一起回过头来,天曦便又一次落入那清亮的眸子里。 隔了时空岁月,不能遗忘的是那个人,却早已陌生了不分彼此的亲近。再相对的时候,一个抹去全部的过往,另一个,也已是沧海桑田。 不做皇帝的东方咎看起来清丽逸然,干净肤色,清澈目光,脖颈上的泥哨被怀里的人扯在手里,带了丝陌生的神色看着楚天曦。片刻后,放松了表情,唇角和眉头一起上扬,漾了个天曦再熟悉不过,却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笑容在脸上,眼睛里的光也亮了起来。 西门鸿雪从竹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愣怔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隐去了。见着站在那里的云舟和云中,连忙施礼: “鸿雪见过师叔。” 而她的到来也大 分卷阅读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9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5 大缓解了云舟子的尴尬,此前她说的若干句没话找的话都被云中默然以对,正灰头土脸着。一见徒弟来,连忙借坡下驴, “雪啊,好好陪着你师叔。先去收拾好的房间安顿下,再四处看看去。我先去前堂,还有好几个病号等着呢!” 说完了未及任何人反应。一溜烟的跑了。 云中见她走了,才换了和善的表情。对着鸿雪温和笑笑, “你就是西炎国的二公主?” “呵,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师叔别笑我。” 云中点着头,“很懂事的孩子。” 随即敛了笑容,“你——一直随在你师父身边?” “嗯。我十几岁的时候父皇请师父进宫给太后瞧病,师父看见我,觉得投缘,就收了我做徒弟。后来我去东桤的那几年没跟师父,两年前为了给咎治伤,这才又找到师父这里。” “她,一直在这西昆仑山?” “嗯,师父去西域游历过几年,中间还回过一次绕龙山给师祖上坟。就一直住在这竹舍里。师叔,” “嗯?” “师父她,心里一直有着你。也许这些事不是我们晚辈该说的,可是——” “好了,别说那些事了。那个孩子是谁?”云中打断鸿雪,对着那棵桃树下抬了抬下巴。 “哦,以赛是西域兹丘国的人,还是那里国中的一个郡主。师父去那儿的时候,她因为宫廷里的争斗被祸及,身中剧毒,被那国王赶出了皇宫。师父把她带了回来,费了好些力气才救活。她也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 “哦。”云中点了点头。 天曦蹲下去,半跪在东方咎身边,目光执著贪恋的停留在她的脸上。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那真实的感觉,却在半空中被咎抓了去。手上传来贴实的温暖,眼前的人微微偏了头,带了笑意问她: “你是谁?” 天曦的心里因为这句话,酸楚、歉疚、失落和庆幸,一起翻了上来,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东方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晶亮的目光肆意的落在她脸上,好似见到了绝世珍宝般的赞叹惊异神色。倒是她怀里的人不乐意了,抬手推了她一下, “阿齐!你看什么呢?差不多该是吃药的时间了,雪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哦,就去。” 东方咎的目光迟迟不愿意从天曦的脸上挪开,嘴里应着,还是攥了她的手不放, “鸿雪说,这两天她的师叔要带着徒弟过来,就是你么?” “嗯。”天曦下意识答应。 “你是师叔还是徒弟呢?” 天曦为着咎的玩笑愣了一下,咎得逞一般笑起来。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 “天曦。” “天曦?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晚饭的时候。以赛鼓着腮忿忿的把碗里的米搅得雪花飞舞。让她生气的原因就是,东方咎身边那个属于她的固定位置被楚天曦占了,而且此刻东方咎正笑眯眯的把她最爱吃的野鸡胗夹到了天曦的碗里。虽然天曦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似乎有很重的心事般,可是东方咎这明显的亲昵行为却是让以赛很觉得恼火。 跟你一个桌子上吃饭一年多了,也没见你给我夹过菜!她才来不到一天就知道献殷勤!哼!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依我看也就跟雪姐姐差不多,至于这么来劲么? 一边想着,一边就把筷子搅得更带劲了。坐在她旁边的西门鸿雪把飞溅到自己身上的米粒拈下来,拍拍以赛的脑袋, “吃饭的时候不要浪费粮食。” 云中没有管她们几个的情绪问题,一面慢条斯理的嚼着米粒,一面听孔任在发布演说, “云大师你可来了!你再不来,这西昆仑山都要被白妖铲平了!云大夫说叫他去买熊胆,结果他半夜上山扛了一头熊回来,拴在院子里吓得我好几天不敢去茅厕。后来云大夫又需要虎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干了什么吧?” 云中点点头,“我不明白的是,这跟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你来了云大夫就不用躁的火上房老让白妖去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呀!” “呃——” 埋头吃饭的云舟子听到这里,差点把舌头咬了半截去。 午后,天曦立在竹舍外的清溪旁边出神。鸿雪从里面出来,慢慢来到她身后, “天曦。” 楚天曦一回头,看见是她,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 “日头越来越毒了,站在这里,不热么?” 鸿雪说着,上前拉了天曦的袖子,把她拉到旁边的一丛树荫里来。 “就这儿吧,我有些话想跟天曦说。” “我?” “嗯。” 鸿雪点点头,却又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天曦。天曦有些疑惑,也不开口,静等着西门鸿雪的反应。 对望了片刻,还是鸿雪先低头笑了,头摇了摇又抬起来, “天曦,你有的时候倔强坚韧的可怕,有的时候,又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呢。” 天曦眉头一皱,不明白鸿雪的意思,也就不好开口。西门鸿雪却偏开了目光,看着远处的山峰轻轻道: “我要把她,还给天曦了。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那究竟是属于你的。” “鸿雪……” “我本来以为,我不过是晚了些,并不认得输去。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即便是从头开始,她能给我的,依然只是原来的位置而已。”鸿雪的笑恬然安静,也有着淡淡的失落, “她即便抹去所有过往,像白纸一样等待着全新的落笔,也只有看到楚天曦的时候,眼里才有美丽的光彩。而那样的光,从来不曾为别人绽放过。” “所以我才明白,有些事无法改变,有些人,是不能代替的。无论怎样,发生过些什么,她的心里都不会容得下别人了,也许她有恨,可是既然现在都成了往事,天曦,把你能够给她的温暖给她吧,她也很可怜呢。” 天曦的眼睛慢慢泛了红,一动不动的看着西门鸿雪。 “她伤得太重了,至今都没有完全好。北边莲花峰上有一种药草,是给她治伤的良药。我们这里,只有白护卫能有武功上去。这两年里,容易的地方都采完了,再险峻的地方连白护卫都作难。师父说,师叔和你的武功也许可以做到,这才写信叫你们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吧。而且,我也要离开这儿了,正好,把她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呢。” “你要去哪里?” 西门鸿雪的表情凝重起来, “这两年,你我都在深山不问世事,可知这江山天下,已经是波澜起涌。西炎、中楚、南溟这三国本来势弱,如今更加风雨飘摇。连曾经强大的东桤都衰落了下去。而北辰国主北都垌却借势稳固了皇位。那北辰历来穷兵黩 分卷阅读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9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6 武,如今又有明主治国用兵,已经如雄狮傲立。他几个月前起兵进犯我西炎,现在西炎国都告急,我又怎么能在这深山里自顾逍遥?当初天曦能够带兵抗敌卫国,我也该为国尽一点我的力气。毕竟,我是西门家的女儿呢。” “鸿雪……” “现在,她交给你,我就没有什么挂念的。天曦,请珍惜吧,珍惜她,也珍惜今天的不易。当终有一天那根银针拔出的时候,她能够真正的忘记了过去。那时候,你也就不会如此苦楚了。” 说完了全部的话,鸿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天曦的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什么,手掌竖起来掌心向外对着她, “别说那个字,我可不是为了听它的。你的心意,应该给里面的那个人,她现在,正满院子找你呢。” 话音未落,似乎是为了响应鸿雪的话,东方咎的声音传出来, “天曦!!” 楚天曦一愣,看了看院门,又看看鸿雪, “呵呵,快去吧,跟以前一样,一刻离了也不行呢。” 天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和她能有你,何其有幸。” 说完就向门里走去,鸿雪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情长在 西门鸿雪和孔任离开西昆仑已经两月有余,楚天曦完全接手了咎的事情。从采药、熬药,督促她按时服下,到衣食起居,无一不亲力亲为。连白妖都清闲下来。东方咎也渐渐的开始依赖她。只是天曦依旧心事重重,即便是对着咎的时候,笑容里总有着丝丝勉强。好在还有一个以赛,时不时能打破一下有些闷的气氛。 而鸿雪一走,云舟子那边也难过起来。清冷的云中每日独往寒蝉峰上去,傍晚才回竹舍来,全然无视她的存在,连话都未曾有半句的。于是很多慕名而来的病号都在私下嘀咕:云大夫虽然医术高超,怎么会有走神的毛病。诊着诊着脉息,常常就眼睛看着屋顶棚,不知道想些什么去了。 竹舍后院的那棵桃树下面似乎成了东方咎的专属位置。闲了无事,她很喜欢在这突出地面的粗大树根上坐着,拈几瓣桃花,吹几声泥哨,抑或什么都不做,就倚了树干,悠闲自在的眯了眼睛浅寐,安然的面容上满是从容的神情。 楚天曦从药房里端了药,到她身边来,轻轻叫她: “吃药了。” 咎睁开眼睛,带了一丝迷茫的神色看看天曦,旋即醒过神,带了笑接过碗,几口就把那黑褐色的汤汁喝了下去。这两年她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过的,吃药对她来说已经像吃饭一样容易了。想着咎当日在宫里为了不肯吃药跟她缠的样子,天曦不免心酸。 接过空碗,天曦笑了笑, “别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困了就回屋里去。”说完了转身想往药房里去,咎却伸手扯住了她, “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闷呢。” 天曦回头看着她,带着点乞求的目光根本无力拒绝,也就点点头,把药碗放在一边,到咎身旁想跟她并排坐下来。东方咎却伸直一条腿,拉着天曦的手一带就揽进怀里,咯咯笑着: “你怎么整天冷冰冰的?让我来帮你暖和一下。” 天曦被咎拽的失去重心,一个立不稳就落进她怀里去。触手扯住了深衣的袖子,却突然想起了咎推她出去的那个场景,心里慌乱起来,急着抬头看,却看见咎低头揽着她顽笑的表情。惶然空茫间不再想着挣脱,而是小心翼翼的靠着她,体味着已经许久未有的怀抱里熟悉的桂香。咎的手自天曦腰间环过,切实的抱住了她,伸头在她耳边轻语, “天曦怎么这么瘦?比以赛还轻些呢。” 一层淡红的薄晕顺着咎吐到天曦耳边的温语染上她的脸颊,心跳也瞬时纷乱。东方咎圈紧了手臂,却又安静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的某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 “天曦,以前,我们也相识的,对不对?” 楚天曦身子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咎却自顾说下去, “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一点儿也不记得。鸿雪说,我以前过的很辛苦,所以忘了才最好,可是我想知道的。天曦,你知道对么?你告诉我吧。” 天曦侧过头看她,纯净的眼睛里有着期待和点点无辜,心里像被扎入了一根尖刺,锐利的疼起来。 “谁愿意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呢?就算是辛苦,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让我知道又有什么。鸿雪从来不把我的事交给别人,可是天曦来了以后,她很放心的就走了。所以我知道,天曦以前一定是跟我熟识的人,说不定,比鸿雪还要亲密的呢。对么?” 天曦听着有些失神,下意识的点点头。 “呵呵,我猜得对呢。那天曦一定知道我以前的事情,那是怎么样的?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弄得一身都是伤?还把什么事都忘记了呢?” 连续的问题催得天曦心乱如麻,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咬紧了下唇,匆忙的摇着头。咎看着她的反应,有点始料未及,抬手抚住她的脸,急急的说: “天曦怎么了?不想说就不说了,别这样啊!天曦?” 天曦攥紧了她的衣袖,停了停,深深吸了一下鼻子,抬起泪花朦胧的眼, “以前,我是伤过你的。” 东方咎听了一愣,呆呆的看着她,片刻后,勾了勾唇角,有点儿勉强的道: “是么?” “我——” “那就别说了。”这一次却是果断的口气,“我不想知道了,过去的就过去吧。现在这样也很好。” “可是——” “天曦,”咎看着她的眼睛,“我虽然很想知道以前的事,可是那些事比起天曦来,就都不重要了!不要为那些事,让天曦伤心。” 听见这些话,天曦看着咎的目光发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二人对望着,仿佛时间凝固一般,渐渐的,咎的目光迷茫起来,一点一点凑近了天曦,试探着,却又轻车熟路一样的触上了娇嫩欲滴的唇瓣。香甜的味道让她开心起来,张口去咬,叼了不放,舌尖顺着唇齿的轮廓绕过,汲取每一处隐藏的芬芳。一手拢紧了天曦不让她躲开,另一手摸索到了微凉的柔荑握住,指指相扣,亲密无间。 云舟子拿了一棵药草匆匆从药房出来,抬头便看见了桃树下让她目瞪口呆的旖旎景致。愣了一愣,及待反应过来,慌不择路的退回到药房里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背抵着门扇,胸口里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她虽然从鸿雪口中听过了咎和天曦的一段惊世骇俗的苦情,感谓着这晚辈的孩子比她多了太多的勇气和决绝,也自叹弗如。可这活色生香的场面还是叫她一时难以承受,面红耳涨 分卷阅读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9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7 ,如窥破了别人天大的秘密,竟然手脚发了软。 二十年里,她一直认为,女子之间生情,违逆天伦,大逆不道。她自己也因为这个硬起心肠,撇开师妹的真心挚情,宁愿孤身远走天涯。多少长夜里,熬过蚀骨的相思,冰彻心底的衾凉都不曾让她松得那一口气。如今,时光过去,世事却并没有随她所愿。她把二十年的凄苦,一样留给了心爱的人。 贴着门扇滑坐下去,已近中年的云舟子,第一次在心里尝出后悔的味道来。 势颓力微的西炎却并没有因为二公主的归来便阻住了北辰雄兵的铁蹄。老迈昏聩的西门皇帝和懦弱无能的太子西门鸿彦早已被骇破了胆,听不进去鸿雪的忠言,更是不信任孔任这个做过东桤丞相的人。对残暴的北辰军稍做抵抗便告不支,西炎非常之轻易的宣告了陷落。 北辰大军乘胜追击,直逼中楚南溟而去。 楚都里,荒淫无度了两年的楚天明祸到临头才又想起了姐姐,连忙派人送书至忘忧山求救。而云中那里早已经是人去洞空,再没有了当初能够独撑残局的七公主。不出几日,北辰吞并中楚,大军下令屠城。楚都里大火彻夜不息,包括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也都烧做了断垣残壁,片瓦不留。 楚国皇帝楚天明的人头被北辰军斩下,高悬于宫门之上,历了多日的风吹日晒雨淋,腐烂掉,只剩了一个骷髅,用两个乌黑的眼洞,望着夷做平地的昔日繁华之乡。所幸烟如太后早在一年前便在见到女儿最后一面之后寿终正寝,躲过了这场覆顶之灾。 而精明于世的南溟帝南宫玉蟾则在北辰军一至城下便升了白旗,开城投降。与之相应的得到了一个北辰国的爵位。北都垌见他心机颇深,又与东桤摄政的韩士钊有过渊源,所以先拿高官厚禄稳住了他,待他日尚有用途。 