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孤做了皇后》 selected>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作者:路拟 前世宋淮安是权倾朝野的一代佞相,背负满身血债为慕脩铲除异己,将他推上帝位,替他运筹帷幄一世,却只换来了三年的囚禁和一杯毒酒,栽在了一个男宠的手里。 一睁眼,成了个只会附庸风雅,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 宋淮安乏了,心想不如将错就错,重活一世,再也不与他人勾心斗角。 却不成想王位上的那位不知道在搞什么,不管朝中奸臣胡作非为,罔顾外邦敌国虎视眈眈,闹起了从此君王不早朝。 宋淮安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最终没忍住捋了袖子亲自下场,揪朝中肆意妄为的奸臣,平境外蠢蠢欲动的敌国。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只喜欢风花雪月的草包纨绔,却不想宋淮安亮出利爪,抓得人头破血流。 然淮安尚存,必护陛下永世无忧。 别扭得像一根麻花帝王攻X对外满肚子阴谋诡计对上太子一秒怂忠犬受 排雷: 1、两男主双向暗恋,身心双洁,虽后宫佳丽三千,但是没睡过没睡过没睡过,重要的事说三遍。 2、作者微博:@晋江路白(书一写完作者属于失踪人口那一类,掘地三尺也不可能出来的,要找失踪人口只能在微博) 3、历史朝代背景一切架空,考究党勿入,HE、 4、专栏求收养 5、有大纲,拒绝指点江山党(然后写完了我发现,我属于无限脱纲裸奔党,文案仅供参考,请一切以正文为主=。=)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重生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脩,宋淮安 ┃ 配角:接档文《我被影帝一见钟情了》求预收 ┃ 其它:虐、甜 =========== 第1章 你终究负了我 丞相宋淮安以下犯上,鉴其多年常伴君侧为朕殚精竭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即日起,勒令其在东宫禁足反省,没有懿旨终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钦此! 身穿深紫色宫装的公公缓缓合上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看向殿下那人 接旨吧,丞相大人。 臣,领旨。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初春,那人却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 随着他慢慢站起身露出了狐裘下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镶玉纹带,墨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身姿清瘦挺拔如琼树一枝。 光风霁月,不足以形容他的仪容。 宣旨公公将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他,道:丞相大人,陛下旨意已送到,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有劳公公了。 宋淮安微微点头,面上没有太大波澜,甚至嘴角还带了一抹浅淡笑意。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位曾以数千兵力设计坑杀敌国数万兵马的斐然战绩,他一定会认为面前的人就是一个只会吟风颂月的温雅贵公子。 直到老太监走得没影了,宋淮安嘴角那一抹笑意才缓缓凝固直到彻底散去。 他垂下鸦羽般的长睫望着手里绣工精美的圣旨,心底却硬生生冻起万丈寒冰。 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这道圣旨一出,在皇城中惊起千层巨浪,百姓议论纷纷。 百姓乐见其成,朝中官员却忐忑不安,摸不清金銮殿上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要不怎么说自古伴君如伴虎呢,你说他想要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吧,明明大好的机会可以直接斩草除根,他却重拿轻放把人关了就完了,连职位都没废 你说他不想干什么吧,宋淮安宋丞相是谁啊?在这南楚什么地位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凭宋淮安跟当今天子的关系,以下犯上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了,屁大点事谁敢拿出来做文章? 就算真有那居心叵测之人拿出来做文章,天子如此袒护他,朝中文武百官又有谁奈何得了他? 再者,你关禁闭就关禁闭,丞相府那么大的府邸,皇宫更是一大堆的宫殿闲置着,你关哪儿不好非得关东宫? 东宫那是什么地方?历来储君的寝殿啊? 虽然现任皇帝尚还年少未有子嗣,但堂堂东宫就用来关这么一个罪臣?怎么想的啊这是 您这到底是关禁闭还是金屋藏娇呢?! 不得不说,被他们给想对了,宋淮安这个禁闭除了没人随侍身旁和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以外就跟不存在一样,山珍海味御贡水果每年率先往东宫里送,天子隐卫拨了一半将东宫保卫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分明是禁闭为由,实则保护。 但是当事人宋淮安却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对那人几乎是寒了心。 少年天子后宫佳丽都扔在了一边,三天两头往东宫跑,却从来不见东宫里那人半分好脸色。 两人常常不欢而散,天子去往东宫的频率也日益减少,最初是一天一次然后三五天一次,再就是半月乃至一月一次,其余时候他哪怕在御花园喝到烂醉如泥也不愿再去忍受那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年 这一夜,宋淮安深夜未能入眠,独自坐在湖心的凉亭里,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 昨夜他和皇帝才又一次不欢而散,估摸着他今夜不会再自讨苦吃,下次再见就指不定又是多少日过后了吧。 夜风拂过,湖面略起涟漪。 东宫就是东宫,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价值连城的,连观星也觉得比别的地方离天空要更近些。 只是昨夜的星辰似乎格外稀少,黯淡无光。 宋丞相难得来了兴致,挖出了小时候与慕脩几乎转遍了整个东宫才找到满意的地方共同埋下的一坛桃花酿,借着月光坐在庭院中慢饮。 他这些年为了龙椅上那位树敌太多,并不经常饮酒,喝酒太误事。 回想一下,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好几年前。 南楚四季气候相对较温和,冬季短,土地极其适合栽种桃花,因此桃花酿闻名遐迩。 但这坛埋在东宫树下的桃花酿却是不同的,这是当今皇上幼时的杰作。 说是桃花酿,实际上幼时的他哪里懂酿酒一说,不过是找来了一个坛子往里面倒了一坛白酒然后将洗净的桃花花瓣往里撒罢了。 如今转眼便是经年,那酒似乎真的染上些许桃花的清香。 宋淮安酒量并不好,又是空腹饮酒,第三杯酒才下肚就有了醉意,视物逐渐模糊。 酒水入喉,唇角漏出几滴滑过他下颔顺着喉结一路滚落,犹如爱人冰凉而轻柔的唇舌,一路往下,最后没入银丝滚边的衣襟内。 慕脩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伏在石桌上那人。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宫人会意躬身全部退下了。 他走近几步,到了他面前才发现这人眸光涣散,浑身散发着酒香,手中还捏着一个银色的空酒杯。 眸子无意间扫过桌上的酒坛,瞳孔骤缩。 他在宋淮安的对面撩袍坐了下来,目光是近乎于贪婪的盯着对面那披散着长发的人。 今日慕脩处理公务有些晚了,昨夜才吵了一架,今日本来是不应过来的。 但是他鬼使神差的就想来看看,他想着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于是他来了。 宋淮安许是睡不着才会坐在院中喝酒,因为除去两人最狼狈那段时间以外,他素来是最讲究仪容仪表的。 此时却脱去了花纹繁复的外袍,只着一件锦缎面料的深紫色长衫,长发未倌未束披散在身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盈润水光,唇瓣湿润,眼尾染上微醺酡红。 少年天子看着他此时的模样,有些分神的想,若他没喝醉大抵是决计不会让朕有机会多瞧他两眼的吧。 天上的月亮被云雾遮挡又钻了出来,慕脩等到看够了才起身扶起宋淮安,在他耳畔道:你酒也喝了,醉也醉过了,该就寝了。 宋淮安身形颀瘦,少时比慕脩高出一大截,直到后来小皇帝蹿个了,势如破竹,现在硬生生比他矮了几分去 此时几乎是被他禁锢在怀中,有几分强硬的姿态。 宋淮安迷迷糊糊间似乎没认清是谁,只感觉背部抵住的那副身躯有些火热,温度烫人。 回了寝殿,将宋淮安按在榻上替他脱去脚上的靴袜,盖上锦被。 慕脩的贴身老太监之前在花园没看清就被挥退了,只看到自家陛下扶着丞相出来 于是他看了看床榻上并不安分的人,开口道: 陛下,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传太医吗? 慕脩看向他:不必,只是喝醉了而已,你让人去打盆水来。 是。 老太监恭敬应下,亲自出门带人去准备水了。 东宫这地方自从陛下登基后就搁置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宫人只是按日子过来打扫,陛下身边的宫人又全部是登基时换上去的新人,因此没人知道东宫的布局。 老太监是从前在东宫就一直跟在慕脩身边伺候的,只能他带人去准备。 榻上的人极其不老实,不停的掀被子,慕脩坐在床塌边不厌其烦的给他盖被子 宫人打来热水之后,皇帝陛下伸手进去亲自试了水温,然后拧干帕子仔仔细细替床上的人擦了擦脸和手。 这小太监才调来伺候慕脩不久,见此一幕心中暗暗惊讶,毕竟从三年前开始,宫中所有人私底下嚼舌根都在揣测陛下是不是要清洗朝堂了。 虽然丞相宋淮安是陛下身边从小到大的人,但是正因如此,民间传言现在的朝堂早已是丞相的一言堂,如今战事已基本稳定,国泰民安,鸟尽弓藏的道理即便是一个小宫人也明白的。 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臣子功高震主,国事稳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巩固政权。 但他现在却很怀疑传言的可信度,毕竟就连后宫最受宠的宠妃也不曾享受过陛下亲自伺候。 哪个将死之人若是能享受帝王这个服务,恐怕死也瞑目了吧。 都退下吧。慕脩替他净完面,将帕子扔回盆中。 宫人赶紧行了一礼端起水盆退下了。 慕脩的目光落回到宋淮安的脸上,挺鼻薄唇,生得玉质金相,即便是醉得不省人事也如醉玉颓山,别有风情。 清醒时一颦一笑比之女子过犹而无不及,凤眸中笑意一散却又能令见者如坠冰窖,折扇一晃便又是名动玉京的翩翩公子。 怎么就是爱钻牛角尖呢? 慕脩在塌前坐了一宿,天刚破白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宋淮安醒来的时候,头一阵剧痛,他有些无语,这破酒还有后劲?后劲还挺大? 缓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他想起身却感觉腿上压了一个什么重物,往下一看,霎时凤眸震惊得睁大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咚咚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老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卯时了,该上朝了。 宋淮安大惊失色,如果这位赵公公不是从小看着自己和陛下长大的,他一定找人等哪日夜深人静往他头上套个麻袋揍一顿。 他还没捋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让你这时候叫醒他了啊?! 没等他反应,趴在他腿上那人果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及所有全部架空,勿考究,没逻辑。 看文看得开心就行 累死也不坑。 感谢阅读【鞠躬】 第2章 雨中来客 慕脩很快便清醒了,只是能看得出来他睡得实在不太好,眼底一层肉眼可见的乌青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 他整理了下睡皱的衣袍,声线冷淡道:你醒了?头疼吗?可要人去熬醒酒汤? 见他恢复了一惯的冷淡,宋淮安垂下眼睫,掩住了眼底神色:不必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是尽早上朝去吧。 慕脩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声音霎时又冷了几个度,道:你在赶朕走? 宋淮安唇角微扬:微臣不敢。 慕脩眉心拧起,凑近他,眼底幽深:离鸢,你当着诸多朝臣忤逆朕,朕只是关你几年禁闭,你到底还想要朕怎么做? 宋淮安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字,身躯微微一震,抬起眼皮,语气有些嘲讽:陛下说笑了,这句话应该微臣来问才对,微臣的命本就是陛下给的,要杀要剐臣绝无二话,只求陛下给臣一个痛快。 慕脩神色微怔,对视间,宋淮安眼中的寒意被他尽收眼底。 他眼眸深处极其隐蔽的划过一抹痛色,缓缓站直了身子,反问:要杀要剐绝无二话? 宋淮安满腔的怨怼被他陌生的语气弄得有一瞬间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侧开了头,硬邦邦的答:对。 是你要杀我,你这样一副受了天大委屈饱受打击的模样是要怎么样啊? 很好,离鸢,你记住你今天的话。 慕脩脸上笑意有些冷,神色莫测说完这句话就走向了屏风后面 半晌后,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悉嗦声,看来是准备更衣。 紧接着是慕脩隐藏着疾风骤雨的声音:还不给朕滚进来!都死在外面了吗? 门外的宫人如梦初醒,赶紧推开门鱼贯而入,端着水盆和拿着陛下朝服的,还有端着早膳的。 一个小太监端着放着朝服的托盘送到了屏风侧面 赵公公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朝床榻上发愣的宋淮安行了一礼:丞相大人,老奴有礼了。 宋淮安看了他一眼,赵承德从慕脩登基后就一直常伴圣驾,上一次跟着慕脩来东宫还是一月前了。 他对这个老人本来有几分感情,但鉴于刚刚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赵公公言重了,孤乃戴罪之身,可受不起你这一礼。 赵公公站在塌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说话了,只朝身后的宫人递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将水端到床榻前,跪在地上道:丞相大人,请梳洗。 宋淮安掀被起身,净了净面,抬头一看傻了:就一盆水?那陛下他... 岂不是要让堂堂九五之尊用自己的洗脸水净面...... 赵承德恭敬道:小太监初来乍到不懂事,水烧得少了些,不如丞相大人今日就将就些......? 宋淮安怀疑的目光扫过一众低眉顺眼的宫人,有些不相信,要真有这么大条的太监还能被提到皇上身边做事?他有几百个脑袋砍? 朕都没介意,你倒先介意起来了? 屏风后已经穿戴整齐的慕脩冷着脸,走了出来。 明黄色的长袍上用精细的绣工绣着九条腾飞的五爪金龙,在日光下流动着金色波涛,泼墨般的长发用龙纹鎏金冠束之,眼睛很漂亮,深邃幽暗如深夜的大海,鼻若悬梁,唇形棱角分明很是性感。 若不是那双眼眸中无时无刻不夹带着浓烈的冰冷寒冽,后宫的人数起码还得往上翻几倍不止。 宋淮安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微臣不敢。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慕脩瞥了赵承德一眼,后者很时趣的领着一群宫人退出去了。 宋淮安心头蓦地升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忍不住倒退一步。 慕脩发出一声冷笑,眼看着他退到榻前,避无可避 离鸢,你在怕朕?看宋淮安不说话,他走近几步,声线低沉得有些悦耳:怕朕做什么?怕朕杀了你?还是怕朕对你做什么? 宋淮安不明所以,望着他凑近的面容:皇上,您在说什么? 慕脩神色微微一僵,继而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没什么,朕先去上朝了。 语毕,他举步欲走 殿下。宋淮安突然出声 按理来说,称呼已经登基为帝的帝王为殿下是一件极为失礼的事情。 但慕脩此刻却感受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冰封多年的心忽然活了过来,砰砰直跳,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他的脚步刹那顿住,极力稳下声线,不暴露自己情绪 何事? ......宋淮安沉默片刻,终还是道:臣仍是只有那一事相求,您若是想杀微臣,臣绝无二话,只求殿下...看在你我相伴多年的情分上给微臣一个痛快,这样将臣锁在东宫,于您声誉有损。 慕脩一腔热血在凛冽寒霜中被生生冻结。 他背对着宋淮安,因此宋淮安丝毫不知他心境,继续开口: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臣很清楚,如果是殿下的话,臣甘愿赴死。 慕脩心中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紧接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几乎是毫无理智的转过身去揪住宋淮安的衣领,将其重重压倒在床榻之上。 宋离鸢!这个名字,他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喊出来的。 宋淮安的背结结实实撞在坚硬的床榻上,闷痛无比 还没待他的大脑开始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就又被慕脩的语气吓到了。 狭长的凤眸微抬撞上那双几欲充血的冷漠双眸 他刚想开口,唇就被凶猛的堵住了 唔...! 呃!慕脩发出一声闷哼 宋淮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出手揍了当朝皇帝,这回就算殿下不杀他,文武百官和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足够淹死他了。 他尚还木着脸不知所措 慕脩已经站起了身,手掌捂着左脸,站在床榻前望着他,幽暗如同万丈深渊的眼眸毫无波澜。 他居然不生气? 不,也许并不是不生气,只是在想怎么弄死我。 除了最开始慕脩经常往东宫跑,这几年他们已经很少见面了 宋淮安此时才猛然惊觉,这个男人自从登基之后,实在变了太多了。 朕...刚刚失去理智了,对不住,你刚说的,朕答应你了。 慕脩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转头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 宋淮安错愕的睁大眼睛 赵承德许是趁两人刚刚说话又让人去重新烧了热水,慕脩走出宋淮安寝殿的时候,一应俱全连同早膳都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慕脩破了的嘴角,赵公公心疼不已:陛下?!来人传太医... 慕脩抬手制止,冷声道:不必了,此时不得声张,否则杀无赦。 可陛下您... 若是声张出去,你们今日在场所有人的脑袋就都不用要了。 陛下.....那上朝? 今日上朝把朝帘放下便是。 老奴遵旨。 这天夜里,京城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打在东宫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烛火被夹杂着雨丝的寒风刮得不停晃动,灭了好几盏 而一旦灭了的,宋淮安又会脾气很好的走过去,重新用火折子点上 如此往复,不厌其烦。 慕脩早上走后,大概半柱香的样子,宋淮安就感觉到东宫外的暗卫悄无声息撤了。 他答应他的,果真做到了。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杀自己了? 宋淮安披着一件绣着祥云仙鹤纹样的大氅端坐在大殿之上,这样想着忍不住自嘲一笑。 面前长长的案几上,手中紫毫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间一副雨中东宫的丹青就呈现在了宣纸之上。 只是又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他有些担忧自己早上下手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殿下大概只是国务太重,。 一道纤瘦人影撑着伞婀娜而来,步履轻缓,如闲庭漫步般。 宋淮安却知道,不是他。 果然,那人行至廊下,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一眼瞧见大殿中央深夜作画的宋淮安。 丞相大人真是好生有雅兴。 宋淮安侧头看去,凤眸深处霎时结了一层薄冰:谁让你踏足东宫的? 倚在门框上那人,一身大红色衣袍,衣襟大敞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平坦胸膛,绸缎般的长发及臀在身后飘扬,发梢沾了雨水 明明是一男子却也如女子一般涂脂抹粉,女儿家的妆奁盒何等鬼斧神工,为他原本就秀气的五官增添几丝妩媚。 东宫修筑精美的庭院,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美人,搭配天地间的雨幕,这场景称得上是旖旎了。 若说普通帝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那么慕脩作为第一大国南楚的君王,他的后宫与其他帝王有所不同的是,一半女人一半男人。 大多数都是别国掌权者为了讨他欢心从自己国家搜集来献上的,少数是最初登基时为了堵住大臣的嘴选秀进来的。 而此人就是后宫最为得宠的男宠,名为月上。 月上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将伞放于廊上 随着他走近,另一只原本负在身后的手此时才拿出来 宋淮安看清了,那是一杯酒,心骤然一沉。 他悠然道:丞相大人勿恼,在下一介男宠,能踏足这东宫之所,除了陛下的旨意还能有谁呢? 月上走近居高临下看他,眼中不由得浮现几丝血色 他看着宋淮安的脸,不由得心中出神:但凡此人对陛下有半分那种心思的话,他这辈子都根本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宋淮安眉目间满是冷意,望着他指间的酒杯,小巧而精致,银色泛着冷光。 真是虎落平阳连个男宠都敢俯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日更 感谢阅读【鞠躬】 第3章 主角卒 他毫不留情道:酒放下,人滚。 月上唇角笑意一凝,转化为皮笑肉不笑道:那可不行,若是丞相大人不愿放下这身前富贵,办砸了事,陛下可不会饶过微臣。 宋淮安看他惺惺作态,鼻尖脂粉味经久不散 他凤眸中划过一抹嫌恶,冷冷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阁下多虑了。 月上撑着手肘点了点下巴:哦,对了,这东西是陛下扔给微臣的,微臣也不知是何意,不知丞相大人可知? 语毕,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雕刻着龙纹,背面是一个安字,乃慕脩幼时平素随身携带之物。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 月上不知此为何物,可他却很清楚这块玉象征了什么。 宋淮安面沉如水,捏着玉佩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旋而起身,接过月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过这男宠想让自己不如意?那他就能肆意了吗? 宋淮安冷笑着将酒杯扔到月上的身上,语带嘲讽道:月公子难道不识字吗? 月上见他饮下那酒,听了这样的嘲讽,被酒杯中残余的液体打湿了衣摆,脸上笑意也丝毫不减,反而愈发艳丽,逐渐转变为扭曲。 微臣出身贫寒,跟丞相大人可不一样,确实没上过学堂,也不识几个字。他话音一转:不过我们做男宠的,伺候好陛下才是首要,只要御塌之上功夫好,这识字与否重要吗? 一个七尺男儿,将伺候男人的榻上功夫说得这般理所当然,似乎还引以为傲。 宋淮安胸腔莫名浮上一层烦躁,眉心浮出明晃晃的厌恶,不愈再跟他废话,转过了身去,显然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眼睛。 他冷冷道:酒我已经喝了,你的目的已达到,阁下现在可以滚了吧? 月上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娇艳:呵呵,这是自然,丞相大人就慢慢等死吧。 说完便走到廊下,撑起伞离开了 宋淮安慢慢回过头,望着院外朦胧雨幕,五脏六腑被搅碎一般剧痛,喉间涌上铁锈味 天空闷雷滚滚,一阵携着风雨的寒风从大门卷进殿中,熄灭了殿中的灯火。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他惨白的面容 宋淮安呛出一口乌黑的血,泣血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殿下,你终究还是负了我,哈哈哈哈 就像诸多话本中写的一样,人死之前,或许是真的能够在脑中看到走马灯的,并且看到的都会是自己一生中最为难忘的记忆。 宋淮安感觉他的思绪混沌中,似乎飘到了很远,飘到了很多年以前...... 启安贰佰玖拾贰年,天下旱魃为虐,淮江等往北一带一年半载无一滴雨水,河落海干,数以万亩的粮食庄稼颗粒无收。 干旱整整持续了两年,大批逃难的难民陆陆续续从各地涌向皇城逃难,从天下往下看,淮江往北一带的江河还有农田干裂成恐怖的蛛网状,不夸奖的形容,那几年路边随处可见干涸而死的难民尸骨。 那样的不详灾祸年,是宋淮安遇见慕脩那一年。 宋淮安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飘在半空中,意识模糊 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跪在树林里,骨瘦如柴的背影,稚嫩的小手疯了一样的刨土将五指刨得鲜血淋漓,终于埋葬了母亲的尸身。 那时候他已经接近三天水米未进了,拖着仅剩的一口气走到了树林边缘,身体摇摇欲坠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而亡。 边缘处是一个陡峭的山坡,山坡下一条宽阔的马路,看样子应该是一处官道。 索性天不亡他 很快,他便听到不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马车声,且越来越近 十岁的少年干裂出血的唇瓣抿了抿,狠狠咬了咬牙,掐准了时间滚了下去。 若是运气不好,大概那一年他就死了。 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匀速行驶过来,一身穿布衣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前面赶车,看似农民打扮,稍微有点眼色的便能发现这名男子极其隐藏下的锐利杀气,那坐姿和眼神明显是受过专门训练。 正当马车驶过一个草坡下的时候,一道黑影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从山坡上冲下来,最终停在路中间不动了。 吁男人瞳孔一缩,千钧一发拽紧了缰绳,马蹄扬起偏了个方向落下。 如若不然,那路中间的小孩此时大概已经被活活踩死了。 ..外面发生何事了?叶里。 马车中传来如同清泉撞击石壁般的声音,只是稍显稚嫩。 叶里,天子暗卫营总统领。 叶里面露谨慎之色,跳下马车蹲下身探了探路中间那稚童的脉。 随后回到马车旁,单膝跪地抱拳:回禀太子殿下,从山坡上滚下一个小孩子,全身都是伤,应当是逃难的难民。 没有人知道,当朝皇太子慕脩早在几日前就已秘密出宫往淮江往北一带微服私访,这次旱情太过严重,已经导致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少年慕脩刚要起身撩开车帘就被赵承德拉住了,此时的赵承德还是个清秀小太监 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少年慕脩目露迷茫:自然是救人啊。 太子殿下三思啊,给他点银子就行了,这些难民一路向南不知感染了多少疾病,您身份尊贵怎么能接近难民呢,若是有个好歹,皇后娘娘和陛下定会扒了奴才的皮啊 少年慕脩有些为难的瞥紧了眉头,又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路中间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赵公公,太傅自小便教导本宫君子之道,既是君子又怎能自恃尊贵而枉顾他人性命,如今他人事不省,就算你给他一座金山他如何知晓又如何自救? 殿下... 赵承德硬生生被小太子说的哑口无言 就在他苦思应当如何劝解小殿下的时候,小慕脩已经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赵承德惊得嗓子都劈了:太子殿下?! 赵公公,不必多言。 小慕脩年纪虽小,举手投足间那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却令人难以忽视 赵承德终于闭嘴了 叶里站起身朝只有他腰间高度的小慕脩拱手道:属下陪殿下过去。 小慕脩睨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小慕脩走近面朝地摔在路中央那人,缓缓蹲下,费力将他翻了个身,仔细瞅着。 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东宫,前几年身体弱得几乎走不出宫门,后来好些了就在各宫殿和御花园中行走,从来不曾见过宫外的人或物,因此他觉得很新鲜。 那是个跟自己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骨瘦如柴,衣衫褴褛。 唇瓣都干裂得出血了,因为从山坡上滚落,身上也被碎石和枯草树枝划破了许多口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一堆的结,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衣物是极其粗糙的布料,摸起来都割手,整张脸都脏兮兮的,满是泥土和黑灰。 光着脚,脚上也算是伤口,有的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乌黑血痂,有的是刚刚才划出来的,还在渗血。 小慕脩越看,眉心折痕越深,他难以想象,这个少年遍体鳞伤是如何能撑到现在。 他头也不抬的吩咐,赵公公,把水囊拿来。 叶里解下腰间的水囊递到小慕脩的手上:回禀殿下,不必劳烦赵公公了,属下这里就有。 嗯,多谢。小慕脩轻轻应了一声,接过水囊。 他也不怕脏,动作尽量轻柔的将少年扶起来躺在自己小小的臂弯中。 堂堂皇太子从来只有被别人伺候的的份儿,哪里伺候过别人,因此动作生涩僵硬甚至显得有几分笨拙。 赵承德已经不想说话了,若是让陛下和娘娘知道他不仅没拦住太子殿下让他靠近了难民不说,还亲自出手触碰了难民 他想大概已经不用挣扎了,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死吧。 叶里看着这位毫无架子的小太子,心中倒是颇为欣赏。 几个人心中心思各异,没有人注意到躺在小太子臂弯中的那名少年,眼皮下的眼珠微微滚动了一下。 小慕脩先是摸出怀中的锦帕,从水囊里倒了一些水浸湿了帕子,然后轻轻替怀中人擦拭着干裂的唇瓣。 擦干净以后他又给他喂了水,这才让叶里将少年抱上马车。 赵承德当场就快疯了,拼着一条命不要拦在了车帘外 太子殿下?!您带他上马车做什么? 小慕脩站起身,没管衣袍上被少年蹭上的泥土,自然是带他回宫。 什么?!可怜的赵承德快被他吓得精神错乱了 叶里抱着少年站在马车旁,面无表情道:赵公公,胆敢拦天子殿下的路,难道你想以下犯上吗? 他就看不惯宫里这一群杞人忧天的娘娘腔,难不成真当他堂堂天子暗卫首领是吃白饭的不成。 赵承德吓得嘴唇都在颤,苦口婆心:殿下不可啊,您年幼尚不通这世道,这人来历不明,若他不安好心伤了您......咱们做奴才的万死难辞其咎啊! 小慕脩解释道:他伤成这样,怎能伤本宫?赵公公不必担忧,本宫自有计较。 不管怎么说,赵承德也是母后安排自己身边的人,虽行为有些僭越却终究还是为了自己好。 太子殿下...... 小慕脩终于冷了脸,淡淡道:赵公公,若是你嫌在本宫身边操持太多,回宫后本宫就可以派人将你送回母后殿中。 赵承德不怕小太子固执,也不怕他不说话,就怕他这样不咸不淡的。 在小慕脩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赵承德不情不愿的让开 小太子看起来极好说话,心底纯善且平易近人,但是皇族的人又有谁是真正好相与的。 马车又继续行驶了几里路,小慕脩已经大致将少年脸上的泥土擦干净了,一张金色的锦帕变成了黑色 赵承德看着慕脩腿上枕着的那少年张脸,感叹道:倒是个俊俏的少年,可惜命不好,遇上这天灾人祸。 叶里坐在一帘之隔,意味不明道:赵公公这话怕是不妥,这少年若是命不好,又怎么会恰巧滚落山坡恰巧拦了太子殿下的马车,这分明就是命中注定遇贵人。 赵承德一张俊秀的脸憋得通红:叶大统领还真是尽忠职守,时刻不忘阿谀奉承,真是比咱家这个阉人还阉人!不若回宫以后咱家拼了这脸面不要在陛下面前请个旨,给叶大统领另谋个高就如何? 叶里嗤笑一声:我叶某统领天子暗卫营这么多年,又岂是说另谋高就就能另谋高就的?赵公公若是不怕被陛下责骂,尽管去便是 赵承德与叶里明里暗里过招,最后几招下来被打得无力还手,只能咬牙道:叶大统领说得极是!倒是咱家不识时务了! 不妨事。 终于让这多嘴多舌的小太监吃了一回瘪,叶里刚毅的唇角浅浅勾起。 小慕脩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开口道:叶里,离我们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这少年浑身是伤口,若是不找个大夫处理一下,怕是恐有性命之忧。 回殿下的话,大概还有两公里左右。 加快速度。慕脩吩咐道。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卒,全剧终,散了吧散了吧哈哈哈哈哈嗝 上一章忘记说了,这篇文我给丞相的自称设定是孤,勿考究 然后我还要说啥来着我忘了,想起来再说 感谢阅读【鞠躬】 第4章 重生 一个时辰后,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好的慕脩匆匆冒雨冲到东宫,一群宫人撑着伞追在后面,然后全数被淋成了落汤鸡。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 而终究还是晚了 大殿那人连身体都早已失去了温度 一张玉容惨白,唇角红得发黑的血迹早已凝结,那副墨已风干的丹青上也染了斑驳血迹,那血花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晕染成点点红梅,单调的画作上陡然增添一抹刺眼的妖异之色。 赵公公吓得差点没一口气接不上硬生生撅过去,坐倒在地拍着大腿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公公! 一群宫人七手八脚来扶他都被他用手挥开了 他心中很清楚,完了,一切都完了。 慕脩没表现任何的情绪,暴躁、愤怒、疯狂都没有... 反而就像是个不相干的人一样只站在那里 愣愣盯着地上仿佛一觉睡过去的宋淮安。 若此时有人把他的头抬起来,就会发现他的眼睛红得像即将滴出血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慕脩才像是反应过来了,缓缓蹲下身像第一次遇见他那样,小心翼翼把他扶起来倚靠在自己怀中,声若蚊蝇道:宋离鸢...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可惜,怀中之人再也开不了口了。 慕脩抱着他,力道很重,用目光描绘着他有几分孤寂的眉眼 眼神猩红,像是一只捕获了猎物的野兽 恨不能把他拆吞入腹,融为一体。 那人的唇,他才吻过一次 他有些不甘心的想 早知如此,这么多年来,何必要在意他自愿与否 大不了将腿脚废了锁在东宫里,也总好过如今的局面...... ....... 陛下?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此时不宜打扰陛下?! 雪白衣袍的道童慌里慌张追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携着满身雨水穿过大殿进入内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挨个踹开门找。 只是那人却丝毫不理会,泼墨一般的黑发被雨水湿透,正往下滴着水,一路走过衣摆蔓延开一条长长的水渍。 他的脚步在登上二楼的时候停住了。 二楼很是空旷,什么摆设都没有 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端坐在蒲团之上,臂挽雪白拂尘,虽已白发苍苍却眼神明亮。 师父您出关了?!小道童立即上前一步,随即想到什么,立刻跪下:徒儿无能,拦不住陛下,也不敢拦。 南楚代代相承的国师,名讳终南道人,精通观星卜卦之术。 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了,为人低调,从来不主动走出他福阳宫这一亩三分地,即便是皇亲贵胄大部分也不知道这个国师的存在。 但外面有捕风捉影的传闻,两三百年前的宫中就有这样一个神秘国师,掌国运,占灾祸。 只是传言终究是传言,毕竟两三百年前的人如今有谁还活着? 说什么都是全凭一张嘴 终南道人甩了甩臂间的拂尘,朝道童摆手道: 此事怪不得你,你退下吧,顺便去给御膳房传达一声,给陛下准备一碗姜汤,免得着凉。 慕脩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是因刚刚走得太急还是因为心绪起伏太大,话音微喘:国师大人,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 陛下说笑了,不知陛下所说乃何事?老臣一介凡人,又如何做到未卜先知终南道人笑了笑,语气一转:倒是陛下,为何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离鸢死了。 慕脩额前的发丝恰巧散落,遮掩住了他充血的双目,只是那语气活像痛失了心爱之物的孩童,让人有几分怜惜。 终南道人起身走到廊檐上,寒气携着冰凉的雨丝打在他苍老的面容之上,似乎闭眼冥想了会儿 天相星已陨落,从此陛下江山基业便可高枕无忧了,微臣提前恭喜陛下。 慕脩沉默片刻,他从小体弱多病,好几次都险些撑不下去,满朝文武百官连同父皇丝毫不看重他这个太子,只觉得只差命数到了,他便会香消玉殒。 可他偏偏不愿认命,自小便有一股与天争,与命争的气势。 最后他被国师出手拔去了病根,又在宋淮安十年如一日的辅佐下力压诸国,成功登上皇位,将皇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四方诸国,谁不臣服。 百姓都说,他幼时绝境中逆生是得上天庇佑之兆,必为盛世明君。 国师说,他命宫主紫微星,是天生的帝王。 唯独这一刻,他竟然觉得万里江山没有那人一颦一笑令他心情愉悦 这世上可有起死回生之药?他问 陛下,您知道的,没有。终南道人转过身来,苍老的眼像是瞬间就洞穿了他内心所思所想,复叹了口气:遑论老臣早前便劝诫过您,不可轻举妄动。 慕脩:朕朕没轻举妄动!朕只是气昏了头吻了他一下 一切皆是因果,天相星冲撞帝星,两相争斗必有死伤,老臣少时就与陛下说过,你二人此生不可能修得正果,如今这是命,陛下认了吧。 慕脩心中一痛,重重垂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朕不想认! 复又抬头问那白衣老道:当年您还教导过离鸢的,您也算他半个师父,如何能看着他死去! 终南道人臂弯间的拂尘随着行走间轻晃 他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人又怎能逆天而行呢陛下。 慕脩让他说得无言以对 起死回生药也好,长生不老药也罢,二者皆为逆天而行之物,帝王之运乃前生因果善报所得,若是强行逆天,这果可能报在丞相大人身上,也可能报在陛下子嗣后代身上,望陛下三思而行。 子嗣后代什么的,慕脩压根没想过,自然不在乎。 但是听到宋淮安的名字,他果然还是犹豫了。 木质的楼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衣小道童捧着一呈着褐色液体的白玉碗规规矩矩走了上来,先是朝慕脩鞠了一躬,又朝终南老道鞠了一躬: 师父,姜汤熬好了。 终南道人笑得慈爱:陛下,喝了这碗姜汤回寝殿吧,天相星冲撞帝星也好,天相星陨落也好,不过冥冥中一切自有命数罢了。 终南道人是他父皇还在世时就很尊敬的人,慕脩终是没悖了他的好意,饮下那碗姜汤后离开了。 道童走到终南道人身边,问:师父,陛下怎么了?那神色也太吓人了。 终南道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似是叹息道:失去挚爱,如何不痛? 道童被揉了脑袋,有些腼腆的笑着,道: 对了师父,您刚刚对陛下所说,恕徒儿愚钝,可天相、文昌、文曲为紫微星之部从,天相星如何能冲了帝星去? 终南道人望向阴云涌动的遥远天穹,记忆似乎飘远了,道 那哪里是什么天相星,分明就是另一颗紫微星,一山不容二虎啊。 所有人包括金銮殿上的那位都不知道,二十年前淮江以北突然大旱 终南夜观天象忽然发现北方天空竟然骤现另一颗紫微星,其明亮程度丝毫不亚于原本的紫微星,又正逢太子殿下前来自行请命亲赴淮江,国师这才说服先帝准了奏并且给小太子指明了方位。 也是那一次出巡,还是太子殿下的陛下带回来了一个不论品貌还是智谋都尤其惊人的小少年,当下国师心中便略有猜测,两人日夜相伴了两年,那颗帝星的光芒果然逐渐黯淡,接着... 京中另一座府邸 谢天谢地!二爷终于醒了! 二爷! 宋淮安全身剧痛,半睡半醒间又被耳边七嘴八舌的陌生声音吵得不行,地府怎么这么吵? 待适应了一阵一阵的剧痛,他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 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后,他觉得若不是此刻没有任何力气,就要吓得蹦起来了。 因为他看到几张陌生的面孔,脑袋挨着脑袋正凑上来看着他,露出几张大脸 二爷?您还好吗? 二爷?您就给老爷服个软认个错吧!别犟了,二十板子下去您会死的!姑娘什么时候都有,命丢了岂不是冤枉? 宋淮安疼得晕头转向,脑子转不过来 什么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远处响起一声暴喝:叫什么叫!他死不了!都给本侯让开!醒了就接着打! 那几个脑袋被人拽开 他一下被人翻了个身,紧接着听那人低声道:得罪了,二爷。 宋淮安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情况的时候,两块板子一左一右落在他臀部。 !! 背部刹那传来皮开肉绽的抽痛 他趴在地上奋力抬头,想要看清是什么人竟然敢对他动刑,他当了十年丞相,管理朝中诸多事务,向来只有他对别人用刑的份儿。 然而,他额头的汗水和眼眸中生理性泪水早已盈眶,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背部和臀部被板子伺候着 竟然比记忆里那杯毒酒下肚的瞬间还疼。 没过几息时间,他就又痛昏了过去。 昏迷前一秒钟,他还听到周围一大群人的惊呼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锦儿! 二爷?! 少爷! 二爷?是谁? 他可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孑然一身了 这是视野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想法,于是,他无力地勾了勾唇瓣。 这下主位上的人愈发暴怒:混账东西!做出这种事情还笑得出来!咱们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竟是还不知悔改!今天我非要打死这个混账! 老爷!二爷打小身子就弱!经不住的啊!您非要逼死我们娘俩才肯罢休吗! 妇人之见!就是你!将他宠成今天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真是慈母多败儿!今天谁也别想给他求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临死之前他做了个梦?宋淮安忍不住想 没等他仔细思考,便觉得思维被吸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文的目标很多,比如什么有趣啊,喜欢啊,梦想啊 现在写文的目标就简单多了,两个字:【过审】 感谢阅读【鞠躬】 第5章 侯府世子 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早已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今夕何夕。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 感官察觉到有人正在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背,宋淮安艰难侧头,微微掀开眼皮 一个面目俊秀作书童打扮的少年正坐在床塌前,皮肤白皙,眉目微敛,专心致志为他擦身。 你是谁?他的嗓子剧烈发疼,声音嘶哑到陌生 说完这么三个字好像都能感觉到嗓子眼冒出的铁锈味儿。 二爷您不认识奴才了?少年目露骇然看着他 咳咳!宋淮安还没接着开口便忍不住捂唇咳了两声 手拿开之时,一抹艳红落在他苍白的手心,红得刺眼。 少年此时也顾不得他刚刚的问题了,看到他手心的斑斑血迹,吓坏了 二爷?!奴才马上去请大夫! 滕的站起身,手还碰翻了一旁盛着温水的铜盆 他大惊,当即跪倒在地:二爷饶命!奴才奴才蠢钝! 宋淮安无力的摆了摆手,忍着喉中腥甜:你起来吧,重新打盆水来,我要净手。 少年先是神色几乎惊悚的看了一眼宋淮安,随即忙不迭起身,收拾起地上的铜盆和帕子飞快跑出去了。 他走之后,宋淮安才趴回到床榻之上,静静思考。 为什么自己没有死?这里不是皇宫又是哪里?还有为什么大家都叫他二爷? 他侧头打量如今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间卧房,色调是以金黄,色为主,看布局和装潢并非宫中,但也相差不大,摆设华贵,敞开的门外是朱红回廊和院子。 屋脊之上的檐兽静静蹲守,后面露出一角染了红霞的澄澈天空,大概已至暮霭时分。 很快便有丫鬟鱼贯而入匍匐着打扫地上的水渍 宋淮安盯着廊外露出的那一角天空,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塌前匍匐得离宋淮安最近的美貌丫鬟第三次盯着他看的时候 他想装作没察觉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了 但是他当丞相当惯了,向来对外喜怒不形于色,百姓骂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此言论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宋淮安非常欣慰,觉得这群愚民总算是脑子清明了一回,这个评价很是中肯。 甚得孤心。 于是,他微笑道: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那丫鬟被他这样一笑,面色酡红,呆呆的看着他磕巴道:二二爷,奴上次见面你夸过奴生得生得可人不知奴有没有有没有机会留在您身边服侍您? 宋淮安脑袋里一片空白,有这么回事吗? 他当丞相的时候府内上至贴身侍卫下至烧火伙夫都是清一色雄性,有他在的地方周围连只母蚂蚁都不会有,更别说逮一个丫鬟夸她好看这种事了,怎么可能是臭名昭著的宋丞相做得出来的事 仔细瞧那丫鬟,娥眉小脸,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是在这几个丫鬟当中算是姿容拔尖儿的了,再加之身材不错,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瘦的地方纤瘦。 丫鬟看他久久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神色莫名,有些慌了:二爷? 她害怕他后悔了 入了奴籍的婢女此生只能做各大家族府中的奴才,攀上二爷,这是唯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美貌丫鬟眼珠微微一动,计上心来。 她再次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没看到床前的脚踏,在上面磕了一下 下一刻就要摔在床榻之上跟宋淮安躺在一起。 宋淮安眸中戾气一闪而过,眉心拧起,只碍于伤得太重,根本动不了。 只能任由她倒下来,并且即将倒在自己身边。 千钧一发之时 嗖一道黑影携着令人心惊的内力破空而来 打在丫鬟膝窝处,她猝不及防当场跪在脚踏上。 旋而,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二弟,养病期间仍要胡闹? 管家在旁呵斥道:大胆刁奴!竟敢对二爷起这种龌龊心思!这种下贱坯子死不足惜!来人啊,拖下去发卖了! 当下就有两个身材魁梧,家仆打扮的汉子站了出来,先是朝站在门口的男子拱了拱手,在后者点头后迅速转身朝那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走来,面色沉静。 二爷救命啊! 二爷您不能这样对奴啊!呜! 美貌丫鬟在疯狂挣扎和叫嚷中被那两个汉子毫不留情捂住嘴巴拖走了 若是宋淮安还有力气的话,这丫鬟在靠近他的那一刻就被拧断脖子了,更何况下人勾搭主子在南楚律法中是大罪,足够处以极刑,因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神色愣怔看向门口那人 天边晚云渐收,男子逆着光走进房间,周身似乎被身后的黄昏披上了一层氤氲霞光,巧妙在一侧的地上勾勒出了一个贵公子的剪影。 墨发拢于头顶,用一银冠束之,他穿着墨黑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衣襟处和衣摆处都绣着大片银色祥云纹。 一双眼尾微扬的勾魂桃花眼,只是眼中尽是清冷,静静看着宋淮安,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双桃花眼如此勾人,却长在一个性情清冷的人身上,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只是这张脸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其余打扫的丫鬟见到来人,纷纷跪倒地上:奴婢见过世子爷。 电光火石间,宋淮安脑中闪过一张与这位世子爷面容有九分相似的稚嫩容颜 他想起来了!这是忠勇侯府的小世子爷,名叫谢迟。 忠勇侯谢荣山原本只是军中一名普通士兵,在十多年前将敌军赶出边境的最后一场逆风战中抵死不退,极限之下展现出了极大的军事才能,被当时还是幕僚的宋淮安和亲自征战沙场的慕脩发掘。 加之,那一战中他确实为南楚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被天子赐世袭爵忠勇侯。 忠勇二字为前缀,是为时刻警醒臣子,也是提醒他如今的地位是通过什么得来的。 他老来得长子,单名一个迟,取字忘归。 老谢一介武夫,没什么大文化,这个字还是在御书房同宋淮安慕脩两人商议而得 当然,这个商议其实就是慕脩和宋淮安斟酌,谢荣山听着。 他遇见这位小世子爷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 宋淮安有一次上完早朝,步履悠闲地穿过御花园,正好撞见暴脾气的忠勇府老侯爷正在训儿子,那嗓门大得整个御花园采花的小蜜蜂都受不了了,周围打扫的宫人战战兢兢。 才到他腰那么高的小孩儿冷着一张脸被骂得像孙子一样,面色却平静得吓人,仿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不知是出于对这小孩的冷静有些欣赏,还是出于这小孩实在长得漂亮,结果就是宋淮安难得没有落井下石。 而是凑上去跟谢荣山一顿没话找话转移他注意力,替那小孩解了围。 宋淮安到现在犹然记得自己开口之后,谢荣山又惊又怒,脸色酱紫的便秘表情。 因为宋淮安当时开口第一句话是:这大早上的,阳光四射,月光明媚,忠勇侯怎么发这么大火儿啊? 谢荣山的骂声戛然而止,循声望去,见是他,没再开口训斥。 因为他很快反应过来宋淮安那一句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问候,嫌弃的皱了皱眉。 这个人让朝廷多少官员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你说他出身不好没什么文化吧,人家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百官之首。 你说他有文化吧,可他连个简简单单的问候都说得这般颠三倒四,就算抛开一切不谈,他少时作为太子殿下伴读每天在太傅眼皮子底下晃,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不少了。 这人就是故意膈应人的!他心中迅速下了定论 可对方身份摆着这儿,谢荣山就算一万个不情愿,那也得礼尚往来的回个礼,然后皮笑肉不笑道:丞相大人,这青天白日的何处月光明媚?而且恕本侯直言就快要下雨了 宋淮安笑眯眯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毫无所觉道:是吗? 快下雨了就对了。 他垂首看向谢荣山身前面无表情的小少年:这是小世子吧? 说完没等谢荣山回答,他就撩袍施施然在小世子面前蹲下。 手肘放在一条腿的膝盖上,用手指轻轻捏了捏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少年脸颊:你叫什么名字?字是忘归吧?还是我为你的取的呢,世子要如何感谢本丞相呢? 小世子被他捏了脸也不恼,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才双手交叠朝他微微躬身道:见过丞相大人,本公子单名一个迟字。 宋淮安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与皇上年少时的过往 自己喜动,殿下喜静,经常会起冲突。 各种堪称惨不忍睹的过招,陛下幼时与这孩子有些相似 他嘴角忍不住浅浅扬起。 这是谢迟小世子第一次见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名相丞相宋离鸢。 谢小公子第一印象是这人长得真好看,然后就是这人似乎不是什么坏人,他本来以为这种同时拥有正负两种极端风评的人大概就算不是坏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这一刻,以前对于这个男人的所有猜测都粉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作者跪在这里,求宝贝儿们点个收藏啊 感谢阅读【鞠躬】 第6章 尸身入皇陵 谢小世子小手攥着谢荣山的衣摆,静静看着他。 他的笑容明艳眼尾上挑,像是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仿佛嵌满璀璨星辰的眼底深处不经意间泄出情意。 宋淮安没察觉到他的心思,只觉得脸颊上落下几丝凉意,他拿手指抹了抹,有水渍。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指腹的水渍,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了眼 什么情况?自己哭了? 这时,谢小公子又朝他掬了一礼道:丞相大人,下雨了,改日若有机会,本公子一定好好感谢丞相大人,本世子决不食言! 宋淮安闻言心头狠狠一松,原来是下雨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冰凉的雨丝拂在面上,雨势渐大。 他站起身,依旧不忘微笑着朝谢荣山道:小世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有担当,了不起,侯爷有福了!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打搅侯爷了。 谢荣山继续皮笑肉不笑:丞相大人哪里的话,无奈天公不作美,本侯今日也不留丞相了,慢走。 这人巴不得让自己滚蛋吧,还什么无奈天公不作美 一个武夫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那些酸儒咬文嚼字,啧。 宋淮安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想来今日这围也算解了吧?谢荣山那老顽固总不至于冒着大雨还要教训儿子吧。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 不过后来他到死没再见过谢家小世子,死前还被关在东宫三年,也许那少年本就是戏言,大概自己都忘了吧。 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刚刚叫自己什么?二弟? 谢迟看他神色呆愣不说话,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抬手挥了挥。 一个穿着深青色宫装的白胡子老头挎着一个医药箱上前一步朝榻上的宋淮安躬了躬身,便走近床榻朝他伸出手去。 这是宫中太医院的太医。 宋淮安往后一躲,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 他此言一出,房间里瞬间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没了 太医一时不敢再动,丫鬟们更是恨不得当场去世 什么死了?二爷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看到二爷这样的她们出了这个门还能活着吗? 谢迟皱了皱眉,余光凌厉的扫过一旁跪着的所有人,对宋淮安道:屁股不疼了是吗?又开始胡说八道?平日里爱去春风楼玩耍便罢了,你竟还变本加厉把那女子赎了身带回了侯府,爹爹怎能不打你! 宋淮安一时无言以对,他还想挣扎一下,于是有些无力道:等等,春风楼?是我知道的那个玉京最有名的那个青楼吗? 怎么可能! 他这些年洁身自好,身边别说连个女人都没有,他自觉长得虽然不算什么帅裂苍穹,至少人模人样吧? 诡异的是他活了三十三年不仅没收到过一封女儿家的求爱信,就连一个上门求亲的都没有,玉京的女子是不是都瞎了? 当然,他很快释然了,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京中是怎么传他的,夜叉修罗,杀人不眨眼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想,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偏听则暗呢? 逛青楼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他会做的事?更别说把青楼女子赎回府中了。 他这些年勤勤恳恳当丞相,每天按时参与上朝,民间他的名声转变依旧很小,若是他流连青楼不说还把青楼女子赎回家,估计明日陛下龙案就被文武百官参他的折子堆满了。 这就是人,一旦先入为主觉得一个人很坏,那么不论那个人做了多少好事都会被选择性忽略不计,但若是做了一件坏事,就会被无限放大。 此时此刻他心中终于意识到了所有不对劲的地方,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死成,被谁救了,虽然这些人很多言行跟他以为的情况对不上,但是思维一直被这个想法限制,导致他忽略了很明显的不对劲。 宋淮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谢迟和太医听完他那一句话,脸色全变了。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按上了自己的额头,宋淮安一愣,这才发现谢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正探着他的额头。 瞳孔忍不住一阵收缩,还好这小孩小时候他就见过,还挺喜欢的。 如若不然敢靠他这么近估计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宋淮安树敌太多,谋害那都跟家常便饭一样,精神永远绷得跟一根弦一样,他这辈子只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栽在慕脩有关那一杯毒酒。 谢迟全然不知他百转千回的心理活动,探了会儿收回手,道:并没有发高热,难道真是被二十板子打傻了?王太医,麻烦您快给我二弟看看 宋淮安:虽然你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到了好吗! 谢迟的二弟?是谁? 他脑中陡然生出一种极其荒谬的猜测 难道他不是没死成,而是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现在这世界究竟有没有自己存在过? 他摆了摆手再次拒绝了太医要把脉的请求,试探问道:我无事世子,你知道丞相吗? 听到这个南楚几乎家喻户晓的人物,谢迟眼神生生一滞,稍纵即逝,快得令人捕捉不住。 他挥退了房中的仆人,又吩咐管家送王太医回宫。 等所有人都走了,他才关上门,脸色更冷了几分:离鸢丞相南楚何人敢说不知?你当着这么多下人还有一个宫里的人问他做什么?脑袋不想要了?难不成你为青楼花魁赎身这其中还有他的事?谢锦,为兄提醒你一句,丞相此人向来不近女色,他就算冒犯了陛下也是陪着陛下一块儿长大的,你就算想找个冤大头压父亲,也别用此人的名号,免得引祸上身。 看来他是把自己这一问当做是想找个有权有势的挡箭牌了 谢迟沉默片刻又道: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宋淮安表面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心跳如雷,脱口而出:怎么死的?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想知道那人给他安了个什么样的死法来堵天下悠悠众口。 谢迟微敛眉目,不知为何,这一刻宋淮安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落寞这种神色 服毒自尽。他说 宋淮安脑中一痛,唇角嘲讽的勾起:自尽?竟然会是自尽? 果然是他要自己死。 宋淮安从支起的支摘窗处看向院外,不知何时已经夜幕降临了,院中的长明灯都已经亮了。 谢迟察觉他语气不对,抬起头来,目露疑惑:有何不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丞相大人的死另有隐情? 宋淮安心中骤沉,好半天没说话,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谢迟正死死看着他,似乎有些着急又不好明说,只能等他回答,等得有些上火。 宋淮安淡淡道:兄长多虑了这其中有没有隐情我怎么会知道 谢迟有些不相信,道:那你为何如此神色? 宋淮安道:我只是在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到底有什么烦恼,能够让他放弃荣华富贵而服毒自尽? 谢迟面无表情:他不是那样的人。 宋淮安微微挑眉:看来兄长和这个臭名昭著的丞相大人很熟?你看起来很了解他。 不熟,远远见过几次罢了,勿要出去胡说八道!你好好养身子,斋戒几日与父亲一同去皇陵参加丞相大人的奠礼。 宋淮安一愣:皇陵?可丞相并非皇族啊,而且为什么连我也要去?按葬礼规格来说,文武百官到场就算很大的排场了,为什么我们这些后辈也要到场啊? 谢迟淡淡道:不知,官员入皇陵就已是百年奇闻了吧?这是陛下的圣旨,所有官员及其家属都需斋戒三日,入殓当日官员及嫡系亲眷必须全部到场。 宋淮安哑口无言 他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出话来。 他十岁那年爹娘便相继死于天灾,别人做官都是尽其所能敛财,最不济一副棺椁一个墓穴还是会给自己准备妥当的,但他当丞相那十年什么都没做,除了替殿下收复失地就是处理国事。 丞相府中清贫得令人咂舌,若是朝廷何时心血来潮要颁个最清贫官员,宋淮安觉得榜首非自己莫属了,本以为自己百年后必然曝尸荒野无人识得,可没想到那人竟然让他的尸身入了皇陵? 他疯了吗?那么爱面子一个人,如今不怕天下百姓戳他脊梁骨了吗? 谢迟嘱咐完他,便走了。 夜深人静,院中的仆人在得到宋淮安允许后,吹熄了房中烛火,轻轻带上了房门。 宋淮安趴在榻上,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房中香炉飘出袅袅青烟钻入鼻尖 院外静悄悄的,偶有风声和虫鸣,他阖上眼皮试着入睡 半梦半醒间,尘封的记忆仿佛开闸的猛兽,汹涌而至 慕脩登基为帝的那一年,都城处于一片梅雨纷纷的季节,那年的梅雨季持续的时间有一些长。 打开门窗呼吸到的空气似乎都是带着湿气的,官员也好,宫人也好,宫中大部分人都怨声载道。 官员是因为新皇刚刚登基,国家百废待兴,每天的朝会天不亮就开始,到晌午时分才勉强结束。 宫人怨怼的缘由就比较简单了,每天拿着扫帚清理宫道上的积水,昨日才修剪清理过的花圃,一夜风雨过后又被打落不少树叶,工作量根据天气成倍增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上一章作话忘记告诉大家了 目前本文更新状态大概是工作日日更 双休日存稿,避免作者后面断更 感谢阅读【鞠躬】 第7章 他家小皇帝 重华殿内,新帝一身龙袍端坐龙椅之上,容貌虽稍显稚嫩。 但他抿着唇不笑,双目如寒星望着底下文武百官的模样倒也已经颇具威严了。 站在大殿上第一个就是刚及弱冠之年的宋淮安 一袭深紫色官服,金印紫绶,衣袍上绣着仙鹤纹样,容貌极美。 彼时的他当幕僚习惯了还没完全适应自己已经是个百官之首的高贵身份,皇帝坐在殿上认真聆听朝臣对各地方大小事的奏报,他却硬生生听出了几个哈欠。 慕脩用不赞同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 但是没有用,因为殿中对他不满的人太多了,他的一言一行早就被有心人尽收眼底 然后就更不满了。 当下就有老臣不愿意了,面色铁青,手持玉圭躬身道:陛下,老臣斗胆在御前参丞相大人一本!恕老臣直言,虽然丞相大人于我南楚立国有功,但民间早就对丞相大人颇有微词不说,这朝会乃是国家大事,老臣上报之事乃是卞南水患,关乎千万百姓生死之事,丞相大人此举未免太不把国、民放在眼里,这百官之首的位置怕是难当大任。 当下就有臣子附议道:是啊,丞相此举实在是不成体统,恐难当此大任,请陛下明鉴! 慕脩手肘撑在龙椅把手上,扶了扶额,他就知道会这样。 宋淮安转身面向那名文臣,心中一晒,难怪,自古文武不对盘。 这群自以为掌控天下的文臣就知道在朝堂上纸上谈兵,这里拿国本说事,那里拿皇权说事,还口口声声说只会行军打仗不会诗词歌赋的将士全都是莽夫。 没有边疆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有个狗屁皇权和国本,这江山都不知道是姓什么的在坐。 慕脩此时开口道:梁爱卿勿要如此大动肝火,离鸢此举确实不妥,待下了朝会后朕自会给他相应的处罚,眼下朕看还是卞南的水患更为迫在眉睫。 那老臣显然没有放过宋淮安的打算,他道:卞南水患幸得陛下恩典灾情已基本控制,遇难百姓人数没有再增长,地方官员还设立了施粥赈灾棚,眼下老臣还是认为,丞相大人之事更为重要,请陛下给臣等一个交代,也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若先帝还在世,必然希望看到陛下英明决断。 连先帝都搬出来了,意思就是若陛下不当众给自己一点教训是以堵住悠悠众口就是对不起先帝的期望,不如先帝英明决断。 试问哪个皇帝想被朝中官员觉得比不上上一任君主?即便是父亲,那也不行。 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慕脩脸色果然沉下来了,凉飕飕的目光落在那臣子身上,老臣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但是还是硬着头皮保持上谏的姿势站在大殿中央。 只是,还不待他发话,宋淮安就开口了。 他家的小皇帝不是当来让这群草包掣肘的! 宋淮安忽然笑了一声,道:梁太师这年纪大了,倚老卖老愈发熟练了,这先帝若是对陛下不满意,这皇位又怎会历经千帆最终仍然到陛下手里?您这是怀疑先帝的英明决策?还是对咱们家陛下有什么不满意?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 不就是文绉绉的吵架吗?谁还不会吵个架了,吵架他最会了 梁太师当下脸色就变了,道:丞相大人慎言,老臣对先帝对陛下的一腔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宋淮安讥讽一笑,意有所指道: 既然您一腔真心天地可鉴,那就让天地鉴去吧?只是这结果嘛那就只有天地知道了。 宋...你! 梁太师被气得差点没当场犯了哮喘 好不容易散了朝会,慕脩叫人把宋淮安叫到他歇息的后殿,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看着宋淮安不慌不忙的躺在他专属的美人榻上吃着糕点,他拍案而起:宋离鸢!你就不能装装样子给那群老迂腐看?你在殿上为何公然反驳梁太师,梁宏一家从我皇祖父在位就一直辅佐帝王侧,传出去了百姓定然怨朕为了你寒了三朝元老的心!你满意了? 宋淮安咽下一嘴糕点,嗓子干得不行,唯一最近的一杯水是慕脩面前的茶水。 他从榻上跃下冲到慕脩的书案前,拍着桌面道:水水水! 慕脩心中恨不能噎死他,但是手上却很诚实的将面前的茶水递给了他。 宋淮安倚在书案上,望着书案后那个玉面小公子,唇角扬了扬。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当时是因为看他被为难才一时没忍住,开口怼了梁宏那个老匹夫吧? 最后,这场训斥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宋淮安第二天清晨在大汗淋漓中醒来,苦笑了下,没想到一闭眼竟然梦到了十多年的事儿了。 他因为身后的伤,一度起不了身,在床榻上趴了几天。 这几天,通过贴身书童杨子惑的口中,他知道现在城中部分的现状百姓因为丞相离鸢的死,可谓是 举国同庆! 更夸张的是,连京中商铺都纷纷半价售卖,说是上天终于开眼,收走了丞相离鸢,各家店主愿降价三天行善积德以表诚心。 丞相本尊对这群愚民的表现哭笑不得。 他看向一旁一脸正经的少年,问:那你呢?你怎么看宋离鸢此人? 杨子惑想了想:奴才觉得,丞相大人应当没百姓传得那般不堪,据说世子爷幼时见过丞相的。 宋淮安微微一笑,又问:为什么你觉得他可能没那么坏?因为你们世子? 杨子惑摇头:这么多年,民间把丞相传得那么不堪,换做任何一个独断专横心狠手辣身处高位之人,又深蒙圣眷,百姓中辱骂他之人完全可以用武力镇压,然而丞相却从未理会过,甚至从不阻止,奴才不觉得这样的人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十多年前,慕脩登基为帝,乃民心所向。 而这位民心所向登基第一件事不是改国号也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册封丞相。 民间和新上任的文武百官对于这个丞相十分不满,联民上书立了一大堆的罪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伦理谈到了玄学。 例如什么 此人杀业太重,满手血腥,不可长伴君侧,以免冲撞了陛下福报 此人心狠手辣,传闻上至老幼妇孺下至刚出生的婴孩都不放过,这样的恶人如何能担此大任 要求废除他丞相之位新帝性情素来平和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霸道□□,不容任何人置啄,当下令御前侍卫将那代替京中百姓递万民书之人乱棍轰出了皇城。 他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百姓没有办法,也不敢再去挑战天子权威。 慕脩怎么也没想到,他本来想用强硬一点的手段替宋淮安堵住悠悠众口,最终起了反效果 后来民间便有了更离谱的传闻 丞相离鸢狐狸精托生,欺下媚上,魅惑君心 百姓的说法是,天下皆知太子殿下性情向来温和,这一次偏偏就为了这个丞相做出了这种事?不是受了蛊惑还能是什么 愤怒的酸儒们写文章骂,写书人说将丞相离鸢改成恶鬼夜叉的形象在书中被杀死,被践踏,这一类的书自面世以来畅销无比。 说书先生自然不甘落后,京中酒楼大部分都驻有说书人,客人用餐时说书讲段子供客人取乐。 有一次,宋淮安奉皇命私下淮南一带查一桩公务,收了案之后。 宋淮安带着几个亲兵找了当地一处具有特色的大酒楼打算进去吃个饭,奔波劳累那么久,终于结了案,他准备犒劳一下这几个亲兵。 几人进门的时候,说书人站在台子上正说完上一段,中场休息喝口水润润喉。 店小二刚给一桌客人上了菜,看见这几个人就跟看见几个成了精的银元宝在跑一样,帕子往肩上一搭,立马迎了上来:几位尊贵的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宋淮安眉梢微挑,凤眸微微一弯:你这小二是见人都叫尊贵吗?我等一介武夫,何来尊贵? 店小二先是被他那一挑眉的风情震得怔了会儿,很快回过神来,笑眯眯道: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那当然不是!但鄙人每天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就几位这气质,哪里会是什么普通人!绝对不会有错!如果有错,几位公子这一顿饭钱就免了! 酒楼老板在一侧柜台处将他这一句豪言壮语收入耳中,用算盘在柜台上敲了敲,怒道:大宝!你又在跟客人吹什么牛!全天下的牛都要让你吹死了!还不引客人进去坐! 咆哮完,他又朝门口人来人往的街市吆喝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本酒楼有当朝丞相的新话本!今日开讲! 身后一亲兵道:大人要不咱们换家吃?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吃饭的,赶回玉京再吃也无妨,路上啃点干粮就过了 宋淮安摇了摇头说:不必,就在这家,毕竟我对那个当朝丞相的新话本可是很感兴趣的。 说完,他朝店小二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小二哥领我们去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在日渐消瘦 这本书申签没有通过,现在在准备第二次申签,如果过不了,我会笔名自杀修改后重来,在这里先告诉大家。 大概还会连载一星期左右,嗯 感谢阅读【鞠躬】 第8章 进宫 店小二赶紧应下,领着他们边走边道:公子也喜欢听当朝丞相的话本?咱家酒楼可是第一个讲那新话本的呢!公子有福了! 宋淮安意味不明笑了笑,道:是啊,讲得挺有意思。 只是店小二到走开时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领头的公子这么好说话,人长得好看全程也笑眯眯的,倒是他身后那几位公子刚开始还好,后面可以说是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过了一会儿,说书人开始讲新话本 他拖着腔调长长的嗓子道:话说这第一回啊,恶人丞相巡山岭强霸美丽女子 底下掌声雷动,还有一些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宋淮安托着腮,看得起劲 大人!您就任这群刁民辱您?一亲兵解下腰间剑拍在桌上,怒不可遏。 宋淮安扫了他一眼,道:将剑收起来,引起百姓恐慌,传到陛下耳朵你这脑袋不想要了? 那亲兵不甘道:没有您有这群人吃饭听说书的好日子吗!这群人对您丝毫没有感谢不说,还恩将仇报!恕属下听到这种言论无法无动于衷! 宋淮安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之所以上战场是为了殿下,本就不是为了他们,更加不需要他们的感谢,写书人把我写成这样我就会变成这样吗?自然不可能,所以为何要在意呢?芸芸众生悠悠众口堵不住的,而且这些话本我看着还挺有意思的,我府中还有一大筐,你们要是感兴趣,改日我差人给你们送几本过来? 几人同时摇头摆手:多谢大人体恤!但属下们并不非常感兴趣! 宋淮安颇为遗憾的坐下,指甲点了点桌面:这样啊,那就算了吧,真挺好看的,有的里面我是才子,有的里面我是富家公子,有的里面我是山寨寨主 他低低笑了一声,夹了一颗花生米入口,叹道:可威风了,比我这个丞相威风多了。 几人吃饭间,那说书先生讲到了第三回,白衣公子从天而降怒揍欺男霸女的恶人丞相 英雄救美的曲目不论流传多久,总是不会过时的,众人听得爽,说书人收铜板收得手软。 吃完,临走前,宋淮安还专门从怀里掏了几两碎银子递给了一旁的店小二,道:戏讲得不错。 回忆结束,宋淮安笑了笑,道:那你就没去听过那些坊间传闻吗?那位丞相大人当初在战场上杀敌全是用的阴谋诡计,而且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 杨子惑道:所谓战场,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方,且不说兵法上有云,兵不厌诈,退一万步讲,如果没有丞相智谋无双破敌于千里之外,如今能有这京中百姓幸福安稳的日子吗? 宋淮安看着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这少年年纪尚小,倒是颇有见地,能察人之所不能察。 假以时日,于国于民,或有大用。 整个侯府斋戒,他喝了几天清粥,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了。 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估计其他官员背地里早就骂死他了,恨不能把他尸身拖出来鞭尸吧。 终于到了入殓当日,因侯府给他用得都是上好药膏的缘故,他背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正常行动。 一大早便在下人的伺候下进行焚香沐浴,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皇帝驾崩了,这么大排场...... 忠勇侯府这次同去的嫡系亲眷共有四位主子,数名仆从。 除去老侯爷和侯夫人外 侯府嫡出世子谢迟,字忘归。 嫡次子也就是自己,府中仆人都称二爷,实际名为谢锦,字子笺。 宋淮安也是次日净面的时候,看到铜盆中映出一张陌生的青涩面容,才彻底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现在的他活在一个才刚及弱冠的侯府公子躯壳中。 忠勇侯府嫡系这一脉两子,一母同胞,五官有九分相似,只有细微之处不同。 气质却各有千秋,性情更是天差地别。 他跟谢迟一大早便在侯门门口等候了。 宋淮安看着侯门门口由侯府夫人搀着走出来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谢荣山,愈发感觉造化弄人,武官中他不对盘的很少,但是谢荣山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谢荣山一身官服,毕竟是葬礼,即便贵为侯府夫人也摘去了身上华贵的首饰,衣服颜色也较为朴素。 谢迟看了一脸尚在境况外的谢锦一眼,怕他脑子还没清醒,率先朝两人恭敬行礼:父亲,母亲。 谢锦一噎,难道自己也要跟着喊爹娘? 可宋淮安自己的爹娘二十几年前就死了,再叫这两人爹娘会折寿吗? 谢荣山见他久久没反应,愤怒的一甩袖子:看看你教的好儿子!礼仪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二十板子打得亲爹亲娘都不愿意喊了! 谢迟也回过头看他,眼带询问 父亲,母亲...谢锦只能硬着头皮喊道 好歹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履行人家身为儿子的义务,哪怕是侯府冒出个姑奶奶位份,他也得照喊不误。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 侯府夫人出来和稀泥道:老爷,你看,锦儿刚刚许是被吓傻了,全府上下谁被你这两只眼睛一瞪不吓着?好了,今日是丞相大人入殓的日子,皇上向来看重丞相大人,咱们迟儿的字还是皇上同丞相大人一块儿取的呢,咱们可不能耽搁。 谢锦心中深以为然,他上辈子对于谢荣山此人的忠心和领兵的能力还是服气的,就是他说话那大嗓门和那双照明灯一样的眼睛,逮着人看就跟找茬似的才一直对他没有好印象。 提到离鸢,谢荣山难得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反倒是面色沉重了一分。 都上车吧,到了宫中需谨言慎行,不可闯祸!特别是谢锦,你给为父安分点,丞相仙逝皇上必然心中不痛快,捅了娄子你就拿你自己这条命去赔吧! 语毕他携着夫人率先登上了门口那辆早就备好的马车。 谢荣山早年在战场上便是只有孤家寡人一个奋勇杀敌,后有幸立了军功封了侯,第一时间是遣人回家乡接来了儿时私定终身的妻子,两人结发为夫妻,感情一向和睦,早些年又为侯府添了子嗣,夫妻恩爱。 忠勇侯府嫡系没有乱七八糟的兄弟姐妹,因此总共就两辆马车,一辆坐着侯爷夫人,另一辆坐着侯府两少爷。 离皇宫还有几条街的距离撩开车窗就远远能看到紫禁城中巍峨壮阔的亭台楼阁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华丽得令人惊叹,但是谢锦却硬生生看出了一身冷汗。 皇宫的重檐殿顶在阳光下闪动着一层淡淡金辉,宫门口的禁卫军站得笔直,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没有一个敢神色倦怠。 宫中一共分为四个主大门,为了吉祥,根据山海经中上古四大神兽命名,分别为白虎,青龙,朱雀,玄武,数不清的偏门。 马车一路平缓行驶,一炷香后抵达皇宫正大门朱雀门 忠勇侯府的马车抵达的宫门的时候,一同抵达的还有几家官员家眷,个个身着素色扶着家仆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 只是令谢锦在意的是 这些京中的官员嫡子,皇亲贵胄,平时哪个不是容光焕发,今日却像集体都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个个面容憔悴,眼圈发黑。 谢锦好整以暇从车窗处往外望去:他们这是集体服食寒食散了? 谢迟往外看了一眼,转回视线:大概是因为斋戒。 哈哈哈哈哈哈 谢锦心中仰天长笑,这群养尊处优的小崽子也有今天? 谢迟站起身,道:下车吧,别让父亲母亲等太久。 嗯。谢锦应了一声 谢迟和谢锦下马车的时候,谢荣山和夫人已经在和其他的官员开始进行商业互吹了 朝中官员无论私底下关系多烂,人前还是要立个牌坊的,特别是宫门口这种位置。 然后,谢锦就听到耳边翻来覆去就是诸如此类的对话 哎呀!这不是李大人?好久不见啊!别来无恙! 原来是曾大人!无恙无恙!这是令公子吧?当真是仪表堂堂啊! 谢锦站在谢迟的身边,陪着谢荣山夫妇跟另外一个官员互相问好,听到这些人假惺惺的问候,他百无聊赖的掏了掏耳朵 狗屁好久不见,明明每日上朝会互看这些满是褶子的老脸都要看吐了,还别来无恙?现在站在一起表演官员友爱这两人指不定心里都巴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呢。 像谢迟这一辈的官二代显得就真实多了,年纪稍长一些的便知站在父母身边,根据长辈言语提示,乖乖行礼。 年纪稍小的,看谁都不带正眼,满脸写着骄矜自傲四个字。 随着朱雀门前的马车越停越多,人也越来越多 谢锦双手抱臂看着那些人,觉得有趣,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以前他还是丞相的时候,因为背后的大靠山是一国之君,他平时行事再乖张众官员也敢怒不敢言,习惯的后果就是他这一声嗤笑没怎么收声音,大部分人都听见了。 第9章 重逢 几乎是一刹那,所有人都朝他所在的位置投来了目光。 官员们的笑僵在脸上: 谢荣山夫妇: 谢迟: 谢锦: 谢迟转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又犯病? 这下子,离他最近的本在互相客套的两位官员脸色就青了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揭开了那层遮羞布无异于是在打他们的脸。 那两位都是文官,朝堂上文官武官本就不对盘,互相看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瞥向谢荣山,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忠勇侯爷吗?我说谁家公子这么狂,是侯爷家的我就觉得难怪了 谢荣山气得几乎头顶冒烟 谢锦心底升上一股不详的预感,谢荣山好歹也是这具身体的爹吧,就他那个暴力熊的性子,万一他待会儿气到就在这里就要打死我,我到底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还不待他想清楚,谢荣山掷地有声的声音就响彻了周围人的耳朵。 这位大人真是太看得起犬子了,不过,这声夸奖本候受之不恭了。 那官员没想到谢荣山平时一点就燃,今日却诡异的收了性子,火气一时上了头,他讥讽道:忠勇侯还真是有恃无恐,如今丞相已倒,如今朝堂之中还会有谁为你们这群武夫出头呢? 惊讶的当然不止只有一人,连谢锦都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谢荣山面色终于沉了一分,声音沉稳道:大人,虽然丞相大人已死,但是逝者为大,望您还是慎言的好。说完他没有再管那个官员是什么反应,拉起侯府夫人的手,语气温和:夫人,咱们进宫吧。 旋而,他揽着侯府夫人大摇大摆进了宫门。 谢迟看了一眼那个官员,也拽着谢锦跟上了。 谢锦倒是很稀奇,如果他脑子没坏记忆没出错的话,在他的印象里,谢荣山这老东西向来不买他的帐,不管他这个丞相私底下为朝中武官做了多少,每次见面他依旧是一张不待见的脸。 如今这是什么情况?他死了所以谢荣山反而尊重他了? 谢锦望着走在自己一步之遥的谢迟背影,问道:兄长,父亲他不是最讨厌我......丞相大人吗? 他现在对自己的这个身份还不适应,差点说漏嘴了 谢迟脚步一顿,淡淡道:父亲并非讨厌丞相大人,他只是不喜欢丞相大人。 谢锦本来还有些其他的猜测,被谢迟这样一说,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完全不同,日后你就知道了。 谢锦也不急着追究,从后腰掏出一把素白的折扇,通过这些天他也大致打听摸透侯府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首当其冲就是风流,要不然也不会做出一掷千金将烟花女子带回府中这种混账事了。 府内事宜有谢迟这个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爷顶着,谢荣山大部分的压力都落在了谢迟的头上,他从小被府中人惯坏了,不爱读书,就爱玩弄风月之事,玉京出了名的纨绔公子。 这身份不错,他出门前专门带了把折扇准备把纨绔公子的形象贯彻到底。 上一辈子他活得太累了,也许这次死而复生是对他殚精竭虑一辈子还不得善终的补偿? 他这样想着,一行人走进了宫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平素哪怕是宫中最下等仆役身上穿的也是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由宫中御用的绣娘制成的宫装,颜色大多怎么鲜艳吉利怎么来,贵气十足。 今日的皇宫却大不相同,宫道之上到处挂的是白色的稠花,宫女太监统一穿素白色的衣裳。 这架势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知道的还真的可能以为皇帝驾崩了 入殓等事宜由赵承德领人主持,慕脩虽没有露面但是宫中谁不知道皇上身边服侍多年的总太监赵承德,由他出面,而且天子暗卫营调了一半出来护送,这等殊荣也是令人咂舌了。 谢锦站在角落的位置看得牙疼,自己参加自己的奠礼,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儿吗?! 应该说不愧是同胞兄弟,跟心灵感应似的,谢迟很快就察觉他想要开溜的意图,看了他一眼,眸中似乎有几分警告的意味:你若坐不住,便自己出去四处走走,不可闯祸。 谢锦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原身可能对宫中不是很熟悉,但是他前世在宫中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他站在池塘边的假山后面,百无聊赖的看鱼,反正现在他是彻底不知道自己重活一世究竟要干些什么了。 民间话本里说死而复生犹如凤凰涅槃,要么有感人肺腑的眷恋,要么有毁天灭地的仇恨。 他这个情况就很特殊,两者皆无。 即便心中觉得无比寒心,失望,可是他曾经对那人说的话却也不是假话。 如果是殿下的话,臣甘愿赴死... 倏忽,一阵脚步声将他发散的思维拽回了脑子里,他抿紧了唇片,迅速后退一步往假山上一贴。 这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 不多时,谢锦眼角余光就瞥见一袭明黄由远而近,步履稳重。 太监独特的尖细嗓音从假山背后传出来 皇上,那几个宗族长老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今日丞相大人入殓结束,您看是不是应该放出来了? 谢锦听出来了,这是赵承德的侄子,好像叫赵小贵。 慕脩沉吟片刻:那群宗老倚老卖老惯了,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理所应当,如此就多关两天吧。 赵小贵有些担忧:陛下,奴才多句嘴,这宗祠的长老毕竟还是宗祠长老,个个心高气傲的,您这多关些时日,保不准他们心里会对您有所怨言,而且今日丞相大人入皇陵这种日子都没有一个长老出现,怕是会引起人云亦云啊。 让他们去说。慕脩声线冷淡,掷地有声 赵小贵见劝不动,索性也不敢多嘴了,只道:那陛下,您接下来是去御书房批阅奏章还是去后宫散散心? 去宗祠。 嗻。 那道明黄色的颀长身影在宫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 谢锦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心中隐隐起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官员尸身入皇陵,这样的事情,哪怕在南楚历史上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先例,宗族那群老顽固他再了解不过了,开口闭口就是皇族威严皇族脸面。 他之前还纳闷,慕脩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说服这群固执己见的老顽固松口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简单粗暴,直接把一群宗祠长老关了。 既然是他赐的酒,那么,殿下他又缘何对自己做到这一步? 谢锦真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索性,脚步一转,往皇族宗祠的方向摸了过去。 他想探个究竟。 宗祠的位置有些偏远,慕脩和谢锦一前一后抵达。 赵小贵等奴仆是连踏进宗祠的资格都没有的,只能守在门口,谢锦悄悄的瞄了一眼 门,是不可能走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 但是这点小问题怎么可能难得到咱们宋丞相呢?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宫殿外有一处花圃里,他曾经垫过一块丑石头。 幼时,慕脩还是太子,他也只是个小小的伴读。 皇家每年都会举办若干祭祀,身为太子的慕脩就会被一大群宗族老头簇拥着先进宗祠祭拜等各种事宜,一祭拜就是一整天,而作为伴读的他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但是他又想时刻能见到慕脩,于是小时候的宋丞相就找了一块大石头藏在花圃里,既不会被人发现,又可以满足他的目的。 十几岁的孩童就踩在石头上,趴在宫墙上,一双乌溜溜的狭长眸子一刻也不肯离开大殿内那背对着他的少年。 如今的谢锦自然是不用再踩着石块偷看了,但他还是用手扒拉开那周围的灌木,直到看到那块黢黑的丑石头才停了动作,桃花眼中漾出好看的笑意。 他足尖轻点,轻而易举的就翻进了院中,摸到殿门口。 大殿内摆着一张大大的玉案,案后的墙壁上挂着的是两幅足有成年人那么高的画像,上面是身着龙袍的俊朗男子和身着凤袍唇角含笑的绝色佳人。 慕脩的眉眼像极了画像上的两人 先帝是个温和俊美之人,先皇后也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子,而他们的儿子不仅结合了他们相貌上所有的优点,性格更是超过了两人,自小便敢与天命作斗争的气魄和逐鹿天下的野心。 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案上整齐排列着数不清的小木牌,这一切都是谢锦熟悉的模样 那画像上的是慕脩生身父母,先帝和先皇后。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撞击地面的闷响拉回了谢锦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 慕脩他...在磕头? 听着这丝毫不带夸张的响声,谢锦就觉得自己头也好痛。 而慕脩却丝毫不知疼痛一般,依旧自顾自往地上磕着头 谢锦莫名觉得心中发堵,先帝和先皇后早早的便不在了,自己如今也不在了 陪着他长大的人如今是真的所剩无几了。 不知磕了多少个,直到谢锦站在殿外拳头攥得发白才克制自己没有冲进去阻止他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了。 第10章 真相 慕脩冷淡而又无比悦耳的声线响在空旷的大殿中 父皇...母后...孩儿自行前来请罪,只求您二老九泉之下能够接纳他,是朕......轻薄了他,他怪朕,才会自戕于东宫...是朕负他! 将他葬在皇陵是孩儿一意孤行,如果有什么天道报应,就尽管报复在朕身上吧。 ...... 接下来的话,谢锦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只听见慕脩说他轻薄了自己,自己才会自杀? 为什么?对着一堆排位和两张仙逝之人的画像,他完全没有必要说谎。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就说明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自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锦心中霎时一团乱麻,所有的不合理的地方都在脑海中被放大了。 半晌过后,听见衣料摩擦声,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心思,往拐角的地方一藏。 果然,不多时,慕脩就从殿中走了出来 他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了。 谢锦慢慢现出身形,望着他离开的那条路,忽然,眼角闯入一抹刺眼的红色。 !! 他呼吸一滞,走上前去 那是一滴新鲜的血液,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逐渐被炽热的阳光风干成褐色。 愣在原地好半会儿,他才整理好纷乱的情绪,来到自己翻进来那处墙角。 谢锦望着朱红色的宫墙,狠狠捏了捏拳头,那个月上一定有问题! 想毕,他故技重施在草地上借了点力,就飘了出去。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运气会那么逆天,正好撞上走到此处的慕脩。 赵小贵迅速往慕脩前面一拦,尖细的嗓音尖叫道:快!护驾!保护陛下! 他身后的宫人也是迅速展开一个包围圈,将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在宫墙上的谢锦围了个严实,周围的御林军闻风而来。 慕脩一双黑眸一丝温度也没有,审视着他,薄唇轻启:你是何人? 谢锦之前看到地上的血时还以为是他哪里受伤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他额头嗑破了,血肉模糊 额头磕头嗑成这样,这人是有多傻啊 不就是个皇陵吗,他不入也可以啊! 谢锦心里一阵心疼 慕脩看着这少年被这么多御林军围着,面前还站了一个九五之尊,居然还有心思神游天外,冷色又冰寒了几分。 赵小贵猝不及防一嗓子:大胆贼人!陛下问话还不回答!你有一百个脑袋吗! 谢锦险些一个踉跄摔下来 他赶紧摆手,陪笑道:参见皇上!都是误会.... 慕脩眯了眯眼:误会?你刚从宗正殿飞出来也是误会?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想到自己在宗祠里说的话,慕脩周身的冷气简直能在三伏天冻死个人,眸中杀意毕露。 谢锦对他的杀意再敏感不过了,大脑瞬间一个激灵 好汉不吃眼前亏,别刚重生就被皇上拉出去砍了脑袋,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他立马跳下宫墙,在所有宫人谨慎的目光下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草民是侯府的公子,此刻情势所迫草民就实不相瞒了,今日其实是奉丞相大人的命来的。 没办法,不是谢锦脸大,是他实在想不到谁的名号在这位面前能有自己好用了。 毕竟杀自己的是不是他仍有有待商榷,但前世慕脩给他做了那么多年靠山却不是假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周围似乎瞬间安静如鸡。 慕脩拨开面前的赵小贵,走上前 谢锦低垂着头,直到视野前方出现一双做工精细的黑靴,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手揪起来了。 慕脩微微躬身,伸出手去,捏住了谢锦的脸。 谢锦被迫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里映出慕脩有些消瘦却依旧夺目的眉眼,微微敛下眸子。 你说你奉离鸢的命而来?来做什么? 他的声线依旧冷淡得骇人,但是总算有了几分起伏。 谢锦磕磕巴巴道:来来...来...陛下,咱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赵小贵脸色瞬变,赶紧道:陛下,此人身份尚还不明,您不可以身犯险啊! 慕脩审视着手中这张稚嫩且俊美的脸,和那双映出自己的桃花眼,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好像感觉是离鸢在看他。 谢锦看他半晌不语,怕他不相信,双手举过头顶:陛下明鉴!臣绝无异心! 后者却盯着他出了神 谢锦被盯得压力山大,都快出汗了,他只能尴尬道:陛下?陛下? 慕脩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又冰寒了几分 他站起身,手心朝内往外摆了摆手,冷声道:都退开。 赵小贵苦着脸,他就知道只要沾上丞相大人的事 ,陛下就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他瞥了一眼御林军统领,尖声尖气道:还愣着干什么?都跟咱家退开点吧! 宫人和御林军们依言只能一步一步往周围退,但是眼珠子都在慕脩和谢锦身上黏着,一眨不眨,生怕这个来历不明的贼人趁机袭击当朝天子。 谢锦见周围空旷起来才缓缓站起身 慕脩冷睨着他:现在可以说了? 当然。 谢锦几步走到花圃旁,用手扒拉开灌木,指着那块石头道:丞相大人让草民来拿这个!刚草民是不小心迷了路才擅闯宗正殿 这理由可以说是很牵强了,连赵小贵都觉得一言难尽,但是皇帝都没说话在场诸位谁敢多一句嘴。 慕脩眼睫微敛,望着那块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根本没听进谢锦的话,半天没说话。 谢锦等得浑身都僵硬了,背脊上的寒毛根根倒竖 奇怪,他以前没觉得这家伙这么恐怖,如今换了个壳子连胆子也换了? 他思考间,慕脩冷笑出声:你这张口一个丞相,闭口一个丞相,你可知他现在尸身都凉了吗?难不成他是托梦给你让你冒着闯皇族宗祠的危险来搬这么一块破石头? 谢锦笑意微凝,咳了一声:当然不是,陛下有所不知,这块石头是丞相大人少时偷偷藏在里面的,而且是为了陛下。 慕脩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反问:为了朕? 谢锦道:对,陛下少时经常在宗正殿进行大型祭祀,丞相大人因为身高不够就找了块石头藏在里面,每回陛下进了大殿,他就会踩在这块石头上看着您啊,只不过如今不需要了,丞相大人很早就交代过家兄有机会挪了这块石头,但是家兄平日不便出入宫中,所以才拖到今日的。 慕脩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到了那块石头上,片刻后他倏然转身:石头朕不准搬,你可以走了,下不为例! 谢锦被他猝不及防的转身弄得有点着急,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没忍住前世已经习惯了的宫廷老嬷嬷一般的心,朝他道:哎陛下,你额头上的伤记得好好处理,不然可是要留疤的! 前面慕脩的步子微不可察的顿了一顿,没有回答 谢锦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还有...... 刚才是错觉吗?皇上转身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他眼睛红了? 但很快,他就甩了甩头将那种可怕的猜测打散了 宋淮安再了解慕脩不过了,从小到大也就先帝和皇后逝去的时候,他闷在被子里哭过两回,过后就跟丧失了哭这种情绪一般,像个百毒不侵的铁人。 所以,大概只是他额上的上血流到眼睛周围了。 一定是。 朝阳宫,历来天子的寝宫。 慕脩撩袍坐在龙床一侧,衣摆往腿侧滑落,露出明黄色的绸裤下那若隐若现的修长腿型,身着神色宫装的年轻御医跪在地上给他仔仔细细处理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周围围了一圈的宫女太监 赵小贵满脸担忧:陈太医,陛下这伤可会留疤? 陈奚用帕子沾了水,无比谨慎的替慕脩擦去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只余下一个不太明显的伤口,他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给伤口上了一层药膏,才问道:陛下可要用纱布? 慕脩眉头皱了皱:不必。 陈奚点了点头,退开来,站起身看向赵小贵道:赵小公公不必担忧,若是处理得当不恶化,是不会留疤的。 赵小贵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脩看向他,不赞同道:大惊小怪,堂堂七尺男儿,留个疤又有何惧? 赵小贵佝偻着身子,苦口婆心道:哎哟喂我的陛下,您这可是龙颜,怎能留疤!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 慕脩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看向陈奚:陈太医开方子吧。 是,陛下。陈奚点头 宫女拖着托盘上的纸笔自觉的奉上去,陈奚执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一边道:陛下可怕苦? 慕脩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冷声道:不怕。 赵小贵神色微变,最终还是只摇了摇头。 陈奚回头看了一眼慕脩绷紧的脸,唇角扬了扬,一手拂袖,一手在纸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药方。 写完后,他搁下笔,将方子递给赵小贵:赵小公公拿好了,这药每日煎三次,不可空腹用。 有劳陈太医了。赵小贵笑眯眯道 赵小公公折煞微臣了,得以面见天颜,这是微臣的福分。陈奚笑容温润,并不算特别出色的五官也莫名增添一抹惊艳。 他收拾好医药箱,嘱咐道:请陛下谨记,伤口平日不可沾水,也不可抓挠患处,饮食尽量清淡。 慕脩微微往后一靠,眼眸阖上,面露倦色的点了点头道:安排人送陈太医回太医院。 赵小贵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陈太医请。 陈奚微微拱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陛下圣安。 赵小贵吩咐了手下一个太监送陈奚出门去了,回头看到闭上了眼睛的慕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和灌溉营养液的宝宝们,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 也要感谢愿意收藏这本文的亲们 万分感谢! 还是老规矩,周末存稿,避免作者后面断更 周一见宝宝们 感谢阅读【鞠躬】 第11章 长相思 赵小贵悄无声息屏退了屋里的宫人 陛下可是累了?要小憩一会儿吗? 慕脩道:离鸢的尸身运到皇陵了吗? 赵小贵道:早前便出发了,这会儿大概已经开始下葬了。 慕脩好半晌没说话,屋子里静得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赵小贵以为他担心丞相尸身,赶紧道:陛下不必忧心,丞相尸身由叶里统领亲自护送,定然万无一失。 慕脩倏然站起身,平素含着万尺寒冰的眼眸中,此时竟显露出一丝稚童迷路的茫然。 他喃喃道:已经下葬了吗? 按时辰来算,正是。 赵小贵毕竟还年轻,心中不忍,面上也是一片忧色。 慕脩没再开口,举步走到龙案前端坐,在笔架上取了一只细的紫毫,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短短一句话。 他道:拿烛火来。 赵小贵虽然不知慕脩为何白日要烛火,但还是一刻不敢耽误的去点了一只烛火,一手护着火苗,小跑着拿过来 慕脩站起身接过烛火,雪白的长指与暗色雕着华贵花纹的烛台交相辉映,衬得愈发雪白无暇。 他行至窗前,将手中的宣纸倾斜放在跳动的烛火上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火焰扫过宣纸上跌宕遒丽的字迹,寸寸成灰。 待火焰燃到宣纸最后一个角的时候,慕脩松开了手指,碎纸残角携着火舌掉落在窗外的地面。 皇儿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种满了桃花树的凤仪殿中,披着华贵凤袍的女子坐在院中摆放的一张美人榻上,垂眸浅笑看着拿了个小墩子垫着趴在榻边写大字的少年,正值花季末,桃花已经有一大部分开始凋落。 微风拂过,飘零的桃花瓣落了好几片到书本上,抖落后留下屡屡残香。 那少年眉目俊俏,杏黄色的衣袍上绣着五条威风凛凛的金龙,头戴金冠,气度不凡,这服饰太具有代表性了,九五之尊,衣袍上有资格绣五龙的只有当朝太子无疑。 小太子闻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想了想道:本宫想成为一个深情专一的人。 这话一出,他身侧的黑衣少年就笑喷了 噗殿下,皇后娘娘是问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意思是问你以后的抱负,你这答得什么啊! 小太子星眸中燃起怒火,腾的站起身,瞪向黑衣少年:那你说本宫应该怎么说? 黑衣少年笑容透出几丝狡黠,摸了摸下巴:这时候殿下就应该说儿子想成为父亲一样的男人!或者离经叛道一点的呢就说儿子想成为征服全天下女子的男人! 说完他邀功一样看向小太子又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说的那个志向远大许多? 皇后成功被他的话逗笑了,以袖掩唇轻笑着道:淮安,你呀。 小太子神色不善看着他,冷声道:本宫就该让人烧了你房中的话本!而且本宫刚刚所说确实是心中所想,有何不妥? 那黑衣少年身形颀长,偏瘦,比写字的小太子高了约摸一个头。 他看着只有他胸口那么高的少年,唇角翘起,摸了摸他的头:行行行,并无不妥,太子殿下说得太对了! 小太子打掉他的手 豁,殿下好凶啊!手都被打红了!黑衣少年捂着自己的手背,脸上表情装得有点可怜 小太子的怒火瞬间泄了气,有些担忧看向他的手,但是黑衣少年捂着 小太子又不好意思让他把手拿开,只能梗着脖子不说话 皇后眉眼间尽是温柔,望着两个孩子,她摸了摸黑衣少年的头道:打疼了吗?快让本宫看看 黑衣少年赶紧将手往背后一藏,朝她粲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草民没事,跟太子殿下开玩笑呢。 皇后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淮安,真的没事吗? 没事!黑衣少年使劲摇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伸出手将皱着脸的小太子揽进怀里,温和道:皇儿,不可如此待淮安,你是南楚的太子,日后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下手不知轻重。 黑衣少年脸上神色讪讪,按他对殿下的了解,下一秒殿下就会炸毛。 然而这一次,他失策了。 小太子窝在母亲的怀里,闻着女子发丝拂过脸颊时留下的幽香,垂下眼眸道:皇儿错了,日后定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酸涩:你不想成为你父皇那样的人吗? 太子果断的摇了摇头 为何?皇后问 皇后有些困惑,这世上都极其罕见有不想坐上一国之君这金銮宝座的男子吧,更何况还生为皇族子嗣。 因为母后,如果是本宫,本宫一生只会挚爱一人。小太子闷闷道 皇后望着他的小脸,一下子泪目,把一旁的嬷嬷吓坏了。 哎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啊? 皇后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泪,唇角却淡淡的扬着:本宫没事。 傻皇儿,自古以来帝王又怎会是能随心所欲之人啊,为君者理应胸怀天下百姓,是不配说爱的。 若换了平常,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大概无论如何也要指导太子两句,可这一刻,她却没能出口反驳。 也许,她的皇儿能够完成历代先祖都未曾做到的事呢。 母后不要哭!皇儿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您别哭皇儿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太子见到她脸上潸然而下的眼泪慌了神,两只小手胡乱替自己母亲擦着脸上的泪水 皇后反手将他搂得更紧,脑袋放在他尚还单薄的肩上,又哭又笑:对,本宫都有皇儿在,本宫的皇儿...... 黑衣少年此时也笑不出来了,眼睛有些发红 他刚想绞尽脑汁想点什么话来解决此时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殿外一阵疾乱的脚步声匆匆而至 紧接着是太监撕心裂肺的声音 娘娘!前方军事传来急报!陛下他...... 皇后连哭都忘了,站起身,望着连滚带爬奔过来跪在自己面前的太监,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你说皇上他......怎么了? 在场所有的人的心中都蒙上一层深深的阴霾,从太监的表现来看,前线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黑衣少年长睫微垂,从太监瑟瑟发抖的身躯上意识到了什么 太监战战兢兢递上手中的金色丝帛 皇后愣愣的接过,扫了几眼,脸色刹那惨白如死人 太子牵着皇后的袖子,疑惑道:母后,前方战况如何? 皇后心中悲戚,却没再掉眼泪,看了一眼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微微点头。 皇后笑了,笑容凄美而艳丽。 她低下身子凑近太子,用拇指指腹抚了抚他的脸颊道:皇儿不必忧心,前方战事只是有些吃紧,母后这就去前殿找各位大臣商议,淮安会陪在你身边,你要乖乖在东宫念书,知道吗? 太子茫然的看着母亲饱含万千情绪的双眼,彼时他还不懂那里面装了多少情意,下意识点了点头道:皇儿明白了。 皇后无力的笑了笑,蹲下身在小太子眉心印下一吻。 起身的瞬间就收起了情绪,领着宫人们往殿外走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衣少年。 那一眼,是不舍,是托付。 三日后,太子气势汹汹进了西苑,下人还没来得及拦就被太子带来的人押了个老老实实。 随即屋里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瓷瓶碎裂声响 一大群的仆人被迫站在回廊中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在心中祈祷宋小公子自求多福了。 宋淮安!你告诉我!我母后去哪儿了? 你说我母后要在宗正殿闭门祈福多日,让我好好念书,我信了!那么现在,你告诉我,我母后去哪儿了?! 太子满脸怒容,脸都气红了 只是一双眼睛发狠的死死瞪着沉默不语的黑衣少年 你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本宫就不知道了? 前方军密泄漏,我父皇遭歹人暗算战死沙场! 他字字犹如泣血,脖子上青筋乍现。 黑衣少年低垂着眼睫,指尖捏着一张纸,刚刚看完还没来及烧掉就被太子闯进来打断了。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五年,太子很快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视线落到他攥紧的手心处,问道:那是什么?跟我母后有关是不是? 黑衣少年下意识将手往身后一藏,唇色发白道:没......不是、 宋淮安,你还想骗我!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 太子咬牙,抢上前去就是一招,两人师承同一个武师,一时间房内只余拳脚带起的风声,难分胜负。 一炷香后,两人都累得不行,太子红着双眼,艰难吐出一句话: 宋淮安,若我母后有什么事,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黑衣少年也微喘,扶着书案看着他 听到这句话,心口蓦然一窒 太子却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破绽,一掌劈在他后颈,两个武力旗鼓相当的人过招,谁先发制人谁就能赢。 黑衣少年瞠目欲裂,登时昏了过去。 他手心的是一封刚刚传出来的战报,只有短短几行字,大概意思就是敌军不知何处得了消息,半道拦截,皇后以及援军处境堪忧,希望派兵增援。 此时他也顾不得宋淮安一个小小伴读哪里来的途径探听到前方机密战事这种东西了 将宋淮安扶上床后,带着一众宫人毅然决然前往了金銮殿。 朝中有内鬼已是必然 因此他没有通过正当的渠道调集兵力,而是带着凤印秘密前往了将军府,皇后出自将军府,前朝镇国老将军是他的外祖父。 前朝镇国老将军虽年事已高,但手底下却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兵力 先皇原本非常忌惮,但将军府将皇后嫁进了宫中以表忠心,皇后又为他诞下了皇长子 先皇也就没有再收回的意思了。 此时派上了用场 宋淮安醒来的时候,太子早已经带着人秘密出了城,也不知行至何处了。 书案上崭新的宣纸上只留下了短短一行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忽然就更了【滑稽】 第12章 论罪 陛下,那殿中以往拦下丞相大人的姻缘帖是否要挨家挨户送回去? 赵小贵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慕脩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随着时过境迁变得物是人非的株株桃树,转身将烛台吹熄 长君故,人殊途 他自嘲的想了想,回到龙案前,开始批案上堆积多日的折子 慕脩笔尖一顿:那帖子...拦了多少? 大概几百卷吧,宫人们平日都谨慎清理着,都还崭新。 慕脩忽然笑了,:竟拦了有几百卷了?他女人缘倒是真不错。 赵小贵躬身道:那是自然,丞相大人虽在外名声不好听,但那脸却是俊极了,而且又贵为丞相,自然是很多人爱慕的,据说京中有一位小姐为了给丞相大人守身如玉,如今都快二十有三了,至今不愿嫁人。 哦?不知是哪位小姐如此忠贞? 赵小贵道:好像是李太傅之女。 朕这老师啊,以前对离鸢不假辞色,他这女儿倒是眼光不错。 赵小贵莫名觉得背脊一凉,赶紧道:陛下说得是。 慕脩不咸不淡笑了一声:人都死了,全部退回去吧。 嗻。 赵小贵准备退下 却见龙案后的男子似又想到了什么,出声道:你等等、 赵小贵躬身:陛下还有何吩咐? 慕脩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些, 嗻。 赵小贵会意,凑过来伏低身子 传朕的命令...... 听完陛下的密令后的赵小贵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霎时睁大了,眼露诧异,但还是聪明的没多问,下去执行了。 宽阔的宫道之上一批威风凛凛的御林军踩着沉稳的步伐走过,足有成年人腰那么高的宫灯后面,转出来一人。 谢锦站在殿前,抬头仰望这一座庄重肃穆的宫殿,心中百感交集。 朝阳殿 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悬挂其上 谢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本来说先去后宫找月上逼问自己的死因,结果还是不知不觉就摸到这里来了。 他还是放心不下他额头上的伤。 再怎么说也算是为了自己磕成这样的不是?怎么能放任不管,人要懂得感恩。 嗯,就是这样。 谢锦心中这样安慰自己道 忽然,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了。 那人挎着大大的医药箱还在与身旁净秀的小太监低声嘱咐着: 麻烦转告赵公公,那药虽是苦了些,但良药苦口利于病,一定要叮嘱陛下按时服用。 余光瞥见殿前站着一个人,陈奚转头看来 两人撞了个眼对眼 谢锦和陈奚均是一怔 从见到陈奚的那一刻,谢锦就知道伤口应是处理了,他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别看这位陈太医年纪才刚及弱冠,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地位却极高,太医令之子,乃皇上的专属御医。 陈奚止了步,笑容温和,开口道:公子在此可是有何事? 小太监也有些懵,但看谢锦穿着打扮均是贵气,便也没有贸然开口斥责。 谢锦抓了抓头发,下意识道:陈太医晚上好啊,那个...皇上他怎么样了? 小太监微微皱了皱眉,暗中做了个手势。 陈奚疑惑:已无大碍,小公子认识在下? 虽觉得这脸眼生得很,谢锦的眼神和说话的方式,莫名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这一声小公子如同惊雷劈在谢锦识海中,他又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谢锦眉角一抽:太医院大名鼎鼎的陈太医嘛,怎么能不认识...... 想罢,他又补了一句:本公子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陈太医来了朝阳殿,这才火急火燎的追过来,只为见太医一面! 只要不让皇上察觉到不对,名誉什么的牺牲也就牺牲了 反正前世他早已经被骂到百毒不侵了。 陈奚虽有些惊讶,但风度极好,唇畔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 不知公子是? 谢锦道:忠勇侯府二公子,谢锦! 陈奚恍然大悟,笑道:原是小侯爷,在下有礼了,承蒙小侯爷错爱、 谢锦挤出一个笑:没错爱没错爱,陈太医妙手回春,本公子仰慕许久!今日总算是有幸一见,不过本公子过来的时候听丫鬟嚼舌根说皇上受伤了,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奚不疑有他,朝他点头致意道:陛下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小侯爷不必忧心。 谢锦作了然状,道:既是如此,那本公子便放心了,今日耽误陈太医了,陈太医辛劳还是早些回太医院歇息吧,咱们改日再叙。 陈奚笑着点头道:不敢不敢,那在下就告辞了,小侯爷回见。语毕他朝身旁面目净秀的小太监摆手道:这位小公公也不必再送,回去复命去吧,告辞。 小太监颔首:太医慢走。 陈奚独自一人顺着宫道向太医院的方向走了 谢锦也准备开溜 那净秀的小太监却笑眯眯的开了口:小侯爷留步,咱们陛下有请。 谢锦试着打商量道: 本公子只是来见陈太医的,人...也见到了,就不用进去了吧? 小太监看着他,眉眼弯弯:请小侯爷不要让奴才们难做,待会儿惹怒了皇上就不好了。 ......进就进吧,总不能吃了我吧 按照殿下的性子,前世的自己可能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旁人若是敢挑战他的权威,小命难保。 于是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觉得狗命重要,毕竟谁也不想刚死而复生再死一次吧。 只得老老实实点头:那么就请公公带路吧。 小太监躬身:小侯爷折煞奴才了,请。 半柱香后,谢锦再次见到了前世自己用半辈子辅佐的男人,端坐在龙案后面手中执着一支紫毫,正专心致志的批改奏折。 华美的鎏金冠,长长的墨发垂了一缕在胸前,剑眉修目,眼睫乌黑,唇形薄厚适中。 自他登基为帝后,便再未展露过笑颜。 这个天下,只有前世的丞相宋离鸢见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发自内心的笑容。 慕脩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却见那人盯着自己傻不愣登在出神。 他眼眸中闪过寒光,冷声道:你看着朕在想什么? 谢锦一个激灵,回神行礼:忠勇侯嫡次子谢锦参见皇上。 朕在问你话。 ......草民被陛下英俊的容貌震惊了,正在自惭形秽。 谢锦觉得自己重生一次可能因为跑得太快,只换了壳子,忘记了换脑子,一言不合就瞎扯。 ...... 慕脩似乎也被他语出惊人惊讶了一瞬,破天荒的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锦尴尬得头皮都快发麻了,道:不知陛下找草民有何吩咐? 慕脩开门见山,道:你跟丞相,是什么关系? 猝不及防被提到前世的马甲,谢锦心头一紧,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我跟丞相是...