于是,没用了半年,雄起的北辰国势如破竹般横扫了三国,对东桤形成了合围之势,虎视眈眈的觊觎着这个曾经强盛丰饶,根基稳固,如今却已日渐颓败的国家。 楚天曦刚把药房里的事情收拾妥当,以赛便进来了,告诉她阿齐也就是东方咎在她屋子里不知翻腾什么东西。天曦有点奇怪,泡了一杯茶,端着到了自己的卧房里,进门果然看见咎,背对着房门,弯腰向着床榻里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关好了房门,转过身来,便叫了她一声, “你在做什么呢?” 东方咎背影僵了一下,停顿片刻,突然回过了头, “看!这玩意儿好玩么?我戴着好不好看?” 手里捏着她当初带着的那个金面具,覆在半边脸上,衬着垂落的长发,十分的骇人。 天曦立刻睁大了眼,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手里的托盘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兴奋的咎也被天曦异常的反应吓住了,呆愣在原地,拿着那个面具,莫名其妙的看着天曦。半晌才眨眨眼,嗫嚅着: “怎么了……” 这个面具天曦亲手自咎的脸上摘下来以后,就收在了自己这里。后来诸多纷繁的事情,都随身带着,从未离手过。虽则不曾离手,毕竟睹物思人,是多添伤感的东西,也就不会时时拿出来。却没想到被东方咎翻了出来。 往事浮现,本就隐忧重重的楚天曦愈加心乱。 几步走到床边,从咎手里几乎是半夺过了那个面具,往原来放它的地方掖。天曦皱着眉,不去看咎,也不说话。 东方咎不明就里,也没觉出什么太严重的状况,却是知道天曦不太欢喜。伸手攥住她的腕子,侧斜了身探过去看天曦的表情。薄薄的唇线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半玩笑半认真的道: “天曦?” 楚天曦停了手上的动作,飞快的看她一眼,垂下眼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东方咎借势在床沿上坐下来,圈了天曦也在怀里坐着,下巴搁了她肩上揉着蹭着,举动里满是温柔亲昵,也不再去追究面具的事了。 天曦有点失神,偎在咎的身上,脑中来来往往盘桓着很多与那个面具有关的事情。咎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抱着她温存了一会儿,开始不老实起来。把吻落在她脖颈上,轻轻的噬咬,细细的吮吸,点点向上,挑起舌尖逗弄几下小巧的耳垂,顺势整个含进口里。酥麻微痒的感觉刺激的天曦轻轻抖了一下,醒过神来一样偏头看咎,却正中下怀,被促狭的人将娇唇掠了去,手也得寸进尺的往衣襟里面探去。 带着点迷怔,也有些无措,天曦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推阻,由着东方咎挑落银钩放下了帏帘。黯淡下来的光线里面,清亮的眸子闪烁,温柔的靠近拥紧了她。空气热起来,身体的温度更高,轻薄的衣衫此时也觉得多余繁累。然而寻着旧日的习惯划开中衣的纽襻后,楚天曦抚上熟悉的身体,却毫无准备的触到了东方咎满身斑驳的伤疤,不再是细嫩柔滑的肌肤,凸起陷落,皮错筋连。模糊视线里,惨烈的伤痕却再清晰不过,不容许楚天曦有着毫微的闪避。 手开始难以自抑的颤抖,指尖落在那些触目惊心的印记上,如同抚过丛丛的利刃,扎出看不见的鲜血淋漓。楚天曦软瘫进床褥里,再没有了一丝力气,连回想往事的力气都没有了,每一处丑陋的疤痕都在昭然若揭,那曾是怎么样的撕裂残害,骨肉怎样扯碎,鲜血怎样喷涌,眼前的人怎样去熬过一天天炼狱般的日子。她造成了所有的一切,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她的身边。 曲起手臂,天曦圈紧咎的脖颈,贴着她的脸颊,哽咽的喉间含糊的发出些错乱的音节。咎的吻依然温存,手在天曦□的背上轻柔的抚过,偏过头寻着香唇,时而深,时而浅的一下下吻着。歉疚与心疼让天曦不知该怎么去补偿,唯有呈上自己,全无保留的回应着东方咎的热情。 激情的峰顶,在喘息与呻吟交错的时候,楚天曦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东桤的后宫,回到那些无虑的日子里。爱恨远去,唯有与她绞缠一处的人,留进了永恒里。 别看韩士钊摄政理国昏庸无能,把东桤好端端一个政治昌明、百姓和乐的国家弄得一团糟,打起仗来,倒仍旧还有些手段。当北都垌终于按耐不住率军进犯东桤以后,遇到了未曾料想到的强烈阻击,没有能够像在其余几国那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大肆攻城拔寨。东桤军表面上似乎削弱了不少力量,然而兵士们战场上却依旧奋力,韩士钊也究竟是武将出身,手下几十万大军并非虚名。虽则北辰来势凶猛,东桤军进退间也足以周旋,一时让敌军占不了什么便宜。 两军久久相持不下,气焰正盛的北都垌深知,战争拖久了与他并无益处。可是无论强攻智取,都难以奏效,一一被东桤化解。行伍出身的韩士钊曾随东方咎征战多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9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8 年,排兵布阵自有一套心法,并且东桤境域广大,北辰一时很难有所斩获。 就在胶着的时候,韩士钊却出人意料的做出了一件打破僵局的荒唐事来。 自东方咎被乱箭射死之后,韩士钊一方面顾及群臣的情绪,另一方面也觊觎着东方琳琅。表面上扶持东方恕登基做了皇帝,其实心里对帝位难免垂涎。如今两年过去了,当初效忠东方氏族的朝臣早被他或贬或免,遣散的干净,在朝的只剩了韩士钊的心腹。东方琳琅终日青灯古佛,对他连面都不曾见过。而东方恕却渐渐通晓事理,对他这个摄政的权臣时时表现出来敌意。对韩士钊而言,虽然大权在握可说万人之上,日子过的却并不顺心,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 现今北辰来犯,国势危机,韩士钊筹划退敌的同时,觉得这是天赐的良机。他手下几个佞臣察言观色摸准了他的心事,竟然上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闹剧,就在阵前登基称了帝。他打好的如意算盘:等北辰退了兵,这天下就坐的名正言顺,东桤的百年基业,就能真真正正的姓了韩。 可是他低估了东桤民间对东方家族的忠诚,无论是军中还是百姓,都在深深怀念着历代名主为他们创造出的富足生活。这也是他们能够与北辰殊死而战的动力。在他们的心目中,皇帝依旧是东方家族的血脉,虽然年幼,总有长大成人的一天,总还能再带给他们往日的安乐,成为第二个东方咎。 韩士钊称帝的消息一出,整个东桤军便乱了营,所有人的希望都顷刻破灭。韩士钊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窃国逆贼。没有人愿意再追随他与北辰开战,东桤军营里的逃兵一天天的增多着。 北都垌得此良机,大兵压上,韩士钊所率的东桤军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东桤的国都里。整个战局,早已是北辰的胜券在握。 山河碎 东桤帝都的陷落,是在一个明月高悬的夜里。 披散了头发,带着满身血迹的韩士钊走投无路,赤红了双眼,纵马到了苍鹙山下面的皇宫里,站在门前盯着那两扇巨大的朱漆铜钉兽环的宫门发呆。宫中的人早已逃散的干净,大祸临头的时候,没有谁会为一个篡国的逆贼效忠。 可是也有人无处可去,或者说,是不想离去。八岁的东方恕身着王子袍,站在恒元殿正中的龙椅旁边,任凭奶娘在一旁苦苦哀求,绷紧了小脸,就是一声不吭,也不愿意移动分毫。奶娘又不敢上前强行抱了他走,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劝说着: “万岁爷!求您了!快点走吧,再不走,那敌人就真的杀进宫来了!” “奶娘,别叫我万岁,我是皇子!” “万岁您——” “父皇没说叫我继位,我就只是皇子。我要给父皇把这里看好,不能叫韩士钊那个奸贼夺了去,更不能叫北辰占了!” “好——” 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调不高,却透着阴森恐怖。 韩士钊把腋下夹着的金盔扔在地上,“扑碌碌”滚出去老远。扯了扯袖口,大踏步走进恒元殿里来。身上的铠甲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加上他跺地震出的巨大声响,凶狠的气势和阴鸷的表情愈加的让人觉出恐惧。 奶娘的腿已经软了。哆哆嗦嗦的想开口问安,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韩士钊阵前称帝的事情宫里早已得着消息,可是东方恕又在这里,实在是让人为难。 韩士钊却无意顾及一旁奶娘的状况,径直奔了东方恕,一把揪起他的领子,稍一使力便将其提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东方恕并无惧怕,凛然的与他对视,满眼的仇恨之色。 韩士钊看着这个面容与东方咎极为相似的孩子,错着牙齿蹦出了几个字: “你还真像是东方咎的种呢……” “父皇的名讳不是你这个贼子叫的!” 东方恕的声音还显稚嫩,底气却是一点不弱。 “哦?呵呵……”韩士钊怒极反笑, “可惜你英明神武的父皇,早就到阴曹地府去做她的皇帝去了!” “父皇上天落地,都留了一世英名在!不像你这逆贼,天下人共唾!” 朗朗童音,浩然正气。 韩士钊的眼眶几乎要裂开来,死死攥住东方恕的衣领,咬紧了牙齿,发出“咯吱”的声音, “是么?那么我今天绝了她东方家的后,你说她还能不能安然九泉呢?还有没有脸去见东方家的列祖列宗呢?” “不行!韩将军!不行啊!”奶娘听了大惊,趴在地上匍匐着过来, “爷他小孩子不懂事,韩将军,哦不,皇上!皇上您可千万别动怒!奴才带了爷走,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叫人知道!求皇上千万放咱们一条生路啊!就算看在长公主的面上,求您了皇上!” 因为恐惧,奶娘涕泪糊了一脸,在做着几乎无望的哀求。 韩士钊眉头一皱,看都没有看奶娘一眼,那句长公主更添了他的怒火,抬起脚来发狠把人踢了出去。手一松,把东方恕扔在了龙椅上,在战袍上揩了揩手上的血迹,伸手去腰里拔出剑来。 而帝都的另一边,东桤天牢里也已经暴乱。狱吏看守们早就自行逃命去了,囚犯们合力弄开了天牢的大锁,纷纷借机逃窜了出来。其中的一个自天牢门中跑出来,就看到了来接应他的一辆马车,正是前御史蔺大人家的车。而跑出来的这个人,则是被关在天牢里两年的韶知谦。 长年不见天日的生活让他清瘦虚弱,驾车的管家连忙上前迎着他, “表少爷!” 韶知谦一抬头,“罗管家?” “老爷叫我来接您!他们都逃到南城门那儿去了,北辰的军队已经进了城,表少爷速速跟我去和老爷会合!” 韶知谦点点头,一下登上马车,刚要往车厢里钻,突然又回过头, “小姐呢?” 罗管家脸色一僵,“还……还在宫里……” “什么??”韶知谦大惊,“还在宫里?舅舅不打算救她带她一块儿走了?” “皇宫那边离西门太近,恐怕会跟北辰的军队碰上,老爷不是不救,实在是……” “去皇宫!” “表少爷——” “要不然你先去找舅舅他们,我自己去皇宫救琴儿!” 韶知谦说着就要去拉马缰绳, “不,不!我跟表少爷一块儿去!”罗管家连忙应着。随后掉转车头,径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到了宫里,两人却并不知道冷宫在哪里。韶知谦虽然进过皇宫,但是也仅限于在前殿或者南书房等几处地方,后宫里他是绝没有机会去的。因此此时便抓了瞎,没头没脑的在诺大的皇宫里乱撞。 接连跑了几个宫殿都不是,韶知谦拼命抑止住自己的慌乱和焦躁,屏神凝息,静静的聆听。果然 分卷阅读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99 ,皇宫的西北角上传来幼儿的啼哭声,韶知谦跳下马车,急促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果然是带着东方念的蔺妃,此刻正绝望的抱着孩子,兀自垂泪。看见了韶知谦,仿佛抓着了救命稻草,直扑了过来。韶知谦把这母女拥进怀里,一家三口在历尽磨难之后,终于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团聚了。韶知谦第一次见着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罗管家从旁提醒, “表少爷,四小姐,还是先去跟老爷他们会合吧!北辰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进宫里来了!” 韶知谦点了下头,一手抱着东方念,一手拉了蔺妃,飞快的从冷宫里跑出来,一起登上马车。罗管家吆喝着马匹,迅速往宫门的方向跑。 从后宫出来,马车正飞快的行使,蔺妃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大叫: “停车!!” 罗管家一惊,连忙拉了一下缰绳,马匹一声嘶鸣,车就停了下来。韶知谦有些诧异的看着蔺妃,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蔺妃却飞快的往外扫了一眼,急促的说: “外面是观音阁!长公主在这儿呢!” “长公主?” “对!是长公主!她自两年前从中楚回来,就在这观音阁修行了!现在肯定还在里面!” “那——” “我们去带她一块儿走!” “带她一起?”韶知谦疑惑的睁大眼睛。 “长公主是东方家的公主,是皇上的姊姊!如果留在这里,一旦北辰进了宫,一定会被掳走受辱的!如果是这样,我们怎么对得起皇上的恩恕?”蔺妃脸色涨红,急急的说。 韶知谦听到皇上的姊姊时已经开始起身往车厢外走, “我们不会对不起皇上!” 东方咎对于他和蔺妃的事情了然于心,非但没有对他们施与惩罚,反而认可了女儿的身份,还封为了公主。并且通过蔺妃传话出来,告诉韶知谦会找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夫妻父女团聚。韶知谦对东方咎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早已感激涕零,发誓以百般的忠心来报答明君的大恩。谁知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没有让他如愿,但是更加对比出了东方咎的好处,韶知谦在天牢里这两年,也听闻了东方咎本为女子的事情,才了然了事情的原委。此刻,感恩于咎的他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观音阁的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有隐隐的灯光透出来,悄然无声。韶知谦把东方念交给蔺妃抱着,用力怕打着门扇。 “长公主!长公主!开门啊!” 里面没有回应。 “会不会已经走了?”韶知谦回过头来问蔺妃, “不可能,走了的话门怎么会反锁?” 韶知谦一想也对,就不再犹豫,继续的打门。 拍打了半天,依然不见反应,而形势随着时间的过去愈加急迫起来,罗管家在马车上一个劲地催。远远的似乎听到了厮杀叫喊的声音。 韶知谦情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从门口抄起一块石头,用力朝门上撞去。门扇非常结实,好几下才把门砸开,两个人跑进去,发现一个人背对门口,低头跪在蒲团上,正在诵经。 蔺妃抱着孩子绕到她前面去,果然是布衣麻履的长公主东方琳琅。 “长公主!北辰的军队就要打到宫里来了,您快点离开这儿吧!”蔺妃急切的道。 微阖双眼,低声念着经文的琳琅没有任何反应。 “长公主!宫里的人都走光了,再不走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长公主,我们的马车就在外面,跟我们一起走吧?” 长公主手里正在捻着的串珠停了一下,琳琅顿了顿,很轻的开口: “你们走吧,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我从出生,就待在这座皇宫里,多少年都不曾离开。今天它要遭此敌手,而且是因为我的过错,那么,我会陪它同生同止的。” “长公主!这怎么是您的错呢?如果皇上活着,她一定也不希望您这样的!” 琳琅的眼睛依旧紧闭,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而韶知谦左右环顾,发现墙壁的犄角旮旯里,存贮了一些柴草等易燃之物。心里一沉,眉头皱在了一起。 “长公主,您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蔺妃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长公主,请恕末将无理,得罪了。” 韶知谦话音刚落,上前一步,一掌击在琳琅的后颈上。毫无防备的东方琳琅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韶知谦一伸手接住了把她送到肩上扛着,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蔺妃道: “快上车去!先逃出宫去再做商议。” 蔺妃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连忙点点头,抱着东方念和韶知谦一起,带着昏迷的东方琳琅快步从观音阁里出来,登上马车,迅速出宫去了。 而恒元殿里,东方恕的性命却已经是危在旦夕。倔强的孩子死死的盯住韩士钊手里的剑,苍白的小脸上有汗意洇出。 韩士钊架着剑,带着覆灭的快意玩味的看着这个孩子,凑近他, “我很想知道,东方咎到底怎么能弄了你这么一个孩子出来,居然跟她这么像。连咬起牙来的神色都是一样的。” 剑峰划过恕幼嫩的脸颊,划出浅浅的一道血痕。 “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她不但做了皇位,居然还有妻有子。啧啧,只可惜,她有点聪明过头了。真的以为一个女人能坐了天下么?呵呵……” 韩士钊摇摇头,对着恕的神情好似在逗着老鼠玩的猫,一定要把猎物戏耍的彻底崩溃以后,才会出手最后的绝杀。而年幼的恕本就无力反抗,也只能用无惧的眼神来抵抗韩士钊的凌害。 “你看什么?恨我?呵呵呵……你怎么不害怕呢?你求求我我也许会放了你,你又何苦学东方咎死硬呢?” 恕依旧怒目而视,看着韩士钊,停了停,扑的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韩士钊表情僵住,片刻,抽动了几下嘴角,眼睛里浮上一层阴狠, “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了阴曹地府,记得给你那个假父皇请个安。”说完,退开一步,手里的剑举起,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奶娘早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拦,含着眼泪捂住嘴,以为东方恕已经必死无疑。 而此时从立柱后面闪出来的人影也就没让韩士钊做出任何的防备。一个猛力扑向了他,长剑被撞的从手里脱出去,而撞他的人死死的扯住他,不让他再去靠近东方恕。 韩士钊被撞的有点趔趄,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仔细辨认了一下,看见挡住自己的人竟是昔日的大内总管林光。 东方恕登基之后,韩士钊借新帝之名,把宫里原来的一干有些职权的人全部免职,林光自然没有幸免。他作为咎的真实 分卷阅读9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0 身份的知情人,隐匿不报,几乎被下狱。幸而韩士钊摄政也只是朝廷里的权力为主,后宫里他还没有太过染指,林光也就暂且沦为一个下等的内侍,被安排在了后宫里做些粗使,没受到太严重的戕害。 此时的林光摆出一副要跟韩士钊同归于尽的架势,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死死抓住他不让他去靠近东方恕。虽然年老体衰,但是人一旦能有了忘我的心,就会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韩士钊丢了武器,一时也难摆脱他。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想干什么?!” 林光咬紧了牙,一声不吭,手上却不曾有半分松力。 “你以为你能护得了那个小兔崽子么?做梦去吧!今天我就连你一块儿结果了,叫你们一起去见东方咎去!” 韩士钊一边使劲扳着林光抓住他的手,一边恶狠狠的咒骂。而林光拼尽了全部的力量,跟他死死揪扯着。一旁的奶娘上前抱起东方恕,飞快地往殿门口跑去。 两步迈出殿门,奶娘却停住了步子。直视着前面,脸色灰白,身体僵住了。 外面的广场上,黑压压早已布满了北辰的军队,远远的宫门那边,还有大批的人马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为首的北都垌金盔金甲,纵马立在台阶下面,手里提着剑,颇有些深意的看着站在恒元殿门口抱着东方恕的人。 奶娘开始恐惧的颤抖,倒退着迈回宫殿里去,扭扯在一处的韩士钊此时死死掐住林光的脖子,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突了出来。而已经力竭的林光无力再去反抗了,两腿来回蹬了几下,断了气息。韩士钊这才抬起头来,穿过殿门,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军队。 马匹踏地的声音,火把噼啪的声音,虽然没有人说话,却更加的具有了震慑的力量。北辰的部队貂裘铁甲,军将们都是彪悍勇武,虎视眈眈的望着这座宏伟的宫殿。 北都垌拽住马缰绳,脸上抑不住的喜色。 韩士钊醒过神来一般,慢慢站起身来,捡起撞飞的剑,摇摇晃晃的来到殿门口。不再去看一旁倚门站着的奶娘,而是抬腿迈出去,站到了台阶边上。 看着挤满了整个广场的敌军,韩士钊早已经不再作任何奢望,口中喃喃, “报应,这才是报应呢!报应的是谁?呵呵呵呵……” 嗖的一声,一只冷箭飞来,正中韩士钊的眉心,他睁大了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前面,慢慢倒了下去。訇然落地的一刻,正盯住他的北都垌,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至此,整个天下都已经归了北辰。谁都没有想到过,曾经大好江山无限的东桤,在折去东方咎之后,能在仅仅两年的时间里就全盘葬送,毁掉了几百年的鼎盛基业。而此时在西昆仑安然享受着桃园的东方咎自己,也决然不会想到,驰骋疆场从无败绩的她,竟然无力保护自己的家国,祖先遗下的河山,也只能任人宰割。当年她率军攻破楚都,骑马跃进楚宫的时候,如果知道自己的故国宫廷也会有这么一天,是否能够真正的想清楚开疆扩土的意义,从而在那个时候,就免去这些纷繁所扰。如是那样,也就不会有一个,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宽恕自己的楚天曦了。 奈何天 东方咎扯着楚天曦兴冲冲从外面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正堂里喝茶的西门鸿雪。云舟子诊完了脉,一边在给人开着方子,一边跟她说着什么。 “鸿雪!” 咎的声音里透着惊喜,松开天曦的手,几步跑进屋里去。鸿雪偏头看见她,把茶碗放到桌上站起来,笑着看她跑过来,下一刻即被拉住手晃个不停, “你回来了?怎么去这么久?孔任呢?” “咳咳!”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咳嗽,一回头,孔任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原来你都当我是没有存在的。” “哈!你也来了?你先等会!”说着继续回头对着鸿雪, “我和天曦昨天还说到你了呢!” 说着,咎侧头望望正进门来的楚天曦。鸿雪的目光也随着她落在了天曦的身上,二人对视间,笑容虽淡,却有着别样深意。 东方咎想起来一样,放开鸿雪,跑到云舟子的桌案前,等她把方子写好,递给抓药的丫头之后,才笑道: “师伯!我们打了一只兔子,三只雉鸡,我还在翠波潭叉了几条鱼,正好鸿雪和孔任回来,您亲自下厨吧?” 云舟子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厨娘!” “可是师伯的红烧雉鸡和翡翠鱼汤无人能及啊!换个人根本做不出那样绝妙的味道来!师伯不肯屈尊的话,大家尤其是师父可就见识不到师伯的手艺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东方咎还很准确的掐到了穴点。云舟子眯起眼睛,有点得意不说,也有心在云中面前显示一把了。 “好吧师伯?” “嗯,看在鸿雪的面子上,今天我就再下一次厨房。不过呢——” “什么?” “你要来帮厨!” “啊?”东方咎表情极不情愿。“我还想和鸿雪还有孔任叙叙旧呢……” “否则我不做!” “那好吧那好吧!我帮你打下手,不过师伯可要拿出看家本领来才行!” 云舟子撇撇嘴,不再理她,而是对着鸿雪道: “你和天曦还有孔任在这里坐坐吧。你不是有事情要跟她说?做好了饭我让以赛过来叫你们。” 鸿雪点点头,“好。” “什么事?我也听!”东方咎的耳朵灵精的很。 “阿齐——,你不去帮厨的话可就什么都别想吃了——” “去去去!师伯我这就跟您去!” “这还差不多……”云舟子咕囔着,领着兴致颇高的东方咎走了。 西门鸿雪看她们走了,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天曦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 “鸿雪……” 西门鸿雪这才抬起头来,迎面对上了她的目光。 “天曦,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的。” 楚天曦一愣,不知道鸿雪要说什么,也就不去回答,目光里却是疑惑探究的,等着她的解释。 “其实,我本来也希望,能把她藏在这里,免去那些纷杂烦扰,只在桃园逍遥,可是——江山百姓,现在要等她去……” 此言一出,楚天曦立即明白了西门鸿雪的意思,心上一紧,掩饰一般的勾了勾唇角, “要她……去……” “对!要她去收复山河!”孔任接了话,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楚天曦。 话里的意思,清晰明了,不再有遮掩。天曦扣住关节,捏紧了手指。 西门鸿雪侧过身去,语调平缓,也有些斟酌的开口, “北都垌已经扫平四国,一统江山。现在北辰控制了整个天 分卷阅读10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1 下。如若是他真的能够轻徭薄赋,勤政惜民,我们也不会去苦求那些迂礼,非要看是谁家的天下。可是北辰向来崇武轻文,马背上得来的江山,却无人懂得清明而治。甫一立国,便是大肆征赋,搜刮民脂,中原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鸿雪停下来,蹙紧了眉头,好似有些话欲言又止。孔任看了看她, “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对皇上的真实身份不齿,反倒是无不念及她以前的政绩。毕竟她在位的时候,不仅是东桤,中楚、南溟都得惠及。对百姓来说,切身的利益,才是他们忠诚的筹码。” 天曦脸色平静,内心里却早已是骤起波澜。听着鸿雪和孔任的解释,不做多言。 “现在,我们聚集了大约五万人,是原来西炎的兵马。而在东、南两方,窦广和韶知谦分别领了东桤的一些旧部,来跟北辰相抗。可是,北都垌已经在计划派兵把我们逐个剿灭,无论凭借哪一方的力量,都很难抵挡北辰的大军。唯一的办法,就是三部的人马统一起来,合力抗敌。所以——” “所以我需要她。只有她能得到百姓的拥戴,士兵的忠诚,能将三方的人聚集起来,去共敌北辰。除了她,没有谁能够有魄力去重登帝位,睥睨天下,并且得到天下人的认可。”西门鸿雪看着天曦,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 而有些话不用说出来,谁都会明白。如是要去收拾旧山河,只有拔出脑中的银针,让她做回她的东方咎。这样一来,别人没有什么,对楚天曦而言,想要再得到一句原谅,再有今天的平静,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本来,我想等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再去拔针会好一些,可是,如今情势容不得我们——” “我知道。”天曦终于开了口,却又闭上眼睛,停了片刻,才有些艰难的道: “只要她自己肯,我不会阻拦。” “天曦,我很——” “不,我并无权利决定她的命运。况且,无论早晚,这一天总是难免,该面对的,逃也逃不掉。” “我想,把以前的事情先跟她说一下,让她有个准备……” “没有这个必要。其实她一直想要知道以前的事情,所以,她肯定不会反对。等针□,她会有自己的判断和感觉,我们之前说什么都没用的。” 楚天曦看似镇静,心里早已涌起了巨大的恐惧,恐惧于即将而来的必定会失去咎的局面,恐惧于忆起往事的咎必将对她的态度。只是,终究要来的时刻,她不敢想象,更无处躲藏。 东方咎和以赛说笑打闹着把饭桌摆了个满,出出进进的端着新出锅的菜肴。天曦和鸿雪把云中请过来,屋子里就显得热闹起来。云舟子脱了长衫,只穿着短褂子,还扎了一条围裙,托着最后一盘菜进来, “来来来,大家好久没一桌吃饭了!以赛,去后院窖里拿坛子‘女儿红’来!” 云中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其余的人就不可能不给她面子,纷纷应和着落了座。 “为什么是‘女儿红’啊?别忘了还有我这个‘男儿’在呢!” 孔任大声抗议着,只是没有人有空理会他。咎笑呵呵的给每个人面前的盅子里斟满了酒,一会儿和这个碰一碰,一会儿又给那个敬一杯,间或还跟孔任以赛笑闹几句,很是开心。 “阿齐——” 鸿雪看了她一会儿,有点谨慎的开了口。咎丝毫无所准备,嚼着东西转过头来, “嗯?” “跟你说件事。” “嗯!”咎点点头,“说吧。” 鸿雪却又犹豫了,沉吟着没有开口。 “怎么了?什么事啊这么难说?” 鸿雪这才下定决心一般看着咎的眼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是谁么?” 咎一下听见,停止了咀嚼,看着西门鸿雪,看到确定又严肃的目光,似乎明白了她并非说笑。离开她的脸又转去看其他人,也都在看着她,却没有人给她一个暗示或者什么。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侧过头,落在了楚天曦身上。 天曦低着头,竹箸搁在桌上,手里拿着咎刚才给她的酒盅,慢慢的转动把玩着。她感觉到了咎的注视,也知道所有人随着咎的目光也都在看着她,却迟迟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触不到天曦的目光,东方咎就有些犹豫。可是鸿雪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又把目光回到了西门鸿雪那里,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我……我现在……嗯……可是……” “你不想知道了?” “不是!”急忙辨明着, “只是,是……”求救一样的又去看天曦,西门鸿雪却再没有给她考虑的机会,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是谁。记住了,你的名字,叫东方咎!” “嗯?”咎有点迷惑, “东……东方咎……” “对,东方咎。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咎下意识地说道,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一样, “哦,听过!” 所有人,包括天曦和鸿雪都暗自吃了一惊。天曦迅速抬起了头,看着咎也是不解。 “有个来看病的人跟我说过,有这么个人,好像,是……是什么王的?” 西门鸿雪松口气,点点头, “对,东方咎曾经是东桤王。也就是说,你,是以前的东桤国主。” “我?”咎用一个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更加的不能理解, “可是我是女的啊!怎……怎么会是……那,那天曦……” 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头去看楚天曦,正迎上了那目光,索性盯紧了要一个答复。楚天曦再无可避,勉强的笑笑, “鸿雪说的是实情。” 咎眨眨眼睛,咬住嘴唇,复又转头看鸿雪, “你的意思是,我……” “你的国家被人侵占了。现在,你得要去拿回本属于你的东西。” “属于我的?什么是属于我的……” “请师父把阻断你记忆的那根银针□,让你做回东方咎,去收复你的山河失地,你可愿意?” 东方咎有些愣,一时反应不过来西门鸿雪所说的,就没有做回答,而是直直的看着她。 “你不能懦弱,这是责任!这是你东方一族留给你的,你责无旁贷的事情。倘若你就此甘于田园,你的父兄,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西门鸿雪咄咄逼人,不给咎半分的回旋余地。东方咎却顾虑着天曦曾经说过的伤过她的话,一时仓惶,不知该如何应对。正慌着,却是楚天曦打断了她们。 “鸿雪!” 对话停止,东方咎好似松了一口气,西门鸿雪则皱起了眉头。 “交给我吧,剩下的,我会跟她说,明天早上,她会让师伯给她 分卷阅读10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2 拔针的。现在先吃饭吧。” 说着,一筷子菜夹到咎的碗里,桌子下面,却抓紧了她的手。咎仿佛得到了安心,表情也恢复了自如。跟鸿雪点了点头,表示就如天曦所说。 鸿雪也就不再多言,默默的低头吃饭了。同桌的其余人对此想说也说不了什么,每个人的心事也都加重了几分。只有以赛不明所以,忽闪着一双长长的睫毛,好奇的看着别人。 入夜,自云中那里回来的楚天曦刚走到自己卧房的门口,就看见东方咎靠着门槛坐着,仰着头看着她走近,目光里多了一些东西,却又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天曦看了看她,推开门,转身进去了。 东方咎依旧坐在那,既不进门,也不离开,似乎有些疲惫的歪头靠在门框上,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点什么。”话出口,声音有一丝哑。 “你想听什么呢?”楚天曦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却出奇的平静。 “不想跟我说,我们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面安静了一下,咎隐隐的听见天曦轻微的叹息声, “等明天,你一切都会想起来的。现在我说了,并没有什么意思。” 这话在咎听起来,有些冷漠,心里像是哽上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你要是不想——那针就留在那里也罢,我现在很好,用不着——” “你愿意么?”这一次,天曦回应的很快,东方咎却沉默了。天曦的话说到了要害。 “你并不愿意的。”楚天曦依旧平静的自问自答了,“所以,即便这一次没有,下一次总还会来的。既然是免不了的事情,又何苦拖延?” 东方咎听到这里,一个翻身爬起来,几步冲进房里去,对着站在桌前的天曦道: “你就那么不在乎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一旦我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我就会失去你的!一定会这样,对不对?” 少有的激动,咎的脸上涨起一抹潮红。天曦背对着她,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半晌,才艰难的开口, “我怎么能不在乎呢?可是,我不想再继续现在这样。我比你更要害怕即将而来的情况,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尽可能的逃避。鸿雪不来,我一定还会继续隐瞒下去。可面对着你的时候,负罪的感觉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曦也有些失控,声音几乎变了调子,努力的平息了一下情绪, “所以,不如就此解脱。你寻回你的过往以后,无论以什么样的态度对我,都是我应该得到的,我都会接受。”说着转过身来,含着隐隐的泪光看着咎, “我不会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要求原谅的承诺,何去何从,留着你自己去决定。你只记得,我的心里,从来只有过一个东方咎。” 咎上前拉了她进怀,生怕松手就会永远失去一般。皱紧的眉头里,惶然忐忑难以扼止,只得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月亮自窗格爬上来,春帐里,缠绕的身体竟然带了一丝绝望的意味。天曦知道已经是最后的温柔,终于卸下满心的重负,坦然迎上滚烫的双唇。 迎来,送往。若即,又若离。 青丝覆盖如雪的肌肤,锦衾里是火焰般的温度。 听见隐隐的喘息,东方咎星眸微眯,绯红着双颊,在天曦耳边留下轻吟低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般交融,扯不开的缠绵悱恻。 激情退却,咎伏在枕上,渐渐睡熟之后,却有一串清泪落在她遍布着疤痕的背上,滑落进棉褥里,再不见踪影。 第二天一早,东方咎穿戴整齐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已经在等着她了。云中也破例没有往寒蝉峰上去,脸色很是凝重地站在那里。 咎拉着天曦的手,走到药房的门口,云舟子在铜盆前面仔细的洗着手,知她来了,头也不抬, “不用害怕,很快就好了,也不会疼的。你躺到那边榻上去,叫天曦帮你封了睡穴,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东方咎点点头,顺从的到旁边的床边躺下,手里还抓着天曦的手不放。天曦刚要抬手,云中过来了,看看她, “我来吧,马虎不得。” 说着在咎身上几处重要的穴位点了几下,就看着她渐渐的闭上了眼睛睡熟了。 楚天曦却抽出手来,远远的退开去,只盯着这边,不再靠近。 云舟子从容镇静的洗干净手,走到咎的头心前面,拨开青丝,寻着那根银针,屏息凝神,手上稍稍用力,慢慢的把针拔了出来。 咎的面容由红转白,又由白慢慢变得红润。云舟放下那根针,对着鸿雪点点头,也退开了。鸿雪专注着咎的面容,等着她慢慢醒过来。 待从头 似乎过了很久,鸿雪才看见咎的睫毛抖了抖,眼珠在眼皮下面滚了下,慢慢的把眼睛睁开了。醒过来的东方咎盯着屋顶,犹然是迷怔的眼神,还在混沌中一样的表情模糊。鸿雪也并没有急于叫她,而是安静的等着她自己去回神。 几乎是一分一秒的捱过了半晌,咎的眼睛里才恢复了点神采,聚起一抹亮色,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应面对着西门鸿雪,咎对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咧开嘴角, “鸿雪。” 目光越过她又落在更远一点的孔任身上,“孔任!” 孔任兴奋的点点头,一脸的喜色。 接下来,咎依次的看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师伯。” “以赛。” “云中大师。” 挨个叫着名字看过去,唯独,没有楚天曦。连目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似乎房间里并无这个人的存在。 天曦好象钉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云舟子等了等,看看脸色煞白的天曦,又看看东方咎,鼻子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开口问她: “想起什么来没有?” “嗯,都想起来了。我是东方咎!” 咎的神色出奇的平静,不带喜怒,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变化。 云舟点点头,“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我很好。多谢云大夫。” “不用谢我,应该谢谢鸿雪和孔任,他们——”云舟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似乎觉出不妥,掩饰般的摇摇头,笑了: “其实没事就好了,别的没什么,没什么的……” 东方咎从床沿上站起来,挺直了脊背,平视了一下前面,抬脚就往房门那里走。鸿雪在她背后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又放弃了,只看着咎的背影朝门口而去。 楚天曦站的正是那个位置,此刻僵直了身子看着咎走近,连气息都屏住了。而咎却是面无表情的走过她身边,连眼珠都没有斜一下。擦肩的时候,甚至微微的往后偏了偏身子,连衣袂都不愿意相触,生怕沾染上了什 分卷阅读10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3 么一般。 推开房门,清晨明媚的阳光一下子铺了进来。东方咎眯起眼睛看了看瓦蓝的天空,头也不回的走进阳光里去了。而她身后的楚天曦却觉得双腿酸软的几乎站立不稳,退几步靠住了门扇,闭上眼睛,干涸到了眼泪都不再流出。周身的麻木到了心里,连痛都觉不出了。 直面而对的结果,也许早已经预料,而真正临到眼前的时候,却是这般的难以承受。形同陌路的冷漠比起刀剑的凛冽更加的伤人至深,可是,往事历历在目,刻骨铭心的痛楚过后,谁又能叫东方咎去忘却仇恨,无谓了过往呢? 咎不声不响的理好了行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西昆仑山。一直到临别,都没有多看天曦一眼。云舟的竹舍于她,似乎不是世外的桃源,而成了不愿意再涉足的地方。与楚天曦的纠葛更是到了尽头,到了让她能够视若不见的地步。 与鸿雪和孔任到了军营,咎对着地形图听孔任分析完了当前的局势,没有多做耽搁,乔装易容,带着白妖星夜奔赴了韶知谦所率的兵马活动的地方。费尽周折才寻着了他们扎营的位置,咎穿着连帽的斗篷,遮住了面容,随着传令兵到了韶知谦所居的军帐。 坐在桌案前面研究着阵型的韶知谦听到禀报,抬起头来,皱紧眉头看了看咎,有些疑惑, “你——是从西炎来的?” “是。”咎依旧低着头。 “孔任叫你来送书信与我?” “是。” “哦?那么,信在哪里?” 咎自怀里摸了一封书信,上前两步递过去,韶知谦伸手去接,却突然看见了拿着信的手竟是细腻白净,不禁觉出异常,抬眼就往咎面上看。看到了一双炯炯闪亮的眸子,正饶有意味的看着他。 韶知谦心下一惊,似是不相信一般死死的盯住面前的人,半张着口,话都说不连贯了, “你……你是……” 咎抬手把风帽褪下来,“韶都尉,一别经年,可别来无恙?” “皇……皇上?” 咎不再说话,只是弯着两边的唇角,看着韶知谦的反应,这位昔日的二品都尉却猛的自桌案前站起来,几步绕过来,扑通就跪了下去, “末将参见皇上!原来……原来皇上并没有死的!” 韶知谦的神色很是激动,倒叫咎有点出乎意料,稍定定神, “韶都尉还是请起,起来一样说话。” 韶知谦很听话的从地上站起来,捏紧了双拳,对着咎道: “皇上既然安然无恙,那么我们复国就有望了!” “哦?”咎扬起一边的眉毛,“韶都尉果真这么看么?” “我本以为孔丞相送书与我,是要商议合力共敌北辰。” “我的来意正是如此。” “末将现在手下有东桤的旧部两万余,兄弟们要是知道皇上还在人世,一定会誓死效忠,与北辰相抗到底!” 韶知谦的果断干脆竟让咎一时也没了言语,看着这位昔日臣子的赤胆忠心,本是带着半分疑虑而来的她不知该说什么了。 韶知谦却并没有在意她的疑心,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皇上!抗敌的事情我们再慢慢商议,末将还是先带您去看一个人!” “人?什么人?” “看了您就知道了!来人!点了灯笼来!” 韶知谦叫卫兵打着灯笼,自己头前引路,领着咎到了后帐的一处地方,小小的窗口里透出来微弱的光,咎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皇上请进去吧,里面的人见了您,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咎转转眼珠,想了一想,看不出韶知谦有何意图,犹豫着慢慢低头走进帐里去。入眼的是一个小小的供桌,上面的香炉里袅袅荡起来灰白的烟雾,桌前跪着一个人,穿着灰色的布衣,口中在念念有词。 咎不知这是何人,慢慢的踱过去,小心翼翼的往那人的脸上看。却蓦然入眼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皇姊?!” 琳琅听到了这声唤,身体抖了一下,停下了口中的佛经,极是缓慢的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眼神木然的看着咎。 “皇姊!我是咎儿啊!皇姊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这个样子?恕儿呢?” “咎……咎儿?”琳琅的声音轻不可闻,好似怕声音大了会打破眼前的幻境。 “是我!皇姊,是我!”咎伸手抓住琳琅的双臂,把她拢到跟前来,直直看着她, “皇姊,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琳琅勾住佛珠的那只手慢慢的抬了起来,一点点凑近了东方咎的脸颊,想要碰触却又不敢靠近一样,神色依旧是呆滞的,让咎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皇姊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瘦了?韩士钊为难你了么?”咎的眼里有水雾盈上来,琳琅的形容让她心痛难抑。 随后而来的韶知谦低低的道: “长公主自当日从中楚回来就搬进了观音阁清修,一直未曾离开。韩士钊并没有胆子为所欲为。只是,城破当日,小皇子不见了踪迹,因为情势所逼,也未仔细寻找。末将该死!” “什么?”咎猛的抬头看看他,“恕儿不见了?” “可能是奶娘护着逃出宫去了,末将已经叫人在暗地查访。” 咎又转回去看着琳琅,“皇姊,你——你不要恕儿了?” “咎,你没事……没事……皇姊害了你呢……”琳琅仿佛没有听到他们所说的,只是在喃喃的重复。 “对,我没事!咎不怪皇姊的。皇姊……皇姊你不要担心,我会把恕儿找回来的。” “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找他做什么?” “皇姊!!谁说他不是?恕儿叫了我那么多年父皇,怎么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咱们东方家唯一的血脉了。咎对不起皇姊,皇姊只管恨咎!可是恕儿是无辜的,皇姊……” 咎紧紧皱着眉头,努力的不让眼泪掉落,看着死灰一样的东方琳琅,说不出的悔恨和歉意。琳琅的身体开始抖起来,泪迹顺着眼角滑下。咎伸出手,把她抱进了怀里,想努力的给她一些温暖,血浓于水的亲情涌上来,盖住了不堪回首的过往。也许是历经了太多绝望的人,不愿意这仅有的温情,也就此失去了。 因为救了东方琳琅,韶知谦得到了咎的信任,带着手下的军马和琳琅先行往西,与孔任何西门鸿雪会合。而咎则连夜奔赴昔日东桤和中楚边境的方向找寻窦广的人马。在北辰的严密封锁下,仅凭书信或者信物很难证明事情的真假,咎也只好亲力亲为了。 所幸,与窦广的会面也非常的顺利。这位昔日的小将军早已长成了英武的统帅。当日咎派他去保护鸿雪,扑空之后又得着了咎绝命的消息。因为不愿意为韩士钊所遣,便趁乱逃出帝都,躲入了东桤边境。这几年里 分卷阅读10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4 招兵买马自立山头,东桤覆灭之后,又收编了一部分逃散的东桤军,民间也有不少投奔而去的人,慢慢的就成了势力,很叫北都垌头疼。 见到咎,窦广大惊转又大喜,即刻表示了愿意死心塌地的追随。既是窦氏一门历代的忠心,也是相信只有咎才有翻转天地的能力。 三方势力会合之后,东方咎的手中掌握了大约十万余的人马,相比于北辰的几十万铁军还很势弱,但总算有了立足的资本。北都垌得知东方咎尚在人世的消息,点起了三十万北辰的骑兵,围逼而来。 中军帐里,咎和孔任、鸿雪在商量着应对之策。 “北都垌这次是打算下狠手斩草除根,不然不会带这么多人来。他刚立国,正好需要这样的功绩树立威信,也好警示四国的百姓。”孔任的上唇上蓄起了一撮小胡子,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揪着胡子来玩。 咎坐在帅椅上,握拳撑着下巴,看着摆在面前的地形图道: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危险,西炎地势平坦,最适合北辰的骑兵冲杀攻占。他们连吞四国气势正旺,硬碰必然遭创。” “可是再往西就是西昆仑山,我们无处可避。” “北辰自北而来,我们可以横走。” “入中楚?” “不。中楚境内多深山密林,躲蔽固然容易,可是现在是四月,不辨方向的阵风太多。在山林扎营本就是大忌,一旦北辰引火,咱们就会不攻自破。” “你的意思是——?” “北辰骑兵行动固然迅速,可是从都城到这里也非短日可达。我们利用这段空,迅速东撤,穿过中楚,到东桤边境的乐陵山一带。那里山势虽缓,可都为土石的秃山,免去了火患。而且当日进攻中楚的时候,我曾在那里驻兵过不少时日,地形阵势非常熟悉,利用这些可以跟北辰虚实周旋,挫其锐气,再做打算。” “嗯……”孔任点点头,“免不了是要跟他们做些长久买卖了,咱就陪着玩到底!到了东桤境域,别的不说,单这人心向背,咱们就拿足了十成!” “没有信心了?” 一直微笑看着他们论战的西门鸿雪开口问咎, “信心不是凭空有的,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我以前打仗,都是以多打少,强攻智取,自然不在话下,现在则是以寡敌众,一定得慎之又慎,否则一招不慎,满盘皆落空。” “那么,就从第一仗开始吧。” 急速而来的北都桐半路得到战报,东方咎的军马东撤,连忙改变方向,可斜线的距离没有直线短,北辰军又是重甲,不若东桤军轻盈,就晚了一步。直到咎带着麾下的的人安扎布置好了,北辰才匆匆赶到。三十万人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扎下营盘,北都桐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便整装而出。 在一处矮山的拐角处,身着金盔金甲的北都桐与东方咎迎面而遇。 北都桐留心观察,想从咎那里得到一点特别的讯息。北都桐的脑海里留的还是第一次被天曦所伤的时候的咎的样子。可眼前的东方咎早已不是十年前他所见的那个温和儒雅的少年君主。如今的咎白袍银甲,一束雪白的缨穗悬在明晃晃的盔顶,弓箭长刀都挂在了鞍鞒上,端坐于马上是沉稳而内敛的表情,一时间绝看不出她的内心所在。 “东桤王东方咎。” “多年不见了,北都兄,”对于北都桐的招呼,咎不疾不徐的应着。 “呵呵,果真是多年不见,只是这些年,东方公子——哦,不对,不对,该是东方公主么,闹得可是十分精彩。” 东方咎眨了一下眼睛,没有搭话。 “我听闻东方公主之大幸,在几年前那场恶战的时候死里逃生,真是莫大欣慰!特地赶来确定一下这消息的真假。” “带三十万人来确认吗?北辰王好大的气派!” “呃,这……” 北都桐干笑了几声,突然从他身后转了个人出来, “皇上,别来无恙?” 咎一紧眉头,眼中一道利光射出,出来的这个人正是已经消失多日的云崖子,并且她还在北都桐的身后扫见了南宫玉蟾的影子。 “哼……” 咎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抽了下嘴角,静等着这个阴险道人的下文, “皇上,咱们在东桤帝都一别,可是有许久未曾见面了。” “你叫我皇上,不怕你身边那个人恼怒,取了你的首级吗?” “诶,哪里话!这天下既然是我们大家的,这皇帝自然是你我一起坐!”北都桐忙着表明立场。 “你我?只有你我吗?没有你后面那个躲躲藏藏的南溟王?” “呃……东方公主好眼力啊!” 