忘年之交! 慕脩眼眸微眯,冷笑道:呵,忘年之交?朕可从未听说宋离鸢有什么忘年之交 你不知道他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官家子弟吗? 眼看慕脩眼中浮上了一层浓浓的审视,谢锦冷汗都快出来了,早知道就不撒那样一个慌了 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编一千个慌来圆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道:陛下实不相瞒,事实上丞相大人确实不喜欢草民,但是他对草民兄长赞赏有加,今日白日之事也是受兄长所托,冒犯了陛下,草民请罪。 语毕,他在龙案前单膝跪下,俨然就是一副请罪的模样。 慕脩看着他那不经意间的微小动作,眼中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可置信。 很快便恢复如常 请罪?你可知擅入皇族宗祠是何等重罪? 谢锦脑中一闪而过南楚律法第叉叉条:擅闯皇宫禁地、宗祠、金銮殿等重地者车裂 然后脸不红气不喘的道:草民不知。 赵小贵接到慕脩的眼色,尖着嗓子道:小侯爷,就让奴才告诉你吧,但凡未得圣令私自擅闯皇族重地者,轻则满门抄斩,重则全族狱中所有酷刑体验一遍过后实行车裂。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2) 谢锦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这怎么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这位公公,这种事上还带自我发挥的吗? 他讪讪道:那草民还是不请罪了吧,陛下 哦?那你打算如何做? 谢锦立马表忠心:自然是陛下想让草民怎么做,草民就怎么做! 慕脩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慕脩倏然站起身,朝谢锦走去,边走边道:说得好!那你就在朕身前伺候些日子吧,赵小贵,把朝阳宫的宫人都送去礼部学段日子的规矩,这段日子就由他来伺候朕了。 谢锦被事情的发展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我父亲... 忠勇侯那边,朕自会差人去说,你安心履行君子言便可。 谢锦眉头跳了跳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抽了,我修了一遍文,有几张重复了 有空再一章一章检查 感谢阅读【鞠躬】 第13章 起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慕脩倏然站起身,朝谢锦走去,边走边道:说得好!那你就在朕身前伺候些日子吧,赵小贵,把朝阳宫的宫人都送去礼部学段日子的规矩,这段日子就由他来伺候朕了。 谢锦被事情的发展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我父亲... 忠勇侯那边,朕自会差人去说,你安心履行君子诺言便可。 谢锦眉头跳了一跳,磨着后槽牙道:草、民、谨遵圣旨! 慕脩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脸,一股好闻的龙涎香萦绕谢锦鼻尖。 怎么?不愿意? 慕脩此刻才发现,这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忠勇侯嫡次子,长得倒是颇为昳丽,一双狭长桃花眼跟离鸢的凤眼有三分相似,眼神清澈中夹带几丝慌张,皮肤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唇瓣粉嫩。 谢锦赶紧垂下头: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担心自己笨手笨脚冒犯了陛下。 慕脩唇角微不可察的一扬,站起身:事无不可为,一回生二回熟便是,这些日子就住在旁侧的偏殿,以便伺候朕。 是。 赵小贵,安排去吧。慕脩不再看他 赵小贵虽心中惊讶,但还是给谢锦引路道:小侯爷跟奴才来吧。 谢锦此时内心是又喜又忧,忧的是两人这样朝夕相对难免不会露出马脚,喜的是正愁没有理由出入宫里,这理由就送上门了。 他心里装着事,脚步走得自然而然,也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后几步的赵小贵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 赵小公公心中暗暗思衬,这朝阳殿乃是天子寝宫。 平日里莫说前朝百官,就连后宫嫔妃都鲜少踏足,这忠勇侯府的小侯爷怎么比逛自家后花园还熟?真是奇也怪哉。 朝阳殿的偏殿 鸾鸣殿 谢锦推门而入,殿中的宫人正在打扫 这个皇宫每一个地方都令他熟悉得头皮发麻。 周围洒扫的宫人见到赵小贵两人,虽不识得谢锦,却也规规矩矩行礼。 毕竟宫中谁都知道能劳烦皇上面前的红人亲自领着的人,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谢锦的手指轻轻抚过卵石小径上的长明灯,连一丝积灰也没有,能看得出来,偏殿虽无人居住却也是经常打扫的。 赵小贵看出他的心思,开口道:小侯爷放心,陛下既然将您留在宫里,必然是不会委屈了您的,此处虽是偏殿,陛下却极看重呢。 这话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谢锦收回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笑道:赵小公公说笑了,能留在陛下身边是本公子的福分,更何况,本公子仰慕陈太医,此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哪里谈得上委屈的话。 赵小贵笑脸一僵:小侯爷说的是。 谢锦又问:你可知此处为何叫鸾鸣殿? 赵小贵道:这...小侯爷恕罪,奴才进宫之时,此处便已经更名鸾鸣殿,实在是无从得知。 谢锦偏头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笑笑: 无妨,本公子也只是随口一问。 赵小贵推开偏殿卧房的门,道:小侯爷看看此处可还合你心意,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奴才立刻让人去内务府置办。 谢锦迈进房间,看清房内全貌那一刻,整个人愣怔住了。 这房间里竟然跟他前世住了整整三年的东宫那间寝殿装饰摆设一模一样,细致到床单被褥,让他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宋淮安还是谢锦。 他侧头看向赵小贵,脸色煞白,惊魂未定:此处...... 赵小贵被他忽然变差的脸色惊了一下,有些紧张道:小侯爷可是对这房中之物不满意? 谢锦定了定心神,暗自在袖子的遮掩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席卷而来,让他认清了现实。 宋淮安已经死了。 甚好。他补全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赵小贵轻轻松了口气,虽然口头上说若小侯爷有不满意立马让人更换,但是叔父曾经说过这房中的一切至关重要,绝对不可妄动。 他心里有些纳闷,叔父既然说这房中至关重要,如今陛下这位公子住进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哎,帝王的心思真难猜 难为的都是咱们这些奴才啊...... 衣物等用品晚些时候宫人会送来,小侯爷休息一会儿,每日辰时末以及戌时初记得前去正殿伺候陛下,切记切记。赵小贵不放心的嘱咐 有劳赵小公公提点。谢锦谦逊道 另外小侯爷,奴才多句嘴,陛下这段时间夜里难以入眠不说半夜还时常惊醒导致情绪不稳,公子啊多做事少说话,千万不要触怒了龙颜,不然不仅是公子您小命难保,就算是忠勇侯府也难逃一劫啊。 情绪不稳?他以前没有这毛病啊。 谢锦装作好奇的样子,道:陛下他......是因何事导致心情这般烦忧? 赵小贵犹疑片刻,道:嗨,奴才本不该多说此事,但是反正这也不是秘密了,丞相之死小侯爷知道吧?你们今日不就是为此入宫 谢锦点头:嗯本公子知道这个,但不都传丞相以下犯上,皇上大怒要杀了丞相吗?他死了有什么奇怪的? 赵小贵大惊失色:哎哟喂我的侯爷啊,这话你可别瞎说!咱们陛下那可是比六月飞雪还冤啊!陛下那般喜欢丞相大人,加官进爵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杀了那位大人唷 慕脩喜欢自己? 谢锦心中冒出一种陌生的奇异感觉 加官进爵就更不可能了,百官之首丞相之尊,再加官进爵就真的是谋反了。 他有些自嘲道:赵小公公莫不是因为是皇上身边的人便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皇上罚丞相大人三年禁足那可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儿,总不能是作假吧? 赵小贵神色古怪看了他一眼:小侯爷常年在市井街巷鲜少入宫有所不知,这宫中可是明眼人都知道...... 赵公公,陛下叫您回主殿。 门口出现一个长得粉面芙蓉般的丫鬟,穿着粉粉嫩嫩的宫装,半拂着身子,低眉顺眼。 赵小贵火热的八卦之心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来,瞬间熄火。 他咳了一声:奴才今日多嘴了,差点失了分寸,小侯爷,奴才就告辞了。 赵小公公慢走。 谢锦客气的送走了赵小贵和那个丫鬟后,揉了揉微跳的眉角,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回想起赵小贵说他常年待在市井街巷....... 那时候他不是原身,并没待在市井街巷。 他是活生生被关在东宫三年,只有一两个哑奴伺候,平日里连句人话都听不到。 若不是那日他恰巧在宫墙旁种花,也不会听到一墙之隔外宫女们嚼舌根。 现在想想,可真巧 恰巧得一株名贵花种,恰巧在宫墙旁种花,恰巧听到宫女们玩忽职守...... 当初自己一心以为慕脩想要自己的命,轻易便信了,根本不曾细想其中的不合理,仔细想想这根本就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巧合。 若他听到的不是事实,那就是有人故意想要他听到那些 会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么谁能够越过那么多天子暗卫将那株花种送到自己手里? 脑中搜索了一圈无果后,谢锦往榻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自己前世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竟然真的会信了殿下要杀他? 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房中香炉里烧的是沉香,香味细细萦绕在鼻尖,这也是自己前世最喜欢的熏香。 眼下只有顺着月上那条线,顺藤摸瓜了。 他得尽快找个时间溜去后宫一趟,否则唯恐夜长梦多。 谢锦睡了一觉,略微整理了下,掐着卯时的点儿准时到主殿。 今夜月朗风清,月光照亮了院子,寝殿的门向两边敞开着,四周烛火明亮。 慕脩依然坐得端端正正,连姿势都没变过。 草民参加陛下。 谢锦走进殿内,姿势自然地跪下 慕脩握笔的手微微一滞,没有抬头,只淡淡道:替朕磨墨吧。 谢锦依言起身,走到龙案一侧,抓起墨条如同做了千百次般熟稔开磨。 慕脩微微侧目,便见他细长而白皙的手指与上好的松烟墨形成鲜明对比,营造一种极为舒适的视觉效果,动作缓慢而细致。 小侯爷如此驾轻就熟,看来是常做?那大概也是个爱好舞文弄墨之人了。他忽然出声道 谢锦手中动作猛地一滞,几滴墨水飞溅而出,落在龙案上。 他太了解慕脩了,这样说话代表他已经起疑心了。 谢锦赶紧跪下:陛下恕罪!草民冒犯了!幼时曾帮兄长磨过墨,眼下已经有七分生疏了,刚刚在凝神回想,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出声这才冒犯了陛下! 这家伙,不愧是皇帝,可真敏锐! 谢锦暗暗牙疼 慕脩看向跪在地的他,面无表情:是吗? 草民不敢欺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第14章 赐死 慕脩凝视他片刻,道:罢了,你起来吧。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3) 他也知自己草木皆兵了,这世上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谢锦缓缓起身,视线落到龙案上溅上的几滴墨水,道:草民这就替陛下清理干净。 语毕他卷了袖子就要去擦 慕脩微微皱眉,伸手攥住他手腕:不必,叫下人来清理便可,赵承德。 一袭深紫色宫装的赵承德领着两个丫鬟进了屋里,在看到龙案后那一幕的瞬间,微微一怔。 他身后的两个丫鬟低垂着头,一人端着铜盆,一人拿着帕子。 慕脩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冷冰冰吩咐道:你知道朕的规矩。 谢锦眼尖的瞧见两个丫鬟又俱是一抖,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想道 殿下从小到大都这么凶,随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也不知他那繁花似锦的后宫嫔妃们如何能受得了他? 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前世的离鸢丞相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赵承德躬身,笑眯眯:老奴明白。 慕脩松开握着谢锦手腕的手,步履不急不缓地行至龙榻前,微微张开双手 谢锦还站在书案前,有些愣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赵承德笑眯眯望着他:公子就是忠勇侯府小侯爷吧?老奴有礼了。 谢锦眨了眨眼:正是。 赵承德降低声音,对他道:快过去,给陛下更衣吧。 更...更更更衣?!我还负责这个?谢锦差点没把舌头咬断,自然忘了降低音量。 谢锦发誓,这件事他上辈子是真的没做过! 怎么?小侯爷是不太理解伺候这个词汇?慕脩凉凉道 谢锦抿了抿唇,虽然心下微觉别扭,但还是妥协了 他走上前,双手从慕脩精瘦的腰身处穿过,手指探向他腰带,从远处看两人就像环抱在一起。 正准备解对方腰带,慕脩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像是要活生生把他的骨头捏碎,大得惊人。 嘶谢锦没把住,舌尖泄出一声痛吟 慕脩转过身来,甩开他的手,呼吸急促 赵承德扔下手中的帕子,慌张道:陛下! 谢锦惊疑不定,伸出手要来扶他,心头一紧,张口就要叫出殿下 慕脩脸色和唇色刹那变得跟纸一样白,声音嘶哑道:你别碰朕! 谢锦被他这一声冷斥从恐慌中拽了出来,大脑忽然冷静了下来,心底暗暗庆幸没有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叫出殿下。 赵承德上前扶住不停喘气的慕脩,一张老脸上满是恐慌,对谢锦道:小侯爷,你还是到门口去吧,陛下他...唉 谢锦袖中的手指攥得死紧,依言退到了殿外。 半柱香后,慕脩大概是情况稳定下来了,赵承德从殿中走出顺手关上了房门,谢锦不好表现得太过关心,只能暗自心急如焚。 赵承德看见他,道:小侯爷可以回偏殿休息了,陛下已经歇下。 陛下他......谢锦欲言又止 赵承德不答,只道:老奴送小侯爷回偏殿,请。 谢锦只得转身顺着抄手游廊朝偏殿的方向走,赵承德这才道:小侯爷是想问陛下怎么了? 自然。谢锦声音有些闷 小侯爷不必担忧,是老毛病了。赵承德并不愿意如实相告 谢锦也没办法刨根问底,他的身份太尴尬了,一旦过于关心恐会被疑心别有所图。 偏殿离主殿并不算远,两人谈话间这么一点功夫,就到了。 时候不早了,小侯爷早些就寝吧,老奴就先告辞了。赵承德道 谢锦站在殿前,夜风携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拂来,花香醉人,他却浑身发冷 自己死了之后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向身子很好,从未听说有何病痛。 这事儿还得从陈奚入手,他作为御前首席太医,一定知道! 此时他有点庆幸自己早前在朝阳殿前一通胡说八道。 夜色渐深,谢锦躺在床上翘着腿,满脑子都是慕脩骤然惨白的痛苦神色以及......甩开他手的力道 他轻轻伸出手掌,借着榻前摇晃的烛火细细瞧着 这双手与他前世执惯了长剑布满了厚茧的手掌不同,手指纤细修长,皮肤细嫩,掌纹清晰,除了拇指内侧那处应常年持扇装丨bi磨出来的薄茧以外精致得像用暖玉打造的一般。 谢锦记得,前世的殿下是很讨厌鸾鸣殿这个地方的。 而且这个名字还是他起的 殿下十七岁登基之后,历代天子寝宫朝阳殿翻修过一回,偏殿原本的匾额被丢掉了。 御书房中 宋淮安懒洋洋倚靠在美人榻上,往嘴里丢着进贡的水果,眸子落在一处。 小皇帝坐在龙案后面,皱着眉头冥想片刻,依旧毫无头绪。 他侧头看向一旁侍奉的赵承德,道:这处偏殿叫什么好?赵公公,你有何见解? 赵承德弓下身子,满脸汗颜:陛下,这你就为难奴才了,咱家一个做奴才的能有什么见解。 小皇帝道: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赵承德欲哭无泪:回陛下的话,奴才真的没有什么拙见,求皇上放奴才一码! 宋淮安看不下去了,笑眯眯道:殿下是自己想不出来了吧? 慕脩的意图被戳破,他瞪向宋淮安:胡说八道!朕会想不出一个名字? 宋淮安撇了撇唇:臣失言了,那殿下自己想? 慕脩脸色一青,嘴唇抿得死紧 宋淮安逗他逗够了才从榻上起身道:不如让臣为殿下献上一个吧? 慕脩松了口气,赶紧道:爱卿请讲。 这偏殿离皇上您的寝宫如此之近,日后必然是要给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住的,话本里经常写情人间耳鬓厮磨,鸾凤和鸣,不如就取鸾鸣二字如何? 宋淮安满怀期待的等着慕脩夸他,却没想到夸奖没等到,慕脩的脸当下就沉了下来 赵公公,传朕旨意,日后任何人不得为丞相从宫外采买民间话本,如有违反,以抗旨不尊之罪论处!另外将他书房里残余的话本全部搜出来烧掉! 宋淮安先是一怔,那时候的总归也不过才刚及弱冠,顿时急了 诶?殿下!赵公公留步! 赵承德为难的看了一眼慕脩冷凝的脸色,慕脩视而不见。 宋淮安一把跪在龙案侧面,拽住慕脩龙袍的袖子,哀嚎道:殿下不要啊!那些话本是臣的命根啊!从小陪伴臣长大的!要不还是烧臣吧?话本都是无辜的啊! 赵承德没眼看,丞相大人在外高洁如兰,在陛下面前是面子里子掉一地都懒得捡的人。 慕脩垂下眼睫看他,冷冷道:从小陪伴你长大的是朕! 宋淮安一噎,附和道:是是是,是陛下!臣又失言了 慕脩凉凉道:爱卿这张嘴时常失言,不如朕赏赐你一瓶哑药,以后都不必用这张嘴说话了如何? 赵承德退开几步,脸上有几分笑意。 听见皇上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反正从丞相大人幼时入东宫开始,陛下十天有八天都在嚷着要赐死他,事实上却是丞相大人但凡有个感冒高热之类的,陛下又恨不得把整个太医院的御医捆过来寸步不离的守着丞相大人。 或许这就是两人特殊的相处方式。 宋淮安心中一阵悲戚,:陛下前日才要赐死臣,今日又要毒哑臣,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臣? 慕脩瞥他一眼,道:你少说话,朕就不让你受伤。 哦。宋淮安像是想通了什么,意外乖巧的应下 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放开了他的袖子。 半柱香后,赵承德憋笑 慕脩阴沉着小脸抬起头,望向正坐在窗棂上,手中咔咔剥着坚果的宋淮安。 宋淮安,朕要赐死你! 宋淮安茫然回头,下意识问道:殿下您吃吗?这坚果挺好吃的....我 他的话音在大脑反应过来慕脩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戛然而止,懵逼道:又要赐死臣?臣没说话啊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要不然朕就烧了你的话本。 这下子宋淮安老实了,他躺到了美人榻上 只是没能安静一炷香,慕脩的笔尖又停住了,因为那人又嚎开了。 宋淮安招了招手,叫嚷道:哎哎哎,赵公公!孤快死了!腿抽筋了!快过来帮孤揉揉! 慕脩没好气的看他疼得冷汗都快出来了,朝赵承德摆了摆手 去给他揉揉。 赵承德应道:嗻。 赵承德的手法非常好,宋淮安的腿很快就不疼了。 他得寸进尺道:赵公公,麻烦也给孤揉揉肩背吧?孤这些日子处理国务可累了 慕脩看了看自己龙案上,朝中有三分之二点五的奏折都在自己这里,他居然说他处理国务累着了? 皇帝陛下对于他这种不要脸皮的行为嗤之以鼻 赵承德见皇上没反对的意思,笑着应道:奴才领命。 啊~舒服,再用点力! 万籁俱寂的皇宫,一声呻丨吟从御书房中泄出 余音绕梁,令人遐想连篇 外面守夜的宫人纷纷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啪! 慕脩将手中折子往龙案上一摔,一张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涨得通红。 朕问你是不是活腻了! 赵承德吓得一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宋淮安偏头看向慕脩,颇为无辜道:殿下怎么了?殿下是不是也想按按肩...噢我知道了!是不是又有老迂腐参孤?!那群老顽固就是心里不平衡孤! 慕脩的脸和耳根红得厉害,脖子都逐渐染上一层粉色,他指向一摞高高堆起的折子,讥讽道:这还用问?看见没,那一沓全是参你的!你要再叫几声,朕保证明天整个御史台所有的折子都是参你的! 那还不简单,改日孤写一百本折子丢到御史台参回去! 慕脩咬牙切齿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将他拖出去赐死的冲动,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4) 因为签约了,所以得压字数,没有办法才断更 但是宝宝们相信我,我真的每天都在兢兢业业的养肥我的男朋友存稿君! 我很多没有写的文挂预收了,宝宝们可以去看下有没有喜欢的 后面会陆续往上挂,预收多的接档 大家关注作者专栏鸭,亲亲(。ˇ?ˇ。) 第15章 夜探后宫 噗嗤。 寂静的夜里,年少的殿下又羞又恼的骂声犹然在耳,谢锦控制不住的低笑出声。 那时的殿下多可爱啊,究竟后来是何时变得沉默寡言了呢? 他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侧耳听着,子时末最后一班巡逻御林军从朝阳殿外走过 谢锦从榻上翻身而起,把枕头和被褥堆了堆弄出一个人形,吹熄了殿中所有烛火。 从柜子里挑了一件在夜里不明显的深色衣物换上,找了块差不多颜色的布巾往脑后一扎蒙上面,从窗户跳出去沿着一侧的宫墙翻了出去。 如果是他前世的身体,轻功踏水无痕,别说偷偷溜到后宫了,就算一夜之间溜出宫去把自己看不惯的文武百官亵裤扒下来挂宫门前办个展览都不会惊动一个人。 然而现在...... 原本的侯府二公子大概只是为了在京城纨绔子弟中装个biu,或者是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英姿,轻功只学了点皮毛,说白了就是个花架子,一不小心就会惊动武功高强的御林军。 这不,刚想从宫道一侧的宫殿琉璃瓦上悄无声息的摸过去,轻功不到家,弄出了声音,被逮了个正着。 有刺客! 什么人!戒备!有刺客!追上去拿下! 巡逻队当下就炸了,拔剑的拔剑,举矛的举矛,弓箭手就要上箭 谢锦心中一阵无言以对,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被发现了。 他足尖轻点,跃上另一座房檐,再不走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临走之际还回过头远远望了一眼宫道上之上正剑拔弩张满面戒备的御林军巡逻队,与队伍统领探寻的视线撞在了一块 其实他只是想看看哪个武将这么尽忠职守,却不曾想他这一眼对于巡逻队统领来说就相当于挑衅 无耻鼠辈!还敢挑衅本统领!给我追!今夜定要将这小贼拿下!如若抓不到!你们明日都给我滚到练武场扎马步去! 一群侍兵欲哭无泪,关我们什么事啊?统领大人!挑衅您的是那个小贼啊!你要开刀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恨不得咬死这个突然出现搞事情的小贼 这下子不能直接奔目的地了,得想办法甩开这群人 谢锦当下就领着一众御林军将皇宫围着绕了好几圈,不屈不挠得令人发指。 他这具身体不是常年习武之人,没一会儿,就直喘气,速度也开始慢下来,回头一看,那群御林军还不远不近跟在屁股后面 真是锲而不舍尽忠职守啊!改明儿孤一定让殿下给你们颁发一面锦旗!他落在一处宫殿院子里,扶着膝盖,边喘粗气边道 御林军很快就跟了上来,谢锦也顾不得喘气了,疾步穿过前殿来到后院想从这边翻出去 然而正撞上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站在宫墙下,一人手里摊着一张帕子,帕子里都是些成色极好的首饰玩意儿。 一看就是宫里主子的东西。 宋离鸢前世曾经听说过宫中有宫人手脚不干净,私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偷了主子的首饰赏赐然后通过一些渠道送出宫去换银子。 但是这种小事,前世的宋丞相怎么会管呢?每天应付找上门来的事都已经身心疲惫了 如今倒是让他撞上个正着,他想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御林军,唇角微扬 他的轻功虽然空有花架子,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察觉的,于是无声无息的他就摸到了其中一人身后。 谢锦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小太监跟另一个太监埋头清点自己的战利品清点得正起劲,闻言下意识拂掉肩上那只手,不耐烦道:干你何事!干你的活去!咱家警告你可别多管闲事 他的下半句倏然断在嗓子里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神情俱僵 一个缓缓回头,另一个越过他往他身后看去,面露惊悚,这里可是冷宫,这大半夜的是人还是鬼? 在看到身后那下半张脸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形状极为好看的眼睛的人时,咚咚狂跳的心瞬间摔回胸腔 还好......是人就好 然而立刻,两个小宫人的心还没来得及放稳就又被攥了起来 是人好像比鬼更可怕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没等他两反应,那人飞速点了两人的穴道,两人就感觉浑身一僵,动不了了! 你们啊,就在这儿慢慢等着领赏吧谢锦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从他们身旁的宫墙翻了出去 御林军的脚步紧随而至,看见院墙下两个人手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首饰珠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命人抓起来,连夜送去内务府 只是等他们把这两个小太监的事儿处理完,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影子 御林军小队长阴沉着脸,脸色跟女人来了例假一样,两条剑眉狠狠拧着:居然这样都让他跑了!来人!通知宫中其他巡逻队加强巡逻!特别是陛下寝宫周围!给我守死了!各宫门处再多派些人手过去,务必严防死守!连只蚊子也不要让它飞出去! 属下立刻就去筹备! 成功甩掉了小尾巴的谢锦光明正大走在另一条宫道上,小样儿,论这皇宫你还能比孤熟? 就这样晃晃悠悠到了后宫 慕脩的三宫六院之中,东六宫为男宠,西六宫为妃嫔。 宫中时常有宫人私下嚼舌根说月上自进宫以来便凭借自己那张脸和谄媚逢迎的手段备受宠爱 具体是如何博得殿下好感的宋淮安前世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他只觉得殿下哪儿都好,就是这眼睛不太好 而对于那个男宠月上,也只知道他居住在东六宫之中为首的永安宫。 永安宫? 若是没有栽在他手里一次,宋淮安断然不会想到一介男宠竟有如此胆量,前朝向来不干涉后宫之事,后宫自然也无权插手前朝。 事实证明,这里面住着的这位可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所以究竟为什么他敢冒这么大风险都要杀自己呢? 宋淮安自问不曾得罪过他,顶多有点看不起他 但是宋淮安就纳闷了,这满朝文武有谁是把这样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看在眼里的?为什么就只有自己成了被开刀的那个? 就在他思考间,宫门忽然被打开,谢锦赶紧往一座宫灯后一藏,两个提着灯笼的宫女迈过门槛走了出来,边走边讨论道: 奇怪了,往常这时辰那位公子都会让我们进去换新的熏香的,今日怎么没反应? 另一个丫鬟皱了皱鼻子:确实有些奇怪,这位啊,可是个颇为讲究的人!每天要换五六件衣服,发髻容不得一丝凌乱褶皱,沐浴还要当日采摘的新鲜花瓣,隔一日都不行!脂粉香薰皆要宫中最上乘的!得亏咱们宫里没有册封皇后娘娘,这换谁受得了啊! 最先说话的丫鬟闻言,嗤笑道:再讲究有什么用,皇上一年来几次这永安宫啊!五根手指用不上一半儿吧?他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个龙种来啊哈哈哈 噗小翠你! 本来嘛,一个男的比西宫的妃嫔们穿得还花枝招展,每天子时还要换熏香,说什么即将燃尽的香尾的香气对身子不好,唉哟我天呐 行了行了,快回所里歇息吧,明儿还伺候主子呢! 两个宫女聊尽兴了,快步举着灯笼朝宫女所的方向走了。 南楚的规定,宫女不能留宿东六宫,太监不能留宿西六宫,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有些不甘寂寞的男宠妃子秽乱宫闱。 谢锦从高高的宫灯后,露出半张脸,另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深色晦暗不明。 皇宫这地方无论何时就是不缺嚼舌根的宫人,就算有无数被拔舌的前车之鉴也无法阻挡人们的八卦之心。 别人听那两个宫女嘴里讨论的内容更多的肯定是放在月上这个挑剔的人身上,但是谢锦关注的却是她们的第一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在这敏感当头。 谢锦越想脸色越严肃,当下就溜了进去,绕过前殿 穿过种着各种各样花草的花园,似乎还是外域传进来的花,香味浓郁有些刺鼻。 谢锦脸上蒙着一层布巾还是被熏得脑仁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那宫女说殿下一年来这地方的次数五根手指用不上一半儿了 八成殿下也被这六亲不认的鬼地方熏怕了吧,这要是进来呆一个时辰,出去大概就嗅觉失灵了 谢锦摇了摇头,脚步又无声加快了些 狗命重要,狗命重要 他得赶紧远离这地方 到了后殿就好多了,虽然偶尔夜风会带来些许味道,但是淡极了。 谢锦摸到月上的寝殿门口,屋子里没有点灯,静悄悄的。 就在谢锦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听到房间里有了声音 屋子里被谁点起了烛火,火光摇曳。 紧接着是月上咬牙切齿的声音:阁下孤身一人夜探后宫还真是胆大包天! 谢锦的手僵在半空,他这还没进去呢!怎么就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这个叫月上的男宠如此敏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签约成功,上榜恢复更新 第16章 迷雾 难不成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凭他现在这个身子是肯定不能再进去硬碰硬了,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就很尴尬了 但是现在都被发现了,撤退还来得及吗? 他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屋里倏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那人语气冷淡:月公子身为陛下枕边人,却胆敢谋害朝廷命官,胆子也不比在下小。 谢锦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隔着一扇门望进屋子,可惜屋里所有光景都被眼前的这扇门挡住了 月上久居深宫,认不出这声音是谁,可谢锦从重生清醒过来第一个听见的就是这道略显冷清的声音,因而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为什么会是他?! 谢锦震惊里面人的身份,也震惊他脱口而出那句话 同时也奇怪,就连殿下都丝毫未起疑心追查自己的死,这样一个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小不点却对自己的死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谢锦心里有些发酸 他将门上小心翼翼戳了个洞,望里看去 寝殿中央一张上好的狐狸毛制成的地毯,地毯上放了个低矮的案几,几上摆放了一套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茶具。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5) 何等奢靡浪费! 前世勤勤恳恳做了十年的勤俭持宫的五好丞相宋淮安发出了灵魂内的不公! 月上一身中衣被扔在那毯子上,侧着身,虽然身上没被绑什么绳子,嘴和表情也都能动,但很明显是被人点穴了。 另外一人背对着谢锦的方位,身形与谢锦所想的那人一般无二,身姿挺拔,一头墨发用发冠束着,一身黑色夜行衣 听到男人的话,月上先是一愣,随即便道:阁下血口喷人都不打打草稿吗?不知在下区区一介男宠,害了哪位朝廷命官? 男子看了他半晌,忽然出手钳住了月上的下颔,看起来用劲不小,月上的脸都痛得快扭曲了 他道:阁下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没资格跟我废话,你只需告诉我,宋丞相之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月上唇角溢出一点血迹,那男子才松了些力气 月上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很奇怪,在夜晚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诡秘,好似有浓烈的恨又好似极致的羡,明明是一张痛到扭曲的脸,眼中却又犹带几分笑意,以及其他很多种复杂的情绪,谢锦看不懂也形容不出来 不久,月上淡淡开口:原来你是为了他而来 男子甩开他的脸,站起身 拔出剑,抵上他的脖子:说或是不说? 这意思就是说就生,不说就是死 生还是死你自己选 谢锦扒在门口险些忍不住伸手捶门 喂世子殿下!你这样子帮我查案到底是图什么?敌人不说不应该是威逼利诱加严刑拷打直至问出想要的情报为止吗?不说就杀?你这样子查得查到我尸体都烂了灵魂都投胎好几个轮回了你也查不出来吧?! 月上斜眼看着脖子上的剑,冷笑:我就说宋离鸢此人如此阴险狡诈,哪里是那么简单就糊弄过去的,他果然留了后手。 谢锦心想,我还真的就被你那样糊弄过去了,如果没有莫名其妙重生,早就死透了,你私下这样夸孤,孤是真的觉得受之有愧。 谢迟居高临下俯视他,从月上的角度看去,他那双天生勾人的桃花眼此时充斥着无尽冷漠。 他道:你这话就是承认丞相的死与你有关了? 美则美矣,太具攻击性。 月上对于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令他格外的不舒服,就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苟且偷生的日子。 从他入宫开始,除了陛下,便没有第二个敢这样看他了。 噢有,还有一个宋离鸢,但是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想着,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唇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既然阁下是专程为丞相大人而来,那么告诉你也无妨,他的死可不仅仅是与我有关,他就是我杀的,亲手。 谢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不知丞相与阁下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值得阁下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亲自杀他? 声音里拼命压抑的杀意若隐若现 月上此刻的姿势着实有些狼狈,躺在地毯上,淡淡移开了视线,唇角逐渐上扬:他活着,就是与我的不共戴天之仇。 是否有人指使你?若是老实说,我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月上似笑非笑:如若不然杀了我吗?那你杀啊,杀了我你这辈子也别想揪出幕后之人,且还会惊动陛下,你敢杀我吗? 谢迟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持剑的手捏得指节泛白 在没有找到谋害丞相大人的确切证据之前,他当然不敢杀,刚也不过是恐吓他罢了。 虽只是一介男宠,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挑战皇威的后果不论是他还是谢家都承受不起。 而且目前从他的话推断,丞相大人的死不仅是这男宠一人的手笔,这身后还有其他居心叵测之人?是谁? 谢锦在门外欲哭无泪 世子啊!你果然还是太嫩了啊,轻而易举就被人套出了死穴啊!!! 果然,月上像是察觉了他的命门,竟然还不怕死的开口挑衅:阁下怎么还不动手? 谢迟冷笑一声,剑猛地往前几分,月上一惊,看他刚刚的反应明明是顾忌的! 谢锦也是一惊,男人心海底针啊,说翻脸就翻脸,这 来不及细想,他随手捡了块石子,曲起中指弹了进去想要阻止。 锵 石子携着内力与剑身撞在一起,仿佛擦起了细细火花。 谢迟原本只是想给月上一个教训,真没打算伤他,见月上脸上浮出愕然以及惊惧就打算收手 却不料外面飞来一粒石子正好打在他打算移开的剑身上,硬生生将月上的脖子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谢锦这时候当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 没等谢迟质问门外是何人,谢锦就敏锐的听到了大批的脚步声正朝后殿而来 这时候?!难道是暴露了? 他砰地一脚踹开房门,两双七分相似的桃花眼撞在一起 谢迟一眼就认出了谢锦那双眼睛,眼底难掩惊愕 有人来了!给他把穴解开谢锦眉头一皱,大步走进去说道 可他要是 不必担心,我有法子。谢锦成竹在胸 谢迟迟疑片刻,伸手解了月上的穴道 月上缓缓扶着桌子坐起身,咳了两声,面带谨慎的审视着面前两个很明显是一伙儿的不速之客。 有了刚才那一出,不知内情的他也有些不确定这两人究竟敢不敢杀他了 他刚想开口,谢锦就飞快的伸出手塞了一颗什么东西进自己嘴里 谢锦冷声道:吞下去。 谢迟出手如电,拍了他一把,月上迫不得已将那不知名的东西咽了下去,捂着唇咳得厉害 这两个人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特别是冷漠的时候,月上差点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都出现幻觉了。 谢锦拉起谢迟,朝月上道:月公子,你刚服下去的乃是外域奇蛊,无色无味连太医都探不出来,你若不信,摸摸肋下两寸的位置,是不是隐隐作痛?再感受一下浑身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缓缓爬过的迹象?我想你已经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脖子上的伤和我们,对了月公子,你可要小心了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你的脸会烂光光哦,然后再在陛下面前一块一块的掉下来 谢迟抿了抿唇,无色无味默默忘掉自己看到的褐色小药丸 月上眼睛里血丝乍现,捂住耳朵:你闭嘴!不要说了! 谢锦耸了耸肩:那回见? 月上瞪着他,谁要跟你回见! 谢锦却没管他作何表现,眼看脚步声逼近,他拽着谢迟绕过房中巨大的扇形牡丹屏风,找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谢迟疑惑偏头,道:为何不走?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这个纨绔弟弟忽然变了很多,变得不像他了,言行举止之间甚至有些像另外一个人 谢锦压低声音,道:兄长稍安勿躁,现下还不能走,因为我也不确月上真的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我要他自己来决定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神色冷凝,令人胆寒的杀意毕露,这怎么可能会是自家那个从小便只知道斗鸡走犬不求上进的纨绔弟弟。 你有办法在他胡说八道的时候立刻结果了他?谢迟听他这话的意思,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问了一句 谢锦目光始终放在殿中,闻言毫不掩饰道:没有。 因为谢小侯爷想了想慕脩的脸,霎时很识时务的怂了。 前世的宋淮安还能跟陛下打个不分上下,毕竟承自同一个师傅。 然现在这具身体呵 即便淡漠如谢迟,此刻也无语了,道你不是给他吃了那什么蛊? 谢锦翻了个白眼:兄长,你糊涂了?我这个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京城的人要到哪里去找什么外域奇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基友土豆开学啦 宝宝们是不是也开学了呢? 好好学习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还是值得坚信的 文可以任何时候看 但学习的机会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回来 加油 上榜后我会恢复日更 大家放假回来就能看很多了 比心~ 感谢阅读【鞠躬】 第17章 搜查 谢迟迟疑道:那你刚才给他吃的何物? 殿里随手带出来的一点小零食。 那你刚刚说他身上的症状 肋下两寸隐隐作痛是因为他刚刚被你点穴时姿势不对,会痛那是自然的,至于在身体里爬动的感觉那是血液在身体里流动,我不说他自然不会察觉,但是我说了他就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身上真的被下了什么蛊。 谢迟霎时哑口无言,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盯着殿中月上的侧脸。 居然只是蒙那月上的,就没想过万一他当真鱼死网破了呢,届时他要如何脱身。 谢锦扫了他一眼:兄长宽心,那月上是个怕死的人,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的。 从刚刚那阴差阳错的一剑中就看得分明了。 他们悄声交谈的功夫,那群御林军也已经到了月上寝殿的门口。 等为首那人披着月光迈进屋内之时,谢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月上乖顺的跪在地上,额头磕在手背上:陛下!臣参见皇上! 慕脩眉眼间有些疲态,许是歇息后又起身,没有穿一惯的龙袍,而是一件玄色的衣袍,衣摆处绣着大气磅礴连绵不绝的锦绣山河,衬得那一副原本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相貌愈发俊美如神。 他道:起来说话,听说宫中出现了刺客,刚御林军听闻刺客朝你这边来了?可有见到? 月上犹豫了会儿,缓缓抬起头,露出脖颈间那道血痕:回陛下的话,见过。 慕脩有些诧异,伸手招呼道:赵承德,宣太医。 赵承德道:奴才遵命。 当下便差了一个小太监往太医院狂奔而去了。 慕脩转向月上,淡声道:既然受伤了,便到榻上躺着吧,不必站着与朕说话。 赵承德会意上前:月娘娘,让奴才扶你上塌休息吧? 月上伸出手,无比乖顺道:有劳赵公公了。 赵承德拍了拍袖子,上前让他搭在自己手臂上。 月上依言坐到了床上,慕脩在一旁的桌边落坐:去打盆水来给他清洗一下伤口。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6) 立即有人着手去办 月上坐在榻上双手揪着锦被,此时的模样与所有谢锦见过的模样都不同。 说话语气变得很委屈,泫然若泣道:陛下总算肯来看看臣了,臣差点以为这辈子到鹤发鸡皮也再见不到陛下一面了。 慕脩面无表情:国事繁忙,冷落你了。 谢锦有点奇怪,虽然殿下嘴上说是冷落,但是完全没有要表现热络一点的意思啊,这不是他后宫最为宠爱的男宠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两人待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是卿卿我我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以及各种不可描述吗? 他们这距离看着怎么比平时跟大臣商议国事还远? 月上垂下眼帘:陛下日理万机,臣自不敢自比江山社稷,只是希望陛下保重龙体,丞相大人的事请陛下也勿要太过于哀思,逝者已逝。 慕脩手指微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若无其事道:让你挂心了,不过,你怎会被那刺客所伤? 月上身子微僵,好半晌才勉强牵了牵苍白的唇片道:许是臣发现了他的踪迹吧,若是皇上再晚来一步,臣怕就没命见到陛下了。 慕脩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时候去打水的小太监也端着铜盆进来了 皇上,娘娘,水来了。 慕脩摆了摆手:赵承德,你去吧,太医大概不多时就要到了。 赵承德接过小太监手上的铜盆走过去,将盆放在脚踏上。 月上凝视了慕脩一会儿,终还是苦笑道:罢了,不劳烦公公了,我自己来吧。 谢锦躲在暗处,看得比慕脩还着急 殿下,你这眼力见有待提高啊 人家那小眼神是想让您亲自照顾呢,连自己一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望穿秋水了都 但是慕脩没动,他心底又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错觉吧 太医和那小太监很快也连夜从太医院赶过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脩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起来吧,周太医,赶紧给月公子看下伤口,时辰不早了。 周太医赶紧答应,上前走到床榻边。 小太监搬了个凳子放在床前,周太医坐下道:请月娘娘躺下,微臣这才好帮您处理伤口。 月上即将躺下之际,还不忘看向慕脩道:陛下,夜色已深,现在赶回朝阳殿不知是何时了,不如今夜就在臣这里歇息了吧? 慕脩起身,拒绝道:不必了,朕明日还有早朝,这就回去了,待周太医开了方子就好好休息吧,明日朕会派人加固宫防,此次乃宫中巡逻守卫失职,朕会追责。 月上:陛下 他还想要挽留的话在看到慕脩眼底冷漠的瞬间全数散了个干净,变成了一句:臣恭送陛下。 慕脩回朝阳殿了 谢锦确保月上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两人从一侧的支摘窗跃了出去。 谢迟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皱起眉道:你怎会深夜在此处?这里可是皇上后宫。 谢锦先是一愣,忽然福至心灵,心中明白谢迟大概是以为自己在宫中还不安分,又犯了那寻花问柳的毛病了,故此脸色才这般难看。 他颇为无奈,但是光凭一张嘴解释又太过苍白,最后只得拱手道:兄长,今日时机不太巧,改日我再请你入宫详谈,但请兄长放心,我此时出现在此并非是你所想的理由。 谢迟颦眉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但是鉴于他最近安分的表现也没有出言反驳。 告辞。 谢锦道完别,就溜走了,他心中十分焦急。 若是皇上心血来潮去偏殿看到自己不在房内,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事实证明,果然不出他所料,谢锦前脚刚从窗口抵达寝殿就听见外面太监拉长了嗓子报道 皇上驾到。 守夜的宫人跪了一地,慕脩眉目冷淡穿过回廊,身后跟着赵承德以及一群掌灯的宫人还有御前侍卫。 并且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非常狗血,我错过了我的榜单,我的内心泪流成河 要再等一周了 虽然我这么惨,但是我还是爱你们。 这章有点短小,过几天还有一更 第18章 危机 谢锦刚把蒙面的面巾取下,捏在手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听见脚步声已经到门外了。 殿下若是对人有疑心,他一定不会敲门。 谢锦只能赶紧跳上了床榻,用被子把自己罩住,手指飞快把床幔放下 慕脩几乎是同一时间走进屋子 随行的其他内侍挨个点上了房中的油灯,赵承德上前躬身道:小侯爷吉祥,深夜扰了小侯爷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只是事关重大 谢锦没有说话 赵承德也不尴尬,继续道:这宫中守卫失职闯进了贼人,陛下不放心,还请小侯爷行个方便,让这御林军啊搜搜屋子,若是那贼人藏于小侯爷殿中,待御林军走后伤了小侯爷,皇上定然心中过意不去。 谢锦藏在锦被下的手里还捏着那块蒙面的布巾,绝对不能让他们搜床榻。 毕竟这会儿都子时过后了他连外衣都没脱,实在说不过去,慕脩不是蠢人,一旦掀开被子就什么都完了。 他这时候才懒洋洋打了哈欠,装作被吵醒的模样,撩开帘子:皇上?草民见过皇上,什么?赵公公说宫里闯进了贼人?是何贼人这般猖獗,不必顾忌草民,搜便是。 但虽然嘴上在行礼却完全没有要起床下榻来行礼的意思 慕脩眸子微眯,里面多了一分审视 谢锦心里瞬间警铃大作,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赵承德笑了笑:小侯爷,那就失礼了,开始搜吧,不要惊扰了小候爷,否则摘了你们脑袋。 谢锦心中失笑,这赵公公不愧是在宫中活了几十年的元老级人物,瞧瞧这多会说话。 若对方真是像原身一样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小少年,在宫中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人待他这般好还不瞬间热泪盈眶,仿佛遇到了亲人,然后被忽悠得连底裤什么绣花都交代出来? 是! 站在门口的侍卫立马出动,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但是谁也不敢乱动一丝一毫,哪怕一个花瓶,拿起来后都要原样摆回去,且动静极其小。 最后唯一没搜的就只有谢锦呆着的床了。 侍卫搜完后在赵公公耳边耳语了一句,赵承德的视线投向谢锦....身下的床 谢锦揉了揉眼睛,一双桃花眼被揉的有些红,道:赵公公不会是怀疑草民窝藏贼人吧?还藏在床榻之上? 赵公公敛眉:小侯爷哪里的话,老奴哪儿敢,只是这......床榻之下还是要搜一搜的...望小侯爷谅解啊! 谢锦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非常合时宜的微微冷了脸。 好半天才偏过头,语气似乎有些气闷,冷声道:自然谅解,既如此,那赵公公便搜。 赵承德摆了摆手,两个小内侍向着谢锦的床榻走过去 谢锦坐在榻上,背朝后面墙壁,捏住被子遮到脖子部分的手指忍不住微微一紧 小侯爷似乎很惶恐? 慕脩忽然出声,一双眸子冷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谢锦强行压下心中的紧张,从善如流的拍马屁道:如此近距离面见陛下天颜,草民自然惶恐。 慕脩盯着他,丝毫不买账,只淡淡道:这天气尚还未入冬,将被子捂那么紧是为何?小侯爷可是畏寒?若是畏寒,朕立马让人去生两盆炭火来, 谢锦在心里很有礼貌的问候了先帝与先皇后,这大热天的他要叫人去升两盆炭来?怕不是要玩丨死我! 问候完,他面不改色道:多谢陛下垂爱,只是草民并不畏寒,只是觉得男子与女子一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总不能胡乱叫一些外人看了去。 胡乱的外人慕脩 看着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种熟悉的撩虎须的滋味让谢锦心中颇为舒爽,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但是他忘了自己此刻是谢锦不是宋淮安 那两个检查榻下的内侍已经检查完了,回到赵承德身后道:公公,检查完了,什么都没有。 谢锦的桃花眼微微一弯,没有吧,没有就快走吧! 然而,慕脩看着他,忽然吩咐道: 来人,给朕把他的被子掀开,既是检查床榻,自然榻上榻下都不能放过。 谢锦倒吸一口凉气,当下连问候先帝和先皇后的精力也没有了,他赶紧捂紧了身上的锦被,试图自救道:陛下!陛下陛下!草民家就是谢家祖训有云:男男授受不亲啊!你不能毁了草民的清白啊! 声音凄惨,简直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仿佛备受欺凌的隐忍模样,就是演技略有浮夸。 赵承德听着这有些熟悉的语气,老脸上难得浮出一抹震惊。 难怪他早前看到这位小侯爷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言行举止与那位有些相似,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许是因为这点,陛下才将他扣留在宫中的吧。 慕脩额角青筋跳了一跳,忽然伸手拦住了那个欲要朝谢锦走过去的小太监 谢锦感觉自己有救,继续努力道:谢家祖训还有云:凡是谢家后辈不论子女,若让外人看了身子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啊!如有违背立即削去祖籍啊!陛下您这是逼丨草民去死啊! 慕脩听得心烦,什么乱七八糟的,谢家这是什么先祖制出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祖训! 小太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退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朕亲自来! 说完,根本没给谢锦反对的机会,就提步走了过去 一个坐在榻上,薄唇微张,神情慌乱,锦被紧紧捂着身子,只露出一张脸,犹如一个即将被恶霸凌丨辱的贞洁烈女子。 另一个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谢锦望着近在面前的慕脩,神情忽然有些凄哀 虽离重生也不过五六日的光阴,但他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这个人的眉眼了,漫长得像是过了一生。 看着那张紧紧抿着,形状性感的淡色唇瓣 脑中倏然忆起了前世死的那一天早晨,那个蛮横带着怒气的吻。 这张唇他吻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万事开头难万事开头难 但这开头特么未免也太难了吧 宝宝们久等了 周四上榜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7) 上榜就会恢复日更 第19章 癖好 而慕脩不知他心绪,看着他忽然低落下去的情绪,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一样,眉头狠狠拧起 这人说的踢出祖籍难不成是真的? 要不然他为什么难过成这样? 那朕要是掀了他被子,他岂不是当真要以身相许? 那朕到底是掀还是不掀? 不过转念他又想到朕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怎可因为这种事就露怯! 慕脩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谢锦紧紧捂着的锦被伸出了手,那是一双极为好看的手,拇指带着雕刻着镂空龙纹的玉扳指。 谢锦被自己忽如其来的想法吓破了胆,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寸,躲过了慕脩的手 这时候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陛下且慢!草民说实话!说完您若是还要检查,草民绝不阻拦... 慕脩收回手负在身后,眸子里的审视之色更重了些,道:说。 草民其实有个小癖好.... 这慌撒得谢锦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慕脩毫无所觉,追问:什么小癖好? 谢锦发誓,以前他真没觉得殿下这么不可爱,他记忆里的殿下在外人面前如云端神祇,私底下随便说两句都能逗得他面红耳赤。 他磕磕巴巴道:就....床丨上的小癖好... 慕脩挑了挑剑眉:床丨上什么小癖好 谢锦被逼急了,脖子上的热度一下子烧到耳根,漫上脸颊道:就、就是习惯全丨裸丨睡觉......! 他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连慕脩都僵住了。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床榻之上那面如冠玉的少年,实在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堂堂小侯爷居然有这种嗯...隐秘的癖好,真是惊掉人的下巴。 谢锦却不知他此时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有多勾人,绸缎般的墨发微微凌乱,耳根通红 烛火之下,桃花眼中荡漾着粼粼波光,双颊沱红。 慕脩眼神都不知该看哪里好,正不知所措,余光瞥见一旁书架上某物 眸子狠狠一颤,他握拳咳了一声:罢了,到此为止,派人加固偏殿的守卫,莫要让小侯爷此种癖好传了出去。 语毕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偏殿。 谢锦听着他走之前还要专门说句绵里带针的话,嘴角抽了抽 这是在嘲讽他吗?要不是您我能编出这种癖好吗!还一直追问! 这件事一闹,天色已经丑时末接近寅时了,偏殿伺候的宫人很体贴的进来换了安神香,然后将门带上了。 谢锦微微吐出胸口一口浊气,好险,差点露馅了。 让他更觉得惊惧的是自己刚刚看着慕脩那一瞬间心中涌出的想法,他竟然想干脆暴露算了,暴露了他就可以把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就告诉殿下,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且不说自己是御林军要找的贼人这件事暴露出来他有没有机会说出真相,就单说借尸还魂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不仅脸和身体不同了,就连年龄都小了一圈,即便是殿下,也不会相信的。 此事一旦为人知晓,自己怕不是要被生剥献祭! 而且最重要的是,谢锦深深叹了口气,他不想再被卷入这些事了。 上辈子与人斗了一辈子,他觉得无比疲惫 莫名其妙重生了,谢锦宁可做回谢锦 身份,金钱,美人 这些不是男人一生梦寐以求的吗? 他忽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个花魁在侯府等着自己回去呢 今生他什么都有了,又何必搅和到那趟浑水里呢... 谢锦此时终于得了空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回了柜子里,布巾直接毁尸灭迹了。 从月上刚刚说的话可以判断,这背后确实是有幕后主使之人,就是不知这幕后之人究竟是真的还是月上狗急跳墙找出来一个保命的托词呢? 他想,大概很快就知道了。 谢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走向一旁的书架,视线在上面巡视了一圈 他记得刚刚殿下似乎看到了什么,竟然会有一刹那的失态 虽然稍纵即逝,但许是离得近,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倏然,他目光一凝 落到架子上躺着的一幅画卷,手指微蜷 那是一幅丹青,画的是暴雨中的东宫,巍峨的深红色建筑矗立在雨幕中,栩栩如生。 青色的地砖上染着抹不去的红色 很完美的一幅丹青就被这滩暗红色污渍硬生生破坏了美感 谢锦颤抖着手指抚上那处,那是他自己的血。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趟浑水他必然是要去趟的 逃不掉,躲不了。 即便是死了,却还能活过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上天注定。 . 翌日,谢锦是被耳边像苍蝇一样的声音吵醒,艰难睁开眼皮就看到赵小贵那张略显阴柔的脸,所以说阉割这事可能对于男人相貌真的有影响。 赵小贵看到谢锦睁眼,一张脸都笑出花儿来了,道:小侯爷?您醒了?赶紧起床吧,陛下还在等你伺候呢! 谢锦一时有些迷糊,没反应过来自己不仅死而复生了,还暂时的变成了皇帝的贴身随侍的身份。 他看着赵小贵那张与赵承德有两分神似的年轻脸庞,还以为自己做梦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候赵承德也是这样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太监。 他半梦半醒,嘟囔道:让孤去伺候?不行,孤太累了。 赵小贵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看谢锦实在没打算起床的样子 他往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朝身后招了招手:小侯爷,奴才得罪了。 然后...... 谢锦就被几个太监从被子里剥了出来,享受更衣洗漱一条龙服务。 啪 他拍掉正在拿锦帕给他净面那小太监的手,揉着脸颊道:赵公公,你这哪里找来的奴才,内务府砍柴的吧?手劲怎么这么大,本公子的脸快被他擦歪了,到时候殿前失仪陛下怪罪下来,算我的算他的还是算你的啊? 他话说完,赵小贵细瞧,果然整张脸的皮肤都有些泛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宋淮安:谁还不是个娇气的小公举了23333 第20章 观面 赵小贵用眼角斜了一眼那太监,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那太监心头一凉,赶紧跪在地上,头嗑在地板上砰砰作响,哀求道:奴才下手不知轻重冒犯了小侯爷!小侯爷饶命啊! 赵小贵也躬了躬身子道:小侯爷息怒,实在是昨日派去皇陵帮忙的宫人太多了,宫里头有些忙不过来,这不,这个傻大个就是在内务府里临时叫来的,平时也就做些脏活累活,没伺候过主子。 还真是内务府调来的?!谢锦震惊道 他只不过调侃问了那么一句...... 起来吧,退下。谢锦看向地上一直在磕头的人 奴才多谢小侯爷!多谢小侯爷! 那太监赶紧感恩戴德的起来了,只不过额头还是嗑得青紫。 但是在宫中行事当差,冒犯了主子还有命在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自然毫无怨言,甚至有些喜悦自己逃过此劫。 赵小贵微微松了口气,不禁多看了谢锦两眼 外界皆传闻这位公子风流成性不说,还为人尖酸刻薄,连世子爷都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同胞弟弟。 如今这怎么看,也并非如传言所说。 谢锦洗漱完毕,翻了翻仆人端上来的衣物 托盘上是一件藏青色的锦袍,做工极为精细,还有搭配的玉饰和发冠。 没有紫色吗?他问 赵小贵一愣,道:公子喜欢紫色? 谢锦点头,赵小贵吩咐宫人重新去准备衣物 辰时初,谢锦前往主殿 慕脩大概刚下早朝,朝服还没换,眉目冷沉。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锦走进殿内,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额头磕在交叠的双手手背上。 慕脩抬起头来,在看到他身上衣服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谢锦趴得腰都酸了,也没听到慕脩说话,有些纳闷的想要抬头。 慕脩陡然回神,冷淡道:起身吧。 谢锦从善如流的起身,拍了拍衣摆,笑了笑道:赵公公让草民来伺候陛下。 慕脩抬眼:哦?小侯爷打算怎样伺候朕? 陛下心情不好?谢锦忽然问 赵承德和赵小贵两叔侄本来站在门口等候差遣,端着一脸姨母笑,闻言神色一震,震惊的看过去 慕脩手中的动作也是一顿,眉心狠狠拧起,眸光有些不善,道:小侯爷莫不是会看面相? 谢锦记得,殿下小时候经常因为想起先皇后而心情不好,而他不开心的时候从来不会说,就喜欢转拇指上的扳指,转着转着就习惯了。 谢锦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草民时常在皇城街上替人看面、手相,时间久了就会比旁人会看一点了。 殿下怎么又生气了,哎做人真难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 慕脩像是被他气笑了,冷声道:小侯爷还是个江湖骗子? 谢锦:...... 不不不,陛下,您误会了,我是靠本事吃饭的。 慕脩毫不留情:何来的本事?不要跟朕说,忠勇侯府的先生就教你这个。 谢锦有些编不下去了,又恨极了殿下此时的咄咄逼人,而且还不能连累了谢荣山那老东西。 真憋屈,孤居然一觉醒来变成了平日里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的谢荣山这老顽固的儿子!辈分整整小了一辈儿! 宋淮安恨啊! 但还是得不卑不亢道:与父亲无关,是草民有一次出京郊游路遇高人,他教了我一些皮毛。 慕脩侧眸:是吗? 谢锦汗都要出来了,觉得这气氛不对啊,殿下到底怎么了 他试探着提议道:那不若草民给赵公公观一个? 慕脩挑眉,示意他去。 谢锦走到赵承德面前,装模作样观了一会儿面相,摇头晃脑道:这位公公眉目间有红紫之瑞气,乃大吉之相啊,年轻时应当是接触过凤凰命格的女子吧?这紫气乃是帝王之气,难怪能长伴圣驾!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8) 赵承德一愣,还真被他这副十足的神棍模样给忽悠进去了 他想,凤凰命格的女子应当是先皇后吧? 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了。 慕脩冷笑一声:赵承德以前是朕母后宫里的人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有何稀奇之处? 谢锦唇角一抽,殿下还真是时刻不忘拆台。 他又道:那容草民再算算...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赵公公幼时险些失去了这份气运,不知可有类似的事?赵公公 这句话一出 慕脩和赵承德的脸色都变了,当年他差点被遣送回皇后身边,若是真的被送回娘娘身边了,大概他也就随着娘娘奔赴战场了,自然没有这份长伴君侧的福分。 他想得到,慕脩自然也想得到 只是那件事在场只有三个人,准确来说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宋离鸢。 谢锦更不可能会认识叶里 气氛有几丝诡异 谢锦也很无奈,是你逼着我说的嘛 赵承德站出来和稀泥道:小侯爷奇遇真是颇多,观得也颇为准确。 赵公公言过其实了,还好还好。谢锦扯了扯唇 慕脩冷淡收回犹带审视的视线,冷声道:布膳。 嗻。赵小贵在门口应了一声,然后跟吊嗓子似的嚎了一嗓子:布膳! 外面早已列好队的宫女鱼贯而入,身着粉色纱裙,戴着纱幔,个个长相美艳,眼神含羞带怯。 谢锦不由得在心里失笑,他微微侧身用手拢唇在赵承德耳边道:赵公公,这些宫女不好找吧?您老人家真是费心了,殿下真是好艳福啊。 赵承德有些莫名,还是恭敬道:小侯爷抬举老奴了。 事实上这些宫女都是自己应征的,在入朝阳宫前,他根本见都没见过。 慕脩在桌旁撩袍坐下,脸色冷得像结了一层薄冰,众宫女挨个上前布菜,连头也不敢抬。 谢锦摸了摸肚子,忽然想起来自己被赵小贵匆匆带过来,也还未来得及用膳,复问道:赵公公,本公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偏殿用膳啊? 赵承德诧异看了他一眼:小侯爷还未用早膳? 得到答案后,赵承德的眼神落到赵小贵身上,那是责备的眼神。 赵小贵在一旁讪笑道:叔父,小侯爷起得实在太晚了,奴才怕耽搁了陛下怪罪,所以... 胡闹,若是小侯爷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混账东西我定饶不了你! 谢锦揉了揉胃部,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大事。 既未曾用膳,便过来一块用。 慕脩冷漠的声音响起,谢锦心头一震 赵承德笑眯眯看着他,道:快去吧,小侯爷,陛下一个人吃饭也怪冷清的。 谢锦本来打算拒绝,但是听到他后半句,他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慕脩看向他,黑眸里不知道是什么神色,道:怎么?不愿意? 陛下多虑了!草民不敢!能与陛下一起用膳是草民的福分! 谢锦快步走到桌旁,一屁股撂下,看似面色平静,实际如坐针毡。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感觉殿下不是很喜欢他,甚至是有点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仍然傲娇的殿下和依然夹缝中求生的丞相哈哈哈哈 感谢阅读【鞠躬】 第21章 风情 殿内用膳气氛一片死寂,周围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自家陛下难看的脸色。 谢锦低着头扒饭,一双筷子犹豫再三伸向了那盘为膳后准备的点心 桃花酥,算是南楚特色点心了 最重要的是前世的宋淮安很是喜欢,吃完唇齿间都残留着淡淡桃花香。 慕脩本来在埋头吃饭,谢锦伸出筷子的瞬间 他却仿佛头顶长了双眼睛似的,忽然出手,夹住了他的筷子,不咸不淡道:一边吃饭一边吃点心,你想积食? 谢锦与他对视片刻,收回了筷子,桃花眼微垂。 殿下果然还是殿下,一点都没变。 慕脩看着他此时的模样,本来眼尾上挑极为勾人的桃花眼垂下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可怜巴巴,惹人怜惜。 罢了。 谢锦低着头似乎听到慕脩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双玉筷落到了自己的碗里,筷子上夹的是一块造型精美的桃花酥。 谢陛下。 他虽然有些搞不懂慕脩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上道的叩谢圣恩。 慕脩看了他片刻,冷漠的收回了视线。 不多时,一个内侍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赵承德身边,凑近耳语了几句。 赵承德点了点头,转头向慕脩开口道:陛下,月娘娘来了。 谢锦的筷子也是一顿 月上? 慕脩看向门外,眉头微微一皱,淡漠道:让他进来。 很快,谢锦就听到廊上有人轻微的脚步声,还夹杂细细的铃铛声。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上跪在大殿门口,叩了一礼。 赵承德站在门口,朝他道:月娘娘请进吧。 月上缓缓起身,朝赵承德微微一笑,随即迈进殿里,在看到慕脩身旁吃饭的紫衣少年之时,眼神微微一颤。 那袭紫衣的风华,实在是像极了那位。 谢锦用手指捻着桃花酥吃着,也盯着他,脑子里却是在沉思月上昨夜的话。 慕脩出声: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何事? 月上赶紧垂下眼睑,道:臣估摸着陛下此时应当是在用膳,怕陛下用得太少,所以做了些点心送来,可是臣来得不是时候?臣知罪。 谢锦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他凝眉,自己是殿下的人,月上却杀了自己,然后谎称他自尽。 那么月上潜伏在殿下身边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别有所图? 这盒子里的点心是否有什么玄机? 于是,他赶紧起身道:原来这就是宫中风头无二的月上公子啊!久仰久仰! 赵小贵睁大了眼睛,凑在赵承德耳边道:叔父,不是说这忠勇侯府二公子是个文盲吗?他还知道久仰一词?? 赵承德用手拧了一把赵小贵的腰,赵小贵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叔父我错了!嗷轻点! 让你多嘴,小侯爷是你我能议论的?莫不是朝阳殿待久了想要回内务府当伙夫了? 赵小贵瘪了瘪嘴:奴才知道了。 月上微微一笑,声线柔软道:失礼了,不知这位公子是? 慕脩本来欲要回答月上的话,恰巧谢锦赶在他之前站了起来,于是他淡定吃菜,看了一眼赵承德。 赵承德迅速会意,道:月娘娘,这位是忠勇侯府的二公子。 月上弯唇,笑意柔软道:原来是小侯爷,臣眼拙,竟不识得小侯爷,该罚。 谢锦也弯起了桃花眸,望着他:哪里的话,月公子久居内庭,不识得本公子岂非正常,千万莫要自责。 感情殿下身边都是一群画皮鬼啊,要换做宋淮安本尊铁定就让他罚一个来看看了。 不过眼下,他除非脑袋不想要了。 多谢小侯爷体恤。 月上眸子微凝,面上表情波动甚微,实则心中却颇为疑惑,不是说这小侯爷风流成性吗?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啊 谢锦的视线落到月上手中的食盒里,道:那盒子里不知装了些什么点心?不知本公子可有福分沾一沾陛下的光,尝上那么一尝? 小侯爷说笑了,这是自然。 月上见慕脩没有出口反对的意思,举步走过去,脚踝上的铃铛浅浅作响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讲,这个月上的仪容无疑都是上上等的,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比起诸多女子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懂事体贴,也难怪陛下这么宠爱他了。 他将食盒放置在桌上,打开盖子,几盘做工精巧的点心摆在盒底,虽比不上宫中御厨的水准,却也色香味俱全了。 谢锦很捧场道:月公子真是个妙人,心灵手巧还不辞辛劳。 月上似乎让他夸得有些害羞,颊上飞上两团红晕,道:臣出身贫寒,幸得陛下垂怜才有今日,臣为陛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慕脩面无表情道:辛苦你了。 谢锦心中冷笑,若是我没亲眼看你露出真面目,差点就信了你这副模样。 他捻起一块:不若本公子先替陛下尝尝吧? 月上面露惊恐:小侯爷不可啊。 赵承德也惊呆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小侯爷胆子也太大了。 送于陛下的东西,谁敢抢在前头尝。 慕脩偏头,抬眼看他,冷声道:放下。 谢锦老老实实将点心放回去 心中不岔,殿下,我可是在为你以身试毒啊! 月上适时的插话道:陛下息怒,小侯爷尚且年幼,不懂宫中规矩倒也平常,您尝尝点心吧? 他用手指拿起一块点心,走到慕脩身侧,贴心的送到了慕脩的唇边 慕脩沉吟了会儿,正欲张嘴吃的时候 谢锦忽然伸出筷子要去夹离他很远的那盘菜,但这盘菜却离月上的位置很近。 谢锦抱着碗,直接走到月上旁边的位置坐下 然后朝面露疑惑的月上和一脸阴沉的慕脩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我手太短了,夹不到,所以换个位置!你们继续! 月上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一手捏着糕点放在慕脩的唇边,另一只手放在下面接糕点屑避免落在慕脩的衣袍上。 他轻声道:陛下,臣做了好几个时辰的,哪怕不喜欢也尝一尝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慕脩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再正欲张唇 谢锦一边飞速扒饭,手肘一不小心狠狠往月上大腿一撞 啊!月上惊叫一声,糕点正巧不巧落在了慕脩的衣摆上,而且还是双腿之间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玩了一个古风美少年养成手游,我就随便用筛子摇了个名字,觉得好看就用了 那名字叫:娰洙 然后正当我遨游在游戏的世界享受万千美男环绕,美女如云的时候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9) 我朋友忽然戳我.. 某某:你干什么玩意儿取个名字叫是猪?虽然这也不是啥秘密了吧,但你这样招摇过市是不是不太好? 我:??? 我不信邪的用手机输入法打shu,然后我果然没翻到名字里那个字,我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三秒后 zhu洙 我:...... 没文化使我泪流满面。 中秋节快乐宝宝们,好吧,我昨晚就是忘记说了 感谢阅读【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迷玄学、阿栗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只要你更,我给你喝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心病 啊啊啊啊!月公子你叫什么啊?吓死本公子了!谢锦也跟着叫,一时不慎还打翻了手中的饭碗。 赵承德眼珠子差点没看掉下来,用个早膳这样鸡飞狗跳。 月上被他恶人先告状的嘴脸惊呆了,不可置信看向谢锦,道:小侯爷!你为何忽然撞臣? 谢锦佯装也才反应过来:对不住月公子,我刚撞到你了吗?我吃饭有些投入,一时不察碰到了你,真是对不住! 月上咬牙:你... 是有意无意的谁说的清楚,但是那力道绝对不像是碰巧。 够了。 慕脩的脸沉了下来 月上脸色一白,赶紧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臣笨手笨脚,臣罪该万死! 慕脩垂眼看他,半晌,道:朕并未生气,你回去吧。 月上欲言又止,犹疑片刻,终叩了叩首道:是,那臣就先回永安宫了,陛下注意龙体。 赵承德送月上到殿门口 看着慕脩的脸色,谢锦背脊一凉。 跪下。他道 谢锦唇瓣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依言跪下。 慕脩冷冷看着他:谢锦,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锦沉默片刻,道:陛下,你此话何意? 慕脩唇角愈发紧绷,眸中沉怒的情绪正在氤氲,道:喜欢宋离鸢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穿宋离鸢喜欢的颜色,天下有这等巧的事儿?宗祠的事难不成也是你有意为之?你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谢锦心中一痛,百口莫辩,抿了抿唇:丞相大人是草民和兄长仰慕之人,他喜欢的自然也是草民喜欢的,陛下说臣东施效颦也好,怎样都好!至于宗正殿却只是个巧合,望陛下明察!刚刚...草民只是担心那糕点有什么古怪。 慕脩眸中带着薄凉,冷笑:月上是朕的男宠,小侯爷不知道? 谢锦感觉胸口有些发闷,道:知道。 那你岂非多此一举?或者说......你莫不是在担心朕?慕脩说 陛下教训的是,是臣考虑不周了。 慕脩眉头拧着,看了他半晌,终究没有罚他什么,只问道:可吃好了?若吃好了,朕就让人撤了。 谢锦起身道:臣吃饱了,多谢陛下款待。 慕脩起身拂去衣衫上的糕点屑,眉头拧得死紧:撤了吧,将此处收拾干净,你也跪安吧,朕乏了。 嗻。 赵承德深知他脾性,没有多话 草民告退。谢锦垂着头,与赵承德一起退出大殿。 赵承德站在外面,道:挨训了吧?不是老奴说,小侯爷您胆子也太大了。 谢锦脑中还反复浮现着慕脩说最后一句话的模样,那张俊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殿下是真的乏了,不是托词。 他倏然问道:赵公公,陛下好像很累。 赵承德叹了一口气道:陛下现下身子越来越差了。 谢锦心中忧心:陛下正值壮年,为何会身子越来越差?是生了什么病吗? 赵承德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心病。 谢锦面露茫然:心病?如何可治? 赵承德摇了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侯爷啊,你救不了陛下的。 那谁能救陛下? 赵承德望天长叹 谁能救陛下?那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除他之外,不论任何人都是徒劳...小侯爷,老奴先退下了。 谢锦呆愣在原地望着赵承德有些佝偻的背影 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白面小公公还是在十岁那年,时间太快了,眨眼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那么殿下他...... 是不是真的会离开自己? 赵小贵看他出神了半天,道:小侯爷现下是回偏殿休息还是到处走走?小侯爷莫要误会,只因晚些时候陛下还要批阅奏折,奴才好去寻你。 谢锦思索片刻,睡觉是睡不安稳了,摆手道:有劳小赵公公了,本公子到处走走。 赵小贵恭敬躬身,道:这些日子御花园里的花儿倒是开得很不错,小侯爷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去那儿逛会儿。 那陛下这边就劳烦小赵公公照看了。 这是自然,此乃奴才的职责,小侯爷慢走。 谢锦独自出了朝阳宫,晃晃悠悠顺着宫道朝御花园走去 宫中布置的白色稠花已经收起来了,宫人们也换上了原本颜色艳丽的宫装,行走在宫道上犹如一道道风景线。 过了一座石拱桥踏入一条长长的卵石小径直通御花园 园中一派清幽,花香馥郁,鸟雀啼鸣。 御花园的地理面积范围很大,即便是很多人同时在御花园赏花只要不走同一条路线也不会撞上。 忽见前方有人影疾步而来,谢锦定睛一看,那是个面色慌张的小少年,行色匆匆。 看服侍应当是太医院的人,他甚至没注意到一旁凉亭旁倚着的人。 谢锦忽然出声,喊住他,道:站住。 那小药童脚步停住,转过身来,脸色犹如受惊的小兔子,眼眶都欲要红了。 他望着倚在亭边那人,容貌不俗,宫中的服化制度都有明确规定,一看这少年周身打扮就是个贵人。 于是乖乖行礼:奴才见过公子。 谢锦站直身子:本公子看你神色如此慌乱,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家公子他!小药童欲言又止,脸憋的通红,也说不出下半句来 谢锦微挑了挑眉毛:在哪儿?带我过去。 小药童一愣,仔细想了想,现在就算赶回太医院也来不及了,更别说还要前往朝阳殿请示皇上 万一公子让人辱了去,他万死难辞其咎 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管是谁,能拖延一下时间也好! 公子请跟奴才来。 小药童带他穿过御花园,拐入一片茂密的桃林里,前世练就的警惕性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么偏僻的地方,到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人故意引他过来? 不过,原身这样一个只知道玩,弄风月的二世祖应该不会惹上什么想要他命的人吧? 他思考间,已经深入桃林了,前面步履匆匆的小药童丝毫没注意到他陡然张开的戒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陷阱呢? 有兴趣的在评论区猜一下吧,答对有红包 中秋忘了发红包的作者先跪为敬 没有人理我的话就装作我啥也没说的压子 〒▽〒 第23章 救美 这片桃林令他心中感思颇多,先皇后爱极了桃花,以前的凤仪宫种的全是大株大株的桃花树 每年花季隔着好几条宫道都能闻见桃花的香味,先帝每当在御书房都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桃花香气,也因此会想起凤仪宫那个还在等他的女人。 慕脩登基后,很多宫殿都重新翻修了,并且改了名字 然后吩咐宫人寻来了桃花种撒在了各处宫殿,没有一处例外,东宫种得最多,以此来寄托思母之心。 又走了十步左右,谢锦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肯屈服?嘿!本公子给你脸了? 小药童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又快了许多。 谢锦这才微微放下防备,抬眼看去,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那男子一身锦衣,肥头大耳,镶金的腰带都快要捆不住他的肚子了,他身后几个家仆打扮的男人都站的笔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那女子一身宫女的打扮,被他捏着脸,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地上打翻了一个食盒,流出褐色的液体。 谢锦皱眉,刚才这个小药童说他公子不会就是眼前这个死胖子吧?让自己过来帮忙强抢民女? 一时间,他的脚步有些踟蹰,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刚把皇帝最宠爱的男宠送来的爱心糕点打翻在地,还把整个朝阳殿主殿弄得一片狼藉,鸡飞狗跳 如果再加上一个帮别人强抢民女,不知道殿下会给他几种死法 小药童眼一红,冲上去:放开!别动我家主人! 然后谢锦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冲上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那个死胖子,挡在了那个女子的面前。 ?! 谢锦眼珠子差点没从眶里掉出来,不是公子吗? 那胖子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幸好他身后的仆人扶住了他,要不然他可能会摔个四脚朝天。 谢锦无声无息走近,两拨人许是入戏太深,都没有注意到他。 那胖子脸上的肉晃了晃,在仆人的搀扶下才堪堪站稳,怒了,道:真是个贱蹄子!你跟这个太监不会是在搞对食吧?奸夫□□!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本公子不把你们揪到内务府去! 小药童恨极,骂道:你少血口喷人!我家主子岂是你能辱的? 那胖子先是一愣,继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全天下最大的笑话,脸上浮出夸张的笑:哈哈哈哈,有眼无珠的东西!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这样一个宫女本公子别说亲两口了,就算今儿在此处把她办了,你又奈本公子何? 说着,他自以为邪魅的扯了扯嘴角,抬手一招:来人啊,把这个小太监给我绑了!就押在一边儿看着本公子办事儿!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0) 后有仆人犹豫道:公公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子踹了一脚,骂道:公公公公公什么公!再啰嗦你这条舌头就别要了! 那家仆挨了一脚,丝毫怨言也不敢有,赶紧道:公子!此处可是宫中!您别乱来啊! 那胖子听了,不以为杵:宫中怎么了?本公子已经打听过了,此处鲜少有人来,不过一个宫女而已!不必担忧!让你们绑就绑,天塌下来还有本公子顶着呢!还不赶紧的?耽误了本公子办事,要了你们的狗命! 仆人纷纷一个激灵,上前将小药童反剪在背后,押着。 胖子脸上露出油腻的笑容,上前几步,走近那女子。 主子!小药童惊叫 那胖子凑近想要去搂女子的腰,却不料一直不曾出声也不曾反抗的女子忽然给了他一脚,踢得还是两腿之间的位置。 谢锦脸色一变,下意识觉得下面一痛,而且不对啊! 嗷!那胖子的脸一瞬间变得酱紫,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在原地蹦了几圈 他咬牙切齿道:贱蹄子你敢踢本公子那儿! 女子抿唇看着他,眼中满是受辱的寒意。 还敢瞪本公子?这年头的宫女是都要骑到主子头上去了?岂有此理! 怒极,胖子举起肥厚的手掌朝女子扇去 然,未能如愿 半路被一只手轻巧擒住了。 那只手素净修长,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 谢锦挡住胖子的手,视线落到女子身上之后移不开了 那眉眼,除了性别不对,哪儿都对了。 陈 谢锦刚欲开口就被女子伸手捂住了唇 女子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谢锦会意点了点头,被他柔软的唇微微擦过掌心,女子眼神微微一变,收回了手。 谢锦扭头看向胖子:阁下莫不是鬼迷心窍了?忘了这是哪里?宫里你也敢放肆?! 那胖子看到谢锦脸的瞬间,脸色又变了一个度,他道:谢锦?怎么是你这个王八蛋?! 谢锦微微用力,咬牙:说什么呢你!骂谁王八蛋? 胖子差点没痛得跪下,哀嚎道:唉哟痛!轻点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本公子错了!本公子说自己王八蛋! 谢锦微微松了力气,唇角一扬:这话说得好!你认识我? 那胖子闻言,先是有些诧异,随即笑道:怎么?花魁买回去玩几天脑子都玩傻了?本公子你不记得了?那日春风楼还是本公子给你面子没有再跟你抢,如若不然你想把周姑娘带回府中去金屋藏娇怕还要再费些金银! 谢锦眉目微凝,居然是原身的狐朋狗友,继而不动声色,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胖子摸着肚子,哈哈笑道:小侯爷言重了!都是兄弟! 谢锦拽起身后的女子,眼神看向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仆人押住的小药童,挑眉道:那么本公子想带这两人走,兄弟没有意见吧? 那胖子看到谢锦身侧的女子,牙根一酸,显然想起了那飞来一脚。 但他又确实觉得这等姿色的宫女即便是宫中也难找几个,更何况脾气还这么带劲,比那些娇滴滴的花魁有味儿多了! 又看了看谢锦略显冷凝的脸色,试图打商量:难不成小侯爷也看上了这个宫女?可这太监您也用不上啊 谢锦简直被他的智商给打败了,忍不住道:你爹给了你多少脑袋啊?让你跑宫里来丢?你好好看清楚,他身上的衣服是内侍的服饰吗? 胖子皱起眉,五官都皱在一块儿了,走近又仔细看了两眼小药童身上的衣服,道:咦,看岔了,这是太医院的服饰吧?那位姑娘是 谢锦咳了咳,道:她...你看本公子出现在这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胖子愣了愣,又看了看被谢锦抓在手里变得无比乖顺的女人,忽然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小侯爷看上的女人!难怪性子如此烈!倒是本公子有眼无珠了!对不住对不住! 谢锦扯了扯唇角:无妨,毕竟本公子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能碰的。 胖子被这话里暗藏的讽刺意味扎得脸色一沉,但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强行霸占了别人的女人,人家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没追究,笑眯眯道:那本公子就不叨扰小侯爷了,我奉父命还要去往后宫见我长姐,就此别过!告辞! 谢锦道: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答案揭晓,感谢各位参与以及没参与的宝宝。 国庆一定给大家发红包 另外我弱弱的说句,文中男宠叫月上不是月下..当初给他的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到那句月上柳梢头 于是就有了 哭笑不得.jpg 第24章 受罚 等胖子一行人走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谢锦才松开身后之人的手。 今日多谢小侯爷解围了。 那女子一开口,俨然就是男子的声音。 谢锦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陈太医这副打扮是? 陈奚被他笑容晃得一怔,心中暗自想到,这身紫衣与他这双眼真是般配极了。 此事一言难尽。陈奚无奈道,却没有要多谈的意思。 小药童红着眼睛冲上前来:公子你有没有事?! 陈奚捉住他的手:行了,我没事,我不是让你趁机去找帮手,你就找来了小侯爷?若是那人不识得小侯爷伤了小侯爷,你有几个脑袋掉? 小药童之前急得不行,来不及多想,如今一想真是冷汗淋漓。 他赶紧认错:是奴才愚钝了。 谢锦摆了摆手,桃花眼微弯,道:是本公子让他带我来的,陈太医不必责怪他,更何况这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不是? 陈奚一怔,继而笑了:小侯爷真是不枉赫赫风流名在外。 谢锦毫不在意,伸出手执起他的手,感受他骤然僵住的手指,道:风流只是未曾遇见想要钟情的人,所幸,本公子现在遇到了。 陈奚笑容微微凝滞,但还是很冷静,道:小侯爷这是何意? 谢锦抬眼看他:本公子那日宫门初见就已言明,陈太医是当真不懂本公子心意? 陈奚缓缓抽回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多谢小侯爷垂青,只是可惜地上这碗药了,在下还需赶回太医院再熬一碗给陛下送过去,再晚赵公公怕是要来问罪了,今日不便逗留,在下就先走了 谢锦目光微微闪烁,他垂眸看向地上打翻的食盒:这药是送到朝阳殿的?给陛下的? 陈奚道:正是。 陛下龙体有恙? 陈奚笑了笑:小侯爷不必挂心,这只是一点调养身子的药,陛下处理国事易疲劳过度。 结合上次慕脩过激的反应,即便他说得再轻描淡写,谢锦却也不是傻子。 陈奚不打算说,问也是问不出来的,问多了反而引人起疑。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那本公子就不耽误陈太医正事了,告辞。 陈奚回以一礼,药童捡起地上的食盒,两人朝桃花林外离开。 宫道之上,小药童实在没忍住,开口道:公子,这小侯爷刚刚他莫不是有那什么龙阳之好? 陈奚脸上神色淡淡,微风将他鬓角一缕长发吹得翻飞,只听他道:向来只听闻小侯爷沉迷女色流连青楼,可从未听说他还有那断袖之癖,此举怕是 他话没说完,点到即止。 小药童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公子是说小侯爷别有居心?! 陈奚摇头:也许并非别有居心,但是必定另有所图。 谢锦待他们离开后,瞧见几株桃花开得正好,顺手折了几枝,返回朝阳殿。 边走心中忍不住担忧脸上又忍不住想笑,陈奚或许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殿下自小就特别怕喝药。 也许是小时候当药罐子的时候喝的太多,等不用喝药的时候就特别怕喝药,大概是因为所谓的阴阳两极,物极必反吧。 赵小贵还守在门口,瞧见谢锦,眼睛都亮起来了 小侯爷回来得这么早?可是去御花园看了花? 谢锦晃了晃手上的桃枝:御花园我去过了,不怎么样,还是这桃花开得好! 赵小贵视线落到他手中的桃花之上,笑容却逐渐凝固了,他匆匆奔上来:小侯爷、这桃花这桃花你在哪里摘的? 谢锦不明所以,就御花园不远处那个桃林,我看花开得正好,琢磨着给陛下采两支回来让他瞧瞧哎你推本公子做什么! 赵小贵赶紧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做噤声状:哎哟喂我的小侯爷啊!您可长点心吧就,你闯祸了!那片桃林从来不允许人摘的啊!你赶紧出去把这花扔掉!如若不然被陛下看见你死定了!快走快走 他的话被忽然打开的殿门打断了,没有看到慕脩的影子,只闻其声 朕已经听到了。 赵小贵放弃了,往后退了几步,心中默默替谢锦点了几根蜡。 谢锦咽了口唾沫,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宫里这么多破规矩啊,摘个花都是禁忌。 无规矩不成方圆,来人,罚。 屋里那人掷地有声,声线中是无尽的冷漠。 赵小贵道:小侯爷,得罪了。 谢锦听这话都快听出阴影了,犹记当初死而复生睁开眼皮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周围落下几道黑影,几个身穿统一制服,蒙着面的人出现在谢锦身边,将他双手往背后一剪 谢锦咬牙,无奈这具身体武力值简直是负,敌人都到身前了还没察觉到,自然毫无反手之力。 而且,就算是一般的高手,在这几人手下也走不出十招。 这是天子暗卫营的人。 没过一会儿,殿外涌进一群宫人,将一方一人长短的板凳放置在院中。 谢锦看到这块长方形板凳,额角冷汗反,射,性就下来了。 他这多灾多难的屁股 上一次的伤还没好完,眼下又要受伤,还是在同一处,造孽啊 谢锦欲哭无泪,道:陛下,不知者不罪啊!更何况,圣人曾经曰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房中隐隐传来脚步声,慕脩走出房门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1) 看到被押住面色颓败的他,以及落在他身旁那一枝桃花,跌落在地的瞬间,花瓣零散掉了几片在地面。 强词夺理,你可知这桃花是何品种? 草民...不知。 慕脩视线落到地上,薄唇轻启:那你捡起地上的花,看看它与一般的桃花有何不同? 那两个押制住谢锦的蒙面人自觉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垂下头。 谢锦呆呆的捡起地上的桃花,看了半晌,道:恕草民愚钝,草民并没看出这桃花与别处桃花有何不同。 手上的这枝桃花看来看去,不论是从花的形状还是颜色看,都与普通桃花并无什么不同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丞相大人在作死的道路上越奔越远了,要被罚了吧 宋淮安:喂你那么期待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发现评论有毒,手机回复后面自动冒出一串省略号,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个省略号精 = 。 = 不好意思晚了晚了,我自动发布时间设置错了 感谢阅读【鞠躬】 第25章 上药 慕脩凝视他片刻,淡淡移开视线:没看出什么不同就对了,因为本身就没什么不同。 谢锦诧异抬头:那...... 你想问朕为什么罚你?慕脩看他 谢锦瞪着他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然就是在说你这不是废话 擅闯禁地,还折了朕的桃花,你说该不该罚? 谢锦不甘道:那处桃林何时是禁地了?! 慕脩一本正经道: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说那是禁地那便就是禁地,你不这么觉得? 不敢! 谢锦面皮抽搐,感情殿下您就是看我不舒坦呗,想替你那心尖尖上的月公子报糕点之仇呗,绕这么大个圈子,真是难为你了。 慕脩没再搭理他,抬手招来赵小贵耳语了两句,就进了大殿了。 赵小贵不知在慕脩耳边听他说了什么,原本还有些不忍心,现在是完全没有了。 赵小贵站到了一旁的廊下,拖着嗓子喊道:来人,上刑罚。 然后谢锦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身后的两人押上了板凳 不多时,两个宫人手持着巴掌宽的板子出现在谢锦视野里面 临刑前,赵小贵脸上端起一个堪称欣慰的笑,安抚道:小侯爷,您耐着性子点,陛下说了,受完这顿罚呐,您就可以回候府了。 谢锦:......怎么回?一卷破席子裹着尸体送回侯府吗! 吾命休矣 他想挣扎,但是身后两个天子暗卫营的人,将他压制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赵小贵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开始行刑吧! . 慕脩坐在龙案前,听着院外隐约传来某人极力压抑的闷哼声,手下的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微微皱起了眉。 不是交代了吗?真有这么痛? 半柱香后,赵小贵迈着小碎步走进大殿,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跪下道:陛下,二十大板已经行刑完毕!只是...... 慕脩眉头拧得更深:只是什么? 赵小贵感觉自己内衬都快被冒出来的冷汗湿透了,磕磕巴巴道:谢小侯爷他......昏过去了。 慕脩倏然起身:昏过去了?放肆!朕不是告诉你让你小惩大诫吗! 赵小贵趴在地上,浑身一个激灵,苦着脸道:陛下饶命!奴才该死!可奴才确实是吩咐过了呀,可没想到......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走过了一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径自越过他,匆匆朝殿外大步走去 殿外,谢锦趴在那张长凳上已经失去了意识,冷汗打湿了他额角的鬓发,凌乱不堪的黏在脸上。 许是因为忍痛,他昏迷之前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瓣,被咬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 那副凄惨的模样,狼狈至极,却有一种花朵凋零时的诡异美感。 慕脩脸色越来越差,眼眸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在场的宫人全数噗通跪倒在地。 特别是那两个执刑的宫人,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心中已经不是百思不得其解能形容的了,他们是万思不得其解,明明打得跟玩似的,这怎么还昏了呢?这不是碰瓷呢嘛 这小侯爷堂堂一个男子不至于身娇肉贵至此吧。 一缕殷红从谢锦臀部的布料缓缓渗出来,在深紫色的衣服面料上并不显眼,慕脩却觉得仿佛被谁揪住了心,心上一紧。 他走到近前,手指轻轻挑开最外层的布料,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层深紫色的衣料下是雪白的绸裤,此时全数被鲜血染红。 赵小贵,滚出来! 慕脩带着沉怒的声音响彻整个院中,众人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赵小贵匆匆从地上爬起来,视线在接触到那血肉模糊的部位之时,脸色发灰。 怎么会流那么多血,这下完了。 果然,下一刻,慕脩勃然大怒:给朕将这两个欺君罔上,下手不知轻重的蠢货就地处决! 不知从何处再次唰唰落下两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到那两个执刑的宫人身后,在对方喉咙中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抹了脖子,滚烫的鲜血喷溅一地。 离得就近的宫人似乎能感受到鲜血溅在脸上的触感,但现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不怕死的在这种时候去触暴怒的九五之尊的霉头。 慕脩尽可能避免动作轻巧地抱起谢锦,扔下一句:立刻将陈奚给朕找来。 后大步去了偏殿。 赵小贵踉踉跄跄起身,亲自跑这一趟,出了朝阳殿他仍旧觉得脖子发凉,迎面飘来的淡淡花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脑袋还在脖子上的事实。 陈奚刚背上医药箱就被赵小贵拉着,朝朝阳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陈奚跑得微喘,面颊染上一抹红霞,边跑边道:赵小公公、为何这么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啊!陛下的病、复发了? 赵小贵只感觉汗流浃背,不知是跑的还是吓得。 不是、陛下没事!是、小侯爷、出事了、 陈奚眉心微微一跳:小侯爷他出什么事了? 陈太医,您、您就别问了,到了您就知道了!陛下正发火呢,您到了、千万、千万不要多话,免得触怒龙颜! 陈奚沉吟:在下明白了。 宫道上时不时会有各宫的宫人路过,不少人都碰见两个风一样的男子从面前疾驰而过,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朝阳殿到太医院至少一盏茶的时间,但是由于赵小贵全程用跑的,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往返只用了一盏茶。 陈奚被拉进鸾鸣殿,先是被殿中精心的布置惊了一瞬 这个地方,即便是太医院的人,自偏殿重整之后还没有人踏足过呢。 慕脩就坐在一旁的桌旁,一只手搁在桌面上,另一只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森冷的面容难掩戾气。 陈奚跪下道:陛下,微臣来迟... 慕脩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言,去给他诊治,再不止血他就要死了。 陈奚起身,转身朝床榻走去 一见榻上谢锦惨白的脸和臀部的血色就知道情况有点危急,涌出的血几乎要把身下的褥子湿透,而且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 如果根据赵小公公所言只是挨了二十大板,这出血量也太不对劲了。 赵小贵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多言。 陈奚皱起了眉头,坐在榻沿,打开了脚边的医药箱道:陛下,请屏退殿内宫人,小侯爷的患处需马上止血,不然恐危及生命。 慕脩冷眼扫过一旁尽全力减少存在感的赵小贵 赵小贵毛孔都炸开了,赶紧挥退了宫人,自己也滚了。 陈奚拿出一个小玉瓶,用裁刀轻轻沿边剪开谢锦患处的衣料。 陛下,小侯爷这伤处着实隐秘,若要上药微臣恐冒犯了小侯爷。 陈奚没忘谢锦桃花林里那一番不知真假的吐露心意,终归还是要避避嫌的。 而慕脩却另有所想,想到谢锦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谢家先祖祖训,他就头疼。 他思索半晌,还是起身走近,道:让朕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糖吧是糖吧!你们这些善变的小妖精,打个屁股就取收 难受得我一天没码字 相爱相杀什么的,夫夫间的情丨趣好不好,虽然这个...造成了一点点不可预料的后果,但是总的还是好的 你们看看我正直的脸,像是后妈吗 否认三连.jpg 感谢阅读【鞠躬】 第26章 不朝 陈奚脸上微露诧异,很快起身退到一侧,垂首双手奉上小玉瓶,道:此乃御用极品止血膏,还有滋养患处,生肌的作用,陛下请。 慕脩接过他指尖的药瓶,撩袍坐在床沿,摆了摆手 陈奚自觉退到远处 慕脩伸出手指去捻那块被捡烂的布料,血与部分布料黏在一块,即便撕得再小心翼翼,昏迷过去的谢锦仍痛得冷汗直冒。 陈奚站在稍远的地方,慕脩的身子将谢锦伤处遮住了。 他只能看到锦枕上,谢锦向外侧着的脸 生龙活虎的小侯爷美则美矣,就是桃花眼中难掩一股纨绔戏谑的风流味道。 睡过去了,整张脸倒是柔和下来,艳若桃李 冷汗打湿的鬓角墨发,几乎入鬓的眉,苍白如纸的薄唇无一不在叫嚣着惹人怜惜。 慕脩将药膏抹于食指指腹,用近乎于无的力道涂在他的伤口处,入眼一片鲜血淋漓。 涂完后,陈奚收起小玉瓶,又检查了一下患处,道:陛下,小侯爷此处应当是不久前才受过伤,还未好全便又伤添新伤,才会导致大出血。 慕脩瞳孔微颤:不久前...才受过伤?是什么伤? 陈奚道:应当也是板伤,而且打得极重。 原来如此,慕脩心中陡然升上一抹悔意。 陈奚走到一旁开药方,边写边嘱咐道:陛下,按理说宫中用药取材都是极好的,小侯爷这伤本没什么养几天就好了,但是因为旧伤叠新伤导致大出血,着实有些重了,十天之内无法起榻,半月之内要行动的话,无法超过朝阳宫的距离,最起码也要一月才能恢复正常行动。 几日后,整个后宫传得沸沸扬扬,朝阳殿中住了一位让陛下魂牵梦萦,寸步不离的病美人。 惠妃:你说什么?!病美人?这宫中什么时候选新秀女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兰妃:病美人?你可知她来历?姓甚名谁?是什么背景?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2) 贤妃:什么?陛下为了那个谁现在连早朝都免了?!天天呆在朝阳殿照顾她?! 良妃:本宫看你们真是疯了,这种不着边际的谣言也信? 淑妃:此话当真?可依本宫看,陛下不像是会为美色所迷之人,自登基至此,发高热也从未耽搁过处理国事。 德妃:不行,本宫得去探探口风,若真是有哪个狐媚子敢魅惑君王,看本宫不扒了她的皮! 彼时,这个魅惑君王的狐媚子正趴在床榻之上,思考人生。 面前坐着一蓝衣银冠的玉面小郎君,两人相视而看就像是照镜子一般,只是那蓝衣公子面色冷淡得很。 谢迟:陛下已经遣人到侯府知会过了。 谢锦撇了撇唇,怀中抱着软枕,趴在床沿:父亲怎么说? 谢迟冷淡瞥他:你还想父亲怎么说?当然是说打得好。 谢锦扯唇,有气无力:是亲爹吗?本公子是捡的吧? 谢迟面无表情:惹怒了陛下,打你二十大板是轻的,早便嘱咐过你,宫里不比侯府需得处处慎重,眼下也算个教训。 明明是殿下公报私仇,他前世在宫中作威作福二十多年,还没挨过板子呢,谢锦有苦说不出。 无奈之下只得转移话题 他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压低声音道:兄长那晚怎会出现在永安宫?还询问丞相大人的事情,兄长是如何知道月上与丞相大人的死有关的? 谢迟神色愈发冷淡几分,桃花眸中暗藏锐利,道:你那日提到丞相之死,为兄后来仔细思考了下,似乎确实有点不对劲,就顺藤摸瓜的查,后查到一小宫人头上,大人自尽那一晚他碰巧看到月上独自一人冒雨前往东宫,后下半夜就传来丞相自戕的消息,他心知此事有异却害怕兹事体大,惹来杀身之祸,本打算烂在肚子里,却被我的人抓到了。 谢锦胸口一窒,轻轻吸了口气,端起一侧泡好的茶水想润润喉: 兄长为何如此笃定丞相并非自戕? 谢迟眼睫微颤:现在江山虽已基本平定,但是朝中仍旧不太平,虎狼环伺,他那么喜欢那个人,怎么可能舍得自戕。 噗谢锦偏过头,一口茶水喷在地板上。 世子爷你刚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孤喜欢谁?孤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孤怎么不知道?! 谢迟站起身,脚步一转,退了两步,躲过即将溅到他衣摆上的水渍。 谢锦动作一僵,对上谢迟冷淡的桃花眼,用手在脸颊旁扇了扇,道:这茶水真是...太烫了,差点烫掉本公子一层皮。 谢迟换了个稍远的位置,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谢锦又道:兄长,月上此人入宫也有几年了,连丞相大人都没发现他的狐狸尾巴可见其城府颇深,按理说不应当留下这么致命的一点,万一是诱敌上钩的计策,还是要小心为上。 谢迟侧过脸,瞳孔在窗户映照进来的光线下,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褐色。 当夜东宫周围当值的人被他私底下以各种理由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人只是个漏网之鱼罢了,更何况,不管是不是诱敌上钩的计策,丞相之死,我都一定会调查清楚。 谢锦望着他,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扬 不得不说,谢荣山这老顽固,生了个有勇有谋的好儿子。 将来寿终正寝了,由眼前之人承袭其爵位,忠勇侯府定然多年长盛不衰。 谢锦完全没想到 他今日心底随便这样一想,在很多年以后真的一语成谶了,只是用另外一种他不曾想到过的方式罢了。 谢锦忽然想到一事,皱眉问道:对了兄长,早些时候,我听宫人嚼舌根说陛下取消了早朝? 谢迟回过头来,颔首:确实如此,父亲前几日回府便再也没离开过侯府,现在朝堂上官员议论纷纷。 他想了想又道:二弟,你一个纨绔,关心这朝堂之上的事做什么? 喂世子爷,伤自尊了啊! 谢锦道:那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谢迟看着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像是根本没想到他还有这种觉悟。 一盏茶后,赵小贵领着御药房送药的小药童过来 谢迟起身道:你好好养伤,为兄就先回侯府了,在宫中切莫惹事。 谢锦这三天被各种药汤、药膳、补药灌得快变成药人了,一看见药就头晕。 他一把拽住谢迟的袖子:兄长...要不然,咱们再聊聊? 赵小贵适时的在一旁插话道:小侯爷,奴才知您与世子爷兄弟情深,只是陈太医嘱咐过这药得趁热吃... 谢迟顿住脚步,垂眸看向撰住自己袖口的那双手 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听了赵小贵的话后,他伸出手握住了谢锦的手,微微使力将他的手扳开来。 塞回了锦被里,还给他掖了掖被角,道:子笺,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噗哈哈哈哈 昨天这章有位小可爱评论说是不是痔疮裂了 笑死我 作者(抱拳):各位的脑洞社会社会,我先跪为敬 感谢阅读【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路过打醋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幼年 赵小贵行礼道:世子爷,可要奴才送您出去? 谢迟摆手:不必了,我自己走就好,只是令弟就要劳烦赵小公公费心照顾了。 赵小贵谦卑道:世子爷这是哪儿的话,小侯爷讨人喜欢,陛下很喜欢他。 谢迟不咸不淡扫了一眼谢锦,道:赵小公公不必说这种话来安抚本世子,毕竟本世子自己的弟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谢锦想翻白眼,问题是你亲弟弟都凉了,了解啥啊。 但他控制住了,原身虽然纨绔,但是对于这个从小就不亲近冷冰冰的兄长,还是有点怵的。 晚间,赵小贵指导着御膳房的宫人布好晚膳 谢锦趴在床沿看着排成长龙的婢女,每个宫女手上都端了一个托盘,用金色的锦帕盖着,高低参差不齐。 他有些惊奇的想,难道殿下终于被自己现在的惨样勾起了一丝丝的同情心?这是为了补偿自己? 于是,他犹豫道:这些都是给本公子的? 赵小贵没忍住,笑了笑,道:小侯爷说笑了,这自然是给...陛下的。 ......谢锦无语道那为什么要送到本公子的寝殿? 奴才也不知道赵小贵憋着笑许是陛下体谅您受着伤,无法行动,来看看小侯爷,顺便在您这里用了晚膳。 行吧行吧 谢锦无力摆了摆手,不想说话了。 半盏茶后,外面传来太监抑扬顿挫的传报 皇上驾到 谢锦透过敞开的门扉瞧见慕脩顺着抄手回廊绕过院子,身旁跟着赵承德,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走来。 行至门前,宫人自发守在殿外,慕脩迈过寝殿高高的门槛。 今日的他没有穿一贯的龙袍,而是穿了一件玄色衣裳,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脸庞尽是冷漠,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令人不由的产生一丝敬畏。 进门,他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谢锦,潇洒在桌前落坐。 赵承德招了招手,美貌的婢女端来水让他净手,净完后他用一侧的锦帕擦了擦手后扔回了托盘里。 宫女退下,全程头也不敢抬。 慕脩拿起桌上的白玉色的筷子,无声的吃了两口菜。 谢锦眼巴巴的瞧着,忽见他转过头来,道:想吃?饿了? 嗯!谢锦重重点头 慕脩嘴角微微一动,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扬手道:赵小贵,让人把给小侯爷准备的晚膳端上来吧。 赵小贵站在门前,应了一声。 很快,两个宫女端着被盖住的托盘走进来,谢锦挣扎着想起身。 慕脩皱起眉:别乱动。 谢锦只得老老实实等着宫人给他面前摆上一个价值不菲的小几,然后掀开托盘上的金色锦布,端出几盘...... 腌菜和清粥还有水煮白菜?! 谢锦不可置信看向慕脩:我就吃这个?! 慕脩眉目冷淡:你还想吃什么? ....... 殿下你故意的吧?! 怎么变得这么恶劣啊! 自己摆了一大桌子在这儿吃香喝辣,让我在这儿腌菜清粥配水煮小白菜?! 前世总是被自己欺负,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老奸巨猾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谢锦摆了摆手,转了个方向准备睡觉,眼不见心为净:没有,只是草民不是很有胃口,撤了吧。 慕脩凝视他片刻,搁下筷子:前几日没太注意你的膳食,早晨给你上药的时候发现患处有些感染。 想到慕脩每日为他伤口上药的场景,谢锦老脸微微一红,烛火下红得不太明显,心底有些异样。 慕脩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无奈道:想吃什么? 谢锦一愣,下意识道:桃花酥。 慕脩手指一僵,视线落到桌上右侧,御膳中每顿必会出现的那盘桃花酥。 赵承德有些不忍 拿过去吧。慕脩道 赵承德躬身道:嗻。 走上前端了那盘桃粉色的精致糕点放到谢锦榻前的小几上,笑得慈爱:小侯爷饿坏了吧?慢点吃,别噎着了。 谢锦锦被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掐进掌心。 . 饿坏了吧?慢点吃,别噎着了。 两句连语气都差不多的话语飞越过时间和空间在谢锦的脑海重叠,让他有一瞬间的错乱。 宋淮安被带回东宫那年,年仅十岁。 虽然被这个所谓的太子殿下救了性命,但是宋淮安心中却是充满了戒备的,再加上年幼丧了父母,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不吃也不喝。 东宫里的仆人磨破嘴皮子也劝不动,硬着头皮送进去不出一炷香就被连碗带食盒全数扔了出来。 对此,东宫的宫人跪在书房 太子殿下,奴才们实在是没辙了,不管御膳房送什么,这小公子就是不肯吃啊!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3) 小慕脩放下正在临摹的字帖,抬眼道:你们每日做的什么? 那奴才以为太子要追责,赶紧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大致也就是些鸡鸭鱼肉,燕窝也是采用的最珍贵的极品血燕,全都是有营养的啊,殿下明鉴啊! 慕脩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出来道:随本宫去看看。 这宫中谁不是人精,那宫人瞧见慕脩微拢的眉头就知道那房里的小公子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有着不一般的位置。 于是他赶紧道:这眼看快三天了,那位小公子除了昏迷的时候每顿喂的米粥以外什么都没吃,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住啊! 慕脩闻言,脚步又快了些许。 穿过落英缤纷的卵石小径,走到东宫西苑 一个宫女跪在门前,哀求道:小公子,您就吃点吧? 身后跪了一大群的小太监,附和道:奴才们求公子吃点吧! 屋里的人毫无反应 慕脩放低了脚步走过去,那群宫人看见来人大惊,当下就要行礼。 小太子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压低声音道:膳食都送进去了吗? 带头的大丫鬟道:是的,殿下。 送进去多久了? 约摸半盏茶了。 那丫鬟语音刚落,就见房门被人从内向外打开来,紧接着一个食盒被扔出来,盒盖落在一边,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第28章 太子 食盒被扔出来,歪倒在地,盖子飞出去老远,里面的碗碟也摔碎了,饭菜撒了一地。 那是宋淮安醒来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虽年纪尚幼,却难掩俊俏容颜,如果这人是一幅画的话,那么他的脸必然是世间技艺最好的画师所描绘,眼睫是最上好的鸦羽,瞳孔是最好的墨水点缀而成,唇瓣犹如三月夹竹桃绽放。 小太子就站在原地,看着门缝中露出那张瘦到快脱相的脸,微微一笑。 宋淮安心头蓦地一跳,关门的手微微一顿,那抹异样稍纵即逝。 砰 随着一声关门声响,所有人再次被关在了门外。 小慕脩扫了地上一片狼藉,道:把此处都收拾了吧,他既然实在不吃,那便不送了。 地上一众的宫人面露茫然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下的命令都是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要让屋内的小公子吃饭。 现下太子殿下忽然亲口说不必送了,还觉得挺诧异的。 宋淮安窝在房中,耳朵贴在门扉上,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句话眼中自嘲一闪而过。 复又露出些许茫然 一天的时间飞逝而过,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声。 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宋淮安先是从门缝里露出一只漆黑的眼睛,扫视了院子里一圈,发现没有一个宫人才放心的溜出来。 这段日子,慕脩发现这个半路拾回来的小孩大概是在外受苦太多,敏感至极,只要有宫人想要靠近他伺候他就会拳打脚踢的。 慕脩担心他情绪太过激动,容易在不理智的情况下伤着自己 西苑这边,白天就只有几个洒扫丫鬟打扫院子和修剪花草,一日三餐用膳的时候会多拨几个人伺候,晚上只会留下一两个留宿西苑,以备来给宋淮安使唤的。 对于这一切,宋淮安心知肚明。 因为不管是对宫人的抵触还是神志不清都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目的就是不被监视。 小小的身子隐在夜色里,往东宫另一侧溜去。 从一开始的空无一人到随处可见打着灯笼的宫人。 宋淮安估计自己已经出了西苑 听来往的宫人闲来无事嚼舌根,这边好像是东苑,白日里那位尊贵无匹的太子殿下好像就在住在这边。 没想到会溜到这边来,他愈发小心翼翼,呼吸都不禁轻了几分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经常说一些有关皇家的话本,听多了,在宋淮安的观念里皇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有所企图的。 当初孤注一掷从山坡上滚下本就是赌一条命,运气好赌赢了,总不能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浪费在皇宫里。 走之前,他得去打包点吃的带走,这几日为了装得像一点,他可是真的好几天水米未进。 可是这地方厨房在哪儿呢? 他绕了好久也没找到,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点火光,顺着光源摸了过去。 那是一间屋子,屋子里烛火跳跃,窗户上映出两道影子。 宋淮安戳开窗纸,就瞧见白日里才看到过的皇太子殿下挽着袖子背对着自己的方向,不知道在屋里忙活着什么,墨发被拢成一束高高扎在脑后。 一个小太监跟在他后面,道:太子殿下,恕奴才直言,那小孩如此不识好歹,您又何必如此对待他!