咎瞥了他一眼,不再和他多缠,转向云崖子, “云道长当年不辞而别可叫我好找!孰不知投奔了北辰王,可见我东桤福薄,未曾留住你这位高人,你助得北都兄平四国得天下,如今终于该是拜相封侯,富贵荣华了。” “哈哈……那是自然!” “你杀我王兄,又戕害于我,还把我的身世秘密公布天下,害得我东桤国破家亡,却原来都是北辰王的指使?” “呵呵呵……”云崖子的笑声像极了夜鸮,阴森恐怖, “皇上明知道并非如此,又何须说的贫道如此不堪?” “并非如此?难道我王兄非你所杀?昔日猎场之箭并非出自你手,而揭开我身世秘密也并非道长所为?” “是,都是我。只是,是在我做完这些事后才得到北辰王的赏识,而不是早就为他所遣,” 咎嘴角一咧,“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若是我一早就投奔北辰王坐下,又做成了这些大事,就绝不是今天小小一个公卿,能做到丞相也说不定呢。” 战初捷 “那云道长是在懊恼,没拿我东方族换来高位,很是遗憾?” 北辰王看了看云崖子,转而对着咎, “若东方公主肯归降,那丞相这个位子将不会有第二个人选。” “是么?” “朕言出必行!” “我若是不降呢?” “这——东方公主又何必把事情弄的太僵?” “等我这小小的兵权一交,恐怕北辰王就不是这么说的了吧?” “这怎么可能?” 正说着,南宫玉蟾催马凑到了北都桐的身边, “皇上,我依稀听着这山坳后面响动不少,估计东方咎的全部人马都到齐了,” 声音压得低,“离此地不远,有个鹰嘴涧,我带些人马引她进去,皇上派三万人马随后跟上堵住她。两面夹击下,她定然插翅难逃!即便侥幸被她逃了,借这调虎离山的法子,皇上的大军正好歼灭其主力,以后再战也就容易的多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分卷阅读10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5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5 北都桐暗自沉思片刻,又转头看看云崖子,道人用手拈了胡子,点了点头。 “你可有把握?” “皇上放心,我可是知道她的死穴在哪里。”南宫玉蟾说着,做了个攥拳的姿势。 “那好,就由你来打头阵,这一仗要是成了的话,记头功!” “多谢皇上!”南宫玉蟾在马上欠了欠身子,顺手一带缰绳,坐下赤马四蹄交错,便从阵中走了出来。 对面的的东方咎看见了他,脸色立时暗了下来,腮颊上的肌肉紧绷,侧转头斜着眼睛瞧着他。 “东方公主,三年前得你让爱,南某实是感激非常!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与你道个谢意,今天算是一偿夙愿啊”南宫玉蟾不以为忤,依旧不见异色的谦恭有礼。 “你以国求了荣,如今活的很是自在。” “呵,东方公主此言差矣!趋利避害弃暗投明乃人之本性,我怎可免俗呢?” “对你南宫来说,无耻也算是一种本□?” 南宫玉蟾脸色一变,“东方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罚酒斟上一杯来我尝尝?” “哼!我无耻?你觉得你姓东方的就仁义了,你以女子之身居然屡次纠缠于楚七公主,还亡其家国掳其为奴,葬送了她身世清白,对长姊宣淫使尽恶手段直至天道亡你!你还不知悔改?!” 东方咎脸色由白转青,发出交错颌骨的咯吱声。死盯着南宫玉蟾,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刮的表情,而南宫玉蟾还在口出恶言, “以孝为名杀父弑君,以忠为名谋朝篡位,以情为名辱妻□,你东方咎欺瞒天下以求荣华,有何面目言无耻二字?若论真论无耻,谁又及得你半分?” 东方咎不等他语毕,早已忍无可忍,战靴一踢坐下的战马,提刀向南宫玉蟾而去。早有准备的南宫玉蟾扬起手中长剑,不急不躁的迎住了她。 二人往来十几招下来,南宫玉蟾一则使诈,二则武功本就不敌东方咎,便催马往岔道而去。东方咎怒气腾腾,未及多想,一路催马追了下去。 她身后的孔任连忙喊她, “小心有诈!” 不见其回应,连忙吩咐身边一个副将带了几十人骑追驰而去。 南宫玉蟾按着原定的计划,一路走走停停,不时与咎过上几招,引着她往鹰嘴涧而去。进了那条窄而深的峡谷后,则放慢了速度,沿着一条明溪逆流而行。而北都垌拨出三万人马很快赶到,也进入山涧,两头堵住了东方咎和那几十骑人马。 此时的南宫这才放松了神色,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嘴脸: “啧啧啧……东方公主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如此暴躁易怒,怎能做得成大事?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这性子得改了才好?难怪你敌不得北辰王,单说这胸襟度量,差的就远了。” “是么?” 东方咎也停了马,长刀挂在一侧,翻起眼睛看着他,“你很满意给他做狗哦?说了他不少好话了。” “哈哈哈,随你说吧!东方咎你死到临头了,也就图个嘴上痛快!我替七公主问候你!自从你三年前把她送予了我,这些日子她不知道多快活!荣华富贵,我给她的绝不比你少一分!如今我们的小世子都会叫爹了呢!你一介弱女子还想翻天吗?哈!这梦未免做得太美了点!” 咎听着他口沫横飞的大说大笑,面不改色,等南宫玉蟾歇口气的时候,才丝毫不当回事的说了句: “南宫玉蟾,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还有癔症,也难为你这些年了。” 南宫玉蟾脸色一僵,还未及反应,突然,一旁的崖上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哨音,东方咎嘴角一勾, “少陪了!” 话未及落变施了轻功腾空而起,借着山崖上突出的石块、树木,不出几下,便纵上了崖顶。与她同来的几十人也纷纷弃了马匹,各展内功离开了涧底。 而矮山处的北都垌却擂起战鼓带着大军冲杀而上,转过山坳,却发现后面空空如也!孔任用一身厚厚的铠甲把自己裹个严实,护心镜足足有脸盆大,一张铁网罩住了面门,催着一匹腱马跑得比兔子还快!此前那些动静都是他叫小股的军士敲打石块拖拽树枝来模仿马蹄声和铠甲的摩擦声,借着山坳的回转,利用回声放大了而已! “嗨!!姓北的!你又叫南宫那小子带进迷魂阵啦!快来给你孔爷磕头,你孔任爷考虑考虑收你做个干儿子!” 孔任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叫,直把北都垌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们区区百骑,逃窜起来又岂是几十万大军赶得上的。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只在山坳里留下几声嘲笑的声音。这下不仅北都垌,连云崖子都青了脸, “我们中计了!不知道南宫爵爷安危可有保障!” “叫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自求多福去吧!少不得要折上朕那三万人马了。死了最好!省得朕看见他窝火!”北都垌哪里吃过这种亏,早已经气急败坏。 南宫玉蟾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然晚了。狭窄的山涧里东方咎的随丛只剩了几十匹马,两侧的崖顶上羽箭和山石相继而下,鹰嘴涧顷刻间便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围堵东方咎而来的三万人马全数进到涧里,退路早就被巨石和滚木堵死。此时已经绝无回头路。那些普通的骑兵没有东方咎他们的本事,纷纷在乱箭和滚石下丧命。整个山涧里鬼哭狼嚎,哀叫不绝。 南宫玉蟾借着武功也在艰难顺着山崖而上,却冷不防被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击中了肩膀,闷哼一声,借着一块山石靠住身形。可对面崖上的羽箭立即如雨而来,逼着他不得不咬牙继续寻躲避的地方。仓惶间好不狼狈! 崖顶上的东方咎抱臂而站,带着一丝冷笑望着下面的人仰马翻,一旁的韶知谦指挥着东桤的士兵们不断的放箭和把大大小小的山石推下崖去,容得空,凑到咎的面前, “皇上,怎么是南宫玉蟾先进了这鹰嘴涧?” “我本来是打算引北都垌过来的,没想到他竟然想使这调虎离山计。他既然如此聪明,我也只好随他的意,否则,不就辜负他一番盛情了。” “哼!聪明反被聪明误!” 韶知谦冷笑了声,又专注去指挥作战了,那边厢,南宫玉蟾被砸了几下,身上的袍子铠甲早已被汗水血水浸透。猛然间,一只羽箭射中了他的手掌,贯穿掌心而过。只听得南宫玉蟾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啊——!!!痛!!!” 盯着他的东方咎使出内功,声音在整个山谷间回荡, “才中了一箭就叫疼了?可知道万箭穿心的滋味?” 南宫玉蟾脸色惨白,额上大颗的汗珠滚落。不停的在崖壁上转换着位置躲避。 “南宫玉蟾,记住这一次的教训,下辈子投胎,别去妄图得到不属于你的 分卷阅读10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6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6 东西!” 说完,咎一伸手,旁边的侍卫把玉弓呈上。从箭袋里抽了一支箭出来,搭弓放箭,呼啸声而起,南宫玉蟾不及反应,却被一只手拽了一下,躲过了这致命一击。羽箭贴着他的右耳穿过,生生刮走了他的一只耳朵。 “啊——!!!!” 惨叫声又一次在山谷里回响,而拉他的人正是云崖子,扭头瞥一眼崖顶上的东方咎,迅速将南宫玉蟾带离山涧,施轻功而去。 “皇上,可要去追?” 咎把弓递回给了侍卫,看着远去的云崖子和南宫玉蟾, “不必了,逃得过一次去,逃不过次次去。我可没工夫和这种角色纠缠。战况如何?” “禀皇上,北辰军三万人悉数射杀!” “好!”咎欺前看了看涧底的尸体,清清的水流早染作了血河。 “鸣金吧。确定北辰没有异况的话,叫人下去把箭重新收了!” “是!” “一仗折我几十匹好马,真是叫人心疼呢!”咎喃喃自语着,轻轻摇了摇头。 东桤军营里,悠闲地端了一杯茶轻轻啜饮的西门鸿雪,迎来了满脸喜色的孔任和神色轻松的咎,孔任的大嗓门还未进军帐便先闻了其声, “哈!北都垌那家伙,脸都发了蓝,还以为他可能不会上钩,没想到南宫玉蟾到帮了忙,首战就折三万,对咱们来说,这叫旗开得胜!” “哀兵必胜,我们可大意不得。” 咎说着,掀了帘子进来,一抬头便愣住了。西门鸿雪的身旁,俨然是一身素衣的楚天曦,见她进来,天曦神情一紧,抿了唇,忐忑地望着她。咎却立刻低了头,二话不说,转身又甩帘子走了出去,孔任一旁呆了呆, “这,这是怎么的……” “咎!”鸿雪叫着要去追,却被天曦阻了, “没用的。” “可——”鸿雪欲言又止,望着天曦满是憔悴的脸色,也只得叹了口气, “也许,我不该叫你来的。” “我到这来,看得见她,知道她安危与否,比在西昆仑牵肠挂肚要强百倍,鸿雪,真的要谢你。” “天曦,咎她——”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呢?” 天曦黯淡的眸子里多添了几分阴霾,却又强撑起心情给了西门鸿雪一个安慰的笑容。 营中的晚餐刚过,咎到了琳琅的帐中坐了坐。依旧是供桌蒲团,琳琅并无多语,只顾着口里的佛经。因为东方恕一直没有消息,咎有些觉得无言以对,也只略坐了一下便出来了。 转而去中军帐里,正好鸿雪在,理着案上的地势地形图,抬头看看见她, “去看过长公主了?” “嗯,” 咎应着,坐到了帅位的椅子上,一手压着脖颈转了转头,鸿雪点点下巴, “长公主倒像是不愿意再回到这碌碌红尘中来,只一心向佛了。” 咎沉默了一下才道: “当务之急,是先把恕儿找回来。” “那——天曦——你觉得,“ “我不想提这个人。” 咎很干脆的把鸿雪试图提起的话题打断 ,闭上了眼睛,以示态度的坚决。鸿雪无奈,只得转而问道: “今天赢了一仗,过两日北都桐少不得再来,你可有了退敌之策?” 咎这才睁开眼,凑到前指着桌上的军事图, “鹰嘴涧这一仗北都桐算是吃了亏,后面他会吃一堑长一智,不再贸然分开他的大军,而多数会统一行动,地带上也避开往西这些地势复杂的区域,转而屯于东边地形开阔处,进攻退守都利于其大军行动。” 咎一边说着,一边按地形图的情况一一指给鸿雪看,而鸿雪也站到她身边来,低头随着她所指的地方盯着。 “我们这一仗挫其锋芒,第二阵若还是一味取巧战术,会形成一个双方实力悬殊,我们不敢正面迎敌的错觉,对于我们的士兵士气也是不小的打击,所以这第二仗一定要实实在在打一场,而且我们还要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多的胜算,那么,” 还说着,有人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咎并未在意,扫了一眼过去,却又是她不想见到的身影。 天曦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咎和鸿雪凑在一起,其状甚是亲密的在桌前论事,并无意去打断,想退在一旁等她们说完。咎却停了下来,嘴唇翕动一下,逸出了极轻的两个字, “出去。” 西门鸿雪一侧头,目光从地势图上落到了咎的脸上,不相信一般的望着她。而天曦的脸上迅速泛起了潮红,有些急切的开口, “咎——” “叫你出去!”这一次咎的声音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而且盯紧了天曦的眼睛。天曦红了眼眶,还在极力做最后一丝努力, “咎,你听我说,我想要帮上你,” “叫你出去听不见吗?!!!” 一声暴喝,东方咎瞪起眼睛,伸手把桌案上的书和图全数的推到了地上,咬紧了牙喘着粗气。楚天曦不再说话,略仰着头看着满脸戾气的咎,眼里的泪水已经是盈盈欲坠,停了片刻,一步一步的退着挨到了军帐的门口,摇了摇头,转身退了出去。 眼看着天曦跑出去的西门鸿雪诧异的看着东方咎, “你,你这是干什么——天曦她——” 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颓然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掌心抵着额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东方咎直直的盯了眼前的某处,目光虚空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两天,与孔任商量好了应敌之策的东方咎带着军马跟北都桐又一次列阵而对。这一次北都桐谨慎很多,并未带出全部的人马,只点了半数人列阵。 两军照面之后,都没再多做废话,厮杀在了一处。窦广和韶知谦都是猛将,虽然在人数上略逊,气势上却一点也不弱于人,这无形中又添了士兵们的勇气,更加无畏无惧,殊死拼杀。咎则在阵后立马,沉静的看着战况。 突然在乱阵中看见了南宫玉蟾,头上和手上皆缠了厚厚的纱布。咎有些诧异,不知道他这副样子还要到阵前来做什么。南宫却径直奔她而来,血红着双目,恶狠狠的神情,在三丈开外的地方,咎身边的侍卫便催马阻住了他,他倒也不再往前,盯着咎道: “你就不想见见现在的七公主是什么样子么?” 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无谓的偏了偏头, “南宫玉蟾,不要再跟我提起这个人,更别以为她就是我的软肋,莫说她现在就在我的后营里,就是她从此消失跟我再没半点关系,她早就不是我所看重的人了!” 南宫玉蟾听了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飞快的转动着眼珠,来辨别东方咎话里的真假。却有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接了咎的话, “ 分卷阅读10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7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7 不知道,这个人算不算你看重的人呢?” 孤身险 随着声音,云崖子从南宫玉蟾的后边过来,手里抓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被缚了双臂,蒙住了眼睛。东方咎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失了色,却反倒没有表现出来。云崖子抬手扯下孩子眼上的黑纱,乍见光亮还有些不适应,反射一样的眯起眼睛。虽然已是三年不见,他也长大了许多,咎还是一眼认出了东方恕,暗暗咬紧了牙。 “可还认得这是谁?” 云崖子笑得无比阴险,拍了拍恕的脸颊,对着咎道。 恕扭着想挣开钳制,抬头看见了咎,眨了眨眼睛辨认了一下,脱口而出, “父皇!!” 咎一下子面如土色,攥住缰绳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远远的看着孩子,一时也顾不得别的。云崖子很满意这效果, “东方公主还是回去好好思谋一下,降了北辰王,从此夫妻父子团圆,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非要弄得大家难看,莫怪贫道不给这东方家的独苗留个情面!” 咎看着云崖子,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恕,脸色极是难看的吐了两个字出来, “鸣金。”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来,厮杀正酣的东桤兵将们不明就里,却也训练有素的迅速回撤。云崖子带着恕退回到自己的阵中,临走还扔下一句, “好好想想吧。” “父皇,父皇——” 恕清朗的声音还在叫喊,却叫云崖子生生的捂住了口,只传了几声闷哼过来。让咎觉出心口一阵刺痛,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退去。 北都桐看着云崖子的心理战占得了上风,带着一丝笑意对着咎道, “东方公主还是再考虑一下。十日后,我在卧虎滩候着,若东方公主愿降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肯,我们就在那决一高下如何?” 东方咎不再多言,扫了北辰军一眼,带了人撤回了营盘。孔任知道此事万不能草率,无奈之下也拨马而回了。 一连两天,东方咎坐在中军帐里,沉思不语,脸色异常凝重。麾下几员重臣深知此事严重,都不敢多言。 而此事也确实难有一个万全的解决方式。东方恕被北辰拿做人质,无疑掐到了咎的死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言放弃这个孩子,又何况东方氏也只余这一脉,决然不能冒险。而为了恕的安全放弃兵权归降,又同样是叫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咎一样难以接受。昼夜难安茶饭不思,东方咎整个已是憔悴不已。 东桤的营盘,建在一处缓坡上。这几日月色晴朗,亥时刚过,自侧营就闪出了一条人影,一身的夜行装束,脸上也蒙了一块黑布挡住,只留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在外面,边走边警惕的观望四周的动静。 凭着深厚的内功,半个时辰不到,这人就潜到了距北辰军扎营的地方不远的一棵大树上面,落在枝杈上仔细查看了一下营内的状况,就似乎早有准备一样径向后营一处军帐纵去。 借着月色,避开了巡营兵士的眼目,快速落在一处重兵把守的帐篷顶上,靠着轻功稳住身形,从靴筒里拔了匕首出来,在帐顶切开了一条口子,二指拨开缺口来往里一看:有三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正在喝酒,吵吵嚷嚷大呼小叫。旁边的一架木笼里,锁着恕和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 帐顶的人略放了心,怀里摸出三粒铁丸,指节一动,分别弹进了三个醉鬼的头心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三人便倒了下去,而外面的一圈守兵,连丝毫的动静也没有听到。 把切口再扩大一些,整个人借势落进帐里去。木笼里的东方恕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从从天而降的人。她手里的匕首在木笼锁芯处一捅一抖,“喀”的一声,沉重的铜锁就开了。轻手轻脚把铁链绕开,打开了木笼的门。来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娇丽的容颜, “恕儿,还认得我吗?” 东方恕仔细辨认了下,疑惑地摇了头, “有些面熟,可是——” “可还记得你父皇的后宫里有个楚妃?” “你是楚妃娘娘?” 楚天曦点了点头, “小皇子还记得?” “记得!”恕点了点头,小声却肯定地回答。 “那我来救你回你父皇那儿,你可信我肯跟我走?” 恕眨了下眼, “嗯!” “那好,现在便跟我出去。” “楚妃娘娘等一下!” 天曦正转身欲走,被恕一叫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楚妃娘娘把小影子一块救出去行么?” 天曦一侧头,疑惑不解。东方恕指了指木笼里的另一个孩子, “小影子跟我一起关着很久了。她会饿死的!” 楚天曦迟疑了一下,恕已经是八岁了,她单带他就已是吃力,再添一个便多加了许多危险。可转眼去看那个有一双黑亮眼睛的孩子,怯弱地缩在木笼里又很是不忍,想了想便豁了出去, “好,我领你们两个逃出去,不过,要把你们捆在一起,不然会应顾不及” “嗯!”东方恕一听要带小影子一起走,立刻大喜,乖乖地叫天曦把它们两个背对着背捆在了一起,天曦半抱半挟地把两个孩子拢起,顺着帐顶的缺口又纵了出去。 离开那顶帐篷,落在北辰的军营里,顺着粮草垛的遮掩走了一段,天曦很是紧张着四周的北辰军。转过一个弯角,却迎面遇上了云崖子,天曦心下一紧,猛地停了脚步,云崖盯着她,审视了许久,才慢腾腾吐了一句话出来, “不愧是二师姐的徒弟,你倒真是有些胆量。” “天曦见过师叔。” “哼! ”云崖子冷笑, “师叔? 你竟知道我是你师叔?” “绕龙山的师姐弟三人情深谊厚,师父多有提及。” “哦? 二师姐说我些什么?” “师叔自幼勤勉,聪慧异常,五行兵法无一不精通。” “呵!倒真是冠冕堂皇呢!那她又是怎么说大师姐的?” “师伯在西昆仑山行医多年,医术早已名满天下。”“ “你师父现在在那里?” 天曦知道如实相告必然招致云崖子震怒,略一沉吟, “师父云游四方——” “胡扯!她早就上了西昆仑和大师姐双宿双飞去了,当我不知道吗?”云崖子打断天曦,高声叫嚷。 北辰军的人听到动静都开始往这边聚集,天曦心一沉,暗道不好,便要闪身走。 “想跑? 我今天擒住你这个二师姐的爱徒,非要叫她亲自来跟我要人不成!” 天曦似乎早有准备,一面夹紧了两个孩子,一面有条不絮地按白天探查好的路线走,还顺手扔了两个爆竹扔在了粮垛里,爆开来的火花引燃了粮 分卷阅读10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8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8 草垛,叫北辰军都忙于救火,无暇顾及她。 云崖子轻功不弱,紧紧追了上去,手里摸出一把暗镖,对准了天曦,镖镖直取要害,天曦为了顾及恕的安危,只能躲避为主,不敢正面迎战,负了两人的重量明显拖累了她,让她步步维艰。北辰军发现有人劫囚,相继围了过来,弓箭手们上了马,一路追着天曦而来。 刚出了北辰的营门没有多远,天曦只觉得小腿上一阵锐痛,就知中了云崖子的镖,情势所迫也顾不得察看,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前,咬牙往东桤军营里逃命。弓箭手们骑了马,随着云崖子对天曦紧追不舍,羽箭贴着天曦的身体呼啸而过,不一时又有一枝箭直□了她的肩头。天曦却片刻不敢停留,拼尽全身的力气躲避疾行,只奔着目标而去。 云崖子手里的镖有几支又落在天曦身上,夜行衣也划开了多处的裂口,血自伤口里涌出,顷刻渗透了衣衫。 楚天曦眼见势危,怀里取了节竹筒,咬去塞子,攥在手里。竹筒口里开始丝丝缕缕地逸出一股轻烟,带着浓郁的异香。天曦迎风而走,这烟顺风散开,却被在她身后紧追的北辰军闻了去。 不出多久,这些人就觉得手脚酸软,天旋地转,马也无力再跑。云崖子道行深些,避开了这些烟雾和异香。 离北辰大营越来越远,追天曦的也只剩了云崖子一个人。天曦情知轻易奈何不得他,想起师父曾提起过的云崖恐水的弱点。而这段路斜岔处又恰好有一个水面广阔的湖泊,略调了方向,直奔水域而去。云崖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几下纵至她身后,一掌击在了天曦背上。 “唔!” 掌力透入天曦体内,她却咬住牙,没有云崖子所想的一般停住,而是借着这股力,又往前奔了一长段路。云崖一惊,待要再往前伤及天曦,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天曦提起一股气,施了轻功,在云崖的掌风触到她的前一刻跃上水面,足尖轻点,片刻就离岸几丈远了。云崖气急败坏地立在岸边,想要追上去,又在水沿上止了步,还踌躇着,天曦自湖心提脚震了一下水,一股波浪自她脚下向岸边席卷而来,掀起一幕水墙直扑云崖子。 自来恐水的云崖大惊失色,倒退几步,还是被浇湿了道袍,懊恼地甩了一下衣袖,看着天曦远远地去了。而终于甩掉云崖的天曦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身上的明伤暗伤大大小小遍布多处。勉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带着两个孩子赶回了东桤的军营。 军帐中的东方咎依旧在一筹莫展,西门鸿雪和孔任则为此意见有了冲突。 “难道我们就眼看着北辰加害小皇子?”鸿雪显然心肠软些,一听说恕被挟持,又看到后帐的琳琅,怎么不能想到弄伤了孩子,而孔任毕竟理智些, “可是北辰现在要我们投降,一旦我们交出兵权,北都垌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态度,我们就会被他所制。到时候不但救不了皇子,我们这些人的性命也堪忧,说不定这十万人马都得搭上性命!” “可是小皇子一旦有事,我们即使打赢了仗,以后也难释然,我们怎么对得起琳琅?作为长辈。我们怎么对得起一个孩子?” “可是我们救不了他啊!” 东方咎听着他们在力争,绞着手指一言不发。突然营外吵嚷起来,帐门被扑开,一个黑影冲了进来!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定睛看去,正是楚天曦抱了东方恕和一个不认识的孩子进来。东方咎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突来的三个人,孔任和鸿雪也停下争执,一时回不过神来。 天曦却一言不发,紧咬着下唇。拔出匕首割断了捆住两个孩子的绳子。东方恕挣开手脚,爬起来就往咎那里跑, “父皇——!” 咎醒过来,也从帅椅上下来,迎着恕过去,张开手,把这个三年未见的孩子抱进了怀里。东方恕这才搂了咎的脖子,扁着嘴,涕泪糊了一脸, “父皇,他们打我了,你看,”说着撸起袖口,给咎看他胳膊上的伤痕瘀青, “父皇我要报仇!” “恕儿乖,谁打的你父皇一定不会饶过他。” 明白过来的孔任和鸿雪都松了一口气,孔任一脸的喜色,鸿雪则被那个更小的孩子吸引了目光,慢慢靠过去,蹲下来打量着她, “你,你是不是小影子?” 大眼睛的小女孩看看她,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西炎国的小影子?” “嗯,我叫小影子。” “你不认得我了?” 小影子又摇了摇头。 “我是姑姑,我是鸿雪姑姑啊!天曦,你救了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我哥和天旸公主的女儿啊!!西门逐影,她是我的侄女,是你——天曦?天曦!” 兴奋的西门鸿雪抬头对天曦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她脸色不对,惨白的脸颊上有大颗汗珠顺着流下来。因为她穿了黑色夜行衣而不明显的血迹仔细辨认下便能发现,整身衣裤在灯光下都是湿荧荧的颜色,而且她站的地方脚底已经积聚了一小摊血水,整个军帐里也弥漫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是吗?”天曦勉强应了一下,“我就说,行一善便得一报。无意之间,救的竟是自己的亲人……” 孔任上前把东方咎怀里的恕接过来,对她使了个眼色,咎一侧头,看见天曦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依旧僵在那没动。 楚天曦却已是极限了,摇晃了几下,就软瘫下去,咎看着她倒下,竟然没有任何的举动,落地的前一刻,还是鸿雪抢前一步接在了怀里, “天曦!” 天曦喘了几口气,吃力地道: “我在北辰……北辰军营,看到了万刃车,后面一仗,你……你们要小心!” “好,知道了。天曦,你伤得不轻,我们先去后面疗伤。”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咎,看她依旧杵在那里毫无表示,倔强的脸色就是不肯软下来,皱了皱眉,带了天曦出帐去了。 直到她们出去帐帘落下,东方咎才往离开的方向迈了一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又停住了动作,低下头,紧绷的脸上凝霜一样硬冷。 就在楚天曦救回东方恕的第二天,云中子突然从西昆仑赶到了东桤的军营里,还随身带了云舟配好的不少伤药。鸿雪为天曦治伤刚好缺了这些,这下正应了急。东方咎领着恕去了琳琅那里,虽然已经不像在东桤的皇宫里那般冷酷,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琳琅只是抱着哭了一场,而后竟叫咎复又领出去,不肯留他在身边,咎虽然无奈,可大战在即,实在无暇处理这些事,便把恕就给了鸿雪带着,自己一头扎进军帐,与孔任窦广他们研究御敌之策了。 救回了东方恕,咎去掉了心中一块大石,不再有把柄握在北辰手里,便可以放开手脚安排 分卷阅读10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9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09 阵法。在约好的卧虎滩之战前的那几天里,考察地形,商讨战机,几乎没有合过眼。每次路过天曦的营帐,看到进出的人,有时也会遇到西门鸿雪,却只是扫上一眼便匆匆而去了,隔着厚厚的帐篷,她知道那个人躺在里面,为了她弄到伤痕累累。可是,脚却无论如何迈不进去,这原谅二字,如今看来竟是这般的艰难,幸好还有大事要做,便占去了咎大部分的时间,让她没有空隙去想太多事情。毕竟,近三十万虎视眈眈的兵力,还在那里准备着对她扫之而后快,东桤复国之业也并非一日可就。东方咎把一样伤痕累累的感情放在了身后,打点起精神,为着早已在少年时便立下的壮志努力了。 约好的十天匆匆而过,卧虎滩上,随着朝阳的升起,撒下一片灿烂的光芒。决定着大势的决战,即将开始。 这一带地势平坦,正如东方咎此前所分析,很是适合北都垌的大军展开歼击,所以他才选了这样一处地方。北辰军引以为傲的骑兵团冲杀起来破阵如入无人之境,而东方咎的骑兵人数尚不足一半,勉强凑足五万人,相较之下实力差了千里。所以,北都垌虽然不敢对她轻敌,可是也没有过于看重这区区十万东桤军,对于楚天曦救走东方恕的事情,也只砍了几个守军而已,倒没引出太大的波动。 智者胜 东方咎盔甲整齐,端坐于马上,立在一处小小的山包上看着北辰的大军黑压压地惊天动地而来,明亮的眼睛里射出一股坚毅的神色。而她身后,东桤军的兵马也在跃跃欲试,人喊马嘶,急着与敌军一较高下了。 双方靠近之后,东桤未做任何准备,突然间击鼓进军,几百骑军马撒开四蹄,士兵们呐喊着向敌阵冲去。北辰也早有准备,身着铁甲的壮勇都挥动手中兵刃,准备来一场好战!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了怪异之处:东桤只有几百人马骑兵冲杀在前,随后竟然是几万步兵,以步兵对付铁甲骑兵,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北辰军大喜过望,纷纷拿出看家本事,要给东桤军点颜色看看了。 等东桤骑兵为头阵冲入北辰阵,步兵们也随后而来,双方混战一处之后,一阵尖锐的哨音,马下未着铠甲的步兵们突然脱下了罩在外面的黑色兵装,露出里面的衣衫来。 惊骇的是这些人都穿了黄色底上画着黑色条纹的衣服,自上而下包裹了整个身体,猛一打眼像极了老虎的斑纹。随即,阵中传来几声雄浑的虎啸,随之而来的还有森林之王特有的虎腥。顿时,北辰军的马匹们便炸了营。 人可以及时分辨出这些乃是假扮的装束,而马却没有这么聪明,一时看见这天敌的皮色,几万只森林之王在骑兵阵中窜来窜去,顿时骇破了胆子。北辰军的马匹十匹惊倒了八匹,剩下的也被同伴的恐惧嘶鸣吓坏了,于是,马上的人再也控制不了坐骑,拼命地拉扯缰绳,却拽不住惊马,任由它们驮着往来乱跑乱跳,很多扬起前蹄直立的马还把鞍上的人掀了下去,然后自顾跑去逃命了。 马匹乃是北辰军的命脉,靠的就是这些骁勇善战的灵物,而落马下来的北辰军手里的兵刃长而且笨重,并不适合在地上打斗,东桤那些坚盾短刃的步兵则灵活的多,进可攻退可守,就占据了上风。 而东桤的马匹在军营里时便一点一点接受了这些穿虎纹装的士兵,知道并非真虎,所以并不畏惧,东方咎自公冶长的传说里得来灵感,叫人弄来黄黑染料,把原来的兵装画好了虎纹,先是一个人穿着这样的衣服靠近马匹,虽然马也有些惊惧,倒没太疯狂。马夫们穿着虎纹衣给它们洗澡喂食,慢慢地这些有灵性的动物便知道这是真人假虎,又逐渐叫越来越多的人穿着这种衣服在军营里晃荡,战马便把这些人当作平常士兵一般了。 而北辰军的马匹乍一见便是满坡满眼的黄老虎,魂都被吓去天外了,哪里还顾得上打仗?又有白妖上山捉了几只真虎,那虎啸直入天际, 莫说南宫玉蟾,连久经沙场的北都垌和诡计多端的云崖子都没有见过这等场面,北辰军头阵里的骑兵们便天下大乱,北都垌一看情势不好,便传令收兵。 北辰军的所有步兵全部集中在阵后,只听闻前面人仰马翻乱做一团,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见鸣金,只道撤军,然而刚转过身来,阵后便响了一炮,一员威风凛凛的将军带了三万东桤的精锐骑兵自后切断北辰退路。迎面堵住了这些北都垌本来安排做得胜之后打扫战场的步军。烈马钢枪飞舞下,如同快刀切瓜一般,任你本事再高,想于平地对付马上之人也绝非轻而易举,许多北辰步兵甚至尚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叫斩做了两段,几万步军没用多久,眼看就已被杀了个窑净。 本来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北辰遭此两面夹击,已是军心大乱。东桤军并没有就此罢休,卧虎滩东西两侧还各埋伏了一万骑兵,听鼓击为号,趁此乱局开始骚扰闪击北辰阵营,一来让其无法自侧方逃窜,二来北辰避让时阵形难免撕开缺口。