到头来,谁记得您的好啊! 这个小太监的声音,宋淮安很熟悉,似乎是当初在官道上阻止这位太子殿下救他的人。 慕脩专心致志做着手里的事,头也没抬道:这世上若是所有人都要求自己对他人好,他人就得记个千秋万载,感恩戴德,那么意义为何? 声线温和,却一字一句响在宋淮安心头,眼眸微微睁大 小太监气急,跺脚:殿下!您又用这些奴才不懂的大道理搪塞奴才!奴才是心疼您,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您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亲自下厨房,您就不怕娘娘生气吗?您可是南楚的皇太子!您图什么啊! 宋淮安手指微微握紧,心中尤为震惊,为什么? 小慕脩听了小太监的话,动作仅有一瞬的停顿,道:本宫只是觉得他不是不愿意吃,而是吃不惯宫中的大鱼大肉,想做点点心给他吃而已,这桃花酥在民间广为流传,做法还是母后教我的。 小太监气得半死,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得陪着一起打下手。 宋淮安轻轻垂下眼帘,在窗外站了好半天,直到小太子的糕点都快出锅了才转身离开了。 呵,谁要吃你做的东西 一炷香后,宋淮安躺在西苑的床榻上,瞪着两只眼睛望着床顶,果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门被人轻轻推开来,那晚的月亮极亮,透过窗棂和大门映得大半个屋子都是明亮的。 那人借着月光进屋,这位原本就仿佛画里走出来的皇太子,在这一刻,似乎更像谪仙了。 更似下一秒就要乘着皎洁月色飘然而去 他没有点上烛火,手里端着一个装着糕点的碗碟,借着月光走近榻前,笑得极好看道:尝尝吗?桃花酥,我亲手做的。 宋淮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太子看见月光下他黑黢黢的水润眸子瞥了自己一眼,又生怕自己发现迅速移开了,笑道:不饿吗? 我咕 宋淮安刚想回答不饿,胃里就因为长时间未进食,抽搐了一下,发出抗议的声音 在寂静的环境下,动静还不小 小太子又把手往他面前递了递,像哄孩子一样:就算不饿也吃点吧? 宋淮安缓缓坐起身,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去捻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小太子紧紧看着他,尽管已经很克制了,宋淮安还是察觉了他眼底的忐忑,心下不禁暗想,难不成我是第一个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的人? 待他吃完第一块,慕脩才道:味道如何? 宋淮安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低低道:一点都不好吃,太硬,而且...甜得牙要掉了。 这个亲手埋葬了自己母亲尸身都未曾流下一滴眼泪的少年,在这一刻偷偷湿了眼眶。 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血浓于水的亲人会对你好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会。 小慕脩红了脸,抓了抓头发:很甜吗?我记得糖放得不多啊。 宋淮安低垂着眼帘,吃得飞快,唯恐被对方发现他逐渐模糊的视线 小慕脩看着他,唇角弯弯:饿坏了吧?慢点吃,别噎着了。 宋淮安一连吃了好几块,腮帮子鼓鼓的 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眼柔和下来的风情在他十岁那年,已经略见一斑。 小慕脩在他的许可下坐到了床榻边缘,看他整整吃了六七块,还要伸手拿下一块的时候,他捉住了他的手:等等,我给你倒杯水。 刚刚还嚷嚷着要吃桃花酥,此刻桃花酥送到面前了,他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慕脩冷笑:怎么?不吃了?装不下去了? 谢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蹭到床边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这宫中御膳房做出的点心既小巧精致,又美味。 想想殿下当年的杰作,形状做得丑不说,还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可怎么就感觉不如那个好吃呢? 难不成宫里换厨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问为什么世子都查到丞相的死另有隐情了为什么皇上没怀疑 我在这里统一解释下 陛下不是不怀疑,也不是查不到,只是文中视角是谢锦,谢锦是宋淮安但陛下不知道,他不可能让谢锦知道自己私底下在干什么事在查什么查到了什么 所以不是我忘了,而是还没用上那个伏笔 前面谈谈恋爱什么的,大家就不要带脑子看了 后面最好也不带,看小说嘛,甜就行了 详情见第一章作话_ 感谢阅读【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只要你更,我给你喝牛 2瓶; 非常感谢小天使对我的支持,爱你么么 第29章 心思 迟儿,回来啦? 谢迟刚回到侯府,就瞧见坐在外院大殿之中的谢荣山夫妇,侯府夫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迟半路改道,行至近前,拱手道:父亲母亲。 侯府夫人容貌美艳,笑眯了眼,招了招手道:哎,迟儿快过来,为娘看看。 谢荣山用茶杯盖刮了刮茶盏中的茶水,瞥了侯府夫人一眼,鼻子里不甚明显的哼哼一声。 侯府夫人侧眸看向他:看什么看?我想看看我儿子有什么问题吗?喝你的破茶! 谢迟依言上前两步,侯府夫人起身替他整了整衣襟和袖子,欣慰道:迟儿又长高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4) 谢荣山抬头,不满道:一个木头桩子有什么好看的,一点本候年轻时候的血气方刚都没有,不说别的,就说这张脸就没有本候弱冠之年长得好看! 侯府夫人白了他一眼:老爷你收着点脸吧,少胡说八道,我儿子多俊啊,你难道忘了锦儿和迟儿十一二岁那年便有一大堆的媒人为了进府说亲把门槛都踏破的事儿了? 谢迟全程面色淡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显然是多年熏陶早已习以为常。 侯府夫人训完丈夫,目光重新落到谢迟的脸上,手指抚上他的眼角:我儿最俏了,特别是这双眼睛,依我看,这偌大京城就没有比我两个儿子长得更为俊美的人了! 谢荣山撇了撇嘴,非常之不屑道:夫人,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你那是没看到陛下和离鸢丞相!想当年本候在战场的时候...你要看了两人那时候的模样,就会发现你儿子啊还真就那样!哎,丞相此人当真是可惜了,虽平时不甚着调却也是真心为国为民。 侯府夫人拉着谢迟坐下,道:谁说我没有见过离鸢丞相?迟儿周岁那年,陛下携丞相来府中祝贺,虽然我们这些女眷都在内院游园,但你当真以为我没看见? 谢迟坐在位置上,丫鬟乖巧奉上茶水和点心,虽对两人争执的问题很无奈,但是在听到自家爹娘提到那人时,眼眸仍微微一动。 谢荣山微微一怔,继而睁大眼:你出来偷看了?! 什么叫偷看!丞相多喜欢咱家迟儿啊,当时听各大官员家女眷都在议论那位离鸢丞相长相怎么云云,我当然也好奇,就远远来看了一眼。 谢荣山甩袖:.....夫人你糊涂啊,若是被人发现了,还不知会怎样做文章呢! 谢迟满心无奈喝了一口茶,道:父亲母亲,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别再提了,而且孩儿总觉得丞相大人之死没那么简单。 谢荣山斥道:混账!这种话是随便说的吗!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谢迟微微撇眉,语气认真道:孩儿并非是随口一说。 你!本候不管你是不是随口一说,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谢荣山压抑着怒气 ......谢迟沉默片刻,终究只起身鞠了一礼道:孩儿明白了,父亲母亲,孩儿告退。 侯府夫人敏锐的发觉了谢迟的情绪,有些忧心,叫住即将走出门的谢迟 迟儿,锦儿的伤怎么样了?可严重?他那般吃不得苦,肯定疼死了。 谢迟没回头,淡声道:母亲不必忧心,皇上待子笺极好。 侯府夫人试着打感情牌:那就好,锦儿不在家,你不陪母亲多坐会儿吗? 谢迟微微侧头:孩儿还需回院子练剑,晚些再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他走后,侯府夫人看向谢荣山:你满意了? 谢荣山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此时也终于觉得有些口渴了,仰头喝了一口茶水。 下一秒,就全数喷了出来:呸 侯府夫人一惊,伸手替他拍了拍背:老爷,这是怎么了?! 谢荣山抹了抹嘴:这是什么狗屁茶! 侯府夫人瞪了他半天,终于明白了,收回手道:这是锦儿最喜欢的茶,叫你学人家品茗,老爷你这叫什么知道吗?附庸风雅! 谢荣山不服,道:笑话,本候还用跟他们学?! 行行行,老爷你最棒了。 侯府夫人憋笑,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望了一眼院外,眼中浮起淡淡惆怅 也不知道锦儿怎么会突然就被陛下留在宫中,还被罚了,前段时间老爷你打的伤还没愈合就又添新伤,锦儿自小就娇生惯养,小时候给蚂蚁咬一口都哇哇大叫,二十大板打下来还不知道他会痛成什么样。 谢荣山鼓起眼:那是他该打!那女子现下还不知如何是好!本候打他二十板算是轻的,否则早让他滚出侯府了! 侯府夫人瞪了自家丈夫一眼,可想了半天,好像又并没什么可以反驳的,毕竟锦儿有错在先。 于是,她只手中紧紧攥着锦帕,祈求道:只希望锦儿在宫中能够平安,不要再惹怒了陛下。 谢荣山也懒得呛了,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放下茶盏,深沉道:君心难测啊,圣意最难揣度,但这种时候或许那臭小子留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陛下会护好他的。 她疑惑看向丈夫:这种时候?老爷此话何意? 谢荣山屏退殿中的下人,与她对视道:夫人难道真的以为丞相死了就死了? 侯府夫人看他神秘兮兮的模样更疑惑了,难道真如迟儿所说...丞相之死当真另有隐情? 谢荣山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瞒夫人,十有八九。 可坊间不是传言陛下早已对丞相心存芥蒂,觉得他过于功高震主,想要清洗朝堂了吗? 都是什么屁话!即便宫里宫外传得再有鼻子有眼,本候也不会信!丞相的势力是陛下一天天亲自送上去的,若真如传言所说,陛下何必多此一举。 你小声点!那老爷方才为何不让迟儿谈谈想法? 谢荣山一拍桌子:你这儿子是什么心思夫人你不明白吗?才刚学会走就想要飞?好高骛远难成大事,此事他绝不可以掺和其中。 侯府夫人心道,我还真不明白儿子是什么心思,但她也心知肚明自己丈夫这暴脾气,于是她很聪明的没说出来,反正这朝堂权利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 老爷说的是。 谢荣山冷哼一声,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手下意识端起茶杯,但是目光落到杯盏中绿悠悠的茶水之上时,又放下了。 他可不想再回味一遍那种从舌尖弥漫整个口腔的浓烈苦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世子爷出来溜溜~ 丞相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陛下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感谢阅读【鞠躬】 第30章 局势 满院雪白的梨花,微风阵阵。 天已经黑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余长剑带起的凌厉风声。 惊为天人的容颜,淡蓝色的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精准迅疾的剑招,一剑挽出三花,侍剑小厮只觉得鬓角一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 片刻后,对面那人淡然收剑入鞘,负在身后,面色冷淡立在原地。 侍剑小厮下意识摸了摸鬓角,心中一惊。 他立即低下头,果然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一缕墨发散落在地。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周围的梨树忽然爆下一阵花雨,粉白的花瓣落了满院,落在蓝衣公子鬓角,肩头,发梢,堪称一场顶尖视觉盛宴。 侍剑小厮喜道:恭喜世子爷,这剑法愈发精进了! 再精进的剑法,没有用在战场上杀敌,都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谢迟淡淡道 侍剑小厮笑道:世子爷说笑了,现在边疆战事早已平定,哪里还需要杀什么敌。 谢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只是盯着他道:再来? 侍剑小厮立马求饶:世子您饶了属下吧!属下就这点头发了,一日被您削去好几缕,改天要不能见人了。 谢迟打量了他片刻,道:我不削头发? 那...就请世子爷指教了!这次侍剑小厮没有再犹豫,先发制人攻过去 谢迟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刺过来,面色毫无变化,声线冷淡道:我与你说过,此剑法讲究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令人难避虚实进而不敌。 侍剑小厮的剑携着锐利的寒光直刺谢迟面门 谢迟没有立刻立即拔剑,整个人往后倒飞,脚尖抵在一棵梨树粗壮的树根上,梨花顿时纷纷而下,雪白的长剑刹那出鞘 锵 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兵戈声 几招过后,侍剑小厮的剑倏然落地,捂着散开的上衣道:世子爷!说好的不削头发您也不能削腰带啊! ......谢迟盯着他看了半天,没发现第三个还可以削的地方。 侍剑小厮将剑一收,道:不来了不来了!而且世子您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剑法了,该歇息了。 嗯。 谢迟冷淡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扔给他,转身走了。 谢锦在宫内养伤,一养就是大半月过去了 每日由皇帝亲自帮忙上药,令宫中无数人惊掉下巴,私底下众说纷纭。 而谢锦对此一无所知 若不是每晚闭眼之际都能清晰感受到身后伤口传来的麻痒还有微微痛意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以为这是自己临死前产生的一场幻觉 一场一碰即碎的美梦。 梦里他能够无忧无虑的待在殿下身边,殿下在他面前也不是俯视众生的一国之君,没有上过战场踏过尸堆血山,没有尔虞我诈的朝堂,没有再也洗不净沾满鲜血的双手以及满身罪孽。 他也不再是孑然一身 有了看起来性子冷淡却对于一个十多年前替他解过小围的人时刻铭记于心,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报答恩人的兄长。 有了爹娘,有了家,还有殿下。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如果是梦的话,就别再醒了。谢锦自嘲一笑,用调羹舀了两勺燕窝喝 赵小贵听得不太真切,道:小侯爷,您说什么?奴才耳背,没有听清。 没什么。谢锦摇头,用完早膳,宫人收走碗碟。 赵小贵递上茶盅给他漱口 谢锦边漱口心中暗自估算了下,吐出嘴里的茶水,接过赵小贵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问道:陛下最近是在忙什么吗?可有本公子能效劳的地方?似乎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话一落音,他心里莫名感觉有点别扭,这话说得仿佛自己像是每日期盼圣眷的深宫怨妇一般.. 赵小贵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恭敬应道:回小侯爷的话,陈太医交代您后背的伤都已经基本愈合了,眼下就是皮下经脉和淤血要用口服药方来调理,于是陛下这些日子便出宫微服私访去了,许要一段时间才归。 谢锦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出宫了?可是因为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赵小贵道:小侯爷这就难为奴才了,这前殿的事情,奴才一介阉奴又怎会知晓。 谢锦想来,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是本公子一时心急,思虑不周,说错话了。 赵小贵安抚道:小侯爷大可宽心,此次出宫叶里统领亲自随侍君侧,更何况陛下打小便武力超群,不会有事的。 谢锦兀自若有所思,殿下可不是个喜欢微服私访的人,可以说陛下从十多年前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皇宫。 虽然叶里的武功他是信得过的,但是民间鱼龙混杂,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有些忧心。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5) 他早该意识到,朝堂之上有异心者比比皆是,如今自己一死,朝中势力必然失衡。 局势恐怕不容乐观,看来他应该想个办法出宫一趟。 出宫前,他还得从陈奚那里套出殿下的病情。 谢锦起身,披上一件深紫色的外袍,对赵小贵道:扶我出去走走吧。 赵小贵上前扶住他,有些忧心:小侯爷可是在这殿中呆的烦闷了?怎的忽然想出去走走?陈太医嘱咐过,您现下还不能走太多路。 谢锦面色苍白,桃花眼尾一抹薄红,淡淡一笑:主要想看看花,不走太远,就在偏殿里走走。 赵小贵微怔,心中暗想道,难怪这忠勇侯府的二公子风流之名都传进宫里了。 就这样一张脸,就算是白丨(piao)也有大把女人愿意啊,更别说这人在青丨楼这种地方出手阔绰,毫不手软。 事实上其实不尽然 原身这张脸底子虽不错,以往却因为成日里流连花丛,沾染劣质胭脂水粉又酗酒成性,脸色极差,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颜值大打折扣。 而宋淮安顶替这具身体之后,没有任何不良习性,还日丨日丨被燕窝等名贵补药补了大半个月。 不论是整个人的气质还是风度,都并非是原身可比的,而赵小贵以前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便先入为主了。 赵小贵道:那便依了小侯爷的意吧,日日待在那床榻之上也不行。 谢锦颔首:如此就劳烦赵小公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世子爷,请立即停止散发你该死的魅力... 谢迟: ...... 不知不觉三十章啦!每日都在消瘦的存稿君嘤嘤嘤呕 嘤嘤嘤这种仙女做派果然不适合我 感谢阅读【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只要你更,我给你喝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强闯 赵小贵扶着他顺着抄手回廊在鸾鸣殿中逛过后登上了一处木质阁楼透气。 这座阁楼修得很高,四面都是刷了绿漆的围栏,朱红色飞檐翘角,视野开阔,给人一种抬手便能触碰到天空的感觉。 谢锦微微抬首,下颔绷出一条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仿佛近在咫尺般的天幕上漩涡一般的薄云,天色有些阴沉。 阁楼之上风有些大,紫色的长袍在风中飘扬,从衣摆处延伸到前襟的一树寒梅刺绣栩栩如生,伸展的花枝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布匹上长出来。 赵小贵看了一眼他的侧颜,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开口道:小侯爷可是想家了? 谢锦微微一愣,偏头笑了笑:有点,但是还好。 他这话答得似是而非,赵小贵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寂静片刻后,才复又听他缓慢道:我只是在想这天色,就快要下雨了,不知陛下是否带伞。 想家吗?可是过往二十多年,有殿下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赵小贵恍然大悟道:原来小侯爷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担忧,叶里统领必然是不会让陛下淋湿的。 谢锦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嗯,赵小公公,我们下去吧。 赵小贵赶紧扶住他,缓慢的转身往回走,道:小侯爷,接下来,可是要回屋了? 谢锦抿了抿唇,摇头道:去外殿走走吧。 嗻。 两人下来之后来到外殿,谢锦正在沿途赏花,这处偏殿应当是殿下复刻的东宫西苑的装饰摆设,就连花草也与他前世殿中种植的那些一般无二。 且长势极好,花开并蒂,争奇斗艳,足以见其费心程度了。 谢锦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赵小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小侯爷不是最喜欢女人吗?没想到还这般爱这些花花草草。 此时,忽闻前方忽然传来一片喧闹声 娘娘们,使不得啊!此处可不是您们能进的! 娘娘们留步,陛下此时并不在宫内,请娘娘们改日再来探望吧! 众妃嫔心道,废话,当然是知道陛下不在宫内才敢来探望,若陛下在谁敢来朝阳宫?还用你说! 娘娘们息怒!并非是奴才们想拦,而是陛下下过死令,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不说,奴才们也要跟着掉脑袋啊! 谢锦收回抚摸花瓣的手,循声望去 偏殿门口正围着一群衣裳花里胡哨的女子,环肥燕瘦,容貌艳丽,发冠高束。 谢锦所站的位置跟大门呈斜对,角度刁钻再加上有院中树木遮挡。 他能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 赵小贵自然也看到了,拍了拍手掌:唉,这群祖宗怎么跑这儿来了! 谢锦凝视他片刻,道:是陛下的妃嫔? 那行为举止和打扮,只能是西六宫的妃嫔了,否则谁还敢在朝阳宫这种地方大声嚷嚷。 赵小贵道:回小侯爷的话,正是,要不咱们先回寝殿?奴才担心,若是被这群小祖宗闯进来了就麻烦了! 谢锦的目光落在门口,轻轻拍了拍赵小贵的肩膀,道:不必担忧,权当看看戏了。 赵小贵默然,让后宫的娘娘们给你演戏看,您可真敢想。 不过谢锦的那句话就像是带有蛊惑的意味一般,赵小贵忐忑的心居然诡异惨的沉下来了,只能陪着谢锦站在原地看戏。 谢锦看了会儿,忽然道:赵小公公,这陛下的妃子怎么都长一个样,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赵小贵默默看向门口,衣物颜色完全不一样的宫妃们,后宫中的女人最忌衣物首饰撞同款。 小侯爷,您眼花了吧?娘娘们似乎并无相似之处。 谢锦揉了揉眼睛,感觉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一堆红橙黄绿蓝靛紫,道:哪里不一样了,你看她们连额心点的花都一样。 赵小贵无奈:那是近来宫中流行的梳妆样式,叫做梅花妆,就是唇脂点额。 谢锦打了个响指,提议道:那就由你给本公子介绍介绍,那都是些谁吧? 赵小贵道:奴才遵旨。 语毕,他借着院中那穿红衣的,是惠妃。 谢锦若有所思,一本正经道:那穿得花里胡哨的是惠妃?嗯懂了。 赵小贵无力吐槽:...那白衣女子是兰妃。 嗯,穿得跟豆腐一样的叫兰妃。 青衣女子是淑妃。 蓝衣女子是贤妃。 黄衣女子是德妃。 ...... 随着赵小贵挨个介绍,那边的争论也正在进行。 惠妃站在首位,冷冷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眉眼间满是倨傲道:一群狗奴才,连本宫都敢拦,狗命都不想要了是吧? 鸾鸣殿守门的宫人和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内心非常痛苦,往常这群娘娘连朝阳宫都很少来,更别说如此大张旗鼓的闯偏殿,这次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娘娘们饶命啊!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兰妃微微上前一步,笑道:各位公公们误会了,咱们只是来给殿里的妹妹送一点点心,关心关心妹妹罢了,并无恶意的。语毕她拽了拽惠妃的袖子:姐姐您稍安勿躁,不要吓到了公公们,还请公公们行个方便? 为首的太监战战兢兢抬头:兰妃娘娘,实在不是奴才们不愿意给娘娘们行个方便,只是皇命难违啊! 兰妃笑意微微一僵,惠妃不屑的撇了撇嘴:兰妃妹妹还是省省吧,这群贱骨头都是些不识好歹的玩意儿,依本宫看他们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语毕,她狠狠一脚踹在那说话的太监身上,那太监被踹翻在地又迅速爬起来跪好,帽子飞出去老远也顾不得捡,发丝凌乱。 惠妃扬手道:姐妹们,这群奴才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本公认为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监守自盗!还想用陛下来压咱们,本宫今日非要闯进去瞧瞧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其他妃子面面相觑后,也赶紧附和惠妃的话道:是是是,姐姐说的是。 跪了一地的宫人心知今日大祸临头,个个面如死灰 惠妃的理由可以说是很蹩脚了,明摆着借题发挥,但此刻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惠妃的背景,先不说本身就是妃嫔中最受宠的,还背靠一个靖远将军府。 即便在场的人再面和心离,此时此刻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评论区的宝宝们都去上学去了吗,没人看,没人理,没动力 。 今天也是没力气的一天 感谢阅读【鞠躬】 第32章 兰妃 一群妃子气势汹汹踹开拦路的宫人就要迈进殿门 赵小贵惊道:奴才这就出去阻止她们! 谢锦唇角微微带笑,握住赵小贵的肩膀:赵小公公不必着急。 怎能不着急! 赵小贵急的都快冒烟了,道:小侯爷,若是让这群祖宗知道住在这里的是您,恐怕后宫就要闹翻天了!您不知道这宫里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对您的名声也不好啊,奴才怎能不着...... 最后一个急字断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一群宫妃的脚还没来得及踏进鸾鸣殿,几道黑影一闪,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宫妃就倒飞出去 然后又被几道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的黑影拖住后背接住了,轻巧落地,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赵小贵大喜道:天子暗卫营!陛下! 谢锦笑而不语 惠妃一张脸气得通红,待站稳后几步走上阶梯,但是这一次聪明的没敢踏入殿门,怒喝道:混账!你敢踹本宫!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几个浑身气势逼人的黑衣人与她们一个门槛相隔,声线沉沉 陛下有令,越过这道门槛者,杀无赦! 惠妃手指几不可察一抖,面上的怒气散了一半,底气不足道:本宫只是来送点心!就算陛下有令,本宫一片真心,你们敢冒犯本宫,难道就不怕死吗!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唯一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饱含威慑的扫过惠妃,手中的剑陡然出鞘,在空中带出一抹寒光。 赵小贵心脏都快被吓停了,心道这群人难不成真敢杀皇妃? 谢锦倒是看得饶有趣味 啊!后面的妃嫔吓得惊慌失措,发出连连尖叫 惠妃不知是被吓懵了还是吵懵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6) 只听嗖嗖两声,手下力道一轻 她颇为惊悚的想,难道本宫的手断了?!狗奴才他竟然敢砍了本宫的手! 直到听到木头落地的声音 她才倏然低头,只见手上提的食盒已经散了架,掉落在地 只是食盒内哪里有什么点心,分明空无一物。 这样的发展致使在场妃嫔和宫人包括赵小贵都半天没回过神来 为首的黑衣人道:娘娘若是不想陛下治罪的话,便请回吧,此处并非娘娘们该来的地方。 惠妃气得牙根痒痒,兰妃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姐姐,咱们先回去,听妹妹的话。 兰妃花了好一阵的功夫才将惠妃劝着往回走 一群宫妃浩浩荡荡而来,铩羽而归。 半道上,有宫妃悄声道:姐姐!说好带点心来探望,您怎么连点心都没装呢!说好的演戏演全套呢! 惠妃恼羞成怒,暴躁道:少废话!本宫这不是也没料到竟然会有暗卫营的人守着偏殿嘛!再唧唧歪歪回宫抄一百遍金刚经!陛下竟然这么看重偏殿那个小妖精! 一群宫妃不敢说话了 因为虽皇上没有明明白白分配西六宫的位份,而是都赐予妃位,但是惠妃背后的母家却是她们都惹不起的 于是西六宫的妃嫔早已默认以惠妃为首,而东六宫则是男宠月上做主,往年惠妃最大的对手就是他,近些日子月上倒是反常态的安分,没想到又冒出了个比月上还棘手的。 惠妃眉目阴沉,握着兰妃的手,还在想法子怎么报复回去 想着想着,忽感身上一阵凉意 随即,噼里啪啦的大雨倾盆而至 啊啊啊,倒霉死了!怎么会忽然下大雨啊!贤妃扶着发髻嚷嚷道 惨了,本宫的衣服啊! 早知道就不把那群狗奴才遣回去了!这下好了! 兰妃用手在惠妃头上试图替她挡雨,自己被雨水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一边催促道:姐姐,咱们快走吧! 惠妃看了一眼她狼狈的模样,压下心中的火气,点了点头。 一群宫妃回到宫里的时候,全身湿透,发髻因疾跑而散乱,妆容褪尽 后宫中就数惠妃的芳华宫最近 贤妃用袖子撑在头上挡雨,边跑边道:惠妃姐姐,马上就到芳华宫了,姐妹们住的宫殿尚还有些距离,这雨越来越大了,不如让妹妹们去姐姐宫里避避雨吧? 惠妃眼神阴鸷,这群女人何德何能去她的芳华宫,刚想拒绝就感觉到兰妃隔着袖子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兰妃柔和道:瞧瞧妹妹们说的什么话,这是自然。 淑妃望过来,有些犹疑道:这惠妃娘娘尚未发话,不知兰妃姐姐的话可算数? 惠妃不耐烦看向她:你也说了本宫并未发话反驳,可见她说的便是本宫的意思。 淑妃咽了咽唾沫:那便多谢两位姐姐了。 一群宫妃冲进芳华宫,站在廊上整理湿哒哒的衣物,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端着铜壶的丫鬟 那丫鬟本是低着头在走路,忽然瞧见前方地上一大片水渍,抬头一看 啊啊啊啊!鬼啊! 手中用来浇花的铜壶瞬间跌落在地 惠妃扒开额前的头发,怒道:瞎了你的狗眼! 此时她发丝凌乱,身上的红衣裳被雨水淋湿失去了平日里飘逸的质感,湿淋淋垂在身上,与红色的唇脂相映,乍一看却有些诡异。 那丫鬟的尖叫戛然而止,赶紧跪倒地上:娘娘?!娘娘饶命!奴婢、奴婢该死! 惠妃冷冷看着她:你确实该死,本宫动不了那个小贱人还动不了你吗?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老嬷嬷带着几个宫人从长廊尽头疾步而来 看到惠妃以及身后的人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拂身道:老奴参见各位娘娘。 惠妃摆手道:行了不必多礼,处理了这个贱丫头,赶紧准备屋子让各位妹妹们梳洗一番,这雨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停的,派人去各宫通知宫人来本宫宫里接各位妹妹。 老嬷嬷道:是,拿下。 丫鬟面色苍白如纸,伏在地上:求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众宫妃虽觉惠妃这迁怒之意太过明显了,却也没人同情这小宫女,这宫里的女人谁没弄死几个下人啊。 就在宫人要将那丫鬟拖走之时 兰妃忍不住站了出来:且慢。 惠妃侧眸:兰妃妹妹想为这贱丫头求情? 兰妃敛眉,拂身道:姐姐,这小宫女也不过是一时没看清,冒犯了姐姐,罪不至死啊。 惠妃冷冷看着她 一身白衣湿透,发梢渗水,小脸清丽绝俗,姿态放得极低 一个宫妃为了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求情,这般低眉顺眼,真是个蠢货 惠妃看了半晌,终究甩袖走了,扔下一句:妹妹若再这个性子下去,定会害死自己! 兰妃缓缓起身,望着她的背影,唇瓣微弯 众宫妃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还是有几个人愿意搭理我,呜呜好感动 写不出来文的作者泪流满面 作者还是个小萌新,我知道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可能在这中间的过程会比较艰难,但我会慢慢通过作品逐步改进自己的不足。 感谢阅读【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叶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歌且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婷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遇刺 而鸾鸣殿这边,好戏虽已散场 谢锦却觉意犹未尽 他眼底漫出笑意,玩味道:妃嫔规制乃是四妃为首,其他皆是嫔,陛下这妃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吧? 赵小贵叹道:嗨!陛下嫌懒得分位份,索性全部都是妃,取妃子名字的字封,要不然就随便取,比如什么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 .....谢锦无语:行了,回寝殿吧。 刚回到殿中,大雨便倾盆而至 站在廊下望着雨幕,院中的桃树被这场大雨打得残花绿叶落了满院 雨水夹杂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锦呼吸不由一窒,虽已过去好些时日,但东宫那个雨夜仍仿佛历历在目。 他心中自嘲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反而变得怕死了吗? 赵小贵进屋拿了件披风出来,为他披上:小侯爷还不乏吗?不上床歇着在此处作甚? 谢锦将披风带子系了系,道:看雨。 赵小贵不明所以,与他一同朝外看去:这雨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经常能看到吗? 谢锦笑而不语,半晌过后,他道:劳烦赵小公公去给本公子拿把伞来。 赵小贵依言进屋给他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递给他道:小侯爷要去哪儿? 谢锦道:自己走走,赵小公公不必跟着我,这朝阳宫中我已经熟悉了。 赵小贵欲言又止,但是看到他的双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谢锦撑开油纸伞,走进雨中,细白的手与竹制的伞柄相衬,美极了。 长身玉立,墨发紫衣披着雪色披风的公子,白色的伞面上用墨水描绘了一副丹青,雅意盎然。 谢锦步履散漫慢慢出了鸾鸣殿,走出朝阳宫大门 顺着宽阔的宫道往前缓慢地走,引起一众宫人频频回头。 最后他停在一处主宫道之上,站在一扇宫门前的石狮子前,没有再移动半分 这条宫道直通白虎门,这场雨下了很久也没停,雨水在伞面打出奇异而好听的旋律,谢锦的袍角被地上溅起的雨水湿透,浸染了一层深色。 眼看天色即将到午时 谢锦终于看到前方走来了一群人,为首之人眉目冷漠,龙章凤姿。 行走间是多年身处高位练就的尊贵,傲睨万物的气势。 虽然隔得较远,但是谢锦无论如何不会看错 因为那是在前世支撑着宋淮安的唯一信念,也是在他灰暗绝望的生命力撒下唯一一束光的殿下啊 谢锦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慕脩只远远看见有个人,站在几乎快要遮蔽视线的雨幕中,墨发被风拂起。 走近了才发现是谁,慕脩脸色沉了一分,冒着雨疾步朝他走去 谢锦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也动了 只是他伤还未好全,尚不能动作太大,否则会牵扯到伤口。 慕脩的脚步看似慢,实则很快,甚至能看出重影。 就在两人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空气忽然凝固,慕脩脸色一肃,伸手一拉。 谢锦先是面色一变,但因事情发生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脚步一个踉跄撞在慕脩充斥龙涎香的怀中,额头磕上慕脩的下巴。 嘶不小心泄出一声痛呼 护驾!护驾!有刺客! 因为慕脩脱离了大部队,赵承德声音离得有些远,拉回了谢锦的注意力 他侧眸一看,便见旁边朱红色的宫墙上插了一支羽箭,尾羽还在微微颤栗。 他武功太弱,根本没感受到。 若不是殿下,此时被射穿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不过,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在皇宫行刺,此等行为简直猖獗。 慕脩一手虚扶在谢锦肩上,看了一眼谢锦的脸,声音沉稳:叶里,派人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领命! 叶里抱拳,朝半空中打了个手势。 谢锦完全感觉不到这些暗卫的存在,揉了揉额头站稳,视线落到他红了一块儿的下颔上 草民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慕脩毫无所觉,颦眉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锦将伞微微举高了一分,将他罩在伞下,弯了弯苍白的唇道: 自是为了来迎接陛下。 慕脩姿态自然接过伞,撑在两人中间,不冷不热道: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7) 你又缘何知道朕今日会回宫? 手里没了伞,谢锦索性将双手揣进袖子里,端端正正走着: 陛下的爱妃们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不回宫能行吗? 慕脩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聪明。 谢锦苍白的唇瓣隐隐一勾,心道,如若不是她们,我又怎么制造让殿下回来的机会呢? 谢锦面上还是客气道:陛下过誉了。 慕脩道:此事因你而起,让朕的爱妃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打算如何赎罪呢? 谢锦作思索状,配合道:那不如改日,草民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 慕脩想到宫中与实际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传闻,脸色僵了一下:你敢。 谢锦虽不知传言传成什么样,也不知慕脩为何这么大反应,但是认错却是从善如流:草民不敢。 慕脩这才满意的回过头 此时,危险发生时被叶里和赵承德远远甩在后面的宫人们才气喘吁吁追上来,面色都很慌乱,犹如惊弓之鸟。 待了解到刺客已经逃跑之时,众人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暗自瞅着谢锦的背影揣测,这人是谁啊? 竟然有幸得陛下亲自撑伞? 东六宫新来的娘娘吗? 为何从未听闻过? 约摸半盏茶后,叶里接到暗卫回报,脸色逐渐凝重。 慕脩止了步,谢锦一看就知道,这是没抓到人。 叶里上前,单膝跪在雨中,抱拳道:回禀陛下,那刺客对于宫中地形十分熟稔且还有同伙接应,于宫门处出现另外三个身形打扮皆一致的蒙面人,后兵分四路逃窜,显然是有备而来,咱们的人跟丢了,请陛下责罚! 慕脩凝眉:可有可能是前些日子伤了月上那刺客? 叶里沉吟片刻,道:据当日值夜将领回报,那夜的刺客对皇宫地形也十分了解,轻易将他们甩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谢锦想吐血,这次真不是我。 慕脩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的神色,眼眸微眯:继续查,无论如何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ennn,看到评论区有很多小可爱鼓励作者,我泪流满面,我决定最近卸载所有游戏好好存稿 然后还有一个小可爱提出的建议是觉得我有点崩人设? 嗯,我反思过了 可能是开头几章写的淮安让你们有一种高贵冷艳的错觉 事实上宝贝儿们,咱们换位思考下,如果你是淮安,你被你用命来辅佐的人关在东宫三年,你觉得他负了你的情况下,还赏了一杯毒酒,再活泼一个人也会失望对不对? 而且开文的时候面对的还是你的情敌 重生后我收了他所有金手指,虽然有点无情,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身份也不一样了 但相信我,他真的只是长得高贵冷艳,性格跟高贵冷艳不沾边是个逗比 崩人设什么的,我比窦娥还冤 也可能在我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真的有点崩... 反正我会努力的!也谢谢小可爱的意见! 感谢阅读【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叶依 7瓶; 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撞破 一个时辰后,朝阳宫主殿。 慕脩换了件新衣物坐在龙案前,面前跪了一排精心梳妆打扮过后的宫妃,身后跪了一片随侍宫妃的老嬷嬷,花枝招展的头饰闪得人眼睛快当场失明,看起来实在有些拥挤。 慕脩皱了皱眉:抖什么?脑袋都还在脖子上呢!赵承德,让她们都滚出去,纵容主子胡闹,现在知道怕了? 老嬷嬷们赶紧依言滚出去了,生怕走慢一步被陛下砍了脑袋。 慕脩斜眼看了一眼旁侧不远处的屏风,后不动声色落到头也不敢抬的宫妃们身上。 爱妃们胆子都不小,挺好。 他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比起刚才呵斥老嬷嬷们的声音,算得上是温柔了。 但是不少宫妃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吓哭了。 呜呜呜..... 整个大殿里面一片压抑的哭声 惠妃跪在最前面,咬紧了牙,指甲快要把手上的帕子戳出两个窟窿来了。 慕脩视线落到她身上,道:华裳,你有何话要说? 惠妃蓦然抬首,义愤填膺道:陛下!受惊吓的可是臣妾们啊!您不能这么偏心啊! 慕脩的视线陡然变得锐利,吓得惠妃几乎差点呼吸不过来 屏风后面的谢锦尚且不知什么情况 慕脩凉凉道:惠妃,朕希望你明白一点,若朕当真偏心,你此时待的地方应该是冷宫,而不是朕的朝阳宫。 惠妃眼眶隐隐含泪,咬唇道:陛下教训的是,臣妾明白了! 慕脩的目光挨个扫过地上的众妃,道:朕说过,没什么事不要出后宫,何时你们连朕的话都敢当做耳旁风了? 一群宫妃低垂着头抹眼泪,不敢说话。 慕脩冷淡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众宫妃头低得更下,脸色灰白道:臣妾知道。 慕脩满意的点头:那么没什么事的话,跪安吧。 臣妾等告退。 众宫妃走后,谢锦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陛下这是何意啊? 慕脩看向他:可还解气? 谢锦皱起眉毛:谈何解气? 慕脩被他噎了一瞬,无奈道:你不是嫌她们扰了你的清净,朕帮你找回来了。 谢锦笑:陛下误会了,我那日去宫道上等陛下,并非是为告状,确是为了等陛下回宫。 慕脩盯着他,显然不相信。 谢锦也不欲再解释,说多了反而显得刻意,而且... 他扶着腰道:陛下,草民乏了,就先告退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感觉屁丨股又隐隐作痛了,实在撑不住了。 退下吧。 慕脩也看出来了,并未多做阻拦。 回到偏殿,谢锦趴在床上 想起那些宫妃离去时,面色发灰的模样,他好奇道:赵小公公,那些妃子们回宫会受罚吗? 赵小贵道:那是自然,违抗皇命,若不是陛下仁慈,脑袋都不知掉了好多回了。 是何惩罚? 小侯爷有所不知,这后宫的刑罚因人而异,您这样问奴才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谢锦讶然:刑罚还因人而异?此话怎讲 这啊,女子多娇弱禁不住板子鞭打等重刑,于是陛下下达命令,宫妃若犯错,就用恶刑,这恶刑是根据每个宫妃量身定制,例如惠妃娘娘,极其怕蛇,若是犯了错,吊在蛇窟上一天。 谢锦心头一跳,这一招够狠。 越是怕什么越是用什么去压制她,恐怕这惠妃啊,从蛇窟拉上来得去掉半条命。 小侯爷,您今日走动过于多了,可要奴才去请陈太医过来给您再瞧瞧? 谢锦想了想,道:正好本公子许久未见到陈太医了,那就劳烦赵小公公跑一趟了。 也好,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嘛 赵小贵抹了一把汗水:小侯爷折煞奴才了。 他转身要走,谢锦又出声道:哎赵公公,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赵小贵回过头,道:小侯爷说笑了,奴才打小就入了宫,养在内务府,那是生来就是要伺候宫中贵人的命,哪里敢想什么心仪的女子。 贵人?是了 谢锦微微一笑 这宫中什么都不多,唯独贵人这东西一抓一大把,不论是靠什么样的方式。 就像权倾朝野的丞相,全天下都觉得他身居高位,尊贵无比。 但谁又知,他只是个从小在泥地里打滚,市井街巷中撒泼的平民百姓而已。 只不过他遇见了殿下。 那你可知如何追求自己心仪的女人!谢锦道 赵小贵苦恼道:小侯爷真是为难奴才了,不过这追求女子嘛民间都盛行送香囊,手绢玉佩等贴身之物,再不济就是送字画送簪花。 谢锦心中略有计较,抚了抚下巴:原来如此。 赵小贵躬身道:那小侯爷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去太医院请陈太医了? 不必劳烦陈太医了,本公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赵小贵退下后,谢锦趴在榻上苦苦思索,送点什么好呢?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如写点诗! 傍晚时分,暮霭将至。 一太监端着朱红色底座的托盘,托盘上呈着一封信笺,走出鸾鸣殿。 还没走出几步,就迎面撞上了皇上的龙辇和一长串的仪仗队伍。 太监赶紧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承德打量他,拿出了一个总管太监的威严教训道:偏殿当差的宫人不在殿里伺候小侯爷,这是要往哪儿去?急匆匆的,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你有几个脑袋掉?你手里又是何物? 那太监赶紧磕头,生怕陛下万一把他当成居心叵测之徒,天子一怒自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明鉴!奴才是奉小侯爷命令将此信在天黑前送予太医院陈太医手上,眼看这天就要黑了,奴才这才走得急了些! 是小侯爷写的? 赵承德看向慕脩,似在等他抉择 慕脩抬了抬手:拿过来。 是是是!那小太监战战兢兢道,浑身抖得跟中风似的。 赵承德看他这样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上前亲自将书信拿过来递给慕脩。 慕脩指尖一挑,信封就开了,抽出薄纸扫视了两眼,面色微微变得有些古怪。 赵承德能够感受慕脩周身陡然加重的寒意 片刻后,他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中,递给赵承德:让他去送。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8) 慕脩到偏殿的时候,悄无声息屏退了殿外守着的所有宫人。 谢锦毫无所觉,正聚精会神低头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赵小贵瞧瞧瞅了一眼殿里,扒了扒赵承德的袖子道:叔父,为何陛下不让人惊动小侯爷啊? 赵承德一拂尘打在他脑门上:多嘴!帝王之意,你如何揣得? 揣都不揣怎知揣得... 赵小贵撇了撇唇,嘟囔了一句,揉揉脑袋不说话了。 慕脩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会儿,黑眸里慢慢溢出寒意,忽然出声道:好个只愿君心似我心,望不负相思意。 陛陛陛下?! 谢锦面色大变,手忙脚乱将书案上的宣纸揉作一团 遮遮掩掩作甚?朕又岂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慕脩冷眼看他,面上的冷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谢锦心底发虚,写情诗写得太入迷,竟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果然,一旦呆在殿下身边,连最基本的防备心都土崩瓦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暂不回复评论哈,但我会看,宝宝们有什么直接评论区跟我说 这段时间专心存稿我就没有再开电脑了,开电脑我会忍不住追剧 每天都是手机更新,手机回复评论会抽出一长串省略号,强迫症看着难受 还有件事,可能国庆期间要入v了 到时候文案上我会先挂出来,可能会倒几章 请大家支持正版么么哒 入v当天三更哈,宝宝们别错过 搞事情搞事情,给别的男人写情诗被撞破,求陛下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 感谢阅读【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叶依 1个; 非常感谢宝贝的手榴弹,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太医 不知陛下此来,有何贵干? 谢锦赶紧起身为慕脩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慕脩看了他手半晌,没接,只是冷声道:朕担心小侯爷在这宫中安逸太久,忘了自己的职责,眼下你板伤已愈,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谢锦咳嗽一声,养伤的日子过得□□逸,好像还真快忘了 陛下教训得是,那.....陛下现在要回主殿批奏折吗?草民这就随陛下一块儿过去,替陛下磨墨。 慕脩冷哼一声,道:不必了,今日暂且如此吧,明日莫要再迟到,否则不要怪朕再行责罚。 语毕,不等他回答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锦无奈看向门口的赵承德:陛下这又是怎么了?谁惹他了? 罚了养,养了罚,还得赔上一堆珍贵补品和药材,所以殿下图啥呢? 赵承德摇了摇头:小侯爷,你呀。 他说完便甩了甩袖间的拂尘,追着慕脩的脚步去了,意思也表达的模糊不清,说了跟没说一样。 谢锦愣怔了一会儿,没想明白 干脆抛到脑后不想了,行至书案前,缓缓展开那张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宣纸,只见宣纸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到几乎看不清的脩字 之前被他宽大的袖袍遮盖,因此慕脩并未看到。 不知为何,刚与赵小公公明明在讨论如何讨心仪的女子欢心,他脑子里却浮现的是殿下的脸 下意识就写下了殿下的名字 这要是被殿下看见了,还不砍了他。 . 偌大的太医院之中,药香浓郁,薄薄的窗纸映出房中热火朝天的情景。 宽敞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搬出来晾晒的珍贵药材,七八个身穿太医院服饰的少年坐在矮凳子上各自做着手中的活,时不时往紧闭的房门处看一眼,面色有些局促。 一个正在碾药的小药童悄声道:也不知道他们考核怎么样了,晚些就该到咱们了吧?药典你们背完了吗? 站在不远处用闸刀切着甘草的人道:整整四千多页,数以万计的药草记载,饶了我吧!谁背得了我把药典生吃了! 另一个站在三角架前在簸箕中晾晒的药材中挑挑捡捡的药童闻言,抬眼道:别的什么都不说了,你先把药典前面的目录吃了吧,好歹身为同窗,等我们待会儿进行考核的时候让你死个明白。 切甘草的药童惊了一下:那玩意儿不会真的有人能背完吧? 其余药童皆摇头,不愿提前透露,只让他准备好开吃,这样的话,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就少一个人抢菜吃了。 咚咚咚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院中坐得离门口最近的药童自觉起身开门,看到门外陌生的脸,诧异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今日太医院进行入门考核,除非有陛下口谕,否则一律不接待。 那小太监拼了条命才赶在天色暗尽之前,踏入太医院的地盘,扶着大腿只想喘气。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才道:诸位小医官误会了,奴才不是来请太医的,不知陈太医可在?奴才是朝阳殿的宫人,奉我们家小侯爷的命给陈太医送信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小侯爷?哪个小侯爷?宫中何时有位小侯爷了? 小太监挠了挠头:,腼腆道:实在抱歉,这个奴才不能够透露,还望各位小医官通融通融。 开门的药童侧头看了一眼,道:公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大师兄正在房中进行入门考核,如果考核不结束,大师兄是不会开门的。 当真是毫无办法吗?就连通禀都没有办法吗? 药童神色茫然,摇头,搞不懂是什么信会这么急。 小太监苦下脸,只觉得今日时运不济,刚好从寝殿门口过个路,刚好被小侯爷抓了壮丁。 小太监跟他一起进了太医院内院,心急如焚的左右踱步,等待着。 一炷香后,房门打开。 门口等候的医官们脸色开始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口 不多时,乌泱泱一群穿着太医院统一服饰的人从房中走出来,面色各异,有的意气风发,有的神色怏怏,有的恍然大悟,有的赞不绝口。 走在最后的便是陈奚和一身着深蓝色官服中年男子,一看那服制便是品阶极高,两人眉眼有些相似。 小太监赶紧迎上去,躬身行礼:奴才见过太医令大人,陈太医! 陈奚正跟其父陈清商讨考核之中出现错误较多的问题,忽见一眉眼精明的太监,疑惑道:你是何人? 小太监道:奴才是朝阳宫伺候的宫人,此次是奉命前来送一件东西,恳请陈太医能借一步说话。 陈清听他说是朝阳宫的人,皱起眉头道:可是陛下的病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公公要与我儿借一步说话,难道本太医令还听不得皇上的病情了? 小太监面露惶恐:哎唷,太医令大人,莫要乱说话啊,皇上好着呢,奴才此次前来不是奉皇上的命,而是奉...小侯爷的命。 陈奚面色微微一变,朝一脸茫然的陈清拱了拱手道:爹爹,孩儿去去就回。 语毕他率先朝一旁走去,小太监在陈清充满了压迫的眼神之下,迈着小碎步追陈奚去了。 陈奚回来的时候,小太监已经离开了。 陈清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指导院中的小医官们药理知识。 爹爹,这第二轮考核可以开始了。 陈清回过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奚无奈一笑,摇头:无事,只是少年心性,顽皮罢了。 陈清道:这是哪个小侯爷?这京城中的小侯爷倒是有好几个,这皇宫之中倒还从未听闻什么小侯爷。 忠勇侯府的小侯爷,目前住在宫里,不知为何,陛下对他十分看重。 什么?那个只会流连烟花街巷的小侯爷?他找你有何事? 陈奚摊开手掌,手心是一张捏皱的薄薄信纸。 陈清打开信纸,只扫了一眼便脸色铁青,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将信纸扔在地上,怒道:荒谬! 陈奚无奈道:爹爹息怒,那小侯爷向来性情顽劣,许是想捉弄儿子一番罢了,当不得真的。 听了他这话,陈清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道:考核准备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宝贝儿想看掉马? 嗯...虽然短时间之内不会明显掉马,但是陛下到底看没看出来还是值得深思的 我的伏笔我是不会说的,哼哼 国庆快到了,很多宝宝都快放假了吧 祖国母亲的生日期间出行还是要注意安全呀 不过去年国庆的时候,大家去杭州看西湖,结果挤得人仰马翻,一眼看去全是人头走都走不动 今年七十周年说不定更甚,所以说大家对于挑选去的地方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作者在这里先预祝大家玩得开心啦 国庆当天评论区会撒红包 只要评论的都有哈 宝宝们晚上玩完回家回酒店啥的记得上线来领喔么么哒 感谢阅读【鞠躬】 第36章 独醉 两人率先转身进了屋,院子里准备第二批考核的考生立马跟着一窝蜂的涌进去。 没有人注意到,从陈奚指尖悄然滑落的那张薄薄的信纸孤独的躺在台阶上被踩踏,廊上挂着的锦绣宫灯映出纸上写得很好看的字迹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小侯爷,你究竟有何目的? 奚儿!你想什么呢!陈清忍不住出声道 陈奚回过神来,指尖微微一烫,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马上就要落到刚刚烧好的药罐上了。 他收回手,拿起一旁的布巾折好包在药壶的把手上,微微倾斜,褐色的药汁顺着壶嘴流进一旁摆好的药碗中。 这药是哪位煎的?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医官站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奚道:师师...兄、是我煎的。 陈奚朝他笑了笑,道:不要紧张,药的成色极好,时间和手法很到位,接下来我分析一下你的药方。 小医官脸色发红,道:是、 陈奚俯下身子,用手掌扇了扇药碗之中冒出的热气,仔细嗅了嗅,随即起身,唇角嚼着一抹满意的笑。 若我不曾闻错的话,此药中应当是茯神、防风、远志、独活、甘草、龙骨、人参桂心为主,细辛、干姜、酸枣、白术为辅,主治风虚惊悸,可有遗漏?[1]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29) 那小医官喜笑颜开道:师兄大才!此药的药方正是师兄说的那些,无一遗漏! 陈清露出满意的神色,摸了摸胡子。 陈奚又陆续检验煎的药成色挺好的几位 当归、芍药、甘草、桂心、人参、木香、桔梗、茯苓、厚朴...这是一种温补的汤药,药方中的木香可用犀角代替[2] 远志、黄芪、麦门冬、茯苓、芍药、当归、桂心、人参甘草、附子、独活、生姜...主治中风惊悸,心气不足[3] 当归、紫苑、菖蒲...... 此时,其中一位小医官捣了捣另一位听得一脸目瞪口呆的年轻医官道:怎么样?厉害吧?看你,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那小医官下意识抹了一把嘴角,怒瞪他,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太医令大人在这儿你都敢开小差! 我可没有开小差,只是让你死个明白罢了,大师兄厉害吧? 另一个小医官没明白他的意思,有几分茫然,点头道:自然厉害,凭嗅药香就能分解药方,这简直神了,不过这跟我死个明白有什么关系? 小医官挤眉弄眼: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谁要是能把药典背完,你就吃了药典,喏!咱们大师兄束发之年便就已经将药典倒背如流了,怎么样,帮师兄把药典吃了吧?免得下回师傅抽背 滚!自己吃吧! 诶师弟,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啊!堂堂七尺男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太医院考核层层递进,每年一考,由当今太医院首席太医陈奚检验考核结果,最终由当任太医令抉择入选考生。 考生也是分批考核,吏目升御医第一批进行考核,因为吏目在太医院中仅有二十六人,优胜劣汰,淘汰的人降一级接着考。 第二批进行考核的是医士升吏目,五十人中通过二十六人。 第三批进行考核的是医生升医士,百余人过五十人。 最后一批是身份最低但是人数也最多的医官升医生,无数人中择优录取百余人,特殊情况会有例外。 谢锦第二日还未到戌时,便去了主殿,却并未见到往日十年如一日坐在此处处理公务的明黄色身影。 问了殿中的洒扫丫鬟才知道几个时辰前,慕脩就带着宫人出去了,具体去哪儿也不知。 谢锦琢磨着慕脩也不是随意会放人鸽子的人,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 又会是被什么人耽搁到天都黑了也没回宫呢? 赵小贵猜测道:莫不是陛下翻了哪位娘娘的绿头牌? 谢锦心头莫名一跳,看向赵小贵。 赵小贵被他眼神看得发憷,道:奴才也只是猜测。 这青天白日的,谁会做那种事!谢锦无语道 赵小贵下意识就想回答你啊!谢小侯爷风流之名家喻户晓,据说在床上也极有一套,能让姑娘魂牵梦萦。 谢锦四周张望了下:先出去找找吧,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赵小贵咂了咂嘴,心下腹诽,虽然根据丫鬟所说,陛下下午就出去了,可现在也不是什么青天白日了啊,有何做不得。 两人出了朝阳宫,绕了几圈,最后在御花园找到慕脩一行人。 赵承德领着宫人站在远处,慕脩一人坐在亭中,几个美貌的婢女站在亭中另一侧给他斟酒。 赵承德看到谢锦,犹如看到了救星,迎上来:小侯爷!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啊,老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锦望向亭中,眉心微拢:陛下这是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都喝好几个时辰了。 那你为何不劝?谢锦问 赵承德双手搭在身前,望着慕脩的背影,意味深长道:老奴劝也得陛下听才行,不过这样也好。 谢锦不明所以:赵公公,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承德浑浊的眼中映出御花园中的冉冉灯火,道:酒是个好东西啊,喝醉了就睡着了,也就不会彻夜彻夜的噩梦缠身难以安眠了。 谢锦心尖蓦地一痛,脸色逐渐沉下来:陛下到底为何取消早朝?是否朝中有异变? 赵承德被他忽然严肃的口气震得一愣,下意识看向谢锦,灯光倒映在不远处的湖面,粼粼波光映在他眼底,像是落入了银河繁星。 在即将吐露出真实情况之前,赵承德忽然咬住了舌尖,痛意席卷而来阻止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忽然惊觉面前这人的声音就像是带了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就想说出心底最真实的话。 谢锦长长的羽睫颤了颤,敛下眉目,再抬眼时已经与往常无异,淡淡道:我去看看陛下。 说完他转身走向凉亭,步履悠然,夜风拂过他深紫色的衣角,赵承德目光复杂。 退下吧。 谢锦踩上凉亭的石阶 几个宫婢面面相觑,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少年,但是莫名觉得这少年周身气势好可怕,终究还是拂了拂身退下了。 慕脩脸色发红,已经喝到视线失去焦距了,但还是下意识重复着喝酒的动作,哪怕宫婢离去后已经没有人再给他斟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 文中药方均出自中国古代中医学经典著作之一,孙思邈先生著作的《千金方》又称《备急千金要方》,请宝宝们相信现代医学,勿要模仿。 情书划重点,后面要考 作者:啧啧啧,吃醋就吃醋还不承认,居然独自买醉 慕脩:闭嘴。 感谢阅读【鞠躬】 第37章 承诺 谢锦躬下身子,目光与他的脸齐平,道:陛下,天色很晚了,应该回宫了。 慕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辨认他是谁,但是没看出来,于是道:你..是谁? 谢锦在对面坐下,将脸凑近道:陛下不认识草民了吗?草民是谢锦啊。 慕脩像是想了想,脸色一变,道:你来、干什么!朕不去棒打鸳鸯、你还找上门来了? 心中无奈,殿下这是喝了多少啊?都大着舌头说胡话了 谢锦百口莫辩,只得解释道:陛下,草民是来接您回宫的,不是来求你棒打鸳鸯...啊呸,什么鸳鸯! 差点让他给绕进去了 慕脩撇过头,看也不看他:不回,你走吧。 果然,跟喝醉酒的人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交流。 谢锦想了想,换了个方向,准备威逼利诱:陛下难道不回去处理公务了吗?朝阳殿中可还堆着一大堆的折子呢? 慕脩果然略显犹疑 谢锦奸计得逞,忍不住偷偷扬了嘴角,还不待他收敛就听慕脩道:不。 谢锦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瞪着他 但是很快,脸色一分一分沉下来,不对劲。 为什么殿下忽然会变成这样?现在朝堂之上究竟是什么情况?偏偏他的人要么在宫外要么在丞相府,这宫里他的势力从未沾染一丝一毫。 满脑子的疑问无从解答 不行,他必须套出些有用的讯息来,否则无从下手。 谢锦起身,站在石桌另一侧居高临下看了慕脩会儿,忽然开口道:殿下。 那一瞬间,他似乎彻底脱离了谢锦的壳子,变回了前世那个名震诸国的离鸢丞相。 凉凉夜色,灯火融融,紫色的锦袍都仿佛被踱上了一层金边 慕脩转回了头,望着谢锦的脸,先是目露些许疑惑,随后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称呼太过刻骨铭心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会不要命的在他登基为帝后仍然敢叫他殿下,也只有一个人能叫。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慕脩捏着酒杯的手在轻轻颤抖,他的声音细若蚊蝇:你是....谁? 视线中一片模糊,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可那声殿下却像是穿透了所有迷障,清晰得能够听到他震颤的尾音。 殿下,不认得离鸢了吗? 谢锦的手指轻轻抚上慕脩清瘦了许多的侧颜,这人明明日日一人吃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却还是一点不长肉。 赵赵赵公公、小侯爷他不要命......御林军统领吓得都大舌头了 赵承德一拂尘抽在他胳膊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慕脩感受到侧脸上的温度,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但是很快就被醉意取代了。 那一刻似乎周围连风声也停了,萤火虫从小径两旁的宫灯之上盘旋而过,飞向凉亭。 慕脩趴在了石桌上,长睫垂下,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你终于回来了,朕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声线脱离了平时的冷漠,有几分委屈,让人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还不及自己高的玉面少年。 谢锦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整个人痛得都在颤栗。 他缓缓朝慕脩伸出手掌,蓦然笑了:怎么会呢?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只要殿下为君,孤便永世为臣。 慕脩抬眼,望向那只手 谢锦也不着急,只是伸着手,声音柔和:来殿下,我们回家,皇后娘娘还在等你回去。 母后? 慕脩眉心微皱,等了许久才缓慢的伸出手,搭上了谢锦的手。 谢锦扶起慕脩,他现在的身体毕竟是个少年,还没有慕脩高,只能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慕脩身上仿佛永远也去不掉的龙涎香混合着浓烈的酒香笼罩着谢锦的五感。 这一次,慕脩喝得有些太多了,整个人的力道都搭在谢锦身上。 赵承德眼巴巴的看着谢锦将慕脩半扶半抱的带过来,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着陛下! 御林军统领招了招手,两个身形笔挺的御林军会意上前,要扶过慕脩。 慕脩忽然抬手指着他们道:退下! 那两个御林军赶紧退后两步,不敢轻举妄动。 谢锦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如果不是他连视线都涣散了,一定会觉得他在装醉。 慕脩下一句便道:让离鸢扶朕回宫便可! 语气不容置喙 谢锦松了口气,赵承德等人却脸色巨变。 举国上下,无人不识丞相离鸢之名。 谢锦注意到了,赶紧摆手道:陛下喝多了,将我误认成了丞相大人,我若是不承认,陛下现在还不肯跟我回宫,我这也是没办法! 赵承德这才收敛惊讶之色,道:老奴自然是理解小侯爷的。 就他们交谈的功夫,慕脩已经将头枕在谢锦肩上,睡过去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0) 谢锦侧眸看了一眼某人的睡颜,压低声音:回朝阳宫吧,都把脚步声放小一点,不要吵着陛下了。 一行人朝朝阳宫的方向浩浩荡荡离去,只是平时这些跟随御驾的宫人哪个不是眉飞色舞,趾高气昂,今日却跟夹着尾巴的狗一般,生怕踩在地上发出半点声响。 将慕脩扶回朝阳宫之后,谢锦替他解了外袍,除去鞋袜塞进锦被里,全程都很配合。 直到谢锦转身准备去给他打盆水净净面之时,慕脩紧紧拽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睁开一条缝:离鸢,别走。 谢锦回头看他,无奈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指骨 我不走,只是去打盆水给你洗洗脸?一会儿就回来,嗯? 然而慕脩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固执的拽着他绛紫色的袖角。 赵承德很有颜色道:丞相大人,这种小事还是老奴代劳吧,您就在此处照顾陛下吧。 谢锦也只能挥挥手,由他去了 赵承德不知是顺手还是无意,带上了寝殿的大门。 空旷的寝殿内,只剩下谢锦两人。 谢锦坐到龙床一侧,替他掖了掖被角:殿下,睡会儿吧,水一会儿就来了。 慕脩乖乖闭上眼睛,手却还攥着他的袖角,生怕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谢锦忽然想到自己死前有一晚在东宫内喝醉了,第二日醒来看到的便是守在他床前的殿下,而且看那样子是守了一整夜吧。 那时候,殿下也是这样坐了一宿吗?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片刻后,宫人恭敬送上温水 谢锦拧干布巾,仔仔细细替慕脩擦了脸和手。 另一位宫人托着手中的托盘,上前一步:小侯爷,这碗粥是赵公公午间特别交代御膳房熬制的,劳烦小侯爷喂给陛下垫垫,陛下的药方忌空腹服用。 谢锦接过托盘中的小碗:知道了,退下吧。 奴才告退。 宫人低着头退出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简介终于出场了!!! 国庆啦,撒红包! 从今晚十二点开始,评论的宝宝都有红包领啊,辛苦大家追这么久了,这本书也快入v了 明天十二点过后我来统计,一起发放 感谢阅读【鞠躬】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福利) 殿门被重新带上 谢锦贴近慕脩耳畔,道:殿下,来,吃点东西再睡? 他说完好一会儿,慕脩才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锦微微一笑,扶起慕脩,将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端起一旁的粥用勺子轻轻在碗里搅了搅 已经不烫了,来尝尝? 慕脩垂着睫毛,听话的张开嘴 谢锦一勺一勺的喂,他咀嚼得很慢,好半天才能吃完一口 谢锦微微皱眉,闻了闻碗里的粥,纳闷道:这粥很香啊,是不合殿下口味吗? 慕脩睫毛颤了颤,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谢锦无奈道:殿下,你又在骗人。 慕脩有些焦急:朕没有骗你!不信的话...你尝尝? 谢锦看了一眼碗里,雪白的稀粥掺杂着一些补药,枸杞、红枣、白莲,一看就是费了很多功夫才熬出来的。 他故作苦恼:殿下,可这碗里只有一个勺子啊。 慕脩瞥着眉头看了他会儿,撇开头:朕又不嫌你。 那我可尝了?谢锦眼含戏谑,手指轻轻勾着慕脩的下颔又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慕脩瞪着他,也没打掉他的手,点头道:嗯。 自从殿下登基之后脾性越变越古怪,倒是好久不曾见过他如此乖巧的模样了。 你怎么不喝?可...还是嫌朕方才用过这汤勺? 慕脩看他久久没有动作,开口道 谢锦收回手,看见慕脩眼巴巴的望着他,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玩,如今反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会,我只是...谢锦一时没想好措辞 只是什么? 只是想要殿下喂我!孤平日里处理国事多累啊! 谢锦换了个方向,懒洋洋往龙床上一靠,把慕脩挤得往里挪了挪,耍无赖一般将粥递到慕脩面前 心下暗戳戳的想,以往自己这样耍无赖,殿下肯定连人带粥一块儿扔出朝阳宫去 事到如今,不怕你扔就怕你不扔! 慕脩感受到递到手边微微发热的粥碗,愣了下,在谢锦笃定的目光下... 接住了。 好。 好?! 谢锦手一抖,差点没从床上滑下去一头栽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看向慕脩,又伸手在慕脩眼前晃了晃,比了三根手指道:殿下,这是几? 慕脩看了看,道:一 谢锦收了手指,指向自己到:那殿下,我是谁? 慕脩微微沉默,也是这短暂的沉默让谢锦的心被猛地提起,几近窒息。 若陛下从一开始就是装醉的话,那自己今晚干的事足以被灭九族了。 离鸢。 慕脩此话一出,谢锦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底却又有几分莫名窃喜 手抚胸口的同时,唇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张嘴。慕脩舀了一勺白粥 动作像是作做了千万遍,甚是熟练。 谢锦呼出一口气,看着递到唇瓣前的瓷勺。 脑中在飞速想着借口揭过亲手喂粥一事,抬起眼帘,刚想开口,就看见慕脩脸色骤然一白,手中脱力,还有一半粥的碗直直掉下来。 殿下! 谢锦心里发慌,手却稳稳接住了粥碗,碗里的粥撒了部分出来,全数洒在了谢锦手里。 赵承德端着药碗站在寝殿门口好一会儿了,本想让皇上跟丞相大人多待会儿的,哪怕只是醉酒后想象出来的。 没想到会误了服药的时辰,导致陛下复发 听见谢锦的声音,立马夺门而入:陛下! 慕脩被谢锦紧紧搂在胸前,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一双手青筋凸显死死攥着胸前的衣物。 谢锦头也没回,将手中的粥碗放置在床侧的小几上,擦了擦手后,朝赵承德伸出手:赵公公,药给我。 赵承德先是被他烫得通红的手心吓了一跳 但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将手中的药递给了他。 谢锦接过药碗,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像哄孩子一般对慕脩道:殿下,喝了药就不疼了。 这熟悉的语气,还有这大逆不道的称呼! 赵承德心下大震,视线炽热得几乎要把谢锦的后背盯出两个窟窿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可惜此时的慕脩早已痛得五感尽失,意识不清,自然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谢锦没有办法,只能动作略显强硬地用手指抬起慕脩下巴,给他喂药。 喂一半撒一半 谢锦眉头越皱越紧:去把陈太医叫过来,这样子下去,根本喂不进去。 赵承德刚要转身去太医院,谢锦又改口道:罢了,赵公公,你若信得过本公子的话就出去吧,把寝殿门带上,陛下交给我。 赵承德略显犹疑,虽然小侯爷进宫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是毕竟关乎陛下的安危,他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谢锦颇为哭笑不得:赵公公,我也就随口问问,你还真的对本公子防备心如此之重啊? 赵承德躬身道:小侯爷说笑了,此事毕竟... 谢锦抬手制止他的话,因为他太了解这些宦官了,絮叨起来能磨叽死个人 等他客套完殿下大概真的要去皇陵给自己的尸身作伴了。 我理解赵公公担忧陛下的龙体,只是陛下现在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我忠勇侯府上百口人都住在京中,若真有什么事,赵公公尽管去捉拿。 小侯爷言重了...老奴...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脩嘶哑的声音就从谢锦胸口的位置传出,打断了他 赵承..德,退下! 老奴...遵旨。 赵承德果断退下了。 寝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余慕脩微弱而沉重的喘息声 谢锦再无后顾之忧,脸上的焦急之色显露无疑,轻轻将慕脩放倒在床榻之上 自己饮下了药汁,凑上前 两人锦缎般的墨发交缠散落在明黄色绣着游龙的锦被之上,分不清谁是谁的。 慕脩只觉得痛,钻心蚀骨的疼痛,比这感受更强烈的是那一股萦绕在鼻尖,无比浓郁的沉香。 嘴里的苦涩一阵阵蔓延开来 他最怕苦了 因为每次喝药,他都仿佛回到了幼时泡在药罐子里艰难活着那几年,行几步路便咳得昏天黑地,似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让母妃操碎了心。 混沌间,捕捉到牙关一物,狠狠咬住。 嘶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谁隐忍的痛呼。 谢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剩余的药喂完,他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唇瓣,一抹嫣红落入眼底。 这种状态下还能咬人?真不愧是殿下,不过...若是殿下知道孤这样喂他吃药,怕是真要被赐死了。 谢锦摇了摇头,无奈的想 伸出手握住慕脩的手,调度身体中薄弱的真气为他催发药效 半柱香后,慕脩痛苦的表情才渐渐敛去,呼吸缓慢的沉寂下来,胸口的衣料早已被他攥出一大片褶皱。 谢锦眉心越皱越紧,掏出随身的帕子替他擦净了额上冷汗,视线落到他胸口的位置 殿下到底怎么了? 或许,揭开这层衣服,就能够知道了。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微颤。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章节我都不取名了,懒得取名,国庆还是给大家发个福利亲一下吧 【高亮】 我知道很多宝宝还是学生,可能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支持看正版 我知道有些宝宝可能会去别的地方看 我也很感谢你们这么喜欢这篇文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1) 但我希望至少前四章v章大家可以订阅一下正版,因为这四章对作者来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关乎这本书未来走向 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先在这里感谢大家 感谢阅读【鞠躬】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三更) 就在谢锦手指即将碰到他衣料之时, 寝殿的门被人敲响 陈奚的声音响在门外 小侯爷,不知陛下的状况可稳定下来了?微臣可以进来吗? 谢锦抿了抿唇, 收回手道:陈太医请进。 须臾, 挎着医药箱的陈奚和赵承德一前一后走进殿内 陈奚拱手, 有礼道:小侯爷安好。 谢锦也站起身,回礼道:陈太医。 虽然如今的身子贵为小侯爷, 实际上不过虚名罢了,毫无实权。 若原身不死, 未来忠勇侯寿终正寝之际, 袭爵的也会是侯府世子,谢锦虽身为嫡次子,说白了就是一个背靠大树的二世祖, 加上性情纨绔更加不可能担起侯府的担子。 陈奚抛开御前首席御医的身份, 虽只是身为医官,却也是实打实的官 官与民,自然是官大。 这么晚了,陈太医为何会来这朝阳宫?事到如今, 陈太医还要骗本公子说陛下只是身子骨弱吗? 谢锦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盯着陈奚的目光有些凉薄 这种明明对方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他却和别人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小秘密的感觉,糟透了。 陈奚面不改色将医药箱放在地上,打开取出针灸袋,道:小侯爷言重了,微臣怎敢故意欺瞒, 只是事关重大,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知道,微臣也是无奈之举,望小侯爷莫怪。 谢锦冷漠勾唇:不敢不敢,陈太医这是哪里的话。 赵承德望了望榻上面无人色的慕脩,心急如焚道:陈太医,快先帮陛下看看吧! 陈奚拿着针灸袋走上前,替慕脩除去被药汁沾染的中衣,取出银针在一旁烛火上扫过,刺入慕脩身上几处大穴。 陛下这病最忌饮酒,微臣傍晚时分便听宫人议论陛下在御花园喝闷酒,便猜想会出事,本以为有药压制,应当问题不大,却没想到又会误了服药的时辰。 赵承德惭愧道:此次是老奴失职,险些害了陛下,老奴该死啊! 赵承德伺候了慕脩多少年,就差不多也伺候了曾经的宋淮安多久,如今都是两鬓斑白的人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于这个将自己一生都奉献在宫中只为遵守先皇后遗愿的老太监。 人心都是肉长的,谢锦说完全不心疼是假的 他出言安抚道:赵公公不必自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老奴多谢小侯爷宽慰。赵承德道 陈奚趁着给慕脩施针等待的空档,转头看向谢锦道:小侯爷,您手上的伤也尽快处理下吧。 谢锦一愣,这才想起被粥烫得通红的手,仔细感觉下来,还能感觉火辣辣的刺痛。 那便多谢陈太医了。谢锦伸出手去 陈奚替他上了烫伤药膏,缠上纱布道:五日之内,右手不可沾水。 多谢。 谢锦草草点头了事,实则根本没把自己手上的伤放在心上,目光只一瞬不瞬的落在放下来的床幔中,因他思虑过重,忽略了陈奚略带探寻的目光。 待一切处理妥当,陈奚告了辞,赵承德派人送他出去。 谢锦依旧站在龙塌前,没动。 小侯爷,手伤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今日真是多亏小侯爷了,老奴在此谢过,陛下这里老奴会看顾的。赵承德道 谢锦望了一眼缠得厚厚的手,叹道:也罢,那就劳烦赵公公了。 他若是再留在此处,明日殿下醒来立马露馅儿。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谢锦最后看了一眼榻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慕脩,转身打算离开 离鸢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残破字句从慕脩嘴里发出 恍若梦呓,但谢锦还是听清了,身子不可控制的一僵。 他扭过头,只见床上的人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英挺的眉狠狠拧在一起,面露痛苦之色。 陛下?谢锦急了,蹲下身子一把握住慕脩汗津津的手 赵承德自然也急,只不过他凑上来看了一眼便摇头道:小侯爷不必忧心,陛下只是做噩梦了。 谢锦忽然想起赵小贵曾经跟他八卦过的,慕脩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做噩梦?谢锦反问 是啊,陛下时常睡不着觉,即便用安神香睡着了也免不了被噩梦所扰,半夜惊醒便再也难以入睡,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赵承德叹道,语气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怎会如此? 赵承德道:唉,君心难测,谁知道呢?老奴斗胆猜测许是太过思念丞相大人了吧。 谢锦指尖一抖,道:民间宫中皆传言,丞相不是乱臣贼子吗?而且 赵承德身为宫中的大太监,这些传言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于是,他接话道:而且为陛下所杀?小侯爷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对陛下有何看法? 赵公公这倒是为难本公子了,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我怎敢随意评价。 赵承德想了想,也放弃了要他评价的想法 只自顾自道:陛下登基二十余载,向来胸怀天下宅心仁厚,百姓无人不爱戴,丞相大人乃是陪伴陛下从小到大的人,陛下怎会舍得杀他? 陛下和丞相啊,从小便是这样,丞相大人犯错了,只要他认个错,陛下何时有不原谅他的?唉老奴年纪大了,总是想起一些陛下年幼的事儿,多嘴多舌了,小侯爷大约是不爱听这些的吧,老奴只有一句话想告诉小侯爷,这宫人嚼舌根的瞎话,小侯爷可信不得。 谢锦背对着赵承德,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听他淡淡道:爱听的。 赵承德所说的是慕脩的过往,同样也是宋淮安的过往。 哪里会不爱听呢。 这天下,没有人比宋淮安更了解慕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咦?赵承德微感诧异 毕竟一般年轻人都不会喜欢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更何况还是别人的事。 谢锦又道:陛下和丞相大人感情真好 赵承德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是啊,可好了。 谢锦回头看他:我想再陪陪陛下,赵公公可不必管我,本公子若是累了会自行离开,倒是要劳烦赵公公差人准备醒酒的汤药,不然明日陛下怕是会头疼。 赵承德犹豫了会儿,道老奴明白了,那辛苦小侯爷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就在外面。 谢锦头也没回,只朝他摆了摆手。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那碗药是通过什么方式喂下去的 赵承德退出去后 谢锦熄了殿内明亮的九枝灯,只留了外室龙案上的一支烛火,放下帘幔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室内昏暗下来。 谢锦坐在床前,脑中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究竟是还是不看? 若是事后被陛下发现自己趁他醉酒,用那种方式喂他喝药不说,还解了他的衣服...吾命再次休矣 可若是不看...万一他是为谁所伤,就他那个好面子的性子不好意思告诉孤,那孤岂不是会错过给殿下报仇的机会? 看就看!此时天知地知孤知,只要孤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最终,他还是被脑海中另一个想法打败了,拉开了慕脩的衣带,指尖一寸一寸挑开薄薄的丝质面料 随着慕脩白净的胸膛渐渐袒露出来 他那如暖玉般的肌肤上寸长的伤口就显得格外突兀 谢锦整个人僵在原地,眸中墨色翻涌,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 几日时间一晃便过,眼看 谢锦从一早便独自坐在院子里,托腮望着天沉思,看起来就像一座忧郁的石像。 赵小贵站在他身后,腿都麻了,也不见他换个姿势 于是有些纳闷,道:小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谢锦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姿势不变道:何出此言? 赵小贵道:您眼下那两团乌青跟被人揍了似的,除非瞎了才看不见。 谢锦叹了口气,这几日他成功被殿下身上的那道伤口吓到失眠了。 伤口的位置刚好处于心脏,乃是任何一个人的命门。 凭殿下的武功,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伤到他?更何况还伤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除非... 这外面是什么声音?谢锦耳尖微微一动,望向一侧的宫墙。 若他没有听错的话,他刚刚听到的脚步声,多而杂,虽然井然有序却轻重不一,皇宫里不论是巡逻的御林军还是伺候的宫人都是经过训练的 御林军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宫人因唯恐惊扰到贵人,大多轻缓。 而刚刚那群人,却显然并非这两者,但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群体庞大,且方向是...后宫。 这皇宫之中忽然出现大批外来人员,令人不得不在意。 赵小贵不明所以:哪里有什么声音?小侯爷怕不是魔怔了 谢锦横他一眼:你才魔怔了,这么多人的脚步声你听不见吗?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赵小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确实是听不到。 赵小贵眉毛一扭,又仔细听了听,确定什么也没听见 他道: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谢锦看向他,朝他招了招手 赵小贵面露茫然,挠了挠头 谢锦又招了招手,道:凑过来啊!要不然我够不着啊! 赵小贵这才缓缓凑过来 谢锦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赵公公,是本公子说错了,来,你看啊虽然呢,咱们身为阉人,但是没关系!身残志坚! 赵小贵麻木脸:...... 谢锦桃花眼中漾出一层浅浅笑意:怎么样?感动吧?本公子亲身上阵安慰你 哦,谢谢小侯爷,但是奴才并没有被安慰到。 ......谢锦一噎哎呀,那就先不说这个了,今日宫中可是来了什么人?宫外的?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2) 赵小贵思索片刻:要说这人嘛,今日宫中是来了一批宫外的人,不过小侯爷是如何知道的? 你难道没听你叔父说过本公子吃的哪碗饭吗?谢锦反问 赵小贵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奴才想起来了!叔父说皇上说您是江湖骗子! 谢锦面上顿时如遭雷劈,无力与他争执,只摆了摆手道:你还是闭嘴吧,只需告诉我,今日宫中来了什么人? 是皇上从京郊护国寺请来的一批僧人,做法事的。 谢锦皱眉:僧人?陛下可从不信神佛。 赵小贵面露遗憾,道:说到这事,小侯爷大概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月娘娘薨了!这批僧人是皇上找来替月娘娘亡魂超度的,另外听宫中传闻说后宫之中近日有冤魂作祟,都说是月娘娘死得太冤枉回来找事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沸沸扬扬 谢锦桃花眸微微睁大,震惊道:你说什么!月上...月公子他死了?! 赵小贵道:可不是嘛,宫里都传遍了,你说月娘娘那么标致一公子,年纪轻轻就走了。 怎么死的? 据说...是染上了时疫,现在整个永安宫都空了,月娘娘穿过用过的全部都一把火焚尽了 谢锦敛去面上的讶异之色,缓缓坐回凳子上,嘴里咀嚼着:时疫......来得真是太巧了。 赵小贵疑惑:小侯爷您说什么? 确定人已经薨了吗?谢锦问 赵小贵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应道:应当是真的吧,陛下请国师大人亲自为永安宫加持除秽,尸身抬出永安宫的时候,陛下和国师都在场的。 国师?师傅? 南楚的国师道号终南道人,从宋淮安十岁入宫开始,这位国师便就已经是花甲之年了,但是似乎从未见他老过,就好像终其一生他都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不论是谁,真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戏,还能蒙混过关的人,应当是不存在的。 可要说前段时间还生龙活虎的月上说薨了就薨了? 谢锦是决计不信的。 他问道:那尸体现在何处? 事发当日便连夜将尸身送出宫了,据说要送到皇家寺庙内焚化。 送出宫...出宫?...出宫! 谢锦心中转眼便已有计较,想来算算日子,这月上再蠢也该回过味来当初吃下的不是毒药了,心知事情已暴露,这就准备死遁了吗? 能在殿下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没有人里应外合是不可能做到的,谁的手又能伸到护国寺去呢? 他前世的死因只能顺着月上这根线查,现在就很明显有人想要切断这根线。 这样的手段和策划绝非月上这个蠢货能够拥有,他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看来这幕后之人要坐不住了。 谢锦歪头想着,指尖轻点下颔,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慕脩那日孤零零坐在御花园中喝闷酒的场景,心中一个激灵 心想:好啊,我还以为殿下是为南楚局势所扰才会独自一人喝闷酒,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月上的死 心中怨念丛生,开口却是:陛下这些日子可还好? 自那日陛下醉酒后,两人就没有再见面,往常嚷嚷着让谢锦要记得自己职责的陛下就跟失了忆一般,完全忘记偏殿里还住着个人。 谢锦那晚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他也不敢主动凑到陛下面前去找抽,毕竟谁也不想屁股再开一次花床上躺半个月。 赵小贵道:挺好的,这几日陛下胃口好了许多,今日待护国寺的僧人们做完法事,陛下还会随同方丈去护国寺上香为咱们南楚祈福。 上香祈福? 谢锦唇角微微一勾,看来陛下心情确实是挺好的。 慕脩此人小时候就是个看起来温文儒雅,实则满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即便年少时恶疾缠身,也能笃定说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敢于与天争命的人才有逐鹿天下的资格,这天下是本宫的,本宫不会死。 世人都信神灵,而他这个在世人眼中如同神灵一般高高在上的人却从来不信的。 现在的护国寺还是先皇在世时修建的,先皇后是个笃信神佛之人,常年吃斋礼佛一心向善。 谢锦现在仍然记得,当初陛下登基,日日跪在凤仪殿的佛堂拼了命的抄写经卷,谁劝阻也没用, 宋淮安每日就藏在殿外一根柱子后头,无声无息地陪着他。 一月下来整个人瘦的几乎快脱相,因为长期疲劳,精神压力过重,他昏倒在佛堂前。 宋淮安一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面色一变就冲了进去,只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倒在地上。 当下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上去将慕脩抱在怀里焦急道:殿下?! 慕脩尚还有点意识,见到他的脸那一刻,手指狠狠攥着他垂下的衣袖:离鸢,这世上若真有神佛的话,为什么......我父皇母妃回不来了? 神佛无眼。宋淮安紧紧搂着他,面色冷沉的说 心中是又怒又心疼,怒的是他这般糟践自己身子,心疼的是此刻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凹陷的脸颊和高高翘起的颧骨。 从那以后,慕脩便再也不信神佛了,但基于对先皇后的奠念,慕脩没有下旨撤去护国寺皇家寺院的头衔,而是仍然立在京郊,在民间各大传统节日的当天打开大门接纳南楚子民的跪拜。 殿下登基二十余载,从来不曾去护国寺上过一炷香,如今竟然要破天荒的去上香祈福?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芳华宫的大殿之中搭了个临时用的戏台子,画着浓妆身着戏袍的戏子在台上你来我往。 戏子行走间,华丽的戏服袖间的珑玲绣线波澜起伏,美不胜收。 戏腔婉转,余韵悠长。 大殿里主位坐着一身大红色低胸宫装的惠妃,袖口和裙摆都绣着艳丽的金色牡丹,妆容浓重而艳丽,杏眼红唇。 两侧端坐着打扮雍容华贵的的宫妃们,姿容过人,各有千秋。 惠妃端坐的身侧跪了个宫女正在给她剥提子,她美眸扫过殿下的宫妃们,皮笑肉不笑道:妹妹们今儿怎么有兴致都过来看戏?往常不是说这戏曲又臭又长,唱起来跟吊丧似的吗? 贤妃用手帕掩嘴,轻笑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这等阳光明媚的日子,姐姐相邀,妹妹们怎能推却? 惠妃撇开眼神,凉凉道:说人话。 德妃赶紧接话道:惠妃姐姐,其实就是月上那个小贱人终于得到报应了,姐妹来看戏都是寻个由头,庆祝一番。 惠妃脸上俨然就是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 她手指上花色繁杂的护甲在案几上扣了扣,道:不过诸位妹妹们可别忘了,这朝阳宫里还有一位呢。 宫妃们脸上的笑微微凝固,逐渐消失 良妃犹豫片刻,吐出嘴里的瓜子壳道:可是慧妃姐姐朝阳宫里那位,咱们连面儿都见不着啊。 惠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怎么着?难不成诸位是怕了?这宠都不想争了? 众宫妃立马点头如捣蒜:姐姐英明!妹妹们真是怕了!这宠不争也罢!反正陛下对东六宫的兴致可远远大于咱们。 德妃心有余悸道:本宫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小黑屋了啊惠妃姐姐。 惠妃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咬牙吐出一句:你们真是好出息! 此时,淑妃出声道:惠妃姐姐,听说你前些日子受惊过度都昏了过去?此事可是当真?可有看太医?真是担心死妹妹们了 提到那个刑罚,惠妃上过妆的脸上愈发白了一些。 兰妃注意力本来从一开始就放在戏台上的剧目之中,听到这茬才回过了头来,看向惠妃。 其他妃子三三两两对视一眼 并且都齐刷刷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淑妃这个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惠妃另一只垂在袖下的手狠狠攥紧,指甲像是要陷进肉里去,咬牙道:劳烦妹妹挂心,本宫啊,死不了!都不要说话了,闭上嘴看戏吧,这个戏班子可是玉京最有名望的戏班子。 众人唯恐淑妃再说出点什么让惠妃抓狂的话,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赶紧抢着附和道:姐姐说的是,妹妹们今日多亏沾了姐姐的光。 惠妃冷笑一声,故意错开与兰妃对视的目光,视线落到戏台上 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场叫做《双花并蒂》的剧目,剧目演到高丨潮时,两个戏子身后忽然冒出一批家丁打扮的人,将两个人生生分离,两个戏子在戏台上声泪涕下,难舍难分。 惠妃托着腮,眼神阴鸷道:要是有人敢将本宫与家中姊妹分开,本宫就请皇上诛了他九族! 兰妃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依旧是一袭白裙,未施粉黛,头戴一朵犹如还带着露珠的芍药。 说起来芍药与牡丹外形极其相似,完全能够以假乱真,惠妃却一眼就能认出她鬓间簪的一支芍药。 兰妃偏了偏头,笑道:姐姐,这场戏讲的可并非是与亲人别离。 惠妃瞥了眉尖:那她们哭得这般凄惨,跟日后就要阴阳两相隔一般作甚 兰妃将视线落回到戏台上,话里有话道:若真的被分开了,或许真的日后就阴阳相隔了吧。 说完她没有再开口,而是看得格外认真,甚至眼底有泪光闪烁。 惠妃连续看了她好几眼也不见她回头,觉得她莫名其妙,也不再去看她。 这样诡异的气氛持续到,剧目落幕之前,两个戏子挣脱桎梏冲到一起拥吻虽然是拥吻的动作,实际只是用借位的方式给观看者营造一种亲吻的错觉。 宫妃们若这时候还看不出这是一出什么戏,那就有鬼了。 大部分宫妃只是诧异的捂住了嘴,眼眸睁得大大的望着戏台上拥吻在一起的两人 惠妃眉心浮出戾气,一扬手打翻了面前案几上的果盘糕点,瓜果和点心滚了满地,瓷器碎裂声响在众人心头。 荒谬!演的什么东西!居然给本宫看这种污秽之戏! 戏班子的一众平民百姓,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小童呼啦啦跪了一地,头磕的震天响。 惠妃娘娘息怒啊!这部《双花并蒂》乃是民间最受欢迎的剧目啊!并非是草民们有意欺骗皇妃娘娘! 求各位娘娘开恩啊!饶命啊! 兰妃垂着眼帘,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有出言劝阻 惠妃都觉得有些不习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了她一眼,却见她好像在出神。 惠妃心底忽然莫名的烦躁,挥挥手道:都给本宫拖出去,一人赏五十大板! 顿时殿内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兰妃果然皱起了眉 惠妃余光瞥见,眼中流露出几丝得意 果然,下一秒兰妃就开口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3) 姐姐息怒,请听妹妹一言。 惠妃不耐烦道:不听! 兰妃眉尖瞥得更紧,直接起身走到了殿下,跪在了大殿中央,那群戏班子的面前。 惠妃怒意升腾,瞪着她:苏箐兰,本宫倒要看看你想讲什么!次次都阻碍本宫,若是此次不能说服本宫,本宫连你一起罚! 兰妃脸色一白,跪在地上道:姐姐,这个戏班子上有八十岁老妪,下有稚童,五十板下来她们...一定会没命的。 惠妃脸上满是倨傲:不过一群贱民而已,本宫今日若非要罚他们,你待如何? 兰妃咬了咬唇瓣,压下眸中痛色,道:那就请惠妃姐姐,连妹妹一块儿杖杀了吧。 惠妃勃然大怒,拍案怒道:你在威胁本宫! 兰妃始终低眉顺眼,不曾显露半分怨怼之色,道:妹妹不敢,只是姐姐犯下的过,总是要有人去赎罪的。 呵呵,本宫犯下的过?惠妃冷笑反问 宫妃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良妃姐姐,你听懂了吗? 不是很懂。 不过要我说啊,这兰妃姐姐也真是不怕死,明知惠妃姐姐脾性,却还次次往枪口上撞。 这兰妃姐姐啊,你们还不知道吗?从入宫以来便是这副好性子,连皇上都夸过她知书达理。 惠妃本就心烦,听着这些议论,更心烦了 都给本宫闭嘴! 她转过身,背对殿中的所有人,道:给本宫将这戏班子的人轰出宫去!至于兰妃冒犯本宫,就关在她自己的宫里好好反省吧,苏菁兰,本宫这个惩罚你可认? 兰妃毫不犹豫道:妹妹认。 戏班子的人全数被轰出了皇宫,索性捡了条命,而兰妃,禁足萋香殿。 宫妃们见好戏散场,也都各自找理由溜了。 惠妃站在大殿上,拳头攥得死紧,道: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要阻碍本宫!为什么偏偏是她! 贴身老嬷嬷道:娘娘,兰妃娘娘好歹也身为宫妃,您罚她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事儿不好交代啊。 惠妃回过头来,声色俱厉道:怎么?你要去告密?整个后宫现在有谁敢和本宫作对?你不说本宫不说,谁会知道!苏菁兰她命都是本宫救的,罚她一下怎么了? 老嬷嬷浑身一哆嗦,赶紧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啊!老奴怎敢告密啊!老奴只是替娘娘担忧啊! 此时,殿外一宫人疾步而来 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下,面色惶恐:奴才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惠妃黛眉微拧,瞪向那宫人:赶着投胎是不是?本宫可以成全你。 后宫里当差的宫人哪个不知道惠妃娘娘喜怒无常,说要你命就要你命,求饶都不会让你说一句。 虽然皇上是个明君,但是宫妃里暗地里处死几个宫人,皇上根本连知道都不会知道,更甭想着天子能为你一个奴才做主了。 那宫人面色一紫,咽了咽口水,磕头道:娘娘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要扰您清净的,只是刚刚天外飞来一支羽箭,奴才们看那羽箭箭尾还携了一个锦囊就赶紧拿来给娘娘了!而且...那一箭射死了一个宫女... 惠妃揉了揉眉角,心想这都什么事,道:嬷嬷,派人四处找找,看看这是哪个蠢货送信呢,会不会送?送个破信选个正常的方式不行吗?非得学人家玩什么飞箭传书,皇上多年不入后宫,后宫本来就缺人!这个蠢货倒好,送信还射死本宫一个宫女!还有没有个准头了! 老嬷嬷抹了一把汗水:娘娘息怒,老奴这就派人去找。 惠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殿下跪的奴才勾了勾手指,道:拿来。 奴才赶紧将手中的锦囊奉上 惠妃冷睨着他,晃了晃手上的锦囊道:你们打开过了吗? 那宫人以为她是担忧锦囊里藏有毒药暗器之类的,谄媚一笑笑出一脸褶子,赶紧道:娘娘放心,奴才们早就打开过了!里面除了一张纸条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惠妃红唇缓缓勾起:很好。 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惠妃就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按在还残留着果酒的案几上,使劲薅了两下:就是打开了本宫才不放心,本宫的东西也敢看?眼珠子是不想要了?那就挖给有需要的人如何? 那宫人这才顿悟惠妃的意思,一张脸被摁在桌案上摩擦得几乎变了形,带着哭腔道:娘娘饶命啊!奴才唔唔唔是故意的...! 惠妃眉毛一挑,手下又用了几分力:还敢说故意的?狗奴才,你是在挑战本宫的底线? 那宫人简直欲哭无泪了 明明想说的是不是故意的,偏偏说到那个字的时候,惠妃娘娘手下又加重几分,力道大得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惠妃欣赏了会儿他鼻涕眼泪一块儿往外冒的模样,冷笑一声,站起身颇为嫌恶的拍了拍手掌:行了,滚吧,借你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看纸条上的字! 找地方撒了火,惠妃觉得舒服多了,神清气爽。 奴才谢娘娘不杀之恩。 宫人赶紧揉着带着一块儿大红印的脸连滚带爬的滚了。 随后她又屏退了殿里或打扫或插花的宫人,才缓缓打开指尖那张纸条,一行小字呈现在纸上。 惠妃脸色越看越差,最后更是看得火冒三丈,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哪个混账!想把本宫当靶子?真当本宫没长脑子吗! 惠妃娘娘聪慧,但是,这个靶子你非当不可。 惠妃被虚空中忽然响起的男声吓得怒气全消,谨慎道:是谁?现身说话!躲躲藏藏,鼠辈行径! 虽然她向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但那是在有一群手下的情况下,像如今这种情况,不知敌人是什么人 若是贸然激怒了对方,恐怕被抹了脖子下地府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哈哈哈哈哈,惠妃娘娘真的想让在下现身吗?在下看你的手可是在抖呢。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有淡淡回声,余音经久不散,令人难辨方向。 惠妃手往袖中缩了缩,她美眸扫视着房顶,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清楚,那人一定在暗处凝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对方来意为何。 曲华裳,你想救一个人吗?只要你替我杀一个人,我承诺,你跟那个人都不会有事。 神秘人吐出一个名字 曲华裳如遭雷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握紧了拳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花,颈间一痛。 曲华裳用手指摸了摸耳根侧面,指腹上沾上殷红血色。 呵呵神秘人发出一声莫名的笑这只是个小小的表示,惠妃娘娘莫不是在这深宫之中待久了,脑子也待没了?此时此刻的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吗? 曲华裳咬牙,耳根处的刺痛提醒着她,这个神秘人的危险。 她从小也跟随府中的武师练过一些功夫的,可是刚刚,她就连神秘人的出手都没感觉到。 若那人真想杀她,此刻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但她仍旧苦苦坚持着不愿意妥协,因为她知道如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死,但只要露出一点怯,她和她要保护的那个人一定都会死。 空气沉默了会儿,神秘人出声道:不过呢,既然是合作,那么在下自当表示在下的诚意,接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落在曲华裳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曲华裳蹲下捡起脚边的东西,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没有人会比在深宫中呆了快二十年的曲华裳更了解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她手指捏紧了玉牌,有了它就可以出入宫中所有门。 怎样,在下的诚意拿出来了,惠妃娘娘是合作还是......死呢?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呵,曲华裳心中嘲讽 可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本宫明白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做的,只希望事后不论本宫是什么下场,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这是自然,果然...整个后宫,在下就只欣赏惠妃娘娘的胆识。 惠妃并不为所动,冷笑道:不知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对皇上的行程如此清楚? 惠妃娘娘,刚夸了你一句,你这就沉不住气了?这就不是你应该管的了,你只需要按照在下的意思去做,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若他不死,死的就会是你。 曲华裳攥玉牌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朝阳宫中最高的阁楼,得圣上赐名捧月楼,楼有八层,顶层是露天凉亭,坐在上面赏景会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宫矮的感觉。 谢锦斜坐在亭廊上,背靠着朱红色的廊柱,双腿交叠着,黑靴蹬在另一根柱子上,眼皮上搭了一片树叶。 赵小贵站在一旁探了个头出去瞅了眼,吓得心律都快不齐了,抚着胸口道:哎哟喂吓死奴才了!小侯爷啊,您说您呆哪儿不好?非得待这么高的地方睡午觉,那边连个围栏都没有,一旦滚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谢锦伸手揭开遮眼的树叶,将叶片竖着放在睫毛上,笑道:这里景色不好吗? 赵小贵震惊的看着那片树叶竖着立在他纤长的睫毛之上,上半部分靠在他额头上,心中惊叹连连。 谢锦歪了歪头:看什么?看这树叶?这种树叶有明目醒神的功效,凉凉的贴在额头上还挺舒服的。 赵小贵这才目露了然,刚刚是自己看错了,原来这树叶是贴在小侯爷额头上的啊。 想起他刚才的问题,心有余悸的往外瞥了一眼,抚着胸口道:景色自然是好的,只是太吓人了些! 倏然,他抚胸口的手一顿,目光落在远处,疑惑道:咦?那是惠妃娘娘? 谢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离朝阳宫不远处的宫道之上,惠妃坐在华贵的步辇上,被一大帮子宫人簇拥着,朝着朝阳宫的方向缓缓而来 谢锦拿下树叶叼在嘴里,调侃道:哟,赵小公公,你这眼神儿不错啊?隔着老远,你也能认出来那是惠妃?我连她几个鼻子几个眼儿都没看清呢。 赵小贵一甩拂尘:小侯爷你有所不知啊!这惠妃的母家乃是曲靖曲大将军!惠妃自入宫以来便嚣张跋扈,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里!除了惠妃娘娘,要是有第二个妃子敢在宫中这般招摇过市,怕是早就没命了! 谢锦若有所思:曲靖啊,靖远大将军,难怪。 靖远大将军,曲靖,领兵能力不错,就是为人不怎么样。 当年在战场上,还因为领兵一事跟自己起过冲突。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赵小贵揣测道:看惠妃娘娘的方向难不成是朝阳宫? 完了完了!陛下如今已经前往护国寺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小侯爷,您这气也透得差不多了, 咱们还是快回偏殿吧!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4) 赵小贵眼瞅着仪仗队伍越来越靠近朝阳宫宫门, 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谢锦莫名其妙的靠回去, 磕上眼皮又要睡觉,道:本公子为何要走? 赵小贵心中焦急, 见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心中更是火急火燎,道: 小侯爷!你是不知道宫中怎么传的你, 惠妃娘娘从小便钟情陛下, 若是被惠妃娘娘抓到您,还指不定怎么为难您呢! 谢锦垂眸望着底下令人胆寒的高度,紫色衣摆在风中飘扬, 疑惑道:怎么传的? 宫中都传 赵小贵有些说不出口, 但是此时此刻若是不把这件事的关键点明白,小侯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 谢锦久久没等到他的下文,回头看他:传什么? 赵小贵豁出去了,道:传朝阳宫偏殿住了个魅惑君心的小妖精, 蛊惑君王,弄得皇上连早朝都取消了 谢锦脸上的笑意一僵,险些跌下去 赵小贵脸都被吓青了,道:小侯爷当心啊!你吓死奴才了! 谢锦稳住身子,伸出一只手道:我没事。 思索片刻之后,他调整好坐姿,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惠妃如今是把我当成争宠的妃子了? 赵小贵道:可不是嘛!小侯爷, 咱们快走吧! 谢锦差不多已经知道对方来意了,手指摩挲了下唇瓣没说话 就这档口,惠妃的仪仗队伍已经到了朝阳宫大门口。 赵小贵叹了口气:唉,来不及了,这会儿下去定然撞个正着。 谢锦伸了伸懒腰,像是丝毫没意识到情况有多危险一般,道:既然躲不掉,那就只有迎上去了。 朝阳宫门前的守卫见到惠妃的步辇,纷纷下跪行礼: 属下们参见惠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惠妃在宫女搀扶下走下步辇,道:起来吧。 守卫们起身恢复到原本的站位,一守卫恭敬道:不知惠妃娘娘此来是有何要事?如今陛下并不在宫内。 惠妃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道:给本宫绑了。 守门的侍卫还来不及惊讶,就被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惠妃眉目微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冷漠道:本宫的事轮得到你们一群奴才过问?你们算什么东西? 说完她就要抬腿迈进朝阳宫 那守卫奋力挣扎着,无奈惠妃带来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侍卫,应当是从将军府带进宫里的贴身隐卫,像将军府这种地方没有专门训练的死士是说不过去的。 而惠妃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身边有一群死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惠妃娘娘,你想好了!这可是天子寝殿,今日你若要擅闯就请先从属下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陛下那里,属下们没法交代! 惠妃步子生生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手。 呃。 几个守卫脖子上飚出一道血箭,温热的鲜血撒在了门口的石狮身上,增添了几分狰狞。 宫内洒扫的丫鬟吓坏了,心知大祸临头,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赵小贵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谢锦也是神色一凝:这惠妃的情况不对劲啊,擅闯朝阳宫可是死罪,还杀了宫门口的守卫,她不要命了? 巧合的是,这段时间因为谢锦的出现,朝阳宫内的宫人大部分都被送去内务府学规矩了 只留了几个应对像那晚一样的突发情况 连宫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打扫宫人都是临时过来的 加之又是天子寝殿,谁都知道南楚皇帝武功高强,乃是苏昀卿关门弟子。 江湖上想要手刃当朝皇帝的逆贼不少,但长了脑子都不会闯这个地方,赵小贵死也没想到,第一个打破这个先例的会是这位满心满眼都是皇上的人。 曲华裳迈进门槛,脚步停在几个洒扫丫鬟的面前,所有纷杂的情绪都被强行压在眼底,展露出来的只有无尽倨傲。 几个丫鬟浑身都在哆嗦 曲华裳侧过眸子,瞥了身后的死士一眼 死士将一个守卫的尸身扔在几个丫鬟面前,那守卫瞪着双目,似乎到死也没明白怎么就飞来横祸了,红得刺目的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流到光洁的地板上。 曲华裳轻轻蹲下,挑起一人的下巴:偏殿那位在哪里?若是不说,这人可就是你的下场。 那丫鬟余光扫到鲜血淋漓的一幕,吓得面白如纸,唇瓣张张合合也不敢说出谢锦的去向。 好,真是个好奴才!你们所有人都帮着那个贱人,就因为皇上喜欢她?!是吗! 曲华裳手下的力度忽然重了,尖锐的护甲几乎要掐进宫女的皮肤里去,将一个为爱疯狂的后宫妃子半虚半实演得淋漓尽致。 宫女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刺痛,眼眶含着滚滚泪水,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杀了吧。 曲华裳拍开她的脸站起身,冷漠道。 是,大小姐。 那死士上前一步,举起手里还沾着血的匕首 宫女惊恐万分:娘娘不要啊...娘娘! 随着她声音落下,死士已经逼近她面前,手中匕首重重刺下,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在这一刻,宫女的瞳孔几乎裂开,她看清了死士的脸,黑巾蒙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盛满锐利杀意的眼,一道从眉骨横亘进黑布之下的陈旧伤疤。 匕首被不知名的东西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 有那么一秒,宫女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地府的模样。 死士手腕有些麻,低头看去,地上的匕首旁边躺了一片薄薄的树叶,四边呈锯齿状。 曲华裳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什么人! 那宫女倏然望向一处,眼中划过不可思议。 在看到曲华裳瞥下眉尖的瞬间,忽然惊醒自己暴露了,一把抓住她的裙角道:娘娘!求您杀了奴婢吧! 曲华裳一脚踹开她,勾唇道:总算让我抓住了。 语毕,她侧头看向死士,问道:从刚刚的出手,你可探知到对方实力?皇上对她可是格外看重,说不准留下高手暗中保护。 那死士神色诡谧,望向了不远处的高楼,布巾下传出他略带沧桑的声音 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竖子何等胆大妄为。 曲华裳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多看了两眼那死士。 死士赶紧垂首,姿态恭敬。 曲华裳这才收回视线望向那高楼前草坪上竖着的一块石碑,捧月楼三个用红色颜料描绘出来的字,本来婉若游龙的字体在这一刻似乎有些张牙舞爪的狰狞。 听说这捧月楼是整个玉京最高的楼,不知道从这上面掉下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她的声音响在跪着的宫人每个人的头顶,炎炎酷暑,每个人却如坠冰窖,连毛孔都在往里渗着凉气。 而此时的赵小贵也觉得从头到脚心都渗着凉气 小侯爷!你疯了?这群宫人根本不敢交代出你在哪儿的! 谢锦站起身,眉目间有几分冷漠,道:为何? 赵小贵道:若她们不说,只会是她们死,若是你出了事,她们每一个人都要被诛连九族!孰轻孰重,她们做奴才的自然能拎得清,没有谁能付得起触怒龙颜的代价的! 赵小公公,你知道为什么你打小就在宫里,最得圣心的却还是你叔父吗? 