两部尖兵自两方探入,生生把敌阵分做了两段。而人数众多造成的战线过长此时又成为劣势,让北辰首尾难以相顾。北都垌的命令得不到及时的执行,整个卧虎滩看起来似乎已经被东桤抢先占据了优势。 而北辰既然能横扫四国,也就并非等闲之辈,伏兵之计不是仅有东桤会用,而是每个行军打仗的统帅都屡试不爽的计策。同样东桤也并非坚不可摧,相反,其弱点其实非常明显。对主帅的依赖性过强,超过了应有的尽忠和信任的标准,演化成了膜拜就是他们的软肋。所以,对付东桤军,只要拿住了东方咎,其余人就会不攻自破。而北都垌和云崖子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东方咎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少年君主,狂傲自负的脾性收敛了很多,再次开战以来,她极少率军冲杀在前,而是于阵后押营指挥为主,与其重伤之后的畏战心理也有很大原因。总之,今日的东方咎更加谨慎而以谋略为上,其个人的战场攻击力弱了很多。北辰的伏兵正是基于了这一点。跟东桤军所采取的方式一样,他们的伏军一样是自敌阵后方而来,最主要的手段,正是天曦在北辰营内看到的万刃车。 卧虎滩南边是一处苇荡,这些北辰兵恰是埋伏于此,听到北都垌发出的号令,便自隐身的地方出来,迅速集结围杀过来。而方向正对准了东方咎所处的土山上,本是呈一线过来,看准东方咎真身之后,开始呈半圆围拢,而正混战一处的北辰骑兵此时也略稳了一下阵脚,开始照原定计划,与万刃车阵遥相呼应,将阵圈合缝,把东方咎围在了里面。 东桤的几员勇将却被分开,虎形阵的步军来不及回撤,三处骑兵更是鞭长莫及。咎的身边只有孔任和侍卫队 分卷阅读10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0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10 极少量的东桤军。咎并未慌张,因为所处地势高,看清围圈的薄弱处,带人纵马冲了过去,想自那里突围出去。不想却是越战敌军越多, “人都集中到这边了,东边人少,咱们换个方向突围!”孔任在咎的左侧大叫,咎对他比划一个肯定的手势,带人调转方向,又重新寻找突破口。 可是换个方向依然如此,北辰军并没有如此前所见一般减少。而是如前番一样愈战愈多,一连换了几个方向皆是这般,咎的额头上就有汗下来了。点燃的万刃车也轰隆隆的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已有不少的东桤军被撞被烧。这边的情势就危急起来。 窦广,韶知谦各领了部众按原定战略围歼北辰军,根本接应不及东方咎。虽然早知万刃车的厉害,可众人万没有想到北辰的计策同样高妙,甚至一点不输东方咎。就眼前局势来看,似乎有反败为胜的势头。 北都垌此计的主要谋行者云崖子却也没有想到,万刃车的施行运用他并非第一个,自有人早已摸得透此阵的奥妙所在。楚天曦跟着云中子到了卧虎滩,既不去关注战局战况,也不去注意被围的东方咎,而是提了轻功直奔阵中一架高杆而去。高杆之上有一方小小的平台,上立两名北辰军,四只手上有四色不同的旗子。自上而下看明被困之人自哪方突围,便挥动相应代表那个方阵的旗子,而本方的兵马便往那个方向聚集,这正是东方咎他们屡次难以突围的主因。此高杆正是万刃车阵的关键,被称为阵眼。而破阵的首要便是斩断阵眼,使其正为瞎阵,再破就容易了。 天曦到了高杆之下,抽出随身的剑,未及动手,就看到了极不愿意见到的人。 南宫玉蟾守在阵眼之下,带了多名武艺高强的兵丁扼守,防的就是有人毁掉它。天曦看了看他,知道多说无益,便拉开架势准备动武了。 “七公主。” 南宫玉蟾却一反常态,不再是阴阳怪气的强调,反倒是面容平静的看着天曦。只是头上手上的绷带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既然是各为其主,我想就没有多说的必要了。”天曦对于此人,任是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各为其主?如此说七公主是以——东方咎为主?” “当年楚郊一战以后,我便已不再是七公主了。而于东桤,我既入后宫为妃,断没有二心的道理。” “可那东方咎分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南宫玉蟾听了天曦的话难掩失态,那言下之意,不仅是立场的归属,还明明白白的表示了情感的所向。 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白净的脸上涌起猩红的南宫玉蟾,楚天曦静了一下,竟然笑了起来。腥风血雨的战场上,嘶喊砍杀声惊天裂地,多少人生死悬于一线间,两个阵营借此甚至就能决定江山易主的时候,楚天曦,如污泥之中独立的一支白荷,竟然绽开这多少年无人敢问其项背的一张绝美娇颜,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 背负了百转千回的纠缠折磨,承着难以言喻的身伤心伤,这笑里,摒去了家国情恨,看淡了人世纠葛,把这满目的血流成河都不放在了眼里, “江山世事这多少年的恩怨,不也就因为,她是个女人么?” “我不管江山世事!我只问你!你究竟是什么迷了心窍!这十几年,你又她图了什么?!” “世间情爱,不过为个投缘。一眼到心之下,计较了许多,就得不偿失了。至于所图,呵呵,”天曦的笑益发浓郁起来, “我图她颜容绝美,天尊贵胄,文韬武略,权纵天下。不知道这个答案,南宫公子可满意?” 南公玉蟾哑口无言。看看天曦,又转去扫了一眼远处拼杀的汗尘满面血污遍身的东方咎,竟是失了神,不知想着什么。 云崖子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纵起身形,几下便跃了过来, “你居然还有气力到这战场上来,为了你那个妖孽小情人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说出来的话字字咬牙切齿,可见已经恨之入骨。话音未落,剑锋已经劈了出去,天曦见他凶狠,连忙集中精神,举剑来迎。二人十几个回合下来,毕竟身上伤口未愈,云崖子又是起了必杀之心,天曦渐渐就见手软。 云中子在远处凭内力挑翻几辆万刃车,天曦这边尚来不及救援。云崖子剑路一偏,直逼向天曦颈间的动脉处,眼看便是性命之忧。天曦眼一闭,便道不好。 随即,宝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天曦却并未觉出痛感。睁开眼睛,云崖子的剑已从南宫玉蟾的颈间穿喉而过。南宫丢了手里的剑,手攥住尚露在皮外的剑身,双目几乎突出眼眶之外,口鼻里粘稠的血淌出来。最后一个动作,竟是努力地偏转头,去看天曦。 天曦也被这场面惊住,呆楞楞看着云崖子把剑抽出,南宫玉蟾直挺挺倒下去。口里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手足抽搐,慢慢僵直了身体。天曦绝没有想到南宫玉蟾舍命救了她,一时有点分神。而眼前的情势危机却是分秒必争,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曦的剑与云崖子的剑几乎同时而动,只不过是相反的方向。楚天曦的剑自她手里飞出去,直扎高杆,劈开了那成人胳膊粗的巨大竹木,高杆便再难以承住上面平台上的两个人。随着“咔嚓”的声音断裂开来,平台上挥旗的人直落下来摔作了肉泥。阵眼就此而破!而同一刻,云崖子的剑刺入了天曦的腹间,直直的扎过去,深没剑柄。 云中子觉察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腾空过来施救,天曦唇角已经有血流了下来。云崖子瞪了血红的双眼猛一抽手又把剑拔了出去,天曦身上的素衣顷刻间染得血红一片,捂了腹间的伤口,踉跄着抓住了过来护她的师父。 “二师姐果然还是对这徒儿爱之入骨,竟趟到这战局浑水里来了。”云崖子早对战局不再关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云中子身上。云中却并不看他,紧张着天曦的状况。 “曦儿,怎样?”天曦紧咬住下唇,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可是指缝间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出来。云中自知绝不可拖延,抬手就对上了云崖子,不说二话,剑剑下了狠手。 云崖子大概没有想到二师姐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这个自幼一起长大,惯来疼爱他的师姐虽则从头至尾未曾接受过他的感情,可也从不曾与他为难过。看来天曦在她的心里绝非等闲。她是真把这个徒弟当作女儿看的。伤了天曦,无异于伤了云中的心骨,让她再也难以容忍下去。云崖子的武功对于天曦只作平手,对着云中只能败下风。面上渐渐呈了土色,却还在嘴硬, “二师姐今生不能有自己的子女,倒把别人的孩儿当了自己的,何苦呢?你跟大师姐又能有什么结果?” “云崖,我与师姐的事,你不能理解,不能明白,我不 分卷阅读1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1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11 强求你。可是你惹起祸端,生灵涂炭,便再没有原谅你的借口了。” 云崖子步步后退, “你,你要杀我?” 额上的冷汗滴滴落下来,“你对得起师父么?师父临终叫你照顾我的!” “师父若知道你到了今天这般丧心病狂,会亲手清理门户的!” “你,你竟然要杀我?!二师姐,二师姐!”云崖子慌乱起来,叫云中有了片刻的心软。多年之前的情同手足浮现上来,手里的剑总难以狠心刺去,可转眼瞥见天曦,才让云中转又清醒。咬紧银牙对准了云崖子的要害刺下去, “唔!”血又一次溅了出来,云崖子张了张嘴,似乎很想对云中子说些什么,可翕动许久,也只叫了一声“二师姐”出来,便訇然倒了下去。 云中顾不得再去凭吊回忆,上前抱了天曦要从这乱箭横飞的战场上撤了去。 万刃车阵早已破了,东桤重又拿了整个战局的主动,北辰且战且退,眼看已是大败无疑,咎带了人马指挥若定,死死拖住残军要将其彻底剿灭。 天曦软塌榻的靠在云中怀里,感觉到师父带了她要走, “师……师父,等一下……等一下。” “天曦,你伤的太重,我们要赶紧回去,今天本就不该叫你来的!” “师父,我……我见一见她,叫我见一见她,她……她……” 天曦扯住云中的袖子,极是吃力的乞求着,云中心里不忍,抬头看准了东方咎的位置,便起身托着天曦纵了过去。 咎正在紧张的盯着战局,突然听见动静,一回头,便看见马下站着的云中子,怀里托着一身浓重血迹的楚天曦。眉头一紧,东方咎僵直了身体,不知该做何反应。 “咎……咎……” 天曦呼吸短促,慢慢的把手抬起来,朝着东方咎伸过去,细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早已糊满了血浆,有几滴挂在指缝间,似乎随时会滴落下去。 东方咎颊侧上肌肉咬紧,气息也急促起来,眼睛往一旁错了错,又忍不住望回去,望到那张恐怕此生再难以忘怀的面容上去。苍白憔悴的脸上水眸失掉了曾经的光彩,却又含了多少的期待和深情。咎居高而下凝视那目光,看着朝自己伸过来满是盼望的手。 马儿竟也像知道了什么,四蹄踏动,慢慢靠了过去。僵直的手臂缓缓的抬了抬,向着滴血的手靠近。 尘归土 “报告!” 一个传令官骑马跑了过来。 “启禀皇上,北都垌带了一小股人自西北角突围而去!!” 东方咎被这一战报惊醒过来,扭过头,探出去的手迅速收回, “什么?!” 双腿一夹马腹,手带缰绳, “驾!”调头纵马往西北方向而去。 楚天曦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眼睛也随之紧紧闭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整个人如抽空般的失掉了全部的力气。云中看着远远而去头都不回的东方咎,又看了看怀里的天曦,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徒弟离开了这里。 卧虎滩这一战,以东方咎的全线告捷而结束。此役,东方咎歼俘敌军二十五万,加上此前鹰嘴涧所歼的三万,北都桐带来的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余了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残部。虽然北都桐侥幸逃脱,北辰却元气大伤。东方咎借此立稳脚跟,以卧虎滩为线,重又夺回东南一界地域。有了城池为据,昔日的旧部和新招募的兵士很快壮大了东桤军,东方咎乘胜追击,反守为攻,与北辰展开了极为惨烈的中原争夺战。 双方的混战各有胜负,战局一度僵持不下。 楚天曦被云中子带回了西昆仑山疗伤,西门鸿雪则留了下来,每日随在咎的左右。行军布阵的辛苦之中,给她些许的温暖和安慰。多少夜深苦思的军帐里,暖茶热羹平抚了焦躁绝望,让难以抵捱的重担化解在了如水的温柔之中。借着这力量,东方咎一方柔软的双肩,竟也就稳稳的担起了家国的大业。 斗转星移,几乎是不曾察觉中,时光又流走了两年。 天下的形势已然明朗。东方咎所率的东桤军,早已一步一步占据了自东南西一线延亘的整个中原地带。北辰当初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连扫四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立稳脚跟,或者说,北都垌打下了天下,却根本不懂如何治天下,如今也就逐渐退回了原来的境域。 东方咎收复故国失地,过其都门而不入,甚至都没有在昔日的东桤国都驻扎上一夜,就率军一路向北。 三个月后,东桤军攻破北辰都城,北都垌于宫中自刎。 东方咎挥师进城,宣布天下一统。 当她身着了盔甲,提剑立于城头,北国的烈风吹起沾满了战尘的白袍,双目炯炯的迎受城下的士兵和百姓叩拜,山呼万岁之时,似乎已没有人再提起,这个最终坐得上皇之位的人,曾经是他们口中如何不齿与唾骂的女子之身了。 自此,东方咎终于扫除了所有敌手,问鼎天下。以桤为国号,建起新的帝国。东桤昔日流散的朝臣除了葬身乱世之中的,纷纷回归。咎重又打点起昔日治国的办法,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兴水利,定学制,百姓们也逐渐自乱世的创伤里平复过来,休养生息,新的帝国就又现出勃勃的生机。历经这一劫,百姓们更加的对东方咎的才能和贤明拜服,歌功颂德尚且不及,早已没人再提起旧事了。 而咎的皇宫之中,开国功臣们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封赏。窦广袭了元帅之位,邵知谦则理所当然的任了兵部尚书。而文臣这里,本来居功至伟的孔任官职不升反降,由左相改任了右相。不过他非但没有半点怨言,竟然非常的乐意。因为接了他左相之职的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西门鸿雪。女子入朝为官自来未曾有过,可是,既然连皇上东方咎都能是女儿身,一国丞相又为何不能是对她恩同再造的西门鸿雪?尽管鸿雪一再推辞,奈何咎的态度异常坚持。无奈之下,只得先接下了相印,想留得他日再行辞官。 开国之帝登基大典行过,东方咎将韩士铎和黑魈的遗骨请入了东方氏的皇陵,亲自于坟前上香祭奠。因为琳琅无论如何不肯再入宫,咎便在皇城南郊选清幽之处建了一处精巧的佛堂,堂外遍栽青竹,将琳琅安置于此清修。白妖也不再隐在咎身旁保护,而是守在了琳琅佛堂外的竹林里,一座小小的竹舍成了他的安身之处。在些风清月朗的夜里,便常常有箫声回荡在那里,只是,总也吹不皱琳琅心中的一池静水了。 似乎所有一切都沉埃落定之时,忽一日,朝堂之上的东方咎因为着一封自远处寄来的信笺而黯淡了脸色。 信封上那飞扬跋扈的字体宣告了信的发出者正是遥远的西昆仑山上那位逍遥似仙的云 分卷阅读1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2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12 舟子。历经了这些个尘世沧桑之后居然得了心上人整日相伴自然叫她心花怒放,虽然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却终究好过空对月叹息。缘此,楚天曦的状况就更叫她为之抓耳挠腮,抓心挠肝。这位师侄的痛苦她深有感触,留在竹舍碍事也是确实存在的问题。有她在,云舟子想多跟师妹说上一句话都不得空隙,还得请以赛做个传话筒。无奈之下,听得东方咎重新做了皇帝,便提起笔来,龙飞凤舞一番,速速寄了出去。 于是,这封信便被展在了当今圣上的龙案之上: 皇帝大人在上: 小民不胜惶恐,拜之,再拜。 今番提笔不多做赘言,皇帝大人既得一国之富,却将后宫正主搁在小民这里白吃白喝,小民小本生意着实不堪重负。虽则皇帝大人所托之人饮食极少,毕竟也有耗费,断没有就此扔给小民的道理。万望皇帝速速收之,晚点若有任何意外,小民实难负责。请皇帝大人三思,三思。 民云舟子上 信很短,寥寥数语,还是云舟子绞尽脑汁诌出来的,其实她很想只写一句话:快点来把你的人领回去!! 而看在咎的眼里,却有四个字刺痛了眼又刺痛了心。 饮食极少。 有些熟悉的记忆和感觉自这个重新登基以后,就少有笑颜的皇帝心间流出来,渐渐浸透全身,四肢百骸似乎都疲软了。那种持久以来空洞的无力感这一刻愈发强烈了起来,叫她几乎要自龙椅上滑了下去。 勉强抵住了桌案,咎努力的吸了几口气,刺人于无形的痛感才稍稍的缓了些。未及多想,竟有历来会观风的一个旧臣看出了端倪,眼珠转转,抬一步走出来,笏板一举, “皇上,臣有本上奏。” 咎扫他一眼,“说。” “如今我大桤皇朝江山稳固,朝堂清明,百姓和乐,实乃皇上功祉,万民之福。只是——” “嗯?”咎不明其意,添着心事,有点不甚耐烦。 “只是陛下后宫竟然还是空置,未免与礼不妥。” 咎一下抬眼盯着他,眉头皱成了一团。 “恳请陛下下旨与民间广招才女,充实后宫……” “季大人!”不等他说完,东方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立时打断了他。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是女子,你不会要跟朕说你并不知道吧?” “呃……” “换作是你,你愿意把你家女儿送进宫中与朕为妃么?” “这……”这位季大人马屁没有拍到正位,反而惹得咎不快,额头上就有冷汗出来了。一旁站着的孔任看看旁边,西门鸿雪颇是担忧的看着龙座上的人。摇摇头,自顾自笑了,抬头对着皇帝道: “皇上,季大人的女儿今年已经是四十三岁了,前儿个刚添了长孙,皇上此议甚是不妥!” 本来咎只是以此堵住季某的口,孔任却借势开起玩笑来。把咎气得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腾”的站起来,一甩龙袍的袖子,抓起桌上的信纸,忿然而去! 这边孔任还在嬉皮笑脸,鸿学皱眉看着他,神情间全是埋怨。 “哈哈,咱们皇上这是拉不下脸来,就得这样刺激刺激,要不然,恐怕西昆仑的雪化了她还在这里独自闷着呢。”孔任不以为然,神情轻松的对鸿雪说。 “师父来信说,天曦的伤虽然好了,心里的郁结却是很重,所以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除了皇上,恐怕没有别人能开解得了。” “皇上在这难道又好到哪里去?这两年里你见她笑过么?” “那……”鸿雪面有难色。 “算了,这江山都帮忙打了下来,难道还叫这点小事难住。今晚我在丞相府设宴请皇上,看看能不能有点儿进展。你也过来吧?” 鸿雪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点点头, “试试看吧。希望,能早点劝的她回心。” 当夜的宴席很是热闹,窦广和韶知谦皆带了家眷同来。几个顽皮淘气的孩童于庭间嬉闹,平添了许多的笑语。那个幼时曾得了咎喜欢的东方念已经长成了娴静的小姑娘,在娘亲的教导下,拾琴抚了一首悠扬的清曲,倒颇有些闺秀的风范了。 咎却依旧并没有什么兴致,眉间一股郁郁的神色,略饮了几杯琼酒,便不愿再多言,只直着目光听那琴曲了。韶知谦看咎望着自己的女儿失神,放下杯子,有点忐忑的道: “这个女儿是我心上的,后面再多的孩子,都不及她在我心里重。倒是斗胆,还用着皇上赐的名字,唤作念儿,连姓氏也不曾改得,皇上别怪罪才好。” “嗯……”东方咎应了一声,像是随口,又像是听见了,韶知谦看她神色迷茫,也不敢再多言,便绝了这个话。 “嗯……念与谁相倚……就叫,东方念,好不好听?” “东方念…… 好,先叫东方念。” 谁在说话?东方咎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茫然四顾,看去却又并无一物,满堂的推杯换盏中,笑颜里没有熟悉的面孔。熟悉么,留在心里的人,因为频繁的被想起,早就已经模糊了的…… 天上的冰轮朗然明亮,照得院子里连草窠碎石都看得清清楚楚。斜靠在假山下面的白石上,咎看着这夜色,几乎都觉不出石头的寒凉了。 “喏。” 一个深釉的酒坛递到了咎的面前,孔任喝了酒的脸膛黑里透红,双目却依旧闪亮。咎抬手接过酒坛子,倒进嘴里一口,头一歪靠在了山石上。 孔任有点站不稳,晃了晃,才在一旁坐下来,打了一个酒嗝,看看咎, “身为一国之君,却躲在这里看月色,见不得人家天伦之乐吧?” “朕有什么见不得的?都是朕的臣子,他们家宅和睦,正是朕的欣慰呢。” “你就别嘴硬了!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像个欣慰的样子么?呃……” 咎看看孔任,不再说了。 “皇上啊,不是我说你,你可别再做叫自己后悔的事情了啊!有些时候一旦过去,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啊?你不就是还想着当年那事儿么?皇上,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都作了皇上了,你干啥这么小心眼儿啊?”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就是太霸道了!你就自己觉着对人家多好多好,其实呢?你替人家想过没有?你究竟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一次没有?你问过她怎么着才算对她好么?嗯?你自己想想,有没有?没——有!” 东方咎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你们都是女人,可男也好女也好,这情不都是一样的么?换过来,你把你们的位置换过来想想。叫你拿江山去换美人也许你干,可是毁了你的江山 分卷阅读1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3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13 叫你去换美人你干不干?嗯?你干不干?” 孔任大着舌头说话,一个手指头一下一下在空气中点着,满脸的激动。 “我这一生跟楚天曦,缠不清了,怎么着也缠不清了……”东方咎终于松弛下来,口中喃喃着,抱着酒坛,哀然凄苦的神色。 “缠清了要怎么样?你真个就狠下心,断了么?” “我刚想起来事情的时候,心里的滋味苦到说都说不出来。我从十四岁看见她第一眼,心里再也没放下过别人。能给的都给了她,都依着她,可她怎么就一次又一次偏要这样对我?” 咎努力的眨着眼睛不叫眼泪落下来。孔任看着她,看出自内心而出真实的痛苦,也忘了本来要说的话。 “王兄临死之前不准我再哭,楚战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亲手把她给南宫玉蟾,谁知道我心里的不甘不舍?谁知道我推她出去怎么个痛彻心肺?可是我不能叫她陪着我死,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别管是谁,能给她幸福,我就是万箭穿心,也死的瞑目……” 泪,终是难以忍得,随着颤抖的声音,汩汩而下。 “鸿雪时时与我说起她。伤了,好了,我心里揪着的那根弦怎么也松不下来,接不上,断不了,心都要扯碎了去。逼得我一刻不敢闲,去打仗,可得了天下又怎样?鸿雪对我好,我不是看不出来,人非草木,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些日子里,我多么想有个怀抱,哪怕叫我靠一靠也好。可是我已经伤了琳琅,不能再去伤鸿雪。琳琅是姐姐,鸿雪是知己,她们都是我心里看得重之又重的人,可不是她,都不是她,不是那个人,纵然是再好,也爱不得……” 孔任看着在他面前失态的东方咎,忘了本来的目的,怔怔的听着她的倾诉,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了。衣裙窸窣的声音传来,西门鸿雪自暗处转过来,看着东方咎的眼睛里有晶莹闪烁。显然她听到了刚才的话,却不多说,一步一步,走到了咎的身边。 咎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去看她,却看到含泪的眼睛和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对着她伸开了双臂。卸掉了满身的重负偎过去,咎圈紧了胳膊,抱着鸿雪,窝在她的怀里,痛哭失声。压在喉间的声音像极了呜咽的兽,似是要把这多少年的辛酸委屈,思念与茫然统统哭了出来。 鸿雪眼里的泪也点点滴落,抱住怀里的人,轻抚过她的柔肩青丝,陪着一起,用泪释放着心里的郁结。 她最懂她,懂这倾出的泪里,有多少情苦的煎熬;懂她打开了最后的心防,不愿再苦人苦己。终是舍不掉的,索性就用这一生,纠缠了去吧。 而孔任趔趄着站了起来,抬头看看明朗的月色,带着模糊不清的笑,摇晃着走远了。 西昆仑山。 云舟子大清早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迷迷糊糊的起来开门,一面走一面嘟囔, “这谁啊?看病的时候还没到呢?难道是急诊?” 竹舍的门一开, “哇!”云舟子捂住了心口,几乎把老命都吓掉半条。 外面全副武装的铠甲骑兵队,几乎占满了整个山地。罗伞遮天,旌旗飘扬。男男女女各式服色的人数也数不清有多少,全部低首肃穆而立,半声咳嗽不闻,只有马匹间或喷出一个响鼻来。 竹门前面,东方咎冠履齐整,身着墨绿繁复华丽绣纹的龙袍,安静而从容的站着。 云舟子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呼——,可吓死我了。知道你是皇帝啦,也不用弄这么大排场来吧?” “云大夫,长日不见,贸然来访,多有得罪了。” “嗯。”云舟子看看她, “你呀,也别说的好听了。我哪敢指望皇上来看我啊,你是别有目的吧?” 咎顿了顿,还有点儿别扭,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云舟子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非等着咎开口不可。 迟疑半天,东方咎看实在拖延不过去,才勉强问道: “不知道……天曦……可,可在里面?” “天曦?楚天曦?呀!你还记得有这个人啊?” 咎的脸上泛起一阵赧色,有点尴尬。 “不过很抱歉,你来晚了,她不在这里了。” 云舟子说的轻轻巧巧,咎听见脸色可就变了。 “不在这里?那她去哪里?她不是受伤了?” “啊!你还记得她受伤了啊?她受伤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呀!这两年你干吗去了?” 咎没有闲心跟云舟子胡扯,急迫的问道: “她怎么了?怎么会不在这里?你的信上不是说——” “她往寒蝉峰上去了。”云中子的声音传来,不温不火,安然淡定。云舟一回头, “把师妹也吵醒了啊?” 没有人理她,云中的话还是对着咎说的, “还好你总算来了。”语气里有着埋怨的意味。 咎自知理亏,低头拱了拱手, “见过云中大师。我这趟来是接天曦回去的,多谢二位大师几次救命之恩!” “不用你谢了!你回头,看见没?这条山道,往上走接人,往下走收尸,怎么走看你自己了!”云舟的话听起来很不入耳,可是竟然是认真的神色。 云中看了看她,才又对着咎道: “并没有在吓唬你,再晚来几天,也许真就见不上了。快去吧。” “是。” 咎早已心乱,低头半躬了一下身子,转身就急急的往寒蝉峰上去了。 整个西昆仑山上,寒蝉峰乃是至高处。积雪不化,冽风不息。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脉,往下便是万丈深渊。 咎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走的时候,就听到了隐约的琴声,似乎是哪里听过的曲调。转过巨大的山石,就看见魂牵梦绕的人,坐在峰沿凸出去的一块平台上,膝上搁着一架琴,奏着多年未听过的《忘情》。 身影是依旧的单薄,似乎又更单薄,寒风鼓起她雪白的衣裙,呼啦啦的舞动,似乎一个不慎就会被风吹落下悬崖去。 看起来,是如此落寞寂凉。 咎一步步靠近,当那张痴缠半生的容颜重又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竟然看见,她眼角柔嫩的肌肤上,有了丝丝的细纹。 十五年了。 自楚都的街市上一见,已经有十五年过去了。 十五年,她登了帝位,丢了江山,死去又活来,历遍了世间的劫数; 十五年,她丧了家国,守着执念,时时承苦楚,尝尽了人世的辛酸; 十五年,她们兵刀相向,床帏相亲,几度的生死,满身的伤痕;生命里,却从来没有让彼此缺席过。 该爱,该恨,相守相忘;她几乎忘了,起初的时候,怎样为这皎月似的容颜,澈水般的性情而痴,怎样不计一切也要拥入怀,握在手,那些花一样的年华逝去,到头来 分卷阅读1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4 日出东方 作者:易白首 分卷阅读114 ,辜负的又是谁的真心呢? 一阵劲风而过,朔气里有刺耳的断弦声。东方咎好像大梦骤醒,不及思考,纵起身形跃过去,伸手捞住了柔腰入怀,急速的退开了崖边的危险之地。 直到靠着山石坐下来,轻瘦的身体真真切切的拥在了怀里,咎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外袍裹住寒凉的躯体,一点一点拢紧了手臂,把温暖送入了已经绝望的心里。僵直的手搁在她的心口,声音已经嘶哑: “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我怎么样……” 有泪落进咎的颈间,冰凉刺骨,洇入领口,再不见了踪影。 东方咎吐出胸中郁结的气,平复了慌乱。低下头,寻着干涩的双唇,用满心的柔情,深深的,吻了下去。 尾声 大桤皇朝开国女帝东方咎今天的早朝有点不同寻常。 金殿之上的朝臣们,无论是白发鹤颜的老者,还是年轻力壮的后生,参本论政的时候,都有点儿心不在焉。右丞相孔任更是唏唏嗦嗦的抽着鼻子,连皇帝叫他问他政事都没有听见。 东方咎不动声色的合上手里的奏折,瞄了一眼正不知神游天外哪里的右丞相。清咳了一声: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的话,今天的早朝就到这里吧。诸爱卿回去把这几件着紧的事情好好斟酌一下。明日我们再详加讨论。” 一旁的大内总管路公公听了,上前一步,拖长了声音高叫: “退朝——!” 百官叩拜过之后,都纷纷退了下去。 东方咎看着朝臣们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叫住落在最后面的左丞相: “鸿雪。” 西门鸿雪听见,回过头来不知叫她何事。 “天曦留了好东西给你,跟我一块回后宫去吧?” 结果,还没等西门鸿雪有所反应,耳朵尖的孔任先听见了, “啊!皇上,好东西是不是粽子?!我说怎么大清早的满殿里面飘粽香!原来是你后宫里的道道儿啊!皇上你也是,你明知道大家五更起来上朝都还没有吃早饭嘛!你弄得这么香岂不是要馋死这帮大臣?你听听李大人那肚子咕噜噜一个劲地叫!好了好了不说了,皇上快领我们回后宫尝尝皇后娘娘的手艺吧!” 说着,走几步想去抓鸿雪的手拉着一起往后宫去。西门鸿雪轻车熟路抬手避开,好笑的耸起眉毛看着咎怎么对付这个无赖精神十足的右丞相。 咎歪了头,看着孔任, “孔大人,这后宫闱禁岂是你朝臣随便去得的地方?” “那……那她怎么就能去?”孔任很不服气的一手指着鸿雪。 “你说呢?” “呃……” 西门鸿雪对着孔任看似抱歉实则戏谑的笑笑,先头一步,绕过“日出东方”的屏风,往后宫去了。咎尾随跟上,留下路公公,在金殿里安抚正跳脚的右丞相。 “你们这叫过河拆桥!你们这叫拉帮结派!你们——” “孔大人,你冷静一下,皇后娘娘一早已经派人把粽子送到府上去了,您现在回去的话还能赶上热乎的。” “嗯?是么……” “……” 后花园里早就立起了一架秋千,几个孩子围着玩得正热闹。韶家的东方念也在,她跟西门逐影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娴静,一个活泼,恕领着她们,老远就听见咯咯的笑声。 楚天曦从甬路上过来,灵儿跟在她后面,手上捧了一个食盒。远远的冲着他们招手, “恕儿。” 东方恕听见叫他,放下手上的事情,连忙跑了过来。 “皇后娘娘叫我?” 此时的恕,已然长成翩翩的少年了。天曦帮他揩去头上的汗,又整理了一下衣领, “宫门口已经备好了马,你去换了出门的衣裳,到你娘那里去一趟,把粽子送了去。” “诶!好。”东方恕痛快的应了,叫跟着的人接了盒子,转身就要走。 “留在那里吃午饭吧,多陪你娘说会儿话。记得叫厨娘把粽子给白护卫送过一些去,只是要晚上的,这会怕是扰他睡觉。” “记下啦!”说话间,东方恕已经跑远了。 天曦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咎和鸿雪就从前殿过来了。 “恕儿做什么去了?” “给长公主送粽子去。” 天曦和鸿雪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西门逐影拖着东方念就急急的跑了过来, “姑姑!!!” “小影子?”鸿雪弯下腰摸摸她的头心,西门逐影晃晃脑袋,转头又对着天曦, “好香啊!姨娘我们要吃粽子!” “不是姑姑就是姨娘,没看见朕么?” 东方咎板起脸,吓得西门逐影一吐舌头,“参见皇上!” “嗯,这还差不多。走吧,跟着我洗手去,不然没有粽子吃。” “好!!” 吃饱了的东方咎领着几个孩子把秋千荡的快要飞到天上去的时候,旁边的遮阳篷里,天曦听到了新的消息。 “去兹丘?” 西门鸿雪放下手里的茶盏,浅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 “呵,我本就没有朝堂论政的本事,如今日日随了那帮子大臣每天五更点卯,实是辛苦的很呢。” 天曦了解的颔首,“那也不必——” “师父教我的医术,不想就此搁了,若能够治病救人,岂不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正好以赛国里出了些事得要她回去,我就想随行,一来有个旅伴,二来,也想去师父游历过的地方看看,看看那些美丽的异国景色。” “叫鸿雪说的,我也想一起去了呢。” “你?”西门鸿雪转头望了望远处的东方咎,“恐怕很难呢。” 二人彼此明了的一起笑了起来,许多许多的话,都留在这粲然的笑颜里了。 (全文完) 分卷阅读11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