谢锦看着他,赵小贵头一次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小侯爷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笑意,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戳了痛处。 奴才人笨,不如叔父精明,自是没有资格长伴圣驾的。 谢锦摇头不语 在他看来,这小公公输的不是脑子,输得是心。 赵承德能长伴圣驾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光是先皇后所赐这一层情分,而是他懂得揣摩君心。 赵小贵还没忘记重点,忧愁道:不管怎样!小侯爷你快躲躲吧!惠妃娘娘马上就上来了,奴才去拖一拖时间,时辰也不早了,只要陛下回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你要上去送死吗?你拦不住她的。谢锦道 赵小贵手指将袖袍都抓皱了,小眼睛中闪过一抹决绝,咬牙道:不管怎么样!叔父交代过的,绝对不能让小侯爷你出什么事!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没什么! 说着他就要朝楼梯的位置冲过去 谢锦一把握住他肩膀,因为他已经听到动静了,来不及了。 赵小贵依意识到什么,伸手把谢锦往一根柱子后面一推,小声嘱咐道:小侯爷,千万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你不出来奴才说不准还有得活,你若出来了,奴才肯定是活不成了。 谢锦背部贴在柱子上,震惊的看着他眼底的水光。 曲华裳虽贵为宫妃,却还是第一次上这捧月楼。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这皇宫中处处是禁地, 特别是这朝阳宫中,更是连走路都怕触碰禁忌。 捧月楼是整个玉京最高的建筑, 无疑是观星赏景的最佳去处, 也是当今天子最为喜欢的地方, 却勒令所有宫妃不得入内。 如今却让一个小贱人随意出入 曲华裳越想,眼底恨意越发浓重, 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 赵小贵迎上前,规规矩矩行大礼:奴才参见惠妃娘娘, 娘娘千岁。 曲华裳眸子扫过空旷的凉亭, 最后落到赵小贵身上道:刚刚阻碍本宫惩罚下人的是你?赵小贵? 赵小贵犹疑片刻,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实在不知您在说什么。 曲华裳挑了挑眉, 给了身后的男人一个眼色。 死士上前一步, 拽起赵小贵的衣襟,他身形瘦弱,两人站在一块儿,对比格外明显。 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扔出凉亭。 片刻后, 他摇头道:身体内没有一丝内力,是个废物,大小姐,出手那人一定不是他。 说话间他眼神一凝,掏出怀里的树叶走到一旁放置着的盆景进行了一下对比,一模一样。 惠妃看着赵小贵愈来愈难看的脸色,道:赵小公公,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小贵势不松口,咬着后槽牙道:奴才实在不知娘娘是什么意思。 赵小贵,看在你是皇上的人的份儿上,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鸾鸣殿那个女人,本宫就不动你。 娘娘说笑了,鸾鸣殿内哪里有什么女人。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5) 曲华裳冷笑: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宫就不敢动你!既然不爱说实话,翦霄,给本宫扒了他的舌头! 翦霄手中匕首一亮,朝着赵小贵而去,赵小贵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忽然见那蒙着面的男人手腕一转,匕首转了个方向与一物撞在一起擦出肉眼看不见的火花。 那东西被匕首卸去了内力软绵绵从赵小贵眼前飘落,是一片树叶。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这个翦霄的男人为什么要对比树叶了。 翦霄面巾下的嘴角轻轻挑起:雕虫小技还想来第二次吗? 谢锦自柱子后走出,唇畔噙笑:这第二次,阁下不也上当了吗? 翦霄还未反应过来,赵小贵便已经脱离他把控的范围,飞快朝谢锦奔了过去。 翦霄气极,脸色都青了 反倒是曲华裳,瞪着谢锦好半晌说不出话,开口第一句是:你是何人?! 谢锦挑了挑眉毛,微微歪头,反问道:惠妃娘娘不惜事后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要找我,如今见到我了,反而不认识了吗? 曲华裳终于反应过来了,震惊道:你是男子?! 谢锦打量了一下自己,道:如你所见。 曲华裳的脸色一寸一寸冷下来:相差不大,本宫今日就要你的命!翦霄,动手! 死士浑身杀意骤盛,蓄势待发 赵小贵气喘吁吁站在谢锦身侧,闻言道:惠妃娘娘你疯了吗!您跟皇上一块儿长大,皇上的脾性你再了解不过!你想要整个将军府为你的妒忌心陪葬吗! 曲华裳浑身一僵,攥紧了拳头:翦霄,住手! 可这一次,这个叫做翦霄的男人却没有听从她的命令,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瓶东西往匕首上一倒,碧绿色的液体顺着刀身滑下,落在地板上。 他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脸上那一道长长的旧疤,笑容有几分野性道:尊上果然英明,就知道你这女人没什么用。 曲华裳震惊的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你不是将军府的人!你是谁! 这你可管不着,我今日利用你进到这地方,只是为了要他的命!! 语毕,他手持匕首朝谢锦刺来 谢锦微微偏头,脚下滑出一段距离,躲开他这一刀,道:他匕首上那是毒,都小心了。 那男人舔了舔唇,笑道:想不到你这草包还挺识货。 谢锦很想吐槽一句,是个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好吗,但是来不及了。 两人陷入苦战 男人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谢锦的身体武力太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投机取巧都只是徒劳无功。 眼看逐渐招架不住,手臂上被划了一刀,血渗出来将他紫色的衣料染成深色。 谢锦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厉光,还未动作 赵小贵忽然发了狠,往男人腿上一扑,捉住他的双腿道:小侯爷你快跑! 谢锦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瞠目欲裂吼道:赵公公!放手! 刀疤男人眼看就要完成任务了,忽然被一个奴才绊住了手脚,面上染怒,一脚踢向赵小贵胸口 赵小贵呛出一口血,手上却还是没松,只道:小...侯爷,快走啊...快走! 谢锦心知自己才是最大的目标。 此时自己若走了,这神秘人不一定能顾得上弄死赵小贵,可若是不走,赵小贵必死无疑。 可... 他试着运用了一下内力,却发现毫无作用。 仔细一看,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口流出的是乌黑的血,他中毒了,那剧毒想来是专门抑制武功高强之人的。 刀疤脸见赵小贵顽固得厉害,即便是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也不愿松手,他直接将那匕首朝谢锦的方向掷出,笑道:看你这次,要怎么逃! 失去了所有功力的谢锦,即便浑身的寒毛都张开了,也看不清那匕首的影子 嗤 刀剑刺入肉丨体的声音 谢锦只觉眼前一花,红艳艳的颜色占满所有视野。 曲华裳捂着胸口处的匕首,挡在谢锦面前,一手扶着一侧的石桌道:知道本宫是..谁吗?居然敢利用本宫? 刀疤男脸上划过浓重戾气,道:曲华裳!跟尊驾作对,你会后悔的! 曲华裳唇畔滑下血线,像哭又像在笑道:本宫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只是今日,有本宫在,你休想伤他!阿央不在,他想要护的人...本宫替他护! 刀疤男人彻底怒了,奈何脚还被人拽着,前面还有一个曲华裳挡着。 既然如此,那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刀疤男人身上爆发出一阵深厚内力,赵小贵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快被碾碎了一般,硬生生被弹飞了出去 下面就是赵小贵不久前看一眼都吓得脸色发青的高空 谢锦清晰看见飞出去那一刻,他的脸上带着解脱的微笑,好像在说 小侯爷,奴才护不住你了... 曲华裳也中了匕首上的毒,伤口处还在潺潺不断的流着血,奋力支撑才没有倒下,有心无力。 可她没想到的是 她身后的紫衣少年此刻分明也是深受重伤,丝毫内力也无的,却在看到赵小贵落下高楼那一刻.. 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赵小贵在坠落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是伤的还是吓的。 谢锦一手抓住他,脚尖挂在了翘起的房檐上,脸色因为倒吊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撑住,赵小贵。 他只咬牙说了这样一句话,手上一个用力将身形尚还单薄的赵小贵扔了上去,曲华裳赶紧迎上去接住才没有导致他撞在石头上,别到时候没被摔死,救他反而被撞死了,这未免死得太冤了些。 接人的瞬间牵动了伤口,她痛得眉尖紧紧瞥起。 刀疤脸男人心知谢锦没了武功,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必死无疑。 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却也算是间接的完成了任务,于是乐得看几只濒死挣扎的蚂蚁,便没有出手。 谢锦用力过猛,脚上一滑,不过却在他意料之中 曲华裳脸上划过惊愕,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他直直坠了下去 谢锦闭上眼睛的同时,感觉到四周似乎都安静下来了,耳边只有猛烈的风声。 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有些窒息,衣袍被风吹得发出猎猎的声响,难道又要死了吗? 他的脑中蓦然浮出慕脩俊美的脸 片刻后,他又有些疑惑 为何在这种时候脑子里会出现殿下的脸? 大概是还没有看到殿下立后生子,大概是天下还未大定,还未看到殿下子孙满堂。 想完不由得又唾弃自己 呸,操心得可真多,跟个老嬷嬷似的。 就在这时,下坠感忽然消失 谢锦感到背部倏然一暖,预想中的任何感觉都没有出现,而是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好闻的龙涎香笼罩他鼻尖。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慕脩弧度极其好看的下颔线 他鬓角垂下的两缕发丝被风拂起扫过谢锦的脸颊,痒痒的。 慕脩抱着他,眉心瞥得很紧,道:朕不过离宫半日,你便伤成这样。 谢锦想说话反驳,却又觉得什么话也不想说,就这样也挺好的。 上一世都是他保护殿下,这一世有了被殿下保护的机会 原来,有人保护的感觉,这么好。 慕脩抱着他轻松跃上楼阁,轻飘飘落在凉亭内,赵小贵和曲华裳都身受重伤倒在地上 阿央曲华裳还剩余一点意识,费力的伸出染血的手指攥住他的袍角。 看到他怀中的谢锦,这才松了口气,慕脩看到宫门口的惨状不可能没了解事情经过,因此他对于惠妃的呼喊并无回应。 彼时那刀疤脸男正准备撤离,余光瞥到一袭玄色,心底暗叫不好。 慕脩双目满是寒意,就地取材,手指微微一拢,盆景中的叶片自动脱落,被他无形控制在了股掌中。 刀疤脸男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么多年,无人敢闯皇宫。 慕脩手指一松,数不清的叶片骤然向刀疤脸男飞来,速度快得只剩一片残影。 啊啊啊 反应过来的刀疤脸男就已经瘫倒在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树叶像利刃一样,在他划出无数条口子,也划断了他所有经脉,千刀万剐之痛不过如此。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叶里, 押入死牢,待问出幕后指使即刻处死。 慕脩话音落下, 叶里现形恭敬道:属下遵旨。 刀疤脸男发出疯狂的笑声:慕脩!狗皇帝!你这偷来的皇位坐得还安心吗! 谢锦听得莫名其妙, 谁的皇位偷来的?这哥们是信了什么邪教组织迷惑百姓的谗言吧? 现在的南楚江山是孤前世一兵一卒亲手打下来的好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 可惜他没有。 慕脩对他的话恍若未闻,面色毫无改变, 只垂下眼睑,问道:疼不疼? 谢锦面皮有点抽搐:陛下, 草民只是伤了手, 不是伤了腿,要不还是放我下来站着吧? 慕脩凝视他片刻,终究还是放他下了地。 朕若再耽搁一会儿, 你此时伤的大概就不止是手了。 而是连小命都玩丢了 谢锦心知理亏, 没有回答,因为他说的确是事实。 赵承德才领着一众宫人气喘吁吁爬上来,看到此地的惨状,倒抽一口凉气吼道:保护陛下! 然后脚下生风冲到慕脩身边, 惊恐万状道:陛下!您受伤了?! 谢锦扶着手臂的伤,不满道:赵公公!你什么眼神儿?受伤的是本公子!哎哟痛死我了。 还有力气贫,说明没事。 慕脩唇角极其不明显一动,伸手整理了下衣服,才发现胸口的位置被谢锦的血浸湿了一团,看起来就像是胸口受了伤一般。 赵承德呆了一瞬,这才看到谢锦还在往下滴血的手臂, 惊恐道:怎么这么多血,小侯爷你怎会伤成这样? 慕脩道:闲话晚些再说,先叫太医。 赵承德立马转头吩咐了人十万火急地去找太医,转头看向地上口吐鲜血早已不省人事的赵小贵,道:小贵?! 谢锦此时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了,走到赵小贵身旁,撩袍蹲下,伸出两指放在他脉门上感受片刻:赵公公莫怕,还活着。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6) ......赵承德抬起头,震惊的看着谢锦:小侯爷还会医术? 谢锦一愣,老实道:不会。 赵承德:...... 谢锦收回手,站起身抓了抓头发:一个人的死活不是探脉搏就探出来了嘛,还有气不就是还活着,要什么医术,哈哈 不料,话还没说完,脚下便一个发软 慕脩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侧,姿态强硬地拽住他并未受伤的一只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颦着眉心道:若是不行,就勿要逞强,毒药时间刚过就给别人输送真气,自己不要命了? 赵承德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明明不会医术却要多此一举了。 谢锦因为失血过多,脸色难看至极,嘴唇白得赫人。 他只来得及勉强牵了牵唇,便脑袋一歪,晕在慕脩怀中。 昏迷前夕,他脑中最后一个想法是,重生不过一月有余,不是挨板子就是中毒,前世死亡真相被重重迷雾包裹 自己重活一世究竟是福是祸。 一个时辰后,朝阳宫寝殿中 启禀皇上,赵小公公被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现下已基本脱离危险,不过也需要长时间调养才能恢复,小侯爷也只是经脉受损加失血过多,伤口看起来很狰狞,实则并无大碍,倒是惠妃娘娘,失血过多加之那一刀虽然偏离了心脏,却极深,情况有些凶险,现在虽然经过救治,但是目前还不确定能脱离危险,若两日之内醒不过来,大概就.... 陈奚跪在慕脩面前,一五一十汇报道。 赵承德站在慕脩身后,闻言看了榻上的女子一眼,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惠妃娘娘好歹也算是跟皇上他们一块儿长大的人,怎么这一次就这么糊涂呢。 慕脩脸色看不出喜怒,半晌后道:将曲华裳打入天牢,尽太医院所能救治,若真救不回来,她也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曲华裳作为靖远大将军府唯一嫡女,自入宫以来就嚣张跋扈,而皇上向来只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就能够看出,一是情分,二就是皇上对于将军府还是有所忌惮的。 如今为了一个忠勇侯府次子,陛下竟要将多年隐忍毁于一旦吗? 陈奚心底微感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臣,谨遵圣旨。 太医院的人走后,赵承德道:陛下,这惠妃娘娘... 慕脩偏头,神色冰寒:怎么?你要给她求情? 赵晨德赶紧躬身道:陛下息怒,老奴并非要给惠妃娘娘求情,只是靖远大将军要是知道惠妃娘娘入狱,恐会生异心啊,这样的话,您多年虚与委蛇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更何况如今丞相大人身陨,朝堂局势诡谧,老奴认为,您...此时实在不宜再多树敌。 慕脩眼中惊现一抹煞气,冰冷道:身为后宫嫔妃之首,闯朕寝殿,杀朕宫人,如此僭越若不加惩治,天威何在?朕看在他曲靖的薄面上才没有牵连将军府,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奴才觉得,惠妃娘娘此事颇为蹊跷,她也入宫有七八年了,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而且刚才听小贵描述,她最先是冲着小侯爷来的,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后还为了给小侯爷挡刀才会被刺伤。 慕脩自然也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连赵承德都注意到的问题,他当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若不是被妒忌冲昏了头脑,便是被人指使。 陛下英明,老奴也这么认为。 慕脩坐在龙案前,伸手揉了揉眉心,神色露出几分疲态:如今,你还觉得他是离鸢吗? 赵承德立马跪地:是老奴异想天开了,丞相大人武功盖世,在那种生死关头必然不存在故意藏手的问题,眼下看来,小侯爷虽行为举止像极了那位大人,可终究与丞相大人是两个人。 慕脩没想到,那日他醉酒过后,赵承德会跟他提出这么荒谬一个想法。 如今的谢锦是宋离鸢? 虽然这天下不乏缩骨改头换面的手段 但当年一人一马冲进敌军千军万马中便可大杀四方的宋离鸢,会伪装成一个草包吗? 为什么? 可他还是抱着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头一次去护国寺上了一炷香,用他向来都唾弃的求神拜佛。 慕脩心底终究还是期待的,不管是死而复生也好,假死诈死也罢.. 只要他活过来。 他故意调走了所有天子暗卫营的人。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 要是宋离鸢的话,都能够摆平。 他根本不需要保护,以往只有宋离鸢保护自己的份儿,这天下能跟宋离鸢打成平手的人,屈指可数。 既是试探,也是信任。 他想过有心之人会趁机作乱,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赵承德面露忧色:陛下可是乏了? 有点,让人熬药了吗?自那件事后...朕这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如今还能撑多久。 慕脩侧着头,目光落在龙榻前那一扇巨大的龙凤屏风之上 赵承德手一抖,臂弯间的拂尘差点没掉在地上,抖着唇瓣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您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定然长命百岁不老不死。 慕脩眼眸中浮现一层悲色,他垂下睫毛道:不老不死?且不说肉体凡胎如何不老不死,就算真的不老不死,那该有多痛苦啊。 结果证明,谢锦就是谢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公子。 已经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 赵承德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没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到慕脩有些虚弱的声音 待他伤好,便送他回忠勇侯府吧。 赵承德心疼得不行,可谢锦终究不是丞相大人。 老奴遵命。 这时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从宫门处跑进来,跪在殿中道:陛下!兰妃娘娘来了,说是想要见您。 慕脩现在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脸色难看道:兰妃?她来做甚?说朕很忙,没空见她。 小太监诚惶诚恐道:可兰妃娘娘说她就跪在宫门前,跪到陛下见她为止。 要跪?那就让她跪。 慕脩面无表情说完,走向屏风,褪去了外袍挂在屏风上。 小太监愣住了 直到赵承德冷喝道:看什么?还不出去。 是是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退下了。 慕脩坐在床榻前守着谢锦,目光描过他眉眼,轻声喃喃道:你当真不是他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 不多时,赵承德端来了刚刚熬好的药汁,一旁站了一个小太监低眉顺眼在用蒲扇扇风为药碗降温。 赵承德见慕脩靠在床沿,道:陛下,喝了药,不若上榻和衣躺会儿吧? 慕脩伸手接过药碗:你要朕吩咐人把他扔出去吗? 赵承德道:老奴并非这意思,陛下和小侯爷都是男子,即便和衣而卧,又会有什么问题? 慕脩看了看床上睡得正熟的人,没有说话 服了药后,赵承德便领着殿内的宫人全数退下了。 随着药物导致的困意上涌,慕脩逐渐瞌上了眼皮,背脊却因靠在床头硌得生疼。 对此,谢锦全然不知,伤口经过药物的处理,已经感受不到痛了,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慕脩看了一会儿,忍着将他扔出去的冲动把他往里移了移 将他受伤的手抽出来放在被面上,避免他睡觉碰到伤口,中间还放了一个枕头,这才和衣躺下。 这一觉睡过去,他梦到了很多小时候与宋离鸢有关的事。 五年伴读,五年幕僚,十年的丞相 两人的羁绊无人可比 梦里总是出现同一幕场景 宋离鸢总坐在东宫那棵长势最好的桃花树下,墨发和衣袍铺地,银冠高束,桃花落了几朵在他鬓发之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拿下了发丝上的花。 慕脩心急如焚,想要靠近 但是没有用 看不清脸 喊不出声 不论自己怎么努力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直到日暮西沉, 冷月高悬 慕脩才悠悠转醒,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被角甚至被掖得极好。 赵承德正在点殿中的烛火, 随着一盏一盏的烛火被点亮, 整个寝殿被映照得亮堂堂的。 慕脩坐起身,用手指探了探床褥上的温度, 淡淡道:他呢? 赵承德笑眯眯道:陛下问小侯爷吗?刚走,老奴留他就在此处歇息, 小侯爷拒绝了。 慕脩眉目冷下来, 嗤笑道:呵,睡在朕的朝阳殿还委屈他了。 赵承德憋笑:哪能啊,小侯爷说是睡相不太好, 怕扰了陛下休息。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 快子时了,而且...赵承德欲言又止 慕脩垂眸看着明黄色绣着游龙的锦被,皱眉道:何事? 赵承德斟酌片刻,还是道:陛下, 奴才之前看天色,月亮发毛,今夜怕是会变天。 哦?变天与朕何干?慕脩不解莫不是你担心谢锦回偏殿会淋雨? 赵承德道:这倒不必担心,小侯爷离开时,老奴给他拿了一把伞,只是兰妃娘娘现下还跪在朝阳宫门口呢,若是再这样跪下去, 这双腿怕是废了。 慕脩眉心拢得愈发深了,道:还跪着? 回陛下的话,正是。 慕脩没有再说话 谢锦拿着伞走下长长的抄手游廊之时,站在垂花门前,天上果然下起了豆大的雨珠。 临时顶替赵小贵被安排来服侍他的小太监接过他手中的伞,小心翼翼为他撑开,道:小侯爷慢些走,这雨天小心脚底打滑。 谢锦闻言笑了,十分不着调的贫了一句,道小公公不必如此紧张,本公子又不是狐狸,脚不滑。 小太监成功被他逗笑了。 路过宫门口,谢锦脚步微顿,一个跪在雨中发髻湿透的单薄身影吸引了他视线。 虽然四周游廊都挂着宫灯,但是天上的乌云把云雾遮了个完全,一个星子也不见。 这样的环境下,光线还是太过昏暗。 谢锦驻足道:那是何人? 小太监伸长脖子瞧了一眼道:回禀小侯爷,那是兰妃娘娘,据说是想见皇上没见到,几个时辰前就跪在这里了,这天公也不作美,真是惨啊。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7) 宫妃?谢锦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小太监。 正是。 谢锦摸了摸下巴,道:这我得去看看,真是好久没看到妃子混得这般凄惨的了。 一个侯府公子,如此爱凑热闹,小太监表示很震惊。 他试着劝说道:小侯爷,要不咱们先回殿里披件衣服?这更深露重的,若是着凉了奴才没法交代啊 谢锦摆摆手:本公子不冷,堂堂男儿身强力壮,怎么能跟女子一般娇弱。 小太监穿着一件单薄的太监服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可怜巴巴道:可是...奴才冷啊。 谢锦震惊的看向他,只见那小太监打的伞一大半都往自己头上倾斜,他的一半身子都在风雨里,衣服已经差不多湿透了。 行了,你穿上这个就在此处等我,我速战速决。 谢锦扔下这句话,就夺过他手中的伞,大步往宫门处走了。 小太监一脸懵逼拿着他刚脱下来还带着余温的外袍,站在垂花门下,看着他的脚步,在地上的雨水坑氹中踩出泥水飞溅声。 兰妃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全身湿透,发髻沉重的压在头上,寒气不停往身体里钻。 膝盖已经跪麻了,火辣辣的痛感从膝盖骨处传来,痛得她频频瞥眉。 可惜,她望着雨幕中那座金碧辉煌的朝阳宫,心中满是焦急。 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难捱的煎熬,垂下头的瞬间,眼泪顺着脸庞上的雨水一起潸然而下,令人分不清是雨是泪。 倏然,耳边响起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一道修长的剪影投射在她的影子右上方。 雨停了? 兰妃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俊美,只有些稍显稚嫩的脸庞,神色间有些憔悴,眸中却似装了漫天星辰和盛世烟火,一只素白纤长的手给她撑起了头顶的纸伞。 这也是谢锦第一次近距离看慕脩后宫中的妃子 第一感觉,殿下真是艳福不浅。 眼前的女子,一身浅绿的衣衫,即便发髻散乱,衣裳湿透贴在身上,狼狈至此却也难掩清丽绝色的脸庞,毫无脂粉气息。 就近一看,谢锦才想起来,自己记得她,前些日子在宫门口见过。 他弯了弯唇:天色已晚,陛下已经歇下,兰妃娘娘不若先回宫歇息明日再来试试? 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犹如天神一样出现解救你,试问哪个正常的女子不动心?! 站在远处的小太监目瞪口呆 风流还是你谢二爷风流,撩人于无形啊! 高手,连皇上的女人都敢随便靠近,这是嫌脑袋在脖子搁太稳呢。 兰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下,摇了摇头:多谢小公子好意,只是本宫...有急事。 谢锦像是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唇角弧度依旧,道:凡事不可急功近利,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若是兰妃娘娘今日在此处跪伤了身子,日后...谁来救你想要救的人呢? 兰妃浑身一震,面上满是惊愕 不待她消化自己听到的,谢锦执起她的手,把伞塞进了她手里。 小太监急的抓心挠肝的,差点没蹦起来,喃喃道:小侯爷这是找死吗?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用来做文章,他就没命了! 事实证明,他的嘴可能是开过光的。 小泉子?你在此处作甚? 赵承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的时候,小泉子差点没被吓破胆子,捂着屁股蹦了一下: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惊扰了陛下,你有几百个脑袋掉?咱家问你话呢! 赵承德二话不说抽了他一拂尘 小泉子这才捂紧了嘴巴,回过头来,撞上慕脩的目光那一刻,恍惚间觉得心跳都停了 皇..皇上!奴才参见皇上! 慕脩只轻描淡写扫了他.....手上的外袍一眼,小泉子就自觉地往旁边滚了。 赵承德替慕脩撑着伞,两人朝着宫门的位置走去,小泉子默默在心里为谢小侯爷点了一根蜡。 自求多福吧,小侯爷。 但他的祈福并没能传达到神灵的耳中。 兰妃刚在谢锦的搀扶下缓慢站起来,就看到了几步之遥外,一袭明黄色衣袍的慕脩,当下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臣妾见过陛下! 谢锦听着膝盖骨磕在地砖上发出的闷响,都觉得疼 他转头一看便瞧见了脸色格外难看的慕脩。 谢锦的手在兰妃再次跪地那一刻下意识接住了伞,为地上的兰妃撑着,而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一袭绛紫色的丝质锦袍很快就被淋成了深紫色。 看着慕脩的脸色,他撩袍单膝下跪道:草民参见陛下。 行完礼,他抬眼去看,心中暗自疑惑 本以为慕脩是因为他见到天子没有第一时间行礼才会脸色难看,没想到试着行了个礼之后,陛下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慕脩声线比任何时候都冷漠 赵承德没有嘱咐过你,伤口不得碰水,否则恐会发炎吗? 兰妃疑惑的抬头,这才发现慕脩的眸光从始至终都在身旁这个少年身上。 谢锦撩开袖袍一看,纱布都被雨水打湿了,厚重且沉闷的裹在胳膊上,里面隐隐渗出血色。 慕脩也是瞳孔一缩,皱着眉头招了招手 赵承德将手里的伞递给慕脩,然后撑起了另一把伞,朝谢锦走了过来,胳膊上搭着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披风。 小侯爷快披上吧,将下人扔在远处,自己跑来淋雨像什么样子,若是要送伞,大可差下人来送啊。 不管怎么说,慕脩也是一番好意,谢锦乖巧的披上了。 就是虽然没那么冷了,但是干干的外袍裹着湿透的里衣实在算不上舒服。 赵承德一眼就看出来,笑眯眯道:天色已晚,小侯爷就歇在朝阳殿吧。 兰妃眼底隐隐划过震惊,这宫中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还没有人有幸留宿过朝阳殿。 谢锦挑了挑眉毛,但是余光扫过慕脩愈发冷艳的脸,预感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驳了殿下的面子,特别是在后宫嫔妃面前,可能会引发什么不好的事。 只要陛下不觉得叨扰... 朕觉得很是叨扰。 谢锦面上一囧:那草民还是... 闭嘴。慕脩冷冷打断道 谢锦从善如流的闭了嘴 赵承德一张老脸上笑意愈发浓重 慕脩的视线这才落到兰妃身上,逐渐皱起了眉尖,道:兰妃,你就一定要以这种方式见朕? 兰妃语带哽咽,声如蚊蝇:陛下,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 慕脩面色冷淡:说说看,如何走投无路,你又是为何而来。 兰妃咬了咬唇:臣妾为了惠妃姐姐而来。 慕脩脸色瞬间沉下去,道:若是要为惠妃求情,那就不必说了。 语毕转身要离开,兰妃一惊,手指攥上他衣摆:陛下!臣妾愿意代替惠妃姐姐!只要皇上允许,臣妾什么都愿意做!求陛下绕过姐姐这一次吧? 慕脩顿住脚步:你们姐妹倒是情深,那朕就给你指条明路,若是她原原本本交代出事情的真相,朕可以不杀她,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完,他再无停留。 兰妃的手指生生落空,面色颓败,道:臣妾...明白了,谢陛下。 谢锦面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直到,慕脩走了几步再次停住了脚步,没回头道:还不跟上? 谢锦才如梦初醒,问道:陛下是在叫我? 自然。 赵承德就站在他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活像是看着一只即将落入狼圈的小绵羊。 谢锦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赶紧几步跟了上去。 兰妃跪在原地,望着并肩渐行渐远的慕脩和紫衣少年,眸子里却满是清明,天无绝人之路。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谢锦跟随慕脩再次回到了朝阳殿之中, 赵承德吩咐下人去准备换洗衣物。 谢锦下意识坐到了龙案对面不远处的矮榻上,望着窗外赏雨景。 慕脩眼眸微微一动, 坐到了龙案后面, 寝殿内只余烛火偶尔被风卷过的晃动声和毛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不多时, 宫人前来报:小侯爷,一切准备妥当, 请您前往司音阁沐浴更衣。 谢锦侧头看了一眼面色无波的慕脩,点点头, 跟着宫人走了。 其实他一直借着赏景的姿势实则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自己回去了, 但是最终没敢说 先不管了,先沐浴,湿透的衣服穿着真是不舒服。 之前身受重伤之际还损耗自身真气为赵小贵愈合经脉, 造成元气大伤, 短时间内无法动用内力,要不然就直接内力烘干,简单快捷。 司音阁,御用浴池所在的地方。 阁内由乳白色的玉石堆砌, 加之终年水雾缭绕,辅一踏入便恍若误入仙境。 国师曾言,此处泉眼乃整个皇宫灵脉所在,练武者常年沐浴能疏通引导体内真气,稳固根基,寻常人沐浴能强身健体消除病痛。 对此,慕脩秉承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只是把此处当做浴房,闲暇之余来泡一泡舒缓疲劳。 房中四处角落一处站着一个只着一层薄纱的侍女捧着换洗衣物,花瓣,锦帕等 要不是雾气太大,遮掩了大部分视线,她们就跟不着寸缕没有什么区别了。 小太监替谢锦除去了衣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了托盘上,让人拿下去清洗了。 谢锦穿了一条雪白的丝质里裤,赤丨裸丨着上身走进去 两个侍女姿态婀娜走上前,微微拂身:奴婢们见过小侯爷。 免礼。 谢锦赤着脚走到温泉边缘,视线很绅士的转开落在冒着热气的温泉中,张开双臂,轻轻应了一声 两个侍女拿起水瓢舀了两勺温泉水从他身上缓缓浇下,温热的水流过平坦的胸膛,浸湿了他雪白的绸裤,布料变得透明,隐隐约约透出修长的腿型。 片刻后,两个侍女同时放下手中的水瓢,拂身道:小侯爷,浴前暖身已经做好了,请下水吧。 谢锦慢慢沿着玉石阶梯走下水,先让泉水漫过胸口,待身体暖和后才慢慢将身子没入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来了。 水雾绰然,泉水映照下的谢谢小侯爷愈发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宛如一个玉石雕琢而成的玉人, 两个侍女看得面色绯红,互相对视一眼,伸手开始脱身上的纱裙,发出细微的声响。 谢锦疑惑睁眼,下一秒迅速伸手遮住了自己眼睛,道: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8) 两个侍女不明其意,道:奴婢们伺候小侯爷沐浴啊。 京中贵族和皇族向来有侍女脱到□□陪同沐浴的先例,被文人骚客雅称为鸳鸯交合浴。 谢锦皱了皱眉,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用不着,你们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两个侍女瞥了眉尖,面上有几分泫然若泣,但还是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拂身道:奴婢们告退。 因为皇亲贵胄中,像这种伺候主子鸳鸯浴被打发出去的,证明仪容姿态不得主子心意,属于被淘汰的那一批,会被其他人耻笑。 赵承德一边替他磨墨,一边温声道:陛下这么晚了还要批阅奏折吗? 嗯。 慕脩应了一声,手下动作没停,在他将几本刚刚批好的奏折放到另一边的时候,龙案的宣纸下掉出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上尽是褶皱,即便压在龙案最下面,可已经出现的褶皱却已经抚不平了。 赵承德赶紧捡起地上的字条,恭恭敬敬递给慕脩。 慕脩眼眸轻扫,字条上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两行小字,手指渐渐攥紧。 . 几个月前,正值初春,天还有些凉。 早朝刚散,慕脩从重华殿走出来,宋淮安一身官服,手里捏了本书,随在身旁。 慕脩望着他,声线冷淡,眸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对宋淮安道:你少跟他们对着来就能少吃一顿饭是吗? 宋淮安凤眸微微一弯,用书在掌心敲了敲,淡淡道:那些文臣不是最喜欢拿书上的圣贤话来说事吗?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错处? 赵承德一早就差人候在殿外,小太监奉上托盘上的衣物。 慕脩脸色有些不好看,俨然就是一副要生气的趋势。 宋淮安侧眸看了一眼赵承德,赵承德眼中漫上无可奈何的笑意,拿过托盘里的外袍给慕脩披上,道:陛下,这天气还未曾入热,注意身子。 慕脩哪里有不知道的,脸色缓和些许。 另外一个小太监跪在宋淮安身侧,恭敬的奉上檀木托盘:丞相大人,请。 宋淮安微微一笑,刚想说自己并不感觉冷就见慕脩拿起了托盘内的衣物,那是一件雪白的披风,领上和襟边都缝制着银色的狐狸毛,很是漂亮。 这是前段时间北燕御贡送来的千年银狐皮,朕看着这毛色着实不错,便让尚衣宫为你缝制了这样一件披风,朕知你不爱穿冬衣,又生性畏寒,有了这披风日后便可不必再穿冬衣。 世间狐狸种类繁多,唯有银狐极其罕见,更遑论是千年银狐,其皮毛御寒能力极强。 用千年银狐的皮缝制一件内衫穿上即便是登上终年不化的雪山也不会受到寒气的侵扰,十分珍贵且难得。 宋淮安伸手抚了抚领口处的皮毛,触感极佳,且还富有光泽。 不愧是千年银狐的皮毛,换成其他狐狸毛,剥离本体这么久,大概早已黯然失色了吧。 慕脩不置可否的点头。 宋淮安笑问:那陛下呢? 慕脩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千年银狐本就罕见,数量自然也稀少,朕又不畏寒,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宋淮安唇角笑意不减,眼眸自他悄然红了的耳垂处掠过,道:那微臣便谢过陛下了。 慕脩声音略显生硬:不必。 他将披风在宋淮安身后轻轻抖开,银色的狐皮在光线下漾出异样的颜色,然后落在了宋淮安的肩上。 慕脩亲手为宋淮安系上了披风带子,雪白的披风衬得宋淮安脸色白得没有血色,薄唇的颜色愈发艳丽,犹如雨后海棠。 小太监们望着距离极近恍如相拥的两位主子,被美了一脸,心底莫名升上一抹孤家寡人苍凉。 赵承德由衷道:丞相大人真是极美。 慕脩横了他一眼,赵承德赶紧垂眼退后一步。 宋淮安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退后一步距离慕脩远了些,道:陛下,那臣就先行回丞相府了。 慕脩颔首:嗯。 宋淮安领着丞相府的下人离开了。 回朝阳宫途中,赵承德道: 陛下,这银狐可是您差人找了这么多年才在雪山上找到一只,费了好大力气才捉住,为何要谎称那北燕上供的?平白让他们占了这便宜,让丞相大人记点您的好不好吗? 慕脩面色冷淡:朕不需要他记朕的好,他只要接受就好了。 赵承德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您啊,不是老奴说你,自小便是这样,明明全心全意都在为丞相大人好,却什么也不告诉他,反而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慕脩皮笑肉不笑:赵承德,你最近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赵承德赶紧垂首:陛下息怒,是老奴僭越了。 好歹也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慕脩也并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自然是重拿轻放。 回到朝阳殿,慕脩脱去了外袍递给赵承德,忽然视线在龙案一处一凝。 他大步走过去,龙案正中央摆放了一张巴掌大的字条: 我尊敬的陛下,宋淮安此人杀人如麻,恃才傲物性情乖张,总会有人看不下去的。 慕脩狠狠皱眉,将字条揉成一团攥在了手心里,叫道:叶里。 一身劲装的叶里立马出现在房间内,在龙案前跪下:叶里参见陛下。 今日有谁来过此处?慕脩问 叶里平静的面容微微划过一抹不解,沉吟半晌道:回禀陛下,属下并未感受到有任何人来过此处。 慕脩将手中的字条扔到叶里的面前:在此处发现的。 叶里面色霎时大变,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人在整个天子暗卫营眼皮子底下潜入天子寝殿留下了神秘字条,而潜伏在寝殿四周的暗卫竟无一人察觉。 这是何等概念,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天子的性命的话,那么 陛下息怒!是属下们失职,属下会带他们自行去刑房领罚,从这字条上看,对方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这字条不论是纸张还是墨迹都是民间各大书坊很常见的,若是要对比字迹也如大海捞针,这人大概算准了陛下抓不住他。 不管怎样,给朕查,今日出入过朝阳宫的所有宫人挨个排查,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这人。 慕脩面色愈发冷凝,心底却也忍不住在意那纸上陈述的内容。 他不怕有人能瞒过天子暗卫营的眼线进入到朝阳宫主殿,只怕宋淮安有什么不测。 属下领旨。叶里恭敬道 宋淮安沿着宫道缓步走出宫门,皇城外的街道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守宫门的将领恭敬拱手:丞相大人。 宋淮安脸上表情淡淡,抬了抬手。 四周赶集的百姓和商贩不自觉朝宫门的位置看来,虽然民间对于宋淮安此人颇有争议,但是见过他的却寥寥无几,因此无人识得他。 众人只觉得宫门口那公子着实容色惊人,雪白的披风罩在身上丝毫不显臃肿,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颀长,令人犹如身处雪山,整个世界都是洁白无瑕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无比惊艳。 宋淮安身后的侍从望着他的表情,不明所以道:丞相大人似乎心情很好? 宋淮安抬脚踩上马车:自然。 属下不明。侍从如实道 北燕地处干燥,更多是荒漠,千年银狐爱好极寒之地,唯有雪山之上才会有,孤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侍从抓了抓后脑勺:属下这 宋淮安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等他慢慢反应,吩咐道:回府吧。 侍从跃上马车,坐在前面驾车,眉心一路上都没散开过。 直到快接近丞相府了,他才恍然大悟,北燕多是荒漠,火山有可能存在,偏偏雪山是不可能的,倒是南楚有一处终年寒冷的雪山。 而陛下刚刚说,此狐狸皮是北燕上供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这张神秘字条在几个月前出现在他的寝殿中, 事后叶里无论怎么排查,也没查出丁点蛛丝马迹,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 字条上的意思很明显, 最近有人要动宋淮安。 他虽怀疑字条内容的真假, 却也不敢拿那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那几日慕脩想方设法留宋淮安住在宫里 对此, 宋淮安都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了。 重华殿后殿之中,宋淮安倚靠在窗边, 面上一抹狐疑:奇怪, 殿下你最近是怎么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慕脩耳根一臊,花了好大功夫才维持住自己的冷脸,冷冰冰道:此话怎讲。 宋淮安挑了挑眉, 审视着他:往常也只会在先皇后忌辰的时候, 你才会让臣留宿东宫,除此之外,我这偶尔犯懒懒得出宫想去东宫住一夜,你都说于理不合, 现在怎么忽然主动留我住在东宫了?还是三番五次的提及,有猫腻。 好像是有些频繁了,才过三日,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提及了。 慕脩不由得心底一紧,手里拿着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东宫虽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你如今是堂堂丞相, 成日赖在东宫成何体统,自然于理不合。 宋淮安从一侧摸了个苹果啃着,点了点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实话吧,如今殿下为何要留臣在东宫? 朕...慕脩的手指快要将手中的书册捏变形了。 宋淮安也不催促,等着他的下文。 朕尊重你的意思! 慕脩硬邦邦扔下一句话,恼羞成怒的起身走了。 宋淮安一个苹果才啃两三口,目瞪口呆的望着空空的寝殿,不明所以,为什么殿下又生气了。 慕脩虽然没有再留他在宫中,却拨了天子暗卫营的精锐在他身边保护他 一连半个月过去,所幸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那件事发生..... 陛下?您怎么了?赵承德见慕脩一直出神,出声轻唤道 慕脩回过神来,默默放下了攥着字条的手,道:无事。 谢锦这一去有些久,一眨眼,快半个时辰了。 慕脩批完了一沓折子,赵承德赶紧堆放整齐,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今夜看来是要下个连夜雨啊。 雨势丝毫无减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还夹杂着狂风。 慕脩放下手中的笔,颦眉道:他还没洗完? 赵承德道:应当是如此。 慕脩站起身:随朕去看看。 嗻 赵承德为慕脩草草披了件用以遮挡风雨的外袍,便领着人前往了司音阁的方向。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39) 司音阁外的宫人一见圣驾,无比惶恐,纷纷跪在地上: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脩站在原地,赵承德上前一步:行了,都起来吧,小侯爷可还在里面? 跪地的奴才中,仅有一人服饰与其他不同,那人道:回总管大人的话,小侯爷一直在里面。 赵承德看了一眼慕脩,后者眯了眯眸。 里面可有人伺候?赵承德又问 那内侍犹疑片刻,道:并无人伺候。 赵承德惊怒:大胆!伺候的人呢!小侯爷也敢这般怠慢?你们司音阁的人莫不是都不要命了?! 内侍一抖,匍匐在地道:赵总管明鉴呐!奴才最先可是安排了美人儿在里面的,可是还没待到半柱香就被小侯爷赶出来了,这小侯爷不让人伺候,奴才也没办法啊! 一个嗜女色如命的风流纨绔,不让女人伺候?难不成这小侯爷如今真是转性了?赵承德心中惊疑不定 忽然心里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赵承德回头道:陛下,这小侯爷莫不是自行跑回... 他话没说完,慕脩却已经懂了,周围的温度霎时下降,一群奴才头也不敢抬。 不必再问。过了好半晌,慕脩终于开口 赵承德疑惑:陛下的意思是? 慕脩的语气危险,如催命符一般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朕亲自进去看看,他若是跑了...你们连同今夜所有值夜的宫人以失职罪严惩不贷! 陛下饶命啊! 一群宫人跪在地上,头磕的震天响 赵承德无奈摇了摇头,望着眼前色若死灰的这群奴才,有几分不忍,但是更多的是习惯。 在这深宫之中,失职罪可大可小 往小了去说,没什么事发生就还好。 往大了去说,那就很严重了,一个武力不佳的风流公子都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指望你们保护天子? 慕脩往前走了几步:开门。 一个小宫人手脚俱抖的给他推开房门,待他走进后,又无声无息合上房门,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慕脩一走进便感到一阵温热的水雾扑面而来,里面很暗,静悄悄的连一丝水声也没有,慕脩几乎能听到自己快了些许的心跳。 阁内四处角落摆放着高高的莲花支架,塑起的层层花瓣中簇拥着一颗四方国上供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浴池边趴着一人,披散的墨发浮在水里,温水没过肩窝的位置,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慕脩的心缓缓落下,只是他没想到,洗个澡居然也能睡过去了。 他站在池边好半晌,才慢慢地动了。 赵承德站在门口,也是心急如焚:你们确定没有看到小侯爷出来? 一群内侍大有要把头甩掉的架势,疯狂摇头。 回总管大人的话,奴才敢用他们的命保证!肯定没有! 众内侍无语凝噎,却又不敢顶嘴。 领头的内侍爬到赵承德面前,笑得一脸谄媚:总管大人,咱们好歹也曾经共事过,麻烦您在皇上为咱家美言几句吧? 赵承德不阴不阳的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你们啊现在就祈祷小侯爷好好的待在里面,不然,别说咱家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直到慕脩抱着谢锦出来的时候,跪在门前等待最后宣判的众宫人才松了一口气,几乎当场欲要涕泪交加了。 回殿。 慕脩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只说了一句话。 一群下人无比发自内心高呼: 奴才恭送陛下! 赵承德赶紧追上去给他撑伞 一行人风雨兼程回到寝殿,已经深更半夜了。 一路上慕脩都将谢锦护在怀里,赵承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陛下到底是想念极了那位 即便他嘴上从来不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谢小侯爷不过是有几分相似,便能得陛下如此关怀备至。 赵承德看着只有一件外袍裹在身上,窝在慕脩怀里的谢锦,问道:陛下,小侯爷这是怎么了? 按理来说,如果是睡着了,这么一路颠簸就是睡得再沉也该醒了。 慕脩先用内力给他烘干了湿哒哒贴在身上的亵裤,才掀开锦被,将他放进去。 睡着了而已,怕他半路惊醒会大惊小怪,朕点了他的睡穴。 赵承德惊道:唉陛下,你这前襟都湿透了!这一路上定然受了风,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熬碗姜汤给您驱驱寒。 慕脩走到门口,伸手将衣摆上的水拧干 闻言冷淡瞥了他一眼,道:勿要大惊小怪,去准备两套新的衣物。 赵承德没动,笑眯眯道:陛下,就算您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这小侯爷一路吹着风,若是不喝点姜汤驱驱寒气,明日怕是又要病了。 慕脩正在宽衣的手一顿,倏然抬眸道:赵承德,朕看你这揣摩君心的功夫日益增长。 赵承德佝偻着身子,道:老奴不敢。 慕脩不冷不热道:退下吧。 老奴告退。 这意思就等同于默许了,赵承德乖乖退下,带上了寝殿的门,又轻声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姜汤。 陛下,姜汤来了。 赵承德送姜汤进来之时 慕脩正坐在榻前,手中用一条锦布裹着谢锦垂在枕侧的墨发,轻轻揉搓着。 拿过来吧。 慕脩松开手之际,谢锦一头尚还往榻下渗着水珠的墨发已经干了,犹如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软。 赵承德递上小碗:老奴斗胆只让他们熬了一碗,小侯爷这会儿睡得正好,若是贸然叫醒怕是会... 即便赵承德不说,慕脩也明白。 如果他醒了,一定会走。 谢锦就是谢锦,跟宋离鸢是不同的,没有人会喜欢呆在自己身边,每日担惊受怕,兴许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了。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逃脱不了的命运,就连唯一愿意伴在他身侧的人如今也没了。 慕脩仰头饮尽了碗里的姜汤,接过赵承德递来的茶水,净了口。 朕知道了,歇息去吧。 赵承德依言退下了 慕脩褪去了繁琐的衣袍只着了一身中衣,皱着眉,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雨景。 雨水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很讨厌这样的雨夜,胸腔的位置在隐隐作痛,但是不想喝药。 大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天地都笼罩在朦胧的雨幕中,似乎所有平时潜藏在平静无波的表面下的污秽都浮出水面了,散发出的腥臭混合着空气中的湿气钻进鼻尖,令人作呕。 不论艳阳下的花开得有多娇美艳丽,这一刻它的浑身沾满了泥泞,东倒西歪。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惠妃娘娘, 奴才劝您还是老实交代了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这身娇肉贵的打坏了, 可如何是好? 皇宫中巨大的日晷已经指向了午时, 艳阳高照 昏暗潮湿的空间内,明明只在近前, 太监尖利的嗓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空旷静谧的地下天牢里徐徐回荡。 曲华裳呆的牢房是周围最为干净整洁的一寸地方, 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 她身着囚衣窝在角落,仍难掩过人姿容,不过几日光阴, 整个人迅速消瘦只剩下皮包骨。 目光呆滞, 望着这一群眼生的宫人,以及他们手中托盘上捧着的东西 白绫,毒酒,匕首...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眸中倨傲半分不减,下颔崩出一条盛气凌人的弧度:本宫什么也不会说的,公公不必白费功夫,另外,请这位公公转告陛下,臣妾自知犯了死罪,若有来生一定向陛下赎罪, 如今臣妾...但求一死。 紫衣公公面上没什么表情,道:娘娘可要想好了? 牢中有一扇小小的铁窗透进一丝光亮,曲华裳斩钉截铁:本宫绝不后悔。 紫衣公公唇角微微勾起,微微扬手:既如此,那便送娘娘上路。 两个小太监从托盘上选了那条白绫,朝曲华裳走去 曲华裳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缓缓阖上了眸子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将白绫缠上她纤细的脖颈,低喃道:得罪了,娘娘。 电光火石间,曲华裳脑中倏然闪过紫衣公公白净的脖颈间清晰凸出的喉骨 喉骨?! 然而两个一无所知的小太监已经一人拽一头,开始使力了。 曲华裳只觉一阵窒息,她忍不住用手拉扯脖子上的白绫,艰难的睁眼:你...不是宫里的人...你是谁! 那紫衣公公闻言,半点不惊慌,唇角笑意透出几分难言的诡谧:真没想到,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两个小太监闻言,狠狠一惊,手下顿时卸了力 曲华裳全身脱力,跌倒在地,一张脸因窒息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根根凸显,美眸满是谨慎:你是那个神秘人?!苏菁兰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紫衣公公闻言往前走了两步,天窗斜射下的光线正好打在他身上 光线下,曲华裳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看似平淡无奇的脸,扔在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那种,皮肤却光滑细腻。 但是细致点看,五官一一拆开来却尽是人间极品 纤长的眼睫在眼窝处投下深深阴影,瞳色极浅,唇形极薄,嘴角的笑意透出一丝刻薄。 紫衣公公之前一直站在阴影里,一张脸隐在黑暗中,令人看不真切。 娘娘将任务都给办砸了,你说呢? 曲华裳眼圈瞬间发红,恨恨道: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娘娘可真是天真烂漫得可爱,做人的时候斗不过我,做鬼的时候就能斗得过了吗?更何况在下可是为了娘娘好,与其等候重华殿那位宣判生死,不若以死明志,靖远大将军唯一的嫡女死在皇宫天牢中,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曲华裳摸着火辣辣的脖颈,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你想杀了我嫁祸给陛下?让我父亲造反?! 紫衣公公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晃了晃:不,在下这是在帮娘娘您的父亲啊。 曲华裳几乎要被他的态度气得呕出一口心头血,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紫衣公公却不准备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模样,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袖袍下的手刚欲要动作,眼角忽然瞥见什么,唇角笑意瞬间消散:居然还藏了几只老鼠。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0) 曲华裳一头雾水 今天,在下就不陪你玩了,来日方长。 语毕,只见那紫衣男子微微拂袖,一阵足以蔽目的白雾在几人面前炸开 别让他跑了! 隔壁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心中无比震惊的曲华裳以及几个小宫人被白雾呛得疯狂咳嗽,几个小太监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一群御林军呼啸着冲出来,吃了一嘴的白色粉末,瞬间瘫软在地。 谢锦缓缓从隔壁的牢里走出来,手中折扇一展掩住了口鼻,望着走廊上躺了一路的御林军,摇着头从他们身上跨过去道:诸位的智商真是令本公子叹服,不得不为南楚国的未来感到心忧啊。 一群御林军翻着白眼,笨重的躺在地上,气得想当场去世。 小泉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捂着口鼻,眼中有崇拜之色:小侯爷,您怎么知道那幕后之人会来此处杀人灭口啊? 谢锦侧头看向他:这个问题问得好。 小泉子:啊? 谢锦又道:本公子也不知道。 小泉子啊了一声:那你忽然提议到牢里来做什么? 谢锦笑眯眯道:坐牢啊。 ...... 须臾后,谢锦出现在门口,倚在墙壁上与地上的曲华裳两两相望:惠妃娘娘如今还是不愿说实话吗? 曲华裳撇过头:苏菁兰呢?她怎么样了?...是本宫连累她了。 谢锦收起折扇,道:娘娘宽心,兰妃娘娘无事。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谢锦微微一笑:娘娘信不信在下没有关系,只要你还信她就行。 曲华裳疑惑望向他,只见,他手中折扇往外一指 苏菁兰一袭素白站在门口,正望着她,眼中有泪光在火光中褶褶生辉,似乎下一秒就要滑落。 谢锦彬彬有礼道:接下来,时间就交给兰妃娘娘了。 苏菁兰朝谢锦微微拂身施了一礼:今日多谢小侯爷在皇上面前求情,本宫无以为报... 谢锦抬手制止她,笑道:那什么,以身相许就不必了。 小泉子汗颜,还以身相许,小侯爷你又自行脑补了些什么?是不是想太多了? 曲华裳白眼险些翻到脑后去 ......苏菁兰无奈一笑:小侯爷误会了,本宫后半句并非是想说以身相许,只是想说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本宫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谢锦毫不尴尬,反正他也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折扇敲了一下掌心道:那行,两位娘娘慢聊,本公子先走了。 苏菁兰垂眸:小侯爷慢走。 谢锦点了点头,与她错身出了牢房,大摇大摆往外走。 他走后,苏菁兰小跑过来,扶起曲华裳,视线接触到她脖颈间红痕的瞬间狠狠一颤,被谢锦插科打诨逼退的泪意瞬间涌了出来,哽咽道:姐姐...你没事吧? 曲华裳扭开头,口气有些凶道:小伤而已!哭什么!你怎么来了?这天牢是你来的地方吗! 苏菁兰指尖缓缓触上她颈间的皮肤,眼泪不要钱的掉,道:疼吗? 曲华裳颦紧了眉头,握住她的手:我问你话,回答我! 苏菁兰的手在她手中微微发僵,好半晌才道:之前,我一直在想,究竟为了什么姐姐你会做出那样的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为了我才会被人威胁的是吗? 曲华裳甩开她的手,有些局促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妒忌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杀谢锦很不正常吗?他虽是男子,但是霸占着陛下的人就是不可饶恕。 苏菁兰眼底满是悲伤,重新握住她的手,道:别再骗我了姐姐,刚刚...我就在隔壁,听得很清楚。 曲华裳终于放弃挣扎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姐姐,说出实情吧,皇上只关心那个想要小侯爷命的幕后之人是谁,他承诺只要你说出实情不会为难你的! ..... 小侯爷,奴才思来想去,总觉得您一早就算好了,会有不速之客拜访。 谢锦出来后,就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的树荫遮阳,背部靠在大树上,手掌置于眉眼上方,眼眸微微眯起 初春的太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谢锦姿态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活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大猫。 闻言,谢锦扬了扬唇,半真半假道:你这可抬举我了。 他只算到,十有八九会有人来杀人灭口,可没算到来的居然是幕后黑手本尊,得亏那人没有开杀戒的心,如若不然凭他带的这几个歪瓜裂枣,早就为国捐躯了。 不过....那人随手撒出来的粉末,无杀伤力,却能让人瞬间失去所有行动力。 他回忆着刚刚鼻端似有若无的药香,心中粗略判断,那人一定是个用药高手。 这时,前方不远处传出宫女的尖叫 啊啊啊啊死人! 谢锦和小泉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了然。 果然,天牢守卫统领差了几个人上去查看,尸体是在一处假山内发现的,人已经僵硬了,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谢锦招了招手,那几个侍卫在统领的指示下将尸身抬了过来 谢锦笑睨着小泉子:随本公子过去瞧瞧? 小泉子脸色发青,咽了一口唾沫,飞快摆头:小侯爷饶了奴才吧,奴才胆子小。 谢锦晃了晃扇子:当真不去? 小泉子吓得抱着树不放,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上前去看。 谢锦只得自己走上前去,用折扇挑开白布,尸身暴露在阳光之下,反复检查了下。 全身上下无伤痕,却唇色发紫,很明显是中毒。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倒霉蛋就是那个被神秘人冒名顶替的大太监了。 小、小侯爷!您还会验尸? 小泉子不知何时磨蹭到了谢锦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遮挡着脸只露出半只眼睛瞅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还是险些吓得当场撅过去。 随便看看罢了。 您不害怕吗? 小泉子有些困惑,这谢小侯爷看起来也还年纪轻轻,未及弱冠的模样,怎的就这般天不怕地不怕。 谢锦浅笑: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 小泉子眼含钦佩:不愧是小侯爷!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前靖远将军乃是先帝臂膀, 在战场之上为南楚抛头颅洒热血,好几个儿子都为国捐躯了, 马革裹尸还, 只剩下最小的儿子曲靖。 老将军退位后, 子承父业。 靖远将军府唯一的嫡女,命格富贵, 自出生起便备受宠爱,也是先帝金口玉言钦定的未来皇后。 在宫里完全享受的是皇嗣的待遇, 即便是先帝的皇子公主们见到她也要礼待, 一些不太受宠的妃嫔膝下的公主地位也不及她。 有一段时间宫中甚至有传言 众皇子谁能得将军府嫡女芳心者,得天下。 将军府对她的教育一直是,你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是要穿上凤袍掌凤印母仪天下的, 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众所周知,凤袍是皇后的身份象征,对应的是龙袍。 不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必须是全天下最好的,堪称是世间最为华美的衣裳。 故而, 将军府为尚在襁褓里的嫡女命名为曲华裳。 宫中众说纷纭,这样的传言并非没有人信,因为谁都知道当今皇太子体弱多病,且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没得治,所剩时日无多了。 毕竟是先帝金口玉言,可以说是流水的皇太子, 铁打的钦定皇后。 曲华裳上有先帝宠着,下有整个将军府捧着,中间还有诸多皇子轮番献殷勤,可想而知其脾性养成了什么样。 对此,她专门吩咐人用一个小簿子记上了何年何日哪位皇子又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到将军府。 几年时光呼啸而过 昔日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大小姐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下人刚送走一位前来邀约出游踏青的皇子 曲华裳躺在廊亭内的美人靠上,手中百无聊赖的翻着几本小簿子,余光瞥到下人归来,问道:人送走了? 贴身丫鬟绿意拂了拂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奴婢费了好大功夫才劝走,五殿下刚离开。 曲华裳从一旁的果盘里拿了一颗提子塞进嘴里,含糊道:空手来的? 绿意道:哪能啊,送了一箱子金银首饰,奴婢也不知道放哪儿好,就让人搬库房去了。 创意完全没有出乎曲华裳所料,她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簿子扔到石桌上 有没有点新意,从小到大也就会送这些吃的穿的戴的,本小姐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 小姐说的是,咱们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没表态,哪儿轮得着其他人献殷勤。绿意道 曲华裳闻言却皱起了眉,拿起一本簿子扔给她: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没有太子的名字? 绿意茫然道:小姐您每次都是让奴婢帮忙记,确实不曾记得写过太子殿下的名字。 曲华裳不可置信瞪着她:怎么可能!给我! 她抢过簿子,一边翻一边道:太子叫什么? 绿意脸都吓白了,哀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怎敢提太子名讳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曲华裳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让你说你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在这将军府里,你不说我不说,谁要你脑袋!蠢货!你要是再不说,本小姐倒是可以成全你。 绿意犹疑片刻,声若蚊蝇道:太子殿下似乎单名一个脩。 曲华裳不信邪的将几本簿子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确实没找到这个名字,气愤道:这个太子竟然这般不看重本小姐?难不成他如此有自信能登上大宝?! 绿意被她语出惊人吓得脸都变了,小声道:小姐!你小声点!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曲华裳瞪她一眼,却也没再说了,坐下生了会儿闷气,再次开口道:绿意你说!是本小姐长得不够美? 绿意道:胡说,小姐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 曲华裳抱臂:那他为什么不来讨好本小姐?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1) 绿意面露挣扎:小姐体谅一下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身子刚被国师大人想法子拔除了病根,想来如今正在东宫静养,待殿下养好身子一定会想起小姐的。 曲华裳勉强被她安抚住了 但她想了想,宫中她一向来去自如跟自己家一样,却似乎从未见过这个所谓的皇太子。 她鼓了鼓腮帮道:本小姐不管,你差人去帮我打听,做为太子他一定会面圣,本小姐要知道他下次面圣的准确时间,本小姐倒要看看这个太子是个什么人物! 绿意赶紧拂身:奴婢遵命。 安排好了这件事,曲华裳才没有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起身道:行了,陪本小姐出门逛逛去。 她领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以及几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家丁出了将军府。 一路上几乎看到她的轿子,都会自觉绕道,谁也不敢去触这位刁蛮大小姐的霉头。 轿子晃晃悠悠慢慢穿过人潮拥挤的街市,忽然停了 曲华裳听到了很尖锐的哭声。 绿意撩开轿子窗口的帘子道:小姐稍安勿躁,前面有人堵着路了,咱们的人已经过去瞧了。 曲华裳点了点头,坐在轿内,手中无意识搅着帕子 那哭声还在继续,一声一声像是要把声带撕裂,听得人心里不住发慌。 曲华裳有些暴躁,不耐烦道:还没回来吗! 绿意瞧了一眼,喜道:回了回了! 那家丁朝轿子里的曲华裳抱拳道:报告大小姐,前面有两个叫花子,据百姓说是因为到这条街乞讨被巡逻官兵失手打死了爹,尸体现在就横在街上,所有人都在前面围观呢。 曲华裳眉心瞥得更紧,被那小叫花子哭得心烦意乱:巡逻官兵打死的?天子脚下,这群人不要命了? 家丁道:不确定,那老叫花子年纪挺大了,许是因为身体不好,又恰巧挨了几下。 绿意皱着小脸道: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曲华裳瞪她: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啊! 绿意被吼,瑟缩了下肩膀。 曲华裳敲了下轿壁:还愣着干什么,停轿! 抬轿的府丁稳稳将轿子放在了地上,轿身微微前倾,曲华裳撩开轿帘走下来 她酷爱红色,衣裳大多是红色搭配金色丝线绣的花。 周围百姓先是被这艳丽的火红色刺了一下眼睛,接着就被传说中的将军府嫡女的容貌震惊了,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到这种高门贵女,更何况还是天子钦定的未来皇后,也就是还没过门的太子妃娘娘。 这是将军府的轿子吧? 那这位绝色美人岂不是就是咱们南楚未来的皇后娘娘? 太子殿下有福啊! 胡说八道!咱们太子殿下金枝玉叶又宅心仁厚,靖远将军府虽也是名门望族,可跟皇族攀上亲事也算高攀了吧! 就是,指不定谁高攀谁呢 不过要我说,这靖远将军府大小姐是真的绝色,难怪说是什么天下第一大美人,配咱们太子殿下也算是金童玉女了。 曲华裳还是头一次听到百姓讨论不是说她美,而是说她勉勉强强配得上。 绿意抓着她的手,胆战心惊劝慰道:小姐别生气,不能跟百姓一般见识啊,否则传到皇上耳朵里... 曲华裳从她手中将手狠狠抽出来,冷冷道:这些不用你多说,本小姐不傻。 两人走近人群包围圈,家丁吼了两句:都散开! 围观百姓一见她打扮就知惹不起,纷纷散开了来 人群中央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骨瘦如柴,手中握着一根竹棍,地上散落着一个打碎的碗和几枚铜钱。 老头身旁跪着一个无比孱弱的小孩,身穿破破烂烂的布衣,头发脏得都起绞了,哭得撕心裂肺。 曲华裳不耐烦道:来人,把他的嘴给我找东西塞上,吵死了。 两个家丁立马围上去,割了衣角将小叫花子的嘴塞上。 小叫花子挣扎间抬眼看向曲华裳 那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还含着泪水,如果忽略黑黄的肤色,一定很好看。 曲华裳撇开视线:去将打人的官兵弄过来,带这个小叫花子过去认人。 绿意站在她身旁,有些诧异自家小姐居然会管这种闲事,但是没敢开口找骂。 不多时,两个穿着巡逻服装的官兵被扭送过来 在看到曲华裳那刻,立刻萎了,连挣扎也不挣扎了 衙门里当差的,谁不知道靖远将军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况且这位嫡小姐头上还挂着一个未来皇后的头衔,哪里是他们一介官兵惹得起的。 曲华裳走到他们面前:这叫花子真是你们打死的?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道:回大小姐的话,这叫花子近几日一直在街上乞讨,影响了不少贵人行车,我们让他走他们不走,就随便踹了两脚...谁知道就给踹死了。 小叫花子的情绪霎时变得格外激烈,眼睛里似要喷出刀子来将两个官兵千刀万剐,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都险些拉不住。 曲华裳看了小叫花子半晌,挥了挥手:放开她,让她自己处理。 两个家丁听话的松了手,小叫花子取下嘴里的布巾,冲过去对着两个官兵一阵拳打脚踢,哭声犹如泣血。 周围百姓诡异的安静下来,看热闹有之,嘲笑有之,同情亦有之。 两个官兵跪在地上,心中不岔,想要动作 曲华裳挑了挑眉:你们若是敢还手,哪只手还本小姐就砍了你们哪只手。 这下子,瞬间老实了,任她拳打脚踢 只可惜,小叫花子始终只是个小孩子,就算她用尽全力踢打也对两个大男人产生不了太大的效果。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肝胆俱裂般的哭声响在众人耳畔 曲华裳忍不住朝她走了几步, 绿意一把拽住她:小姐!您要去做什么?这小叫花子此时没有理智可言,若是伤了您怎么办? 放手。曲华裳颦眉 绿意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 只得乖乖放手, 快步追上去, 若是真出什么事她还能帮忙挡一挡。 曲华裳走到小叫花子身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行了。 彼时她才感觉到, 这个小叫花子真是瘦,瘦得皮包骨。 幸运的是, 小叫花子即便急红了眼, 也没失去理智见人就踢,被她用力攥住了手腕也没有挣扎,只是整个人慢慢软了下去, 跌倒在地。 曲华裳看着她:你想报仇吗? 小叫花子瞬间抬起头, 犹如濒临绝望前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曲华裳习惯了别人畏惧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用这样像救世主一样的眼神盯着,有些不习惯,道:如果想, 你就说句话。 小叫花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蠕动干裂的唇瓣,道:想。 声线很好听,曲华裳只是有些震惊,居然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但震惊之色也只是转瞬即逝 两个官兵仰视着曲华裳,像两只蝼蚁卑微到尘埃里,声泪涕下哀求道:大小姐饶命啊!属下们不是故意的! 曲华裳冷眼看着, 道:天子脚下草菅人命,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看她这架势就知道今日之事,他们在劫难逃,两个官兵脸色发灰。 曲华裳使了个眼色,一个家丁拔出官兵身上的刀扔在小叫花子面前, 现在,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曲华裳说 刀身映出曲华裳一袭红衣,就像炽热滚烫的鲜血一样 小叫花子盯着脚边的刀微微发愣,手缓缓伸出,浑身都在颤栗 曲华裳紧紧盯着,手指无意识紧紧捏着帕子 绿意觉得喉头发干,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难不成这么小的孩子要当街杀人吗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小叫花子终于在即将碰到刀柄的最后一刻,颓然垂下了手臂,声音无力中透着几丝嘶哑:送衙门吧。 曲华裳忍不住弯了弯唇,扬了扬手 两个家丁会意上前,将两个官兵押走了。 曲华裳慢慢放开小叫花子的手,手心黑了一片,眉头瞬间瞥得死紧 要跟本小姐回府吗? 绿意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小叫花子缓缓抬起头,与曲华裳对视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那一天,苏菁兰才知道带自己回府的女子正是引得京中无数女子艳羡的靖远将军府大小姐。 九五之尊亲口预定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几个月后,绿意才终于带来了有关那位皇太子的消息。 曲华裳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这么主动去关注过一个男子的消息的先例。 绿意说:小姐,据可靠线人回报,太子殿下今日将会前往御书房面见皇上。 一身与绿意相同的绿色衣裙的苏菁兰就站在曲华裳身后,抿了抿唇瓣。 曲华裳吃掉手里最后一口糕点,拍掉手心里的点心屑:那还等什么,这就进宫。 绿意拂身:是小姐,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曲华裳带人匆匆进宫,赶到御书房的门口的时候。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门口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少年,斜倚在御书房门口的柱子上,双手抱臂,嘴里叼了一枝花,墨发用一根发带拢在后脑,发尾轻晃。 曲华裳没有再走近,而是勾了勾手指,绿意凑上来:小姐? 这人是谁? 绿意看了一眼:据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之前是一同与太子殿下过来的,看样子太子殿下此刻正在御书房内同皇上议事。 呵,那就等吧。 曲华裳没有过多关注那个少年,而且因为阳光有些烈,那黑衣少年又恰好微仰着头,整张脸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下,多盯着瞧两眼都有双目失明的危险,因此她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约摸一炷香后,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刘敬伴在一人身侧从御书房中走出来,笑眯眯的道:此次太子殿下安顿北方流民有功,深受百姓和当地官员赞誉,陛下甚是高兴。 曲华裳循声望去,只见那站在刘敬身旁的高挑少年身着杏黄色龙纹锦袍,柔顺的墨发一半被嵌血玉鎏金冠束在头顶,另一半披散在身后,容色俊美如神祇,唇畔挂着一抹浅笑,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君子气度更令人惊艳到无言。 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令见者自惭形秽,低至尘埃。 御书房外种植了一大片的稀有品种月季,正值花季,花瓣落了一路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2) 说不清是人面映花还是花映容 慕脩并不知道远处有人窥视自己,彬彬有礼道:刘公公请留步,本宫就先告退了。 刘敬:太子殿下慢走。 慕脩淡然颔首,刘敬转身回了御书房,带上了房门。 慕脩的视线落到一旁百无聊赖的黑衣少年身上,笑意温软:等久了吧? 黑衣少年拿下嘴里叼着的花,根茎都快被他啃秃噜皮了,道:还好还好,说完了吗? 慕脩点点头:嗯,灾情已经报备完毕了,襄安、扶风、未央等地受灾最为严重,商谈起来比较麻烦。 黑衣少年眼底尽是不耐烦,可面对眼前的人,他却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得很好 开口询问道:现在回东宫? 慕脩忽略了他的问题,看着黑衣少年指尖的花,无奈道:御书房外的花你也敢随便摘,此处可是深宫,不怕掉脑袋吗? 黑衣少年一愣,下意识将花往身后一藏,扫了一眼四周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慕脩成功被他做贼心虚的模样逗笑了,笑声清朗 黑衣少年望着他的笑容有些愣怔,半晌后,藏在背后的手缓缓拿了出来 慕脩感受到他在朝自己逼近 眼眸中虽划过几丝茫然,人却没有动。 黑衣少年折去了多余的根茎,轻轻将手中的月季插在了慕脩的发冠上,看了半晌道:殿下若是女子,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舍你其谁。 慕脩淡淡一笑,没把他的话当真,只是也没驳了他送花之心。 黑衣少年看着他,忽然开口吟了一句:秋露沾海棠,寒食夜沉央。 这句诗并无什么特别,特别的是末尾两个字。 人人皆知当今皇太子名讳,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字。 沉央 慕脩无奈一笑:和本宫在太傅手下,你总算是学了些东西了。 那是,整个书房的书,我就记住这么一句。 ..... 曲华裳躲在柱子后望着这一幕,明明那两人站在一块儿就仿佛一幅极美的画卷,任何人也无法影响到他们,可她就是隐隐觉得哪里感觉不太对。 她拍了拍身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绿意道:簪花是何含义? 绿意犹疑片刻,吞吐道:根据民间的说法,似乎是夫妻之间才能为对方簪花...被簪花的对象一般是女子... 曲华裳气得没把面前的柱子戳出两个窟窿来,咬牙道:简直胡来!这人是谁啊?太子殿下竟然这么宠着他!堂堂未来储君的头发是他一个奴才能碰的吗! 绿意诚实摇头:奴婢不知。 曲华裳瞪她一眼:要你何用? 绿意怯懦的退了一步,心道,您瞪我我也不知道啊。 曲华裳钻出柱子,笔直往慕脩的方向走去 此时,慕脩和黑衣少年也正打算顺着这条抄手游廊离开了,几人果然迎面相撞。 曲华裳端起训练了多年,美丽端庄的微笑,摆足了未来皇后的派头,朝慕脩轻轻拂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走近了看,绿意更觉难以呼吸。 本以为过往见的诸多皇子个个相貌就已是人间极致,却没想到皇太子小小年纪,这张脸足以艳压天下啊。 慕脩从未见过曲华裳,但还是微微拱手,极其有礼道:免礼,不知姑娘是? 曲华裳暗自气得磨牙,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臣女是靖远将军府嫡女,闺名华裳。 世人都说她是还没过门的太子妃,皇上钦定的一国之母,结果这个正牌太子居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气死人了! 慕脩眼底划过一抹了然,唇畔浮出温雅的笑容:原是曲大小姐,本宫因病常年居在东宫,未曾见过大小姐,失礼了。 曲华裳这才心里好受了点,回礼道:太子殿下哪里的话,臣女怎敢怪罪殿下。 话虽是对着慕脩说的,她的眸光却不自觉地落到身侧的黑衣少年身上 女人诡异的直觉令她难以忽视这个不开口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少年。 黑衣少年被她盯得微微皱起了眉,抬眼看来,狭长凤眸一片清冷 曲华裳心底微微一震,立马转向慕脩道:太子殿下头上这花......? 慕脩伸手摸了摸发间尤带露珠的花,笑道:曲大小姐觉得有何不妥? 曲华裳低垂眼眸:臣女不敢讲。 慕脩眼睫微颤,露出眸中浅淡笑意,虚抬了下手:曲大小姐不必如此,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可好。 曲华裳心底自我赞叹了一下这招以退为进,故作勉强开口道:殿下...臣女认为这向来只有女子簪花,男子簪花实乃不成体统,您可是未来储君,若是被他人看见了,恐影响殿下威仪。 黑衣少年望着她的目光几乎要把她头顶盯出一个洞来。 慕脩面色丝毫未变,笑睨了一眼他,朝曲华裳道:劳曲大小姐费心了,此事本宫自有计较。 殿...曲华裳还想说什么 曲大小姐是来面见本宫父皇吗?他此时正在御书房内,差人通报一声便可,本宫还有事,就不便奉陪了,告辞。 慕脩却不打算听,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说完领着黑衣少年缓步离开。 曲华裳瞪着他们的背影,遥想自己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待遇,顿时又气又恼,说不出话。 微风将两人的交谈声送到曲华裳等人耳畔 黑衣少年道:早前听闻殿下生辰就要到了?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慕脩微微摇头:未曾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淮安打算送本宫生辰礼吗? 宋淮安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是,只是需出宫一趟,还望殿下批准。 罢了,左右今日也没什么政务需要处理,本宫便陪你一块儿出宫走走,这段时间在宫中闷坏了吧。 .... 几日后,曲华裳再次出门散心的时候,撩开轿帘一看发现满大街居然都是鬓间簪花的男子 现摘的花以及绒花,材质品种应有尽有。 绿意随便找了个铺子打听,才知原是因为前几日太子殿下鬓间簪花出现在京城,其姿容无人不惊艳,百姓口口相传,引得京中无数男子争相效仿,以往只有女子才光顾的卖花铺子如今被全城的男子快把门槛都踏破了。 所有真花仿花一抢而空,就连城郊的野花都没能幸免于难,一夜之间被摘秃了 有的甚至是连根拔起。 至此,簪花不再专属于女子,也不再属于红鸾帳暖间的情丨趣,男子簪花之风盛极一时。 曲华裳颦紧了眉头,心底下意识浮出那日黑衣少年最后露出那个看似单纯无害的笑 明明长睫遮掩的眼底却犹如无底深渊一般。 这件事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曲华裳醒过来的时候, 牢房中已经被人细致打扫过了,地上的稻草全数换了新。 天牢过道里倒的一片御林军也已经被带走了 整个牢房陷入寂静 她没想到一觉睡过去还能梦见小时候第一次遇到陛下和苏菁兰时的事 爹爹自她出生起便对她给予厚望, 可入宫快十年, 她却未能给家族挣得一分荣光。 曲华裳脸上浮出一抹苦笑, 意识逐渐回拢 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事,随即迅速起身看向周围 她起身的瞬间, 心中下意识想道,刚才不知是因为呼吸进去的毒药还是因为太累了, 竟然就这样昏过去了, 那苏菁兰那个蠢货还不急死。 苏菁兰静静跪坐在曲华裳身边,锦衣华服拖曳在地,泪痕未干, 被她忽然起身惊了一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曲华裳的心脏摔回胸腔内, 又无力的躺了回去,其实力气还未恢复,虚弱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菁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抹刺目的颜色吸引了, 只见曲华裳白色的囚服逐渐渗出猩红。 苏菁兰赶紧坐直了身子,惊恐道:姐姐,你... 曲华裳抬头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血迹,面无表情道:大惊小怪什么,伤口裂了而已,庸医!这么点小伤都处理不好! 苏菁兰迅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所有惊恐化为忧心:好烫!还发高热了, 怎会如此。 曲华裳侧头看了她一眼,声若蚊蝇道:所以本宫让你滚,你若再在这种环境下呆一会儿,回宫也得生病。 苏菁兰咬着唇瓣,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曲华裳柳眉深深瞥起,伸手想要把她攥住自己的手扳开,无奈浑身发软,根本使不上劲。 她瞪着眼睛道:本宫让你走!几时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苏菁兰死死拽着她,哭着摇头:姐姐我不走! 两人一个瞪着,一个哭着,陷入焦灼,没有谁愿意先让步。 直到曲华裳实在撑不住,脑袋跌回了地上,苏菁兰赶紧伸出掌心垫在她脑袋后面减少冲撞力。 实在喊不动,曲华裳索性也不喊了,闭上眼睛道:你这次来,不是光为了看我吧? 苏菁兰犹豫片刻,低低应了一声 嗯。 皇上让你来干什么? 苏菁兰道:问出幕后主使,皇上就既往不咎。 曲华裳苦笑:我若真的知道幕后主使,又怎会宁愿以死明志也不说。 苏菁兰:可... 牢房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曲华裳此刻的表情 想问我为什么帮那幕后人? 曲华裳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扔给她,苏菁兰呆呆望着手心中仿佛还尤带温度的物件,瞳孔微颤:这是通行玉令? 曲华裳对她的反应恍若未闻,自顾自道:他承诺,只要我杀了谢锦,他就能帮你金蝉脱壳逃离出宫。 苏菁兰心中震惊更甚,不可置信看向她隐在黑暗里的脸,连声音都在颤抖:姐姐...为什么要帮我出宫? 曲华裳睁开眼睛,缓慢的坐起来,背靠着墙壁,叹了一口气握住苏菁兰的肩膀:苏菁兰你听本宫说。 苏菁兰没有说话,确实是在等着她说话,但是眼神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蔽天大雾,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失望。 曲华裳用尽全力才忽略掉她的表情,声音不疾不缓:当初你只是陪我入宫,你本就不是属于这深宫的人,我与陛下自小有先皇旨意,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不是!你没必要陪我烂在这深宫!当初将你带进宫里,是我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能够博得陛下的心,我以为我能够让你平平安安...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3) 越说到后面,她的情绪越发控制不住 她将脸埋在手掌中,抽噎道:可是我错了,陛下这些年来没有多看过我一眼,若不是有个将军府,我恐怕早就死了!我护不住你了!我必须将你送出宫去你明白吗! 苏菁兰愣愣看着她,眼底从最初的绝望转变为满满的心疼,开口道:那小姐...你后悔吗? 曲华裳抬起头来,望着她,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后悔什么? 苏菁兰缓缓道:后悔入宫,后悔..没有助其他皇子登上帝位。 曲华裳反应了几秒钟,像是才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 不后悔,没有谁比陛下更适合坐那个位置了,他是明君,我也确确实实是从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喜欢他。 曲华裳说着,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属于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苏菁兰还记得,上一次她脸上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是跟陛下的大喜之日。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表情 苏菁兰心如刀割,脸上却缓缓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姐姐,我带你走好不好? 曲华裳微楞:什么?你带我走?去哪儿? 苏菁兰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去一个没有陛下,没有将军府,只有我们两的地方。 曲华裳彻底呆住:你的意思是... 苏菁兰起身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她,俯身在她耳畔呢喃了一句什么,随即起身离开。 在走到牢门口的时候,苏菁兰停住脚步,微微偏头:我这就去给姐姐找太医,姐姐先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都可以交给我。 说完她再没回头,裙角在地上拖曳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曲华裳还处于震惊的状态,眼眸睁得大大的,好似连伤口上的痛意都感受不到了。 ... 御书房内,一张比寝殿龙案宽大一倍的书案横在屋内,案几左右两角微微上翘,一左一右放着堆积成山的竹简。 只是与之不同的是,这张书案矮的多,案几后是一张约摸两指厚的金色垫子。 桌面上,文房四宝、笔洗、笔舔、笔架、水孟、镇纸、臂搁、摆放齐全,整洁到一丝不苟的程度。 头顶上悬挂了一张乌木匾额,龙飞凤舞的字体遒劲有力,笔势豪纵 粗略能看出是仁義二字。 慕脩此刻就盘腿侧坐在矮案后,手肘撑在案上,手掌托着下颔,墨发从肩上滑落些许,扫在雪白宣纸上,黑白分明,分外醒目。 另一只举在眼前,指尖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珏,玉珏的尾部系着一条淡紫色的流苏,似乎还夹杂着一抹红。 御书房外,赵承德望着逐渐走近的叶里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套着黑色轻甲,腰上别着一把重剑,整个人看起来都杀气腾腾,不愧是天子暗卫营多年的统帅,光是看着他人都仿佛能闻着尸山血海的腥味。 另外几个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 赵承德臂挽拂尘,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哟,咱家以为是谁,原是叶大统领?今日怎么有空出现? 其他的太监也察觉了两人之间这种诡异的氛围,叶里冷着一张脸,眼神跟刀子似的在他们脸上刮过,几个小太监背后寒毛顿时倒竖仿佛瞬间被剐去了一层皮,冷汗直冒。 唯有赵承德脸色雷打不动 叶里这才把视线放到赵承德身上,开口道:赵公公...哦不,现在应该叫赵总管了,看本统领这记性,总也还记得以前... 赵承德面皮隐隐抽搐了一下,立马打断道:叶统领!想来是找陛下有要事禀告,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很显然,这局还是赵承德败了。 赵承德刚被先皇后的时候,叶里就已经是天子暗卫营的副统领了,当时前任统领主要负责先帝安全,而叶里则被拨来守护在皇太子身边。 先帝在战场被歹人谋害,天子暗卫营前任统领身先士卒为效忠的主上血染疆场,传位于副统领,暗卫营无人不服。 他和赵承德一样,都是看着当初顽疾缠身的皇太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来的,相同,他们作为太子最为信任的两个人,没有人比他们各自更了解对方 更清楚对方犯过的错,出过的糗。 两人从还是少年的时候就一直不对盘,互相看不顺眼,最习惯的就是你刺我一剑,我捅你一刀。 慕脩也早就听到了御书房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将所有内容收入耳中,眼眸中划过一抹无奈。 赵承德慢慢走进来,行了一礼道:禀告陛下,叶大统领求见。 让他进来。 慕脩没有看他,淡淡吩咐了句。 赵承德转身出去了,片刻后,身披黑银轻甲的叶里踏入房内,未见龙颜先行下跪,双手抱拳道:卑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脩动作不变,斜睨着他:叶统领此来有何要事?可是刺客一事有什么眉目了? 叶里道:回禀陛下,正是。 慕脩这才将手中之物往空中一抛,然后伸手理了压出褶皱的袖袍,坐直了身子,手轻抬接住了下落的玉珏,玉上的穗子晃了晃。 说说看。他道 跟着惠妃娘娘混进朝阳宫的杀手身份,经属下查明,乃是江湖上一个叫做无相楼的江湖组织势力,那组织是由一个叫做青衣客的人创立,乃是一个大型赏金组织,收罗天下奇人异士,只要给银子什么交易都接,那杀手也是...拿人钱财□□。 慕脩捏着玉珏的手指微微一紧,无相... 道法中有云万物皆空即为无相 难不成那青衣客还是道门中人? 而且如果查证属实,那么这意思是就是线索又断了。 慕脩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道:可查了青衣客的身份? 叶里道:此人是个高手,且神出鬼没,似乎极擅长易容,自从创立了无相楼之后就消失了,一点行踪也查不到。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慕脩皱眉:只要他人还活着, 怎么会查不到。 属下无能,无相楼守卫严密, 楼里的人似乎有什么外人不为所知的神秘标识, 咱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 那此人那句话又是何意?慕脩下意识摩挲着手中的玉, 指腹顺着玉身上的安字细细描绘。 这...叶里有些欲言又止 慕脩冷声道:有话就说。 叶里敛眉:据他交代,那杀手似乎是民间丞相大人为数不多的拥戴者, 现在百姓都认为是陛下您杀了丞相大人... 不论是伤心难过还是生气,叶里预想中慕脩脸上应该出现的反应都并没有出现 慕脩只是垂下了乌黑的眼睫, 望着手中的玉珏 片刻后, 轻笑出声。 叶里诧异抬首:陛下.... 他话没说完就被慕脩抬起的手制止了,下半截断在肚子里 慕脩轻声道:难怪他说朕是偷来的皇位。 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手中的玉佩说 叶里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 从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冷若磐石的模样。 有些担心他的情绪会影响病情, 不禁开口道:陛下,您切莫自责,您为丞相大人做的已经够多了,当年若不是您派人混入百姓传播丞相大人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 恐怕这天下所有的百姓都会将丞相大人看成小人奸佞,更加不会有拥戴他的人出现。 是的,在丞相宋离鸢被百姓联名上书之时,刚刚登基的新皇慕脩就派了一批自己的心腹混入京城街巷,藏在百姓里偷偷传扬其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试图扭转民间百姓对于宋淮安的偏见。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一个南楚丞相, 民间却会有完全相悖的两种风评出现的现象原因。 然而这一切,是宋淮安不知道的,也是天下人不知道的。 慕脩摆了摆手:朕并未自责,不管怎样,任何一点痕迹也不能放过,给我顺藤摸瓜的查,朝堂上这盘棋也正下到兴起之处。 叶里道:属下遵命。 慕脩没看他,摆了摆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叶里应了一声,刚想起身准备退出去,忽又想起什么,道:对了,陛下,一切正如您所预料,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慕脩闻言,面色又淡漠了几分,手上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他道:盯紧他们,不管是谁,上一次的事情,朕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属下遵命。 叶里知道他指的是那日捧月楼一事,若是陛下没有恰巧碰上,那么偏殿那位小公子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叶里告退后不久,赵承德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了一个白玉小碗和一小盒蜜饯。 药味霎时充斥在御书房每一个角落,连香炉里的熏香都掩盖不住。 慕脩抬起头来,瞪着赵承德,目光里颇有几分苦大仇深的味道 赵承德视若无睹,笑眯眯道:陛下,将手上的物什先放放吧,该喝药了。 慕脩手指一僵,飞快将玉珏放进了怀中,尽量绷直了嘴角。 赵承德早在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手中之物,也没拆穿,将托盘放在桌面上,拿起一边早已准备好的羽扇摇了摇,降了下温度。 那是丞相大人自戕那晚在他手里发现的,原本是幼时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专门差人为丞相大人打造的身份象征,由帝王将相才能够佩戴的极品白玉打造而成,而当时的丞相大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 佩玉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 赵承德甚至还能想起太子殿下将玉珏交到丞相大人手中之时,说的话。 他说:既然你出生江淮,以后,就叫做淮安吧,此物是本宫赠予你的,切记要贴身佩戴,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后在太子殿下生辰之际,丞相大人转手将玉佩用自己的名义将这块玉作为生辰礼赠给了殿下。 因为彼时的丞相大人除了身上那块殿下为他打造的玉外,就没什么东西是完全属于他的了,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自此殿下随身携带,再没离过身。 最后却出现在被关在东宫罚禁足的丞相大人手中,发现尸身之时,那块玉就躺在他的手心,攥得紧紧的,尾部的紫色穗子浸在地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当中。 就连送给朕的生辰礼物也要取走,他是在怪朕,怪朕一时气急冒犯了他。慕脩当时这样说 不过人都已经没了,到底是怎么样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赵承德叹了口气,摸了摸碗底,已经不烫手了。 比起陛下最开始看着那东西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的那段日子,现下被局势逼着振作起来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身为帝王,陛下的肩上负担着整个天下,而不仅仅只有一人。 殿下是个长情的人,只可惜这份情意,最终也没得个善待。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4) 丞相大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慕脩盯着他:赵承德,你在想什么? 赵承德端起那一小碟蜜饯:陛下说笑了,老奴能想什么,药已经温了,陛下先喝药吧。 慕脩眉间折痕瞬间重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无比嫌弃的看着那碗药。 赵承德将蜜饯放在他手边:这是小侯爷吩咐老奴一块儿带来的,陛下可要尝尝? 慕脩正准备喝药的手一顿,眸中快速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稍纵即逝。 不过他并未多言,默默饮完碗里的药,捻了一块蜜饯放进嘴里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他道:他带人去天牢有何收获? 赵承德接过来他递来的碗道:小侯爷果真料事如神,今日果然有歹人混进天牢想要对娘娘下毒手,被小侯爷当场逮个正着,不过那人擅长用毒,咱们的人都失去了行动力,被他跑了。 慕脩眼中窜出怒火,狠狠一拍案几:岂有此理! 赵承德赶紧劝道:陛下息怒,歹人擅长使毒,咱们的人难免防不胜防啊。 话虽这样说,但是赵承德心里很清楚这口废物的锅,御林军是背定了。 被人把天牢这种地方像自己家一样,进出毫无阻碍,这就是他们无用的表现。 慕脩瞥他一眼,没好气道:若战火爆发,战场之上,敌军还跟你讲礼尚往来吗?还是说歹人行刺会等你做好准备? 赵承德老脸讪讪,但陛下此时所说的却是事实,只得沉默着 慕脩沉着脸:传朕旨意,御林军总统领程风治下不严,罚俸禄半年,左右统领免去职务,皇城待的□□逸就让他们去边关尝尝! 赵承德默默拟旨,陛下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 但偏偏就有不怕死的这时候撞上来 一个面容干瘦整个人仿佛一根奔跑的牙签的小太监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陛下,小侯爷求见。 赵承德心中忐忑,小侯爷能不能压下陛下的怒火还另说 慕脩阴沉的脸以及眼神像刀子一样如有实质投到跪着的小太监头上,小太监连手指都在发抖,不明白是怎么了。 慕脩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在赵承德看来不过须臾,小太监却觉背上的冷汗都快要把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慕脩终于开口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的退出去了,临出门前,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慕脩抚了抚额,伸手捂住了眼睛。 赵承德替他泡了一壶茶放在另一侧的罗汉床小几上,收拾好药碗:国事虽重要,但陛下的身子才是国之根本,莫要过于操劳了,老奴就先告退了。 慕脩手心朝内,向外摆了摆 谢锦此时也走入屋内,行了一礼:草民参见陛下。 看到人的那一刻,慕脩眼眸微动,刹那冒头的诸多情绪都被他硬生生压下,冷淡道:有何事? 谢锦拱手道:闯天牢的神秘人应当是个易容高手,他逃跑后,宫女在花圃里发现了一位公公的尸体,想来那人就是通过易容成那位公公的模样混进天牢的。 慕脩皱起眉,不由反问了一句:易容?怎会如此巧合 谢锦一看他反应,就知有问题,道:陛下可是知道什么? 慕脩招了招手 谢锦愣怔片刻后朝他走去 慕脩拍了拍案几侧面的垫子:坐。 谢锦盘腿坐下,便听他道 江湖上的无相楼你可曾听说过? 谢锦心中微微一惊,陷入沉思。 鲜少有人知道,当年宋淮安曾跟着南楚国师终南道人学过一段时间道学,而无相就是道教中一种。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忽恍 [2] 片刻后,不动声色道:略有耳闻,据说是一个拿钱买命的地方。 慕脩颔首:据朕的人调查,这无相楼创始者青衣客最为擅长的便是易容之术,不过此人行踪成谜,自创立之后便失去了踪影,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谢锦眉头微微一动:那这确实有点巧了,可是陛下,如何知晓这不是敌人在混淆视听呢?毕竟江湖上奇人异士之多如过江之鲤,会易容术的也不止这青衣客一人。 慕脩手指在案几上轻点,没有答话,半晌后才看向谢锦,语气十分意味深长道:小侯爷很是聪慧,有你为朕分忧,朕深感欣慰。 谢锦后背一凉,手臂上鸡皮疙瘩直冒 喂殿下,我是真心实意在为你解决问题啊!你还怀疑我!有没有人性了! 不过他刚一时间确实放松了,出于习惯性就分析了整件事的不寻常之处。 但原身草包之名名动京城,一个草包能想到这件事中的关键,本身就是一件更不寻常的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翌日, 小泉子匆匆走进殿中,目光巡视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谢锦先出声 谢锦靠在进门左侧的窗前, 手中拿了个竹简, 歪了歪头,懒洋洋道:找什么呢? 小泉子先是一惊, 继而赶紧换了个方向,恭敬行礼道:禀告小侯爷, 兰妃娘娘求见。 谢锦脑中划过不久前在朝阳宫门口见过的那张不施粉黛的脸, 思索片刻,忽眉开眼笑道:那便请她进来。 不多时,小泉子领着一声素色衣衫的苏菁兰绕过长廊, 朝这边走来 谢锦靠的这扇窗户正对着长廊, 正值春日,满院的桃树落了一地残红,无愧于人间四月天的美景。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相较几日前神色更为憔悴的兰妃, 朱红色漆为主调的游廊,与她淡青色的衫裙色彩相衬,色彩对比鲜明,令人视野清明,仿佛展开了一幅湖光山水画。 苏菁兰原本一直是垂着头跟在小泉子身后,却忽然感到一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 于是她不由抬头朝目光来源看去,与谢锦隔着一条长长的游廊遥遥相望。 那一眼, 她看到那紫衣少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望着她的眼眸中犹如一潭死水。 可转瞬间,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谢锦脸上又笑逐颜开,一双桃花眸中荡漾着温和的笑意,毫无半点作伪的迹象。 苏菁兰差点以为刚是自己的错觉 小泉子将她带进去之后就退到院中尽忠职守的守着了。 谢锦慢慢走过来:不知兰妃娘娘驾到,有何贵干? 兰妃拿出曲华裳昨日在牢中递给她的玉牌,道:惠妃姐姐是因为本宫才会犯下此等大错,这是那幕后之人给姐姐的,那幕后之人武功高强,惠妃姐姐也并未看到幕后人真容,只是被逼无奈才会... 谢锦接过玉牌,脸色沉了一分。 宫中的物件因持有者身份高低而层次分明,在内务府都有明确规制,最低级的通行令是由铁铸成,只有身居高位者才会拥有玉石打造的通行玉令,居然是宫中人吗? 谢锦默默收起玉牌,笑道:辛苦娘娘了。 按理说,说完进度就应该离开了,毕竟后妃跟一个还未娶妻的官家子弟同处一室,越久越说不清。 谢锦见她没动,站在原地反倒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于是道:娘娘还有事? 苏菁兰犹豫片刻,开口道:小侯爷,本宫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谢锦像是丝毫不感觉到意外,没答话,等着她的下文。 苏菁兰缓缓道:本宫想求小侯爷,帮我救一个人。 谢锦这才挑起一边眉毛,道:兰妃娘娘可是在说笑?找本公子救人? 苏菁兰像是早已猜到了他的反应,笃定道:正是。 你要我帮你救谁? 惠妃姐姐。 直到苏菁兰说完最后一个字,谢锦也没露出半点惊讶或是其他神色,而 谢锦缄默不言,苏菁兰犹豫片刻,缓缓从袖中掏出一物,递到谢锦面前。 谢锦垂眸看去,那是一块扁平的石块,打磨成椭圆的形状,跟通行玉令很像但是能看出不是宫中之物,正面歪歪扭扭刻着像是图腾又像是文字的东西。 这是?谢锦指尖碰到石块表面之时,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指腹游离而上。 苏菁兰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咬唇道:此物对小侯爷有助力,只要小侯爷愿意出手帮我救人,它...日后就是小侯爷的了。 谢锦看了一眼敞开的门扉,后妃与男子私下会面,自然是不能够关门的。 小泉子不愧是宫里内务府出来的奴才,很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此时自发的站得很远。 谢锦往殿中雕刻着金色龙形浮雕的廊柱上一靠,龙柱顶端垂下的金色纱幔在他身后宛若一道暖色的霞光,道:娘娘说笑了,先不说这东西对本公子一介纨绔会有什么用,本公子现在只是陛下的近侍,即便想帮娘娘恐怕也有心无力。 不是的,苏菁兰心中下意识反驳 入宫多年,她从未见过陛下那般神色,更未曾亲自为人送过披风 那日回宫后她仔细想了想,也许不是为了送那件披风,陛下根本不会出来见她。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 苏菁兰掩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了攥拳,下一刻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平日里那副犹如清水芙蓉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模样 她笑得极为好看,嘴里的话却一字一句戳在谢锦心头,不疾不缓:小侯爷可别忘了,即便曲华裳犯了再大的错,她背后立着一个靖远将军府是板上定钉的事实,若是皇上不顾后果杀了曲华裳,你猜靖远大将军会怎么样? 如果这时候谢锦还不知道兰妃以往近十年在宫中谁都可以欺负的软弱样是装出来的,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了。 谢锦眼中的温度霎时降至冰点,唇角笑意愈发艳丽:先礼后兵?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兰妃娘娘这装柔弱的功夫真是令本公子惊讶,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本公子吗 苏菁兰微微一愣,笑意微凝,长睫掩下眼底的情绪:小侯爷言重了,现在是本宫有求于人,怎么敢威胁小侯爷。 谢锦捏着那块不知是何物的石牌,脑中却在思索苏菁兰的话,话虽不好听,却是事实。 他与曲靖打过交道,这人虽领兵作战能力强悍,却太过利益,是个极其不好掌控的人。 就像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利刃,用得好则能击退敌人,用不好难免割伤自己。 谢锦打定主意后,缓缓收起了手中的牌子,随即笑道:惠妃娘娘为了你不惜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闯陛下寝殿,而兰妃娘娘你为了她不惜献出自己的底牌,本公子现在倒是很好奇两位娘娘之间的渊源了,不知道娘娘是否有兴趣为在下解惑? 苏菁兰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事成了,心中绷紧的弦的松了片刻。 谢锦说得不错,她确实已经黔驴技穷了,若谢锦对皇上的事毫不关心,仍旧不答应帮忙救人,她就真的只能鱼死网破了。 所以,对于谢锦这个要求,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5) 那本宫这里有个故事,不知道小侯爷是否有兴趣一听? 谢锦挑了挑眉毛:愿闻其详。 直到兰妃说到与曲华裳第一次在御书房前见到还是太子的陛下之时,谢锦想起来了,那时候宋淮安确实是见过苏菁兰的。 那时的苏菁兰只是曲华裳身边跟的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扔进人群里就如大海捞针再也拎不出来那种 御书房前碰面,他也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眼睛异常清澈明亮。 而且...好像在其他哪里也见过这张脸 难怪那日在朝阳宫初见,他会觉得有些眼熟。 兰妃的故事有些长,从第一次相遇讲到请求一同入宫,在后宫互相陪伴扶持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谢锦觉得站着腿酸,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聆听 故事讲完,兰妃咬住唇瓣,有些不甘道:她性格原本只是张扬,华裳从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就扬言以后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这个人只能是她曲华裳的丈夫!可是她没想到... . 绿意!阿兰!快帮本小姐看看我戴这对耳铛好看吗? 曲华裳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对金色的耳铛在耳朵上对着镜子比划着,她的身后站着绿意和身形瘦小的苏菁兰。 屋子里到处都挂上了和鲜血的颜色一样明艳的红色,艳丽得有些刺眼。 地板上印着金色与红色交织的神秘花纹、红烛、红色的床幔、红色的被褥,就连喝茶的茶具都换了一套红釉纹样的。 红,一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火红的绸花 曲华裳一头青丝被繁重的金色凤冠倌起,珠钗满头,雍容华贵,衬得她平日里就美艳的容貌愈发靡丽妖冶。 身上穿着一件火红的衣衫,与平日里不同的是她今日穿的是嫁衣,广袖霞帔,耗时几月余,锦缎一针一线手工织成的衣裙之上用金线勾勒着大簇大簇的牡丹,绣着四方四合云纹的云肩上垂了一圈彩色的流苏,长长的裙踞几乎要从她坐的位置延伸铺展到门口的位置。 曲华裳整张脸上都写着开心,这是苏菁兰入将军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开心。 绿意被她的情绪感染笑得花枝乱颤,都快笑出眼泪来了,道:我家小姐戴什么都好看! 说着,她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苏菁兰道:阿兰你说呢? 苏菁兰猛地回过神来,垂下眼帘:是。 曲华裳将耳铛递给绿意,脸上浮出微微红晕:你们快帮我戴上! 绿意和苏菁兰一人接过一只,对着镜子细致的给她戴着,生怕弄痛了她。 戴好后,绿意望着镜子里的绝色女子,笑着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家小姐就是娘娘了,终于能够嫁给太子殿下了。 说完就飞快垂首伸手捂住了唇,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砸在地板上。 曲华裳一愣,鼻头一酸,眼中也隐约有泪意,拉过绿意另一只手道:哭什么,能嫁给喜欢的人,这是好事啊,你应该为本小姐高兴啊。 绿意呜咽着点头,声音哽咽:嬷嬷不让奴婢跟着娘娘进宫,以后在宫里奴婢就照顾不了小姐了,请小姐千万保重身子! 苏菁兰已经顾不上抹眼泪了,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曲华裳要出嫁,嫁给自己从初见便芳心暗许的太子殿下,现在的南楚君王。 她的心情不是欣慰得想哭,而是一种酸酸涩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这种感受让她有些害怕, 却又无比清晰自己该怎么做,想怎么做。 曲华裳被绿意逗得也哭了, 声音里带着浓浓鼻音道:你们就不能让本小姐开开心心出嫁吗! 绿意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替她擦着, 害怕把她脸上的妆容一块儿给抹去了。 一边宽慰道:小姐别哭啊, 妆花了到了宫里,陛下看着该不高兴了。 曲华裳闻言才稍稍控制下来, 她才不要在那男人面前丢脸! 这时候,一位嬷嬷打扮的中年女人匆匆踏进闺房, 看到屋内状况的时候, 拧紧了两根好似炭火描成的眉毛,大声道:绿意!苏菁兰!让你们给小姐梳个妆怎么还哭上了!还没到哭的时候呢,画好了没有?若是误了吉时, 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绿意吓得一抖, 赶紧道:孙嬷嬷 孙嬷嬷,曲华裳的乳娘,在府中地位很高。 苏菁兰也垂了垂头:孙嬷嬷。 孙嬷嬷瞥她一眼:滚出去,看见你就晦气, 整天耷拉着一张脸。 曲华裳放下手中的胭脂纸,皱起了眉,有几分警告意味:孙嬷嬷。 孙嬷嬷脸色一僵,转向曲华裳堆笑道:小姐,老奴也是为了你好啊,她总是这幅样子,怕不是会冲撞了您今日大喜日子的喜气, 而且老奴听说你还要带她入宫?还请小姐慎重啊 曲华裳冷下脸:什么时候本小姐的事轮得上你来置喙了? 苏菁兰一把按在她肩上,曲华裳疑惑看向她 小姐,嬷嬷说得极是,奴婢先告退了。 她说完拂了拂身就退出去了,孙嬷嬷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得意 还算你个小贱蹄子有眼色,知道分寸。 人都走了,曲华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的女子唇红齿白,琼鼻美目,很好,今日一定要扳回来!让他看傻眼! 孙嬷嬷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上花轿吧? 曲华裳唇角浮出一抹自信的笑,起身整了整衣襟,最后盖上盖头道:走吧。 绿意赶紧退到一旁,准备待会儿帮忙拖着裙踞。 孙嬷嬷伸出手让曲华裳搭着,走出闺房,整个将军府都被妆点得喜气洋洋,下人脸上也都带着笑,哪怕是烧火的下人也要在身上戴点红色的东西。 有人是红腰带,有的是红发带,反正一眼看过去,没有人身上不带着红。 将军府外停了一辆无比华丽的花轿,仪仗队伍排了长长的一条街,高头大马上个个都系着大红绸花,百姓都被拦在最边缘看热闹。 曲华裳走出将军府大门,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人声。 新帝登基,本想顶着那群宗族长老的反对下旨取消婚约,靖远大将军却毅然决然站了出来,说即便不是先帝旨意,为了以示自己忠诚也愿意献上自家爱女,嫁给皇上为妃。 朝中大臣有三分之二都跟着附和,说是为了江山社稷,稳固国本,希望新皇开阔后宫,广纳贤妃,为皇家开枝散叶。 比起广发告示,在天下间广选秀女,慕脩选择了前者,迎娶曲华裳。 因为先帝的缘故,慕脩下令曲华裳虽为妃位,嫁娶仪式等一切皆用皇后规制来办。 曲华裳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喊了一声:绿意? 绿意的声音立马响在她左边:小姐?怎么了? 阿兰呢?曲华裳问道 绿意左右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苏菁兰,她拍了拍苏菁兰的手:小姐别急,奴婢这就差人去找找。 快去。曲华裳小弧度点了下头 孙嬷嬷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小姐,这样不妥吧?找不到那死丫头就绿意陪着进宫是一样的,再等下去怕是会误了吉时啊 曲华裳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喜帕下传来:等。 孙嬷嬷犹豫了下只得前去跟皇上派来接亲的人商量,一群人就在将军府门口杵着,看得百姓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这新娘子也不上轿子,就站在门口是干啥哩? 等什么呢? 谁知道呢,这皇家礼仪忒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绿意派去寻找苏菁兰的下人才气喘吁吁跑出来:绿意姑娘,奴才们将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苏菁兰姑娘啊! 这话就当着绿意跟前说的,曲华裳当然也听见了。 孙嬷嬷脸色跟要吃人了一样,怒骂道:这个不省心的贱蹄子! 这时候,仪仗队伍最前面骑在马上的男子翻身下马走过来道:娘娘,这吉时眼看就要到了,您别为难属下们了。 曲华裳紧紧攥着手里的喜帕,不语。 孙嬷嬷也赶紧附和道:小姐,上花轿吧!不能再耽搁了! 走吧。 曲华裳深深呼出一口气后,松开了手,指甲上的丹蔻因为用力过猛,花瓣已经落了几片。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绕着皇城转了一圈,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曲华裳却有些心神不宁,靠在轿壁上,耳朵里听着沿途女子们的惊羡声。 能嫁给当今皇上的她成了整个京城女子的妒羡的对象。 她顾不上喜悦了,满心都是苏菁兰这个蠢货又跑到哪里去了,就这样留她在府中定然受人欺负。 没人注意到街道不远处一人目送着护送花轿的仪仗队伍远去,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那一夜,曲华裳坐在碧瓦朱甍的芳华宫中,整整一宿,没有等到皇上驾到。 早上丫鬟前来送早膳,却见新娘子还是像昨晚的模样坐在榻前,吓了一跳:娘娘... 曲华裳的声音毫无波澜,问道:皇上呢? 丫鬟恭敬道:据说昨日丞相府刚刚落成,丞相大人乔迁新居,陛下去了就没、没回来。 殿里陷入寂静一段时间后,曲华裳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 呵呵呵 丫鬟顿觉毛骨悚然 然而,曲华裳喜帕下的脸早已经满是泪痕 丞相...她知道的 跟陛下一块儿长大的少年 这时候她才明白,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娶她 在那之后的半个月,慕脩除了回门日派人送来过礼品,自己都从没有踏足过后宫。 后宫只有一个妃子是万万不行的 每□□会,朝中文武百官都会念叨着让慕脩广选秀女,充盈后宫。 不过这项决策不是慕脩本人同意的,而是宋淮安。 朝会之上 一文官手持玉圭,道:皇上,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啊! 另一文官也上前一步道:张大人说得有理啊皇上! 慕脩坐在大殿之上,另一只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头都大了。 这时宋淮安身后一官员,忽然出声道:不知道此事,丞相大人以为如何? 宋淮安也正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忽然被点名,还懵了一会儿。 片刻后,手中玉圭挠了挠鬓角:嗯...孤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皇上可以考虑一下。 慕脩瞳孔微微一颤,不可置信看向他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6) 宋淮安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如鼓擂,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羽睫掩下。 站在前排的官员几乎都能感觉到天子身上散发的那股令人心颤的寒意,一时也不敢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好久,慕脩才拍板,声线冷得快要冻死一殿的人:既如此,昭告天下广选秀女此事户部就着手去办吧。 到下朝宋淮安也没抬眼看慕脩一眼 后好几□□会,眼尖的都能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奇怪。 往常不用感受,大家都知道丞相背后的靠山是皇上,皇上在朝中最大的支持者是丞相。 而嘴贱的后果就是... 一个官员迎上来,卑躬屈膝道:丞相大人,这里就是今日最后一批秀女的选拔地。 宋淮安扫视了一圈周围,无语道: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那官员闻言,笑道:陛下说,趁着今日艳阳高照,兴许能把您脑子里的水晒干 宋淮安瞥他一眼,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人铁定是殿下派来的就是傻了。 他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刚坐下立刻就又默默站了起来 这在皇宫外围的广场上,白玉雕砌的栏杆在阳光下褶褶生辉,今日的太阳着实有些大了,晒在人皮肤上火辣辣的。 椅子上的温度被晒得犹如烧红的铁板一样高温 算了,还是不坐了。 宋淮安顶着烈日,道:开始吧。 那官员一扬手,宫门口的小太监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请秀女! 打扮各异的女子排成长龙依次而入,感觉都长得一样,看得宋淮安眉头不自觉抽抽。 怎么惩罚不好,偏偏让自己来负责选秀女! 宋淮安揉了揉眉心 一群候选秀女在宋淮安面前排列好,这批秀女都是从民间选入的,相对来说胆小,一个个头也不敢抬,只敢看脚下。 在得到旁边监督太监的允许可以抬眼的那瞬间,就被面前的男子的容貌惊了一下 一个太监在旁吼道:看什么看这么久!眼珠子长在别人身上了?这位大人是你们能瞎看的吗! 秀女们又赶紧低头,但是其中不乏只一眼就将心落了的人。 毕竟眼前这名男子的外貌实在过于出色,凤眸一挑令人压抑不住的想尖叫。 被选中的秀女就站在一边,没选中的,宋淮安就会掷一朵花到女子手中,以示安抚。 到后面累了,直接伸出胳膊搭在那名官员身上,仿佛没长骨头一般。 那名官员感觉压力山大,冷汗直下,可又不敢推开,可谓是煎熬啊。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 好好一个选秀,进行进行着怎么就变成这种模式了?! 只见一个女子做了自我介绍,宋淮安随口问了两句后,沉吟片刻从一旁托盘上拿了一只花,微微用力往前掷了出去,鲜花精准的插在了女子鬓角 那女子赶紧伸手摸了摸,然后满脸通红,拂身退下后,还能听到她压抑的欢呼声:啊啊啊我落选了!我接到大人赐花了!! 其他还没参选的秀女皆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她 后面一名女子入选了,拖着没走,眼巴巴的瞅着宋淮安。 宋淮安挑了挑眉,那女子与他对看好一会儿才面露失望的耷拉着脑袋走到入选的秀女那一拨去了。 官员脸皮抽搐,暗道,皇上要是知道事情演变成这样,恐怕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丞相大人来负责选秀!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苏菁兰眼眶发红:我眼睁睁看着这些年来后宫不断进人, 不但又有女子, 还有男子, 看着她一步一步变成现在的模样。 谢锦这时候才想起。 当年他确实在另一个地方也是见过苏菁兰的。 那年广选秀女, 苏菁兰混在其中,凭借一张脸进了宫中, 陪在曲华裳身边数十年。 然,谢锦面上仍不动声色,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由衷道:真是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所以,兰妃娘娘如今是为报恩? 苏菁兰犹豫片刻,强行忍下眼底的泪意,摇头:不。 谢锦疑惑挑眉:哦? 因为我爱她。 噗 被强行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谢锦一口茶水当空喷出,继而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一脸平静的苏菁兰。 咳咳咳他咳了半天, 抬手抹了抹唇边的水渍,沉默了好半天才强迫自己消化掉这个事实 两个男子... 他或许可能大概可以接受 因为那些所谓皇亲贵胄私底下不知道在府邸中圈养了多少以男色伺人的男宠 但是两个女子... 谢锦觉得他现在非常需要冷静下, 半晌后, 他痛苦捂住额头:兰、兰妃娘娘、你先回宫吧, 本公子答应你会尽我所能...但是容本子想想.. 苏菁兰颦了颦眉, 但对于他的反应还是很理解, 只眼底略微闪过几丝落寞。 她也知这份感情异于常人, 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早就已经逃不开了。 她勉强的牵了牵嘴角,笑容依旧淡而雅, 拂了拂一礼道:那本宫就先走了,多谢小侯爷愿意出手相助,至于那东西...我想小侯爷若真有心要用定能知道它是什么。 谢锦缓缓放下手,望着她逆着光愈发显得纤瘦无骨的背影,心底某根弦仿佛还在震颤。 他说不清那一刻心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三日后,曲华裳被释放,慕脩亲自下了谕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惠妃,曲氏华裳,受奸人蛊惑,以下犯上 虽临危之际幡然醒悟悬崖勒马虽没有铸成大祸,然功不抵过 自即日起打入冷宫,没有谕旨终生不得踏出。 谢锦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着小泉子重复圣旨上的内容,若有所思。 小泉子见他吃着吃着就走神,不由问道:这金丝燕窝粥,可是不合小侯爷胃口? 谢锦摆了摆手,咽下嘴里的粥才道: 没有。 他只是在想,昨晚跟慕脩的谈话。 . 夜落下帷幕,漫天星斗镶嵌在夜空中,一轮弯月照亮了大半个皇宫,恍若白昼。 赵公公。 赵承德站在朝阳殿前,臂弯间挽着一支拂尘,身后的门扉紧闭着,透出烛火的光亮 见到谢锦,他微微躬身,笑意慈祥:老奴见过小侯爷。 谢锦往里望了望,问道:陛下在里面吗? 赵承德道:回小侯爷的话,在的。 谢锦道:可否能帮我通报一声?草民找陛下有要事商讨。 那劳烦小侯爷在此稍候片刻,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赵公公了。 赵承德摇了摇头,转身敲了敲房门,待里面传来慕脩的声音之后推门走了进去,门扉继而关上。 借着门缝,谢锦只看到慕脩披散着墨发,坐在龙案后,手中拿着一本书在敛眉看着。 片刻后,赵承德从里面打开了房门,退到一侧道:小侯爷,陛下有请,请进吧。 谢锦踏入寝殿,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赵承德径自退下,带上了房门。 直到慕脩手中书册都翻了好几页了,谢锦也没说出话来 慕脩握书的手轻轻搁在龙案上,无奈抬眼:这么晚了,找朕有何要事? 谢锦犹豫片刻,上前两步,开始为慕脩磨墨,边磨边道:草民有个睡前故事,想讲给陛下听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照殿下现在的脾气 下一秒,慕脩果然皱起了眉,道:你以为朕今年几岁?还需要听什么睡前故事。 谢锦撇了撇唇,颇有几分遗憾道:既如此,草民打扰陛下雅兴了,这就回去。 语毕他转身朝外走去,心中暗想此法果然行不通,看来要另寻法子。 慕脩心下有些烦躁,落在书页上的目光早在那人出现之时,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一打开门,小泉子迎了上来:小侯爷吉祥。 谢锦疑惑的看他:你不是在偏殿?怎的过来了? 小泉子道:回小侯爷的话,下午您让奴才去太医院寻陈太医,恰巧遇上他最近忙于太医院考核,刚空下就赶过来了,现在就在殿中等着呢,奴才过来知会一声。 我知道了谢锦转过身,刚想伸手带上房门,就见慕脩抬起眼帘,一双漆黑的眼眸直直看过来:站住。 谢锦动作一滞:陛下有何吩咐? 慕脩沉默片刻,好半晌才道:你不是要与朕说睡前故事?跑什么?莫不是在诓骗朕? 因为他与谢锦此时的距离相隔有些远,所以,他说这话的声音还挺大的。 门口的小泉子:?! 赵承德:...... 本来他还琢磨着这么晚了小侯爷找陛下有什么要事商讨,万万没想到... 我哪敢诓骗你!我也想跟你说睡前故事啊,问题是你不听啊! 谢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心中暗叹,这已经不是帝王心海底针的程度了,这是帝王心海底金啊! 他下午差小泉子去找陈奚,本是想着眼看出宫在即,试着看能不能旁敲侧击出与陛下的病相关的东西,没想到小泉子扑了个空,这会儿陈奚找上门来了,眼下却阴差阳错令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思考半晌,他转头吩咐小泉子道:你先回殿里,让陈太医等本公子一炷香时间。 小泉子犹疑片刻,点头:奴才遵命。 说完就告退了。 谢锦重新回到殿中,慕脩脸色有几分难看,口气若隐若现带了几分愠怒:朕可没有多的时间给你,现在就讲。 谢锦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他,只得把他脸色难看归结到自己动作太慢的上面,开口baba将兰妃给他讲的故事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角落处只剩半截的红烛随着殿中的轻声细语慢慢燃尽,蜡泪顺着烛台流下,逐渐被风干。 慕脩听完他的睡前故事,脸色更难看了,久久没说话。 谢锦心中忐忑 你讲给朕的睡前故事就是这个? 谢锦试探道:那要不然...草民再讲一个? 慕脩合上手中书页,还仔仔细细用拇指抚平了书皮,才慢慢看向他:故事中的女子是惠妃和兰妃吧?是兰妃让你来求情的?朕这些年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却不曾想竟是因为这个。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7) 谢锦摇头:并非如此,兰妃娘娘只是与草民说了一些过往,是草民起了恻隐之心才斗胆用另一种方式想为她们这种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感情略尽绵薄之力。 慕脩起身走近他,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颔:愚蠢,这种不为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即便朕有心成全,你认为曲靖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的手掌温热,力气也不是很大,谢锦直视着他的双眼:这个草民就管不到了,陛下也不需要管,行事在人,成事在天。 慕脩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眸子里笑意有些冷:好个行事在人成事在天!朕可以给你这个面子,只是这里有点小事需要你去做,不知小侯爷是否愿意? 谢锦自然是无不愿意,反正不愿意也没用 然后... 赵承德将一沓厚厚的书册放到谢锦手肘边,笑眯眯道:小侯爷,这里就是全部了,快抄吧,抄完就能回偏殿了。 ... 谢锦捏着一支笔,面前是一沓三指厚的宣纸和几本重量和厚度看起来使人绝望的书籍 属于那种看一页都觉得累的 慕脩已经带着人去往司音阁沐浴准备就寝了 他的原话是 前段日子,小侯爷的诗让朕一直记忆犹新,看起来,小侯爷也是一个爱玩弄风雅之人,正好京中第一座藏书楼即将落成,不若小侯爷替朕将朝阳殿里的绝版藏书挑选些许,用笔誊抄下来,改日,朕派人送到藏书楼中供文人雅客观摩,切记字体一定要端正。 谢锦差点没把手中笔捏碎,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这些连夜抄完还回什么偏殿呐,连重生都白重生了,直接就回地府报道了! 赵承德说完,用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告退了。 陈奚在偏殿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茶都喝完一轮了,也没见到人回来。 小泉子挠了挠脑袋:陈太医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去打听一下,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陈奚笑着颔首:有劳了。 小泉子匆匆前去打听,很快回到偏殿,非常抱歉道:陈太医...我家小侯爷他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被陛下罚在主殿抄书,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您要不... 陈奚看了一眼主殿的方向,道:在下明白了,那等改日小侯爷有时间再差人到太医院找我吧,现下我就先告辞了。 即便被人放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鸽子,他也丝毫未露出一丝不耐,笑意依旧儒雅,风度翩翩 小泉子赶紧恭送道:陈太医慢走。 陈奚走后 小泉子望着门口,啧啧了两声,用手肘捣了捣守门的太监 那太监看向小泉子:干嘛? 小泉子看他一眼,怒了努嘴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人首席御医的风度! 说完他又上下扫了一眼守门太监,那太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捂着胸口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小泉子撇了撇嘴:再看看你,难怪就是个万年守门的命! 那太监脸色茫然了一瞬,继而就怒了,啪的一掌抽在小泉子手臂上:你不也是阉人!你嘚瑟啥啊! 小泉子瞪着他:你居然敢抽我? 那太监也抬起下巴,挑衅的看着他:抽你怎么了?我还撞你呢! 说着就撅起屁股,用胯骨撞了小泉子一下 小泉子踉跄一步,不服输地也抬起胯骨:撞我?合着就你有胯是吧! 两个人就跟小毛孩打架一样在偏殿门口对撞起来 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主子不在,完全放飞自我。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慕脩说什么让他抄书也不过找个由头将他留在朝阳殿罢了 而且他就知道那人不会老老实实抄 果不其然, 等慕脩回到朝阳殿的时候, 某人在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畅 只写了几张宣纸 手里的毛笔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墨痕 慕脩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侧头对赵承德道:赵承德, 曲华裳的判处,现在拟旨... 毫无疑问, 那一宿,他又歇在了朝阳殿 明明慕脩只说不杀曲华裳 两全其美的方法不是没有, 但谢锦是真的没想到殿下居然会下旨将其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用完膳,小泉子揉着胯骨的位置,一瘸一拐的准备收拾碗碟 谢锦盯着他怪异的姿势,冷不丁道:小泉子,你昨夜出恭掉茅坑了? 小泉子手一抖,差点没把碗碟摔了 小侯爷, 您说什么呐! 谢锦指着他的胯: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泉子面露难色,道:...昨夜与守门那臭太监打了一架, 丫左脸欠抽右脸欠踹就是个棒槌 谢锦现在的表情是真的一言难尽了, 点了点头, 调侃道:看不出来啊, 你一白白净净的小太监这么英勇? 小泉子捂住脸:哎呀小侯爷你快别说了, 要脸 打了一架却伤在胯上, 谢锦也没再追问,只道:跟我去见见陛下。 小泉子下意识反问:又找陛下? 敢情是昨晚抄书还没抄够,好不容易放回来吧, 又去 谢锦没管他心里怎么想,一心都是慕脩昨晚捏着他的脸冷漠说他愚蠢的模样 片刻后,谢锦哑然失笑 如果孤为她们说两句话就是愚蠢了,那么殿下,你明明可以放了曲华裳卖将军府一个面子,皆时即便曲靖有再大的心思也得看在此事的面子上收敛一点。 您却选择将她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宁可背着曲靖可能借机生事的压力,也要成全了她们,那您呢?由谁来护?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孤不信你想不到 谢锦领着小泉子一路前往朝阳殿,心中思绪颇多 但是扑了空 打扫宫殿的小太监道:回小侯爷的话,皇上早些时候便去了御书房。 谢锦只得又转向御书房的方向 御书房外,赵承德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昨晚竟然没被那些书吓到,虽然后来也没让他抄了。 赵承德率先开口道:小侯爷还未回侯府? 事实上,皇上早便下了旨,宗正殿一事犯的错已经抵消,谢锦可以回侯府了。 谢锦面色如常:赵公公,走之前,我想再见见陛下。 不过,这一次 赵承德破天荒的犹豫了,面露难色 谢锦微微皱起了眉:陛下可是在忙?不方便见我? 赵承德抹了抹额角,犹豫道:倒也不是在忙,但是确实是有点不方便... 谢锦面露迷茫:此话何意啊? 让他进来。里面传出慕脩冷淡的声音 赵承德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推开门,退到了一边 谢锦一跨进门,偏头就呆住了 只见慕脩刚站起身,旁边一面容姣好但穿得奇少的女子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挂到了他身上 慕脩先是一愣,看向那女子 两人的脸只有咫尺之距 从谢锦的角度上看上去,慕脩的唇就像是要吻在那女子额上了一般 谢锦说不清那一瞬间心里是什么感受 但他反应很快,立即低头拱手道:草民打扰陛下雅兴了,草民这就告退。 说完不待慕脩开口,便退了出去 赵承德想说什么,于是便喊住了他:小侯爷...这 谢锦偏过头:草民忽然想起已经没什么事了,今日就先告退了,劳烦赵公公在陛下面前言明一下。 他往常总仿佛带着笑的桃花眼里此时一点笑意也没有,说完压根就没有要听赵承德解释的意思,转身领着一脸懵逼的小泉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内,慕脩不是聋子,谢锦对赵承德说的那句话尽收耳底 他站着没动,浑身都散发着冻死人的气息:给朕滚下去。 那女子之前是看慕脩要走,一时急了,想趁机挽留皇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不过搂了一下,皇上会这般暴怒。 大惊过后就是惧怕 她赶紧松开手跪在地上:陛下... 慕脩伸出手捏住她下颔:谁给你的胆子在朕面前自作聪明?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捏得她下颔生疼,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女子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痛意,皱紧了眉头,眼泪划过尤带脂粉的面庞,哀求道:陛、陛下饶命!臣..臣妾再也不敢了 慕脩手上微微使力,只听咔嚓一声:吵。 女子瞠目欲裂,下一秒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泪涕俱下,然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显然下巴被卸了。 慕脩冰冷的目光落到案几一侧,那个造型精美的食盒上,眉头骤然拧起。 下一刻,他蓦地一挥袖,食盒瞬间炸开 细碎的木屑带着巨大的力道划过慕脩的袍角和女子的脸 女子只感觉脸上一痛,她颤抖着伸手去摸,只摸到一手黏腻的鲜血 我的脸!陛下毁了我的脸?! 怎么会! 不可能! 女子心中咆哮着,一双感觉快要撑爆的双眸里几乎要流出血泪来 赵承德一听到食盒爆炸的声音就冲了进来,在看到房内一幕时,也是呆愣了一瞬。 随即便恢复如常 如果不是这一地狼藉,赵承德还未惊觉 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他的唯一柔情只留给了皇陵中的那人以及与他相关的人,这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 谢锦走在前面,看似步履不快,与往常一般无二 实则只有跟在他身后的小泉子才知道,他需要小跑才能跟上谢锦的速度 看着他冷若冰霜的侧脸,小泉子满肚子的问题,犹豫了一路,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实谢锦心底明白,曲华裳被打入冷宫,以往独霸盛宠后台强硬的惠妃倒了,男宠月上也染病身亡,后宫整个风向都变了。 在这个节骨眼,是绝对会有企图往上爬的后妃见缝插针的。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8)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 回偏殿后,谢锦一直坐在寝殿里发愣,不说话也不动 小泉子看得都慌了,问道:小侯爷,您到底怎么了? 谢锦抬眼:什么怎么了? 小泉子反被问住了,犹疑道:没..怎么吗? 谢锦面无表情:能怎么? 虽不知御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总觉得这对话很诡异 小泉子摸了摸脑袋:那就好。 说罢,他走到桌旁想为谢锦倒杯茶水 谢锦的视线落在他摸完脑袋的手上,冷淡道:你若是用你这双手碰本公子的茶杯,本公子就拆了你。 小泉子赶紧道:奴才这就去净手! 他朝外狂奔而去 谢锦眸子如一汪深潭,伸手托腮,食指指尖轻点下颔 脑子里却还是御书房中那一幕,无限回放 那女子好似不是曾经闯过偏殿那一批其中一个,面孔极生,穿的是一件外域的舞衣,露出雪白的腰肢。 他正发着呆 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脸色还很苍白,扶着门框喊道:小侯爷.. 谢锦乍然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赵小贵在他的搀扶下,进到屋内,勉强扯唇道:听叔父说,您就要回侯府了? 谢锦点头:在宫中呆的时间挺长了,也该回了。 更重要的是,眼下曲华裳被打入冷宫,曲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若不出宫调动自己的势力协助,陛下就很被动了。 赵小贵垂下眼帘道:是奴才没用,身体太弱,养个伤到您都要走了,也没好。 他还记得,最后是谁不顾一切跳下捧月楼救下他的命。 按理说,他一个奴才就算是为主子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名头好听一点罢了。 可他死也没想到 谢锦一个侯府公子,竟然会毫不犹豫跳下来救他这个奴才 谢锦自己倒了杯茶,饮了口茶,道:行了,伤没好就好好养着,赶着过来以身相许吗?本公子喜欢的可是女人,你这样的,我可吃不消 赵小贵成功被自己唾液呛了一口 咳咳 虚弱的咳了两声 谢锦笑看他两眼,拿过茶壶给他倒了杯水:喝点茶。 赵小贵摆了摆手 赵师兄?!您怎么过来啦 小泉子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嗓门吼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赵小贵看向他,点了点头 经过这一次在生死边缘打了个滚,赵小贵似乎沉稳了许多 谢锦闻言,心里诡异的冒出一个疑问,原来太监也是讲究师兄弟制度 赵小贵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出声解释道:宫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总管太监,每个太监出内务府的时候都可以选择跟随一个总管太监,奴才是最先跟着我叔父的,所以其他我叔父手下的太监都叫奴才师兄。 谢锦诧异挑眉,这个赵小贵不愧是整天跟在赵承德身边混,要换成小泉子那个脑子里的筋粗得能跟殿里的龙柱相媲美的人,别说他在想什么了,就是一个问题都要解释好几遍才能懂。 小泉子奔进来站在赵小贵身边,看到谢锦才仿佛又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小侯爷,侯府的马车已经在朱雀门外候着了。 谢锦起身:我知道了。 赵小贵赶紧跟着起身道:奴才去送送小侯爷 谢锦赶紧伸手扶住他:你身上的伤还未愈合,不用送。 赵小贵道:不碍事 谢锦看了他一会儿,只得点头同意了。 小泉子赶紧上前搀扶着赵小贵,跟在谢锦身后往宫门处走去 小侯爷,一路顺风。 赵小贵站在朱雀门前,被小泉子和另外一个小太监搀扶着,面色还有些许苍白,可见身体并未痊愈。 谢锦的脚步在马车前顿住,转过头来,道:别搞得本公子像要去死了一样好吗? 说完,他抬脚上了马车 他坐进了侯府的马车里,掀开帘子朝他们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车夫调整了马的方向, 赵小贵也在小泉子等人的搀扶下往宫内走去了。 马车开始动起来了,谢锦掀帘的手并未立刻放下 他的眼眸落在眼前宏伟的皇城门口,仿佛还能看见那年的自己披着陛下赠的披风,在无数个风雪飘摇的冬日, 手里捧着一个手炉慢慢往丞相府的方向走。 眼中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帘子慢慢放下, 遮挡住了外面所有光景。 马蹄哒哒哒哒踩在青石板的大路上,马车四角悬挂的车銮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这时, 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谢锦掀开一侧车帘, 探头望去 前方正处于闹市,一辆马车在路面上横冲直撞,百姓四散逃窜, 中途撞翻了周边的摊铺,一些零碎的物件和百姓卖的菜满天飞。 现场怎一个凌乱了得, 马车上站了一个消瘦得快脱相了的锦衣公子, 生得浓眉大眼, 脸颊深深凹陷, 眼下两团乌青。 他的瘦得脱相不是因为吃得不好, 而是消耗过度导致的那种颓废。 容貌谈不上丑, 但也不算好看, 却是肉眼可见的满身贵气。 手里拿着一条短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商贩和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抱团缩在一起, 看他搞破坏。 那锦衣公子满脸怒容:畜牲!本少爷今日还训不好你了! 赶车的青年转头看了一眼,面瘫着一张脸,道:二爷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谢锦疑惑,放下帘子:为何? 青年道:前面那是太尉的公子,二爷不记得了,前几个月你还在春风楼跟人大打出手,眼下他本就气不顺,您要是撞上去,不打吧说你怂,打吧估计回去侯爷又要板子伺候了。 谢锦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他顺嘴问了一句:那最后是谁赢了? 青年沉默了一瞬,道:太尉公子赢了,您被打得在榻上躺了好几天。 ...谢锦眉角抽了抽,没想到原身混得这么惨,爵位不是他的,打个架也打不赢。 谢锦坐在车里,托腮问了一句:兄弟是性情中人啊,不知是谁派你来接我的? 他不记得自己,青年丝毫不意外。 眼睛一直看着前方,没看他道:回二爷的话,属下是世子爷贴身随从,名唤青鸾。 原来是谢迟的人,那就没错了,难怪连这面瘫脸都如出一辙。 如果是谢荣山的人,不会劝他不动手的,顶多看着他打,然后回去报给谢荣山,又挨一顿板子伺候。 谢锦手指在窗口敲了敲,道:青鸾啊,好名字! 青鸾不卑不亢道:二爷过奖。 前面乱成这样,我们要怎么过去? 马车里传出谢锦的声音,声线还稍显稚嫩,但却显然有一丝看热闹的意思 青鸾双眸微眯,紧紧盯着前面,马车速度却丝毫不见慢下来 世子的马车,凭他还不敢动。 谢锦勾了勾唇,他说的一点没错 谢迟是未来要袭候爵的人,而太尉之子不过是仗着父亲官大的纨绔公子,如何斗? 太尉公子远远便看见一辆马车,缓慢的行驶过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一般人看见他就跟躲瘟神一样避得远远的。 直到马车越来越近,他在车壁上看到了一簇梨花,京中权贵子弟都知道,那是忠勇侯府世子的马车标识。 他瞳孔一寸一寸压下去,上下牙齿咬着,拽紧了马缰:吁 眼眸却是一瞬不瞬,无比愤恨的瞪着那辆马车。 马车从太尉公子的马车前驶过,风掀起一半轿帘,谢锦趴在马车里的小案几上,余光将太尉公子此时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唇角极其细微的一勾,笑意有几分恶劣。 下一秒,太尉公子脚下的马就像是疯了一样,狂躁起来,险些将踩在他身上的太尉公子掀下马去。 太尉公子面色大变,拽紧缰绳,怒道:畜牲!你往哪儿去! 然而那马却双目血红,直直地朝谢锦乘坐的马车冲过来 周围的下人都吓疯了 少爷!少爷你快勒缰绳! 太尉公子用力到手上青筋都根根凸显,然他的力道对这匹暴走的马来说,无异于泥牛入海 他吼道:这种废话本公子还用你们说!一群废物赶紧给本公子想办法! 啊啊啊啊周围围观百姓发出惊恐的咆哮 青鸾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侧头一看,脸上一抹戾气一闪而过,腰间的剑嗖的一声出鞘,世子交代务必要将二爷平安无事带回侯府 此时此刻,哪怕对方是太尉公子的坐骑,为了避免二爷受伤,他只有宰了这马了! 但他低估了这匹忽然暴走的马爆发的速度 他将马缰一放,刚跃上半空 那马离谢锦乘坐的马车便只剩咫尺之距了 青鸾面色蓦地一变,张口想喊二爷当心,但是没能喊出口 狂风刮起马车前的锦帘,他看到直到最后一刻,谢锦还淡定的坐在车内,白皙的手指握着一个小巧的茶杯,缓慢的转着。 他的脸微微向下,乌黑的长睫垂下,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弯起的唇角。 青鸾惊呆了,所有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他从未见过世子笑过 但是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 往常从没仔细看过两位少爷的容貌,只觉得有八分相似 如今一看,世子和二爷可真像啊。 往街上一站只要不说话,完全以假乱真。 砰 两辆马车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最后一刻,太尉公子选择跳了马,摔在街边半天没爬起来 少爷!没事吧?一群府丁赶紧围上去 马车炸开,一抹艳丽的紫色才恍然闯入众人视线 谢锦从空中慢慢飘落,衣袂飘飘,面色淡然 一个摔得满脸血,一个恍若神祇从天而降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49) 两辆马车都散了架,太尉府的那匹马倒在血泊中,已经英勇就义了 丞相府的那匹马,青鸾的剑割断了套马的绳子,那马脱离碰撞的范围站在了街道一边,尾巴甩着,马蹄在地上有些焦躁的踏着。 而且谢锦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太尉公子面前 他瞥着眉尖,居高临下俯视着太尉公子:这位公子,你撞坏了本公子的马车。 太尉公子被自己府中的下人搀扶着,坐在地上一脸的血,仰视着谢锦,面色有一瞬的惊恐:谢迟..不对!他今日不会出现在这儿,你是..谢锦! 谢锦被识破了,也丝毫不慌,非常不真诚的抚了抚掌心:太尉公子好眼力。 太尉公子冷笑一声,手撑在地上,微微使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怎么着?前段日子在春风楼,还没被本少爷打够? 只要不是谢迟,他怕谁。 他的年纪跟现在的谢锦年纪差不多,要大一两岁,但是身高却不出挑,与谢锦站着也只能平视。 谢锦盯着他好一会儿,就在太尉公子以为他要恼羞成怒的时候 他却忽然笑了 淡色的薄唇牵出一个浅淡的笑,颇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美而凉薄 谢锦道:太尉公子真是英勇,不过,我今日可不是来这跟你玩这种小打小闹游戏的时候。 太尉公子皱起眉,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谢锦眼角瞥向路中心的狼藉,语气里带着遗憾道:这辆马车是我兄长最为喜欢的,今日太尉公子毁坏了它,本公子回府恐不好交代啊。 青鸾板着脸站在谢锦身后不远,眼眸紧紧的锁在太尉公子身上,生怕他恼羞成怒就出手了。 小侯爷以前可没少在他身上吃亏。 但是此刻他听着两人讲话,看着谢锦的表情,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即便太尉公子再不要脸,也得为他爹当朝太尉挣个脸面。 他脸色铁青:呵,不就是辆破马车?难道本少爷赔不起吗? 谢锦点了点头:本公子自然是不敢怀疑太尉公子的,毕竟太尉大人富可敌国,又岂是我一个侯府可比的? 往常的谢锦看到他,不是横眉冷对就是没脑子的冲上来自讨苦吃。 哪里会是今日这低眉顺眼的模样。 太尉公子以为他怕了,在拍马屁,一时飘飘然,面上浮出一抹得意:那是自然。 周围百姓一听这话,就炸了 富可敌国?一个太尉哪里来这么多银子!肯定贪污受贿了! 可不是嘛!忠勇侯府都比不过,那新太尉才上任多久! 真是岂有此理啊! 青鸾一听百姓议论声的走向,就明白了。 他抱着剑,目光在谢锦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二爷跟以前不一样了。 眼下这样的形势必然不是巧合造成的。 太尉公子当场就炸了,转头朝多嘴多舌的百姓,吼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活腻了是吧? 谢锦微微一笑,青鸾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百姓抵触情绪愈发浓重。 这下子,场面愈演愈烈。 太尉公子回过头来,看到谢锦在笑,跟以前在春风楼快活的时候大不一样,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笑得人头从到脚都感觉渗着凉气 他怒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谢锦伸手在他胸前的衣料上拍了拍:没什么,本公子先回侯府了,这清单稍后会送到太尉府,还希望太尉公子到时说话算话啊。 太尉公子一巴掌拍在他手上,道:别动手动脚! 谢锦也不在意,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浅紫色没有任何花纹的锦帕一根一根擦了一遍手指,擦完之后将帕子扔在了太尉公子脚下。 太尉公子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连愤怒都忘了,只瞪大了一双眼睛震惊的看着他。 谢锦转身,抬手朝青鸾招了招手:走了,回府。 是。青鸾应道,转身看了一眼满脸阴沉的太尉公子,心里默默给谢锦点了个赞。 人群看到谢锦走过来,自动分开一条道,不少女子藏在人群中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偷偷瞧他。 青鸾牵着马跟在谢锦身后,还在思考刚刚的事 今日这事闹得很大了 他敢肯定,不出三天,满城皆知。 说不定还会传到皇上的耳中,太尉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青鸾喊了一句:二爷要骑马吗? 谢锦脚步微顿,片刻后,转过头来笑道:不必了,这点脚程走回去便是了。 青鸾挠了挠头,刚刚他回头那一瞬间,好像有听到有人尖叫倒地的声音?是错觉吗? 他没来得及细想,谢锦已经走到前面一段距离了,赶紧跟上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谢锦还在几米开外的时候, 就看到侯府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谢荣山扶着自家夫人的手,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群府里的丫鬟婆子。 谢迟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身着天蓝色锦衣, 衣襟上绘着淡雅而不乏贵气的竹叶纹, 站在侯府夫人身侧。 谢锦脚步微顿,有些发愣。 青鸾看他停了脚, 也停了下来:二爷,怎么了? 谢锦垂下眼睫, 提步继续往前走, 道:没事。 他只是....不习惯。 过往十多年,丞相府都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归时有人等, 离时有人忧。 侯府夫人看到走到台阶下的谢锦,笑容温婉, 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走下台阶, 谢荣山和谢迟两人神色都明显紧张了一下, 显然是害怕她不小心摔了。 为娘的锦儿总算是回来了。 谢锦浑身僵直的站在原地, 由着她摸脸, 扯出一个淡笑。 谢迟微微皱眉 青鸾上前一步道:参见侯爷, 夫人, 世子。 谢迟冷漠道:让你赶车去宫中接人,怎的耽搁这么久?你未曾用马车? 青鸾抿了抿唇,面瘫着脸道:回世子爷的话, 用了,只是...途中遇到了太尉公子正在街市上训马...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出来 谢迟和谢荣山的神色均是巨变 侯府夫人脸上的笑就变成了担心,上下打量谢锦,急道:锦儿受伤了?伤哪儿了? 谢锦无奈握住她在自己脸上胡乱抚摸的手:母、母亲,我并未受伤,只是马车毁了。 侯府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道:不过一辆马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 谢迟凉薄的目光,射了过来:子笺,你说马车毁了? ...谢锦觉得,那目光若是刀的话,此刻他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青鸾跪在地上,连平日里的面瘫都绷不住了:世子息怒!太尉公子的马忽然发了疯朝咱们的马车撞了过来,二爷人无事已经是万幸,马车... 谢荣山怒道:竟然当街训马,完全不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眼里,太尉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谢迟沉默着,脸色比平日里要更淡漠几分。 谢锦不太了解这个小世子,看他的反应,那辆马车应当是他极为喜欢的。就算性格再怎么沉稳也不过是个年纪刚及弱冠的贵公子,贵族子弟没点脾气他是不信的。 就在谢锦以为能看到这位小世子黑脸模样的时候 谢迟转头看向谢荣山道:父亲勿要上火,丞相大人已陨,现在朝堂之上俨然就是太尉大人的一言堂,自然会变本加厉。 连谢迟都懂的道理,谢荣山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他甩了甩袖子,率先进了府门道:行了行了!都进府吧,站在门口说话算怎么回事! 谢锦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心道,他真是小看这忠勇侯府小世子了啊 谢迟转过头来,看了谢锦一眼,朝青鸾道:起来吧,马车毁了便毁了。 说完,也转身入了府 侯府夫人对他的反应倒是没觉得任何意外,拍了拍谢锦的手:锦儿,别怪你哥态度不好,虽然迟儿性子冷淡,但那一辆马车啊,他从小到大最喜欢了。 谢锦随着她往内走,闻言道:为何? 侯府夫人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因为车壁上的梨花吧。 ...才怪。 这是什么神奇的理由?居然真的会有人信?而且还是亲娘? 谢锦不用猜就知道是谢迟随口用来敷衍侯夫人的,他可不会蠢到相信。 于是他没说话 侯府夫人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前些日子为娘还担心你们关系不好,我都没想到迟儿会让青鸾驾那辆马车去接你。 这点谢锦倒是知道,他刚重生的时候,杨子惑好像提过一嘴,他也就顺手听了一耳朵。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毕竟原身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只知吃喝嫖赌,挥霍无度。 哪怕是亲弟弟,一身正气和抱负的谢迟要能喜欢他才有鬼了。 因此,侯府的两个少爷私底下关系并不怎么样的事也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 谢锦低低应了声:嗯是啊,我也没想到。 侯府夫人闻言,神色微楞,脚步忽然顿住了。 谢锦也停下脚步,看向她。 只见她那一双与谢迟有五分相似的眼眸里,盛满了泪光,这个妇人本就长得美艳,倒是比皇上那一堆妃子哭起来更惹人怜爱。 母、母亲...谢锦浑身发直 他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就又哭了 侯府夫人抚上他的脸颊:无妨,只是感觉...我的锦儿忽然长大了。 谢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顿耽搁下来,时间已经午时过后了。 侯府夫人道:你爹在主院备了午膳,今日就陪娘亲吃个饭好不好? 谢锦只能把心头的事压下,点头 侯府夫人拉着谢锦走到主院的时候,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谢迟还没上桌,坐在一旁饮茶 侯府夫人在丫鬟的伺候下,被领到主位去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0) 趁此机会,谢锦坐到了谢迟的身旁,丫鬟自觉奉上茶水 谢迟冷冷瞥了他一眼,自顾自饮茶,显然心情还没完全恢复。 谢锦笑了笑:兄长。 好半天,就在谢锦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 谢迟开口了:何事。 谢锦赶紧凑过去,道:月上薨了,你知道吗? 提到这事,谢迟的脸色更肃了几分,他放下手中茶杯:知道,我派人去跟踪护送尸身的人最后一个也没回来。 谢锦眉目一凝:果然是诈死。 而且通过此事可以看出,背后之人绝对是个高手! 谢锦大致的将遇刺的事给谢迟挑重点的说了两句,谢迟神色微变:皇宫地牢来去自如?! 谢迟思索片刻,又道:对方很明显是冲着你来,难不成是宫里人? 谢锦沉吟不语,一双桃花眼满是冷意,就是冲着的是自己,才古怪。 原身那个草包都能平安无事活这么多年 如此就证明,是他重生后,对方才起了杀意。 他心里忽然出现一个荒谬且令人悚然的想法 难不成他重生的事...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忽如其来出现的想法让谢锦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谢锦蓦然回神,跟照镜子一样瞪着眼前那张与自己八分相似的脸,道:兄长? 谢迟面色无波,淡淡收回手:生病了?你在冒冷汗。 谢锦摇头不语 他很想说不是因为病了,而是吓的。 谢迟凝视他片刻,起身整了整衣袍,状似无意道:你既叫我一声兄长,我便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不必害怕。 谢锦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 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锦儿,快来吃饭。侯府夫人坐在谢荣山身边,笑望着他 谢迟已经撩袍入坐了。 谢锦缓缓垂下眼帘,薄唇轻轻扬起,起身也朝餐桌走了过去,在谢迟往下的位置上落坐。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他第一次在御花园碰见这位小世子的时候,可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有如此深厚的羁绊。 经过这一顿饭,谢锦也大致摸清了原身在这个家的地位 侯府夫人对于两个儿子都是无尽呵护 特别是谢锦,想来,原身是不爱跟母亲亲近的 因为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侯府夫人因为谢锦的乖巧已经数次要哭出来了。 而谢荣山器重嫡子,对于原身只有怒其不争 今日看到规规矩矩的谢锦,倒是震惊之余,也感到有些欣慰,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此时,府中的大管家从院外走进来 侯爷,夫人,世子,二爷。 规规矩矩朝屋内的所有人行了礼 谢锦顺势停了筷子,许是思虑过多,他今日并不是很有胃口。 谢荣山也放下筷子道:怎么了? 管家看了一眼谢锦,垂首道:柴房那位姑娘砍柴一时不慎摔伤了腿,奴才现在将她安排在柴房里休息了,她想要...见见二爷。 谢荣山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火气,瞬间又飚了上来,一拍桌面:她一个青楼女子,本候没派人将她发卖了就算是仁至义尽了!留在府中伺候,给予吃住不说,她竟还抱着那等念头!如此不识好歹! 谢锦这才想起,自己重生后第一顿板子的罪魁祸首。 不过看谢荣山怒发冲冠的模样,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谢荣山是个一点就燃的火爆脾气,教训儿子跟孙子似的。 谢迟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才道:父亲息怒。 谢荣山看向他 谢迟侧头看向谢锦:子笺,此事因你而起,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男子要有担当,如何处理柴房那位姑娘你自行斟酌。 谢锦无奈,道:....兄长,我知道了。 不过将人家一个京城有名的花魁,买回府中砍柴,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谢迟看向主位上的两位:不知父亲母亲,意下如何? 侯府夫人倒是没什么不可的,笑道: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唯独谢荣山板着一张脸,好半天没回答,摆足了一家之主的派头才道:如此甚好,吃饭吧。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用过午膳后, 谢锦朝柴房走去,半道上他问了一句: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杨子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二爷?!您连花魁名字都忘了??你在宫里这些日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种时候明显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谢锦下意识往腰间摸了摸,摸了个空才想起,忘记带装丨逼利器折扇了。 没办法, 他把手往身后一负, 做出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道:本少爷脑子里美女如云, 东大街的花魁,西巷的云娘子, 你说的花魁是哪个?她何德何能让本少爷去记她名字? 前世的宋淮安虽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之事, 可好歹也是个男人,这京城里有哪些颇负盛名的女子,他还是能胡乱诌出几个的。 杨子惑霎时哑口无言, 目瞪口呆的望着谢锦 谢锦用眼角瞟了一眼他,心道, 拿出来忽悠一下杨子惑这种小年轻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杨子惑猛然回神, 道:二爷, 那花魁乃春风楼头牌, 叫做周青墨。 谢锦颔首, 复又问了一句:对了子惑, 你可知无相楼? 杨子惑道:略有耳闻, 据说是江湖上极其有名的杀人组织,兼... 谢锦疑惑看他:兼什么? 杨子惑一张脸憋得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谢锦费了好大功夫才听清。 他说的是:兼相公馆。 谢锦脸色一僵,步伐快了些许,杨子惑只当他是听恼了。 毕竟那相公馆里跟青楼差不多,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像少爷这般的高贵清华的人物,自然对那等腌臢之地是嗤之以鼻的。 他这样想着,忽闻前方谢锦的声音传来 过几日,我们去一趟无相楼。 二爷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杨子惑惊得脚步戛然而止,而谢锦已经走了很远了,即将要迈过花园里的月洞门了。 二爷。 一路上与谢锦擦肩而过的下人,都停下脚步,眼含俱意的朝他见礼。 谢锦的观察力向来惊人,他从这些下人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恐惧和诧异,凝神一想 看来,原身不论是在府外还是府内,还真都不是讨喜的人呢。 两人一迈进院门,便闻见一股浓郁花香扑面而来。 杨子惑嗅着鼻尖的花香,感慨道:这座院子都空置这么多年了,这院里的迎春花开得还是这么好。 谢锦对这座侯府一无所知,闻言道:一座空置的院子种花给谁看? 语落,朝那片金黄色的花圃看去,大片大片的迎春花尽情绽放着,淡雅的香气因为数量过多显得有些浓郁。 庭院中的池塘清澈见底,垂柳的枝叶垂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水里倒映着岸边的景致。 杨子惑道:二爷果真是被高热烧坏脑子了,连这都忘了?不过奴才也是听说的,据说当年夫人身怀六甲之时,到京郊护国寺上香曾半路偶遇一位道人,那道人曾断言夫人命中有三子,乃大富大贵之相,说得跟真的一样,侯爷大喜过望为三少爷备下这院子,但是最后也只有世子和二爷您,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没出现什么第三子,想来定是个江湖骗子。 他说得兴起,没注意到一旁的谢锦面色却越来越凝重 命中三子? 从本质上来说,宋淮安现在虽占了谢锦的身子,但他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这人口中的第三子难道就是自己? 也就是说,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人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把攥住杨子惑的手:那道人...你可知是谁?! 杨子惑一愣,道:二爷,奴才也是十多年前才来这侯府,怎么会知道是谁。 谢锦凝视了他半响,松开手。 你可知此事还有谁清楚个中细节? 杨子惑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难看,想了想道:夫人去上香,应当只有护送的人和随身丫鬟才清楚了。 谢锦转回头,他说的不错 恐怕这事只有当事人和当日的随从最清楚。 两人闲聊间,已经到了柴房门口 柴房房门敞开着,里面堆了很多劈好的干柴,还有灶台,什么都不缺,但平时不怎么用。 因此偶尔会有下人在此处开开小灶。 一张狭隘的单人榻摆在离灶台不远的地方,上面睡了个人,身形纤细。 谢锦走到门口,杨子惑伸手敲了敲房门:周姑娘,二爷来了。 床上的人这才缓缓坐起身 一袭橘红色长裙,及腰的青丝从身后一泄而下,颜色艳丽的珠钗和耳铛都取下来放在了枕边。 想当初被赎身的时候,多少姐妹艳羡,都道她入了小侯爷青眼,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却没想到被赎回侯府后,她就一直被扔在这个空置的院子里,跟一群府中下人住在一起,更气的是那群下人还时不时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 思及此,她泪意上涌,眼圈瞬间就红了。 应该说不愧是花魁,生得极美,与宫中后妃雍容华贵,清绝秀雅的脱俗美不同。 她的美更加富有市井街巷的烟火气, 别说面前是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铁面将军也能瞬间百炼钢化作绕指肠。 杨子惑非常不负众望的看呆了。 周青墨不知不过月余,面前的人已经从里到外换了个芯子了,朝谢锦扑过来:二爷!您终于舍得来看看奴家了! 哪里有半点脚扭伤的痕迹 谢锦心中这样想,手上却迅捷无比,抓过一旁看呆的杨子惑挡在身前 周青墨一扑就扑到了杨子惑怀里,她衣物只是薄纱质,胸前两处温软蹭得杨子惑一张脸从脖子根红到天灵盖。 脂粉香气窜入谢锦和杨子惑鼻尖 谢锦险些一个喷嚏打在杨子惑身上,狠狠揉了揉鼻子,只觉一身寒毛直竖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1) 女人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心里不由想道,如果为了传宗接代,他日后也要被迫取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的话,他宁可断子绝孙。 真是得妻如此,命不久矣啊。 这哪里是摔坏了腿,分明是摔坏了脑子。 周青墨见扑错了人,赶紧站直身子,不满的撅起唇,看向谢锦道:二爷~您这是做什么?当初赎身之时,您对奴家的许诺难道您全忘了吗? 事实上,确实是忘了。 谢锦退远了些,道:周姑娘有话好好说。 周青墨差点怀疑自己耳朵,不可置信看向谢锦 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这个少年与往年流连春风的那个纨绔,好像确实是不一样了。 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就是不同了。 而且,她盯着谢锦看了会儿,以往的谢二爷可从来不穿紫色,最爱穿的衣服是白色,一柄折扇风流倜傥,又有怜香惜玉之心 引得无数女子午夜梦回间邂逅的便是这样一位风流少年郎,只是春梦了无痕,一觉醒来便知绝无可能。 且不说那人赫赫风流名在外,就算是论门当户对,人家那门第,京城中能攀得上也没有多少。 如今穿上紫色,方知 月色与雪色之间,这世间当真有人担得起那第三种绝色。 谢锦也不避讳她的视线与她对视,毕竟熟人或许还需要避点嫌,对她倒是没有必要,而且... 周青墨这一看,眼神就收不回来了,双眼渐渐发直。 谢锦唇角笑意,推开杨子惑上前一步:周姑娘,本公子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杨子惑一脸茫然站到一边,看了看一脸呆滞的花魁,又看了看笑得像只狐狸似的谢锦,心里纳闷道,二爷刚刚不还一副怕被冒犯的闺阁小姐模样嘛,现在又不怕了? 周青墨直勾勾盯着谢锦的双眼,一脸麻木道:奴家愿为主人解惑。 什么?主人?! 杨子惑脑袋上方简直一百个问号,这画风突变得很诡异啊! 谢锦:你是谁?来自何方?有何目的? 杨子惑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了谢锦的用意,偏头道:二爷,难道你怀疑她的来历? 谢锦没理他 周青墨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才启唇道:奴家名唤青墨,本不姓周,来自太师府 最后一个问题她似乎很为难,睫毛不停的颤,眼中血丝迸现:目的...目的...目的.. 杨子惑短暂的将惊讶压下,看得惊奇,不禁问道:二爷,她这是怎么了? 谢锦显然也有些吃力,喘着气道: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她接受过比这还厉害的引术,要么就是她真的不知道。 杨子惑立马来了精神:引术?!就是传说中的摄魂大法吗! 谢锦都没有力气去瞪他了,脚下一个踉跄,还好杨子惑机灵,赶紧上前扶住了 谢锦无力道:少看点江湖画本,看多了容易影响变蠢。 杨子惑扶着他,嘿嘿一笑,随即看到谢锦的状态又有些担忧:二爷?您怎么样了? 周青墨只觉得头痛欲裂,站在原地抱着脑袋好半天才缓过来,道:二爷,奴家怎么了?您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谢锦冷淡的瞟了她一眼:周姑娘,实话说了吧,为你赎身不过是见你身世可怜,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并非是想让姑娘如何报答。 周青墨面上如遭雷击,堪堪后退两步:二爷..您在同奴家...玩笑吧? 谢锦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周青墨摇了摇头,喃喃道:您一定是骗奴家的!您在春风楼为奴家赎身时对奴家说过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而卿可知我意的!奴家还专门找了书斋的先生问了此句句意!您怎么可能... 说着就要上前靠近他 谢锦赶紧往后退了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周姑娘留步! 周青墨虽然难以接受,却还是停住了脚步,问道:为什么? 谢锦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刚刚情急之下,他脑中一晃而过殿下的模样。 心中慌得一批,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本公子喜欢男人,所以姑娘实非我良人。 什么?! 这话不是周青墨喊出来的,而是杨子惑 周青墨嘴唇呐呐,半晌没说出话 见她不再上前,谢锦轻轻松了口气,就听她声若蚊蝇道:奴家不求能做二爷妻妾,难道..做个暖床丫鬟...也不可以吗? 谢锦毫无动容:本公子言尽于此,姑娘好自为之吧,太师已死,与其事情败露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就在这院中做个丫鬟,胜在自由。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了脸上先是震惊,继而逐渐被恐惧取代的周青墨。 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恍然想起那一阵没来由的头痛欲裂,跌坐在床榻之上。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谢锦走出院落的时候,便瞧见远处一人在花园下棋, 梨花掩映。 青鸾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眼力极好, 一眼就看到了谢锦, 然后起身退到了一边。 谢锦无奈的笑了笑, 走了过去 谢迟正在坐在一方石凳上,面前是一块打磨平滑的巨石, 面上雕刻出棋盘的形状, 除了大小悬殊外跟一般棋盘无二。 谢锦拱手道:兄长好雅兴。 谢迟头也不抬, 两只手肘旁放着两盒暖玉棋子, 一白一黑。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道:那花魁是前太师的人? 谢锦唇角勾了勾 显然,刚刚在屋内所有对话,青鸾应当都悉数报给谢迟了。 谢锦撩袍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道:兄长既已经知晓,缘何还有此一问。 谢迟掀起眼皮,淡淡扫过他的脸 谢锦却知道他在看自己的眼睛。 他递过一盒黑子给谢锦, 淡淡道:子笺, 陪为兄下下棋? 谢锦接过棋盒, 眼眸下移, 棋盘上是一盘残局,有几分死局的味道。 白子势如破竹, 攻势猛烈,完全横扫千军之态,而黑子看似被动, 实则暗藏锋芒,厮杀得十分激烈。 这世界上有的人是天生相才,而有的人是天生将才。 而在谢锦眼里的棋盘,纵横交错,每一步杀机与转机都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只一瞬,他的眼睛就迅速分析出了能够扭转战局的关键之处。 观察人的细微表情,他一向很在行,应该说学他们这个的,这是必修课。 谢锦余光扫过杨子惑的表情,他的面部表情看似平淡,实则难掩眼底压抑之色,双眸紧紧盯着棋盘,很显然原身未曾经历过这种事。 他忽的一晒,将手中的棋盒放在一旁的凹槽里道:兄长莫不是存心消遣我,这玩弄风月我倒是不在话下,棋这么高雅的东西让愚弟一个连国子监都未曾上过的纨绔来,岂不是出尽洋相。 谢迟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眸里说不上是什么神情。 谢锦也有一丢丢紧张的,但只有一点,因为不管结果如何,事实已经促成,他没有退路了。 现在即便他再不想当谢锦,他也已经做了。 谢锦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毫无变化 谢迟总算是收回了略带审视的眼神,道:无妨,根据你的感觉下,随意就好,我们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规则。 谢锦手指抚了抚额角,显然有些头疼,道:那愚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眼间几个回合下来,雪白的梨花像冬日雪花一样,随着枝头吹来的微风落了满院,远远看过去,青石板上落残花,有一种繁花落尽的异样美感。 而棋局上布局紊乱,毫无章法。 青鸾站在一旁看得几乎不堪入目,眼角眉梢都在隐隐抽搐 世子爷和二爷这哪里是下棋,分明就是摆棋子玩。 谢锦放完手中最后一颗棋子世子,站起了身,拍了拍手掌道:兄长,我赢了!承让承让。 谢迟坐在原地微微一愣,细细一瞧,原是他将手中的黑棋在棋盘上摆了一条游龙出来。 谢锦看他不说话,哈哈道:龙象征着天子,谁人能比过天子去,所以此局我赢了,不知兄长以为如何? 谢迟叹了口气:子笺说得极是。 这问题分明是强盗问题,若回答不是,便是有藐视天子皇权之嫌。 谢锦见他分明一脸冷淡,却又能看得出些许吃瘪的表情,哑然失笑道:不知兄长觉得我在棋艺之上可有天赋? 谢迟看着他,冷淡颔首:子笺于棋艺方面,极有天赋造诣,若能得名师指点,必然技惊四座,名动天下。 青鸾心道世子爷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如果刚刚他没记错的话,世子爷指点过许多地方,但是最终二爷完全当做耳旁风了,最后一个要点也没记住。 这哪里是有天赋,简直是惨不忍睹。 这如果都叫有天赋,那棋这东西就可以给三岁稚儿玩弄了。 ... 虽说谢锦打算过几天就出门去那无相楼里晃一晃,但是他没预料到,自己失策了。 今日风有些大,侯府的院落里,梨树被吹得花枝摇曳,花瓣更是不要钱的掉。 谢迟对此很心疼 这世间奇花异草数不胜数,牡丹华贵,芍药艳丽。 这两种花在百卉中并称花中二绝,自古便有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的说法 可他却唯独钟爱这雪白的梨花。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梨花还是世子爷幼时亲手种下的。 青鸾见他望着青石地砖上的残花,目光炯炯,他从小便跟在谢迟身边,怎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出声安慰道:世子爷,这花迟早也是凋零的,明年开春又会开,何必惋惜。 谢锦看过去,谢迟面上有一丝莫测闪过,随即道:这品种甚是珍稀,乃是出自襄平。 襄平,一个被誉为千年雪都的城池 也是当今天子极为宠爱的兄弟,襄平王的封地。 为什么叫做雪都呢,因为那座城里种植得全是清一色梨树,书册上形容的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景只有此地能够欣赏。 每年入冬,厚厚的雪在地上铺下一层雪毯,薄雪落在光秃秃的枝头,则又是一种另类的花开美景。 也是天下唯一一座四季都不同风情的城池。 谢锦手里捏着一团软糯的青团,盯着一颗梨树看了一会儿,貌似觉得有点眼熟。 他们围着院子里的一张石桌而坐,石桌上摆放了一些厨房的用具,绿色的艾叶在桌面堆叠成了一层桌布,上面摆放着淡青色的糯米团子。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2) 青鸾和杨子惑和几个侯府夫人的随身侍女随侍在侧,时不时搭个手什么的。 平时要同时看到两个少爷这么平静的坐在一块儿可不容易,特别是上月初二爷受伤之后,更是一大段时间没见过二爷。 几个丫鬟时不时抬眼偷偷瞧两眼,双颊微微泛红。 侯府夫人看破不说破,除非完全做不了的事,一般都亲力亲为。 更何况,用侯府夫人的话来说,今日此举她还是比较想锻炼一下自己的两个儿子的,虽然结果并不理想.. 抬眼看去,谢迟坐得笔直,瞪着桌上的东西无从下手。 而谢锦手中捏着一个青团把玩着,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漾着淡淡笑意,显然没上心。 侯府夫人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斥道:锦儿,撒手!这青团是要用来吃的,不能捏着玩 谢锦挑了挑眉,却没松手,道:母亲,这我都玩过了,也没法吃了吧。 侯府夫人无奈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随他去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都眼看即将弱冠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谢锦其实非常想说孤实际上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你信吗? 他撇了撇唇,没说话。 谢迟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青团上:有这般好玩? 谢锦掂了掂:手感非常不错,想来口感也定不错。 他这话一出,谢迟果然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无比冷漠道:这种东西还是你自己吃吧。 谢锦哈哈大笑,笑罢过后胸口又涌现几丝惆怅。 他作为宋淮安活了那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种一家人整整齐齐洗手作羹汤的氛围。 他开口道:母亲,为何忽然要做这东西? 侯府夫人手里捏着一张艾叶,闻言笑着瞧了他一眼:明日是寒食节,要吃冷食,这青团虽费些功夫,但胜在饱腹。 谢锦思绪一滞 是啊,寒食节了。 他被关在东宫三年,过着十年如一日的日子,民间的节日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以前的丞相府连下人都没有几个,也没有正儿八经过过什么节日,就算是办,也是过不了的。 因为往年像除夕夜中秋团圆节这种日子,殿下都会举办宫宴宴请所有朝臣的。 在他被囚禁于东宫那三年,殿下也会刻意的在那些日子留宿东宫。 说是留宿,实际上只是宋淮安躺在西苑睡觉,他坐在花园里喝一宿的酒罢了。 至今,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两快动手!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咱们侯府里可没有君子远庖厨那一套,既是君子就要更懂得疼爱自己未来的妻儿。 侯府夫人挨个在他们脸上抹了一把 霎时,两个俊朗非凡的少年公子就变成了花脸猫。 谢迟无奈,取出怀中的帕子又擦了擦手,这才笨拙的开始上手。 侯府夫人指使着身后的丫鬟道:巧巧,你去教教迟儿 名为巧巧的丫鬟闻言,刹那眼睛都亮了,赶紧拂身道:是!夫人 谢锦扔了手里捏得不成样的团子,杨子惑端来水盆为他净手,结束后才缓缓开始做 但是他学习的速度却比谢迟快多了 几乎是做第三个就已经有个七八成的模样了。 侯府夫人看在眼里,喜笑颜开。 谢迟在武学造诣上和很多方面都强于这个只知道走犬斗鸡的弟弟,却在这方面格外青涩。 杨子惑有些艰难开口道:夫人,明儿一整天都要吃这个吗?怕是不好消化啊。 侯府夫人摇头:当然不是,我还命府中人备下了馓子、凉糕、寒食粥等,这寒食节啊靠近清明,还备了些清明果。 想来,清明节也快到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节日。 每年先皇后忌辰和清明,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他却能够看出来 都是殿下最难受的日子。 谢锦微微出神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 轻烟散入五侯家。[1] 第二日便是寒食, 全城禁烟火, 因都城乃天子脚下, 因此只禁火一日。 像偏远的边陲城镇村庄普遍是禁三日才符合习俗。 家家户户在显眼的地方插上柳条, 也有孩童将柳条插于鬓发之上和腰带之上。 高门贵女们在这个日子,坐在精巧的软轿中, 被府中家丁丫鬟簇拥着前往郊外踏青。 谢锦一早就被府里到处插柳条的下人弄出的动静弄醒了, 洗漱穿戴整齐后, 全府上下都忙着过节, 唯有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能做什么。 反正不论做什么,都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索性,他抬眼望了一眼高高的院墙,足尖轻点,轻轻跃上屋顶, 找了个位置用衣袍垫着坐下。 今日他没有再穿紫色, 而是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锦袍, 款式质朴甚至有些廉价, 没有任何纹样。 他就坐在房檐上,撑着下颔看着院外那些身上别着柳条的稚童互相追逐, 玩笑打闹。 杨子惑无声无息坐在他旁边不远处,作为贴身随从的他从晨起时就看出谢二爷今日心情格外不佳,对什么事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早膳也没用, 这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少爷永远不会出现的状态。 以前的谢锦,即便是挨了板子,只要能下榻就不会控制自己的纨绔灵魂。 杨子惑不知为何,有些怵现在的少爷,所以他也没敢开口问。 远处忽然传来喧闹声,一辆华丽的黑色轿撵由远而近。 周围百姓沿着街道两侧,纷纷跪地叩首行大礼,无人敢直视,近百名的带刀侍卫随行,两侧官兵清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出来。 谢锦眸子微动,那等盛大的依仗,只能是宫里那位。 院墙下原本嬉闹的孩童一看这架势,立马作鸟兽散了,回家找娘亲了。 黑色的轿撵呈圆形,柔软的纱帐泻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端坐其中,随着行走间纱幔晃动,若隐若现。 杨子惑起身道:那是陛下的依仗? 他本以为自家少爷并不会理会这样一句明显的废话。 谢锦却出了声:看这架势,除了陛下别无二人。 杨子惑想了想:也是,今日是寒食啊,明日便是清明,往年这个日子陛下也是要去往皇陵祭奠先帝先皇后及各位先祖的。 他又想了想,道:欸也不对啊,往年陛下也是清明才会过去啊。 谢锦眸光微微一暗,他对此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 杨子惑的话也提醒了他 他摸着下巴,似自言自语道:今日是寒食,是不能扫墓的,陛下去皇陵做什么? 杨子惑很诚实的甩头:不知。 谢锦也不知 但他知道的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殿下要祭奠的要多加一个自己了。 不过... 想到出宫前的事儿,他又沉默了。 依仗会路过忠勇侯府门前这条街,现在门口的守卫大概已经跪成一片了。 杨子惑道:二爷,咱们是不是应该下去行跪拜礼啊?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谢锦的死亡凝视立马就戳了过来 如有实质 杨子惑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小心翼翼道:怎、怎么了? 谢锦横了他一眼,:装没看见!行个屁的跪拜礼! 语毕他起身往院中飞了下去 杨子惑对于自家少爷日渐增长的胆子表示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也赶紧跟了下去,趁现在陛下的轿撵离侯府这面墙还尚隔了些距离。 毕竟如果被人发现,见天子轿撵而不跪,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会掉脑袋的。 他们都没注意到黑色的纱幔里露出一根雪白的指头,在他们下了屋檐之后,那双手的主人才收回。 赵承德在一侧问了句:陛下,途径忠勇侯府,可要进去坐坐? 抬轿撵的宫人听见他的话,自发的停住了脚步。 过了好一会儿,轿撵里才传来慕脩略显沙哑的声音 不必。 赵承德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出发,直接去皇陵。 街市上重新恢复热闹。 侯府守门的侍卫待帝王依仗走远了才慢慢爬起来,一抬头就瞧见面前站了一人,吓得没当场去世。 那人望着远方,露出半张好看的侧脸,容色沉静。 几个守卫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拱手道:世子爷。 那男子回过头来,眉梢动了动,随即唇角一弯:起来吧,但...你们认错人了。 守卫们闻言均是一脸懵逼,刚刚那副冷漠的神态与世子爷一贯的表情如出一辙。 但他们还是很聪明的改了口:二爷是要出门吗? 谢锦的目光落在街上,没回答。 领头侍卫比较人精,他摆了摆手,示意各回各岗位。 主人家的事,他们做奴才的本没有立场过问。 几个守卫回到原本站的位置,继续尽忠职守,没有再管谢锦。 谢锦也没出去,转身回了府邸。 刚过午时,忽然变了天,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很快大颗大颗的雨水就从云中落了下来 又不让生火,又是倾盆大雨,着实有几分寒凉。 杨子惑找了半天,才在游廊上找到谢锦。 他侧坐在美人靠上,偏头看着院子里被大雨打得凄惨的花圃。 二爷,雨天寒气重,回院子添件衣物吧?杨子惑走过去 谢锦道:无碍。 杨子惑看着他无比执着的盯着雨幕,眼睛一眨不眨,心中纳闷这雨有那么好看吗?有什么好看的! 没话找话道:二爷,这老天也真是的,说变天就变天,今日啊,这些去京郊游玩的小姐公子们恐怕要淋成落汤鸡啰! 谢锦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来,盯着他。 盯得杨子惑莫名其妙 二爷怎么了? 谢锦忽然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老觉得浑身都憋着一股劲儿不知从何处宣泄的原因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心里放不下殿下。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3) 谢锦二话不说,起身往自己院落疾步而去,擦肩而过时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杨子惑的肩膀。 这次多亏这个愣头青了。 杨子惑一脸茫然看着他的背影,飞快消失在游廊拐角,连追上去都忘了。 谢锦回到院中拿了把伞,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侯府、 后附门口几个守卫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是带起的一阵凉风,将一群人吹成了傻逼。 一守卫搓了搓胳膊上冷出来的鸡皮疙瘩道: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冷死人了。 另一个守卫附和道:是啊,不知道的以为咱们过冬呢! 太冷了太冷了! 要不怎么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呢 谢锦手里捏着把伞,冒雨往城外掠去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冠,雨打得他眼睛几乎都睁不开,水珠从他美人尖处滑到鼻尖,千股汇成一缕,再划过人中和唇瓣,最终从下巴滴落。 皇陵建在京郊,与护国寺相邻,非常巨大的一个皇家陵园,面积能赶上一座中大型城池,埋葬了南楚好几代的君王,更埋葬数万宫女太监。 包括先帝,慕脩的父皇慕无戟。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地方也将会是慕脩未来的归宿。 思及此,谢锦心口一窒。 而现在,他的尸身也在那里面躺着。 皇陵旁建有临时行宫,有时候供皇帝居住,有时候供守陵的宫妃居住。 本以为殿下提前一日过来会在行宫焚香沐浴,明日再正式祭祖 没想到今日就进陵墓了。 门口停着随行的依仗和轿撵,就连赵承德也没有跟进去。 看这样子,殿下定是独自一人进去的。 但是皇陵这个地方不仅守卫严密,内里也是机关重重,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呢... 小侯爷?您怎么会在这儿?还淋成这样? 赵承德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没回过神来 谢锦后脑滑下三根并不存在的黑线,握拳在唇边咳了咳:我...出来..踏青。 赵承德一噎:呃..这 不过他很快招手道:来人,拿帕子来,给小侯爷擦擦,怎的淋成这般模样。 后面的宫人赶紧奉上随身的帕子:小侯爷请。 谢锦拿过帕子在脑袋上擦了擦 赵承德打量了他一下,入宫这么久,小侯爷终日都是紫色锦袍,倒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穿别的颜色。 这才瞧见他手中捏了一把伞 赵承德眼皮一跳,瞬间福至心灵,其实皇家仪仗出行哪能毫无准备呢,岂不是会让天子淋雨,若是陛下龙体有个好歹,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掉脑袋。 但他没有多嘴点破。 反而笑眯眯道:陛下正在里面,小侯爷可要进去瞧瞧? 自从上次小侯爷走了之后,虽然陛下没追,但是从他事后对那妃子的惩处就看的出来,有多暴怒。 不过小侯爷没多久就出宫了,想追也追不上了。 谢锦心道此话正中孤下怀,但是他还是装作懵懂问了一句:今日是寒食,又无法祭祖,陛下在里面做什么? 赵承德挽了挽臂间的拂尘:陛下进去看一个故人。 谢锦闻言浑身一震 故人,皇陵里能有什么故人,唯一不算是亲人的就是自己了。 我进去看看。 谢锦颇有几分失魂落魄,进门前将手中的伞往赵承德手中一塞,便再无停留 赵承德连喊都来不及喊,赶紧招手唤来一小太监:赶紧的,你去跟着小侯爷!里面的机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 那太监也跟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在这样的日子里,见到小侯爷, 陛下必然是会好受些的。 赵承德两手揣在袖子里, 站在门口望着陵墓入口的石壁, 脸上都笑得起褶子了。 一个小太监凑过来悄声道:赵公公, 何事这般高兴?那是谁啊?就这样放进去了, 陛下当真不会生气吗? 身为总管太监的赵承德手下有许多小太监,面前的就是其中一个, 是最近才调到朝阳宫伺候的, 因此并未见过谢锦。 赵小贵因为身体尚未完全痊愈的缘故, 这次出行并未带着他, 带着的是别的小太监。 赵承德瞥他一眼, 意味深长道:说不准会是日后与陛下比肩的人。 咱们南楚的皇后娘娘呢。 小太监一头雾水:比肩....? 叶里站在远处的轿撵旁,眼眸微眯,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陵墓里面是狭隘且曲折的通道,最多只能三人并行,而且没有任何能透光的地方。 光滑的石壁上雕刻着华美的浮雕, 三步一盏壁灯, 烛影重重, 映得人的影子投射在石阶上有些扭曲, 令人背脊发凉。 约莫半柱香后,视野开阔些许, 呼吸顺畅些了。 左边石壁上刻绘的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一男子端坐在龙椅上,下面跪了乌泱泱一大片的人, 粗略看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不用想,定是想彰显天威,所谓万人之上,便是如此了。 右边石壁上刻的壁画却令谢锦瞳孔一缩。 工匠的手艺很是精巧,也正是因为过于精巧,才将这残忍的一幕刻画得如此逼真,仿佛能闻到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那壁画上呈现的是一场盛大的屠杀,地上全是尸首,有的断了头,有的断了四肢 立着的士兵的刀刃还往下渗着血。 那是个美如仙境的地方,鲜花蝴蝶,村庄。 环境有多美,发生在这样一个地方的屠杀与之形成的反差就越大,格外突兀。 依旧是那个人,站在所有士兵的后面,被人簇拥着,戴着金玉冕冠 珠帘垂下遮住了他的面容,因此工匠并没有给他画脸。 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 帝王陵墓里的壁画是历任君主命人绘制,是根据其生平,挑出当代君主觉得最有代表性的大型事件,还原在壁画上,好让后人顶礼膜拜。 另外借后人的口传播出去,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不知道是殿下的哪代老祖宗。 左边那副壁画,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帝王登基之时,受天下膜拜之时的场景。 那右边这副壁画又是什么? 谢锦来过这地方,而且不止一次,但是他从未注意到过这些。 因为他每次都是被慕脩带着,一路畅通无阻到达放着先帝先皇后棺椁的石室,只知其中的布局大概是隔一段距离就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呈北斗七星星象图分布。 而且时间过去已久,他对于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现在进来这鬼地方还真的只能靠摸索。 此时,耳边忽闻一阵脚步声。 谢锦回过头去,拐角处出现一道影子,披头散发的,手里还拿着什么,仿佛一个人头。 空气瞬间安静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过,谢锦随慕脩,也是个无神论。 所以,他只是怀疑有歹人溜到皇陵里来了,毕竟陵墓这种地方最适合装神弄鬼了。 他紧紧盯着拐角的位置,那道黑影也越来越近,通道里不知何处起了一阵微风,只见那道黑影长发飞舞,张牙舞爪,仿若恶鬼。 在黑影拐弯那一刻 谢锦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鼓如雷,脑子里的那根紧绷已久的弦儿倏地断了。 下一秒,脑子里绷断的那根弦又接上了。 公子?原来您在这儿啊!让奴才好找! 谢锦盯着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发髻散乱,手里还拿着一顶帽子,不由问道:你是? 小太监笑得一脸谄媚道:奴才是赵公公吩咐来为公子引路的! 虽然师傅的话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宫里的太监小聪明还是有的,就冲赵承德那语气,他就要好好巴结这位少年。 谢锦视线从他头上滑了一圈,落到他手上的帽子上面,挑了挑眉道:你是进来的时候摔了 小太监一愣,随即才注意到被自己捏在手里的帽子,道:嗨!奴才刚刚不小心,帽子在壁灯上挂了一下,被挂掉了! 谢锦没有再多话,道:带路吧。 关于这些帝王用鲜血和白骨堆砌的丰功伟绩,他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了。 不过幸好,前世的自己为殿下挡下了一切杀孽,所有的污渍鲜血都未曾沾上他半点衣角。 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既然他还活着,那么就会护殿下到底。 如今殿下虽然性格变了,可骨子里终归是多年前御书房门口那个不会悖了别人送花之心的温柔少年。 小太监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虽然他已经对这里面的路线很熟悉了,但其他心里也毛毛的,毕竟这地方是陵墓。 君王驾崩向来有活人生殉的传统,这么大一座皇陵看起来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实际上不知道枉死了多少宫女太监。 越想越不由得脖颈发凉。 帝王墓穴内里的财富都是很庞大的,有的甚至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但前提是你能打得开,每间石室的外面都雕刻着大幅大幅的壁画。 这些壁画上面讲述了石室中的主人辉煌的一生。 小太监熟练的打开一道一道的石门,最终停下了脚步,朝谢锦行了一礼道:此处就是先皇陛下的墓穴外围了,奴才不能进去了,里面机关重重,且只有陛下一人知道,奴才建议公子你还是在此处等候陛下出来,若是误闯了什么机关,就不好了。 谢锦望着眼前光滑的石壁,就像是一面普普通通的石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淡淡颔首:我知道了。 小太监: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语落,在征得谢锦同意的情况下,他按照原路返回,去跟赵承德复命。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先皇墓穴的布局。 谢锦伸出手指在光滑的石壁上仔细抚摸,指腹划过石壁,半晌无动静。 他也不慌张,不急不缓地绕着石壁前走了几遍,终于在壁灯的周围摸到了一点不一样的。 那是一点凸出,借着壁灯的掩护,烛火将四周照得通明,唯独这个死角隐藏在灯座下方,在阴影里就仿佛跟周围的石壁一样光滑平坦。 谢锦微微用力一按,脚下的石板忽然空了一块儿,一个黝黑的通道出现在脚下。 但他来不及多看,因为下一秒他就掉了进去。 可他隐约记得以前殿下带他来的时候没有这一步啊,难道是自己找错机关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4) 这下面会是什么?硫酸?还是蛇窟? 这条通道很长,也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手也伸不开,因为太小了,大概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 通道到底之际,谢锦用脚蹬了一下通道壁,借力用轻功悄无声息飘了下去。 在下面等待他的不是硫酸汇成的河流,也不是蛇窟,跟之前掉下来之前差不多的地方。 一道长长的石阶从上而下,蜿蜒曲折,没有光。 谢锦好奇打量了一下周围,墙壁上竟然什么也没有,到底是掉到一个什么鬼地方开了? 还能走的出去吗?在这里面要是迷路了会死人的吧?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只能摸索前进。 通道里一片死寂,只有谢锦的脚步声,还有长明灯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走到谢锦快以为这条路永远走不完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道门。 想来也是谁的墓穴 石门门口立了两尊不知名守卫神像,大刀阔斧的站着,面目凶恶。 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恐怖 左右石壁上也有壁画,不过谢锦看了半天,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民间话本桥段,巧的是他都看过,而且还都挺喜欢。 但遗憾的是没有得到跟墓穴主人有关的任何信息。 这道门的机关又在哪里呢 这间石室门前很空旷,除了石壁上的壁画就是那两尊不知道是神像还是什么的石像,脚底下的地砖上有一些神秘花纹。 石门两侧一左一右有一盏壁灯,他刚刚走过的黢黑甬道两侧顶端的长明灯,无风自晃。 谢锦望了一眼,便没将注意力放在那了 因为他心里已然很清楚,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打开这道门。 这些油灯普通人定不会注意,看似只作照明用,实则杀人于无形。 像这些石道这么逼仄的空间,能供人自由呼吸的空气可不多,加上长明灯长燃能加速耗尽,这是为防止盗墓贼做下的布置。 因为如果是自己人,一定知道怎么走。 而只要打开了这道门,石室内设置有通风的地方,便于妃嫔守灵不会闷死在皇陵内。 机关会在哪里呢? 壁灯下面跟刚刚那地方完全不一样,机关不在那儿。 皇陵之中,稍稍不慎就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啊,更遑论自己如今,身上只有三脚猫功夫,一旦触及机关,连跑都来不及。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谢锦凝神看了一会儿, 视线忽然微微一滞, 落到了石像之上。 那两尊石像面目凶恶,一个握着板斧, 一个握着长戟,威风凛凛却莫名有些眼熟。 从表面成色来看, 像是才塑起不久 但他注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石像的手,虎口与武器之间有一段细微的距离,不细看根本发觉不出来。 这个细节看似很寻常, 实则很关键。 但是不对劲... 这个机关设置得太过简单了,太明显了。 他走上前,伸手碰了碰那把板斧,果然是可以活动的 犹豫间, 他再次四处探索了一遍, 没有找到第二个可以动的位置。 而身体却快到极限了, 空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稀少,整个空间都是一股灯油味。 谢锦觉得已经有些眼前发黑了 索性一鼓作气, 握住板斧的把手, 轻轻转动 面前的门没有打开,石壁和地底内传来齿轮疯狂转动的声音。 谢锦心底忽然升上一抹不详的预感, 飞速抬眼,石门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孔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 但是这间石室门口空荡荡,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现在只是试图往来时的地方跑了 他运起轻功, 就往来时路返回,身后跟着数量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小黑点。 若再迟上一步他就将被射成筛子。 谢锦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利箭势如破竹,紧随其后 他习惯了面对危险,因此心中并不慌乱,反倒情况越危机越能静下心来,抽丝剥茧的分析箭雨的死角。 但 对策什么的,他没来得及想到 因为他狠狠撞在了一个人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盈鼻。 慕脩在先皇和先皇后的墓室里待了会儿,走出来,地上的缺口早已经恢复如初,仿佛从没人来过的样子。 但常年习武且武力高强的他,但凡有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官。 他抬眼望了一眼,那壁灯,伸手摁了上去。 这墓穴里的一切他早已烂熟于心,轻飘飘从通道里飘下,刚站稳就被人狠狠当胸一撞。 慕脩看到前方场景,瞳孔骤然一缩。 殿..陛下? 猝不及防差点喊漏嘴,谢锦赶紧找补 慕脩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这一瞬间的口误,迅速伸手揽住谢锦,将他牢牢护在怀里,体内凝聚内力。 两人逆着箭雨直冲石门而去,箭雨无法靠近他身体一尺,会被硬生生折断 谢锦虽不知他是想干什么,却比任何一刻都要觉得安心。 没有人会比殿下还要了解皇陵布局了。 慕脩直接一脚将板斧连同那个石像踹得拦腰而断,机关停了。 世界安静了,整个甬道都是被折断掉落在地的羽箭。 慕脩慢慢放开他,眉心拧成一个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日的慕脩穿得与在宫里不同,是一件黑金色的衣袍,却格外的好看。 袖口和衣襟绣着游龙纹,金色的腰带上悬挂着一块玉珏,黑色的穗子还在微晃。 他问这话,谢锦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一阵无言。 本来在皇陵入口的时候,他是想进来看看殿下的,以往这段日子,殿下都是很难过的,但是眼下面对面了,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想看看你有多难过? 我想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是什么模样? 他毫不怀疑要真这么说了,先不说陛下会不会怀疑他居心叵测,但是能预料到的结局一定是会被踹飞出去。 不过转瞬,他便已经编出了一套说辞 拱了拱手道:出游踏青,恰巧遇见变天,随即便是大雨瓢泼而至,看见了赵公公他们就想着过来打个照面,皇上久久未出来,赵公公担心,草民自告奋勇入陵谁知误动机关掉了下来。 慕脩看了一眼石门,转头冷冷盯着他,没开口说一个字。 谢锦却觉心头蓦然一震 这样的神情... 紧皱的剑眉,黝黑的瞳孔,如寒霜一般的凛然的神色 殿下他...生气了? 谢锦愣在原地,甚至忘了掩饰脸上惊讶的表情。 慕脩眸子微眯了眯,泄出半分审视:你在看什么? 谢锦四散的思绪这才被强行扯回来,塞回脑子里,立马跪地道:草民...只是从未见过陛下穿黑色,有些震惊罢了。 他的解释轻描淡写,但也并非说不通。 慕脩虽并不怎么相信,但也没有再揪着不放,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道:起来吧,出去了。 谢锦暗自松一口气,站起身 可还不待他站结实,就感觉眼前倏然一黑 幸而两人站得近,慕脩反应又非常人可比,长臂一把捞他入怀:你怎么了?! 谢锦迷蒙间,手无意识抓了抓,唇角绽出一个笑道:陛下,你们家祖上修的什么破皇陵...快、快闷死了... 他这语气太过熟稔,慕脩半晌没回过神来 片刻后,慕脩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他抱起已经半昏迷的谢锦,脚步稳健的走到石门前,不知在何处动了一下 谢锦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石门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凹槽,像是...一块玉的形状。 慕脩将他脚放在地上,扶着他靠在自己肩上,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珏,放入凹槽内。 谢锦望着那块玉,心中不祥的预感到达顶峰。 淡紫色还沾着血的穗子.. 玉珏上的安字 谢锦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 石门随即缓缓打开来,慕脩二话不说将他再次打横抱起,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极其宽广的石室,不,准确来说是一间冰窟,别有一番洞天,地上是厚厚的冰层。 一颗一颗的夜明珠被串联起来,悬挂在冰窟顶上,散发着幽幽白光,照得人脸色惨白。。 远处有一晶莹剔透的棺椁静静放置在那里,顶部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足足有一人环抱那么大,举世罕见如此大的夜明珠。 棺椁笼罩在浓烈的白光里 谢锦在睡梦中瞬间如坠冰窖,冷得嘴唇发青。 慕脩看了一眼怀中的他,伸手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了一点内力进去,谢锦脸色好多了。 朕...今日并非有意扰你清净,实在是事出有因。 慕脩很好听的声音淡淡响在冰窟里,好似有回音回荡,余音经久不散。 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回应他 他也不期待任何人的回应 角落有一张用寒冰雕塑而成的床,慕脩将谢锦放在冰床上,将外袍脱下来为他裹上。 慕脩慢慢走向棺椁 棺椁周身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气,没有盖子,一紫衣男子静静躺在其中,绸缎般的黑发在身下铺就,两缕垂在胸前,肤白如玉,狭长的凤眸紧闭,嘴角抿出一道略显冷硬的弧度。 平日里颜色素来艳丽的唇瓣,此刻苍白如纸。 七分令人惊艳,三分惹人爱怜。 如果谢锦还醒着一定会震惊,慕脩此时眼中的神色比什么时候都要柔和,素来只会露出讥讽,嘲讽,沉怒的冷硬的脸庞破天荒的柔和下来。 他伸出手,用指骨抚了抚棺中人的脸颊 其实,朕撒谎了... 朕也想来看看你。 离鸢。 触及到的皮肤比冰块儿还要冷,但慕脩仿佛毫无所觉。 随后他抬起头来,看向远处冰床上瑟缩成一团的谢锦,黑眸里写满了迷茫沉痛等纷乱的情绪,浓重得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怀揣着这些情绪丝毫不外露,用冷漠掩盖了一切,唯有最为亲近之人才有幸能窥得那么一丝一毫。 例如叶里,例如赵承德。 明明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光亮,还能像是一尊雕塑一样活着不倒下。 不,也许心已经死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5)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撑着棺沿,头缓缓垂了下去。 一滴透明的水珠无声滴落在冰棺边缘,火热与寒冰碰撞,瞬间消失不见,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天子落泪,风云惊变 皇陵外,倏然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划过天际 哎哟哟哟哟!吓死人了! 赵承德身边为他撑伞的小太监被当场吓得蹦了三尺高 赵承德抽了他一拂尘,斥道:休要毛毛躁躁的,若是侍奉君侧之时也这般一惊一乍,恐怕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砍。 小太监捂着被抽的屁股,瑟缩道:谢师傅提点 叶里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小公公还真是娇弱,不知道这后宫中的娘娘是否有你一半娇弱。 赵承德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暗潮涌动。 小太监有错在先,再加上叶里此人,凶名在外,宫里的下人甭管是阉人还是宫女,就没有提起他不害怕的,于是憋红了脸也不敢回话。 所有太监里面,恐怕就只有赵承德不怵他那一身杀伐之气了,众人只当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御前的人,连帝王之气都不怕,不怵叶大统领也说得过去。 唯有赵承德自己知道原因, 赵承德和叶里面上都没什么表情,却好似能读懂对方眼神似的,不约而同的看向天空。 天穹之上云层翻涌,说是天昏地暗也不为过。 赵承德叹了口气,心中感慨,既不算什么好日子,也没遇上个什么好天气。 天公实在是不作美。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谢锦这一觉除了最开始的时候, 他梦到自己掉到了池子里, 池水冰冷彻骨,寒气疯狂的往他骨头缝儿里钻。 后面就睡得很好了, 连梦也没做。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皇陵不远处的行宫,这地方他以前也来过, 不过没住过。 偌大的殿内, 两扇厚重的朱红色殿门敞开着,院子里的地还是湿着的,房檐上还在往地上滴着水, 看样子这雨估摸着下了一整夜。 房里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他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成了一套整齐的白色中衣。 谢锦瞳孔一颤,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心中惊惧不已 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小侯爷啊?在里面呢, 这会子估摸还在睡, 你进去吧。 须臾后, 杨子惑满脸焦急出现在殿门口 二爷! 谢锦放下手,转眸在一侧的屏风上发现一套紫色的衣袍, 伸手扯过往身上穿:怎么了? 杨子惑本来在门口就想嚎开, 但是看了看走廊里满满的宫人,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匆匆迈进殿内, 走到谢锦身边,用手掩唇压低声音道:二爷!您怎么又跟皇上扯到一块儿了啊! 看谢锦还在穿衣服,他也赶紧上手帮忙 谢锦看他一眼:凑巧。 杨子惑嘴角抽搐了下,心想, 这可真是巧啊!简直就是天定的孽缘! 谢锦:你这什么表情? 杨子惑扒拉住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无比牵强的微笑道:奴才这是高兴,无比高兴! 后半句就差咬牙切齿了 谢锦挑挑眉:行吧,高兴就高兴吧。 杨子惑瞬间放下手,道:高兴个屁,又夜不归侯府!夫人担心死了,老爷气狠了!晚上虽然皇上有派人去交代,但是侯爷不知为何更生气了!世子爷虽尽力安抚,但是还是被老爷骂得很惨,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这会儿子估摸着也不太高兴。 谢锦正在扣腰带的手一顿,杨子惑不知道谢荣山为何生气,他可知道。 陛下是有男宠的,而且长相自幼俊美,天下间屈指可数的美男子,这些年来不知粉碎了京城多少女子芳心。 而原身喜好风月,京城的各大青楼常客,换女人比衣服还勤 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是毛病的人,一个心血来潮忽然看上男人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看上男人没什么,看上皇帝就是自掘坟墓了。 而且他昨日独自一人飞奔出侯府的,府中的下人有目共睹,那速度,比起火烧屁股也不遑多让了。 这一情形看起来就更像是他纠缠着陛下不放了。 前世自己还在宫里的时候,殿下虽然有男宠,却从未表现过有半分亲密,至少自己未曾看到过 况且君王怎么可能会跟臣子的儿子有什么呢 不过说起来 君臣... 那日东宫西苑,他忽然想到白日里慕脩情急下那一个带着惩罚的吻 其实慕脩亲他的时候,他除了大脑有点卡壳以外,并没有恶心受辱的想法 他当时甚至在思考,慕脩那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样子?生气了就啃人是什么毛病? 没错,他当时就是啃,那么凶残的攻势根本就不能算是亲吻了 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如今想来倒像是另有深意了... 不过 谢锦倏然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杨子惑正在为他整理后衣领,又整了整广袖,听到他的笑好奇道:二爷,您笑什么啊? 没什么。谢锦道 陛下尊贵无比,堂堂一国之君,九五之尊 无论他怎么想,也想象不到陛下在那种关系里,会是隐忍付出的那个。 估摸着是自作多情了。 要是让陛下知道,还不气得跳脚。 不久后,丫鬟送来洗漱的物件:小侯爷请。 谢锦漱过口,净完面问道:陛下呢? 丫鬟头也不敢抬:回小侯爷的话,陛下一早就入皇陵扫墓去了,临行前嘱咐下人们不要叫醒你。 谢锦:......总感觉她这话有什么不对。 他瞄了一眼起身时没有收拾的床榻,床褥有些凌乱,谢锦咳了一声:昨晚陛下...歇在何处? 丫鬟虽心中有些奇怪他为何会问这样一个问题,难道自己身边有没有睡人,睡得谁都不知晓吗? 但她们做下人的,主子有问,就必得答 于是她道:陛下就在此处歇息的,据说其他的殿房都是被以前先皇陛下和太上皇的女眷住过的,死人住过的房子不吉利,赵公公就挑在了此处,就是位置有些偏,需要多走几步 谢锦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 杨子惑站在一旁暗搓搓的撇了撇嘴,还说跟皇上没什么。 丫鬟会意,起身道:小侯爷,奴婢帮忙把床铺收拾一下吧。 谢锦默许了 杨子惑看了看天色,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不由有些着急:二爷,咱们先回府吧?不然您赶不上今日祭祖,老爷又会发火 谢锦想了想,在房中留了张字条,跟着杨子惑回京了。 这次没有人在侯府门口等着他了 谢荣山坐在外院的厅殿里,生着气,侯府夫人有心想出去接他,但是被谢荣山拽着也走不了 那个混账要是回府,就给本候绑过来!这种日子还出去鬼混!简直无法无天!这次本候定要打死他!权当没这个儿子了! 管家听了他的吩咐有些头疼,上一次家法,二爷就险些回不来了。 但是这气头上的老爷,就连夫人都不敢开口,他们做下人的也没得选。 于是只能道:是,老爷。 厅殿门口,谢迟面目冷沉,脚步停在门前,放弃了原本想要进去的打算 青鸾站在他身后道:世子爷,您怎么看? 谢迟沉默片刻,道:一问便知。 语毕,转身朝府邸大门走去 这边,杨子惑还在不厌其烦的叮嘱谢锦:二爷啊!您可一定要谨记上次教训,若是老爷生气,您就由着他骂两句,火儿消了自然就没事了,千万别顶嘴! 谢锦从马车上走下来:杨子惑,你这年纪不大,怎么跟府里的老嬷嬷一个德行 杨子惑为他撑起伞:二爷!说正经的呢,您可走点心吧! 两人一同走上台阶,又一同变成了哑巴。 守门的侍卫们心想,今日二少爷穿的紫色,大少爷穿的青色,天壤之别,这次总不能认岔了吧。 谢迟冷眼看着他,连衣服都换了一身 子笺,跟我过来。他道 谢锦没办法,只能跟上他,杨子惑在他身后作了一辑,老天爷保佑保佑二爷吧,这两兄弟可千万别谈崩了啊,和老爷顶嘴可能会被板子打死,但是要是和世子爷谈崩了,世子爷可是会动剑的啊! 放眼京中,还没几个人的剑法精于世子爷呢 那一旦被刺一剑,基本就告别人世了啊 青鸾许也看他们之间气氛太过于紧绷,开口道:看这天气,今年的蚕花会大概要推后了。 蚕花会,是由边陲小城镇兴起的一个清明民俗活动,后因影响过大流传进了京城,类似于庙会却又不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活动当日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有迎蚕神、摇快船、闹台阁、拜香凳、打拳、龙灯、翘高竿、唱戏文等活动。 就连天子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来参加民间这些民俗活动,而这是边陲小城没有的,因此京城的蚕花会更受天下人关注。 往年,宋淮安偶尔也是会穿得朴素一点参加这种民俗活动的。 毕竟他爱凑热闹 谢迟静静走在前面 谢锦一眼便知青鸾此时没话找话是在为自己解围,心不在焉应了一句:嗯。 三人走到内院较为偏僻的地方,谢迟才回过头来:子笺,前些日子你在柴房对那花魁坦言说你喜欢男子,而昨日你不顾那么大的雨冲出城,是为了陛下?你对陛下....竟有了那种心思? 即便淡漠如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谢锦一愣,那种心思? 有吗?没有吧 可若是没有,昨日又为何会冲出城去? 谢迟看着他,眉头微皱 可是长成他那样的,即便是皱眉,也别有风情 青鸾靠在游廊后面的墙上,抱着剑,世子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 对于这个弟弟,以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失望甚至是有些厌恶的,这也是京中贵族秘而不宣的事儿了,但只有贴身的青鸾知道,他对于谢锦实际是很上心的。 要不然凭二爷那点三脚猫功夫,在京城横行霸道多年,出门眼睛永远长在头顶上,一言不合就抢其他二世祖的女人,没被废了就见鬼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6) 谢锦深吸一口气:兄长... 谢迟不语 便是如此。 谢锦说完甚至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谢迟脸上素来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震惊的微微睁大了双眸 片刻后 砰 青鸾一下子站直了:世子...? 谢迟手在发抖:子笺,你知道你此刻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一步迈出去等着你的又是什么吗! 谢锦抹了一把嘴角,这混小子,恩将仇报有没有? 但他这话,是在关心这个身体吧? 看来侯府两兄弟的关系,也并没有像外界传言那么水火不容 谢锦苦笑了下:兄长,抱歉。 谢锦本应该有他的人生,但是他死了。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宋离鸢,他也早已决意要做宋离鸢。 宋离鸢的一生,不论生生世世,都是殿下一人的。 生也慕脩,死亦慕脩。 这就是世人眼中的爱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吧。 谢锦知道这对于忠勇侯府意味着什么,也理解谢迟为何会这么生气。 可他如今的身份,只能用这种方式守在陛下身边。 哪怕被家人斥责,遭世人唾弃。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能看得出来, 谢迟在尽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一字一顿道:子笺,冒天下之大不韪, 向来没有好结果的。 谢锦又如何不知,道:是。 你当真铁了心要做异类?更何况, 陛下他...谢迟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没把下半句说完 他这弟弟向来流连花丛, 却看得出是游戏人间, 这好不容易情窦初开,若是此时点出了丞相大人与陛下的事,恐他会大受打击。 不若暂缓一下吧, 谢迟做下决定。 谢锦疑惑反问:陛下怎么了? 谢迟摇了摇头:陛下知道吗? 谢锦一噎,总不能说他自己都还不确定吧,犹豫片刻道:暂时还不知。 谢迟无奈, 单相思的话, 希望就更渺茫了。 青鸾面色严肃,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谢迟从未如此失态过。 谢迟不为所动,定定的看了谢锦一会儿, 淡漠道:所谓长兄如父,你如今走错路,该给的惩罚为兄已经给了,事已至此,日后为兄不会再阻拦你了。 青鸾微微一震, 谢锦也是一怔。 这意思是要.... 不待他慢慢思考,谢迟便转了身道:去见父亲吧,此事绝不可让父亲知晓,可明白? 谢锦颔首:明白。 南楚民风并不算开放,就连谢迟这样淡漠的人,都气得给了他一拳,这事儿要真是被谢荣山那个老古板知道了,估计他会和原身一样,活活被打死。 谢荣山坐在大殿主位,脸色阴沉,酝酿着一阵暴风雨 丫鬟战战兢兢第五次奉上茶点:老爷..夫人..请用茶 谢荣山手中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摔:喝喝喝!都喝一肚子茶了!你们是要灌死本候吗! 丫鬟手一抖,茶壶落地,碎成了几片,茶水泼了满地 还溅了一小半在谢荣山的袍角上 谢荣山几乎是蹦起来的,第一时间握住旁边侯府夫人的手道:夫人?!可有烫着? 侯府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以帕掩唇 丫鬟立马跪在地上,也顾不得膝盖下有没有碎瓷片,不停磕头:老爷夫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直到她的膝盖处流出鲜血了,她磕头也没停,额头也在地板上嗑红了 侯府夫人最看不得血了,皱了皱眉:罢了,你起来吧,退下吧,去找管家领一点银子出府去治治这腿,若是晚了,恐怕就要废了,年纪轻轻的要没了一条腿,可如何是好。 丫鬟虽然担心自己的腿,但是更担心自己的命,闻言看了一眼谢荣山,见他只是握着侯府夫人的手没有反对,这才缓缓爬起来。 满怀感激的看了一眼侯府夫人,道:奴婢收拾了这里就告退。 侯府夫人摇了摇头:不必了,你退下吧,让其他人收拾即可。 丫鬟犹疑片刻,感恩戴德的退下去了。 侯府夫人看了一眼仍握着自己手的谢荣山,笑道:老爷还要握着我的手多久? 谢荣山松开手,拍了拍袍角的水渍:你这人,忒不识好歹。 侯府夫人笑了,道:老爷勿要忧心,那茶水并未沾到我,倒是老爷,可烫伤了? 谢荣山摆了摆手:大老爷们糙汉,又不像你们女人似的娇滴滴的,被蚊子叮个疙瘩都能嚎得跟断了条腿似的 侯府夫人横他一眼 谢荣山对她抱之无辜一笑,随即立马转移话题,一拍桌子:那个混账还没回府?!真是岂有此理!以前他把京城搞个底朝天本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看看!如今你的好儿子打主意都打到当今皇上脑袋上了!本候看给他背上插两根鸡毛他就要上天了!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话震惊了刚刚走到门口的几人 谢迟:...... 谢锦:...... 从某种层面来说,原本的谢锦确实是命比纸薄 若是谢荣山这老古板知道自己下令二十大板带走了亲生儿子一条命,脸色会有多精彩呢。 青鸾:...... 谢迟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瞬,便率先举步迈了进去 谢锦挑了挑眉,紧随其后也跨了进去 他深知在其位谋其政,为人子女,就得履行子女的责任义务。 两人上前,一同拱手:父亲,母亲。 侯府夫人面色一喜,握住他的手:锦儿? 谢锦没抬眼,正是因为侯府夫人的爱意太过温暖,他才愈发觉得无法面对。 谢荣山冷眼瞧着,道:迟儿一边去。 谢迟抿了抿唇,没让开。 谢荣山不可置信看向一向言听计从的嫡子,问道:迟儿,你这是何意? 谢迟一本正经道:子笺一日不归,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儿子作为兄长没有约束应当担一半的责任与子笺一同受罚,还请父亲应允。 他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都惊了。 谢迟从小聪慧,对事待人都恪守礼法,性格一丝不苟。 他被封为世子,未来袭爵可不仅仅是因为投胎时跑得快了几步 幼时国子监里,就连皇亲都不及他成绩优异。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可从未挨过家法,就连教训都很少受 谢荣山眉心一拧,拍板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好!你们兄弟两今日就一同受罚! 侯府夫人急了:迟儿,你如何能受得了? 谢迟面色毫无变化:劳母亲忧心,孩儿堂堂男儿,若家法都受不住又何来脸面说日后要做这侯府的顶梁柱。 侯府夫人眼眶红了,忽然看到了谢锦唇瓣的伤口, 她也不是个蠢人,隐约间明白了什么,退到位置上坐下了 谢荣山不怒自威的声音响彻外厅:来人!上家法! 忠勇侯好大的威风,这种日子行家法不太合适吧? 熟悉的声音响在门外 谢锦脊背一僵 谢迟脸色莫测 谢荣山腾的站起身,目不转睛盯着门口 慕脩在一众自己带来的人和侯府下人的簇拥下走进厅殿。 谢荣山夫妇赶紧走下主位,一家子欲要行礼 慕脩很快道:行了,都免礼吧。 谢荣山让开主位:陛下,请。 慕脩的眼眸在地上的碎瓷片上一晃而过,上前坐下。 谢荣山坐在了侯府夫人原本坐的那边,侯府夫人坐在次位,也是如坐针毡 慕脩指尖敲了敲桌面:刚进来之时听侯爷在说家法?此事昨日朕派人过来回禀过,是有什么误会吗?说完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更何况小侯爷昨日为了救驾险些将命丢了,乃是奇功一件,侯爷今日此举恐会令爱子心寒啊 他此言一出,又震惊了忠勇侯一大家子人 谢荣山转向谢锦:锦儿,此话当真?你刚才为何不说? 慕脩这一圈子兜得谢锦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圆了。 陛下为君,为人臣子的别说丢掉性命了,即便是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只是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夜不归宿确实是儿子之过,受罚也是心甘情愿。 慕脩被他这话说得微微愣怔,不因别的,只因他说这话之时,神色太过笃定,丝毫不似作伪。 谢荣山脸色微沉,看不出喜怒,半晌后抱拳道:事实原是如此,老臣错过我儿了,还需要陛下亲自跑一趟,实在是惭愧。 慕脩淡淡敛眉,抬手道:侯爷言重了,朕今日也不是专门为了此事而来,而是恰巧回宫途中经过,进来讨一杯茶喝罢了。 慕脩一言便回绝了他那句话,因为但凡他没理解其中深意的话,这件事就变成了慕脩和谢锦联手做戏了。 谢荣山笑道:这是当然!来了,吩咐厨房,今日午膳陛下如不嫌弃的话,就在臣府上用了吧? 慕脩沉吟片刻,颔首道:那便叨扰了。 谢迟全程面色冷凝 侯府夫人看向谢锦,面有忧色: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就算信不过你爹,连娘也信不过吗? 谢锦无奈牵起一抹笑:让母亲忧心了,是孩儿不孝。 这让他怎么说才好,陛下不来,就算他找了这么个借口,也不过转瞬便会被戳破。 而且谁又会知道陛下会专门为此赶回京呢。 果真是君心难测啊 慕脩坐在主位,忽然出声:小侯爷身体可还有何不适? 虽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一早起来便已经没事了,反倒是身心舒畅。 谢锦站起身,拱手:多谢陛□□恤,草民并未感觉到有何不适,大概已经无碍了。 慕脩颔首:那就好,你此次救驾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7) 谢锦想也不想,赶紧道:陛下言重了,那本就是草民应该做的,草民怎敢得寸进尺还要什么赏赐。 慕脩沉默了一阵儿 即便是谢荣山也觉得压力有些大 谢锦的态度却很笃定,丝毫没有因为慕脩的态度而想要更改什么 因为他太了解陛下了 御下,向来时而虚时而实,使人极易被迷惑了去 倏然,他看着谢锦的脸,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意味深长道:侯爷真是生了个知进退的好儿子,既如此,朕也不强求了,入坐吧。 谢锦颔首,退到椅子上坐下。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过了几日, 天色终于放晴,蚕花会顺利举行。 街市上热闹非凡,河里尽是各种画舫, 正举办着活动,岸边全是形形色色的人。 两个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影穿梭在人潮中, 穿着朴素, 一人以手遮脸, 另一人以折扇掩面, 只露出一双媚眼如丝的桃花眼。 以手遮面的少年神色有些局促,东看看西看看后,拽了拽身前之人的袖子道:二、二爷! 前面那人回过头, 反手就用折扇抽了他一扇子:让你出门在外叫我公子!什么二爷! 杨子惑猛地收回手,吹了吹道:公子,世子爷下过令这段时间不让你出门的, 您这样偷偷溜出来真的好吗? 不过, 杨子惑说完又蓦然惊觉,这好像才符合二爷的行事风格。 谢锦目视前方,闻言不语 他可不能跟个尚未出阁的闺阁小姐似的,很多事都等着他去做呢。 若是害怕责罚, 你这就回去吧,只需告诉兄长一声,此事是我的主意便可,兄长处事向来公正,是不会怪你的。谢锦道 杨子惑面色一变, 一大小伙子霎时眼眶就红了:二..公子!您这是什么话!奴才可是同您一块儿长大的!奴才是担心您回去后会受罚,您怎的这样想奴才! 谢锦一愣,转过头来,在对上他那一双泪眼朦胧的瞬间,恍若被一道惊雷劈中。 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离鸢丞相何时面对过这种说一句就要哭出来的下属,一时手足无措,道:你、你别哭啊!本公子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头戴浅蓝儒巾,身着颜色洗的发白的浅蓝襕衫,容貌清隽,身姿挺拔如雪松,属于那种第一眼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越看越惊艳那种面相。 第一印象看起来像是个有些落魄的寒门书生。 他扫了一眼谢锦,扶了扶帽子道:抱歉。 说完便急匆匆往前走了 谢锦愣在原地,连拉住他都忘了 这张脸对别人来说,或许一眼经年,或许平淡无奇,但对于谢锦来说... 杨子惑凑过来:公子?您没事吧?可是撞到哪里了?今儿蚕花会城门大开,附近相邻的城镇也涌来不少人,还是小心为上。 谢锦摇了摇头:无碍。 杨子惑望着书生消失的方向,拧了拧眉:那人有点奇怪。 谢锦眉头微动,反问:有何不妥? 杨子惑摸着下巴:如今又不是科考时期,京城中哪来这种寒门书生?国子监里面管得比大家族内还要严,除了休沐日以及每年的旬假、田假、授衣假这些时期,谁见过国子监的学生在外闲逛的?而且奴才瞧着刚才那人虽看起来清贫,实则腰身却挺拔如松,不太像是学生能有的气度,国子监里那些权贵子弟平日里以欺负寒门子弟为乐,怎可能会有这种寒门书生存在,就算有也早就被赶出京城了。 谢锦侧眸看他:你倒是对国子监很了解? 不过他心里可不这么想,只感叹这个少年果然观察力过人 那人确实不是什么寒门书生。 杨子惑回望他,一脸无辜:那当然了,公子您忘了,当初您在国子监不就是这样吗? 谢锦:..... 他心道,这么不会说话,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主子打死的。 两人一块儿往前走了一段,迎面走来一队人,抬着一顶精致的软轿,摇摇晃晃走过来,周围吹锣打鼓的人有之,轿子后面还跟着十几个身着纱裙的少女,非常热闹。 排场不比寻常人家嫁娶小,但又跟嫁娶队伍不一样。 一阵携着桃花的微风拂过,软轿的轿帘被吹起,露出端坐在软轿中的女子半边侧脸,半晌后,女子仿佛也察觉到了谢锦的视线回过头来 三千青丝在头上挽了一个飞仙髻,两缕鬓发滑落脸颊,冰肌玉骨好似吹弹可破,细细的柳眉,似是阳春白雪 杏眼檀口,唇如绛点,娥眉微蹙着,似有无限的惆然与愁思。 又是一个熟人,谢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殊不知,轿中佳人却还在看他。 软轿旁的丫鬟见她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一处看,轿子都走过了还在看,不由上前一步道:小姐?您在看什么? 她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去,街市上摩肩擦踵,人来人往,没什么特别的人。 女子才总算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发上的步摇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看见一个很奇怪的少年。 丫鬟茫然:奇怪?小姐此话怎讲? 可女子却讲不出,她总觉得那少年似乎与自己冥冥之中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觉。 面貌虽无一处相同,眼神却像极了她爱的人。 可那人...早就死了啊。 她这样想着,心头愁绪愈发重了几分。 杨子惑啧了一声:没想到今年被选中的女子会是李太傅家的小姐,不过也是,这京中的小姐就数这位最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了,温柔娴静,娶妻典范啊,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被选中了。 谢锦面上云淡风轻,折扇置于腰间轻轻扇着,实则眸光一直在人群里搜索着刚才那书生打扮的人 方才一时犹豫,居然就忘了拉住他。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着急?急着去做什么?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随口问了一句:此话为何?李太傅之女知书明理,往年也被选上过不少次,怎么就是最后一次了? 杨子惑道:公子还不知道吧?就您在宫里那段时间,陛下下旨给那位李大小姐赐了婚,对方似乎是户部侍郎之子,再过月余就要大婚,蚕花会被选中当蚕仙子的女子需得是少女,可不就是最后一次了。 谢锦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怎会? 赐婚? 陛下可从不干这种乱点鸳鸯谱的混账事 杨子惑:怎么不会?圣旨都下来了,还能有假,不过那户部侍郎之子从不沾染风月之地,算是权贵子弟中为数不多的老实人了,这门亲事也许会不错呢。 谢锦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如今的他还有正事要做,他脚步一顿,心知这样四处乱逛下去不是办法 杨子惑跟着停下脚步:公子,怎么了?咱们要去哪儿啊? 谢锦打定主意,扇子一敲掌心:铜雀街口。 杨子惑茫然脸:? 但他没多这个嘴 铜雀街是京中比较特殊的一条街道,特殊在何处呢,这条街道宽阔无比,胜过京城主街却并非主街。 这里边全是御赐的各种恢弘的府邸 王府,侯府,尚书府,将军府.. 非富即贵 是一条令平民百姓望而却步的街道 两人站在街口的位置 杨子惑好奇道:公子,你在等人吗?等谁啊? 谢锦一扇子抽在他头顶上:勿要话多。 杨子惑摸摸头,也不多说了。 在街上找不到那人,就只能到他的必经之路来堵人了,谢锦这样想。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看到了那抹浅蓝由远而近,脸色还如刚才一般急切,手里还提着一袋什么东西 但是街口的人流也不小,他并未注意到谢锦主仆二人,匆匆要从街口进去 谢锦二话不说冲过去,拽住他的袖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回过头来,不耐烦道:谢谢小兄弟,我不逛青楼,也不买打折的大米白面 说完就径自拽回袖子,进了铜雀街 谢锦一脸麻木,看来他是被误认成风月场所派出来拉客的小官了... 杨子惑同情道:公子,想开点,至少侧面说明了那公子肯定了您的相貌!您想想,一般人那模样还做不了小官儿呢?是不是 ...... 谢锦无语,他真是一点也没被安抚到 这下子是真的没法追了,这条街进去就能看到忠勇侯府了。 杨子惑眼角忽然瞥见什么,惊喜叫道:哎哎哎!公子! 谢锦侧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往远处一条小巷子钻了进去 什么?谢锦问 鬼市啊!鬼市开了! 杨子惑的语气很是激动 不过身为朝廷中人,鬼市什么的,他倒是不曾耳闻。 谢锦停住脚步:鬼市是什么地方? 杨子惑一愣:公子您不知道吗?就是那个地下市场,三年一开,一般只在清明、上元节这种不太吉利的节日才开,里面啥都有。 啥都有?比如? 我听人说,京城以前有个赌鬼,因为欠债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就剩一口气了,扔在那条巷子里,刚好遇到鬼市开市,几天后那个赌鬼竟然活着出来了,不过鬼市之中,有求必得付出代价,就是不知道那赌鬼是拿什么跟鬼市之人交换的了。 谢锦嗤笑:这还不简单吗?那人活着出来之后可有什么变化? 杨子惑想了想,一拍大腿:有!那赌鬼出来之后,他断了两条腿!不过赌坊的人将他打成那样,断腿也在情理之中吧?不过也没活几年,后来也死了 谢锦看了杨子惑一眼,话中有话道:是怎么断的?残疾还是直接被砍去了?正常情况下被殴打,也会是腿受伤,即便再没得治,他的腿也会完好的在身上,若是连腿都没了,这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杨子惑恍然大悟:对啊!他的双腿是从大腿的位置被削去了!当初我还奇怪,这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赌坊的人竟然做得这么绝! 谢锦移开视线:这大概就是他为活命付出的代价了。 杨子惑忽然想起,刚刚拐进巷子里那人脸上扣着的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谢锦摸着下巴,眯着眼睛打量了那条看起来深不见底的巷子半晌,杨子惑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便听他道 你说,这地方在京城开市向官府缴税了吗? ......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8) 杨子惑简直想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么恐怖的地方,就算人家有心缴税,官府敢收嘛! 谢锦转头忽然看过来,唇角绽开一个笑:不如,咱们进去看看? 杨子惑内心泪流成河,奴才可以拒绝吗...嘤嘤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鬼市, 街如其名,入口在一条废弃的小巷子里,青天白日的看起来也黑漆漆的, 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压抑感觉。 杨子惑提醒道:少爷,要进鬼市, 一定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地方是跟朝廷势不两立的, 如果暴露了身份, 出来就完蛋了。 谢锦颔首, 表示了解。 两人随手在摊铺上买了两张面具,又找了一家裁缝铺子,买了一件宽大袍子, 连帽的,能把人从头裹到脚那种。 从裁缝铺出来之时,两人便裹上了袍子, 戴上了手上丑得骇人的面具。 对视一眼, 两人都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杨子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哈哈哈哈,少爷你、你好丑啊! 谢锦痛苦的移开了视线,道:......你以为你很好看吗?本公子原本以为你的脸就已经生得足够难看了,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比你更丑的脸。 杨子惑:.....少爷! 谢锦没再跟他互相调侃,道:走吧,进鬼市溜达一圈。 两人裹紧了袍子混在人流里,往那处小巷子走去,周围路人偶有对他们投来视线的, 但是无人敢随便多管闲事。 这条巷子很狭隘,但是很长,很深,不过是一条已经被废弃的巷子了。 站在巷口看过去,这条巷子于往常无异,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摊铺也没有人。 杨子惑惊疑道:刚刚明明看见那人进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锦倒是觉得这样才正常,公然在天子脚下开这种黑市,如果真那么容易找到,上面不可能不闻不问。 往里走了两步,一个身躯佝偻的老人靠墙坐着,手中杵着一根杆子,面前摆放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脏污的破碗,只露出一头银白色的乱发的头顶。 谢锦的眼眸,自进了巷子以后,就没有离开过这个老妇。 杨子惑看了看披着一件破旧袍子的老妇,又看了眼谢锦,悄声道:二爷,您一直盯着那老人家看什么? 谢锦停住了脚步,瞥了杨子惑一眼:过去问,入口在哪儿。 杨子惑目瞪口呆:什么?问这样一个老人家?不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什么武林高手好吧! 谢锦不为所动,用脚踹了他小腿一下:叫你问就去问,话这么多。 他踹得很轻,杨子惑只好挠挠头,慢慢走过去道:老人家,您知道鬼市在哪儿吗? 老人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盯着杨子惑 就在杨子惑觉得对方是不是要掏出一把刀向他刺来的时候,老人出声了,她偏了偏头,声若蚊蝇:小伙子,你说什么?什么鬼? 杨子惑无语,只得又加大声音吼道:老人家!我是说!你知道!鬼市吗?鬼市! 老妇仍旧一脸茫然:什么?什么鬼? 杨子惑感觉自己早上的饭都白吃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使出自己最大的洪荒之力了 一把扇子敲在他头上 行了。 杨子惑疑惑回头,谢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桃花眼里神色有些凉薄 他忽然偏头道:你会武功吗? 杨子惑颔首:会的。 事实上,京中权贵子弟的贴身随从就没有不会武功的,无法保护主子就是废物。 谢锦了然的点了点头,走到一旁,靠在背后的墙上:直接动手吧。 杨子惑一头雾水:???公子,对方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啊 谢锦双手环胸,面具下的脸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只觉得那双眼睛里淡淡笑意闪过 下一秒,他手中的扇子就飞了出来,像一把利刃一般,朝着老妇破空而来 杨子惑大惊,不过他惊的不是谢锦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出手,而是那老妇的身手 老人手中杆子微微一动,在空气中徒留一片残影 杨子惑都还没看清她怎么动作的,那把扇子就落了地 卧槽!看不出来这阿婆还是个高手啊! 杨子惑脑中飞快划过一串弹幕,脚下一点没耽搁,跑回了谢锦身旁。 虽然自家少爷那三脚猫功夫菜的跟狗似的,但是不知为何,他只要呆在少爷身边莫名就觉得很安心 大概是因为少爷不知从哪儿学了瞳术 对对对,咱们还有杀手锏! 你跑什么?谢锦问 杨子惑站在谢锦身边喘着气道:我连她出手都看不清,很明显我打不过她啊!我不跑我傻吗? ...... 谢锦默默收回了视线 他原本寻思着,像原身那个草包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被打死,贴身侍从的武功定然不同于常人,没想到算漏了,这货就是个吉祥物,原身没被打死可能是运气好。 那老妇打落了折扇,缓缓从墙角站起来:年轻人,年纪轻轻的脾气这么暴躁可不太好啊,老妇我很多年没遇到敢跟我出手的人了 杨子惑表情立马如临大敌,悄声道: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用上你那个... 谢锦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看进他内心里一般:别想了,她是个瞎子,我那招对她没用。 杨子惑顿时就傻了:瞎子?!您怎么看出来的? 谢锦翻了个白眼:你傻吗? 其实心下正在思考对策,刚刚他仔细观察了那个老人,手里的棍子看起来时间已经很久了,尾端有泥土,所以很明显平时用来杵地 她与杨子惑说话时,眼珠位置丝毫未动,不论是偏头,还是看人 什么样的人同时拥有这两种特征,那只能是盲人了。 而且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盲人 那老妇手中的杆子指向谢锦两人的方向,随后手掌置于杆子顶端一推,那根竹竿携着凶狠的内力势如破竹而来 杨子惑的瞳孔几乎缩成一线 谢锦将杨子惑往另一边一推,腰往后弯下不可思议的弧度,与竹竿只有毫米之差。 他弯腰的瞬间,右手拽着刚刚从杨子惑腰上拽下的荷包往半空一扔 杨子惑被推得踉跄几步才站稳,后背抵上身后冷冰冰的墙,仿佛能透过衣物钻进人体内。 那老妇明明是个瞎子,却在谢锦扔出荷包那一刻,就跃上了半空,稳稳将荷包捞在了手里 杨子惑此刻只想感叹 圣人真是英明啊,这岂止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钱财之力能使八十岁瞎眼老妪上天了 老妪拿到了荷包,掂了掂,银子在里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大概是钱给到位了,她收回了拐杖,没有再动手 杨子惑赶紧上前道:少爷?没事吧? 谢锦将滑落的帽子扣回头上,道:没事。 多亏了此时谢锦的身体里是前世宋淮安的芯子,虽然武功不在了,但最基本对于危险的感知要高得多得多,反应也要快上数倍。 换成原来的谢锦,此时定然就横尸当场了 老妪笑道:居然能躲过我的这一棍,不错,年轻人深藏不露。 看似是夸奖实则是试探 谢锦自然不为所动,拱了拱手:还请前辈引路。 老妪点了点头,转身在墙上摸索片刻后按下一道机关,墙壁里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 好半天都没动静 老妪一张老脸上难得闪过一抹难为情,见杨子惑和谢锦老人都目光灼灼盯着她,解释道:这地方机关太久了,有些生锈老化了,也不是打不开,就是打开的时间的比较长 谢锦:...... 就在杨子惑都以为这面墙是不是快要塌了的时候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足有成年男人那么高的入口,约摸有三人并行那么宽,阴暗潮湿的石阶往下延伸 老妪撑着竹竿站在后面,语气莫测道:进去吧,这就是鬼市入口,这里面能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包括人命。 谢锦率先举步往下走,杨子惑紧随其后 老妪就站在通道入口望着他们两的背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七月半,鬼门开啊... 听得杨子惑头皮发麻,叫嚷道:我的老天啊!那老太婆唱什么呢!什么命啊鬼啊死的! 谢锦对他竖起一根食指道:嘘,别吵。 杨子惑只得将剩下的咆哮吞回肚子里 通道有些长,而且十分曲折,路面由火把照亮,两侧角落生了些许杂草和青苔。 在拐了几个弯后,谢锦和杨子惑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杨子惑惊叹道:传说中的鬼市竟然这么大!而且开在地下,这鬼市头上究竟是什么人啊?如此神通广大! 一条长街铺开来,头顶挂满了火红的灯笼 明明寓意着喜庆吉祥的红灯笼在这个环境昏暗的地下,显得无比诡异 道路两侧是各种各样的摊铺,与地上的街市极为相似,但是区别在于他们摊铺上卖的东西。 一个个裹着各种颜色袍子戴着面具的人,人来人往 说热闹其实并不热闹,因为这里的所有卖东西的人都不说话,气氛难以言喻的诡异。 在这个地方,披上袍子和面具,恐怕即便是朝夕相对极为熟悉之人,也分辨不出。 只是令谢锦觉得惊讶的是 居然在京城内,有如此繁华的一个地下市场! 这个地方足以无声无息容纳下上万士兵, 陛下对此事是否知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啊啊啊啊 远处骤然传来一个男人凄厉的惨叫, 街上的人连脚步都没停一下,谢锦两人循声朝那处看去,只见那人被硬生生砍断了双臂, 血溅当场 杨子惑哪里见过这场面,脸色发青, 嘴唇哆嗦:公公公、公子...这是什么情况?谋财害命? 而其他人只当看个热闹, 看完便扭头继续寻自己的 谢锦虽觉难以置信, 却不害怕这样的场景, 毕竟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见过战场之上尸山血海的惨状 他语气冷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杨子惑面露惊恐:什么东西值得用双臂去换?!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59) 谢锦指了指那处:自己看。 杨子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人两条满是鲜血的袖子还垂在身侧, 那老板将一件东西揣到他怀中,那是一个筛盅。 那是? 谢锦看着那个筛盅,意味深长道:出老千的好东西, 有了这个东西, 离发家致富仅有一步之遥。 杨子惑疑惑反问:哪一步? 谢锦回过头来,桃花眼里带着一层浅淡的笑意,满是讥讽道:生或者死。 强者拿在手里,如虎添翼。 弱者拿在手里, 不过催命符罢了。 杨子惑摸了摸脖子上冒出来的冷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也是这个理,有命拿没命使也是枉然。 谢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杨子惑凑过来,悄声道:对了公子, 机会难得,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锦:先找找看。 两人往内走了走,谢锦倏然停在了一个摊铺前 摊铺的主人与其他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并未裹一身袍子,也并未戴面具,雪发暮年,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手里握着根杆子,上面挂着一张布帆。 布帆用朱砂写着易容、缩骨、返老还童 杨子惑:公子,您找的就是这个? 谢锦颔首,继而蹲下身道:不知这酬劳怎么说? 听到他说话,老人这才缓缓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懒懒道:把手伸出来。 谢锦挑了挑眉头,依言伸出了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人伸出手握上了他的手,摸了两把,笑道:小伙子手挺滑。 杨子惑:?! 这是调戏吧这是调戏吧这一定是调戏! 我家二爷被一个老头子调戏了! 谢锦的身体也有一瞬僵硬,嘴角笑容一滞,刚想把手抽回来,就发觉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因为他手背上感受到的皮肤光滑细腻,入目的手白璧无瑕,这绝不是属于一个老人的手。 此刻他忽然想通其中关节了 为什么这个人敢在鬼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作任何修饰 因为他足够自信,自信自己的易容术无人能破 此时,那人放开了谢锦的手,道:老朽只有一个要求,银子给到位,你想怎样都可以。 谢锦:你要多少? 老人张开一只手掌,晃了晃 杨子惑惊叫道:什么!五百两?!你抢劫啊! 老人也不恼,笑睨了他一眼:小伙子真可爱,但你会错老朽的意了,是五千两。 杨子惑脸部疯狂抽搐,拽了拽谢锦的袖子道:公子咱们走吧!他分明就是抢劫!坐地起价!有恃无恐!五千两?他还不如去抢来得实在! 谢锦也尚在考虑易容一事的可行性,因此被他推着走了几步 老人坐在原地,笑眯眯说了一句:终生制的噢,不再考虑考虑吗? 谢锦脚下一顿,杨子惑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公子。 谢锦拉着杨子惑还是回到了那个摊铺前,老者还是笑得一脸神秘莫测,似是早就料到他们会回来。 谢锦用手肘捣了捣杨子惑,示意道:给钱。 杨子惑捂着胸口一脸心痛:真的要给吗?五千两啊!即便是对您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还得亏公子您出门前怕找世子借了些,不然咱们亵衣亵裤都要抵给这个老家伙了吧! 谢锦点头,但还是道:给。 杨子惑盯着谢锦,仿佛一个备受欺凌的小媳妇一般,就差梨花带雨了。 谢锦一阵恶寒:我警告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将你扔在这里。 杨子惑这才缓缓将手放进了胸口的位置,掏出来几张银票,都是一千两的数额,右下角印着京城最大的钱庄的印信。 给! 杨子惑一把把银票塞进老者手中 老者将银票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才叠好放进胸口,对谢锦道:小公子,跟老朽来吧。 随后,他又对杨子惑道:小伙子,就麻烦你在这儿帮老朽看着点儿摊了。 杨子惑扫了一眼脚下这一贫如洗,最贵的就是他手里拿着那个破幡子了,翻了个白眼 很想说有谁傻吗?偷你这些玩意儿是能升仙还是咋滴 谢锦看了他一眼:你就在此处等着吧。 语罢,给了他一个唯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杨子惑不动声色接下,有些担忧道:公子,我不能去吗? 谢锦摇了摇头 杨子惑:好吧,公子您要快去快回啊。 老者全程笑容和蔼:放心,很快的。 他领着谢锦进了身后一个屋子,这个屋子像是废弃已久了,一股木头腐烂的味道和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 里面点了一盏灯笼,发出暖黄色的光亮,但还是很昏暗。 老人将谢锦领到灯前,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很旧的梳妆台,女儿家闺阁里那种,上面有一方椭圆的铜镜。 铜镜里映出谢锦和老人的脸,背后的黑暗像是蛰伏的妖魔一般,令人心生俱意。 老者道:不知小公子,想要易容成谁的脸?或者说...你想要成为谁? 谢锦看了他一眼:不论是谁,老人家都知道吗? 老者笑道:既是要求,老朽自当有办法知道,公子不说,老朽又怎知知道还是不知道。 当今丞相,宋离鸢。 即便再细微,谢锦也注意到了老者嘴角的笑容那一瞬间的凝滞 谢锦微微一笑:不知老人家可识得? 老者敛下眉目,从怀中掏出一张□□,又在屋子里翻翻找找不知在做什么 许久后才听他似感叹,似无奈的开口道:小公子说笑了,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过,那可是一个不祥之人,小公子何必呢? 谢锦插科打诨道:许是因为本公子...闲吧。 老者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手下十分娴熟。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时辰 老者看着灯下的那张脸,有片刻失神,须臾后,他松开手:好了,睁眼吧。 谢锦睁开眼睛,望向铜镜里的自己 不过因为骨架还未做改变,看起来就仿佛返老还童一般,回到了弱冠时期的自己。 老者道:接下来,得借助药物改变你的声音和骨架,会忍受点痛楚。 谢锦,哦不,宋淮安颔首:嗯。 结束以后,谢锦依旧是裹着袍子戴着面具出来的 杨子惑坐在老者的那个位置上都开始打盹了,脑袋一颠儿一颠儿的。 忽然被人捏了捏脖颈 杨子惑蓦然回首,就看到了一脸褶子的老者和明显比进去之前高了些许的谢锦 杨子惑惊疑不定:公子? 谢锦声音还有些嘶哑道:何事? 随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觉得嗓子眼里舒服了些 然而在杨子惑耳中,谢锦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成熟了许多,很有磁性。 杨子惑感叹道:小老头,看不出来啊,你还有两把刷子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老者笑眯眯道:喜欢的话,五千两,终生保修,童叟无欺。 杨子惑撇了撇嘴,指着自己道:来来来,你看看我。 老者扬了扬眉:看什么? 杨子惑:我长得好看吗? 老者仔细看了他两眼,虽然不算是帅得惨绝人寰那类,倒还尚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了。 所以他点了点头:尚可。 杨子惑翻了个白眼:那我为何要花五千两去成为别人?我有毛病吗? 老者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笑开了来:哈哈哈,小伙子真实诚! 谢锦出声道:行了,准备回了,我还有事。 不知是因为身高压制,还是什么别的,杨子惑觉得现在的谢锦对他极其有压迫感,令人不敢造次。 杨子惑乖乖道:是。 老者也准备收摊了,走之前,嘱咐道:传音铃我已经交于你了,有需要唤我便是,你那嗓子切记今日内不可说太多话。 谢锦颔首:多谢前辈。 老者卷起那张幡子,又开始老不正经:对了,还有我画于你臂间的东西,见物如见人,小公子可要记得常常思念老朽,不要辜负了老朽一腔真心呐。 谢锦微微一愣 杨子惑咬牙瞪着他:你这老家伙!臊不臊啊! 老者将卷起的布幡子往肩上一抗,大步朝另一边边走边朗诵道:有什么好臊的,小伙子你还太年轻,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杨子惑气得跺脚 谢锦陷入沉思,这个人究竟是谁? 两人回到街上,找了个角落脱去身上的外袍和面具,外面天色已经渐晚 抹黑走出巷口,杨子惑才看清谢锦的脸,吓得舌头都不灵活了 公公公公...丞丞丞相大人?! 宋淮安道:你先回侯府,就说我在春风楼歇下了,这段时间务必帮我稳住母、母亲和兄长他们。 其实他现在心绪颇为复杂,如今沦落到要靠易容才能以自己真面目示人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杨子惑望着月色下比他高出一截那人清冷的凤眸,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傻乎乎的点头过后神色恍惚地往侯府跑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你说什么!这个混账!本侯就应该打得他下不了床! 谢荣山怒发冲冠, 一拍案几, 一双虎目瞪着杨子惑 后者缩了缩脖子, 这才清醒过来, 估计自己是又着了二爷的道了! 杀千刀的瞳术!不过二爷从小到大都在京城这一片活动, 玩弄风月倒是极有一套, 不过要真说认真学什么, 他好像丝毫没有印象 那二爷究竟是在何处学到瞳术这种早就失传的功法的? 杨子惑百思不得其解。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0) 侯府夫人捏着帕子在旁边劝慰道:老爷, 别气了,事已至此,若大动干戈将锦儿从春风楼带回势必会引起百姓注意,若有心人再在背后推波助澜,京中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谣言恐会愈演愈烈,眼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老爷您不是担心锦儿做出糊涂事吗?这样岂不是最好的? 谢荣山胸口微微起伏, 敛眉沉思, 夫人说得很对,比起喜欢上男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说,就算是娶上十个八个青楼女子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一夜, 侯府中的众人各有心思。 而宋淮安则裹着袍子乘着夜色来到了一座府邸前,这是一座看起来低调却暗藏奢华的宅邸,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上用非常秀雅的字体勾勒出三个踱金大字 御史府 宋淮安看了很久, 夜风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门口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长 他站了多久,守门的侍卫就盯着他看了多久 直到这阵夜风吹过脖子根, 几个守门的才缓缓打了个寒颤,对视片刻,合伙将一个格外瘦弱的守门侍卫推了出去道:快,赶紧上去问问,这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往这黑漆漆的大街上一站,还真是怪渗人的! 另一个守卫道:让你少看点民间志怪话本!你倒好自己不加收敛就算了还拽着我们一起看,这下子好了,值个班魂都快吓没了! 那被推出去的守卫万分不情愿的往前走了几步,为了平复自己心情,手心都快冒汗了。 他走到宋淮安面前,小心翼翼道:那个...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里是铜雀街,平民百姓不能随便乱闯的,快出去吧。 门口另外几个守卫笑翻了 这个蠢货!要真是哪家不长眼的百姓直接赶走不就是了!哈哈哈哈 他啊,从进府便这个样子,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着就烦,也就是御史大人这儿能容他了!毕竟哈哈哈哈 几人脸上浮现出心照不宣的笑 宋淮安倏然抬起眼帘,光线打在他上半张脸,凤眸眼尾上挑,睫毛在眼窝投下深深的一片青影,琉璃一般的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闪出一片流光溢彩,看得守卫一愣,忘了自己下半句要说什么 你进去告诉段为初,说孤找他。 守卫惊了一下,敢直呼御史大人的名字!还自称是孤! 孤这个自称,整个南楚..哦不,现在五国统一,南楚为首,应该说整个天下敢自称孤的也就那一位 可那一位早已经死了啊!尸体都入了皇陵了,还能有假?! 守卫非常凌乱 您您您是...? 宋淮安下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可不知怎的,守卫就觉得他是笑了。 继而,便听他道 孤十岁那年得陛下赐名淮安,取字离鸢,你只需要如实上报即可。 看得出来,这个小侍卫也是在尽自己的本份,宋淮安从不与这些人摆什么架子,说得具体点,他当了十多年丞相,就是不知道官架子是什么东西。 守卫说话都吓结巴了,道:是是是、属下这就进去通通、报 语毕,他转头匆匆跑回门口,跟另外其他几个守卫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守卫均是大惊,随后哈哈大笑 一个守卫踹了一脚那个瘦弱的守卫道:喂喂,我说你啊,平日里的饭吃下去都进脑子里了吧?丞相早就死了啊!怎么这还没到半夜呢就不清醒了? 陛下亲下的诏文,这还能有假吗!蠢货 就是啊!你是猪脑子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既然他说他是丞相,证明呢?丞相的金印总有吧?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御史大人为何要留在府中 守卫不敢反驳,但他总觉得那人的模样看起来不像骗子,更何况,丞相大人可是当今皇子捧在心尖上的人,谁人敢冒充。 于是,他犹豫道:要不然...咱们还是通报一下吧? 通报个屁,大人这会儿正在做正事呢!像这种冒充朝廷重臣的人,就应该乱棍打出去! 几个守卫心下有了计算,一起朝宋淮安走了过去,面色不善 一人抬手就往宋淮安肩上推去,嘴里嚷道:小子,知不知道冒充朝廷重臣是什么罪? 宋淮安凤眸微眯,何时这种虾兵蟹将也敢挑衅他了?肩膀微微一侧,让他的手瞬间落了空 那守卫涨红了脸:嘿!你个贱民!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大爷今天不好好教教你尊卑礼仪! 宋淮安不欲跟他们动手,眼眸几人脸上划过,眼底似有血色乍现,眨眼便消逝了,仿佛产生的幻觉。 被挡在最后面的瘦弱守卫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几声闷响,刚刚还叫得极欢的几个守卫挨个倒地,头在青石板的地砖上磕出声响,令人听着都觉得痛。 宋淮安凤眸狭长,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薄凉,也许本就薄凉,毕生的柔情仅予一人。 他淡淡道:去通报。 守卫听到他的声音,飘散的三魂七魄才强行回到身体里,赶紧道:是是是、 然后转身跑进了御史府 御史的卧房内,丫鬟翠珠正在收拾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和已经凉掉的茶水,夜深露重,关窗放帘之类的琐事 翠珠自御史府落成,便在府中伺候了,因为性格稳重处事井井有条,受到管家赏识被提到御史身边负责他日常饮食起居一些琐事。 算是府中的大丫鬟了。 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就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门房守卫,不由惊讶道:小原?你怎么进来了? 恰巧她也对这个长得格外瘦弱却仿佛骨子里有一股韧劲的小侍卫有点印象 人虽然胆子小,身子也弱了些,但好在性格却不坏,最重要是忠心。 小原道:翠珠姐,大人呢? 翠珠走出来房门,想了想道:大人今日匆匆赶回,不知怎的还买了香火纸钱,大概是在祠堂。 小原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道:谢谢翠珠姐。 翠珠也笑了,笑容温婉:不谢,有急事的话就快去吧,不过切记要看看大人脸色,我瞧着大人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莫要惹怒了大人 小原转身就往祠堂的方向跑,边跑边道:谢谢姐提醒,大人性情那般温和,不会迁怒于人的。 翠珠站在门槛前,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自语道:说得也对,大人那么好的人。 御史府的祠堂修建在府邸内一处相较来说还算僻静的地方 一路行过来,栈桥相接,树木花草茂盛 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人站在祠堂内,及腰的墨发用一根同色发带松松垮垮系在脑后,背对着这边 祠堂里供奉着寥寥几个牌位 烛火微晃,虫鸣蛙声,栈桥下的池塘偶尔有游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声 这里供奉着的是大人的父母胞弟,还有一个无名的牌位,无人知道供奉着的是,就连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也无人注意到,但是有目共睹的是自家大人对于这块牌位的看重。 两天一擦拭,且不说大人双亲的牌位都是三天一擦,还都是府中的丫鬟负责清洁工作。 但这块牌子不同,绝大多数时候是由大人亲自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擦拭,不容许沾上一粒灰尘。 大人不喜欢对着双亲的灵位诉说衷肠,却喜欢在夜晚坐在庭院里对月独酌,手边放着那块小巧的无名牌位,借着醉意诉说那些不为人知的轻声细语。 这些都是他值夜的时候,翠珠姐与他话家常说出来的,听得出来,翠珠姐很担心大人。 而他不过是街头一个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流浪儿,只因机缘巧合遇到了出门办公差的大人,他才被带回了府内,自此之后,至少不用再担心吃不饱饭了。 大人将他交给了翠珠说是留在府里随便做点什么轻松的活儿,毕竟他年纪还小,因为营养不良也比同龄人要瘦弱一大圈。 府中轻松的活计本都是交由丫鬟干,但碍于大人有命,从此他在这座府里就像一个吃闲饭的,享受着跟别的下人一样的吃穿用度,却干着最轻松的活,无数人眼红却不敢造次。 但他不愿意一直如此像个蛀虫一样的活下去,他用自己的月俸与府中的侍卫学武功,几乎求遍了府中所有会武的,包括大人的贴身侍从。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教,看见他便自发避开,直到有一日,负责安排府邸大门守卫的将领找到他,说愿不愿意跟他学。 他自然是感恩戴德,无不可以。 后来虽然他天赋不足,鉴于他十分努力,每日训练从不耽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将领破例将他提到了现在的岗位。 虽然他的力量渺小,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可他也有一颗想要保护大人的心啊。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进过内院了,也没再见过大人,只能偶尔听翠珠姐说说,大概是与大人有关,于是便牢牢记在了心里。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听到动静, 那人没有回头, 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儿 守卫走到门口自发的停下了脚步, 想出声又怕打扰他。 那人手里捏着三根香, 朝着桌案上的牌位作了作辑, 轻声道了一句:前几日奉皇命私下淮西一带, 没能赶回来, 我心中甚是愧疚, 也不知你是否生我气,今日补上。 这段时间大人都不在府内,原来是奉了皇命离京了。 他这厢在发呆,那边已经上完了香,纸钱在火盆里燃烧殆尽 灵前那人回过头来,露出那一张面色有些许疲惫的脸,男子的脸和他浑身上下的气质一般, 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儒雅, 令人无端觉得亲近,放松。 看见他,男子笑了笑, 语气温和道:方原,怎么是你? 方原有些手足无措,每次看见大人, 他都觉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男子并未再追问,而是蹲下身收拾地上的香烛纸钱。 方原一步跨过去, 脱口而出道:大人!这些事还是小人来吧! 男子笑睨他一眼:好。 方原赶紧蹲下,将地上散落的香烛和没烧完的纸钱收进袋子里,男子就蹲在他旁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檀香传来 方原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男子见他不再浑身紧绷了,才道:说吧,有什么事? 方原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在桌案上,才道:大人,门口有人找您,他说...他是丞相,小人之前在大人身边也见过丞相一次,虽然看得不甚清晰,但小人也觉得很像。 男子嘴角的笑霎时凝固,一把握住了方原的肩膀,道:你说什么?!他说他是谁? 方原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大人,被捏住肩膀也忘了局促,愣愣的看着男子震惊的脸。 男子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过激了,缓缓放开手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真的没看错? 方原呆呆的点头,指着门口道:那位公子还在门口等着呢。 男子立马起身:快带我过去! 他步履匆匆朝前门的方向走去,方原跟在后面,甚至要小跑才追得上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1) 一迈出府门就看到了台阶下那道高挑颀长的熟悉身影,以及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自家守卫。 但是,怎么可能? 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男子停住脚步,有些惊疑不定道:你... 许是为了不暴露身份,那人又把身上的袍子上的帽子帽檐往下拽了拽,只露出一张海棠色的薄唇和挺翘的鼻梁。 他勾了勾唇,轻声道:段为初,你在怀疑孤?孤当如何自证?不若用你光腚一事自证? 当朝御史段南,字为初。 段南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眸子瞪着眼前的人,呼吸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声音,这语气... 而且,自己年少轻狂时的糗事,除了宋离鸢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绝对不会有错! 但是,这大街上,周围还都是官员府邸,难免隔墙有耳,他不能表露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敛尽脸上讶色,微微提高声音,仿佛被迫客客气气道:不知我这府邸中的下人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阁下要如此痛下杀手? 宋淮安自然理解他的意思,冷冷道:这等狗仗人势的奴仆,死不足惜。 段南:那不知阁下忽然造访,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是在下听闻御史大人前些日子得了一幅万古长春图,不知可是真的?在下此来只是想一睹为快,涨涨见识,不知御史大人是否割爱? 段南心中微微一惊,随后又释然了 真不愧是宋离鸢,他府上前些日子确实得了一幅不得了的图。 万古长春图这名字听起来挺有诗意,像是文人那一套。 实际上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这幅图杀人于无形,乃是上了天下暗器榜前二十的暗器,这种宝物全靠运气,可遇不可求。 段南冷冷道:本官若是不愿呢? 宋淮安隐在阴暗里的眼眸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古怪,令人毛骨悚然 他凉凉道:这天干物燥的,大人不要这般心浮气躁,我们江湖上可不讲究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这瓜甜不甜,扭下来才知道。 方原脸色麻木,什么强扭什么瓜,这是什么鬼比喻。 段南显然也有些绷不住,眉角动了动。 那阁下便请吧! 语毕,像是气极又无可奈何一般,甩袖率先转身进了府邸。 宋淮安扯了扯袍子,也跟了进去 进了府内,府门一关,方原自觉的退下了。 宋淮安就将帽子划了下去,露出那张笑意吟吟的脸:御史大人如今的官威,是越来越大了。 段南呆滞道:真的是你...你没死? 宋淮安挑了挑眉: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段南拳头紧了紧,单膝下跪抱拳道:丞相大人,是下官未曾察觉到您有危险,都是下官的错。 宋淮安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若是来见这些熟人,眼前这一幕必不可免。 可是为了殿下,他不得不拾起手中的刀。 罢了,你起来吧,那事本就与你无关,在东宫那几年自愿与你们切断联系的是孤,一时大意造成的后果自然也是孤自己承担。 段南自责不已,等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宋淮安已经死了。 陛下将他的尸首一直扣在宫中,对于这个对段南来说亦师亦友的恩人,他就连最后一面也无缘得见。 宋淮安拽了他一把:起来,谁教你的待客之道啊,去房里谈。 段南这才慢慢站起身,领着宋淮安往自己的卧房走 翠珠站在门口,远远看见自家大人带着一个浑身上下罩着黑袍的人走过来,没敢多看,拂身道:奴婢见过大人。 段南摆了摆手:行了,翠珠,你下去休息吧,无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本官的院子。 是,大人。 翠珠依言告退,与宋淮安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有些熟悉的香,黛眉瞥了瞥,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在何处闻过。 段南关上房门,又上了木栓 宋淮安脱去了身上的袍子,一屁股撂在椅子上,不想动了,在外面等得腿都酸了 段南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给他倒了杯茶道:不知大人身死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旁人说您死了,下官是决计不信的,可连陛下都... 宋淮安浅啜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道:此事陛下并不知晓,所以... 宋淮安淡淡看向段南 段南很是上道,立即开口:您尽管放心,下官明白,自然不敢走漏分毫。 所以陛下也不知道您并未真死? 宋淮安放下手中的茶盏,笑了笑道:不,孤已经死了。 什么?段南的手狠狠一晃,杯中的茶水撒了些许在他虎口,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痛意。 以后你自会明白。 宋淮安卖了个关子,如此荒谬的事,光靠嘴是说不出来的。 段南沉默 宋淮安手指习惯性在下颔上轻点着,道:你可知现下朝廷是什么情况?陛下为何取消朝会? 段南思索须臾,道:陛下如今取消朝会,百官虽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却众说纷纭,有的说陛下如今沉迷女色,不问国事,有的说陛下哀思过度如今一蹶不振,现下四方暴动,前些日子下官才奉皇命离京了一趟,亲眼所见百姓暴动的威力,对于陛下的用意下官只是略有些猜测,不敢胡言。 君不君,国不国,民暴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想要造反的人。 太尉李忠清如今是怎么回事?据说现在朝堂上被他一人把控? 段南皱了皱眉,道:大人是听谁说的? 宋淮安:忠勇侯,谢荣山。 段南诧异:您与谢老侯爷不是向来极为不对盘吗?除了公事,朝堂上都不愿意说上一句话的,怎会与他有了接触,这是怎么回事? 宋淮安无奈:此事一言难尽。 段南见他不欲多说,也不多问了,道:这段时间下官离京,咱们的人自然收敛锋芒装孙子,而且自大人身陨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许多胆小怕事的官员都转头去拍李忠清那老东西的马屁,许是因此让他产生了什么错觉吧。 宋淮安:...... 照李忠清那老东西的德行,还真有可能如此,所以生个儿子才那般蠢。 须臾后,宋淮安道:那月上此人,你可有了解? 虽然殿下的男后宫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因为毕竟百姓难以接受,因此并没有宣扬出去 包括前朝的官员大多都不了解,进宫不是为了赴宴就是朝会 譬如眼前这个就是不了解的那个 段南:月上?是真名吗?南楚的月姓可不多,查查户部卷宗也就知道了。 宋淮安道:此事便就交由你去,月上此人的动向至关重要,我如今身份多有不便,这些日子会住在你府中。 段南:下官明白,下官这就让人去收拾房间出来。 两人神情均十分凝重,秉烛夜谈了半宿 直到后半夜,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离开之前 宋淮安道:你府中可有书房? 段南站起身来,送他出院子,道:自然是有的,大人若是感兴趣,明日叫下人带您去便是,况且这京中第一座藏书楼前些日子已经落成了,也就这几日估计要开楼了。 京中虽要数国子监藏书最多,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国子监的,寒门子弟寒窗苦读数十年也有极大落选的风险。 藏书楼是殿下为给百姓谋福祉,下旨命人建造的,极高,中有万卷藏书,各位书法名家的真迹,都是由皇宫运出去的 敞开门供寒门学子品读鉴赏 宋淮安笑了笑,这才点了点头,裹上袍子披着夜色,跟着翠珠去了为他准备的房间 翠珠提着灯笼,站在门口道:大人,就是这里了,请。 宋淮安颔首,并未出声,转身走了进去。 翠珠是段南身边的老人了,以前也是没少见过他的,一出声必然露馅。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那是一年寒冬, 京城路面上的积雪,约莫铺了人小腿那么高。 寒风簌簌, 满世界都是雪白的一片 一辆马车在路面上飞驰着,车轮碾起雪水四溅, 直冲白虎门的方向。 守宫门的侍卫一看到这辆马车就自发退到宫道两侧, 下跪行礼,放了行。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宫 白虎门的宫道上, 早有人在等着了。 宫人太监在他身后跪了乌泱泱一片, 他就站在那里,望着白虎门的方向, 里面穿了一件黑色锦袍, 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龙纹披风 领口雪白的皮毛衬得他的脸愈发如刀削,眉眼浓墨勾勒,唇色艳丽。 马车在他不远处停下,一人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双手搓着直哈气道:呼..陛下, 您怎的不在殿里等?这外面多冷啊。 宋淮安一袭淡紫锦衣站在雪地里,脸色几乎要与地上的雪融为一体了,唇瓣却又鲜红异常, 像冬日里的红梅,娇艳欲滴。 颜色和形状都极为诱人。 慕脩扯过身侧赵承德手中的衣物,走上去,不顾及他反应的罩在他身上,那是慕脩的外袍。 慕脩脸色冷得跟漫天飞雪似的, 道:朕赠予你的披风放在府中是能升值?若真再让你穿着一件单衣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赶到大殿,明儿你该起不了榻了吧?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朕心软将你留在宫中。 宋淮安无奈,只能任由他将外袍给自己披上,淡淡的龙涎香好闻极了。 他的手拥过自己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身后随身侍从递上手炉:大人。 宋淮安接过手炉,身上又披了一件宽大的衣袍,身体彻底暖和了,连带着这皇宫的雪景也变得格外不一样了。 桃花都已经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还积着一树薄雪,摇摇欲坠。 慕脩和宋淮安两人并肩往大殿的方向走,宫人和太监从雪地里站起来,膝盖上的布料已经被雪浸湿透了。 宋淮安弯了眉眼,道:殿下怎知我会从白虎门进? 慕脩没看他,仿佛目不转睛盯着前路道:白虎门离丞相府最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知晓吗?能少走一步路绝不多走的人 本还有些好奇,没想到被一语道破。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2) 宋淮安有些窘迫的伸手挠了挠鼻尖:陛下真是了解孤。 实际上,慕脩的余光从头到尾都不曾离开过身旁的人,每一处眉眼都印在脑海清清楚楚。 慕脩道:今日宫宴,朕知你一向不爱参与这等场合,所以。 他的话语忽然停顿了一下 宋淮安眉毛跳了跳,顺着道:所以? 所以朕已经吩咐开宴了,没人等你。 慕脩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动着的促狭的光暴露了他的坏心思。 宋淮安揉了揉额头:...那您让人下旨让我快马加鞭进宫 慕脩嘴唇勾了勾,略带几分促狭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 朕只是想早点见到你。 宋淮安沉默了,难怪一路畅通无阻,连询问的人都没有,敢情殿下挖了个明晃晃的坑等着自己跳呢。 不过,他侧头看了一眼慕脩弯起的嘴角 殿下开心就好。 慕脩见他久久未曾开口,收敛了调笑的心思,停下脚步道:离鸢,你生气了? 宋淮安自然也跟着他停下来,摇头道:殿下多虑了,孤不会生殿下的气,永远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宋淮安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感觉慕脩眼睛亮了一下 慕脩拽住他手腕:不生气那就好,否则朕还得头疼怎么哄,那就头疼了。 他的手腕极细,握在手里像根细瘦的竹篙似的,感觉不到一丝男儿的精壮。 慕脩皱起了眉,将他的袖子推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腕:丞相府是苛待你吃食了吗?朕怎么感觉,自你出宫住后愈发瘦了? 袖袍被推到胳膊肘的位置,寒风顺着袖口灌进衣服,紧接着又是慕脩冰凉的手,宋淮安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他反握住慕脩的手道:陛下,孤入宫前,您在雪地里站了多久?手怎么这么凉。 慕脩没想到会被他握住手,浑身一僵,抬眼看去 宋淮安敛着眉,长眉微微皱起,薄唇紧紧抿着,细长的手指在自己手上搓着,温度渐暖。 慕脩撇开头,淡淡道:朕刚到,你就到了。 宋淮安抬眼看了他一眼,转头道:赵公公,你说。 大冬日的,赵承德汗如雨下,心道您两位吵嘴这就为难奴才了啊。 慕脩也偏过了头,神色无波看着赵承德。 赵承德看看宋淮安,又看看慕脩,心中十分挣扎,最终还是道:丞相大人,陛下他没有骗您。 慕脩唇角隐隐一动 宋淮安凝视他片刻,心知他也是没办法,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自己手里的手炉塞到慕脩手里道:宫中人多眼杂,孤虽儿时常常用手为殿下取暖,可如今却是不行了,殿下抱着手炉暖暖,无甚差别。 慕脩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抱住了手中的手炉,道:梅园里的红梅都开了,不如同朕一起去看看吧?宴会那边晚些去也没关系。 宋淮安颔首 宫人簇拥着两人前往宫中梅园的位置,梅数果然都已经开了,离梅园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梅香就已经很浓郁了。 梅树枝头白雪皑皑,花朵却仍旧盛放,傲雪凌霜。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红梅簇簇,漫天雪白中唯一的一抹艳色,格外鲜明。 白梅娇艳,纯白,几乎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花蕊中尤带霜晶。 赵承德感叹,道:这梅花开得可真好啊,真是漂亮。 宋淮安指尖攀上一株红梅,闭眼轻轻嗅了嗅,长而浓密的眼睫上落了几片雪花,一股冰雪气息盈鼻,紧接着钻入浓郁的梅香。 那场景,美得仿佛一副画卷。 宫人们都看呆了 慕脩也只是静静看着他 宋淮安睁开眼睛,就发现一票人都盯着他看,他握拳置于唇畔咳了咳道:怎么了?我脸上沾上泥了? 宫人们下意识疯狂甩头 慕脩道:可还喜欢? 宋淮安微微一笑:这梅园每逢寒冬,必是宫中一绝,孤自然是喜欢的,不过。 慕脩挑眉:不过? 宋淮安折了一枝在手中把玩:梅花虽耐寒,迎风傲雪,不过孤还是比较喜欢梨花,尤其是襄平城的梨花。 赵承德忍不住开口道:丞相大人,莫要胡说,离梨的,这梨花多不吉利啊,襄平那座城的百姓大多都搬走了,如今可是一座废城了,估计过几年就要成为空城一座了。 宋淮安半感叹道:是啊,不吉利。 民间百姓都认为梨花象征着离别,离去,而且颜色是纯白的花卉,白色对应丧葬,会给家里招致厄运。 慕脩拧起眉,直觉他下句没什么好话 果然,便听他道 孤在百姓眼中不就如这梨花一般,是不吉利的吗,会招致厄运... 但是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慕脩一巴掌抽在了他手上,声线比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还冰冷:不看花了,回大殿吧。 宋淮安又被抽,无奈的搓了搓手。 一行人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不远处 似乎是枝头承受不住连日来雪的厚重,被压弯了腰 薄雪落地发出簌簌的声响 宋淮安脚步一顿,微微侧头朝那处看了一眼,随即弯了唇角 慕脩察觉到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道:何事发笑? 宋淮安摇头不语。 回到大殿的时候,殿里赴宴的官员已经酒过三巡了,殿里歌舞升平,殿门外飞雪阵阵,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大殿中央站着一个少年,穿着朴素,甚至还有些地方打着补丁。 在这群锦衣华服的人中龙凤之间,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的人都端着酒盏,脸上挂着好整以暇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被推到大殿中央的少年。 大殿的几个角落,生了好几个大型暖炉,寒冬腊月里却犹如置身暖榻 瑶池仙宫也不过如此了。 宋淮安的笑容渐渐敛去,慕脩也停了脚,后面的宫人自然不敢发出声音。 就这资质也想进国子监吗?一介寒门子弟 哈哈哈哈,小少年,你可知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为朝廷为陛下培养国之栋梁的地方,可不是来给你这样不知进取的小孩子玩耍打闹的地方啊。 少年转身朝一席位,掀袍跪下道:祭酒大人,草民想入国子监!不论需要付出什么! 那席位上坐的正是国子监祭酒,丁砚山。 他身后站着一个与殿中少年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国子监统一发放的浅灰色襕衫,正捂嘴偷笑着,眼底泄出恶趣味的光。 丁砚山留了一嘴山羊胡,打量了少年片刻,伸手抹了一把胡子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握了握拳,咬牙道:草民是扒在马车下进来的。 全场哗然 丁砚山眼底闪过一丝可惜,摇头道:此处乃是皇宫,不论是擅闯还是偷溜皆是死罪,今日在场诸位无人能救你,你可能自救? 少年澄澈的眼底闪过迷茫 丁砚山身后的少年嘴角浮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自救?区区一个普通百姓如何自救? 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你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在座哪个不是人精, 一眼就看出了少年并无自救的能力与本事,丁砚山愈发失望。 少年扫过四周人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心乱如麻,抬眼又刚好撞上那个少年脸上有几分算计的笑, 即便再天真, 此刻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咬紧牙关,有些慌乱指着一人道:其实是他让我进来的, 他告诉草民今天这个场合只要当着众多达官贵人的面请求进入国子监, 一定能得到一次公平竟考的机会! 丁砚山诧异的转头道:李康,他说的是否是事实? 被唤作李康的少年, 故作懵懂, 随即便是气愤,甚至气红了脸,怒道:祭酒,他胡说八道!学生今日除了奉命去咏梅书斋买了师兄托我带的宣纸, 因为人太多才多等了会儿, 哪里见过这个少年,他分明就是诬蔑学生! 少年见李康反咬一口,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这人的嘴脸与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文质彬彬的学生截然不同, 若不是当事人就是自己,可能连他自己都信了。 丁砚山陷入了沉思,下意识又抹了两把胡子,看得众人都觉得他那胡子迟早一根不剩。 不过年年宫宴都是些歌舞酒菜什么的,这些达官贵人早就看腻了, 今年好不容易有新鲜的,怎能不兴奋。 最终丁砚山还是看向面前跪着的少年,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先不说国子监入学条件极其严苛,单说你这品行也是入不了选的。 少年嘴唇蠕动,想要解释,却又发不出声音 丁砚山喝了一口酒道:不必多言,今日我是不会收你的,至于你偷溜进宫一事,还要等陛下定夺。 赵承德的声音非常合时宜的在门外响起 皇上驾到 丞相大人到 大殿里的所有达官贵人都有一瞬的静默 少年眼中划过一瞬的惊惧,随后全数化为了绝望,得罪了祭酒,他这辈子都进不了国子监,进不了国子监就没有办法科考如仕,就没有办法完成爹娘临终的遗愿。 不过没事,想来他很快也就要去与九泉下的父母相伴了吧 他苦笑了下,转身,头也没抬朝大殿门口叩首道: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丞相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小的少年,手上都是冻疮,穿着藤编的草鞋,跪在冰凉的地上,像是受了伤蜷缩起来的某种动物 令人动容 可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人,更不是都有人性。 其他官员也全数起身,朝来人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参见丞相 宋淮安紧随慕脩走进大殿,目不斜视,没有看殿中任何人 慕脩坐到了最高的位置,婢女赶紧上前斟酒。 帝王没有开口说话,威势却十足,脸色不是很好看,众人瞬间拘束起来。 宋淮安的位置被安排在帝王的位置只下来一点点的位置,他却没有回到席位,淡紫色的衣摆带着残余的梅花冷香走到少年面前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3) 宋淮安淡淡道:丁祭酒,刚刚的事,孤和陛下在门口已经看得清楚也听得很明白了。 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令人觉得压抑。 宋淮安看向丁砚山身边的少年: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李康有些受宠若惊,以为对方是以为自己平白受污蔑,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有些紧张道:回丞相大人的话,学生..正、正是。 宋淮安倏然笑了 其他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毛骨悚然,定没什么好事。 李康面露呆滞,愣愣盯着宋淮安看 难怪国子监里流传着丞相姿容艳惊天下的传言,如今算是亲眼得见了 这一颦一笑的风情,果真如春色满园,枯木逢春。 慕脩坐在首位,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眉头微皱。 跪下。 猝不及防的声音,拉回了李康沉迷的思绪。 宋淮安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眼底取而代之的是寒霜一样的冷意。 赵承德十分上道:竟然敢直视丞相大人,眼珠子不想要了? 眼看他还在发愣,丁砚山推了他一下道:还不去跪下请罪! 李康赶紧连滚带爬滚到了少年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丞相大人饶命!学生、学生不是故意的!求大人开恩啊! 宋淮安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当众如此对待国子监的学生,就是不给国子监祭酒面子。 宋淮安非常没诚意的道:丁祭酒不必如此,不过是多看一眼,不妨事的。 丁砚山老脸抽搐,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那脸色仿佛我这学生再慢一步下跪,你就要当场杀了他一样。 宋淮安也不管他是什么脸色,反正自己开心就好,自顾自道:只是刚刚一事,孤心中存疑,故而请国子监的李学生出来,想要讨论讨论。 丁砚山无语凝噎,你管那叫请。 他脸色沉沉,道:那不知丞相大人有何见教? 宋淮安没有第一时间说有,也没有第一时间说没有,而是拿了丁砚山桌案上的一个橘子,慢悠悠的剥起来 于是一众位高权重的官员就瞪着一双双眼珠子看着他在那里剥橘子 细长白皙的手指,与黄橙橙的橘子相得益彰,即便是剥个橘子也如此赏心悦目。 最后,剥完了还没吃 皮放回了丁砚山果盘里 果肉连白丝都剥去了,最后放到慕脩面前。 众官员简直想呕血三升的冲动都有了,莫名觉得快被闪瞎眼了。 而此时李康的膝盖都快跪麻了,又冰又痛。 更何况那少年还在地上跪了这么久。 做了这一切,宋淮安才拍了拍手掌道:见教谈不上,其实此事很简单,您的学生说他没有遇到过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说是您的学生让他进来的。 丁砚山很想说有话快说,说这一堆废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不敢。 只能端坐在原地,铁青着脸,道:那又如何? 宋淮安挑了挑眉尖,道:很简单,我问你,你是在何处碰见他的? 少年被他的眸子看得有些瑟缩,小声道:城郊。 宋淮安勾了勾唇,伸手在他手上摸了摸 慕脩的筷子掉了一根在地上,赵承德诧异的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玉筷,又看了一眼宋淮安,心中明镜似的道:陛下,这就给您换一双。 慕脩连眼神都没动一下,盯着宋淮安,嘴里嗯了一声。 丁砚山皱起浓眉:不知丞相大人究竟想说什么,请别绕弯子了。 宋淮安摸完他头,收回了手:那么,请大家看他们鞋底,都有一样成色的泥土是吗?据我所知,大名鼎鼎的咏梅书斋地处京城中央,地理位置十分好,是决计不会出现这种泥土的吧?若丁祭酒的学生当真没遇到过这位少年,那么他的脚下又为什么沾着和这位少年鞋底一模一样的泥土呢? 李康大惊失色,脸色灰白:我、我... 少年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眸,仔细看倒挺眉清目秀。 看了两人这个截然不同的脸色,场中哪里还有人不明白的。 宋淮安看向慕脩 丁砚山心知救不了了,起身怒斥道:李康,你身为国子监的学生,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何故如此坑害他人?! 李康也知道今日自己大限将至,心如死灰道:祭酒,您也说了学生成绩名列前茅,像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进咱们国子监?!学生是在为您分忧啊!您救救学生! 丁砚山被他这强盗言论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事已至此你竟还不知悔改! 实际上,在座所有人都没人觉得这样一个寒门子弟有资格进入国子监,但是这话明晃晃说出来就不太好听了。 果然,宋淮安瞬间冷下了脸,道: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慕脩冷冷道:今日宫宴,先收押等待判决,至于他... 少年从小在村里长大,哪里见过天颜,吓得瑟瑟发抖。 宋淮安扶起少年:刚刚那种情况下也没有慌不择路,孤看他心性不错,不若从今日起就跟在孤身边吧?家里亲人那里,孤可以派人去游说。 少年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来,道:回大人的话,草民...没有家了,赶到京城就是为了进入国子监。 宋淮安的笑意霎时凝固在唇角,唇瓣白了一分。 曾何几时,他也是这样 慕脩嘴角的弧度愈发冷硬,赵承德心说今日这宫宴可真是过得太糟了。 他赶紧道:哎哟喂,这孩子可真惨,丞相大人,入座吧,这宴会还得开呢。 宋淮安接到他的眼色,就回到了座位。 伤春悲秋,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立场。 遇见殿下改变了他的命运 宋淮安侧头,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下子离当朝天子如此近,吓得脸都白了,结巴了半天才说出来:段、段段段南。 宋淮安递了一个水果给他,道:段南,不错的名字,从何地而来? 段南道:□□。 □□城,距离京城大概马车也有两日的距离。 宋淮安皱起眉,看了一眼他被脚上草鞋磨得全是血和疤的脚,道:一路走过来的吗? 段南还有些腼腆,看到宋淮安在看他的脚,缩了缩脚趾道:是。 走那么远,身上没有盘缠吗? 段南有些窘迫,道:身上唯一的盘缠...半路施舍给沿路的乞丐了。 宋淮安摇了摇头:可有取字? 段南摇头:禀大人,未曾。 宋淮安思索片刻,道:那孤便赐你一个,为初,希望日后不论路多难走,你都能谨记初心。 段南品味了下,惊喜叩首道:多谢丞相大人! 慕脩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只觉杯盏里什么美酒都失了味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大人, 这就是御史府所有与医学药理有关的书了。 一个身穿褐色仆从服的下人搬来了最后一沓书,放在房中书案上。 宋淮安坐在内间, 屏风遮挡了外面人的视线。 他微微压低声音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下人依言退下, 恭敬的带上了门。 段南为他安排的这个房间地理位置非常好, 非常向阳,依山傍水, 只不过山是假山, 水是池塘水。 因为是白日,艳阳从四面的窗户上照射丨进来, 将屋子映得亮堂堂的。 宋淮安走到书案后, 开始一本一本翻阅书案上堆积的书,翻动书页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院外树枝上的鸟鸣声,自成一派悠然景象。 半个时辰后, 宋淮安喝了一口茶水 两个时辰后, 书案上的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本,但是没有丝毫相关的内容。 街市上,喧闹繁杂, 这里有人生百态。 一座高大的藏书楼矗立在中心位置,匾额上挂满了红绸,门口立了一块黑色大理石打造的石碑,石碑两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论语以及道德经,只不过只刻写了上卷的一部分上去。 周围的百姓都朝这栋新落成的漂亮的藏书楼投出去好奇的视线。 段南一身靛蓝色官服站在门口, 他本就是文人出身,脾气好且长相还不错,百姓看着他也没那么怕。 有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这位大人,这藏书楼我等平民百姓可以进吗?得花多少银子啊? 段南微笑道:当然可以,不需要银子的,藏书楼供天下所有爱读书的人开放,此乃陛下的恩典。 百姓们面面相觑,继而喜上眉梢,自发的在藏书楼门口下跪叩首 吾皇英明啊! 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淮安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带了个黑色斗笠,幕帷放下遮住了他的脸。 京城繁华,鱼龙混杂,很多江湖上的人,多的是这种不便露出真容的戴着斗笠的人,因此他的存在并不是非常显眼。 段南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身上的衣服 那分明是府中为宋淮安准备的,他早上离府前亲手挑选的。 段南愣怔了一下 宋淮安撩开眼前的帘子,露出一双清冷的凤眸,朝他弯了弯唇 百姓起身后,宋淮安就被遮挡在了人群后面,段南看不见了。 一个侍卫在一旁喊道 吉时已到 另一个侍卫凑到段南耳边道:大人,时辰到了。 段南压下对宋淮安的担忧,虽宋淮安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段南却是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人,早就察觉到他满腹心事,且出现的方式和时间都有些古怪。 他尸身入皇陵那日,段南是亲自看过的,那分明就是大人。 那么现在的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南常年跟在曾经的宋离鸢身边,出入宫闱,就算不曾往那方面想过,也多少看得出陛下对于自家大人的态度。 大人若是没死,为什么连陛下也要瞒着? 段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要挣脱桎梏,但是又始终冲不破困住它的牢笼,心不在焉的扬了扬手:开楼! 两边提前挂好的炮仗被人用火折子点燃,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中夹杂着百姓的欢呼声,比除夕还热闹。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4) 段南从身旁侍卫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剑,在百姓好奇的目光中,轻轻一跃,衣袂翻飞 挥剑斩断了红绸,长长的绸带软软垂下来,喜庆极了。 人群中传来惊呼 哇!大人真是风采卓然! 不知大人今年年岁几何?可有娶亲?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段南落地后,将剑递给侍卫,笑道:多谢各位抬爱,只不过这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段某双亲在上无权自作主张,辜负各位的心意了。 有人遗憾道:哎,真是个好男儿 段南无奈微笑:藏书楼已开,各位可里边一观,只是不要损毁或者夹带楼内的书籍。 说罢他转身进了藏书楼内,站在了柜台里面 柜台最里面还有一个专门招来负责当掌柜的,正整理着柜台下的东西,看到段南,拱手行礼道:大人。 段南摆了摆手:无妨,你做你的便是。 掌柜的便继续整理东西了。 段南也是临时接任过来负责剪彩仪式,在此之前,他也未曾来过这处藏书楼,不免有些新奇。 这座藏书楼有四五层,一道木质的楼梯蜿蜒而上,四周墙壁上都挂着名家字画。 一楼最显眼的是几幅字,很明显是手抄下来的 抄写的是已经失传的孤本名著,虽没有抄录多少,字迹却很漂亮 段南瞅着,还有一点点的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挤了一堆的文人墨客在那儿瞧,发出小声谈论声 不是说这本书已经绝版了吗? 这楼里可都是皇宫里陛下的御书房挑选出来的书籍,有绝版不也正常吗 兄台这话说得有理 陛下此举实在是造福了京城寒门学子啊 天子自然英明。 段南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的议论声尽收耳底,唇角勾了勾 周围木质墙壁上用朱砂笔书写着 楼内书籍均非售卖 藏书重地,请勿喧哗争吵。 这时,一杯热茶递到手边 段南一愣,接过笑道:多谢。 没等掌柜的回应,他就看到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从门口挤在人群里,上了二楼。 段南连茶都来不及喝,匆匆也跟了上去 最终在三楼一个角落找到他 你怎么来这儿了?早上我听下人说你命人将府里所有跟医毒有关的书都搬到你房中去? 宋淮安靠在书架上:嗯。 段南拧紧了眉:你在查什么吗? 宋淮安脑中浮现慕脩白皙胸口上那一道狰狞的长疤,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不咸不淡道:在查一种病。 段南摊手道:我好歹也是个御史,又不是御医,府中这类书籍不多,你要查这方面的东西还是只有太医院御药房最靠谱。 说起御药房 离宫前都没顾得上去见陈奚最后一面呢 更没来得及旁敲侧击与陛下的伤相关的事了 估计问也是白搭 宋淮安颔首,拍了拍他肩膀:南儿啊,孤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段南对于这个称呼,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的调侃,道: 你的意思是?要进宫?能躲得过陛下的耳目吗? 宋淮安看着他,心说果然这官就不能当,越当越没趣了,以前这么喊至少还红个脸 段南见他不说话,疑惑盯着他 宋淮安耸了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 段南十分正经的寻思了一番,道:你那么了解陛下和皇宫,应当是没问题的。 宋淮安摇了摇头: 我了解的是三年前的皇宫布局,我在东宫那三年,外面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 段南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好整以暇道:哎,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丞相大人,何时开始愁这些事了?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儿? 宋淮安盯着他,没说话。 如今他已经变成京城那个只会玩乐的纨绔谢锦了,就算易容,也只是用这张脸,再也变不回宋离鸢了。 段南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放心,你的林鸦一直尽忠职守着,若不是他是你的手下,我都想抢过来了。 宋淮安凉凉道:你可以选择把他娶回去。 段南一噎:你!哈哈哈,我先回御史台了,这段时间堆积了好些事儿没做,再不回去御史台那群小官要翻天了。 嗯。 宋淮安颔首 走之前,段南由衷轻声道:离鸢,丞相府在等你回去。 宋淮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底涌上无尽愁思 早就回不去了。 从藏书楼出来以后,宋淮安直奔丞相府的方向 这座宅邸极为精致,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工匠建造时的用心和谨慎。 然,如今已经蒙了尘 石阶上的缝隙里生了一些杂草,门口的灯笼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轻轻摇晃着。 当初有多繁华,如今就有多萧条。 这座宅邸同他的主人一起沉寂了 宋淮安隐在斗笠里的脸,看不清神色,风卷起黑色帷幔轻晃 他绕过大门,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丞相府后门的位置。 随着吱呀一声,他伸手推开了门 迎面一阵飓风袭来,卷起了宋淮安斗笠上的黑纱,瞳孔映出像刀子一样携着强烈内力疾速而来的柳叶。 柳叶瞬间划破斗笠,满头青丝如瀑,一泄而下 什么人,竟然擅闯丞相府! 宋淮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淡声道:林鸦。 片刻后,整个后院的肃杀氛围消失殆尽,一人从远处池塘旁的大树上跃下。 一席修身黑衫,箭袖长襟,腰间佩着一把小巧的剑,所有的杀意在看到门口那人的瞬间消弭无踪。 他像是害怕自己看错了,连眼也不敢眨,瞳孔内血丝密布。 宋淮安笑了笑 林鸦霎时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 宋淮安转身看了看门口,没什么人,关上后门道:走,进去说。 林鸦只能愣愣的跟在他身后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背影,生怕这一切只是他太过思念导致的幻觉,也怕这是自己昏昏沉沉间做的一个美梦。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宋淮安一路走过游廊, 步履轻缓,四周的院墙上都爬上了碧绿的藤蔓, 开着不知名的粉白色小花。 一切都熟悉得让人想要落泪 这是京城近十年来,第一座新邸, 也是唯一的一座, 由当今天子命能工巧匠根据宅邸主人的心意修建,其他朝中官员晋封后赐宅邸, 都选的是京中已经兴建多年的府邸。 宋淮安轻声道:人呢? 林鸦知道, 他在问府中伺候的人。 得知主子身死,属下将人都遣散了, 还剩下几个从府邸落成便在府中伺候的老嬷嬷不愿意走, 平日里就干些打扫打扫府邸什么的活儿,这几日估摸着回家祭祖去了。 宋淮安笑了笑:挺好。 推开自己院子的门,花圃里自己曾经亲手养的花都枯了大半,只剩零星几朵生命力较强的还挂在枝头顽强的盛开着 这时候方才惊觉,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进了卧房, 屋子里的陈设一丝一毫都未变动,而且没有灰尘,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 宋淮安坐在椅子上, 手指在把手上细细摩挲着,道:坐吧。 林鸦立马跪地:主子,属下只是下人。 宋淮安的眸光落到他身上 看得林鸦浑身发凉,这种感觉真的太不真实了。 片刻后,他起身扶起林鸦, 叹道:林鸦,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丞相了。 林鸦在他的搀扶下,感受到他指尖传来属于人的体温,一颗心才堪堪落地。 他固执道:可您依旧是属下的主子。 宋淮安拗不过他,也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执了 如果你还当我是主子,就听我的。 林鸦面色一僵,这才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宋淮安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鸦,你实在不必自责,三年前是我选择的与你们切断联系,那时我以为陛下已经对我生了隔阂,便想着只要自断四肢,殿下便会放心了。 林鸦垂头,手指紧紧蜷起 额角青筋似乎都要爆出来了,用尽全力才压下心底的暴虐的戾气 他心中有恨,很浓烈的恨。 恨主子用一生辅佐的人最终也怀疑他有异心。 他咬着后槽牙道:可是主子,陛下他不信你! 宋淮安唇畔浮出一抹苦笑:是我不信他啊。 林鸦不甘道:主子!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替他辩解吗! 宋淮安看向他,在察觉到他眼底浓重的恨意的时候,方才懂了。 宋淮安笑了:林鸦,你在想什么?陛下并未杀我。 林鸦震惊的睁大双眸,惊道:怎么会?!宫中和民间都这么传,而且确实是陛下昭告天下说您自尽,若不是他,他怎会不追查还给凶手打掩护?! 这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了。 宋淮安垂下眼帘,淡声道:这是一个局,一个从梁宏就布好的局,对方算无遗策,将我与陛下的性情拿捏得分毫不差,设好了每一步,等着我心甘情愿往里跳,在东宫那三年,恐怕也在暗处无时无刻注视着我。 林鸦懂了 说白了,宋淮安的致命点是慕脩。 慕脩的软肋是宋淮安。 暴露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处于被动的位置了。 离鸢丞相年少成名,凭一己之力力压四方诸国,而那幕后人却能将这样的人算计至这一步,可想而知对方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 林鸦道:太师之死,究竟是...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5) 宋淮安知道他想问什么 是我杀的。 当朝太师,梁宏,三朝元老,三年前却惨死金銮殿上,而且为丞相所杀。 . 三年前,重华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驾到,百官朝拜。 众爱卿平身。 一袭龙袍的慕脩走上龙椅,面貌俊美,气质威严,冕旒上的玉帘随着他的行走,轻轻晃动。 即便是随意一瞥的风情,也令人呼吸不由一紧。 慕脩自走进大殿就察觉到宋淮安今日情绪不对,长眉轻轻皱着,始终不曾松开过。 一身深紫色的官服,外罩紫色纱服,手持玉圭。 慕脩接连看了他数次,他都不曾发觉,注意力反而在别人身上 对此,慕脩有些气闷。 几位大臣接连禀报了一些地方上的事,不算很大的事,但是相当麻烦 例如某某官路盗匪猖獗,申请朝廷分配监察御史带人过去协助官府剿匪。 例如申请拨款赈灾,国家这么大,总会有些边角城池深受天灾侵扰 例如弹劾某某官员,然后被弹劾的不服气 两位官员就在朝堂上相互争执,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互相戳对方脊梁,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朝中几股势力互相角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他官员乐得看戏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慕脩头疼的揉了揉眉角,并未开口。 宋淮安一直眉目低垂,作思索状,平时这种时候,他绝对是第一个跳出来火上浇油的人 今日却奇迹般的老实了,慕脩有些惊奇 待两位官员吵完,争执得面红耳赤 慕脩只得意思性安抚下,然后给了赵承德一个眼神。 赵承德伴在帝王侧,接到眼色立马会意,拉着嗓子道:众位大臣,今日朝会就到这里吧,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宋淮安倏然抬眼,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慕脩正欲起身,撑在龙椅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眼皮跳了跳。 其他官员均朝宋淮安投来了视线 这位平素可是从来不正经说话的人,今日忽然这么正经,有猫腻 所有人心底都直觉有大事要发生 而站在他身侧的梁宏更是眼皮狂跳,他心底暗自思索了一番,自己所做的事情应当是□□无缝啊,即便丞相有三头六臂也应当是无计可施才对,毕竟他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才勉强压下心头强烈的慌张之感。 宋淮安凤眸淡淡瞥了他一眼,梁宏心底狠狠一沉 究竟怎么回事 宋淮安收回视线,手持玉圭,走到大殿正中央行了个礼后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递上道:请陛下过目。 慕脩皱了皱眉,见惯了他不正经的模样 这幅样子虽别有趣味,却也觉得失了几分原本的味道 他挥了挥手 赵承德走下阶梯,接过宋淮安手中的折子,回到御前,双手呈于慕脩 慕脩打开折子,须臾后,面色巨变。 天子脸色都变了 其他官员看得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慕脩啪的一声合上折子,脸色铁青道:丞相综上所述,可有凭证?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宋淮安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折子已经递上,那么肯定是有铁证的。 宋淮安始终没有抬眼,只淡淡道:殿外早已备好,请陛下明察。 慕脩道:准,赵承德? 赵承德匆匆下殿,行至重华殿殿门口,门外果然有一个丞相府的随从站在廊下,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大沓的信笺与折子。 赵承德走上前道:可是丞相大人备下的? 随从垂首道:回总管的话,正是。 交给咱家吧。 语毕接过托盘,转身回殿,呈于御前。 梁宏一眼便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瞠目欲裂,朝堂上唯他马首是瞻的官员也都嗅到了微妙的危机感。 梁宏不可置信看向宋淮安,后者唇畔挂着一抹冷笑。 慕脩一封一封翻看了那些信笺,越看脸色愈发阴沉,到最后已经快要能滴出水来了。 宋淮安缓缓道: 臣一奏梁宏贪污行贿,欺压百姓。 二奏梁宏徇私枉法,其子梁兴茂在兰陵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梁宏此人却联合当地官员,狼狈为奸,瞒天过海。 三奏梁宏结党营私,买卖官位。 微风吹进大殿,拂起宋淮安披在身后的墨发,不负京中闺阁小姐遗落一半的芳心。 这轻声细语的三告,却如同千金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所有人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果然,他们这些小官员平日里起个争执就是吵吵嘴,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快。 而这朝中最受陛下信任的两个大官起个争执,就是把对方往死里整啊! 慕脩骤然起身,将手中的折子与信笺都扔到了大殿之上,怒道:梁爱卿!你给朕好好看看!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天子发怒,百官霎时跪了一片,齐声高呼:陛下息怒啊! 梁宏冲过去跪在地上,一封一封的翻看地上的信笺,脸色越来越灰白。 这里面有他与大部分官员的往来信件,不论是字迹还是纸张都与他当初所用一模一样,左下角清清楚楚是他的官印。 而梁兴茂一事,有兰陵城内的父母官的亲写供词,还有诸多百姓的血书为证。 可谓是铁证如山。 可... 梁宏心底攸然升上一抹惊恐,他也不是傻子,这些证据留着就是他的催命符,他活了半辈子,怎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当初他可是亲手烧掉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淮安居高临下看着梁宏苍老的面颊,霜白的鬓角,眼神比万尺寒冰还要冰冷。 不知梁太师,有何可说的? 梁宏颓然的垂下头,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可他眼中还未放弃求生欲:老臣有话要讲。 慕脩怒道:梁宏你放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朕的父皇,皇祖父均视你为南楚肱股之臣,你竟带头作乱?!可曾想过,未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朕的先祖们! 宋淮安有些不忍,淡声道:陛下息怒,龙体重要。 慕脩剑眉深深皱起,看得宋淮安下意识想要伸手为他抚平。 梁宏深吸了一口气,皇上是个心软重情义的人,他还有翻身的余地 这一切定是背后有人有意为之,借刀杀人?真是玩得漂亮! 他语气无比诚恳道:陛下,是老臣糊涂了,一时鬼迷心窍,至于老臣那逆子所做之事,老臣一概不知!老臣冤枉啊! 宋淮安狠狠皱起眉,居然就这样把亲儿子推出去挡刀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梁宏眼瞅着慕脩脸色明显略有松动, 继续道:还请陛下看在老臣世代辅佐的份上,早年也曾于先皇后有恩, 饶过老臣这一回。 慕脩坐回龙椅上,脸色仍旧难看, 可显然已有顾虑。 当年先皇后曾受过梁府的恩情, 而先皇也对其无比信任。 大部分官员也附和道:臣等附议! 另一个大臣道:陛下,此间之事, 虽太师罪责难逃, 但是梁太师为我南楚也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还望陛下酌情三思啊! 陛下请三思啊! 慕脩心底一沉, 黝黑的瞳孔微压, 扫过殿中情形。 梁宏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笼络如此多的官员了吗? 离鸢的处境如今已经到这般境地了吗? 也有附属宋淮安的官员站出来反对此事 陛下请听臣等一言,此种罪行天怒人怨,即便梁太师不知其子所作所为,也逃脱不了教子不严之过! 是啊陛下!此事影响深重, 若随意处置, 恐会惹来诸多非议!先河一开,一发不可收拾啊! 先河绝不可开啊陛下! 宋淮安脸色随着时间流逝一寸一寸沉下来 实际上,他袖中还捏着最重要的一封信, 那是梁宏与当年入侵南楚的敌国将领暗通曲款的铁证,上面还沾着将士早已干涸的血迹。 此信一出,梁宏必死无疑。 因为梁宏此举,间接害死了先皇和先皇后,这也一直是慕脩的心病, 事过经年,仍旧无法释怀。 可宋淮安已经见过慕脩过得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 寝食难安,辗转难眠,身体迅速消瘦 这样的折腾,殿下的身子已经惊不起第二次了。 他已经不想再重新撕开殿下血淋淋的伤疤了。 那对殿下来说 是另一种方式的凌迟,活剐。 所以他私自做主藏起了那封密信 大殿之上,气氛死一般的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赵承德轻声道:陛下? 慕脩垂下眼帘:太师梁宏,先打入大牢,等候三司会审过后定罪。 这意思就是退了一步 太师有救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梁宏眼中划过一抹得逞,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首完,他侧头看向宋淮安,俨然就是一副挑衅的神色。 宋淮安的脸色愈发阴郁,再次出声道:陛下不可。 慕脩也看着他道:为何不可? 其实,慕脩心中自有他的计较。 势力权衡本是帝王之术,但他从来不介意宋淮安权倾朝野,甚至还有意为他撑腰。 而宋淮安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想要权势的意思。 眼下朝中局势已然明了,孰轻孰重,慕脩自然拎得清。 若此时依了他的意杀了梁宏,那么其附庸又会将这一笔账算到宋淮安身上了 民间对于离鸢本就风评极差 届时流言四起,他唯恐控制不住,护不住他。 但是慕脩也觉得疑惑,以前他也不曾觉得离鸢有多恨梁宏,顶多是不放在眼里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6) 可为什么今日却铁了心般想致他于死地? 宋淮安不知他心中复杂计较,但却没说话,而是掀起眼帘看了慕脩一眼。 就是这写着决绝和冷漠的一眼,让慕脩迟疑了会儿 回过神来的时候 梁宏已经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眸,身体软了下去,脖颈上的血流了一地,嘴唇微微蠕动,像是说了一句什么。 所有人都如同被按了定格键 而宋淮安淡淡收回手,一片还沾着血的树叶缓缓飘落在梁宏死不瞑目的眼前,眸里的光已经散了,显然是断了气。 三朝元老,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梁宏 恐怕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称得上滑稽的方式死在金銮殿上 没有一个官员敢说话 唯恐自己也一瞬没了性命 唯有高手,才可一剑封喉,而要到什么地步,才能化叶为刃呢? 在场所有人猛然惊醒,他们好像都忘记了 宋离鸢在没做丞相之前,可是跟陛下武功不分上下的高手。 慕脩站起身,不可置信道:宋离鸢!你要造反吗! 宋淮安站在大殿下,不做任何辩解,只轻飘飘一句:陛下,梁宏非死不可,此风不可长。 语毕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不论是在金銮殿上杀人,还是径自退朝,都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换个人直接可以按谋反罪论处了。 慕脩的手指狠狠攥住龙椅把手,脸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波涛汹涌。 宋离鸢走出大殿,攥起的手掌才缓缓松开,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道血痕 随从在殿外将一切尽收耳底,看见他,上前一步道:大人,没事吗? 宋离鸢摇了摇头,道:无碍。 此事发生后 事态终于爆发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程度 慕脩面对满朝的压力,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宋离鸢这些年的张狂树下了多少敌,引起了多少官员不满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他受伤,然后化为猛兽,扑上来将他拆吞入腹。 最终明面上以因为此事对宋离鸢起了疑心为由,颁下圣旨,软禁东宫 丞相宋淮安以下犯上,鉴其多年伴君侧为朕殚精竭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即日起,勒令其在东宫禁足反省,没有懿旨终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钦此! 实则保护 . 当初这一切,宋淮安都是瞒着林鸦的,这也是为什么进宫那日他带的是丞相府别的随从,而不是与他最为亲近的林鸦。 林鸦痛心疾首道:主子,您究竟图什么啊? 宋淮安淡淡看了他一眼:梁宏必须死,否则终有一天,他会害了陛下。 林鸦静静注视着他:为什么? 宋淮安垂眼:陛下自出生就是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繁华背后的很多的深渊漩涡都是他所不知道且没办法想象的,而我不一样,我是泥地里打滚过来的,我什么都看过,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也什么都不怕,我可以为他背负一切。 林鸦:那你刚才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此话怎讲? 宋淮安脸色凝重起来:因为当年梁宏临死前对我说过一句话。 林鸦心中一紧:说了什么? 他说宋离鸢,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会看着你死的。 林鸦能想象得出来梁宏当时的不甘,满是恶意嘲讽的眼神,骂道:这老匹夫简直放肆!竟敢诅咒主子您!属下就应该补上一剑! 宋淮安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鸦这才收敛了怒气道:这句话有何不妥?临时前总得放句狠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当时也没意识到其中的关键,直到我被囚于东宫,细细想来似乎有不对劲,如今看来,当初我递上去的所有证据中,有一大半是咱们的人明察暗访查出来的,但是有一部分应当是造假,但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了。 林鸦道:那主子您那封密信呢?也许其中会有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宋淮安起身开始在书架上翻找 最终在一本书的夹层中找到了那封密信,打开了来。 密信中交代了军队路线,具体布防,还盖了官印。 两人站在的位置刚好对着敞开的窗户,光线照在信纸上有些透明,宋淮安心底暗道不好。 他吩咐道:林鸦,去打水来。 林鸦对他的命令丝毫不予怀疑,立马去打来了一盆水放在窗台之上。 宋淮安将信纸往水里放去 林鸦微微睁大眼睛,他知道宋淮安想做什么,可是也震惊宋淮安的胆量,因为这个方法虽然是眼前最为直观的,却也是最有风险的。 若是赌对了就皆大欢喜 若是猜错了,这封密信就不复存在了。 信纸入水,却没像普通纸张一样被浸湿。 宋淮安将信纸从水里拿出来,上面像附着一层厚厚的油脂,但是字却在逐渐消退,变成了一张白纸。 林鸦神色愈发凝重:居然用这种已经失传的方法,真是神通广大! 宋淮安语气无比沉重道:密信是有人伪造的,背后有人想要梁宏死,准确来说应当是想要我们两败俱伤。 林鸦被他话里的信息量震惊得哑口无言,若真是如此,那么背后那个人该多么深不可测。 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资源 将每个人的性情拿捏得分毫不差 太师、丞相、陛下以及所有朝臣,还有民间舆论,宫人。 真是令人细思极恐 宋淮安拧紧了眉头:可奇怪的是,那人千方百计要我死,我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背后那人却沉寂了,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只有朝堂上那群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在蠢蠢欲动。 主子,那您的意思是? 我后来又接连受到过几次刺杀,对方目的明确是我,但是顺着查均一无所获。 林鸦目录焦急,起身下跪道:请主子将属下留在身边!属下就算豁出命来,也不会让主子再受伤! 宋淮安望着他:林鸦。 林鸦毫不犹豫道:请主子恩准! 宋淮安道:起来,你可知道无相楼? 林鸦的脸色有些古怪:那个相公馆?有何不妥? 宋淮安并未隐瞒:殿下怀疑无相楼的楼主与幕后之人有关联。 林鸦:主子见过陛下了? 并非是用我这个身份。 属下明白了,不过那个楼有点麻烦,楼主定的规矩很古怪。 宋淮安挑眉:有何古怪之处? 林鸦道:必须要有楼主亲手绘制的图腾,才能够入内,而那楼主行踪成谜,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威逼利诱都没地方使,这也是各大势力混不进去的缘故。 宋淮安皱起眉:图腾?什么样的图腾? 林鸦想了想,道:貌似是一个绘着狐狸的图腾。 宋淮安莫名觉得耳熟,捞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图腾道:你看看,可是这个? 林鸦一看,顿时弹起身:就是这个!主子,您怎会有这个?难道遇到过那楼主? 宋淮安想起鬼市之中 临走之际,那老者对他说的话,见物如见人... 他道:应当是见过了。 难怪那日他觉得那老者的手与脸有些突兀,原来如此。 林鸦:那主子以为如何? 暂且没有头绪,待我问问他便知道了。 那主子可还要去那...无相楼? 宋淮安颔首:去。 那种地方,连皇帝的人都进不去,不知道会有多少见不得光的藏污纳垢。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而此时侯府之中, 杨子惑坐在院子里几乎要将院墙看穿,无比幽怨望天哀嚎道:二爷!您究竟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您要是再不回来, 世子爷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怒之下就要杀了奴才啊! 对于他的怨念,宋淮安丝毫没察觉到。 午膳时间到了, 林鸦去了厨房给他做了一碗面。 雪白的面条, 碧绿的葱花和荷包蛋,分量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再怎么说也是伺候过自己十多年的人。 宋淮安吃了两筷子道:手艺愈发好了, 守着这座破败的丞相府,屈才了。 林鸦道:主子哪里的话, 属下生是丞相府的人, 死是丞相府的鬼。 宋淮安很久没有这般安心过了,笑道:别说得好像跟嫁给丞相府了一样,为初还想让你嫁过去,改日等他聘礼送过来, 孤就将你送于他如何? 林鸦脸色顿时青了, 僵硬道:主子,属下是男子,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宋淮安笑了笑 是啊, 男子。 哦对了宋淮安忽然想起一事 怎么了,主子? 宋淮安放下碗筷,掏出怀中一物,问林鸦:你可知这是何物? 林鸦和段南不同 段南对朝中之事,无所不知 但林鸦在未到宋离鸢手下之前, 是混迹江湖的,他对江湖上的事了解颇多。 林鸦接过令牌,仔细察看片刻后,眸中很明显出现了震惊之色 宋淮安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鸦将令牌递回给宋淮安,抱拳道:主子恕罪!属下只是惊讶罢了 宋淮安接回令牌,翻看了下:有何惊讶之处? 林鸦道:如果属下没记错的话... 宋淮安打断他道:那若你记错了怎么办? 林鸦斩钉截铁道:属下见过的东西,不会记错。 宋淮安摊手:那你刚那句话岂不是废话。 ...... 林鸦一噎 宋淮安好久不曾见过他这幅样子了,笑着摆了摆手:你继续。 林鸦这才继续道:这东西应该是江湖上已经消失的帮派,叫做洪帮,其实就是丐帮,这个帮派虽普遍是群乌合之众,可胜在团结,弟子遍布大江南北,用于打探消息之类的还是很有用的。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7) 丐帮? 林鸦点头:主子手里这块令牌应当是洪帮历任帮主传位令牌,洪帮帮主在十年前左右就传言故去,后人也不知所踪,令牌更是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今的洪帮都成了一盘散沙。 身为宫妃,手里居然会有江湖上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帮派后人的身份象征。 苏菁兰与洪帮究竟是何关联?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而早在前些日子,一辆马车从皇宫偏门驶出 谁也不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曾经顶着准皇后头衔接受万民朝拜风风光光嫁入皇宫的妃子,曲华裳。 曲华裳穿着一件平民百姓的白色衣裙,蒙着面纱,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缓缓道:你那东西,就这样给小侯爷了吗? 苏菁兰坐在她身侧,穿着一件浅粉色衣裙,同样蒙着面纱。 闻言,她道:他既然遵守了诺言,我自不能失信于人。 曲华裳转头看向她:可那东西不是你爹留给你的吗?很重要吧?为了我,值得吗? 苏菁兰面纱下的唇瓣缓缓扬起,她伸手拉过曲华裳的手,明显感到曲华裳浑身一僵,也不在意。 她由衷道:小姐,为了你,即便是豁出命来,又有何惧?我爹没告诉过我那东西是什么,但我多少能猜到一点,他终究是不想让我沾染那些事的,小侯爷若能用上,如此也好。 曲华裳眼底慌乱一闪而逝 她抽出手道:咱们要去哪儿? 苏菁兰眼底划过一抹失望,道:去别的地方,离京城很远的地方。 曲华裳望着越来越小的皇宫,一滴清泪滑落,浸湿了面纱 苏菁兰替她取下面纱,露出面纱底下苍白的唇瓣,眼底充斥着心疼 她用手帕轻轻拭去曲华裳脸上的泪痕,道:华裳,你还放不下陛下是吗? 曲华裳眼泪流得更厉害,像是决堤了。 她哽咽道:阿兰,对不起... 苏菁兰笑了,重新换了张面纱,放在她手中道:傻瓜,道什么歉,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的。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你眼里心里不再有那个人的身影。 马车卷起沙尘阵阵,顺着主街道一路出了城。 ... 是夜,丞相府内,万籁俱寂。 月光洒落院内,蛙声阵阵。 宋淮安拿出怀中的传音玲,手指轻轻摩挲了会儿,此物跟传音入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灌入内力之后,都过了一盏茶了,也无动静。 周边毫无风吹草动 应该来的人没有来 月色下,宋淮安微微瞥起眉尖,喊了一句:林鸦。 林鸦从房檐上跃下,抱拳道:主子,有何吩咐。 宋淮安道:你在此处守着,看到可疑之人立即绑起来,等我回来。 他如今还有正事,没时间在这里耽搁了。 林鸦道:是主子,万事小心。 宋淮安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 语毕他足尖轻跃,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林鸦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内,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墨眉微皱,他总觉得主子的轻功哪里不对了。 已至深夜,路面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余街道两侧的灯笼,照出路面的光景。 这个时候仍然亮如白昼的地方,只有花楼和皇宫。 太医院之中 一个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医官们睡在一间屋子里,一条大通铺睡了将近二十个,大多都还举着烛火读着医书。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中衣的小医官提着裤子走进来 一人问道:这大半夜的,你干嘛去了? 那小医官扎好了裤腰带,瞅了他一眼笑道:当然是出恭啊,怎么?你要跟我一起? 那人呸了一口,啐道:要点脸吧你就 小医官没再跟他斗嘴,关上房门,顺口道:话说我刚出去找地方出恭,大师兄这会儿还在太医院呢。 另一个小医官手中的书页翻了一页,诧异道:这都快子时了,大师兄还在太医院做什么? 好像是在整理我们白日分好的药材,对照药典之类的。 你跑去太医院那边找出恭的地方?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这边的茅房被人占着! 看看,这就是大师兄跟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的差别! 说得跟你没差别似的,那药典别说背了,让你对着读你也读不通顺啊! 睡觉睡觉 一群人吵吵嚷嚷熄灯睡觉 陈奚手里捧着药典,在药材柜前一个一个抽屉拉出来检查,细细查看。 替他掌着烛火的小药童道:公子,这些药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回房休息吗? 陈奚笑了笑道:这些药材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师弟们尚还经验不足,有些药材长得极像功效却相差甚远,一不小心就会弄错弄混,若不好好核对,被父亲发现事小,若是被当成其他药草入了药就事大了。 小药童有些不岔,道:公子,您也太纵他们了,本来应该是他们的活计,结果弄得你深夜还在这里熬。 陈奚看了他一眼:你就喜欢说这些话。 小药童不吱声了。 院子里虫鸣与不远处的永安池里的蛙鸣交织成一曲莫名的旋律。 小药童余光似乎瞥见一抹黑影从门前刮过去,吓了一跳,飞速转头看向门口:谁! 陈奚放下药典,道:何事? 公、公子,我刚好像看到一个黑影从门口的位置过去... 这大半夜的,小药童莫名觉得脖颈后面有些凉丝丝 陈奚半信半疑,接过他手上的油灯:我去看看。 小药童一把拽住他:公子,还是别了吧?深更半夜的,怪吓人的。 陈奚看向他,声线柔和又无奈:难道我们今日不出去看,就不出去了?难道你就准备歇在这御药房吗? 小药童一噎,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陈奚拨开他的手,手掌拢了拢摇晃的烛火,道:放心,你就站这儿别动。 那、公子...你小心啊! 小药童眼巴巴的盯着他 陈奚捧着烛火往门口走去,院子里的走廊里点满了灯笼,照亮了院子和曲折的游廊,其他部分隐在黑暗里。 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陈奚转头道:看吧,并没有什么,早知你胆子这般小,我便一人留在这里清点药材了。 小药童咽了咽唾沫,这才蹭过来,探出头去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他疑惑道:难道真是我精神太过紧绷,看花眼了? 陈奚揉了揉脖颈,露出几丝疲态道:明日给你开点安神的方子喝几天,别再一惊一乍了,收拾收拾准备回房吧。 是! 小药童一听要回房,也顾不上害怕了 两人一同将御药房整理了一下,就关上门打着灯笼往卧房的方向走了。 他们走后 另一侧游廊的拐角处,夜风拂起廊下的灯笼,光影交织之处,显露出一道被拉长的黑影。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御药房都是药材, 隔着一道门都能闻到浓郁的药香。 院子里摆放着三脚架, 三脚架上是大大小小的簸箕,一些需要风干的药材都放在簸箕内。 宋淮安跟在陈奚主仆身后到了他们的休息的院子 小药童将陈奚送回房间过后就自己回自己院子睡觉了。 这是一座修建在湖水上的雅致小榭, 从岸边由一条栈桥绵延过去, 非常风雅。 水里倒映着天幕上的弯月和稀星。 宋淮安想来想去 陛下的伤,若陈奚当真知情的话,那铁定只有他这里能查到蛛丝马迹了。 烛火从窗户透出来 看来陈奚还没睡觉, 宋淮安也站在岸边的假山后没有动。 须臾后, 窗户被人从内打开 陈奚抬头望月, 神色有几分苦恼, 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不知道上面是什么。 宋淮安真怕他跟个犯了相思病的闺阁小姐似的,往窗户那儿一站就是一夜 那他岂不是要无功而返或者在这里喂一宿的蚊子? 不过所幸, 过了才半盏茶 陈奚便转身回了屋内,须臾后, 熄了烛火。 宋淮安又等了会儿,才跃下去,足尖在水面一点, 惊起一圈涟漪。 直接落到了小榭前的空地 这座小榭没几间屋子, 很快就找到了陈奚的书房。 宋淮安摸出怀里在丞相府库房顺手拿的一颗小夜明珠,四方诸国中有一个国家专产这种夜明珠,值钱还漂亮,还可以用来照明,每年朝贡成箱成箱的往陛下御前送。 陛下时不时就用来赏给大臣, 自己这丞相府更是,御贡一箱起码能得一半。 不过这大夜明珠尚还能雕琢成各式各样的玩意儿赏玩,小夜明珠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宋淮安三年多没回过丞相府了,以往赏赐下来到府内的大夜明珠要么被他命人雕成了各种花样的夜灯,剩下的都放在库房,大概是遣散下人的时候没仔细看着,被顺走了。 就剩下一堆小夜明珠孤零零的躺在箱子里 宋淮安有些失笑,举起夜明珠照着细细在几排书架间转了几圈,全都是与医术有关的书籍,大半的手抄药方。 似乎还在尝试着自行还原一些因为年代久远而缺边少页的医术典籍,封皮上的字都被磨得看不清了,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首席御医。 但是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 宋淮安将手里取下那一本塞回书架之上,拿着夜明珠又在房中转了几圈,最后目光落到他房中有些凌乱的书案上。 月光透过窗棂撒进来 桌上都是一些药方,宋淮安随手翻了翻,在书页的夹层里翻出一张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纸张是泥土色,自从有了宣纸过后,就算是家境贫寒的百姓也已经很久不用这种纸张了。 上面的字并不是平常见到的文字,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文字 但宋淮安刚好认识这种文字,这种文字来源于北燕,晦涩难懂。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8) 宋淮安举着夜明珠细细辨认着,翻译过来,纸张上是一张民间偏方 这张偏方中大致药材都不算极其稀有,但是唯有药引.. 帝王心头血。 夜明珠躺在宋淮安手心,散发着幽幽的白光,映出他眼底所有情绪 震惊隐痛,无尽的悔意 心尖连同指尖都在颤抖 两更已过,皇宫中的守卫换了一轮又一轮,湖中小榭内早已没了人影,没有留下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陛下此刻可睡下了? 还会辗转反侧,夜夜噩梦吗? 宋淮安满心都是这些与慕脩有关的问题,一团乱麻。 而这边离朝阳宫太远了 太医院的守卫尚还可以应付,朝阳宫乃天子寝宫,依他现在的能力,恐怕还未潜入其中就会被察觉。 如今自己顶着前世的脸,一旦被发现 后果无法想象 .... 一队御林军从宋淮安站的地方巡视而过 领头的侍卫忽然一抬手:停。 他身后的队伍应声停下,每个人的手都下意识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面露谨慎环视四周。 这条宫道两侧都是树木茂密的丛林,黑咕隆咚的,确实是刺客便于藏身的好地方。 拿着灯笼照了半天,也没个动静。 一人问道:老大,怎么了? 那领头的侍卫却没放松,像这种被茂盛的丛林夹在中间的小路,一般只会有花香和树叶落在土里腐烂的气味,可他刚刚分明在空气里嗅到一股不同于以上任何一种的味道。 他皱了皱鼻子,又仔细品味了一遍道:这里刚刚有人来过。 空气里是一种香,气味已经消散些许了,只余下一些残香。 但仅仅就是从这丝丝余香,就能辨别出这香定然是很名贵的香,能熏得上的人非富即贵。 世上香品种数不胜数,极品好香与市面上的劣质香,看似外观无什区别,老百姓闻着也跟那些个高门贵府里用的差不多香,但懂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差距堪称天壤之别。 能在空气中暴露这么久还能闻到余香,这绝对是极品香。 但是也因为只闻到余香,领头的侍卫一时也辨别不出是什么香,只心里琢磨着要跟头儿提提这事。 不管对方身份多么尊贵,深更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副统领挥了挥手:你们散开,四处查看一下。 是! 侍卫们一手握着剑,举着手里的灯笼散开开始查看 这里探探草丛,那里扒开藤蔓瞅瞅 副统领道:老大,你是狗鼻子啊?这么灵?我怎么什么都没... 他刚想说没闻到,却隐约嗅到一点 领头的侍卫转过头看向他:你可闻过这味道? 副统领皱起眉头:有点熟悉。 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半柱香后,众人一无所获 回禀统领,属下们探查了周围,什么都没有。 一正一副统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男人挥了挥手:整队,走吧。 待御林军远去之后,某一边丛林里传来踩踏枯叶的声音。 宋淮安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嫌弃道:人都走了,你可以把这玩意儿从我们身上拿下去了吗? 楼主大人。 男子嘿嘿一笑,取下了罩在两人身上的黑袍,道: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宋淮安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楼主故意在我手臂上留下图腾,不就是为了让我认出来吗?如今何故装傻? 男子唇角一勾,正儿八经的拱手道:冒犯丞相大人了,真是失礼。 宋淮安的表情刹那就变了,凤眸压下一丝寒光:本公子不知道楼主此话是何意? 男子收敛了笑意,斜睨他:小公子如今不是顶着宋丞相的脸吗?如此说来,我也没叫错啊? 宋淮安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人并非是表露出来的这样,话里仿佛有更深层的意思。 男子也不多加解释,将手中的袍子披回自己肩上,似不经意道:公子何故这般大的敌意,你这身衣服颜色太过显眼,刚才若不是我,你这会儿恐怕正苦恼该怎么脱身呢。 宋淮安拿出怀中的传音铃道:这东西莫不是个玩具? 男子笑了,知道他是在责怪自己为何没有听唤前去 铃声我听见了,不过,今夜我忙于去见一个故人,因此失约了,这不就准备去寻你。 宋淮安皱起眉,故人? 你的故人在宫里?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笑眯眯望着他:妄图打探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有风险的。 宋淮安不语 男子转开头,藤蔓缝隙中透进的光亮打在他脸上,光影斑驳,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怀念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回不去了。 宋淮安懒得看他神神叨叨的,转身就躬身钻出了丛林,沾了一身泥叶。 他看了看衣服,颇有些苦恼。 今晚月亮挺好的,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耳边一声乍响,没想到那家伙也跟着出来了。 男子将身上沾了露水和泥叶的黑袍脱下卷了卷,他身上的衣服丝毫没沾染脏东西,跟宋淮安满身落叶的模样对比特别鲜明。 宋淮安后槽牙有些痒痒 男子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不要穿着这个的。 宋淮安没搭理他,望了一眼漆黑的天幕才发现,今日的月亮是挺好的,四周景致被明亮的月光映照得如同白日。 他看向对面的人,微露震惊 两人从刚才在丛林里就面面相对好一会儿了,直到现在,他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男子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色袍子,没有任何花纹,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寡淡,反而连带着显得价值不菲,柔和的月色光晕笼罩在身周。 细长柳叶眼,唇色绯然,唇角一粒芝麻大小的朱砂痣,一头及臀的发丝披在身后,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系住尾端部分,鬓角垂下两缕在腮边。 一张脸却像是两种极端,笑时惊艳之极,不笑时淡雅之极。 这张脸难道又是易容? 男子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眉眼一弯:觊觎也没用,这是我自己的脸。 宋淮安收回眼神:你... 男子没等他将话说完,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另一边跑,道:此地不宜多说话。 他们走后不久,月亮被一朵飘来的云遮住了,天地一下子暗下来 另一边丛林内传来轻微林木晃动的声音,树木稀疏的间隙,掠过一片衣角。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出了皇宫, 东面有一片湖泊, 名为境湖,湖中有四座凉亭相连, 以风花雪月命名。 鸟语花香, 景致悠然,清风缭绕。 白日里,此处是京中公子小姐们游玩最多的地方。 男子在风亭中挑了个位置坐下, 道:真是晚风皓月, 就差一壶酒, 咱们就可以把酒言欢了。 宋淮安拽回袖子, 皮笑肉不笑:阁下真是闲暇。 男子挑了挑眉,也不在意他暗含讽刺的语气,道:说说吧, 今日摇铃唤我什么事。 宋淮安也不欲与他绕弯子:无相楼的创始者是你?青衣客? 男子颔首:可以这么说。 宋淮安对于他散漫的态度非常恼火,道: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可以这么说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男子笑开,重重点了点头:那就是!青衣客是我对外的化名, 我姓容名云鹤。 容姓, 南楚是没有的。 宋淮安若有所思:你故意让我发现你的身份?难道鬼市之中的相遇也是你有意为之? 容云鹤耸肩,手托着腮: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怎知你会去鬼市?更何况事先在那儿摆好摊,大可不必疑神疑鬼,鬼市那地儿是个有趣的地方, 每年开市我都会去摆个摊。 这人的相貌不差,不仅不差,反倒可以说是人间少有的极品。 但他说话总有一种令人很不喜欢的味道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冷眼旁观凡人被七情六欲所困,陷入沼泽,奋力挣扎。 然,在旁人眼里 两个世间罕见的美男子相对而坐,姿容难分上下,各有风情 若是白日里,恐怕要让周围数十里的女子芳心遗落个干净 宋淮安皱眉,捞开袖子,露出那个在夜里有几分诡异的图腾道:那你此举有何目的? 容云鹤垂眸看了一眼,唇角漾出一抹笑痕:我这无相楼打开门做生意,好歹收了你五千两,免费送个通行令怎么了?如若不然,你以为我那无相楼为何能日日贵客盈门?这长得好看的,我一般都很宽容的。 说罢,他抬手伸出食指想要勾一下对方的下巴 宋淮安微微侧了侧头,眼疾手快的钳住了他的手腕 你是什么人 容云鹤被他抓住手也不抽出来,不慌不忙道:一个闲散之人。 宋淮安冷漠与他对视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一触即发的东西 最终还是容云鹤率先笑了出来,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但是,若你再不放手,我会很苦恼。 宋淮安冷睨了他一眼,松开了手,站起身道:想害我的人,不差你一个,只是希望你明白一点,永远不要碰你不该碰的人。 容云鹤一愣 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宋淮安已经像一只飞鸟掠过了镜湖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然失笑道:名震天下的宋离鸢,果然张狂。 .... 自两个月前,京中便开始多了一条传言 据说,侯府二公子不知怎的改邪归正了,各大青楼再也没了他的影子。 但是,这条传言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这尊大佛出现在了孔雀南街无相楼,虽然在江湖中人的眼里,这地方是个拿钱买命的地方,但是百姓们不知道啊,百姓只知道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相公馆。 里面的小倌儿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有的即便是男人看了也难以把持。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69) 而且普通人连进都进不去,就算王孙贵族也有被挡在门外的。 二楼的廊上站了几个小公子,一个个肌肤赛雪,身段比女子还窈窕,脸上蒙着一层珠帘,只看得见一双水汪汪的潋滟眼眸。 看得路人频频撞人,面露痴笑 栏杆上坐着一个紫衣小公子,看起来还未及弱冠,长得也是无比俊俏,稳稳压几个穿着暴露的小倌儿一头。 那不是世子爷吗? 呸,快闭嘴吧,世子爷那种人物怎会来这种地方? 你的意思是这是侯府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除了他还有谁啊! 不是说改邪归正了吗? 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 围观的人没有把那句话说完,但是周围的人有谁不明白呢。 谢锦坐在看起来就要断的栏杆上,一个七尺男儿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翘着腿,拿着一把折扇。 将底下人的话尽收耳底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笑呵呵的指挥道:你们几个,给大家表演 一段。 几个小倌儿面面相觑 以往来的达官贵人一看到他们眼睛都直了,连酒也顾不上喝一杯就要揽着他们进房间共赴巫山云雨了。 看到这小公子进来,一大帮人都围上去了 不为别的,平常哪里会有这么俊俏的人物出现,都是些脑满肠肥的官员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给钱倒贴也愿意啊 谁知道碰到个这么古怪的人 进楼来不为喝酒不为密谈,对他们也无动于衷,反而让他们做这么臊人的事。 谢锦故作不高兴:本公子如今还喊不动你们了? 几个小倌儿吓得脸一白,只得扭扭捏捏道:大家..好。 下面已经围了一群百姓 谢锦用手中折扇抵着下巴,想了想道:不如,你们就跳一曲舞?会吗? 几个小倌儿想当场昏过去的冲动都有了 但他们不敢。 一个小倌儿鼓起勇气道:公子...不如咱们回楼里喝酒吧?今日楼里会进新人呢,可..热闹了。 谢锦看了他片刻,唇角弯起:无妨,不着急,你们跳完,咱们再进去看新人是一样的。 几个小倌儿没有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扭动腰肢。 无相楼里的小倌儿都有特定的服装,薄纱和锦缎制成的衣袍,胸前敞开一大片,袒露一片春光无限。 修身又诱人,跳起舞来将细软的身段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无相楼平时严密得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哪里见过里面的小倌儿自己主动出来见人的,而且还有舞姿欣赏,这一早上可谓是男人的福利了。 好! 下面一大堆男人跟着起哄 谢锦大清早来这么一出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演戏演全套,这草包人设还是要继续维持的。 相信不出半日,关于他的话题就会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掀起一阵狂潮。 一曲毕,下面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小倌儿们雪白的脸涨得通红,将袖口攥得紧紧的,忐忑道:公...公子? 大概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求别再作妖了!进屋吧! 谢锦大概也玩够了,果断从栏杆上跳下来,道:行,进去吧。 小倌儿们重重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进去,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没人敢上去碰他 因为从一开始有人想要主动上前挽住他被甩在柱子上撞晕过去了的经验告诉了他们,这个人很讨厌别人触碰 虽然大家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而且楼主还同意了。 谢锦大步走在前面 这座楼呈天井状,挂满了火红色的绸花与纱幔,入目一片旖旎之色。 楼有三层,即便是青天白日,楼里也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两边铺着红地毯的木质楼梯蜿蜒而下,扶手涂了金色的漆,看起来贵气十足。 楼梯在中间交汇,形成一方舞台。 谢锦微微侧头,手指朝其中一人勾了勾:你刚才说你们楼里今日要来新人?是怎么回事? 那小倌儿凑过来,道:奴叫乘风。 谢锦桃花眼瞥他一眼,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好名字。 乘风微微一笑,有几分腼腆:公子谬赞了,楼主才学渊博,奴等惭愧。 谢锦收回眼神,顺着楼梯走下去。 乘风微微一愣,方才想起自己忘了回答刚才的问题,快步跟上道:楼中每三年选一次新人,但是都是由楼主负责,似乎不是在京城选。 那在何处? 乘风摇头:公子恕罪,奴也不知。 谢锦挑了挑眉毛:那你从何而来? 乘风想了想,抓了抓鬓发:奴好像...不记得了。 谢锦顿住脚步,看向他的双眸深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乘风双目神色骤然涣散,眉头深深瞥起,好半天才缓缓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是谁.. 谢锦睫毛一颤,眼皮耷拉下来遮住尤带丝丝血色的瞳孔 须臾后,瞳色恢复如初 看来是真不知道 若不是容云鹤早有准备,那便是真的失去了部分记忆。 他转过头,吩咐了一句:乘风身体不适,不如让他下去休息下吧,换个人来。 另一个小倌儿上前扶住乘风,瞧他神色确实是有些痛苦,不由道:乘风兄? 乘风扶着太阳穴清醒过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头痛欲裂 他道:我头好疼,怎么回事? 那小倌儿答:许是身体不适?公子让我先扶你回去休息,走吧。 乘风甩了甩头,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搀扶着走了。 谢锦走下一楼,看到了不少朝中的官员,怀里左拥右抱, 大概他们死也想不到 在他们心里恶鬼一般的丞相会顶着别人的脸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 三楼某处,一人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容云鹤披着一件血红色的袍子躺在美人榻上,雪白的发丝铺在榻上,仿若流云,指尖捏着一只小巧的酒樽,微微摇晃着。 那人进来后,面色严肃道:公子,那小公子果然对乘风使了瞳术,不过还好您早有准备。 容云鹤丝毫不觉意外,笑了笑:那人的拿手绝技,竟然就已经传给了他吗,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他了,有意思。 侍从不明其意 容云鹤道:无妨,随他去,你还有什么事吗? 侍从犹豫片刻道:那小公子命乘风他们当街跳舞,咱们楼里的人以往从不抛头露面,现在外面百姓流言纷纷,楼主不管吗? 容云鹤想了想那晚宋淮安嫌弃自己的脸 若是他看得上乘风他们才有古怪呢 他道:不管,来者是客,既是客人的要求,就让乘风他们受点累吧。 侍从实在看不懂自家楼主 不过他不敢反驳,拱手后就打算离开 容云鹤忽然出声道:那些人还有多久到? 侍从站住脚,心知他问的是楼里的新人,答道:算算时辰,不久便要到了。 容云鹤脸上没了懒散的笑,道:给我好好排查,别让一些闲人混了进来,若真被人混了进来,那可就... 他没把话说完,侍从已经懂了。 眼前这人,可向来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他的手段,领教过一回便深入骨髓。 属下明白,属下先行告退。 容云鹤摆了摆手 侍从转身出去了,带上了房门。 太有意思了。 容云鹤殷红的唇瓣与嘴角的朱砂痣相衬,笑意愈显妖娆,补完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一楼大厅面积最为广阔, 搭建的台子占了大半, 台前一层金色的珠帘垂下,在灯光里闪耀着炫目的光彩。 乘风退下后, 重新来了一个叫做霁月的小倌儿, 长得虽逊色乘风几分,却十分精明。 他替谢锦拉开凳子道:公子,请坐。 谢锦折扇一展, 在位置上落坐, 道了一句:多谢。 霁月眼底微微划过一抹讶色, 乖顺的站在一旁, 其他几个也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 台上火红的灯笼被人全数点亮,瞬间敞亮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楼上包间也大多都开门出来围观了。 有熟客不耐烦道:今年怎么这么慢, 新人呢? 一个粉衫小倌儿走上台,站在珠帘后道:非常抱歉, 让各位久等了,常来的熟客都知道咱们楼里有三年一度选新人的传统,鉴于有新客, 踏歌在这里重复一遍规矩。 看样子, 这个名唤踏歌的男人在无相楼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为自他上台之后,底下的人都不说话了。 我们无相楼,从来只有一个规则价高者得。 呵 谢锦嗤笑出声,放了一颗提子在嘴里。 霁月乖巧的为他手旁的杯子里斟上酒水,眼波婉转, 看谁都像含情脉脉。 谢锦托着腮,看着一楼座无虚席,还有二楼三楼凭栏往下看的人。 心道,难道现在男风已经如此盛行了? 这相公馆的生意丝毫不输京城第一青楼春风楼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楼里人流混杂,时常有些嗜赌成性的赌鬼,满身酒臭的酒鬼,面目凶恶满身戾气的屠夫 青楼的标准是只要你有钱,哪怕是街上的乞丐,也会把你伺丨候丨舒服了。 倒是这楼里,来来往往都是锦衣华服的男人,甚至还有女人,还有一些打扮比较怪异,但是都配着佩剑的人。 若非达官贵人就是在天下举足轻重的江湖人。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0) 踏歌的姿容碾压出来待客的所有小倌儿 他浅浅鞠了一躬,意有所指道:这些人都是咱们楼主大人从各地精挑细选来的,还望各位大人笑纳,只是都是新人,还希望各位大人手下留情。 谢锦故作纨绔,摸了摸下巴,侧头问身边的霁月:这叫做踏歌的不错,什么价啊? 霁月看了一眼台上浅笑吟吟的人,眼底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恐惧,牵起嘴角道:承蒙公子厚爱,踏歌公子他...不丨接丨客的。 谢锦挑起一边眉毛:哦?为何? 霁月道:踏歌公子是楼主大人的人。 谢锦眉目凝了凝,兀自陷入沉思。 容云鹤究竟是谁?他想做什么? 作为这里的楼主,他的手里握了多少人的把柄? 霁月试图转移他注意力,扫了一眼二楼,掩唇轻笑道:公子生得真俊,都快把咱们楼里的生意抢走了。 谢锦疑惑挑眉,看向他:此话何意? 霁月抬眼看向二楼道:公子若不信,往周围看看便是。 谢锦环视周围一圈,二楼上站了不少女子,看见他望过去,都羞得拿袖遮着脸。 霁月看他不说话,笑道:咱们这里平日里女客可少了,几天不见一个,今日倒是来了不少,看做派都是些高门贵女,想来都是早上在楼下一睹了公子英姿才跟进来的吧。 谢锦笑了笑没说话,因为那个叫做踏歌的小倌儿下了台 底下还有人嚷道:踏歌公子!多待会儿啊!陪爷几个聊聊! 踏歌顿住脚步,转过头,朝着台下笑了笑:踏歌还有事做,便不多留了,诸位慢赏。 一笑间,冰雪消融,春色撩人。 走下台的刹那,笑容敛去 一旁的小厮递上白色面纱:公子。 踏歌接过面纱蒙上:楼主呢? 小厮道:楼主大人正在楼上呢。 踏歌敛眉:独自一人? 小厮垂首道:并非,刚刚叫了清绝,玉箫两位公子进去。 踏歌闻言,轻轻皱起眉 大厅,身着雪白衣袍的乐师都已经在台子两侧就了位,这意思就是新人要上台了。 乐起,大厅周围的灯笼被下人灭了些,整个空间的灯光暗下来 率先上台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还不及自己大的少年 一身素白的宽大袍子,生得白白净净,眼神澄澈,一看就是未经人事的雏儿。 谢锦皱起眉,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味道有些古怪,不像是南楚的酒。 这种人对于在场这些人就是□□的诱惑啊。 他也算看明白了 这无相楼所谓三年一度挑选新人的传统就像拍卖会一样,把新人的第一夜像商品一样拍卖,价高者得。 这个容云鹤... 果然,少年出来没多久,就被一个脑满肠肥的官员以势不可挡之力高价取得 因为光线暗,且坐得远,谢锦只依稀认出像朝中某位侍郎,但是看不清脸。 后面又陆续上了几位,姿容都是极好的男子 穿上楼里统一的雪白袍子,个个看起来犹如冰清玉洁的天山雪莲 也不知道容云鹤这家伙在哪里寻来的。 男人骨子里都是有征服Y的 新鲜美丽、高洁等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越是看起来如谪仙般高不可攀的男子,就越想要将其碾碎,狠狠suo丨取丨lue丨夺。 看他们被征服,陷入QY的海洋里沉浮,看他们求饶。 谢锦无趣的撇了撇唇,晃了晃杯里残余的酒水,收回了视线 霁月看他兴致缺缺,替他将酒倒满,道:公子没有觉得满意的? 谢锦看向他,用手中折扇挑了挑他下巴道:本公子,不喜欢雏儿。 霁月微露震惊,随即便平静了,笑道:那敢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奴可以帮您推荐的,是踏歌公子那样的吗?其实楼里跟踏歌公子气质相仿的也不少呢,例如清绝,玉箫两位公子。 谢锦道:玉箫? 霁月道:对,说起这玉箫公子,与踏歌公子也不遑多让呢,而且这两个字还是楼主亲自取的,据说好像是取自楼主某位故人的字。 又是故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谢锦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忽瞧见隔壁桌的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杯子里的酒流了满桌子。 霁月的视线也落在台上,呆住了。 周围清一色的目瞪口呆,眼冒绿光 谢锦紧随其后也往台上看去,紧接着,神色也明显微楞。 珠帘微微摇晃,其后站了一人。 身形挺拔颀长,白袍胜雪一尘不染,墨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系在脑后,衣袂飘动。 剑眉斜飞入鬓,水翦星眸。 内有凉薄寒意,眼尾一粒泪痣魅惑众生。 火红色的衣襟和腰带衬得他容颜艳丽,性感的唇瓣微抿,颜色就像秋日红枫。 噗 然后,谢锦刚喝进嘴里的酒就喷了出来 霁月惊了一跳,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沾上酒水的手,道:公子怎么了? 这眉眼虽略有不同,但是这双眼睛,太眼熟了。 前世朝夕相对二十多年的人,化成灰谢锦也能一眼认出来。 现场噤若寒蝉,连喊价都忘了。 谢锦夺过帕子,粗略将自己的手擦了一下,一拍桌子:这个人,本公子要了。 霁月一惊,不过也能想得到。 不知道楼主是去哪里找到这种极品的,就连踏歌公子他们都要逊色不少,想来,未来楼里的头牌不作二人之想了。 男子听到谢锦的声音,眉头微不可察动了动,一双眼眸落到谢锦身上。 谢锦此时已经顾不得他有没有在看自己了 因为他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不乐意了 原本抱在怀里如珍似宝的人都仿佛食不知味了。 隔壁桌的嚷道:无相楼的规矩向来是价高者得!你凭什么说要就要了? 谢锦连余光都没赏他一个,将手中的酒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因为我认识这里的楼主,他亲口所说,本公子看上谁,谁就是本公子的,怎么?你们有意见?不若去跟楼主他老人家讨价还价一个? 这下子,所有人都犹豫了。 毕竟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过楼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通行图腾。 只是见到的是真容还是易容后的样子就只有在座的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谢锦倒是丝毫不慌,继续火上浇油道: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本公子也不得寸进尺,我就要这一个!若是有谁不服,可以立刻去问问楼主! 正好试试这个容云鹤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他人心中腹诽道,你当然就要这一个,这一个碾压楼里所有! 要有的选,他们也只想要这一个!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站出来,满脸凶神恶煞道:不行,你们派个人,现在就去问问你们楼主!若真是楼主的人,咱们自然为他让路!若不是... 他阴恻恻的看着谢锦,这杀意就很明显了,就算谢锦顶着小侯爷的虚衔,江湖中人可不怕什么惹麻烦。 谢锦折扇轻展,报以浅浅一笑,俨然就是请自便的态度。 二楼上的女眷心跳差点停了 一个小厮眼看情况控制不住了,只得匆匆往楼上跑。 容云鹤刚入口的一口酒喷在地上,蓦然抬首道:他真这么说? 小厮压力山大,汗都出来了,道:那小公子真这样说!楼主,咱们怎么办啊!其他大人也不是咱们能随便得罪的啊! 容云鹤微微颦眉,靠在一旁端坐如松的踏歌身上,笑道:歌儿以为如何? 踏歌哪里还有在大厅上台讲话时的半分媚意 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容云鹤,随即移开视线道:楼主大人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何故还要为难于我。 容云鹤眼中划过一抹笑意,道:我就喜欢你的聪明。 踏歌冷笑一声:楼主大人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喜欢玉箫的笛音,喜欢清绝的琴。 容云鹤楞了一下,笑出了声:歌儿莫不是吃味了? 踏歌冷冷道:不敢。 容云鹤笑了笑,转头对小厮道:行了,去回大厅里的诸位,我确实这么说过,那位小公子乃我故人亲属,还望诸位给本楼主个面子行个方便,今日在场所有人吃喝的帐就算在本楼主头上了。 小厮得了命令,松了一口气,赶紧匆匆回大厅平息战况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小厮离开后, 容云鹤有些疑惑, 问了一句:这批新人中有这么出色的人物吗?本楼主亲自挑选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踏歌没理他, 道:楼主大人, 到底是为谁做到如此地步? 容云鹤笑睨他道:歌儿,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 踏歌不说话了 因为楼主这个人看似笑意吟吟,实则眼底毫无笑意。 若是真惹他不高兴了, 前一秒可能还在笑吟吟跟你调情, 下一秒就毫不犹豫要了你的命。 小厮站在楼梯上表达了容云鹤的意思 底下的人都不说话了 谢锦既不觉得惊喜, 也不觉得意外, 因为他早就打算好了,若是容云鹤不愿意让,他就抢。 这个人, 只能是他的。 他站起身走到台前,朝台上的人伸出手:过来。 珠帘后的男子眼睫颤了颤, 举步走上前来,伸手撩开珠帘 所有人包括谢锦在内均呼吸一紧 即便是站在相公馆这种地方,也犹如一朵清莲, 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 他从未穿过红色,即便是大婚之日,也是十年如一日的龙袍 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的一次。 谢锦此时的心境大概与二十多年前御书房外为他发冠簪花时是一样的 这样的绝色,世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人来了 不论是姿态, 还是眼神,都是与生俱来的高不可攀,与其他人皆是云泥之别。 谢锦唇瓣轻轻扬起,对他悄无声息眨了两下眼睛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1) 碍于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谢锦用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嘴上油腔滑调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子的了。 男子垂了眼睑,似有些难为情道:奴、奴叫扶风。 谢锦的手紧了紧,心中狂笑,险些笑出声。 堂堂九五之尊,何时自称过奴这种卑贱的称呼啊,讲话都磕巴了。 不过,陛下怎会亲自进来这种地方,还用这种身份? 若他今日不在,岂不是要让别人占了这便宜? 而此时,楼外不远处的某条巷子里 停着一辆外表十分低调的马车,内里却奢华无比,淡淡龙涎香萦绕。 马儿在原地踏着,尾巴甩了甩。 穿了便装的叶里十分恼火,狠狠一拳捶在墙壁上:赵承德,陛下乃万金之躯,你怎能让他以身涉险? 赵承德也穿着一身常服,看起来像是个斯文的老学究,手揣在袖子里:你也说了,陛下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难不成你要抗旨?况且,小侯爷也在里面,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站在马车旁,脸色麻木。 因为他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里抱了一个满身脂粉气白净少年,身上只裹了一件袍子,瘦得像根竹竿。 忠勇侯府那位二少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草包?难不成你还指望他保护陛下? 赵承德瞥他一眼,笑而不语 叶里皱起眉:陛下难不成真的...可那种事怎么可能,即便是国师大人也... 他向来不信那种邪里邪气的事情,但是从赵承德的表情他看出自己说也是白说,于是话说一半住了嘴。 赵承德还是笑眯眯的不说话,望着他。 两个都是御前近侍,深蒙皇恩,他虽看他这副傻样不爽但总不可能出手揍他。 叶里气更不顺了,看谁也不顺眼,对着自己属下怒道:若有个好歹,里面的官员一个也别想跑! 某某属下:..... 叶大统领省省吧,陛下的武功你还信不过吗?当年名震江湖的苏先生唯一亲传弟子,十年前的你尚且勉强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如今嘛... 赵承德瞟了他一眼,嘴里不咸不淡道,话虽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他虽穿了身斯斯文文的常服,但是在宫里多年养成的习惯却很难改变,因此看起来站的姿势有种诡异的端正,非常怪异。 叶里眉头皱的更深,这个死太监活了大半辈子了私底下还是这样一副无比欠收拾的死样子。 ... 接下来上台的新人有一人做了前车之鉴,都没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普遍都是些病弱折柳的模样。 谢锦拉着慕脩走到自己那张桌子旁,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都朝他们投来了视线 谢锦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话,道:陛下,你看你,这张脸实在太过招摇了。 呼吸打在慕脩耳廓上,惹的他连连皱眉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之后,慕脩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既然认出来就收敛点 谢锦哈哈大笑,难得有捉弄殿下的机会,他还有苦不能言。 谢锦怎么可能会放过。 霁月等人就站在谢锦身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周围有一半的视线都停在这一桌。 慕脩尚且不知如何是好,就见谢锦微张双手,拍了拍大腿的位置:来,坐我怀里。 他这一句话惊呆了身后的人,也吓傻了面前的人 ...... 慕脩眼眸微微睁大,成功愣在原地,昏暗的环境下遮掩了他迅速蹿红的脖颈和耳根。 谢锦看着他,桃花眼里漾着一层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意,红唇在光线下闪耀着淡淡光泽,诱人。 慕脩浑身发僵,喉头发紧 身后有小倌儿不甘心道:装什么装啊,都进楼里来了! 别以为自己装装矜持,小侯爷就能多怜惜他一点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楼里很多人刚开始进来的时候,都天真的抱着这种想法,想让新鲜感维持得久一些。 霁月将一切声音尽收耳底,但是没有开口说话,俨然就是一样的想法。 慕脩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生来便是皇太子,后来又君临天下的他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谢锦挑了挑眉,伸手一勾便将慕脩扯进了自己怀里,手中折扇狠狠往桌上一敲:霁月。 霁月赶紧道:公子有何吩咐? 谢锦道:你们楼里的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都给我闭上嘴,若是不想闭,本公子不介意让你们尝试一下永远开不了口的滋味。 霁月后背一凉,是真的杀气。 慕脩被迫坐在了他腿上,两人的距离瞬间贴近,整个人僵成了一根棍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锦手指卷起他一缕垂在胸前的墨发,笑得邪魅,语气柔和道:不要害怕,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 大庭广众,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慕脩勉强牵了一下嘴角,被两人袖袍遮挡的手在谢锦腰间一掐:是吗? 谢锦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把他的手捞了出来,捏在手里道:乖别急,这大庭广众的,忍一忍,回房咱就做。 做?做什么?! 慕脩脸瞬间黑如锅底 谢锦的手紧紧将他禁锢在怀里,偏偏还不能动,不然唯恐露馅儿。 这样的姿态,让向来占主导地位的陛下十分不习惯,眉心几乎要拧出一座小山丘来。 谢锦知道以慕脩的性格,必然秋后算账 但是,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喝凉水呢? 谢锦丝毫不慌,他放在慕脩腰身上的手微微紧了紧,眉头轻轻一瞥。 他总感觉离上次皇陵一别,日子没有多久,陛下的腰身愈发纤细了,为什么瘦得这么厉害? 慕脩凑近他耳边,几乎是用后槽牙挤出来一句话:你在找死吗?别乱动! 谢锦微微侧头,笑意愈发浓郁,黑眸里映出他近在咫尺的脸。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呼吸都仿佛在缠绵。 谢锦道:沉住气啊,陛下,一不小心漏了馅儿可就功亏一篑了。 慕脩狠狠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谢锦哈哈一笑,用周围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真是孩子心性,撩拨两句不给甜头还不高兴了,猴急得很。 这话就令人颇有遐想空间了。 在场不止一人心中划过同一个想法,没想到看起来这么高不可攀的人,私底下竟然那么奔放。 慕脩眼底闪过不耐烦,刚欲转头想让他不用演得这么到位 就感受到一双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强制性被转过了头,下一秒,一抹温软落在自己唇上 ?! 慕脩连维持面部表情和推开对方都忘了,倏然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是震惊 二楼传来女子拼命抑制尖叫的声音,其中不乏有人恶意调侃的声音 这小侯爷不愧京城纨绔之一啊,在这大厅就亲上了? 忠勇侯要是知道,恐怕要气死啰。 身后站着的众位小倌儿们也均是牙一酸 霁月看似垂着头,实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其皆在监视之中。 片刻后,两人唇瓣分离,谢锦眼眸似乎蒙上一层水汽,目光柔和看着怀里的人,揽着慕脩站起身:本公子等不及了,领我去楼上。 灯光下,慕脩的唇瓣上犹带一丝晶莹,神色仍然处于呆愣之中。 霁月拂身:公子请跟奴来。 谢锦揽着慕脩跟上他的脚步,看着尚未回过神的慕脩,摸了摸鼻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陛下,这可不能怪我啊,那么多人盯着咱们呢,不装得像一点,恐怕会引起怀疑啊。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就不是想演戏。 在吻上那一刻,周围所有事物都仿佛凝滞了,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腔强而有力的心跳。 满满的龙涎香萦绕 他还是第一次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仔细感受,陛下的唇,似乎格外的软。 原来男子的唇竟也不输女子吗? 不过他也没感受过女子的唇,大致都是如此吧?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霁月将他们带到二楼的一间雅间前道:公子, 请。 谢锦点头:多谢。 霁月道:奴应该做的, 不知公子还需要点些其他人伺候吗? 谢锦看了一眼慕脩, 笑道:不必了, 有这一个就够了, 不要让任何人进本公子屋里,打扰了本公子品尝美味, 下次站在廊上跳舞可就不是穿着衣服了。 霁月赶紧垂首:是, 公子。 谢锦两人进了屋子,霁月站在外面听了会儿, 没听到声音, 伸手招来一人守在门口, 然后匆匆离开了。 屋内, 慕脩好不容易回过神, 启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的视线落到门扉之上, 剑眉微皱 谢锦瞬间就懂了 慕脩看向谢锦,眯了眯眸,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下一秒, 他反拽住谢锦的手一拽,谢锦就像个陀螺一样被转了几圈,落入他怀中,唇瓣刚巧不巧磕在他坚硬的下颔上。 手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慕脩单手干脆利落的反剪在身后。 谢锦忍不住想要痛呼,然而在脱口而出前一秒硬生生咬住了,压成一声闷哼:呃!...轻点! 慕脩垂眸看着他, 嘴唇就贴在他耳廓上,语气莫测道:你胆子不小。 慕脩的声音偏冷硬,却极好听。 特别是贴在你耳边说话的时候,他的呼吸起伏,就好像一片羽毛轻轻挠在你的耳窝,声带震动仿佛能与毛孔产生共鸣。 没几分钟,就听得人从里到外酥了个透。 谢锦用眼神试图求饶 慕脩视若无睹,手下却还是怕弄疼他而稍稍松了一分力道。 谢锦趁此机会想要挣扎,慕脩像早就知道他的逃跑方向,堵得□□无缝,愣是找不出突破口。 谢锦看着他似乎带着戏谑的眼眸,轻声道:陛下,你还是大意了。 慕脩没来得及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他唇角倏然一勾,伸手往他胸膛上一推,然后狠狠压了下来。 两人直直倒在榻上,墨发铺了满床 谢锦好整以暇的看着慕脩的脸,用食指蹭了蹭他下巴,道:我可不光只是会逃啊,陛下。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2) 慕脩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将他困在床榻上了,瞟了一眼房门的位置,凉飕飕道:小侯爷既然这般喜欢演,朕今日就成全你,若是你不能把门外的人演走,就别起来了。 ......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谢锦望着床顶:怎么演? 慕脩冷笑:刚在一楼不是演得很起劲? 谢锦一噎,心道演戏也得要有人配合才行啊,你这样揪着我,完全限制了本公子的发挥啊 慕脩忽然阴恻恻问了一句:不如朕帮帮你? 谢锦一愣,脑海中瞬间划过一千种花式死法,心头蓦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这个预感被证实了 谢锦咬牙克制着某些反应,瞪着慕脩,气若游丝道:你... 慕脩放开他,站起了身走到旁边的桌旁,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到鼻尖前轻轻嗅着。 谢锦在床榻上滚了几圈,被子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凌乱不堪。 他冷汗都要出来了,牙关不经意间泄出几丝难以忍耐的闷哼 慕脩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僵 谢锦对此毫不自知,因为他正沉浸在铺天盖地的痛苦中。 陛下竟然点了他的穴位,这处穴位虽不会让人死,被点过后却会全身奇痛无比,痛感放大十倍,轻轻磕碰就像被马车碾过一般,确实是折磨人的好法子。 若是武力高强之人可以抵御,甚至可以冲破,然而这具身体是个废物草包。 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痛。 谢锦嘴里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句:殿下...呃! 又是一波仿佛是从骨子里传出来的痛感席卷全身,谢锦墨发凌乱粘在脸上,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嗯... 这些令人遐想连篇的声音让门口的小厮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温柔乡,也令慕脩如坐针毡,喉头发干,喝水也无法缓解。 没过多久,慕脩就坐不住了。 霎时就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般,起身重新回到床榻之上,替他将鬓角的发丝理好,叹了口气。 旋而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 谢锦身子一僵,继而软了下去。 小厮脸红心跳,心中暗叹看来这扶风嘴上功夫当真不错 本来按照在大厅里的模样,小侯爷那般的人物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在下面的那个啊,可刚才的声音分明就是小侯爷发出来的。 小厮听到了应该听的也没再逗留 想罢,转身离开了。 慕脩掐着时间,让人打了盆水来,替谢锦擦去了脸上的汗。 宋离鸢,朕就要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不知多久,谢锦悠悠转醒,正好对上慕脩那一双勾人的双眸,犹如含着情丝三千。 他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榻道:陛下!草民冒犯了... 慕脩冷眼看着他:无妨。 啊? 谢锦瞠目结舌,他可是轻薄了陛下,居然也无妨吗?这不像陛下的性格啊,不死也要脱层皮好像才对。 慕脩起身坐到桌旁,继续喝茶,一边斜睨着他:你很想受罚?朕看你似乎有点失望。 谢锦嘴角抽搐,失望个鬼。 慕脩收回视线,手指重新翻过一个杯子,道:过来,喝茶。 谢锦慢吞吞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到他递茶水过来的手上 他白衣的袖口是火红色的襟边,金线勾出祥云纹,更衬得他冰肌玉骨,指节纤细。 右手的大拇指有些许不同,中间部分格外细 但是谢锦却知道,这是因为他常年戴玉扳指在这根手指上。 慕脩见他久久不接,抬眼看来:怎么?不喜欢喝茶? 谢锦赶紧接过,仰头就要喝,半路被慕脩拦了下来,慕脩皱起眉道:前不久换的茶水,很烫。 这语气,不对劲。 谢锦只得放下茶水 慕脩道:待凉了喝。 谢锦心里忐忑道,真喝了这杯茶会不会毒发身亡? 思及此,不由觉得懊恼,刚在大厅怎么就鬼迷心窍,弄假成真了呢 房间气氛尴尬,慕脩毫无所觉,似乎陷入了沉思。 谢锦恍然大悟道:对了,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脩被他打断思索,也不恼,不答反问道:那你呢?又为何在此? 谢锦道:这不是想来查探查探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嘛 慕脩道:朕看小侯爷玩得甚是开心,当真是为了查探而来? 谢锦一噎:陛下误会草民了,这不是没天黑不好行动吗,只能打发一下时间了。 慕脩望了一眼窗外:现在黑了。 谢锦一惊,走上前推开支摘窗看了一眼,外面果然已经黑尽了,从这处看出去能看到万家灯火,和无比喧闹的夜市,街上挂了一整片的红灯笼。 陛下,我睡了多久? 慕脩掀起眼皮道:午时睡到现在。 谢锦伸了个懒腰,难怪这一觉睡得如此舒服,睡醒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的,竟然睡了大半天过去。 夜晚的楼里更加热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慕脩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箫,置于唇畔,若虚若幻的萧声缓缓流泻而出 在这充斥着丝竹声的楼里,这点萧声并不算什么,就算有人听见也以为是在床榻之上还需萧声助兴,只心中暗叹一句真有情趣。 无人注意到不同寻常。 一只鸟雀扑腾着翅膀,远远飞来。 谢锦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正准备关窗的手顿住了,直到鸟雀飞了进来,落在慕脩的手上,它的双腿上绑着一根字条。 慕脩解下字条后,鸟雀自发飞走了。 谢锦合上窗户,走过去 慕脩也不避讳他,径自打开手中的字条,字条上写着竹枝词三个字。 谢锦皱了皱眉:竹枝词?这首诗词有何不妥? 慕脩朝他望来 谢锦捂唇,又露馅了。 原身一个草包,别说什么竹枝词了,就算让他认这三字儿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须臾,慕脩收回了视线:朕也不知此为何意。 谢锦笑道:这还不简单吗? 慕脩道:你有何妙计? 谢锦拽起慕脩道:还望陛下能配合一下。 你! 慕脩浑身僵住,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才吃了苦头就又记不住了。 不过,那人不就是这样吗,记吃不记打。 于是,慕脩还是被他拖着出来了。 二楼的走廊挂满了红绸,谢锦搂着慕脩,唇瓣凑在他耳畔分析道:叶统领不会传没有用的消息,这竹枝词是词曲名,一定就在这座楼里。 慕脩心头微微一惊,被他揽着走,也不挣扎了。 连谢锦自己都没注意到,从头到尾慕脩都没提过字条是叶里传来的,他却一眼就认出字迹来了。 谢锦眼眸在四处打量,在旁边的一间房门上发现了固定在房门上的一块小牌子,小牌子上刻着长恨歌三个字。 谢锦示意他看,道:你看门上。 这时候两人才发现,这里的房间外都挂着一块长方形的小牌子,牌子上刻着将进酒青玉案苏幕遮等十分风雅的名字。 看来,所谓的竹枝词也是某一间房的房名了。 这间房里,有慕脩正在查的东西。 就在此时,慕脩倏然神情一肃,道:有人上来了。 谢锦心中一惊,急中生智将慕脩压在墙壁上吻了过去。 慕脩:?! 那小厮走上楼就撞上这样一幕,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噗通掉在地上,果盘里的水果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谢锦皱起眉头,离开了慕脩的唇,不耐烦朝小厮看过去 因此露出了慕脩微微湿润的唇瓣和染上红霞的面庞,小厮咽了口唾沫。 谢锦怒道:本公子的人你也敢瞎看?眼睛不想要了? 小厮如梦初醒,下跪道:小侯爷,是奴才不长眼!求小侯爷饶命! 谢锦瞥了他一眼,冷漠道:滚。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 他赶紧匆匆捡起地上滚落的水果和果盘,就滚了。 慕脩擦了一下唇瓣,已经懒得出言威胁他了,移开了视线。 反正危急时刻,他还是会用这一招,而且自己还必须得配合。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两人寻遍了二楼, 最终在二楼末尾处, 找到了那间挂着竹枝词名牌的房间。 谢锦贴在门扉上听了听:完全听不见。 慕脩看了一下旁侧的房间, 悄声道:进隔壁屋子。 隔壁屋子没亮灯, 看样子没有人, 挂着天净沙的牌子。 谢锦推门进去,慕脩紧随其后, 悄无声息关上了房门。 天净沙里的窗户大开着, 月色洒进来,整个屋子不用点烛火就很亮堂。 房间里的布局跟他们之前住的那间清平调差不多, 很大, 而且很不隔音。 慕脩和谢锦就坐在屋子里 没多久, 隔壁房间终于有了声音, 谢锦的位置听不清什么。 慕脩站到墙根, 听了会儿, 脸色有些古怪。 谢锦挑了挑眉,也走过去, 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会儿, 很快就分辨出了是什么声音 此起彼伏,令人脸红心跳的欢愉声 男子压抑的呜咽声,而且不止一个男子。 谢锦不正经道:哇,这是哪位大人,如此神勇...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慕脩的眼眸盯着他,饱含压迫。 谢锦撇了撇唇, 闭上了嘴。 两人面对面而站,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仿佛缠绵般交织在一起,耳边是令人欲血喷薄的淫丨靡声。 慕脩脸色铁青 谢锦挑起一边眉毛:这叶大统领写一个竹枝词不会就是让陛下来听别人房中术增加一点闺房情书趣吧?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3) 慕脩横他一眼,冷冷道:闭嘴,仔细听。 谢锦哈哈一笑 堂堂天子暗卫营统领,自然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而此时的隔壁房间,灯火通明,好一番颠鸾倒凤,巫山云雨。 大大的床榻之上,几个浑身□□的小倌儿像几朵饱受摧残的娇花儿般,瘫软其上,浑身大片大片的青紫之色。 锦被之上,一片狼藉。 一个黑沉着脸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须,提了裤子坐到一侧的罗汉榻上怒道: 忠勇侯府那个小兔崽子竟然敢跟本官抢人,真是反了天了!这破楼给本官弄这么几个平庸的货色来就想敷衍本官? 另一个男人提起桌案上的茶壶,翻过两只茶杯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对面的人安抚道: 黄大人莫要生气,那样一个小崽子也不过图新鲜罢了,哪里知道这种事呢?退一万步讲,那样一个极品,大不了改日咱们继续玩。 刑部侍郎黄永申接过茶喝了一口,冷笑道:也罢,反正等那位坐上了那个位置,这忠勇侯府...呵呵。 黄大人所言极是。 兵部侍郎钱武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黄永申喝了会儿茶,茶杯往小几上狠狠一放,看向床榻道:还磨蹭什么?都给本大人滚出去! 几个精疲力竭的小倌儿吓得如同风雨中的娇花儿,赶紧忍着身上的不适爬起来往身上披衣袍。 钱武笑眯眯,意味深长道:黄大人火气别这么大嘛,好歹也是共过云雨的人了。 黄永申瞥了他一眼:本官可比不得钱大人这般怜香惜玉。 钱武笑而不语。 不多时,几个小倌儿都退了出去。 没有外人在场,钱武也不装什么和蔼可亲的表面功夫了,放下手中茶盏道:不知黄大人今日找本官来,有何要事?不会就是专门过来尝个鲜儿吧。 黄永申道:钱大人的表面功夫还是这般炉火纯青,若不是本官见过阁下在床上的模样,披上衣服,本官都要被蒙骗过去了。 钱武笑了笑:黄大人过奖,说正事。 黄永申忽然道:等等。 钱武疑惑:等什么? 黄永申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四周望了一眼,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钱武道:大人还真是谨慎呐,此处可是无相楼,还担心陛下的人会潜伏在四周吗? 黄永申吹胡子瞪眼:若人人都像钱大人这般有恃无恐,公子的大任,此生难以完成。 钱武啧啧道:还是黄大人思虑周全,本官自愧不如。 黄永申听他阴阳怪气的强调,虽然早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不爽的皱起了眉,道:隔壁的屋子? 钱武道:放心吧,我早就交代过了,无人。 黄永申这才放下心来,道:你觉得咱们这位陛下,如今是什么情况?取消朝会,不理国事,公子担心有诈。 钱武道:公子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所以,为了试探那位是否是请君入瓮... 他欲言又止 黄永申瞥向他,追问道:你待如何? 钱武笑得邪魅:前段日子我已经派心腹离京,混入四方城池,煽风点火,如今民暴日趋猛烈,那位都毫无动静,他如果不是真的大受打击就是准备把江山拱手相让,还有何好担心的。 黄永申惊喜道:你此话当真? 钱武道:那是自然。 黄永申虽看不惯他的做派,但为了维持表面功夫,还是赞叹道:果然还是钱大人雷厉风行,铁血手腕。 钱武笑得谦虚,眼底却满是倨傲道:哪里哪里。 黄永申心中冷笑,试探道:不知...公子何时入京? 钱武摇了摇头,道:还不到时候,公子身份特殊如果此时入京必然引起一些风言风语,私自入京风险极大,因此咱们还需替公子制造一个契机。 黄永申摸了摸下巴道:契机? 钱武道:正是。 你打算如何做? 我能怎么做?等待公子下达指令便是,咱们这当今圣上,当年一介毛头小子靠着宋离鸢坐稳那个位置,还百般打压我等,什么天生帝王?笑话!古往今来,一朝天子一朝亡魂 黄永申被他语气中强烈的杀气震惊了下 隔壁房间,慕脩站在墙边,侧耳听着,面沉如水。 谢锦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悄声道:这黄大人可是刑部侍郎黄永申? 慕脩点了点头 那这钱大人,就是兵部侍郎了!那他们口中的公子会是谁?身份特殊?不在京中? 谢锦的心中几乎是在话音落下那刻便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慕脩神色莫测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两位都是前朝的尚书,降职成侍郎,当年是我二皇弟身后的支持者。 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靳安王。 慕脩点到为止,谢锦没说话,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知道太多。 但宋淮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二皇子竟还贼心不死。 谢锦伸手握住慕脩的手:陛下,不可打草惊蛇,正好,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不若放长线钓大鱼。 慕脩沉吟片刻,抽出手道:朕自然知晓。 谢锦嘴角隐隐抽了抽,下意识就忘记自己现在顶着谢锦的壳子了。 今晚是疯了吗? 一言不合就占陛下便宜,得亏没被一掌劈死。 ... 夜市都收摊了,街边只余客栈和酒楼的门前还挂着灯笼。 杨子惑百无聊赖蹲在街角,嘴角叼着一根草,看到谢锦的身影,大喜过望道:二爷!您总算出来了!再不回去老爷估计又要打断你双腿了!这段时间若不是有夫人和世子从中调和,你上次一出门就是五六日,老爷差点就又请家法了! 谢锦心事重重,闻言随意嗯了一句 杨子惑只好跟在他身边,沉默的往铜雀街的方向走,不说话了。 难道幕后设局之人是靳安王慕信? 可靳安王他知道,有勇无谋,心有沟壑却不深,算计人心更不擅长。 不对。 不是他。 那这时候跳出个靳安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巧合还是背后那人扔出来的诱饵? 无相楼中 容云鹤偏头听着下人的禀告,唇边笑意愈发浓重:是吗?本楼主竟没有发觉。 小厮道:楼主,咱们要将此事透露出去作个小提醒吗?也可卖个面子。 容云鹤摆了摆手:不必,即便本楼主想,也是透露不出去的,若是公然表露了立场,那人恐怕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踏歌有些诧异抬头,这个人的本事他是知晓的,可能让他说出这等自愿处于下风的话的人会是谁...? 是,楼主。 小厮表示会意,径自退开,乖乖站在一边。 须臾,容云鹤低头饮了一口手里的酒,伸手抹了抹唇瓣沾上的酒渍,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好像是在对踏歌说道: 只是不知,本公子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你要怎么谢我呢。 因为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的踏歌 踏歌抚着琴的手指微微一顿 容云鹤弯了弯唇:歌儿,怎么了?怎么不弹了? 踏歌眉心浮出一抹忧色,道:楼主向来不轻易得罪人,此次为何却对那位小侯爷特殊对待...难不成那小公子真与楼主的故人有什么关系。 容云鹤笑笑:歌儿以为本楼主在骗那些人吗?本楼主确实不愿意轻易得罪人,但有些人并没有维持关系的必要啊,空有野心没有谋略是不够的,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这样的赌局稳赔不赚,本楼主为何要陪他玩? 踏歌瞥起眉头:楼主又从何得知? 容云鹤移开视线,道: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继续弹。 踏歌知晓这是他不愿意多说的意思,只得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下的七弦琴上。 嫖丨客们的世界,白昼即黑夜,黑夜即是白昼。 昼夜颠倒,歌舞升平。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咚、咚的敲门声 打破了晨时侯府院落的宁静 杨子惑的声音响在门外:二爷, 起了吗?门外有一人找您, 他说他叫林鸦。 谢锦睁开眼睛, 盯着床顶反应了一会儿, 才懒懒道:带他进来。 杨子惑应下:是。 想来定是查的东西有动静了。 不多时, 杨子惑领着一身黑衣黑斗笠的林鸦进来了,谢锦打开了房门:子惑, 你去让人打水来。 杨子惑转身又去了。 林鸦取下斗笠, 面色严肃,抱拳道:主子。 谢锦披了件外袍在窗前的罗汉榻上坐下, 打了个哈欠, 道:你怎会来此? 林鸦道:是御史大人让属下过来的, 你要的东西他查到了。 语毕, 他将袖中一张信纸递给谢锦。 谢锦接过, 打开细细瞧了一遍, 纸上是月上此人的背景,平平无奇, 生于某某边陲小城。 母亲是一名青楼女子, 父亲不详,早年丧母,饱受欺凌。 后辗转到了京城,沦落进了奴仆市场,被某位大人买进了府内。 又因为容貌过人,被那位大人用于巴结圣上,敬献进宫, 后一步一步爬到了东六宫之首。 谢锦很少见这种生平详细列下来,还不足一页纸的人。 而且资料并无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一开始入宫的时候,他并不是受人指使的。 那给他毒酒的人就是后来才接触他,利用他的手,也利用前世的自己对于陛下懵懂的情意。 所谓关心则乱,在某些时候是致命的。 他收起手上的纸,看向林鸦。 林鸦道:主子托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谢锦:说说看。 月上果真如主子所猜测的那般,是假死,具体怎么瞒过皇上的不知,那日护送到护国寺的尸身根本就不是月上,中途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4) 谢锦眉心微拢 这个消息不算是个坏消息,因为只要月上还活着,线索就还没断。 但也不算好消息,因为这证明着背后之人的强大。 显然是个非常棘手的人。 但是自己脑海里目前还没有出现符合动机又有这个本事的人。 谢锦道: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月上,这东西你拿着,或许会派上用场。 语落,他从怀中掏出那块丐帮的令牌交于林鸦。 林鸦恭敬接过。 谢锦犹豫道:你... 其实他不用开口问便对林鸦的打算一目了然。 因为早在林鸦进门的时候,谢锦就注意到了他已将自己原本的容貌稍加改动,原本冷硬俊逸的脸庞变得憨厚了一些,也黑了一些。 以往他跟在自己身边经常出入宫闱,难免有人还记得他这张脸,可见他是有所准备的。 此时,杨子惑领着几个府内的丫鬟,鱼贯而入。 二爷,水来了。 林鸦刚准备说话的嘴又闭上了。 谢锦起身净面漱口,做完这一切,杨子惑替他穿上了托盘上的锦袍,扣上腰带。 平日都是广袖飘飘的锦袍,今日却是一件箭袖立领的紫色衣袍,倒像是骑射装。 谢锦疑惑道:这是什么情况? 杨子惑道:二爷有所不知,今日皇上要去郊外春猎,各大世家官员子弟均得同行,为时七日,再不起的话恐怕就要去迟了。 皇家有一年四季围猎的规矩,谢锦也忘得差不多了 一经提醒方才想起来。 给谢锦穿戴好之后,又将他平素半束半扎的墨发被全数拢起,在脑后扎了个高高的马尾,用一顶银冠冠起。 杨子惑放下手,道:好了二爷,奴才先去厨房给你备早膳了。 待屋里下人都离开后,谢锦道: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 从头到尾,林鸦的表情都很复杂。 林鸦欲言又止:主子您... 问吧,你我之间无需顾忌什么。 谢锦揉了揉眉角,话虽说得干脆利落,心中却颇为头疼。 林鸦是他前世最为信任的心腹,但是他现在的情况过于特殊,即便是心腹也不敢随意说,且还不说就算说了有没有人信的问题。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林鸦黯然垂首道:主子,您不必如此,不管怎样,您都是林鸦的主子。 谢锦伸手按在他肩上:林鸦,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林鸦抬首,笃定道:嗯。 谢锦道:今日春猎,跟在我身边仔细着点,我担心会有人对陛下不利。 林鸦:是。 今日的玉京,比起前些日子的蚕花会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大多是女子。 南楚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出闺阁。 谢锦走出府门的时候,谢迟已经骑在一匹白马身上了,一件白色的骑装立于马上,神色淡漠,丰神俊朗。 青鸾手里还牵着一匹马,站在台阶前。 看到谢锦,恭敬道:二爷。 谢锦朝他浅淡颔首,继而看向谢迟:兄长。 谢迟点了点头,淡声道:父亲他们已经提前陪同陛下出城了,这马性格温顺,子笺你可能行?若是不行,可与为兄共乘一匹。 谢锦走上前,摸了摸马鬃 原身可是个纨绔,骑马这种事是基础啊,若是不行,岂不是露馅了? 只是谢迟这话似乎有些深意... 十几年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兄弟,他不可能不知道原身会不会骑马,忽然有此一问倒像是在试探。 马儿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确实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脾性温和。 谢锦心有计较,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翻身上马:自然是行的!多谢兄长,好马。 谢迟点头,移开视线的时候,眸光不经意在一身黑衣的林鸦身上一晃而过,道:这位是?看着面生。 谢锦一愣,笑道:这是前几日难得做一回好事,偶然救下的,他知恩图报要留在我身边给我使唤,愚弟不好推诿,就应下了。 谢迟打量了他两眼,应道:是吗? 谢锦笑得纯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自然。 林鸦表面上八方不动,实际上心中惊得厉害,丞相大人何时对不相关的旁人如此耐心过,这忠勇侯府小世子对丞相大人来说算晚辈吧。 这分明就是有意纵着 谢迟收回视线:既如此,便出发吧。 世家官员子弟个个少年才俊,平素出行都是马车遮挡得严严实实,一年见不到几次。 而这次春狩全都是选择骑马出行,很少有坐马车的,城中的百姓倒是大饱眼福。 一大早,道路两侧便挤满了城中出门来看热闹的女子,个个颊飞红霞,小鹿乱撞。 皇宫中的禁军从宫门排到城门口,用于开道,以免有人冲撞这群金枝玉叶的金贵公子们。 一个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铜雀街口 少年鲜衣怒马,肆意潇洒。 啊啊啊啊!!出来了!! 道路两侧传来女子压抑不住的尖叫 谢锦和谢迟乘坐的两匹马并行着,面容八分相似,一人唇角微翘,一人面色冷淡,平分秋色。 霞光淡淡撒在他们衣襟上,美得不似凡人。 何谓一见公子误终身? 这就是了。 眼下春光正好,不若咱们来赛马吧? 赛马?好主意! 加我一个! 我也来我也来! 前面一批世家子弟开始嚷嚷着赛马了,平日街上全是凌乱的摊铺和行人,别说赛马,就是马车也行得艰难。 今日有皇宫禁军帮忙开路,百姓都被拦在外围,确实是赛马的好机会。 旁侧有一人温言道:世子爷,二公子,两位可要一起? 谢迟转头,浅浅颔首:多谢盛情,只是舍弟身子一向弱,不擅于骑术,父母有命需得好好照顾,只怕要辜负公子美意了。 那公子生得儒雅,书生气息,穿得衣物料子华贵,颜色却朴素,低调不乏贵气,显然是个惯于低调之人。 闻言扬眉一笑:原来如此,那便不强求了。 语毕,策马上前入了那批准备赛马的公子哥里。 谢锦没见过那人 朝堂上的官员资料,他倒是如数家珍,像这群小辈,他就一个也没见过了。 这些少年鲜少有年纪轻轻便已有建树的,大多还像未出襁褓的婴孩一般,娇生惯养。 年轻一辈便有所建树的,整个京城也屈指可数。 谢迟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户部侍郎之子,姓许,几个月前被陛下赐婚,对方是李太傅之女。 谢锦恍然大悟。 这个人,好像杨子惑在耳边提过。 兄长,觉得这人如何? 谢迟思索片刻:性情温良,风度翩翩,待人处事彬彬有礼,应当是良人。 谢锦扬唇:能得兄长这么高的评价,想来却是个不错的人了。 谢迟:嗯。 宽阔的道路上,尘土飞扬,马蹄声清亮 一群赛马的公子哥呼啸而过,引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潮。 谢迟和谢锦旁侧,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里间坐了一人撩开车帘,嘲讽了一句:哗众取宠。 他明明是在嘲讽那群赛马的公子哥,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谢家两兄弟。 谢迟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谢锦哪能不懂他意思,驱马往前走了两步,与他的马车并行着,笑道:喲,这不是太尉公子吗?别来无恙啊!前段时间送赔礼来时本公子不在家,但是我看到了,真是丰厚,不愧是太尉府!豪气! 提到赔礼太尉公子就牙酸,但是没有办法,事情闹得很大,就连皇上似乎都派人来过问过,是怎么回事。 他爹差点没把他给骂死,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亲自送赔礼上门 咬碎了牙也得混着血咽下去 太尉公子咬牙:你想说什么? 谢锦摊手道:也没什么,就挺过意不去的,本来那日只是个意外,没想到公子这般客气,专门上门送赔礼! 太尉公子想到那一堆东西,脸都气青了。 心要真过意不去你有本事还回来啊!假惺惺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谢锦当然是不可能还给他的 他刺激完太尉公子, 就给谢迟使了个眼色道:兄长, 咱们好像落到最后一个了, 若是去太晚了难保不会给陛下留下散漫敷衍的印象, 不若我们也来赛一程? 谢迟抬眼看来, 冷漠道:嗯。 太尉公子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要将轿帘放下, 谢迟和谢锦就从他马车旁飞驰而过, 张嘴想怒骂还没出声就吃了一嘴的灰尘。 咳咳咳!谢、谢锦这个王八犊子! 他终于把心里想骂的话骂了出来 赶车的小厮道:公子,您没事吧? 太尉公子愤恨的放下窗帘, 道:我没事!速度加快点!没听谢锦说吗?咱们最后一个了!磨蹭什么呢! 片刻后, 又忍不住怒骂出声:这个谢迟还是这样目中无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等我父亲坐上了那个位置!看本公子不让他们两兄弟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小厮赶紧道:我的公子!您快住嘴吧!这大街上的, 若是给人听见了可是杀头的! 然而街上喧闹如斯, 尖叫声一阵改过一阵, 骑马并行都要扬声说话才能听清, 他那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又怎会有人听见。 落在最后的一批是各府邸的家眷下人等 成群结队的马车以及马匹,还有车夫, 嬷嬷, 书童。 参与围猎都是一群养尊处优公子哥,荒郊野岭住七日,没有人伺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今年春狩的地址选在城郊的一座山山脚,名为凤凰山,也被叫做灵山。 据说很久以前,有人在这座山上看到过只存在于传说的九尾凤凰,绚丽的火红羽毛, 金色的尾羽。 凤凰本已经是祥瑞了,而九尾凤凰是民间话本中被传神了的异兽。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5) 因此,百姓坚信这座山是座灵山,于是有别称就这么叫。 不过早已经是谣言,真假不知。 这座山有些偏远,而且被群山环绕。 一群公子哥骑马都行了半日才到了目的地。 山脚下已经搭好了一顶一顶的宽大营帐,王帐的位置处于最中心,且最宽敞华丽。 五六个穿着暴露的舞姬正在营帐中的空地捉迷藏玩,只穿了几层薄纱,雪白的肌肤和艳丽的肚兜若隐若现,银铃般的笑声隔了老远便能听见。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像宫里,后宫的男妃女嫔们没一个是吃素的。 周围营帐里歇息的官员们,有的听得心里跟猫挠似的,有的听得头大如斗 但是皇上带过来的女人,敢这样必然是皇上默许的,有谁敢出去说上一句 纷纷坐在账里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不忍再听 刚到此处的公子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情况? 若不是看到我爹带来的仆人,本公子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真真都是尤物啊! 快别看了,小心眼珠子看没了! 谢迟对这些红颜枯骨提不起半分兴趣,翻身下马 谢锦挑了挑眉,跟着也跳了下马,不明白自家陛下这又是玩哪一出 旁侧负责马厩的小厮赶紧迎上来牵走了两匹马 两人走进自家老爹营帐的时候,谢荣山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坐在营帐里生着闷气。 谢迟和谢锦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同时抱拳道:父亲。 虽不在家里,但礼不可废。 谢荣山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不咸不淡道:来了? 谢迟道:父亲面露愁绪,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谢荣山愠怒道:不知羞耻!白日宣淫!简直岂有此理!皇上难不成真是中了这些外邦女人的迷魂药! ...... 谢迟沉默了,白日宣淫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但是碍于谢荣山此时显然正在气头上,于是他也没有多这个嘴。 谢锦没绷住,嘴角扬了起来 谢荣山本就是武将出身,没读过几本书,恐怕能想到的成语也就这几个了,都用上了足以说明他很愤怒 宋淮安曾经摸不透这些臣子 阴差阳错成了他儿子才体会到,谢荣山虽然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倒是个忠心为主的。 谢荣山瞪大了虎目:谢锦?你笑什么笑!吃撑了? 谢迟斜睨了谢锦一眼,示意他收敛点不要在老虎嘴上拔须 谢锦立马压制住笑意:儿子错了。 谢荣山又瞪了他几眼才道:都去自己营帐吧,已经安排好了,让下人带着去,下午就要进山狩猎。 谢迟道:是。 谢锦被下人领到一间稍小的营帐,虽然比不上自家老爹营帐大,但布置还是很舒服的。 下人道:小侯爷,此处就是您的营帐了。 谢锦道:有劳了。 不敢不敢,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嗯。 谢锦走进营帐,林鸦紧随其后。 营帐中的空地里,那群女人依旧在兴高采烈的玩着,像是永远不知疲惫。 谢锦坐到椅子上,手肘撑在兽皮覆盖的把手上,手指极有节奏在下巴上点着,兀自思索。 林鸦立在一旁,像以往过去的十多年一样 大人思考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别人多嘴多舌。 直到... 林鸦轻轻晃了晃谢锦,道:主子?您怎么睡着了? 谢锦猛然惊醒,眼前还有些迷糊,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我睡着了?抱歉,早上起太早了,又骑马骑了半天 林鸦单膝在他面前跪下,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应该晚点过来。 谢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自责,晚上好好补补觉就好了。 林鸦抬头直视他:主子这几日真的能好好补觉吗? 谢锦一愣,有些心虚的撇开了视线:你这话怎么说。 林鸦道:春狩秋猎这种时候往往是意外频发的时候,皇宫固若金汤,但是这种荒郊野岭不同,主子要保护陛下,恐怕是每日殚精竭虑还来不及,又谈何好好休息。 谢锦皱起眉,语气有一丝冰寒:林鸦。 林鸦眼中划过气愤,垂首道:属下逾越了。 营帐中的气氛僵持了会儿 终究是谢锦率先出声道:算了,你起来吧,你说的不错,所以你也要辛苦了...你 谢锦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林鸦对于慕脩一直有种敌意和抵触。 三年前的宋淮安选择与他们切断联系的时候,林鸦没反对,因为他信任慕脩能够保护好自己,不会伤害自己。 然而他死了 慕脩没有保护好自己 如果现在再次面临与三年前相同的选择,林鸦死都不会再选择相信他。 明明知道源头,谢锦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 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放下心中对于慕脩的偏见 因为宋淮安确实是死了。 不论是否愿意承认,事实都是间接的因慕脩而死。 林鸦也知道他在欲言又止什么,身体保持着下跪的姿势没动,梗着脖子道:主子不必担忧,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属下都会去全力执行。 谢锦揉了揉眉角:罢了,我歇会儿,你退下吧,夜里加强警戒,一旦有可疑的人绑了带过来。 林鸦道:是。 谢锦窝在营帐里小憩了会儿,外面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吵吵闹闹瞬间将他的睡意赶跑了。 估摸着在整装待发准备上山狩猎了 不过对于谢锦而言,狩猎什么的哪里有睡觉来得舒服啊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小厮隔着帐帘恭敬道:小侯爷,皇上吩咐集合准备上山了,可准备好了? 谢锦起身,揉了揉发沉的脑袋,应道:马上来。 小厮得了回应,退下了。 谢锦稍微整理了一下,拿起营帐里下人早已备好的箭囊和一把暗紫色的长弓,掀帘走了出去 营帐的空地里已经站满了身着各色骑装,背着箭囊,手握长弓的公子哥。 清一色的好相貌 南楚是个钟灵硫秀的国家,桃花遍地,气候宜人,水米养人。 但是这一届的贵公子中,还是要数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的那名白衣公子最为耀眼,那人低垂着乌黑眼睫,用帕子擦拭着手里银白色雕着花纹的长弓,唇瓣殷红。 整个人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息,稍靠近些便觉仿佛有冰雪气息铺面而来。 京中前来凑热闹的女眷也不算少,而且在谢锦小憩的这段时间里,都到了并且安顿下来了。 此刻都躲在自家营帐门口,偷偷瞧着这个俊俏无比的公子。 大家闺秀不便出来抛头露面,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其次最吸引人眼球的就要数太尉公子李子穆了,只见他一身金色的骑装,鬓发金冠高束,手里一把闪闪发光的金色长弓,连箭囊里的羽箭都涂了金色的漆。 在阳光下,就好像是踱了层金身似的,快把旁人眼睛闪瞎了。 谢锦嘴角抽搐,这无药可救的审美,这丧心病狂的智商,这堪比城墙的脸皮... 天啊,来个人收了这个妖孽吧 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李子穆哪里能没注意到所有人看着谢迟的眼神 但是就是因为注意到了,才更加不甘心 他专门装作不经意的走到谢迟站的位置,与他来了个擦肩而过,还对谢迟挑衅的哼了一声 谢迟擦拭弓箭的手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无比冷漠 李子穆挑衅的挑了挑眉 谢迟视若无睹,低头准备继续擦自己的,余光扫到营帐前的谢锦,朝他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不知道他一脸饶有趣味在看什么。 看什么?看热闹呗 谢锦耸了耸肩,举步朝他走来:兄长。 谢迟此人虽君子,却极为淡漠,仿佛已经脱离红尘的人一般,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 但凡他有半分撩女子的心思,这京城里的女子都要疯狂。 谢锦这样想着 谢迟将手里的帕子递给青鸾,看向谢锦道:可准备好了? 语气柔和,实际上也没什么感情 但对于这些看惯了他冷脸的人,普天之下还有一个让他如此温柔以待的人,这简直就是神迹啊! 谢锦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化,兀自掂了掂手里的弓,道:还好,挺顺手。 谢迟:嗯。 于是兄弟两人站在一起,便再没开口说话,但却是极为养眼的一道风景线。 两人八分相似的容貌,天差地别的性格 谢锦的温柔多情弥补了谢迟性格上的缺陷,连带着他身边那股与世隔绝的气息也不那么浓烈了。 若不是谢锦风流名声在外,求娶的人恐怕要从忠勇侯府排到京城外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正值午时, 艳阳正盛, 一群公子哥站在太阳底下, 晒得纷纷瞥紧了眉头。 陛下怎么还没出来啊 搞什么啊 热死了 没过多久, 王帐的门帘终于被人掀开了, 只不过走出来的人是赵承德。 他出来了,就证明皇上就要出来了。 原本互相攀谈的人迅速闭上了嘴。 果然, 没多久, 一身白色骑装的慕脩就出来了,只是他怀里搂着一个女子, 正含羞带怯的望着慕脩的侧脸。 谢锦桃花眸微微一眯, 瞳孔微压。 谢迟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出来的是一身官服, 肩上挂着个药箱的陈奚 他是慕脩的首席御医, 自然是要随侍圣驾的, 因此看到他也不觉得奇怪。 然后便是一身官服的段南, 他的眸光状似不经意与谢锦对视了片刻。 于旁人来说,今日可谓是京城的美男子盛宴 且今年破天荒的允许带女眷, 可是把这些高门贵女们高兴坏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6) 所有官员以及官员子嗣家眷等人见到他, 准备下跪行礼。 慕脩的手浅浅扶在女子窈窕的腰肢上,一摆手道:诸位爱卿免礼,春猎期间无君臣,只有对手,让诸位久等了,不知诸位可都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回答:都准备好了! 慕脩点点头,声音沉稳, 砊锵有力道:如此甚好,那么就出发吧。 此时,他怀里的小美人却不乐意了,揪着他的袖子摇晃道:陛下,也带我去好不好? 众人面上纷纷露出讶异之态 这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女子,竟然在天子面前自称我?不要命了吗? 可是慕脩却没有发怒,唇边笑意渐浓 他挑起女子下巴道:打猎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娇滴滴的,为何要跟着去? 女子被他强迫性挑起下巴,露出那张姣好的面颊,一双狭长的眼眸有几分媚态。 谢迟骤然颦了颦眉毛 谢锦道:兄长怎么了? 谢迟道:这个女人,长得有点眼熟。 不是在哪里见过的眼熟,是觉得眼睛有点像一个人。 不过他也多年未见那人了,许是错觉罢。 谢锦懒懒牵起嘴角:难不成兄长也喜欢这种妩媚型的? 谢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盯得谢锦都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他磕磕巴巴道:兄长何故如此看我? 本以为他察觉到自己与原身的与众不同,要说什么不得了的。 结果,须臾后 谢迟眉间浮出几丝忧心忡忡,道:你可还好? 谢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担忧自己被眼前一幕刺激,苦笑了下:没什么事。 谢迟这才转回了头,趁机还教育他几句 子笺,你既已做决定,做兄长的不予干涉,只是既然选择了高位之上这人,你就要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帝王后宫云云,是决计不可能独享的。 谢锦虽有些无奈,心底却领了他这份情。 转过身朝谢迟一本正经的抬手作了个辑道:兄长的教诲,定铭记于心。 嗯。 谢迟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淡漠散了几分。 慕脩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反而连怀中娇滴滴的美人声音都听不见了。 女子没注意到,长睫颤了颤,兀自低着头楚楚可怜道:妾不怕危险,妾只是不想离开陛下。 她是后宫里的一个美人 好几年前就被某位大人送入宫了 别说侍寝,几年过去了就连皇上的头发丝都没见着一根 此次春猎,前面还有西六宫一群娘娘,本以为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这群位份低得可怜的美人 没想到就这样天降鸿运砸中她了,只要抓住这次机会 回宫之后她一定能够进入西六宫,而不是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挤在一个小偏殿里。 而且在来的路上,皇上竟然对自己超乎寻常的温柔 这些官家子嗣以往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站在这种位置,享受百官敬畏的眼神,身后有一个宽阔的胸膛。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但是,她本以为说出这句话,多多少少会令皇上有所动容,却没想到等了好半天都没听到预想中的安慰 不由得抬首,却见慕脩的目光牢牢落在前方 女子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慕脩看的到底是谁 四周都是俊俏的官家子嗣,个个朝气蓬勃 或儒雅、或风流、或洒脱、或文雅、或俊秀 唯有中间两个,相貌七八分相似,格外俊俏,鹤立鸡群的感觉。 不过看起来都还是弱冠之龄 女子只得又牵了牵慕脩的衣摆,道:陛下,您在看什么啊? 慕脩这才收回视线,安抚她道:朕是在想,是让人骑马带着你还是另做打算,山路陡峭,若是扭了脚就不好了。 赵承德眼观鼻鼻观心 女子脸颊一红,道:妾不要被人带着骑马,妾就想跟陛下一块儿!我也不怕累! 慕脩垂眸看她一眼,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那便如此吧,赵承德,准备出发! 赵承德道:老奴遵命。 这座山的山路坎坷,泥泞且不宽,不适合骑马。 于是参与春猎的人都率先步行上去,由下人牵着马上去,到山上了再骑马打猎。 这次春猎,他们尊贵的陛下又修订了新的规则 上山途中不准骑马,也不能用轻功,只能靠自己双腿爬上去 美名其曰修身养性 可苦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了,特别是李子穆这种外干中也干的人。 李子穆被自己家的下人扶着,一步一步往上爬,气喘吁吁道:搞、搞什么!为什么不能动用有轻功的下人!这也太折腾人了吧! 太尉府的下人,赶紧道:少爷,您小声点啊!陛下和大人可都走在前面! 李子穆满头大汗,快累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小声,道:本来啊,本公子说的不是事实吗!等咱们爬上去,还有什么力气打猎! 旁边的人路过的人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没一个人像他喘得跟头牛似的。 闻言都只是默默看他一眼,不予发表意见。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当太尉的爹呢 慕脩叶里等常年练武的人,更是连气都没喘几声,背着箭囊挺胸阔步的走在最前面。 那娇滴滴的美人心中叫苦不迭,早知这山路如此难行,就依了皇上的意思让人骑马带她上去了,这可太折腾人了。 于是她好几次将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向慕脩,企图让慕脩发现她的惨状,心生不忍,让人直接带她上山。 可没想到,慕脩全程目不斜视,根本不把眼神放在她身上。 叶里天生就对女人无感,更是不会主动开口提醒。 谢迟与谢锦始终走在一块儿。 谢锦这具身子没练过什么武功,勉强有点三脚猫功夫,爬了这么久,有些微喘,脸颊都有些充血了。 谢迟道:子笺,可还行? 段南走在前面,闻言转过头来,眼中是明显的关切之色。 谢锦扶着山道旁的山石,无声无息的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段南这才转过头去 林鸦也关切道:少爷您... 谢锦朝他摇了摇头:无妨。 慕脩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谢锦对谢迟道:我无事,兄长。 谢迟颔首:若是精疲力竭了,便与我说。 谢锦看见他这幅模样,就想逗他玩,调侃道:兄长莫不是要背我上山? 谢迟瞥他一眼,收回扶着他胳膊的手,冷淡道:还有心思调笑,看样子是真没事。 谢锦笑了笑 虽然这具身体娇弱,但他好歹也是男子,怎会连座山都爬不上去 花了近一个时辰爬山 到了山上,所有人都两两一队开始打猎了,只有慕脩是带着个女人。 不过也没人担心他们的陛下打猎成绩会垫底。 因为这么多年来,参与过狩猎的都见识过慕脩的射艺。 彼时他们才想起,当年诸多皇子之中,这位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六艺俱佳。 年年春夏秋冬都有皇家狩猎,但不知是因为大家都有意放水还是真的技不如人,反正每年夺冠的要么是丞相宋离鸢,要么是皇上。 今年没了宋离鸢,皇上还带着个女子,定然影响技艺发挥。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横空出世,一举夺得春猎桂冠。 这里的位置特别适合看日升日落,灼目的曜日就仿佛挂在眼前,触手可及。 众人在这片草比较稀疏的平地分了队伍 李子穆被迫和一个尚书之子分在了一起,十分不满。 他从身后的箭囊里拿了一支羽箭,搭弦上弓,而对着的正是那名公子的脑袋 那男子气得脸色发青,却在收到父亲的眼神后,选择了妥协。 李子穆就站在他面前,羽箭对着他的脑门 旁侧有人看不过去了,道:喂干什么呢!怎么能这样! 是啊!也太不尊重杨公子了! 李子穆扬起下颔,目光扫过去:怎么着?看来有人想要跟我切磋一下箭术?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哪里有什么箭术,贱术倒是层出不穷。 但是他看过来了,刚刚说话的人哪里还敢开口,只得含恨噤声。 李子穆就知道会是这样,转过头看向他的搭档,邪魅一笑:杨公子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啊。 被人用箭指着脑门,心情会好才有鬼了。 他咬牙道:李公子,不要太过分。 李子穆笑了,笑得无比嚣张。 笑完,才缓缓凑近男子耳畔,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爹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又能奈我何? 男子牙齿都险些咬碎,双手紧攥成拳。 是啊,连皇上都不管,他又能如何? 不由觉得心灰意冷。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谢锦看了一眼站在远处, 似乎在跟身旁的女子说着的什么的慕脩, 脸色有一瞬的冷漠。 段南最先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扬声喊道:李子穆, 你在干什么?拿箭比着人做什么?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样一喊, 自然也吸引了慕脩的注意 只有赵承德知道,陛下哪里是没听到, 分明是不想管。 一群小辈松了一口气 李子穆眸子一转, 拿下了手中的弓箭,笑道:御史大人误会了, 本公子只是在跟杨公子交流射艺心得。 御史段为初, 这可是他爹的政敌, 他自然不敢造次。 段南面露狐疑, 沉下脸道:箭这种东西, 乃是利器, 很容易伤到人,不要随意对着人家脑门儿! 李子穆认怂道:是是是, 御史大人教训得是。 谢锦唇角一勾, 露出冷笑。 段南看了他一眼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7) 谢锦掂了掂手里的弓,手感很好,虽然武功没了,可射箭这种东西的精髓在于技巧。 他两指摸出三根箭,拉弓上弦。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的时候,数箭丨齐发,带着势如破竹的锋利。 李忠清远远看着, 大惊失色道:子穆! 李子穆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三支羽箭分别从他头顶毫厘处,以及□□穿过,不见了踪影。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赞叹声 小侯爷好箭法!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好箭! 李子穆吓得险些尿裤子,只觉得山风刮过□□带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李子穆怒不可嗟,吼道:谢锦!你干什么!你想要杀了我吗! 李忠清也是瞪大了虎目:竖子而敢!真是岂有此理! 谢荣山脸色一黑,但梗着脖子硬是没说话。 谢锦放下弦还在颤的弓,扬唇无辜道:百步穿杨,兄长,您为我准备的真是一把好弓!多谢! 谢迟浅淡的嗯了一声 李子穆简直气得跳脚,心中余俱未散,连当今圣上还在这里都顾不上了,吼道:谢锦你聋了吗!本公子在问你话! 谢锦这才转向他道:嗯?李公子,你在叫本公子吗? 李子穆涨红了脸,指着他道:你! 谢锦先声夺人道:刚李公子不是说切磋吗?想来定是箭术高手,刚好本公子也想找人切磋一番。 李子穆抬手指向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要跟我切磋? 以往谢锦这草包可没少被自己揍,今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主动送上门来找揍? 谢锦点头:正是,不知道李公子肯不肯赏脸啊? 李子穆心中自有计较,平时碍于忠勇侯这老东西不能把谢锦怎么样,自从前几个月被自己打的在府里躺着几个月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次次见面都让自己吃瘪。 这笔账还没机会算呢,他今日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既是切磋,那么受点伤的也不算什么了... 切磋的事,容后再议吧,只剩几个时辰便要天黑了,现在组已经分好了,咱们就箭术上见真章可好? 谢锦和李子穆同时望过去,便见慕脩大步走过来 谢锦心底划过一丝狐疑,陛下这话的时机说的真是太巧了,就好像是有意解围一般。 天子面前,李子穆自然不敢放肆 慕脩看着李子穆,面无表情道:李爱卿的公子当真是英武不凡,所谓虎父无犬子,想来此次春猎,李公子定能一举夺得桂冠给朕与大家一个惊喜了。 这... 李子穆手心冒汗,他箭术并不怎么样,哪里能跟百发百中无虚弦的陛下相提并论。 慕脩微微偏头:可是有什么问题? 李子穆面皮抽搐:没...没有。 他敢说有吗 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在跟这位李公子在切磋箭术,如果现在说自己箭术不佳,岂不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如此甚好。慕脩颔首道 慕脩朝赵承德摆了摆手 赵承德扯着嗓子道:现在,皇家春季狩猎正式开始! 慕脩抬脚踩在马镫上,翻身上马,鞋履之上是一条修长的腿,特别好看。 谢迟提醒道:子笺,上马吧。 谢锦目送着慕脩骑着马往另一边离开了,才翻身上马,与谢迟一同往西边的方向行进了。 山上的草木十分茂盛 携着热气的山风拂过所有人的面颊,只余羽箭刺破空气带起的声音 一下午转眼逝去 所有人在天黑透以前,敢回了扎营的地方,营地里的女眷已经架起了篝火,看来晚上是有篝火晚会了。 每个人的马鞍后面或多或少都挂着血淋淋的猎物 李子穆确实如他所说给了慕脩一个惊喜 也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惊喜 因为一下午过去,他就打了几只野兔,而且还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浑身沾满草屑。 谢锦粗略一扫便知并非他一人之功,因为那几只野兔除了身上的致命伤以外,大腿上都有一个血窟窿。 很明显是李子穆让下人先射穿野兔的腿,待它失去行动能力,再补上最后一刀。 他的嚣张跋扈平日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因此,看到这一幕 压根没人考虑到他的面子,当下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也太好笑了吧! 就这么几只兔子,他还有脸找人切磋箭术!哈哈哈真是笑煞人也 打这么几只兔子也弄得这副狼狈样,真是笑死人了。 诶诶诶,小声点!若是被他听见了,回京以后有你好受的! 是啊! 慕脩望着地上那几只还未断气的野兔,挑了挑眉。 谢锦站在他身旁望着李子穆那张窘迫得五颜六色的脸,憋笑得不行,扶住了他的肩膀 慕脩侧头看了他一眼 谢锦一愣,与他对视,脸色笑容逐渐凝固。 火光照映下,慕脩的目光里是不可思议的柔和,仿佛要将谢锦的人连同魂一块儿吸进去。 四周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打断了两人。 咳 谢锦握拳咳了一声,收回手,转移开了视线。 慕脩看向面色忐忑的李子穆,道:不必气馁,还有七日,春猎结束朕希望能看到惊喜。 李子穆心中哀嚎 陛下这是什么情况啊,以往也没这么为难过谁啊! 漫天星斗,月朗风清。 慕脩大步找了个篝火堆坐下,道:都找地方坐下吧,在这里没有君臣,也没有父子,大可不必拘束。 谢迟刚想带着谢锦坐到另一个火堆旁,就被自家老爹叫住了 谢荣山招呼道:迟儿,锦儿,这边来坐。 谢迟和谢锦皆是一愣 按理来说,他们这一辈是没资格与皇上同席而坐的。 谢锦则若有所思,因为在谢荣山叫住他们之前,他看到慕脩分明跟谢荣山说了两句什么。 但是,父亲有命 两人只得过去坐到篝火旁。 谢迟颔首:陛下。 慕脩摆手道:春狩期间无君臣,世子不必拘谨。 谢迟没再说话。 篝火中央架着架子,上面叉了一只处理过的野山鸡,肉很多,很肥美。 一个宫人正跪在一旁为鸡身刷上油,随着火的炙烤,肉香四溢。 从鸡身上滑落的油滴进火堆里,溅起刺啦啦的火花。 这个篝火堆围坐的有谢荣山,慕脩,段南,陈奚,谢锦两兄弟。 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心思各异。 陈奚的眼眸自慕脩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谢锦身上。 谢锦倒是没有注意周围人的眼神,只盯着眼前的鸡,心思却不在这里,眉头不自觉瞥紧了。 南楚皇室年年都有春狩的传统 但是从未到过除了皇家猎苑以外的地方。 这次一反常态,整整七日,在这种荒郊野岭。 靳安王此人有勇无谋,这么大的空子,他不可能不钻。 而明明前几日陛下就已经知道靳安王有异心了,却还放这么大个空子,就好像是故意要.. 故意?! 难不成陛下是想要请君入瓮? 难怪总觉得有古怪。 谢锦垂眸,再抬眼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又摆出了他那一副纨绔的架子,笑道:陛下,容草民说一句,这有肉没有酒,怕是不尽兴啊! 段南附和道:小侯爷此话不错。 慕脩微微愣怔,幸好面前的火光遮掩了他脸庞的红晕。 谢荣山瞪他一眼:将你腿收一收!你还喝酒?信不信我将你腿打断! 谢锦耸了耸肩:爹,咱们又不在京中,把酒言欢才是人生常态啊 慕脩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动了动 陈奚有意替他解围,语气温和道:小侯爷还喝酒? 谢锦盘起腿,得意道:那是自然。 慕脩唤来赵承德:那便拿酒来。 赵承德领命下去拿酒去了 其他小辈一听,皇帝都开始带头喝酒了,这就是默许了 本来都是爱好风雅之人 这下子哪里还有什么顾忌的 一个个嚎开了 快快快!把本公子出发前偷偷备好的洛川酿拿几坛过来! 还有我家的蜜酿! 欸!程公子!秘酿?那我等岂不是有口福了?哈哈哈 此蜜酿可并非你们所想的秘酿,不过有口福了倒是真的! 哦?不知此话怎讲? 我家厨娘新酿的一种酒,据说工艺十分繁琐!是由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参和蜂蜜酿成,前几日刚开坛,连我爹都还没机会喝到第一口,今天让你们赶上了。 众人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药参酿酒姑且不算闻所未闻,可这蜂蜜酒又不是糖浆,用蜂蜜酿出来的酒能喝吗? 当然能喝了!不信一试方知!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篝火明亮, 载歌载舞。 四周肉香四溢, 酒过三巡。 连帐篷里的女眷们都大着胆子出来尝了点各家的酒水,这些官家子弟平时都因为各种立场, 互相攀比, 很少能有这种远离京城的机会,没有官场以及官员子嗣之间的争名夺利,勾心斗角。 女眷们不允许喝太多,但大多酒量不行, 喝几口便已经脸颊沱红, 眸光带水。 谢迟不胜酒力, 没喝几杯就回了自己帐篷休息了。 谢荣山被几个武官强行邀请过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去了,他们这个火堆就只剩下四个人、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8) 段南与慕脩说着什么,面色有点严峻。 谢锦估计是在说四方边城民暴之事,虽然他很想了解, 但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凑过去瞎听, 若是贸然凑过去可能会让人生疑。 于是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最后一人身上。 陈奚坐在篝火旁,胳膊肘搭在膝盖上, 手里拿了个杯子慢慢喝着, 望着火堆中烤着的肉的眼神清明丝毫不见醉意。 忽闻身旁一股酒香混合着淡淡熏香的味道袭来 他侧过头,便见谢锦凑过来,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看谁都像含情脉脉。 陈奚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 谢锦没注意这些小细节,他是真的觉得惊奇,一个太医喝得也不少, 却丝毫不见醉意。 他道:想不到陈太医酒量竟然十分过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陈奚笑了:那不知在小侯爷看来,在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锦道:自然是个美人。 陈奚容貌偏柔美,气质儒雅,永远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模样。 一双眼睛偏狭长,形似柳叶,唇有唇珠且丰盈,穿上女装妥妥就是一个是大美人。 就算是男子装扮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可不就是个美人。 陈奚一愣,继而笑出了声:小侯爷你可真是。 他话未说完,却觉有些酒意上头,晃了晃脑袋才稍微好点。 果然情绪才是酒精最好的催化剂。 陈奚心中却很通透,直言道:小侯爷是在说那日桃林初见,我为何扮成女子吧? 谢锦笑而不语。 他确实是有意过来试探,毕竟酒后吐真言,哪怕是再能喝的人,一杯酒水下肚也会有影响。 因为,陛下的伤陈奚明显是知情的,而且那张尚还不知效用古老药方也是在陈奚手里。 在这个故事里,这个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的首席御医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陈奚笑了笑:那日确实是在下唐突了,与师弟们玩闹,结果不小心马失前蹄,正好后宫一位娘娘染了风寒,需要送药前去,师弟们有心让在下出去走一趟,哪知半路遇上了...所以就有了小侯爷你后来看到的场景了。 谢锦挑了挑眉:陈太医如此有童心,真是让本公子惊讶。 这个陈太医出了门就感觉像是个老学究一样,虽为人亲和,却一本正经得很。 陈奚有些羞愧:让小侯爷见笑了。 谢锦喝了一口酒,心里兀自思索他这话的可信度,然无从考究。 臣女见过陛下。 旁侧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声线温柔,犹如黄鹂。 谢锦和陈奚都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慕脩坐在原地,抬眼望着眼前一个手里捏着锦帕和酒杯的女子。 段南坐在慕脩身边,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是有女眷的场合中,总有这么一幕会发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原因很简单,虽然当今天子如今早已不是弱冠之龄的俊秀少年,可耐不住长得好看。 比起少年意气风发,成熟稳重于女子们来说,更为坚实可靠。 更何况身居万人之上的高位,手握生杀大权。 虽然送上来的女子无一不是碰壁而归,但仍然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可能这就是颜值的力量吧 女子貌若西施,一袭火红色软烟罗裙,外罩薄纱,身姿窈窕,气质弱柳扶风,乌黑的秀发挽着一个飞花髻,柔软的青丝披在身后。 京中贵女圈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认知,都觉得当今圣上喜欢大红色。 为什么呢,因为现今后宫中最得宠的惠妃娘娘在未出闺阁前,就一直偏爱大红色。 有人不相信,可试穿了几回大红色衣裙之后方才发现这可真是个宝藏颜色。 显白又自带三分妩媚,特别是用来制作贴身衣物,绘制金色九瓣莲,试问哪个男人看了能不心动。 呸跑题了 慕脩看了半天,没想起是哪家千金,淡淡道:何事? 女子递过手中的酒,怯怯道:臣女斗胆想敬陛下一杯。 慕脩淡漠道:朕不胜酒力。 女子有些委屈,垂眸道:这是臣女自己亲手酿制的百花酒,味道甘醇,自带芳香,陛下真的不能赏个脸吗?哪怕就尝一口也好? 没想到这大理寺卿之女还会酿酒,真是德才兼备啊。 欸,卫兄,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对这大理寺卿小姐有意? 别胡说。 哈哈哈 旁侧的少爷们凑在一起玩笑嬉闹,互相打趣。 谢锦站在原地没动,漆黑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幽深无比。 大理寺卿之女的脸不知是火烤的还是酒意上头,通红,手里的酒樽就要拿不稳了。 慕脩沉默片刻,倏然转向了谢锦:小侯爷酒量过人,据说在酒这方面还品出了些门道,似乎被叫做什么品酒?是这样吗? 谢锦还在发呆,忽然间被点名,愣了好一会儿。 品酒是什么? 他眼露茫然,启唇半晌却只发出个啊的音节 慕脩眼底快速划过一道捉摸不住的笑痕。 反正你也不允许朕贪杯,不若就由你替朕品尝这杯酒吧。慕脩道 众人哗然 什么情况啊?这谢草..小侯爷和陛下何时这么熟了? 就因为同席喝了几坛酒吃了几块肉?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大理寺卿之女不可置信看过来 也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锦身上,包括段南,陈奚等人。 段南面上难掩惊诧 听陛下这语气,他险些以为还是丞相大人在世的时候。 谢锦更是茫然,不过很快便释然了,大概殿下是不想喝酒,于是便甩锅给自己了。 他无奈上前,接过女子手里的酒,颔首道:陛下近来身子不好,不宜多饮酒,失礼了。 大理寺卿之女受宠若惊的捂唇,眼底划过惊慌,赶紧道:臣女能够理解,公子请。 谢锦点点头,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确实是极好的手艺,口感清冽,芳香四溢。 谢锦将杯子拿下来,向四周晃了一圈,示意已经全数喝光,方才道:果真是好酒,姑娘好手艺。 大理寺卿之女垂下眼睑:公子过奖了。 谢锦看向慕脩,咬着后槽牙道:陛下可还满意? 慕脩面色不变,看着他:小侯爷是你们这帮人中最会品酒的人,据说品酒一词还是取自你口,如今你倒是说道说道这酒较之南楚桃花酿如何?有何优势? 谢锦:...... 他一个临时占了壳子的哪里知道什么品酒。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看出他什么不对劲来了?不可能啊,他自以为装得□□无缝。 远处林鸦朝他打了个手势,谢锦灵机一动,扶住头道:不行了,陛下,草民今日喝得太多了,这会儿实在是头痛难忍。 围观众人无语凝噎 刚刚还好好的,就算是那一杯百花酿后劲惊人,也没这么快上头吧! 慕脩眉间微瞥,随后渐渐散开,道:陈太医,过来给小侯爷看看。 陈奚早有此意,上前几步,站到谢锦身旁:请小侯爷将手给微臣。 谢锦伸出手,还朝他眨了眨眼 陈奚一手捏上他的脉,不动声色敛下眼睫,唇瓣微扬。 谢锦眉心一跳 他垂眼是什么意思啊,帮忙还是不帮忙倒是给个准信儿啊 半晌后,陈奚收回手,恭敬道:小侯爷今日确实喝得有些多了,不宜再吹风。 热闹仿佛一场闹剧散场 大理寺卿之女最终也颓然往回走 丫鬟纳闷道:奇怪了,为什么陛下喝酒还要征得小侯爷同意啊? 她不懂,可现场除了陛下自己还有谁懂呢? 君心难测 大理寺卿之女看了她一眼,闭眼道:行了,别说了,回帐歇息吧。 谢锦的营帐里 林鸦取了一件披风给谢锦盖上:主子,您没事吧?喝了多少? 谢锦窝在营帐里的榻上,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也没多少,就几坛吧,记不清了。 本来坐在火堆旁还不觉得,说头疼也是装的,但是离了火堆,山里的风特别的凉,从人身上拂过简直是透心凉。 原本喝的所有酒都被挥发了,后劲一起涌上来简直头痛欲裂。 我头疼,林鸦。 谢锦蜷在榻上,面朝着另一边 林鸦眉头拧得死紧:主子,属下这就去找陈太医拿点解酒丸?他是宫廷御医,肯定是有的。 谢锦蒙在披风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软软的:不用,我睡会儿就好了。 林鸦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谢锦钻出披风,道:林鸦,今晚要辛苦你好好戒备了,切莫大意,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马抓起来。 林鸦虽不知他为何这几日都在强调这个问题,但是还是道:属下遵命。 行了退下吧。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夜深人静。 林鸦先是打水给谢锦擦了脖子和脸, 又跑了一趟陈奚那里给他拿了一瓶解酒丸, 想要喂他吃一颗。 却听闭着眼睛的谢锦梦呓道:殿下,怎么又瘦了.... 林鸦浑身一震, 须臾后伸出手将他扶起来, 轻声道:主子,吃颗药再睡。 说完就将瓷瓶里的药倒进掌心,喂到他唇边。 谢锦眉头紧撇,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 接过药丸吞了下去, 缓缓坐起身, 又喝了口水才感觉好点。 林鸦道:可感觉好些了? 谢锦道:嗯,你出去夜巡吧,不必守着我。 林鸦道:是。 语毕他便转身出了营帐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79) 约摸寅时初,帐外忽然喧闹起来, 火把照得熄了灯的营帐也亮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乱抓人? 谢锦心知有异, 迅速披衣起身,撩开帐帘。 林鸦一身黑衣都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他面前跪了几个被五花大绑, 嘴里塞着布条的小厮,正奋力挣扎着。 营帐周围站满了还穿着中衣裹着件披风的男男女女,纷纷指着他,指责他胡乱抓人。 谢锦皱起了眉,上前道:他是我的人,各位有何异议吗? 众人一阵沉默 李子穆嗤笑道:谢锦, 你还敢站出来? 谢锦瞥他一眼道:我有何不敢? 李子穆气极,若不是被家丁拦着就要冲上去揍他了 放开本公子!他以为他是谁!以为陛下会不分青红皂白给他撑腰吗! 谢锦冷眼看着 朕从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 一群人跟惊弓之鸟似的,从中间分开一条道,随后赶紧行礼:参见皇上。 慕脩也没穿外衣,披散着头发,缓缓走过来,剑眉微撇。 李子穆得意的看了一眼谢锦 谢锦没搭理他 李子穆还没来得及开启嘲讽技能便听慕脩又道:但是这个腰,朕撑了。 我摔! 李子穆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在场有不少人包括谢锦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晚上喝得太多了,吃了解酒丸还睡了一觉都还是这么不清醒。 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看到皇帝都被惊动了,吓得都不敢动弹了。 林鸦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慕脩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谢锦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谢锦看向林鸦 林鸦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见过皇上,夜巡时见到这几人鬼鬼祟祟往咱们拴马的地方去,行迹十分可疑。 慕脩审视地上的人片刻,道:那就审。 林鸦看过去,谢锦对他点了点头。 林鸦伸手拽下几人嘴里的布条,冷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小厮像软脚虾一样,匍匐在地,嘴里嚷嚷着:饶命啊!饶命!我们... 谢锦冷声道:你们要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当今圣上,若是有半个字不实,那就是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我们...我们 小厮们皆是脸色一青,眼神下意识看向人群 谢锦捕捉到这点,也颦眉看向人群 有几个畏畏缩缩在人堆里的公子哥,神色不太对。 林鸦踹了他们一脚,冷脸道:到底是什么!莫不是居心叵测?想要谋害皇上? 这顶帽子可就大了,谁戴谁死。 好汉饶命!奴才们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啊! 林鸦剑指一人道:那么你们大晚上不约而同的到同一个地方去,是犯了夜游症了? 我们... 几个小厮都死咬着不敢说话 除了这两个字,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因为只要有一个字撒了谎,那么就是欺君,皆时他们的主子也救不了了。 谢锦的眼眸在几个小厮和人群里转了好几个来回 他忽然出声道:既然你们不说,那我来帮你们说。 李子穆瞪着他,明显心有不服 但是碍于慕脩在这里,不敢放肆。 毕竟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要给谢锦撑腰,那这里就没人敢动他,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不知情的人都等着他来揭开谜团 谁知谢锦却像是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一样,言笑吟吟,却始终不开口。 慕脩心里也明白了什么,但是等了半晌无人出来认,便指着谢锦道:那你来说。 谢锦颔首道:谁躲在最后就是谁呗。 李子穆:...... 众人:...... 户部侍郎之子道:不知小侯爷此话是何意思,可否详细 很简单,若真与他们没关系,为什么要怕呢。谢锦的目光直直越过人群,钉在几个人身上。 众人缓缓散开,徒留几个面有菜色的公子哥惊慌失措地站在中间 看到慕脩抬眼看来,险些吓尿了,跪倒在地。 谢锦再看向几个小厮,不咸不淡道:现在,你们可以说了吗? 几个小厮看自己主子都掉马了,哪里还敢隐瞒什么,赶紧一股脑全部给交代了。 这几个公子哥都是京官之子 不过他们的父亲,官位不大却年纪很大了,因此这次并没同行。 像狩猎这种事,年轻一辈的少年不论射艺娴熟与否只要有心都可以参与 但是有幸陪伴圣驾的官员,却没有几个。 下午进行了初次射艺比拼,除了几个射艺格外出色的,其他技艺较为平庸的少年成绩都很不理想。 年少轻狂,难免心有不甘 于是就想着从马上动点手脚,让他们受点伤,目标主要就是那几个六艺俱佳的少年。 而且晚上大家又都喝了酒,酣畅淋漓,睡得也自然很沉,确实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李子穆听完,简直目瞪口呆 虽然他射艺不行,但是就连他也没想过走这种歪门邪道。 最终,几人从春狩中除名,等到回京后再行处置。 困死了。 真是。大半夜的,头好痛啊 嗨,他们几个你还不知道吗?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还听说那几个官员一直是某丞相的附庸! 真的吗? 假的吧!那位前几年可谓是权倾朝野如日中天,他们几个的父亲只是几个小官,何德何能能勾搭上那位? 谁知道呢,我也不记得听谁说的了,不过啊,现在他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死无对证了 诸位慎言吧,不要以讹传讹,逝者已逝,理当尊重。 嘁。你也太死板了,咱们不过说说而已 行了行了,回去睡觉吧! 周围恢复安静。 谢锦看着那几个成群结队搭肩搂背的少年越走越远,心中无奈,怎么什么事什么人都能扯上自己。 这几个犯事者的父亲,他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慕脩临走前,看了一眼谢锦,道:眼圈都青了。 谢锦摸了摸眼窝:是吗? 慕脩没有再回答,转身走了。 只听他边走边吩咐身旁的赵承德:传令下去,明日不必急着上山,先好好休息一天。 赵承德看了一眼谢锦,露出心领神会的笑。 叶里欲言又止,看着谢锦的目光复杂。 眼看已经快天亮了,出了这么一场闹剧,靳安王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有人在暗处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暂时应该会按兵不动了。 林鸦跪在谢锦榻前,深深垂头:主子,是属下失察了。 谢锦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起来吧,此事也并非你之过。 林鸦沉默起身,显然还是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谢锦看向他:林鸦,抬起头来,看我。 林鸦懵懂抬头,看向谢锦。 后者眼中血色乍现,瞳孔仿佛蒙上一层薄薄血雾。 谢锦启唇道:为什么自我回来以后,无论是与你有关无关的事你都要往自己身上揽,你会变成这样,你究竟在想什么?回答我。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林鸦变了。 三年前的林鸦是什么人,冷面杀神,朝中贪官以及对手闻风丧胆。 多少人想要花高价从他这里将人挖走 如今却变得敏感多疑,谢锦也许隐约猜到是因为什么。 林鸦双眸混沌片刻,轻启薄唇,神色颓然道:主、主子,您会出事都是属下疏忽导致,是林鸦没保护好您,都是我的错,林鸦辜负了当初对主子的承诺。 果然。 谢锦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林鸦对自己的依赖。 自己的死对于林鸦来说,恐怕是最大的一个噩耗了。 就像慕脩于宋淮安。 对宋淮安此人来说,慕脩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相连的证明。 可不知不觉间,他忽略了身边许多将自己当成照亮黑暗的唯一光芒的人。 譬如段南 譬如林鸦 大概在三年前他忽然宣布与宫外的人切断所有联系开始的吧 那种天忽然就塌了的感觉 折磨了林鸦无数个日夜,辗转难眠,意难平。 直到宫里传来自己的死讯 林鸦彻底崩溃了 虽仍然在做着自己的本份,却失了前进路上唯一一盏明灯,麻木不仁的向前走。 他怕,怕那人怪他。 谢锦阖上双眸,瞳孔干涩得厉害,他自认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却在这一刻有了片刻想流泪的冲动。 他想用宋淮安的身份告诉他 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好好的。 但是不能了 从那日他欲言又止看来 林鸦大概已经意识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实,而这事段南八九不离十也已经知道了。 真正的宋淮安已经回不来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不多时, 林鸦逐渐缓过神来, 身子踉跄了下:主子您... 谢锦睁开眼睛,瞳孔里多了一层血丝, 他疲惫道:林鸦你坐下, 你听我说。 林鸦担忧道:主子,属下不坐,您没事吧?眼睛好红... 林鸦颓然垂下头:若是主子想要问什么,大可直接问属下, 只要主子说不要属下撒谎, 属下便不会撒谎, 为何要在属下身上动用瞳术那等伤身的术法。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0) 也只有他看到了这个冷面杀神这样的一面。 谢锦闭了闭眼,眼球针刺一样的疼。 果然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远不如他前世的身体能容纳瞳术强大的消耗。 林鸦道:属下这就去给您打点热水来热敷一下眼睛。 语落,转身就要走。 谢锦伸手拉住他:无妨, 你先听我说。 林鸦只得退回来, 因为谢锦是坐着,他站着仿佛在俯视谢锦, 有些不尊敬。 于是他单膝跪在谢锦面前, 手里的袖子还被谢锦拽着,冷硬的唇角微微牵起,道:嗯,主子您说。 谢锦还闭着眼睛痛意,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及变化。 空气沉默了会儿。 对不起。谢锦说 林鸦唇角笑意一滞,面露惶恐:主子为何这么说? 谢锦缓缓睁开眼睛, 弯了弯唇:你就当我在为三年前的不理智决定道歉吧。 可林鸦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 所以他没有回话。 谢锦松开手:林鸦,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把我的死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也没有违背你的承诺。 林鸦抬头望着他,眼底仿佛是破碎的星海。 营帐中灯影错错,外面点有彻夜通明的火把,随风摇曳,映出山间树影婆娑。 须臾后,他声线轻柔,眼神却很坚定道:嗯。 谢锦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这样就好了,你今晚真的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动静吗? 林鸦道:属下一直蹲在一棵树上,整夜下来就这几个人行踪可疑,其他的什么也没察觉到,不过,属下似乎看到过叶里大统领。 谢锦道:陛下早已知道靳安王有野心,叶里估计跟你的任务是一样的,若是你们两人都未察觉到什么异常,靳安王大概没有选在今夜动手。 林鸦颔首:如此说也有理,虽然今晚确实是下手的最佳时期,可天时地利不代表人和。 远处天际逐渐透出鱼肚白 火把被山间的第一缕晨风无情扑灭。 谢锦挥了挥手:好了,天亮了,去歇息吧。 林鸦领命退走。 谢锦卷着披风又补了一觉,大概午时时分,被外面的喧闹再次吵醒。 不过这次不是发生了什么风波 而是大家都在架篝火烤肉,油烟味以及人声,吵吵嚷嚷。 谢锦睁开眼睛,被帐篷外透进来的光亮刺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当真准备睡到晚上去吗?一个突兀的男声忽然响在背后 谢锦一惊,转头看去 还是穿着昨日那件骑装的慕脩,唯独肩上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榻前。 那凳子十分迷你,他坐的姿势却无比霸气。 硬生生将一个树桩削出来的小凳子坐出了龙椅的感觉。 他眼眸微眯,睫毛极长,眼神仿若睥睨天下。 谢锦磕巴道:陛、陛下?您怎么... 慕脩站起身,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道:赶紧起来,准备要上山狩猎了。 谢锦神情呆愣,下意识哦了一句 慕脩得到答案后,转身大摇大摆出了帐篷 光线将他的耳廓照得几近透明,粉红色。 待他走后,谢锦四周望了一眼,确定这是他自己的帐篷也不是自己半夜梦游到了陛下的帐篷,更迷茫了。 从早上到现在,他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更别提感觉中间发生了什么。 总不至于一个皇帝跑来臣子儿子的帐篷里看了几个时辰他睡觉吧。 很快,就有下人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具到了帐前,道:小侯爷,奴是送水来的。 谢锦坐起身,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道:进来吧。 下人撩帘进入帐内 外面照进来的阳光让帐内的空间变得敞亮无比 下人盯着明显还有些困倦的谢锦一愣 谢锦看她久久不动,疑惑道:怎么了? 下人赶紧垂眼:奴冒犯了。 谢锦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实际上,她只是有些惊讶,清早起来,按理来说人的唇因为长时间未喝水都是很干燥的,小侯爷的唇却极水润,阳光下甚至能看到有一层淡淡的光泽。 众人匆匆烤了肉,吃完又全数上山,除了被淘汰出赛那几个被勒令在营地喂山里的毒蚊子。 有了昨日的经验和热身,今日大家都很顺利,也已经没几个人在喘了。 这次还是昨日的分组 谢锦他们挑了南面,这片普遍都是树林,不像西面都是茂盛的杂草,足有成人膝盖那么高。 狡兔三窟,草里面真要藏了只兔子,只要它不动压根看不出来,别说看窟在哪儿了。 谢迟握着弓,看了一眼谢锦道:我观你神色疲惫,可是没睡好? 谢锦叹气,确实没睡好。 半夜被吵醒一次,又跟林鸦谈到天亮,还使用了一次消耗极大的瞳术,没睡几个时辰就又醒了。 有点,不过无妨。谢锦道 为何不在营地休息?陛下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前方草丛微微一动 谢迟熟练摸弦上弓,视线逗留在谢锦脸上,手上却干脆利落,一箭射出。 谢锦转脸看过去,一只野兔被钉在一棵树上,箭羽微颤。 谢锦由衷道:兄长好箭法。 谢迟这才瞟了一眼:这山里大型动物没看到几只,野兔倒是数不胜数。 两人策马过去,将箭□□,弄好扔进马上挂的篓子里,晚上还要统计成绩。 谢迟昨日的成绩便是暂居第一 不过慕脩的箭法,谢锦也是心知肚明。 谢锦粗略估计,若是陛下夺得魁首的话,谢迟至少排二或者三。 京中权贵子弟中,没几个能跟谢迟的六艺相比。 这一点,从谢迟小时候,他就知道。 以前他经常带段南出入国子监,丁砚山那个老东西回回都绷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宋淮安后来才知道那个叫做李康的学生是丁砚山十分看重的一名优秀学子,就那样被逐出了国子监,还在诸多达官贵人面前暴露了嘴脸,想来日后也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宋淮安这人不怕讨人嫌,丁砚山不愿意让他带段南去,他偏要。 而且每次必往祭酒住的小楼去走一遭 没办法,他再讨人嫌,也贵为丞相。 背后有皇帝撑腰,你再不乐意也只能起身迎接。 谢锦策马道:今日不能在外围了,这外围也就只有野兔山鸡这种小型猎物了。 谢迟嗯了一声,望向前方茂密的树林,道:要深入了,跟紧我。 谢锦笑出了声:兄长,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必顾虑我,咱们手里还有箭呢。 他的话,谢迟并没放在心上。 在他心中,谢锦就算是到花甲之年,仍然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少年,是他弟弟。 进去吧。 好。 两人策马深入,越往里走,草木越茂盛,怪石嶙峋,见证了大自然鬼斧神工。 谢迟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力却极强。 半晌后,他忽然勒住马,出声道:子笺,停下。 谢锦也拽住马缰,看过去:何事? 谢迟的视线落在一棵树上,他驱马走近,伸手摸上那块棕褐色的树皮,凹凸不平的手感。 谢锦:兄长可是发现什么不妥? 谢迟示意他看,道:你过来一看便知。 谢锦也策马上前几步,细细端详那块树皮,片刻后,神色忽然凝重起来:这树皮上有血。 谢迟心里不管是多深重,脸上永远都是那副不上心的模样,冷淡点头:正如你所说。 谢锦伸手摸了摸那块树皮 谢迟道:如何?许是昨日别人射过动物留下的也不一定。 谢锦皱起眉:这棵树上并无箭孔,且... 怎么? 这是人血,新鲜的。 谢迟眸色也渐渐沉下来,在这种地方有新鲜的人血出现,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们昨日回营,也并无人受过伤 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这忽然出现的人血。 这座山周围因为没有什么村庄城池,因此并无人烟,连猎户都不会上来打猎。 谢迟道:这情况不太妙,恐怕不宜再往里走。 谢锦刚想回答,谢迟的神情倏然一肃,目光刹那望向另一边:是谁! 谢锦立刻看过去,树影重重,显得一望无际。 兄长看到什么? 一个黑影。 ..... 谢锦什么也没看到。 谢迟的语气严肃道:子笺,你不会武功,便立刻策马往回走,我去逮那可疑之人,我担心他居心叵测,或许对陛下不利。 .....谢锦很想说我也担心,但是他现在确实是个废物 他知道他就算跟上去,也是除了拖后腿一点用没有。 若是此时在他身边的是慕脩,他定然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可谢迟虽然剑法超群,却终归还是实战经验太少了,打起来难免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于是,他果断道:兄长小心。 谢迟朝他点了点头便策马朝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谢锦审视了那颗沾有人血的树片刻后,得出的几点结论,人血、新鲜。 谢锦翻身下马,扒开那棵树旁的草丛,草上也溅了些许,土是新的。 他沉思片刻后,伸手刨开表皮的土。 果然,被表皮干净的土掩盖的是一层沾了血的土,全是血。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谢锦望了一眼谢迟消失的方向, 莫名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他有点担心初出茅庐的谢迟。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1) 可惜他前世偷懒没有与那人学习占卜之术。 现在想追也追不上了 他只能策马往回走。 日头正烈,阳光从稀疏的林叶间照耀进来, 照得谢锦眼皮发烫。 马儿喘了几口粗气,马蹄在小腿高的林间荡平一片野草。 眼前恍惚花了一下, 谢锦揉了揉眼睛,许是日头太烈所致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跟之前过来不一样, 那块石头之前是没有出现的。 谢锦皱了皱眉,有点不对劲, 拽了两下马缰, 马儿稍微加快了点速度。 直到赶到了那块石头前, 谢锦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了。 石头上朱砂绘了一个阵法, 方向正对午时的曜日, 阳光直直照耀其上。 谢锦嗤笑出声:居然这么大手笔。 奇门遁甲, 五行八卦, 当年他不爱读书,跟着国师都涉及了些。 阵法这世上有许多, 大多借用花草树木, 石头摆放排兵布阵,引人入阵。 像这种大手笔, 以太阳作为持阵的阵法, 真可谓是大手笔。 虽然谢锦当年没学过破阵,但是在古书上了解过,所以他知道这种靠日光月光保持阵法的阵, 其间危险异常,变幻莫测,且没有阵眼,无法破阵。 唯一的破阵方法就是等太阳下山,阵自破。 布阵者必然消耗颇大。 对方这是下了死手啊。 马儿在身下焦躁的来回转着 谢锦心神一敛,跳下马将马栓在石头上,握紧了手里的弓。 因为马的行走面积太大,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机关,他恐怕就要跟这匹马血溅当场。 于是,只余他在林间缓慢的行走着 静,静得可怕。 阵法里的空间不能用常理来比较,极高级的阵法可以根据布阵者的心意随意变幻,春夏秋冬,刀山火海,悬崖峭壁。 这一点,他本以为大概只有那个人能做到了。 却没想到世上竟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奇人? 灌木越来越茂盛 谢锦只忧心一点,那就是此人费尽心思布阵究竟是冲自己还是冲陛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往前走的缘故 若是陛下也被引入阵,唯恐会有危险,即便他武功再高,这种阵法的力量也远超想象。 无数高手折在这种死阵里。 自己还算学过一点阵法,最基本的排阵能看得出来,能确保不会触碰到非常明显的陷阱。 陛下师承江湖上有名的隐世高人,苏昀卿,术业有专攻。 但是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慕脩从未涉及。 果然没多久 就在林间撞上了飞跃而来的慕脩 慕脩看到他,缓缓落地,一身杀气才缓缓消弭。 披风边角在风里扬起凌厉的弧度,他道:你果然也进来了。 谢锦道:陛下你在追什么? 一个黑衣人,速度极快。 谢锦声线没什么起伏,如实道:可我在这里并未看到有什么黑衣人经过。 阵法里不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 慕脩眉目浸染了一层薄霜,道:那就是有人有意将咱们引到一起了。 谢锦没说话,很显然正是如此。 慕脩忽然道:过来。 谢锦挑了挑眉,依言前进两步,眼底还有未散的戒备,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不敢再大意了。 谁知下一秒,被一双手拥入怀 所有戒备迷茫均化为呆滞 慕脩抱着他,将他的头强制摁在自己肩窝道:可有伤着哪里? 谢锦几乎能感受他沉重而缓慢的心跳,扑通扑通 龙涎香浓郁得像要醉人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这是认出来了? 完全不可能啊!! 慕脩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从最初有些抵抗大概是在怀疑他的身份,随即是僵直到逐渐放松,最后感受到一双手揽上自己的腰。 空气静寂了好久 谢锦才道:我没事。 慕脩大掌抚着他绸缎般的墨发,半晌后才放开他 谢锦到现在眼神仍然是呆滞的,呆呆的望着慕脩,唇瓣微微张着 慕脩望着他,眼神微微一热。 若此时不是在一个一不小心就能要命的阵法里,他一定就地办了眼前的人。 但是现实恰恰相反 慕脩强迫性转开眼神道:不要害怕,朕在。 谢锦脑中一热,迅速垂下视线道:陛下不用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草民,草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哭闹,更何况陛下贵为天子草民何德何能... 慕脩垂眸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须臾后他道:好。 谢锦这才抬起眼来,心头却诡异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他故作淡然道:多谢陛下。 慕脩冷淡嗯了一声 又过了会儿 这阵你可有了解?他问 他问得十分熟稔,似乎笃定谢锦一定了解一般。 谢锦没顾得上琢磨,应道:略有了解,此阵无阵眼,靠天上的曜日持阵,想来陛下进来的时候定然看到过一块画着阵法的石块儿。 慕脩回忆了下:确实。 谢锦道:陛下觉得是谁?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让慕脩眉目更冷了几分 他道:慕沉璧,前段时间有暗探了解到他办私宴,以朕之名,寻找天下奇人异士。 谢锦看向慕脩道:陛下由他去了? 然而答案不用回答也已经明了,若是那时慕脩便问了,靳安王无论如何不敢这么快动用那人。 慕脩沉默许久,才道:朕登基之时,他母妃自刎了,朕不想...再让他不高兴。 这话丝毫不出谢锦意料。 他的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说宅心仁厚也好,说优柔寡断也罢。 不论经历了多少痛苦,仍旧保持着初心,权势始终没有成功侵染他的内心。 靳安王和襄平王都是他所剩不多的弟弟 虽然靳安王从以前是皇子时就从未将陛下当过哥哥,但是陛下心中却始终有所谓亲人的一席之地。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倾其所有也要辅佐这个人。 当帝王,他不乏狠厉,亲人却始终占最重比重,不论是已经逝去的先皇以及先皇后,还是离京多年的弟弟,亦或是远嫁异国的妹妹们。 唯一一个登基没有铲除手足的帝王 当年战乱,局势何等危急 明明可以靠将公主们打发出去联姻,至少稳住一国也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援军,可他不愿。 相信彼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慕脩,换成任何一个皇子,联姻将是最简单利落的解决办法。 可陛下选择了亲身上阵,浴血奋战。 即便第一次杀人,他回营帐之后整整干呕了三日,喷溅在手上脸上属于同类的鲜血,那种恶心的黏腻感。 一不小心,就又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直到慕脩察觉到他在走神,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他方才从回忆中抽回神 谢锦冷笑:还真是找了个奇人异士。 慕脩冷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锦又是一愣 自从上次在无相楼一遇,还干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事,陛下对他的态度好像变了。 亦或者是在之前? 以前他能感觉到慕脩对他的好,但是却丝毫不愿亲近他,如今却不同了。 慕脩察觉到他的眼神,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谢锦心中茫然,却下意识不想去问。 总觉得这一问会造成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得去琢磨这个了,因为他注意到远处有个小土包,土还很新。 谢锦指着那处道:那是? 慕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道:过去看看。 反正已经很危险了,这种阵法是随时变幻着,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更容易死翘翘。 两人走过去,那个小土包是新土,还挺大。 谢锦摩挲着下巴: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 坟堆。 慕脩接完了他没说出的话。 谢锦沉默了,确实像一个坟堆,不论大小还是形状。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谢迟看到的那点血迹 他打下主意,果断道:刨开看看。 在这种地方挖坟,是挺恐怖的。 但是慕脩从不信神鬼之说,自然毫无动容,只道:嗯。 谢锦找了个东西打算开始刨 慕脩忽然出声道:朕来吧。 谢锦笑着瞅他:陛下,这种事怎么能一国之君来。 慕脩冷漠道:现在没在皇宫,也没有外人。 谢锦似乎被他说得一噎,但是思索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那也不行,这种东西很邪的,万一冲撞了你,还是我来吧,别抢。 见过抢钱,抢饭吃,没见过抢着挖坟的。 慕脩默了。 说干就干,谢锦随手找了个什么东西就开始刨,土都是新堆的,很松散。 很快便露出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一具尸体,穿着夜行衣,满身泥泞,脸色惨白,已经僵硬了。 谢锦端详了会儿:看来死透了。 慕脩折了根树枝在他身上刨了刨,随后嫌弃的丢掉,冷冷道:倒是做得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代表身份的东西。 谢锦却没有立即下结论,像这种人必然是不能留有身份证明的,一旦被逮住,百口莫辩。 像这种死士身上还带有证明的,不是背后的人蠢到神经能绕京城一圈,就是陷害。 后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前者。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2) 他伸出手去揭开了死者脸上的黑布,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是被黑布遮盖的脖子部位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谢锦道:这伤不像人为,倒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抓的,可是野兽,又未免太过夸张。 慕脩也看着几道抓痕,沉默不语。 他懂谢锦没指出来的问题 慕脩接着道:这伤口太重,死士多半武功不会低,死于野兽之手太牵强。 这个问题正中靶心。 谢锦蹲在原地,脸上露出愁容:难不成是一种类似野兽爪子的武器?暗器?从未听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来离太黑已经不远了。 只要太阳西沉,阵就破了。 谢锦心里没有逐渐松下来,反而越绷越紧,不符合常理。 对方难道就想靠阵里的机关陷阱弄死他们两?那也太天真了。 且不说陛下武功高强,一般的陷阱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们又不是傻子,一般排兵布阵都与正常景物不一样,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运气好,他们一个陷阱没碰着 那对方就这样损失这样绝佳的一次机会?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么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或许, 待会儿就知道了。 沉默着沉默着,谢锦忽然出声。 慕脩下意识看向他,却发现他眉头紧撇, 神色十分凝重。 此话怎讲? 谢锦看向他: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话平常听起来有些喜感,可只有谢锦知道, 这世上有些人本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例如前世的宋淮安,用国师的话来说就是骨骼清奇, 适合学命理卜卦,五行八卦。 谢锦也是忽然意识到, 可能重生并不是一场偶然。 难道今生的这具身体, 强在此处? 慕脩不疑有他:嗯。 谢锦反问:嗯?? 慕脩站起身:等你的预感实现。 谢锦笑了:陛下, 咱能把脸上的嫌弃收一收吗?你不相信我? 慕脩淡定道:并无嫌弃。 好吧, 确实没有嫌弃, 只有冷漠。 自他重生开始就看着这样一张脸, 谢锦自嘲的想, 也只有自己能忍受了。 不过,转眼谢锦又想到一个问题, 不依不饶道:陛下, 你不相信我? 慕脩举高临下,看着他, 瞳孔极其幽深道:信。 谢锦得到了答案, 动了动眉毛,拍了拍蹲麻的腿起身,身形晃了晃。 慕脩立马伸手扶住他:怎么了? 谢锦朝他笑了笑, 推开他的手:没事,蹲麻了而已。 慕脩收回手:嗯。 谢锦看他一眼,实在觉得今天的陛下很可爱,道:嗯什么嗯,把人家给挖出来了,现在得将人埋进去啊,不然多不尊重死者。 慕脩皱起眉:用何物埋? 谢锦瞪着慕脩,仿佛他问了一句惊天废话,晃了晃自己一双手:手啊!难不能还能用腿? 他的手特别漂亮,手指细长白皙,仿佛一件艺术品。 因为原身娇生惯养的缘故,他手上也没有什么茧之类的,估计连笔都很少握。 说完他就要上手去刨泥巴 半路被人握住手腕,慕脩极度嫌弃:等咱们脱身再派人上来将此人掩埋。 谢锦无奈:我的陛下,有没有点常识,到时候尸体都被野兽吃了。 慕脩:...... 放心,不用陛下你屈尊,这死人还没有这个荣幸,就让孤..高的本公子为他服务吧! 差点说漏嘴了,这话题可以说是转得十分生硬加刻意了。 慕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 慕脩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谢锦开始用手刨土,终于搞定之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慕脩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 谢锦笑道:谢了。 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不能完全擦干净,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没擦几下,一张素净的金色帕子就已经脏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了。 谢锦看了看帕子,有些苦恼:陛下,这帕子看样子是废了。 慕脩斜睨他,冷漠道:带回去,洗干净。 等着他说不要了的谢锦一头雾水,一国之君都这么穷吗?一张帕子都这么计较? 罢了罢了 谢锦叹了口气:好吧。 语落,他小心将帕子团起来揣进了怀里。 谢锦道:走吧。 两人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慕脩的脸上终于一丝温度也不剩,周遭全是寒气。 他道:来了。 谢锦武功太弱,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偏头不耻下问:什么? 慕脩冷冷道:血腥味。 再走近一些,谢锦也能闻到了,慕脩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排苍蝇。 对嗅觉极其灵敏的他来说,这股浓郁的血腥味简直是凌迟。 刺啦一声 谢锦抬手撕了件内衬 慕脩瞪着他:你、做什么? 谢锦抽出一支箭在布巾两侧一边戳了个窟窿,做了个低配版的面罩,然后帮慕脩扣在双耳上 场面十分滑稽,谢锦心中快笑疯了。 面上却一本正经的抬头打量着,随即道:这样就闻不到了! 这么滑稽的造型,没想到慕脩也能hold住。 布巾后面露出慕脩那双璀璨的星眸,乌羽长睫,仿佛描绘过的剑眉。 慕脩早已从他好几次强行压下去的嘴角预见了此时自己的模样 若是让人看见,以后出门就要易容,上朝大概就要放朝帘了。 但是他并未动手取下来,因为谢锦的内衬是熏过香。 侯府没有他前世最爱的沉香供应,是另一种奇特的香,还沾着谢锦的体温,非常好闻。 遮天蔽日的大树将整个空间遮挡得很阴沉 一声一声的野兽压抑的咆哮声传来 谢锦心头微微一跳:难不成真是野兽? 慕脩冷冷道:过去一看便知。 过去了才发现,真的是野兽。 不过跟想象中的野兽不同,是头非常粗壮的黑熊,尖锐的獠牙被猩红的血染红,双目暴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爪子上套了钢甲。 它的周围躺了一地的黑衣人,浑身是血,显然都没了气儿。 有的人被啃了一半,有的人缺胳膊少腿儿。 看样子这些人就是在给这头暴走的黑熊上钢甲的时候惨死熊爪的。 谢锦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东西?熊?谁家熊长这样? 慕脩看向他,伸手要动 谢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慕脩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给你做掩面用的。 谢锦噗地笑出声:不必了陛下,我还行,得亏这里没人,要真有人还得了,咱们两在这撕衣服撕来撕去的让人看见多伤风败俗啊! 他见过尸山血海,区区这么几具尸首又怎会忍受不了。 慕脩垂眸不语。 谢锦继续将视线放在黑熊身上:这黑熊有点奇怪,这座凤凰山怎么会有熊这种东西。 慕脩道:如若不然,就只能是被人放在这里的了,它脚下的尸首就是证据。 谢锦哭笑不得:若真是靳安王,本公子倒真的要开始佩服他了,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这下子,那个脖子上有野兽爪痕的死尸的死因就解释得通了。 随即,谢锦又摇了摇头:可,同样是死于爪下,那具尸首为何有人掩埋,这些人却成为了野兽腹中食物呢? 慕脩拧起眉:除非,这两拨并非同一个主子。 谢锦反问:此话怎讲。 慕脩点到即止,道:一拨知情,一拨不知情。 谢锦恍然大悟:知情的可能就是运来这熊的人,而不知情的是误打误撞才会成了野兽的食物。 但是.... 很明显两方都是要慕脩两人性命的。 谢锦算了算,道:看来这就是最后等着咱们的东西了。 慕脩看向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谢锦道:这个阵破的关键。 慕脩皱起眉:方才你不是说此阵无破解之法,只可等日落。 谢锦笑眯眯道:对啊,所以这并不是破解之法。 慕脩冷漠脸:..... 谢锦哈哈大笑:陛下想问我为什么说废话?因为解决掉它,咱们在这个阵里就没什么致命威胁了。 慕脩看向那头显然失了心智的黑熊:如果不杀,会怎样? 谢锦淡定道:这个阵法在不停变幻,就算咱们不主动杀它,也会被被动性推到它面前。 慕脩眼底闪过一丝寒意,道:既如此,那便杀。 谢锦道:陛下,我并不建议硬上,这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战斗力惊人不说,爪子上还被人套了钢甲,你若是不慎被它抓一下,恐怕得掉几块肉。 慕脩眯了眯眼,语气如万尺寒冰般:朕不喜欢任人鱼肉,若是必须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那朕就杀了那个握刀的人。 谢锦微微一怔,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陛下了。 这意思是不会再姑息靳安王了? 谢锦这样想到 不过他看了一眼那头正在暴走的黑熊,仰天长叹,前提是要能有命出去。 靳安王这次是下死手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3) 出去以后,即便陛下还纵容他,谢锦也不会留他了 就算顾忌着陛下不下死手,也要废他胳膊腿什么的。 养虎为患的先例不计其数。 他不能让这样一个危险因子留在陛下身边 就算是亲弟弟,也不可以。 慕脩道:你躲好,待这熊死了再出来。 谢锦眼底浮出一抹担忧:可你连佩剑都没带... 说完他就立刻觉得不合适 谢锦怎么会知道当今天子有没有佩剑 于是赶紧改口道:我是说... 慕脩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熏香是什么品种。 谢锦后半截慌愣是没撒出来,因为他恍惚间好似在慕脩眼中看到了温柔的神色。 慕脩伸手折了一截树枝在手里掂了掂:朕最开始练武的时候,就是以树枝作剑。 谢锦沉默 因为慕脩那段时间的人生,他并没有机会参与,连回忆也不曾有。 苏昀卿此人,隐世高人,有专门隐世的地方。 当年慕脩跟他学武全程跟在他身边,而即便是作为伴读的宋淮安,苏昀卿也一概不接见。 这种世外高手,没有灭国之类的灾难轻易不出世。 出世之时刚好是南楚最乱的时候,挑中了慕脩作为他的关门弟子。 苏昀卿此人,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 据说是其他国家来南楚隐居,曾经凭一人之力灭过一座城。 传言真假尚且不知 但是南楚这个国家气候温和,终年盛开桃花,倒确实适合隐居。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谢锦欲言又止:陛下。 慕脩没有动, 就站在那里等他的下文。 谢锦胸腔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小心。 慕脩颔首,足尖轻点便跃了出去,手里握着那根连叶子都没剃干净的树枝。 他面上的罩面的布飘回来, 缓缓落地。 黑熊在他窜出灌木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他了,咆哮着朝他冲过来。 谢锦的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撰住。 即便慕脩的武功,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黑熊脚下的那些人都是死士打扮, 死士一般受过专门训练,武功不低, 却一下子折损这么多在这头黑熊手里。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黑熊尖利的利爪在空气中仿佛能带起一片凌厉的风声 咆哮声震天 谢锦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一人一熊缠斗在一起, 但是没卵用, 慕脩的招式对于现在的谢锦来说简直是眼花缭乱。 黑熊被刺了几下, 但是耐不住皮厚, 倒是被打斗愈发激发了凶性。 咆哮得更厉害了, 爪子也挥舞得愈发凶猛。 这要是挨一爪子, 就一命呜呼了。 战况更激烈了。 谢锦瞟了一眼腰上的弓,从背后摸了几根羽箭, 搭弓上弦对准了黑熊的双眼 这次他拉了满弓, 十分用力,对于他现在这个身体来说, 属于极大的消耗了。 因此他说话的尾音有点发颤:既然眼睛留着没用处, 不如就祭天吧。 就在他手指要松开弓弦的时候 脖子上倏然传来一阵刺痛,一股热流浸湿了领子。 紧接着是身后陌生的声音 老实点。 谢锦心神一肃,大意了, 注意力全在面前,忘了防背后。 这时候,一道对谢锦来说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声音在他右侧上方响起:小侯爷,劝你别轻举妄动,你这箭放出去是没事,不过这脑袋一不小心落地了,可不划算啊。 谢锦抬首望去,一个锦衣男子就站他旁边,对着他巧笑吟吟。 那张脸与慕脩有两分相似,衣着华贵,是黑金交织的颜色,做工绣工都是极品的。 就差没把我想当皇帝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百姓,却还有一叶障目指责慕脩不顾兄弟手足,对于这个王爷不闻不问的。 谢锦脑中飞速运转,故作懵懂:你是谁? 慕信也不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丞相,自然也察觉不到他的异常,应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快就能看到你亲爱的皇帝陛下的真心了。 谢锦:......有病吗? 慕信不知他想法,见他不说话,也许是觉得胜券在握,于是他很好心情的又主动搭话道:小侯爷,你别恼,都是朋友。 谢锦被两个人反剪着手臂,押得死死的,盯着慕信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逼。 一来割一刀脖子放点血,然后五花大绑,他管这叫朋友。 慕信完全没看出来他眼神的含义,自顾自道:我听人说,我皇兄可是把你捧在心尖尖上疼,我不信。 他一个十年如一日呆在封地的王爷 听谁说的自不用想,肯定是朝中的叛党无疑了。 谢锦冷漠道:所以呢。 慕信有点惊讶这个草包的胆识,道:你不怕本王? 谢锦冷笑:阁下又不是修罗夜叉,本公子为何要怕? 这下子慕信更惊诧了 京城出了名的风流纨绔,竟然跟传闻完全不一样?! 慕信拍了拍身旁黑衣人的后脑勺,震惊道:喂你是不是抓错了?这真的是那个草包? 黑衣人恭敬垂头,任由他拍打,道:王爷,确定是忠勇侯府二公子。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递给慕信。 慕信半信半疑接过,那是一副肖像画,画师的画技非常好,画的是那日无相楼外紫衣小公子坐于栏杆上的风情,每一处眉眼都勾勒得很完美。 连神韵都画出来了。 得出的结论是一模一样 慕信将画拍到黑衣人胸口,黑衣人接过。 谢锦全程像看傻逼,心里也惦记慕脩会不会发现这里的动静,到时候分心可怎么办。 然,他实在低估了黑熊的战斗力和咆哮力。 慕信再次凑近谢锦:小侯爷还真是生得倾国倾城啊,难怪我皇兄这样的人物都会... 他话没说完,嘲讽的意思却很明显 倾国倾城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七尺男儿,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开心得起来的事。 谢锦皱起眉,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脖子上的剑又深了一毫,痛得谢锦眉尖瞥得更紧 持剑的黑衣人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慕信赶紧伸手:哎,住手,他可是个宝贝,不能伤! 黑衣人这才恢复原状。 慕信长得更像他的母妃,虽是男子,五官却较为纤细,只有眉宇间遗传了先皇几分。 所有皇子当中,当年的皇太子是与先皇长得最为相似的,眉眼,唇瓣都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同时遗传了先皇后的柔美,取长补短,未及弱冠便已艳惊天下。 谢锦依旧不依不饶: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信打量他片刻,终究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冷笑中带着十足嘲讽道:本王不信我皇兄会因为一个男人放弃他多年苦心维持的声誉。 谢锦掀开眼皮,望着他:所以呢。 慕信心中其实很奇怪,总感觉眼前这小子,有点邪里邪气的。 其实谢锦从头到尾都没准备做什么,这种情况下他不敢使用瞳术,人太多,而且最近消耗过于大了,瞳术会抽干他所有的余力。 而且若是暴露了瞳术的存在,恐会被当成妖邪。 他道:所以本王打算试试看。 这下子,谢锦明白了,就是想用他威胁慕脩罢了。 谢锦冷笑:王爷一大把年纪了,会不会太过天真了?你若赌输了,身份可就彻底暴露了,这赌局,你赌得起吗? 慕信不怒反笑,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 笑道:说来惭愧,我竟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谢锦颔首,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慕信苦恼道:现在你也知道我是谁了,就算不被皇兄发现,身份也已经暴露了,可如何是好? 谢锦冷笑道:既然知道你秘密的是我,那么杀人灭口呗。 慕信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谢锦非常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杀人灭口。 慕信环视了一圈显然都有些惊讶的黑衣人,确定自己没幻听,他确实在叫自己杀人灭口,而且杀的还是他。 一个黑衣人道:这小侯爷莫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哪有大白天找死的啊? 慕信如临大敌,闭紧了嘴巴 上下左右,转了好几圈打量谢锦 谢锦一点挣扎的欲望都没有,就被押着然后眼珠看着他左右移动 慕信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是不是吓傻了? 谢锦:...... 这个智商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自己蠢死的。 大概全靠慕脩这个兄长罩着了,不管什么谋害都轻描淡写揭过,导致了他天然呆的性格? 其实谢锦也不是真的想要寻死 只不过吓一吓他们,反正慕信这么蠢,万一吓一吓就放他走了呢。 然而事实证明,慕信虽然蠢,但是智商线还没跌出平均线。 这种情况,慕信是绝对不可能杀人灭口的,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掣肘慕脩的工具。 不过谢锦实在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慕信又琢磨了半天,但也没琢磨出什么,只好一挥手:把他押出去,让我看看我那好皇兄惊慌失措的模样,然后再杀了他让他体会一把我当年痛失挚爱的感受。 不过他的梦想没能成真。 谢锦被押出去的时候,慕脩与黑熊的战斗正酣,不愧是苏昀卿的后人。 那黑熊纵使皮糙肉厚,也扛不住一直往同一个地方划,身上已经被划出好多条口子,猩红的血打湿了长长的毛发,粘在一块儿。 就在慕脩最后一剑要了结黑熊的时候 押着谢锦的黑衣人出声了,喊道:皇上,手下留情啊,你这一剑划下去伤了飘飘,小侯爷的脑袋恐怕就要提前易主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4) 飘飘?!什么鬼名字 究竟是哪个鬼才给一只黑熊取这样恶心的名字? 谢锦心中一万句质疑飘过 但同时他的心也被这句话猛地提起 慕脩那一剑若刺下去了,证明他没有弱点,这里所有人都将不是他对手。 而若没有 谢锦好像知道结果,又仿佛害怕知道结果 没有人知道他紧攥的手心在慢慢冒汗 表面来看,他只是眼神平静望着空中的慕脩,殿下又瘦了。 是真的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一潭沼泽,遇物即沉。 慕脩在离飘飘还剩下一尺之时,看到了谢锦脖子上的血迹,浸湿了衣物透出来,瞳孔骤缩。 黑熊飘飘倒是很给它的脑残主子争气 趁他走神这一刹那,一爪子抓在他腰部的位置。 钢爪果然非同凡响,即便是已经快要精疲力竭的黑熊,也威猛得很。 慕脩身上的衣料刹那撕裂,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谢锦桃花眸猝然大睁:陛下... 他不知道心里那种即将汹涌而出的是什么感觉,连带着手都在发抖。 即便是伤成这样,慕脩也只是撇了撇眉尖,伸手捂住腰部的伤,落到远处。 血透过指缝滴落在铺了一层枯叶的土地上 树叶被染红,仿佛世上最美的枫叶,红得刺目。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慕信冷笑了声:居然是真的。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慕脩喘了口气, 手中的树枝直指那头暴走的黑熊, 深深拧着眉道:换。 明明是一截山里随处可见的树枝,可就是硬生生被他挥舞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黑衣人望了望藏在树后的慕信,收到某种示意后,点了点头。 后对慕脩斩钉截铁道:不换。 谢锦都无奈了 作为古往今来第一个性命被和一头黑狗熊交换的人也是没谁了 慕脩情况很不好, 本来就很瘦, 这一爪子直接抓得他腰间皮肉翻起,鲜血淋漓。 谢锦心急如焚, 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痛恨如今的身体。 看着慕脩身上的伤, 谢锦想 这一次如果是陛下引蛇出洞的计策的话,可亏大了。 慕脩瞳孔压了压,声线依旧淡漠:你要如何? 黑衣人又用眼神跟慕信交流了下, 随即道:你将手里的东西扔掉。 慕脩垂眸看向掌心那根破树枝, 片刻后,果断扔到地上。 谢锦拼命摇头,他却视若无睹。 黑衣人又道:就现在,你赤手空拳和飘飘打,出来混讲的就是一个道义, 拿武器欺负一个熊宝宝算怎么回事? 神他妈的熊宝宝 神他妈道义! 神他妈武器! 谢锦如今是个废物,动手不行,动嘴还是可以的。 他冷嘲道:你家熊宝宝一个顶你三个,废物。 黑衣人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但是慕信有命在先,而且还当着当今天子的面。 谢锦继续嘲讽, 声音不急不缓。 用像问他吃没吃早饭一样如沐春风的语气礼貌问候着他的先辈,最后道:你要能折树枝为刃,我也服。 黑衣人掐死他的心有了,就看准了他不敢拔剑。 慕信不知是被哪句话刺激到了,缓缓走了出来:皇兄,别来无恙。 慕脩没说话,只有谢锦注意到了他捂住伤口的手指缝中流出来的血逐渐变成了黑色。 陛下中毒了?! 谢锦脑子里一刹那只剩这个想法 什么时候? 黑熊的钢甲爪套? 必然是了。 慕信自然也看到了,嗤笑一声:算那群废物还有点用。 这时候谢锦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二波人,第一个被草草埋葬的人大概是让黑熊暴走的人,死了之后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计划才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反正这荒山野岭的,小土包多的是,什么坟堆土包没谁会来一一验证。 大概是晚上布置的,因此没有注意到挖上来的新土和旧土颜色是不一样的。 而死在黑熊脚下的一群人,不是给黑熊套钢甲就是涂毒的,亦或者两者都有,最终却死在了这里。 慕脩仍旧不说话,脸色越来越差,唇色发紫。 慕信呵呵笑道:皇兄,你知道吗?本来臣弟我啊,是不抱期望的,没想到这个人对你的影响竟如此之大,你...也有今天。 慕脩不再看他,而是缓缓看向那只原地咆哮的黑熊,眼珠里面尽是危险。 他还记得黑衣人闹剧一样的玩笑 为了他,竟然要在身受重伤加中毒的情况下与暴走的熊继续打? 谢锦呆愣的望着 究竟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陛下以往,没有弱点的。 慕脩听不到他的心声,也体会不到他的心急如焚,不他已经不是心急如焚的程度了,而是心急如岩浆,一旦喷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松开手,伸手往一旁捻了几片树叶在指尖摩挲着,蓄势待发。 拈叶飞花,这招还是以前的宋淮安教给他的,虽不知他有没有勤加练习,不过看这起手式应当是很熟练的。 黑衣人再次出声道:赤手空拳听不懂吗! 慕脩指尖一松,叶片颓然落地。 没办法了,他直直跃向飘飘大狗熊。 受了伤中了毒还没了武器,慕脩的处境就变得被动多了。 谢锦被反剪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双眸爆红,指甲将掌心掐出血了也毫不自知。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谁来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管是林鸦还是叶里,都未曾学过破阵,等援军是等不来的。 这个世上还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人本就凤毛麟角。 再打下去,陛下必然吃亏。、 慕脩身上的毒对于内力必定有损,因为谢锦发现他的速度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逐渐变得缓慢。 慕信冷冷清清看着与黑熊飘飘缠斗在一起的慕脩,眼底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黑衣人想要背后放箭,谢锦想提醒却被人捂了嘴。 弓弦都拉开了 慕信冷冷道:住手。 黑衣人松开弦,不解看过去:王爷? 慕信瞪他一眼:本王叫你住手你有意见吗?若是你箭术不佳,我皇兄没伤着,最后伤了我的飘飘你有几个脑袋掉?! 黑衣人颓然垂首:属下不敢。 其实他很想说,他的箭术其实还不错,不至于射错。 谢锦桃花眸一凝 靳安王明明可以致慕脩于死地,却在最关键的一步放弃了? 靳安王负手站在那里,开口道:让他打。 没过多久,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前后矛盾的举措,试图找补道:本王只想看他跟我的飘飘谁更厉害罢了。 谢锦: 这句解释纯粹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一众死士: 谢锦咬牙,盯着眼前的战局。 慕信偏头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掌心流出的血上,笑了:这下小侯爷可看到我皇兄的真心了?很痛苦吧?别着急,待会儿我就将你还给他。 谢锦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 靳安王这个人,他分析过。 他的母妃,先皇的宠妃当年的一个番邦小国进献而来。 所有人都知道,皇位不可能传有外族血统的皇子,没人看好这个带有番邦血统的皇子。 即便附庸者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她的野心却也从未因此消弭过。 自从生下皇子后,一心夺嫡,皇子们年幼的时候,并不知道长大后他们将要面临自古以来帝王家生死难题。 因此都是兄友弟恭的,只有那时候还身为二皇子的靳安王格外不合群,不尊敬哥哥也不爱护弟弟,妹妹们也不亲近他。 身为太子的慕脩虽先天不足,缠绵病榻却心性极好,品性极佳,所有功课甩其他皇子几条街。 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换个方位来说,如果不是他先天不足,被断言活不过十岁,就凭他嫡长子的身份,正宫皇后唯一嫡出,背后又有先皇后母家大将军府,皇位人选根本毋庸置疑。 但那时,所有皇子对于这个太子皇兄都是尊敬的。 唯独二皇子,慕信,先皇赐字沉璧。 从这个字,很多人几乎都预见了这位皇子殿下的未来。 碧玉再美,再珍贵,沉入水中了还有谁能看见?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慕脩对于二皇子这个脾气古怪的皇弟,仍旧是一视同仁的。 后来,宋淮安曾经碰巧撞见过二皇子与他的母妃。 花枝掩映后面,站了一大群宫女太监。 那一袭宫装,浓妆艳抹的女人带着华丽护甲的手狠狠掌捆在只有她腰那么高的二皇子脸上,带起几道血痕。 她怒斥:本宫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接那个贱种的东西?本宫短你吃食了吗!你一个皇子成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宋淮安蓦然想到,好像方才在上书房上课的时候,殿下拿了几块皇后娘娘做的点心分给弟弟妹妹垫垫肚子。 皇后为人大度,从不与后宫的妃子争风吃醋,伤心了也只会窝在凤仪宫中抱着小小的太子殿下逗弄,打发时间。 反观这位娘娘,宋淮安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皇后娘娘是皇后了。 时间一晃,几个皇子便成年了。 只是生不逢时,几位皇子夺嫡的时机正好撞上战乱。 先皇血染疆场,先皇后女中豪杰亲身披甲替夫上阵,可惜也被奸人所害,为国捐躯。 国家摇摇欲坠,风雨飘摇。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夺嫡,不如逃命要紧,待战乱过后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有太子一人,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扛下了这个动荡不安的国家,孤身赴往疆场。 战争打了五年,其他皇子公主都缩在宫里活得战战兢兢,宛若惊弓之鸟,因为所有人都不确定,下次传回宫里的会是捷报。 如果不是的话,她们这些前朝的皇子公主后妃全部都要生殉,一个也跑不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5) 慕脩活着回京的消息传回宫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他凭一己之力抗下整个南楚,老百姓和百官都不是瞎子,这下子皇位人选毋庸置疑。 皇后跟她多年不和,在后宫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多次对皇后下毒,虽没有成功,可太子却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慕脩回宫之后,却没有下令处死任何一个后妃,后宫里那些他父皇从没翻过牌子的女子,他都做主送回了家,过了年纪的就凭个人意愿。 其他妃子追封,几位皇子生母都追封了太妃。 但,在慕脩获得万民敬仰登基当日,这位太妃娘娘还是自刎在了宫里,血溅内殿。 慕脩只进行了加冕仪式,收到消息后,草草收场赶回宫中。 可人死如灯灭。 最终只撞上一身中衣抱着母妃的尸身,双眼通红的二皇子。 谢锦在回忆,慕信看神色也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们兄弟两无论如何,无法善了,中间隔了一个太妃之死。 不管想不想承认,结果早已是注定。 慕信望着那个浑身是血,仍然不损丝毫风度的人,倒是陡然增添几分从来没有过的野性与血气。 他唇角挂着几丝冷嘲,喃喃道:皇兄,如果本王是真的仰慕过你的。 谢锦离他比较近,因此模糊听全了。 慕信不知身旁绑的是宋淮安,有感而发没头没尾,一般人也听不懂。 但谢锦听懂了 如果他们中间没有相隔一条人命,一切应当不会是这样子的。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君子风度的太子殿下,宫中仰慕其风采之人不计其数。 慕信还记得他最喜欢藏在桃花树后面看这位太子皇兄练剑。 因为母妃不让他接触太子皇兄,说几句话就要挨打,多看两眼也要挨打,母妃打人很痛。 无数名贵的桃树汇成一片花海,一个明黄色的影子翻飞其间,青丝狂舞,手中一把长剑,花瓣漫天飘落。 虽然他觉得是偷偷,可每次太子皇兄都会在到了不久之后停下来,带来的食盒也不带走,反而将盖子掀开一半随后起身离开。 脸上永远是那样温和俊美的笑。 待他走后,慕信偷偷上前一看,食盒里是还热着的桃花酥,这是皇后娘娘最拿手的点心,弟弟妹妹们都很爱吃。 因为食盒赖了条缝,几片桃花落在食盒底,桃粉色与红褐色交相辉映,格外漂亮。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一炷香后, 慕脩终于坚持不住了。 落在地上, 手撑着土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唇畔溢出黑色的血,顺着下颔滑下。 谢锦唇瓣都快咬出血了,焦急道:陛下?! 慕脩露出浅淡一点笑:我没事。 谢锦愣住了 慕信也愣住了 其他黑衣人皆不明所以 只有慕信和谢锦知道,慕脩多少年没这么笑过了。 这个笑, 让慕信仿佛回到了桃花树后躲藏的那些日子, 恍惚间好似又见到了他的太子皇兄站在桃林里朝着他躲藏的方向微笑。 但是很快,慕信的眼神一点一点沉下来:皇兄这就不行了吗? 谢锦焦急道:你还想做什么? 慕信垂眸望着他充血的双眸, 笑得有几分扭曲:痛吗? 痛, 快心疼死了。 重生这么久以来,谢锦只体会到草包的好处,却在此时深刻体会到了变为废物的弊端。 那就是无力, 很无力, 极其无力! 谢锦冷漠道:痛,如何不痛,换你被你家飘飘挠一爪子小命都得玩完。 慕信本来想起了一些往事挺悲伤,却被他这句话霎时破坏了氛围,笑道:小侯爷, 你可真幽默。 过了半晌,他的笑容才缓缓敛去,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可我当年,比这要痛十倍,痛不欲生。 慕脩和谢锦都知道,他是在说他母妃自刎于宫殿一事。 谢锦很想反驳, 太妃之死根本和陛下没有半毛线关系。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现在是谢锦。 慕脩轻抬眼皮,露出那对深邃幽深的瞳孔和,望着那头向他冲过来的飘飘,张着的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那件事折磨了慕信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 可对慕脩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根磨不去棱角的刺呢,经年累月长在心里,越来越深,扎得人鲜血淋漓。 在旁人眼里,此时的飘飘已经不像一头熊了,而是一头变异的野兽。 谢锦目眦欲裂,险些挣脱冲过去。 慕信瞪着那处,瞳孔里逐渐漫上一层密布的血丝,满是恨意,狠狠咬着后槽牙。 谢锦此时的力道大得出奇,原本轻松压制他那人都快拉不住了。 他们尚且有心情感叹,而谢锦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浑身染血用手撑地的人,眼看就要挣脱了。 而飘飘也离慕脩不远了,只差几步之遥。 慕脩看了一眼谢锦,眉头瞥了瞥,眼底划过什么,缓缓站起身,又要迎战。 千钧一发之间,哨声划破林间肃杀的气氛。 飘飘的脚步戛然而止,开始站在原地绕圈子,眼睛里一片混沌。 所有人不约不同往声源处看去 然后皆傻眼了 押着谢锦的黑衣人险些脱了手,道:王爷您...? 谢锦狠狠松了口气,笑出了声 还好!还好你没事 慕脩侧头望来 慕信咬得嘴唇都泛白了,恨恨盯着慕脩,却没什么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黑衣人提醒道:王爷,再不下手恐怕太阳就快要落山了,阵就会自己破了。 慕信沉默 谢锦忽然道:王爷,不如我给你支个招? 慕信半信半疑低头:你想说什么? 谢锦看着他,扯出一个笑:就六个字,别太小看草包。 下一秒,利器刺破□□的声音 王爷?! 其他黑衣人均被慕信受伤惊住了 慕信望着插丨入自己腹部的羽箭,鲜血一咕噜涌出来,眼底满满不可置信。 原本制住他的人眼神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信震惊道:这是 谢锦已经顾不上暴露瞳术了,这种类似妖法的术法早已失传多年,江湖上或许还有听闻过此术的人存在,但是皇室来说,这与妖法无异。 谢锦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虽然关键时刻慕信没有致陛下于死地,看似良心未泯,但现在他们处于极其被动的位置。 人心难测,无法去赌,保不齐这位王爷什么时候就翻脸,陛下中毒还重伤,出一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不能倒下,趁所有乱的这一瞬间,强迫性提起精神冲过去:陛下,没事吧? 慕脩自然也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可还没开口问就被打断了。 谢锦将他的手搭在肩上:什么都先别问了,我们先走。 慕信回过神来:一帮废物,这么点小伤而已!瞎叫唤什么! 他看向两人,没有第一时间下令让手下捉住他们,还有心思闲聊道:皇兄跟小侯爷还真是感人,可你们还在阵里,跑的掉吗? 无非是觉得他们两都已经穷途末路了,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看他们再苦苦挣扎久一些罢了。 谢锦完全当没听见,扶起慕脩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但是没走出多远,他捂住胸口,面露痛色。 糟糕,瞳术消耗过大,要撑不住了。 慕脩反手揽住他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因为身上的毒伤,他的声音有一点微喘:我来吧。 他话音刚落,谢锦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带着飞了起来。 茂密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两人很快就失了踪影。 慕信远远望着,脸色已经因为腹间的伤口白了一个度,道:本王又小看我这皇兄了,伤成那样还能使用轻功。 众黑衣人心中腹诽,王爷你回回都小看你太子皇兄,都栽十多年了还没学乖,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他阴沉脸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兄啊皇兄,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落在本王手里本王未必真要你性命,在这种阵里乱闯,那可就真的尸骨无存了。 慕信转身匆匆往回走,暴躁道:赶紧给我找布阵的人过来! 下属道:是!王爷。 不过王爷,你的伤 慕信捂着伤口,痛得咬牙,道:我没事!在天黑前将飘飘从另一边运下去,做的干净点。 不过慕脩终究还是受了影响,没飞多远就掉下来了。 吐出一口血 谢锦强撑起力气,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势:陛下? 现在的慕脩早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他任何动作了。 意识极度模糊,只感觉得到毒入心脏在血液里流动的滞涩感。 方才谢锦还在纳闷,慕脩伤成这样还能正常使用武功和轻功,难道那毒靳安王就是下来玩的吗? 现在一看便明白了 分明是慕脩强制性用内力压下毒素蔓延,而这会儿,毒性正在成倍反噬他的身体。 慕脩倒在谢锦怀里,脸色一青一白的,长长的羽睫阖上了,没了平日里的冷硬和别扭,露出一丝脆弱。 谢锦转头看了一眼错综复杂的树林,低声道:殿下,再撑会儿,我带你走。 殊不知他此时脸色难看得吓人 一双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泪来 如今的慕脩已经是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而他的这具身体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首先身高和力气就差了一大截。 谢锦几乎是费了全力才将慕脩扶起来,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到天黑阵破再去寻找救援。 若是停下来,很快就会被追上来的靳安王的人找到。 他也很担心慕脩的伤,可是除了心里跟针扎似的以外,完全帮不上忙。 谢锦因心中思虑过重导致没有看到前面的路和周围草木的位置有些不太对劲 今日发生的所有,若是换作原身,恐怕早已死了不下三百次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6) 直到一脚踩空,方才发觉不妥 竟然是阵内的障眼法,障眼法一破才知他们竟然糊里糊涂跑到了山上一块断崖边。 障眼法的作用就是让你以为那是平地,实际踩上去就要你的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两人疾速下坠,谢锦死死搂着慕脩的腰,山间带起的风刮起他们的衣袍下摆。 崖上生了许多藤蔓和一些小型的树枝。 谢锦只能凭本能抓,有的藤蔓上长着密密麻麻尖利的小刺,谢锦握上去,扎得一手鲜血淋漓。 谢锦疼得无声龇牙咧嘴一阵,更令人绝望的是这种藤蔓还不稳固,完全挂不住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没坚持一会儿就断了 在断之前,谢锦瞅到不远处有一种粗壮一些的藤蔓,因此将手中的藤蔓在手上挽了一圈,借力脚在山壁上蹬了一脚,将自己荡了过去。 一根藤蔓必然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重量,于是这次他学乖了,一抓抓了两根。 这种藤蔓是挺坚固,但是表皮粗糙。 谢锦的手心原本就被扎得到处是血眼,这一摩擦,钻心的痛。 密密麻麻的痛意窜过天灵盖,谢锦痛得险些松了手,但他咬牙忍住了,但是两个人的重量始终负担太大了。 以至于他拽住藤蔓的手不可抑制的往下滑,摩擦带起一阵一阵的剧痛。 谢锦的唇色一下就白了,他桃花眸微敛,遮住了内里那一晃而过的狠意。 下一秒,他抬脚踢了一脚石壁,将自己荡起来,迅速将藤蔓挽了两圈,紧紧箍在虎口的位置。 这下子他手心的所有伤口都被紧紧束缚着,痛意立马翻倍席卷而来,额头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许是重生到了一具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体里,导致心性不免也变小了许多,也可能是现在的日子太过安逸,人总是离了危险就容易松懈的生物,现在倒真是像京里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公子了,谢锦自嘲的想。 可天下人都只知道,宋离鸢此人对别人狠。 不知他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 如果当你不能忍受一种痛苦的时候,那就让自己更痛苦,这样你会发现原本不能忍受的痛苦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谢锦垂头看了一眼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浓雾笼罩下根本看不清什么,像是漩涡引人深陷,心中粗略估计这应该是凤凰山的背山,属于狩猎不会涉及的范围。 复看向怀中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慕脩,正经受着毒冲撞五脏六腑的慕脩完全不知道他正处在万丈深渊之上,唇瓣紧紧绷着,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幻莫测,仿佛承受莫大痛苦。 谢锦搂在慕脩腰身的手紧了紧,轻声细语,带着安抚般的语气 殿下,我带你回家,会没事的。 即便那个人此刻什么也听不见。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不能一直在半山腰这样吊着, 得找个地方给陛下抑制住毒入心脏。 不管什么毒, 一旦入了心脏,便药石罔灵了。 正在谢锦苦恼的时候,一群的乌鸦从不远处的峭壁上涌了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四散飞走。 谢锦却立马寻到了关键 那边是一片光秃秃的峭壁, 乌鸦不可能凭空斜立在山壁上,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里有洞穴。 虽不知乌鸦为什么成群飞走,但此时这种情况已经不容许他想太多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那里只有浅浅的洞穴, 可能连一个人也容纳不了, 但是能容纳一群鸟。 谢锦目测了一下自己与那处的距离,又估量了一下藤蔓的长度。 结果是相差并不是非常远,努努力还是可以达到的。 于是他当下非常果断蹬上石壁往那处荡去。 没有一次成功, 因为距离虽然算不上太远, 但是也不近。 荡了好几次才成功站到了洞口,他们运气还不错,那个隐在悬崖峭壁上的洞穴并不是很小,约摸有一个像谢锦这样的少年高。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周围光秃秃的,不论是从上看还是从下看, 都看不出丝毫异常。 谢锦没有将手里的藤蔓放回去,而是随手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将藤蔓压在洞口的位置。 这个地方安全的同时也意味着不容易被人找到,待阵破,他恐怕要亲自下去寻人。 陛下此时的情况很糟糕,解毒刻不容缓。 做完了准备,他才扶着慕脩进了洞穴, 还好慕脩此时是被他半扶半抱在怀里的,他倒是来去自如,换成站直的慕脩这个山洞恐怕要磕脑门儿。 一条幽深的通道蜿蜒曲折,洞中爬满了藤蔓,仔细听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滴水声。 越往里光线越暗,最后才豁然开朗。 最里面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一侧石壁前堆了些枯枝干柴,看起来挺干净简洁,四处角落用树枝做成了几个灯架,上面放着夜明珠。 只有一张形状并不规则的石床,石床上铺着干燥的稻草,不远处有一方后天凿出来的储水的地方,那块地方上面的石壁上正缓慢的渗出清澈的水。 原来方才在通道里听到的水声就是来源于此。 这地方难不成有人住? 这是谢锦进来后的第一感受,但是想想又觉得不无可能,很正常。 也有迹可循,因为谢锦注意到这洞穴内用来的照明的东西是夜明珠而不是一般人用的烛火。 看似这两样东西无甚差别,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如果是烛火,证明这个洞穴的主人常住此处,一根烛火最多可以燃烧一天一夜,由此可根据烛火的燃烧程度判断主人离开多久了。 而夜明珠就不一定了,这东西常年亮着,主人可能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隐世之人,这些人不喜人潮喧嚣,远离市井。 能找到此处,也算他们的运气了。 谢锦将慕脩放到石床上,自己也盘腿坐了上去,两人掌心相贴,浅浅的内心顺着手掌心汇入。 可是半晌后,不但没缓解痛苦,慕脩的剑眉缓缓拧了起来,脸色更难看,煞白如纸。 谢锦心头一惊,迅速出手封了他的筋脉,避免毒素入心,才将他放置在石床之上。 随后,他的眼眸落到慕脩的腰身之上。 实际上他从上次楼里见面就发现了,慕脩瘦了,而且一次见面比一次瘦得更明显。 距离上次无相楼之行,也不过月余,可他腰身整整瘦了一大圈,刚在悬崖上谢锦也罢觉到了,对于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来说,他的体重太轻了。 甚至不如自己这少年身体重 虽然脸依旧好看,颧骨却高了,下巴也尖了。 谢锦摸了摸他腹腔的位置,硬邦邦的全是骨头,纵然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会医术。 所以只好转身去水池顺手把慕脩那条心心念念的帕子洗了,然后又沾了水给他基本处理了下腹部的伤口,擦去了四周的血污。 几条抓痕触目惊心,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若是不好好处理,发炎化脓后恐怕会留一个永远不消的疤痕。 而这都是因为他 谢锦没忍住伸手碰了碰那处伤口,心疼得无以言表。 随后替他穿好衣服才到角落挑了些柴火在床前堆了个火堆,火星翻飞。 这石洞温度不高,若是着凉了可就雪上加霜了。 谢锦脱了外衣盖在慕脩身上,用指骨蹭了蹭他的脸,似乎有些许惆怅:孤又连累殿下了。 火光映照在慕脩的侧脸,显得有些难以名状的温馨? 谢锦回到火堆旁,用手里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火堆,手上的血早就干涸了。 他自己本来也已经到了极限,刚刚又输了一点内力,眼下也是穷途末路了,眼前一圈一圈的发黑,眼皮千斤重。 可他不能倒下,万一这山洞被人找到亦或是原本的主人回来了,他们两个完全失去意识的人,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强撑着站起来,挪到慕脩身边,靠着石床而坐,头歪在慕脩枕边,叹了口气。 这种力不从心感觉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很快他就连叹气的功夫都没有了,因为室内的温度越来越低,仿佛置身冰天雪地,火堆都灭了。 谢锦警觉的屏息听了会儿,通道里并没有声音,一片死寂。 这缓缓下降的温度让他心里升上了一丝非常不详的感觉。 这时候他忽然福至心灵,那群扑腾飞走的乌鸦是怎么回事了。 动物的感觉要比人类灵敏得多,许是在刚才它们就感受到了骤然下降的温度,知道有危险从而逃走了。 布阵的人可以控制阵内四季,风霜雨雪。 温度下降得十分迅速,慕脩冻得脸色发青,谢锦点起的火一次一次被无情扑灭。 可他看着床上的人,丝毫不气馁,锲而不舍的一次一次点燃火堆。 直到被冻得浑身僵硬,双手通红,柴火上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霜,不管怎么钻也一点火星都擦不起来。 那处滴水的石壁也被冻结,池子里的水也冻成了冰块。 整个空间只有几颗并不特别大的夜明珠在孤独的发着幽光。 谢锦穿着一身中衣,冷得直哆嗦,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石床边。 慕脩的脸通红,唇色青紫,谢锦想也不想抬手握住慕脩的手,低下头哈气,奋力揉搓。 谢锦勉力牵了牵唇角,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冻僵硬了 他轻声道:没没事的。 语落,他将自己仅剩不多的内力通过手心渡了过去。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渡了,陛下若不适应应当是会十分痛苦,但是如果不渡,他们两人今日都保不齐会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外界如今是什么时辰了,这点内力又是否能助陛下撑到阵破,这些问题他都已经顾不上了。 只一股脑输送过去,慕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剑眉狠狠皱起。 没多久,谢锦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石床边。 他实在太累了。 昏迷前夕,他还紧紧握着慕脩的手,气若游丝道:殿下我想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慕脩是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大汗淋漓中醒来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缓了半天才缓缓坐起来。 四周温度已经恢复如初了,可许是这石窟位置太深了,还是能感觉到寒凉,山洞里的滴水声又徐徐响起。 可刚坐起来就被吓到了,因为他的身上裹着谢锦的外衣,而谢锦窝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五指被冻得发红,睫毛上还带着冰霜融化后的水珠。 慕脩赶紧起身,抱起他,眼底满是惊慌失措:离鸢? 此时他方才惊觉自己的毒好像不知不觉间解了。 虽不知怎么解的,可是这里只有一个谢锦。 谢锦此时浑身冰凉,温度奇低,脸色却发红。 慕脩伸手一探,被他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刺得生生一滞。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7) 果然,发高热了。 而且照这个温度烧下去,恐怕不死也影响神智。 慕脩的瞳孔深处涌起一阵可怕的风起云涌,他虽然不知道此处是哪里,但是没有被抓一猜就是谢锦找到的安全之地。 慕脩替他穿好衣服,抱起谢锦,大步朝山洞外走去。 临走前,他忽然脚步一顿,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放置在石床上。 通道里没有灯,黑咕隆咚的还矮,崎岖不平,慕脩的身高要微微低头才能不撞上头顶。 他抱住谢锦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这样的一段路,他又是怎么扶着自己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过的呢 慕脩心里很清楚,凭谢锦是绝对抱不起他的。 洞穴口,用石头压了两根藤条,慕脩只看了一眼便瞳孔骤缩,心一抽一抽的疼。 因为那藤条的叶片之上还沾着些许湿润的血迹,除了那处血迹最多都沾在叶片上的部分,还有上面一点也有血迹,那血迹从上往下。 一看就是因为滑落导致血迹蔓延这么远的距离。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马上就要黑了。 慕脩将怀里的谢锦换成抱,一手抓住藤蔓,借力往上一跃,成功跃上了断崖。 远处林间有稀疏的火光,和人声 谢锦和陛下同时失踪,陛下乃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当然没事!不过谢锦可就不一定了!指不定被这山里什么野兽吃了呢!没看到那边的血迹嘛!李子穆的声音 李公子,莫要乱说,那血迹显然是多人的,说是小侯爷未免太牵强。户部侍郎之子的声音 许公子说的是啊! 我说许隅,谢锦那废物点心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一路走来你明里暗里都在维护他,本公子寻思着你老爹是不是在朝中干不下去了?如若不然怎么轮到你巴巴凑上去讨好呢? 李隅从小文弱,哪里被人这么讽刺过,不禁气急:你! 李子穆嚣张大笑:我?我怎么了?许隅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 紧接着那边陷入了一阵混乱 不多时,李子穆惊慌的声音传来:谢迟!你想干什么!本公子警告你!赶紧把剑放下! 谢迟冷漠道:闭上你的嘴。 其他人劝道:世子爷息怒啊 李子穆不服:本公子为什么要嗷嗷嗷我闭我闭我闭!割破皮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迟收回剑,转头道:赵公公,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快些把人找到吧。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原来赵承德也在 赵承德本来就心急如焚, 看着这一群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公子哥, 对于同意他们一块儿掺和的事,心中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样了,明明都筹备好了,怎么会临时出这种事情。 赵承德头都快愁秃了 偏偏这群少爷还在添乱, 火上浇油, 真是 他道:那老奴跟世子爷就兵分两路吧,找到陛下和小侯爷就放信号。 谢迟颔首, 指了指那群少爷们道:他们就我带着吧。 赵承德巴不得离这群混世魔王远点, 说又不能说,赶紧道:那就有劳世子爷了。 两人即将分路的时候 前方忽然传来踩踏枯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李子穆脸色一白:你们有没有听到脚步声?!有没有?有没有?不会只有我听到了吧? 有人弱弱道:我也听到了 谢迟自然也听到了, 倏然肃容看向声源处, 手中的剑转了个方向道:大家小心,今日这山里有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出没,尚且不知目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李子穆等人更怕了,险些就要抱在一块儿了。 唯有赵承德猜到这些黑衣人是从何而来, 可是慕脩有令,不可透露。 那踩踏枯叶的声音越来越近 李子穆等人缩在谢迟后面,心脏都仿佛在跟着那脚步声的节奏噗通噗通的跳着。 可看到来人之后,所有人顿时傻了眼 赵承德震惊道:陛下! 火把照亮了满身血污的慕脩以及他手里抱着的人。 所有人跪倒在地:见过陛下。 慕脩冷声道:起来,下山,传陈奚。 谢迟甫一起身就忍不住上前两步:敢问陛下, 子笺他... 高热。 慕脩说完,便径自绕过他,喊了一声:赵承德,没听到吗? 赵承德赶紧道:老奴领旨。 身后的禁军自发离开一个小队去寻在另一边山上搜寻的叶里等人。 今夜的营地注定无法平静 王帐外站满了官员和官员子嗣,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刚刚山上那几个也只能支支吾吾说出两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 只知道,忠勇侯府二少爷受伤了。 看起来伤的不轻,处理完伤口,一盆被染得猩红的血水端出来,帕子上也全是血。 一时间,所有人在心里都各有猜测。 谢荣山急的团团转,但是无奈王帐里不留外人,没办法,只有在门口心绪不宁的来回打转。 谢迟现在整个人比平时更漠然,就好像谁在这时候撞上去下一秒就会被他抽出剑来戳死。 青鸾站在他身后,出言安抚道:世子,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迟没有回答他 一双淡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王帐的门帘 远处,林鸦整个人隐在黑暗里,他一直酷爱黑色,只要天黑不点灯就跟穿了隐形衣似的。 因此不注意看,根本没有人发现那里站着个人。 而此时王帐内,慕脩穿着一套雪白的中衣,衣服的前襟敞着,几条衣带垂下 陈奚蹲在他面前轻柔的替他包扎好腹部的伤口。 陈奚拧紧了眉头:陛下这是被什么武器所伤?伤口幸好处理过,如若不然怕是会发炎,那样的话就麻烦了,不过伤口太深了,恐怕要养好一段时间,看起来像是武器所致伤口,却呈兽爪痕迹。 慕脩道:一种套在动物利爪上的钢甲 陈奚神色凝重:难怪,如果微臣没看错的话,陛下伤口周围似乎有毒药的残余?可是中过毒? 赵承德闻言,不可置信道:毒? 叶里拧紧了眉头,怒道:他竟然对您用毒?! 赵承德边摇头边叹道:王爷他...糊涂啊! 天知道他看到一身血污的陛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魂儿险些吓没了。 倒是慕脩脸色平静如常,道:可能通过残余验出是什么毒? 陈奚颔首,并且很快便检验出了是什么样的毒药。 这是一种抑制内力的毒药。 慕脩点了点头,起身看向身后榻上躺着的人:他怎么样了? 陈奚在为慕脩处理伤之前就先喂了谢锦一颗药丸 此时他脸色好多了 陈奚上前探了探脉,有些忧心道:不知为何,明明药丸是有效的,但是小侯爷的高热就是降不下来。 陈奚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可慕脩知道他当时走到了怎样的穷途末路。 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应当如何? 陈奚又在旁边的水盆换了一条毛巾给谢锦搭在额头上,道:眼下只有回皇宫,此次出行,微臣带的药不多,大多是伤药,小侯爷这情况目前相符合的就只有喂他服下这种,不起作用。 慕脩看向叶里:让你们去做的事可都做好了? 叶里拱手道:果然不出您所料,京中传来消息,那几位大人准备火上浇油,人赃并获,属下赶在惊动百姓前都抓起来了。 赵承德犹豫一会儿,缓缓道:靳安王...也抓到了。 慕脩眼底寒光一闪而逝:凭他如今的本事,这么容易让朕抓到吗? 赵承德道:说来也奇怪,靳安王似乎在漫山遍野找一个什么人,还受着重伤,被咱们的人撞上了。 慕脩瞥起眉:找人?什么人? 赵承德道:王爷说什么也不肯说。 慕脩冷冷一笑: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别问了,明日启程回宫,其他涉事官员以谋反罪论处,忠勇侯府二公子救驾有功,赏,至于靳安王...先关他几月罢。 赵承德一一记下,不过在一个问题上却犯了难,问道:不知陛下,关在何处? 慕脩道:关在他母妃曾经住的瑶华宫,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赵承德连夜拟好了旨 封赏这种事,并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况且谢锦这一身血和伤,无论如何也要给大家一个过得去的说法。 赵承德在得到慕脩准许后,便也未曾多加隐瞒,很快便传遍了。 部分官员简直扼腕叹息,敲着自家儿子的后脑勺道:废物点心啊!本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啊!我看你这辈子啊!吃屎都抢不到热的! 回回好事都让忠勇侯府那个小子占了!你们上山都干什么吃的了! 被敲打的公子哥不服道:爹,那可是个要命的差事啊!你看看谢小侯爷都伤成什么样了!浑身是血! 官员一噎,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其实少年说得不错,确实是个可能送命的差事 毕竟谢家那个二小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生死未卜。 也有官员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讽刺道:柳大人你也别惋惜了,这种福分咱们这些傻小子可享受不来啊。 被唤作柳大人转念一想,也是。 翌日,所有人快马加鞭赶回京 以往每年春猎都在皇家猎苑,连个大型动物都没有,反反复复看烂了的景色,即便是再多赏心悦目的花草也难以挽救审美疲劳。 今年这春猎独出心裁,确实让这群公子哥见识到了真正大自然的魅力,山上很多大型动物,且好几个公子哥险些被毒蛇给咬了。 唯有这一次,才起到了春猎的真正作用。 但是却半路出了这种意外,官员们都精明,始终缄默不言。 公子哥们虽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却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而且他们更注重玩乐。 大多刚进入状态,准备剩下几天大干一场,争夺一下今年春猎桂冠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8) 谁也没想到今年春猎会这样匆匆结束,令人猝不及防。 瑶华宫,当年的二皇子生母太妃娘娘住过的地方。 这座宫殿十分之大,可是已经多年不住人了,平时只有打扫的宫人出入这里。 这是宫里唯一一座没有种植一棵桃花的地方。 当年的太妃娘娘最喜欢的是牡丹,最厌恶的就是皇后喜欢的桃花。 主殿的大门敞开着,殿中帘幔翻飞,院中微风卷起地面上的枯叶,无比萧条,让人有一种误入冷宫的感觉。 慕脩站到了门边,扫了一眼院子。 身后随行的丫鬟生怕被怪罪,赶紧道:陛下饶命,这些日子王爷他不允许人打扫,只要一安排人进来打扫,王爷就拿东西砸她们。 慕脩冷淡道:退下吧。 丫鬟松了一口气,转身退下。 慕脩举步迈进殿里,廊柱上挂的纱帐被放了下来,四周窗户也大开着,风从窗户吹起来,卷起纱帐轻扬。 纱帐后是一道人影,场景十分令人发憷 慕脩自然丝毫不惧,撩开帘子 慕信早已没了前几日的容光焕发,英俊的容颜上一片颓然,他坐在暗金色的地板上。 慕脩瞳孔微微一缩,这场景与十多年前,太像了。 他登基那日,慕信的母妃就是用匕首自刎于这间大殿。 待慕脩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年纪还不大的慕信跪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他母妃的尸身。 听到他的脚步声,慕信转过头,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那个眼神 让慕脩记了许多年。 周围的陈设都很华贵,一切的一切都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任何一样都价值不菲。 可越是价值不菲,越像是一座用金银打造的囚笼,坚不可摧,让被困在里面的人一点一点失去希望。 亦如多年前 不过这一次,慕信的反应不像当年 听到慕脩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着慕脩缓缓笑了:太子皇兄,你来了? 这声皇兄让慕脩精神一晃 有多少年,慕脩没有听到他这样真心实意喊上一句皇兄了。 有多少年,没有见到那个明明心中敬重着哥哥,却也得听母妃的话 不能接近他,不能喜欢他,不能跟他说话,也不能接他递过来的东西的隐忍少年了。 慕脩微不可察的点头道:嗯。 慕信笑了笑,垂下头继续盯着地面,场面一时间凝固了,他们谁也没有要急着开口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最后还是慕信先打破静寂, 缓缓道:这么多年, 皇兄明知道是臣弟在背后做小动作,为什么还纵着我? 慕脩一如既往惜字如金,道:亏欠,是朕欠你。 慕信抬头朝他看过来, 半晌后笑了:皇兄你有什么欠臣弟的?因为没把皇位让给臣弟吗?这皇位有什么好的, 好好的皇兄变成什么样了,哈哈哈哈 笑声苍凉, 响彻整个大殿。 慕脩没有说话, 只皱眉看着他。 慕信好似要将眼泪笑出来,声音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让慕脩浑身一震。 他说:可我还是喜欢曾经的太子皇兄...哈哈哈 慕脩欲言又止, 道:沉璧。 慕信转过头来, 道:别叫我这个名字,父皇他老人家可真会取名字,皇兄你深陷枷锁,臣弟玉璧沉潭,您说他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谁呢? 央字的释义非常不好, 加之这个字本身就像一个戴着枷锁的人,一般戴这种木枷锁的人都是死囚。 只是如今去争论孰是孰非又有什么用呢? 慕脩没有再说话,慕信的状态很不好,神色呈癫狂之态。 慕信一直在笑,笑声却满是悲呛。 也许本来就足够悲呛吧,生在帝王之家本身就是一场最大的悲剧。 慕信笑够了, 才缓缓收敛起笑容:那么即便臣弟将我母妃的死强硬扣在你头上,皇兄为什么从来也不肯解释一句? 慕脩淡淡道:无需解释,你知分寸。 这些年,慕信明里暗里勾搭朝臣给慕脩添堵,虽然从未下过死手,却也够得他烦心了。 而慕脩明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只是将他的责难一一化解,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慕信牵了牵嘴角:可我这次...差点就杀了你呢。 慕脩的脸色寒凉了几分,道:所以,告诉朕理由。 慕信是他弟弟,怎么样对他都可以,但是此事却牵扯到了他心尖上的人,他唯一一次心底是真的动过怒的。 慕信冷笑道:还需要什么理由?臣弟给皇兄你使跘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眉目间依稀还能看到当年宠冠六宫的宠妃几丝风韵。 慕脩却毫不留情拆穿了他 若你要朕的命,不会隐忍十多年不发,况且就算如此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慕信愣愣看了他一眼,双眼放空了会儿,低声道:皇兄莫要太过自信了,别忘了,你我之间还隔着一层杀母之仇,即便到了现在,我仍旧这样认为。 慕脩直直看着他:你恨朕,朕信,但你会对朕起杀心,朕不信。 慕信抬眼看着他,眼睛里说不上是自嘲还是不甘心。 不得不承认,慕脩的感觉是正确的。 从一开始他便也不是真心实意恨他的,只是那时尚还年幼,失了这个世界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仇恨。 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恨他而恨他。 慕信不想当皇帝,可当皇帝是那个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的女人唯一的夙愿 她荣宠了一辈子,最终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去死 大抵对自己是很失望的。 慕信也想过要帮她完成 可是,下不了手杀坐在皇位上的人。 他恨自己,也恨皇位上那人。 也许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活成母妃心中希望的样子,一心夺嫡坐上那个位置,成为母妃争权夺利的工具。 多好。 慕信垂着头,两鬓垂下几缕乱发,苦笑道:皇兄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慕脩也不隐瞒,果断道:几月前。 慕信笑容里满是嘲弄:难怪,难怪一向勤政的皇兄会忽然间一蹶不振,我还当真以为宋离鸢的死能够对你产生影响,果然还是我低估皇兄你了...我派人混入四方边城挑起民变之事,你也知晓吧? 慕脩嗯了一声 宋离鸢的死未必没对他产生影响 可是所有人唯一算漏的是,宋离鸢回来了。 慕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以为运筹帷幄之中,是那双在布局的手,最终却发现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慕信道:那敢问皇兄还有什么事是不知晓的? 慕脩一脸正经道:不知你有头熊叫飘飘。 慕信忍俊不禁,终究没忍住笑喷了:皇兄你真是... 成王败寇,他认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即便到了这一步,慕脩也没有下旨杀他。 慕脩道:你找到的那个布阵之人,从何而来? 慕信垂下头,语气有一丝颓然道:臣弟不知,他是自己找上门的,那日你们逃了,臣弟想找他破了那阵法,不曾想他却如同人间蒸发。 慕脩道:你可还记得那人有何特征? 慕信道:他全程戴着面具,即便在臣弟面前也从未摘下过,所以没有看到过脸,但是他有一头白发。 白发.... 谢锦这一觉睡了好几天,睡得意识混沌,浑身发软。 醒过来的时候,床前坐了一个人 一身道袍,两鬓斑白,仙风道骨。 谢锦险些一句师傅喊出来 还是那人先察觉到他醒了,笑睨着他:醒了?感觉如何? 谢锦缓缓坐起来,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 俨然就是他住过好几个月的偏殿。 他装作茫然:老人家,您是? 那人脸上笑意慈祥,道:是陛下请来为小公子看病的,无名之辈,无需挂怀。 若是一般人就被唬过去了,可谢锦壳子里住着的是对皇宫了如指掌的宋淮安。 对面这人哪里是什么无名之辈,分明就是大名鼎鼎。 南楚最富有神秘色彩的人,国师。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谢锦总觉得自己这位师傅很神奇。 明明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了,却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瞳孔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琉璃珠,漆黑一片,好似连灯光也映不进他眼底。 谢锦试探道:老人家可会武功? 国师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小公子说笑了,老朽一介修道之人修武做什么?况且就算老朽想,只怕这身子也力不从心了。 不得不说,凤凰山上哪个可以随意更改阵法的神秘人,还有那个关键时候吸引走谢迟的黑影以及将慕脩引到自己身边来的黑影,让谢锦起了些许疑心。 这几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连谢迟和慕脩都能拉开一段距离,即便是在阵里,也足以证明是个高手。 可国师做了他多年的师傅,可是完全不会武功的。 于是,如今一看,又好像所有的疑点都成功被推翻了。 国师不知他复杂的心绪,只放了两瓶药在桌上,叮嘱他道:你身体过于消耗,伤了根基,服用此药可帮你早些恢复如初,一日一颗,莫要粗心忘了。 谢锦颔首道:多谢老人家。 国师道:那老朽就先走了。 谢锦送了国师到了门口,正好撞上一人。 两人颔首道:陛下。 慕脩点了点头 国师甩着拂尘,施施然离去。 慕脩进了殿门,忽然道:你怀疑国师? 谢锦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听到了啊。 但谢锦又不好跟他解释,这世上要论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人能出他师傅左右,于是道:就随便怀疑着玩玩,不必当真。 慕脩:......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89) 谢锦抓了抓头发,冲他笑了笑 慕脩道:没事了吧?手给我? 谢锦不明所以,但因为慕脩眼神实在太过专注,他还是弱弱的投降了,将手递过去 慕脩的手掌握住他的手,翻过掌心 原本血肉模糊,根本不能看的手如今好多了,血眼都结了痂,就等新皮肉长出来然后自然脱落就不会留疤。 慕脩看着他的手心,仿佛在看什么珍宝,声线没什么起伏道:疼吗? 谢锦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发现自己这伤怎么来的了,于是只能道:还好,不怎么疼。 当时为了控制两人继续下滑,他将两根那么粗的藤蔓缠上了自己的一只手,剧痛痛得都麻木了,他现在确实是想不起来那时到底痛不痛,有多痛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痛苦过去之后,会短暂的忘记当时的感受,只有在下次面临同样困境的时候才会想起那刻骨铭心的痛。 撒谎。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面前这个人都能让他心疼得颤抖。 他从前是不信鬼神的,更别说借尸还魂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 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了,因为越靠近这个人 越敞开心扉去接纳他,就会发现他分明就是那个人。 这样为了别人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报的傻子,世间怎会出现第二个呢。 谢锦见他走神,开口道:陛下? 慕脩回神:何事。 谢锦道:此事不知您有何见解? 慕脩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国师,历朝历代,国师不知为南楚逢凶化吉多少次,且朕自娘胎里带有顽疾,也是国师一手拔除,若他真想杀朕,又为何要救朕? 谢锦沉默,确实说不通。 慕脩不是蠢人,若是说得通,他不可能不怀疑。 一阵眩晕袭来,谢锦扶了扶脑袋,坐在桌边。 慕脩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 谢锦摆了摆手道:无事,只是有点头晕,许是还没缓过来。 他算是发现了,自从重生之后就仿佛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儿,半点风吹雨打就能让他凄惨无比。 堂堂七尺男儿,这种感觉真是令人倍感屈辱啊。 慕脩看了他苍白的脸色半晌,忽然扬声道:传膳。 谢锦倏然抬头 慕脩淡淡道:这眼看快一个星期了,你昏迷着喂不进食物,约摸每日只吃一碗稀粥,如何能不头晕? 谢锦:...... 我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个。 更没想到一昏迷就是七天。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谢锦也没想到, 自己一觉睡醒, 朝堂就变了天。 好些个大臣以谋反罪论处,朝堂上一下空了好几个位置下来。 这下大家明白了,什么沉迷女色,什么打击太大, 什么不理政事全都是假的。 涉事官员全部获罪, 唯独没有任何关于靳安王的消息传来 关在牢里等大小官员以黄永申钱武为首等人哪里还能安坐 牢里的狱卒拎着一个食盒过来送饭 喏,就这些了, 吃吧。 有人揭开食盒盖一看, 碗里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米都没有几颗的稀粥,何等寒掺。 那大臣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当下怒道:狗奴才!竟然拿这等东西敷衍本官? 这是死牢, 关的犯人都是将死之人 不出意外,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粗面馒头和一碗稀粥 这些做官的哪个不是人精,都知道好菜好酒肯定都被狱头扣下来了。 因为死前最后一顿饭都是很丰盛的,就是所谓的断头饭。 狱卒刚准备出去的脚一顿,转身瞟了他一眼:就这个,爱吃不吃, 都成阶下囚了,还端官架子呢?端给谁看啊?这牢里,哥几个做主!明白了吗? 语毕,吩咐手下的人重新锁上了门。 那大臣简直气得当场没咬舌自尽,颇有几分鱼死网破的味道,扒着栏杆问: 靳安王呢!他怎么没事! 狱卒看白痴一样看他:人家可是王爷, 好好的呆在封地,能出什么事?脑袋都快没了,老实点吧!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让被关在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待狱卒一走,当下就炸了,隔着一个走廊怒骂 真是岂有此理!我爹因为当年太妃给他指了一门好亲事才会一直忠心辅佐!咱们衷心为他,却不曾想,这个野种竟然联合皇上给咱们下套! 虽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场的谁没有点自己的私心呢,书上都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若助靳安王夺得皇位,相当于握有他的把柄 这位比起当今天子来,好把控多了。 有人叹息道:本官早让诸位不要轻举妄动,当今圣上虽然失了宋离鸢,可不代表就是个软柿子啊! 立马有人反驳:他当然不是软柿子!这十几年的软柿子他装的好啊!把咱们所有人都骗过了! 也有人理性分析:自这位陛下登基以来,所有的事都是宋离鸢代为处理,他手段花样百出,诡计多端,风头极盛,所以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将宋离鸢视作最大的威胁,都觉得咱们这位陛下是靠宋离鸢才坐稳了皇位,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这个皇帝才是把控朝政的掌权人!若没有他的准许,宋离鸢又怎么可能独揽大权?宋离鸢算什么?顶多算他握在手里的一把刀! 所以,宋离鸢一死,所有不安分的因子都蠢蠢欲动了,他正好将计就计装作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让咱们放松警惕? 正是,我们正是看了他的反应才会更加认定他是宋离鸢的傀儡,没了宋离鸢,他什么也做不成。 殊不知,人家早就布好了一盘大棋等着你我自投罗网。 咱们这个陛下,不简单啊! 狱头站在门口,听手下密保里面谈论的内容,面色凝重,随后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小狱卒应下,转身回到了原来的岗位 狱头脸上赶紧堆起一个谄媚的笑,朝面前的人拱了拱手:赵公公,您吩咐的事,奴才都做好了!您也瞧见了,那群老匹夫都气成啥样了! 赵承德笑了笑:辛苦你了。 身后的赵小贵自发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狱头一惊,赶紧推拒道:不敢不敢!这哪里敢!使不得使不得!能为皇上做事是奴才的福分! 赵承德不动声色道:既是立了功,这是皇上赏你的,大可接着。 狱头赶紧跪下行了个大礼:哎哟喂赵公公您可别折煞奴才了,这不过说句话的事儿,哪里算立什么功,更别提赏赐了! 看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 赵承德这才满意的点头,看了一眼赵小贵,后者立马将荷包揣回袖子里,蹲下身去扶狱头:快起来吧,牢头大人是有分寸的人。 狱头站起来,冷汗淋淋 赵承德一甩拂尘道:行了,咱家还回去禀报皇上,就不多逗留了,这里面可都是重犯,丢了哪个你我都负担不起,还要劳烦大人严加看管了。 狱头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这是自然,赵公公慢走! 赵承德回到朝阳宫的时候 慕脩正在强制性喂谢锦喝药 谢锦缩在墙角:那个...陛下,我病已经好了,我自己来吧? 慕脩端着药碗,垂着眼皮,坐在床前用瓷勺在碗里一勺一勺舀着:嗯。 他嘴上虽嗯了,却没有丝毫要丢手的动作。 谢锦汗都出来了。 赵承德咳了一声:咳咳,陛下... 谢锦仿佛看到了救星:赵公公你来了!定是有要事禀报吧!快讲! 赵承德眉角微抽,道:老奴见过小侯爷。 另外,他很想说小侯爷你能把兴奋表现得稍微不那么明显吗? 慕脩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慢悠悠舀了一勺药尝了下试了温度,才对谢锦道:既然你想自己喝,那你就自己来吧。 谢锦如蒙大赦,接过药碗。 慕脩起身坐到一旁:说说。 赵承德乖乖把牢里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绘声绘色。 慕脩面上没有半分波动,静静听着 赵承德没有刻意避着谢锦,仿佛没有他这个人在一边似的,交代得十分细致。 谢锦一口饮尽了药,苦得皱起了眉 但是他很快便被赵承德说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赵承德汇报完,慕脩还没说话 谢锦便道:皇上想试探什么? 赵承德即刻向他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居然只粗略听了几句就知道陛下想做什么了。 慕脩也看向他,眼神无甚波动:朕想利用此事,试探太师梁宏之事是否他们所为。 赵承德道:陛下放心,您吩咐的事,属下都吩咐下去了。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谢锦也想明白了。 不止他重生后注意到了梁宏之死可能有隐情,他的小皇帝约摸也注意到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谢锦颔首道:陛下是想,故意让狱头无意之间泄露出靳安王毫发无伤的消息给死牢里的涉事官员们,人心多疑,而且随着死期临近,他们会心烦意乱,烦躁不安,这时候您再派人去单独审问,点明可将功折罪,主子都将他们卖了,他们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守口如瓶...这时候能活着无疑是最大的诱惑,一定会争着抢着将他们干过的事倒出来? 赵承德笑道:小侯爷高才,毕竟这人呐,谁不想活着呢? 谢锦着实有些惊讶,道:妙啊,陛下好手段。 前世这种事全都是宋离鸢出面去处理,倒是忽略了,他身后护着这人才是真正的南楚太子殿下,从小修的是帝王之术啊。 这一刻,他不得不从另一种角度去看眼前的人了。 曾经看起来始终单薄的胸膛,此刻却变得宽阔雄厚起来,极其可靠。 就好像有他在身后,可以毫无顾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承德没多久便告退了 近来朝廷动荡,慕脩拟了好几份谕旨交给他,他简直可以说忙得脚不沾地。 他走后,谢锦下了床,走到龙案前 慕脩拿起一份折子,晃了晃:这东西你可要看? 谢锦挑了挑眉,道:这是何物?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0) 慕脩道:此次涉事官员名单,还有他们举荐上来填补空职的人名单。 谢锦表情一滞,这种可是属于高级机密了 陛下居然主动问他一个草包要不要看?难道就不怕他无意间泄露了吗? 好像自从上次无相楼后,陛下的态度就变了。 难不成... 谢锦神色巨变 慕脩看他脸色变得厉害,挑起一边眉毛,疑惑:你在想什么? 谢锦敢说他此刻的想法吗?不敢 因为他在想,陛下是不是因为太过纯情,被他上次好几次轻薄了之后,就...芳心暗许?呸好像不太合适 他道:没...我还是不看.. 慕脩不相信,抬手将他一拽一转,谢锦就坐到了他...腿上?!!!! 谢锦吓得都结巴了,道:陛陛陛下?!! 可就算是他想的那样,那被调戏的那一个也应该是从小别扭的陛下吧?!为什么反过来了? 陛下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慕脩丝毫不顾他的挣扎,一手扣住他的腰身,从后面伸手绕过他的头,摸上他的额头,沉声道:别动,朕看看你是不是又发高热了。 不得不说,人的大腿坐起来还是很舒服,当朝皇上的大腿更是舒服,就是太瘦了,硌得慌。 不知道抱起来是不是一样舒服 探温度就好好探温度,就不能用个正常点的方式吗 谢锦臊的耳尖通红,慕脩一把手拿开,他就赶紧道:怎、怎么样?我是不是已经退热了? 慕脩道:嗯,高热是退了,身子却还没好,住在宫里也好便于陈奚观察,宫里很多药材都是宫外药铺买不到的。 谢锦犹豫道:那、那... 慕脩道:什么 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扭头看着慕脩,神色无辜中,桃花眼中水汪汪的,唇瓣上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药汁。 慕脩从善如流的放了手 但是下一秒,谢锦的腰就抵在了桌前,还没反应过来 下巴就被人捏着,唇瓣被人含丨住了,鼻息间龙涎香猛地浓郁起来。 慕脩最讨厌喝药,但是面前的人嘴里的药味却甘之如饴。 这是一个极长,极深,不容反抗的吻。 谢锦差点呼吸不过来,一张俊容憋得通红,扒着慕脩的肩膀直喘气 慕脩缓缓凑到他耳边:你想装也无妨,开心就好,朕等你装到你不想装了为止。 谢锦脑海中轰的一声,如遭雷劈。 为什么? 但是他不能问,一问就真的暴露了。 却在此时,慕脩剑眉瞥起,伸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谢锦道:陛下? 慕脩看了他一眼,艰难道:传..传陈奚。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谢锦知道, 这是他身上的病复发了。 陈奚接到通知, 很快赶了过来 慕脩面白如纸早已失去了意识,躺在榻上。 陈奚看了一眼谢锦,视线在他唇上停滞了会儿,缓缓道:小侯爷, 还请回避。 人命关天, 谢锦也没有犹豫,转身出了房门。 一柱香后, 殿门打开 谢锦匆匆进门:陈太医, 怎么样了? 陈奚皱着眉头: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锦道:陛下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奚正在收拾药箱的手,不着痕迹一顿,继而道:无事, 许是陛下这几日有些劳累。 谢锦颦眉:不方便告诉吗? 陈奚没看他, 背上药箱道:小侯爷多心了,微臣并非不愿告知,只是事实就是这样,若没有其他的事,微臣就告退了。 谢锦也没阻拦, 侧身让开道:有劳了,慢走。 不敢。 陈奚迈步朝门口而走 殿外阳光正好,与他难看的脸色对比,格外明显。 赵承德回来之后 谢锦旁敲侧击:陈太医有提过陛下这是什么病吗? 赵承德道:从未提过,但是陛下似乎知道。 谢锦抿了抿唇 赵承德道:小侯爷也别担心了,实际上去无相楼那日回来之后, 陛下也曾复发过,比这次还要猛烈,折腾了一夜,陛下啊,特别能忍从不喊声痛,但是看得老奴心疼啊。 谢锦望着床榻上的慕脩,缄默不语。 我也心疼,特别心疼。 宫道之上 跟着陈奚一起来的贴身药童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 药童问道:公子,怎么啦?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陈奚喃喃道:陛下的病居然再次毫无预兆的复发了,这不应该的,明明上次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我配的药已经不起作用了吗? 药童道:什么?检查过了吗? 陈奚道:检查了,并无异样。 药童也纳闷了:那这就奇怪了。 陈奚忽然道:小侯爷...还没回府吗? 药童虽然不知道话题的关注点为何偏离得这么快,但还是答道:是啊,据说是陛下打了招呼,毕竟是救驾有功这种事,到病彻底好之前,小侯爷就都住在宫里了。 陈奚:...... 药童说到兴起,就多了嘴:不过说来也奇怪,陛下对小侯爷好像格外不一样,从前还好,如今可以说是同吃同住了... 陈奚道:这种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 药童道:嗨公子你还不知道宫里这群丫鬟有多爱嚼舌根吗?别说这些事了,就后宫那些个娘娘,哪个喜欢不穿衣服睡觉这种事儿都知道。 陈奚冷声道:够了。 药童侧眸看了他一眼,停止了那个令人羞耻的话题,疑惑道:公子,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要实在担心陛下的话,回太医院再查查医书吧,总会有诱因的嘛。 ...... 死牢里的官员又耽搁了几天,才肯交代。 令官员崩溃的不光是靳安王毫发无损这件事,毕竟这事还是有少数人觉得可能是计策,所以他们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而几天后发生的事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离鸢竟然没死!!! 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头一棒。 此时这群可怜的官员只想咆哮:假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皇帝不理朝政是假的!王爷想谋反也是假的!宋离鸢的死居然也是假的!只有他们的蠢是真的!!! 看到折子的谢锦一头雾水,看向慕脩:陛下,这也是你安排的? 慕脩无辜摇头:这真不是。 那这是怎么回事? 谢锦简直懵了 宋离鸢在哪儿?不就在这儿吗?那折子上这人是谁? 他都死了好几个月了,居然这时候有人冒出来冒充他?目的是什么? 慕脩也颇为不解,拿着折子翻看着 朝夕相处这么久,面前这人是不是宋离鸢他心里一清二楚 而这时候又冒出个宋离鸢 实在是令人费解 这个假宋离鸢招摇过市,横行霸道,强抢民女引起百姓怨声载道,骂声连连,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没死。 仿佛被人下了降头 谢锦嗤笑,道:这种行为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脩点头:嗯,禁军现在正在排查城中,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谢锦:他既然就是为了扰乱民心,隐藏后自然不会再出来,咱们只有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才有可能抓住他,他这样做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慕脩思索片刻,一语道破:祸星未死,天下大乱。 话糙理不糙,宋淮安此人在百姓心中可不就是灾祸之星吗。 谢锦沉吟道:那这件事就棘手了。 慕脩重新翻开一张折子,扫了几眼后很快合上,道:想来,这里有件事,你一定很有兴趣。 谢锦诧异看向他 慕脩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他,不慌不忙道:北燕送了个和亲公主过来,车队现已出发,约摸三五日到京城。 谢锦扫了一眼折子上,确实是北燕国君的印信。 北燕此举是何意? 慕脩道:有点巧。 谢锦靠在龙案一侧,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问道:确实巧,那陛下的意思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亲队伍进京恐怕不太平啊,不知陛下打算派谁去迎接? 慕脩也在想这个 闻言像是受了什么启发,倏然看向谢锦 谢锦:??? 慕脩看着谢锦道:前些日子你陷入昏迷,云中城匪祸暴虐,朕派了抚玉为监察御史去协助当地官员进行剿匪,匪徒蛮横,此行恐有危险,你可会怪朕? 抚玉,是谢迟的字。 谢锦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重生这么久,还没谁叫过他兄长的字,只有谢迟时常称呼自己这具身体的字。 他道:陛下言重了,兄长能受陛下重用是好事,况且兄长剑法超群,必然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慕脩这才继续翻看折子,道:嗯,朕也并非是全无考量,他自小你便喜欢,虽袭了爵位没有点实绩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谢锦:...... 对着谢锦的脸说着这种话,虽感觉有点诡异,但感动却也是真的。 这个人不论何时都是在为他考虑的。 谢锦笑了笑:难为陛下用心良苦了。 慕脩接着道:那不知,这次的和亲公主,朕就派你去如何?你可愿? 谢锦咳咳咳呛了一口 什么?我? 嗯。 好。 谢锦认真思索了会儿,终究还是应下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1) 和亲公主不重要,但是她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北燕,此时若出了差池,南楚跟北燕又会恢复到十年前那种兵戎相见的境地 且不说现在因为宋离鸢没死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 现在时局特殊,朝廷刚刚进行大洗牌 铜雀街一夜之间空了好几座府宅,杀鸡儆了猴,人人自危。 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到什么万无一失的人选。 在慕脩看来,此时不论派谁去做这个也不如谢锦可靠,就是... 慕脩道:你可要带上叶里? 谢锦冲他笑道:不用,我自己有人。 慕脩无奈摇了摇头:也罢,那便一路小心,只要入了京便无事了。 心下却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道理谢锦自然很清楚。 晚间,赵承德送他出主殿的时候,犹豫道:小侯爷,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谢锦一愣,扭头道:赵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赵承德叹了一口气:唉皇上他就是这样,白日里,老奴听你们说起云中城匪患之事,大抵陛下是没跟你说实话了。 谢锦来了兴趣:不知公公此话怎讲? 小侯爷还不知道吧,世子爷去协助剿匪一事,可是闹得朝堂怨声载道啊,这个位置太尉公子,各大尚书家的公子都在争,最后陛下拍板给了世子爷。 谢锦笑道:李子穆?李忠清那个老狐狸没事? 赵承德道:最近倒是收敛了很多,事发当日,他没做什么,咱们的人暂时还没抓到他的把柄。 谢锦冷笑: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赵承德躬身道:小侯爷说的是。 谢锦道:赵公公想要表达的意思,本公子知道了,至于李忠清,他最好祈祷他把尾巴藏好了。 赵承德哪里能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笑道:小侯爷请。 前前后后两道圣旨,全是送到忠勇侯府的 一帮官家公子争得头破血流也没挣到的荣誉,就这样给了忠勇侯的两个儿子。 对此,朝中百官争得面红耳赤 谢荣山也被这群人明里暗里冷嘲热讽得黑着一张脸,偏偏他一介武官最不会打的就是嘴仗,皇上面前又不能说些粗言秽语。 慕脩懒懒抬起眼皮:好了。 某某官员还想说:皇上... 但是在对上慕脩眼神的那一刻,硬生生断了话头 慕脩收回眼神,口气不容置喙道:忠勇侯府二公子暂代礼部侍郎一职去迎接北燕和亲公主一事,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多言。 百官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慕脩道:段御史。 段南出列:臣在。 让你筹备的当堂殿试一切可准备就绪了? 段南手持玉圭,恭敬道:回禀皇上,已经准备好了,时间就定在明日晌午,还望陛下亲临殿试现场,亲自选拔人才。 慕脩颔首道:朕会来的,既无事,便退朝吧,赵承德。 赵承德道:退朝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翌日午时, 国子监中都下了午学。 国子监的院服十年如一日的素净, 浅蓝色素色长袍,雪白色交领和腰带,一条浅蓝色发带将满头墨发扎在脑后,人手一本书籍边走边读着。 一道沉重而肃穆的钟声响彻国子监。 原本还在路上优哉游哉的学子们, 迅速加快脚步往学舍的方向走。 有不知情者发出迷茫的声音 诸位这是怎么了?若在下没记错的话, 这会儿还没到午休的时候啊? 你不知道啊?昨日祭酒就吩咐教习们传话下来,今日皇上要亲临太学, 除了要参加考试的学子们以外其他所有学子午时末之前必须回学舍。 什、什么!皇上要来? 就不能不回去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上呢! 皇上不喜欢男人!别磨蹭了, 你赶紧的吧! 闭嘴吧,快回学舍!待会儿教习铁定来清点人! 走走走! 而此时,两辆马车外低调内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国子监门口的台阶前不远处。 国子监上一任祭酒丁砚山已然解甲归田, 这一任的祭酒是一名叫做秦应寒的男子, 几年前于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但却无意于朝廷,淡泊名利。 最终在段南的劝说下,任职国子监祭酒。 秦应寒领着几个司业站在门口的位置,看到赵承德淡淡颔首:赵公公。 赵承德朝他躬了躬身子:祭酒大人有礼。 宫里的御前总管太监都在这里, 马车里是谁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秦应寒上前几步,准备好行礼了。 赵承德转身朝马车里,轻声道:陛下,到了。 半晌后,马车车帘被撩开 一个紫衣小公子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窜了出来,脸颊上有些可疑的红晕。 谢锦差点又没被亲得窒息而亡, 结果冲出来才想起来,这可是在国子监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啊。 秦应寒等人没接到皇上还会带其他人来的消息,都没有多想,一看见马车车帘被撩开了,就跪下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锦:...... 赵承德笑眯眯看着他:小侯爷,快下来吧,你若是受了这一礼恐会折寿啊。 秦应寒等人闻言抬头一看,傻眼了。 谢锦下了马车 慕脩才从马车里走出来,眼尾似有□□未消,一身黑色常服,金冠折扇。 都起来吧。 地上等人慢慢站起来 秦应寒看着谢锦,道:这位是? 赵承德道:这位是忠勇侯爷的二公子,目前暂代礼部侍郎一职。 几个司业面面相觑,愣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样的想法 虽然是暂代吧,但这也太过年少了。 而秦应寒对谢锦这个不值钱的临时官衔儿 同为三品官,但一个正一个从,仅一字之差,却还是差了些。 秦应寒拱手道:原来是侍郎大人,下官国子监祭酒秦应寒有礼了。 谢锦挠了挠鼻尖,浅浅作辑:秦大人,本官也是来凑个热闹,不必如此拘礼。 另外两个司业也各自行了礼。 这时候,坐在后面马车里的段南才姗姗来迟:容本官插一句,要不先进太学吧?这大街上你们在这里对着拜来拜去,实在是太伤风败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拜天地呢。 谢锦横了他一眼 段南朝他哈哈一笑 秦应寒和两个司业看得心惊,段南近段时间经常出入太学为皇帝挑选本次参加考试的人选,他们谁不认识。 当朝御史,御史台的掌权人,一品大官。 虽然当年为丞相宋离鸢一力提携,可几年后,却来往逐渐减少,甚至于根本没有。 于是有人猜测是不是闹翻了。 后来宋离鸢重华殿上,直接动手杀了太师,段南也没有出面为他说一句的事情让外人彻底坐实了这个猜测。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面前三个红人各自为政,于其他人来说,就像神仙打架,外人根本掺都掺不进去。 而段南能熬到宋离鸢死还活得好好的,足以说明他不是个简单角色,三足鼎立逐渐崩塌,如今只剩他一人还安然无恙。 新上任的太尉李忠清,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段南的对手。 这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却对他毫不客气? 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官衔差的可不是一级两级啊,即便是礼部尚书见了段南也得客客气气,否则无声无息被弹劾得底裤没了都不知道。 慕脩作出决断道:有什么话就进去说吧。 秦应寒侧身伸手道:陛下,御史大人,侍郎大人里面请。 慕脩最先举步往里走,与谢锦擦肩而过之际,借着两人袖子相触碰那一刻,指尖勾了勾谢锦的掌心。 谢锦立马弹了一下,仿佛手心被火舌撩了一下,一把捂住自己的手。 段南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要走第二个的,路过谢锦面前的时候,故意朝他挑了挑眉:本官好像看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谢锦若不是顾虑大庭广众之下,就直接一脚踹他进去了。 最后谢锦才抬脚走进去 慕脩正站在绿荫下等他,见到他,招手道:过来。 谢锦立马停了脚,犹豫不决 毕竟这几天可没少吃他的苦头,一言不合就吻过来。 谢锦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很奇怪,心里不是被男人轻薄的那种厌恶感觉,而是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之就是别扭,极其别扭。 在想什么?慕脩的声音忽然响在头顶 谢锦被一团阴影罩住,淡淡龙涎香传来,慕脩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高挑的身子将阳光挡得一丝不漏。 谢锦眼眸微抬:陛下怎么过来了? 慕脩道:既然你不过去,朕只好自己过来了。 谢锦移开眼神:陛下是有什么事吗? 慕脩道:你不想问,朕为什么带你来太学?也不想问为什么要从太学里选拔,而不从内阁和翰林院选? 太学内,养了一些月季花,如今开得正好。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马车往太学行驶的时候,他就想好了。 经过了这一茬,在选拔候选官员这件事上,不得不更加谨慎。 翰林院和内阁虽然是为国家专门培养肱骨的地方,可终究水过于深,浑浊,保不齐还会重蹈覆辙。 但是国子监不一样,虽大多是权贵子弟但也有一贫如洗的寒门子弟,背景清白。 慕脩手中黑色的折扇微微摇晃,鬓发微扬,带起一阵微风,他的背后是大簇大簇娇艳欲滴的月季,却半点压不住他容貌的惊艳。 谢锦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淡淡道:陛下若是不想说,我问,您就会说吗? 慕脩楞了一下,直觉他这话有些一语双关,但还是十分正经道: 只要你问,朕怎会不说。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2) 谢锦扬眉,道:那不知陛下为何要带我一介纨绔进太学这种地方啊? 慕脩道:今日殿试,你来负责监考。 谢锦诧异:我? 这可着实把谢锦惊到了。 慕脩平淡点头。 谢锦生无可恋,但是也没办法,他心知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一味的躲避也不是办法。 慕脩见他一直望着自己身后某处,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便看见那夺目的月季,芬芳艳丽,红粉交织。 慕脩微微失神 谢锦上前,抚摸了下花身,看向秦应寒道:祭酒大人,不知可否摘一朵? 秦应寒作揖道:这是自然,侍郎大人随意。 谢锦摘下其中开得最好看的那朵,回头笑看了一眼慕脩。 慕脩尚且不知他要干什么,便见他走到自己面前 他伸手将那朵花递过来,用唇语道:殿下,给你。 昔年,宋淮安丝毫不掩簪花之情 如今,他一点儿没变。 幸好,你还是你。 慕脩浑身一震,接花的手都是微颤的。 秦应寒身后其中司业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祭酒大人...你觉不觉得...咱们好像有点多余啊... 另一个司业虽没开口说话,显然也是感觉到了这种奇怪带有强烈驱逐性的气氛。 你们在说什么? 秦应寒不懂他们的感觉,在他眼里,尚还是少年的谢锦自然顽皮爱闹些,而皇上看起来也十分纵容他。 段南笑得有些深意,道:陛下,想来殿试的学子应当都入教舍了,咱们过去吧? 谢锦道:那就走吧。 秦应寒还是十分谦逊的请教道:不知侍郎大人,这花是有何门道吗? 谢锦不假思索道:门道谈不上,此月季花也叫长春花,花如其名,四季常红,给人一种好像四季都是春天的感觉,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不一样的花代表的意义不同,例如牡丹代表富贵,梅花代表高雅,兰花清幽。 其他几人倒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纷纷面露新奇,不自觉就听得入迷。 这时,秦应寒又道:那不知大人赠予陛下这花有何深意呢? 谢锦一噎,摆了摆手:书上不曾记载过这种花,本官也只是觉得漂亮,便送了。 几人颔首:原来如此,这些知识倒是颇为生僻,下官等人闻所未闻。 慕脩微微低头,在谢锦耳边道:你当真不知此花何意? 谢锦果断摇头,看向秦应寒以掩盖自己心虚,道:祭酒大人真是谦逊。 这些东西他大概好像是在话本里看到的,但是这东西说出来太掉价了,还是保持神秘吧。 一群人交谈间就到了教舍门口 而学舍此时也如同煮沸的水一般,涌了一大群午觉都不睡了的学子挤在门口 你推我搡往外瞅 谁也不服谁 教习拉都拉不住,最终也由他们去了 于是便有了以下讨论 诶诶那是祭酒大人和两位司业大人?那走在他们前面的三位公子其中一位就是陛下了? 你们猜是哪个? 看起来,穿黑色衣服的更像,因为我注意到他手上的扳指了! 我爹说陛下今年而立之年了,看起来比之弱冠之龄毫无差别!俊逸非凡! 那个紫衣小公子是谁啊?看侧面怎么有点面熟? 当然面熟,当年原身也是被送进太学过一段时间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仗着家世欺辱同窗被勒令退学了而已。 学舍里不乏与他同过窗的学子,难免有人对他还有些许印象。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教舍里确实已经坐满了人, 约摸二三十人, 个个坐得端正笔直,一脸正气。 犹如下一秒就要奔赴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一般。 不过也情有可原 众所周知,要想当官,就得参加科举, 但这只是基本, 真正想要出仕入仕,可不仅仅是科考那么简单。 科举考试也好, 官场晋升也好, 都是层层递进的,极其复杂且艰难。 光科考都是四道关卡,童试、乡试、会试、殿试 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年也只能堪堪止步于童试, 一个县城能出一个秀才就算是知县家祖坟冒青烟, 颜面有光了。 但科举的重中之重却在排在最后的殿试。 科举拔得头筹之后,才有机会入翰林院,内阁那就更望尘莫及了,内阁之中大多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是多少人在官场打磨沉浮多少年也进不去的地方。 而这一次, 皇上却没有选择从这两个地方挑选,而是看中了太学近几年来的表现。 这样的机会不夸张的说,完全是千载难逢,史无前例的。 几乎所有人此刻心中都是相同的想法必须得牢牢抓住! 众学子一看到丁祭酒的衣角在教舍门口晃了一下,就自发站起身,深深作辑, 齐声道:学生见过陛下 慕脩在首位落坐,折扇捏在手里,声线沉稳:平身,今日堂试关乎大家的前程,诸位可忽略朕的身份,专心应考。 众学子齐齐撩袍坐下,应道:是。 也是这时,众人才有闲情抬头看传说中的九五之尊的容貌,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生长在京城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二十多年前战事告捷,太子殿下领着南楚军队班师回朝时的英姿。 不过算算年头,如今的圣上也应当是而立之年了,国事繁杂,其劳累程度可想而知。 却不曾想,时间待这人如此温柔,甚至不忍心在他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平日里,按规矩来说,是不能直视龙颜的,但是慕脩却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秦应寒也只好装眼瞎。 秦应寒知道皇上一向不爱多话,赶紧接过话头道: 这两位是你们今日的主监考官,礼部侍郎大人和御史大人。 这两位之间虽然差距如同鸿沟那么大,对于这群还未成功考取功名的学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官了。 谢锦咳了一声:咳,暂代。 秦应寒赶紧找补道:暂代的礼部侍郎大人。 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前段时间礼部侍郎一职刚刚空下来,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有人奉皇命补上去了。 不免有人想要一睹其姿容。 没想到,一抬头,有好几个学子脸上都出现了空白之色。 谢..谢锦..? 秦应寒因为是近两年才上任,这两位司业也是他后来提拔上的,因此在场无人识得谢锦。 子笺兄!真的是你啊! 谢锦听杨子惑提过一嘴,以前在国子监嚣张跋扈欺负寒门子弟的光荣事迹,因此他用不知何时到了自己手里的折扇敲了敲脑袋,道:可不就是我嘛! 众人听他真的承认了,不免更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曾经在国子监里连四书五经都分不清谁是谁的,如今竟然一跃成为礼部侍郎? 是他们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前朝之上,皇上最看重的莫过于六部了,而且又是今日的主监考官 不禁有人想要明里暗里套近乎,眼睛里闪着讨好的光,充满了暗示意味道:子笺兄?你可还记得我们?以前咱们同窗过的! 他这问题不问还好,一问,谢锦倒反而成为众矢之的了。 慕脩眉头微微一撇,想着要不要给他解围 就忽见谢锦笑了,用慕脩的话来讲,笑得十分之假。 谢锦手中折扇一展一收,姿势漂亮,毫不拖泥带水,指向说话那几个道:好歹也是同窗,本官自然记得,张三,李四,王二麻...王五!真是别来无恙,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这真的不是另一种方式的嘲讽吗? 噗段南一个没忍住,捂着唇笑出了声。 几个学子认为被羞辱了,憋红了脸,碍于皇上在场,不好出言不逊。 一人不忿道:你...你羞辱我们! 谢锦耸肩摊手:张兄何出此言啊?本官没有。 另一人咬着牙根,站出来道:他不姓张!在下也不姓李! 前面两人都站出去了,第三人也不好再继续稳如泰山的坐着 只能也站出来,用辩论的语气道:在下虽姓王,却不叫王五。 谢锦装作诧异,叹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官糊涂了,各位有所不知,本官前几年发高热烧坏了脑子,很多人都记不清了,在家还叫我老爹叫祖父呢! 段南一口茶喷了 秦应寒赶紧道:是不是还烫?刚刚沏上的,你怎么就喝了呢。 无事。 段南用帕子擦了擦嘴,烫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宋离鸢,胡说八道不打草稿。 这话若是传到谢荣山这老东西耳朵里,还不活活气死。 几个学子一噎,面面相觑,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慕脩的声音在此时淡淡响起,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却散发着常年身居高位的不怒自威 好了,与堂试无关的话题就不要提了。 谢锦回头看过去,就见慕脩盯着他,手握成拳置于唇畔,掩住了唇角那丝未来得及收敛的笑意。 这下子众人拉拢不成,只能选择采取另外的方式想办法让皇帝取消谢锦的主考官职位了。 毕竟通过刚才那一茬,不管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对于某些人来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安分因子。 今日他们能参加这场堂试的机会都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弄来的,若是栽在这样一个纨绔手里... 于是,便有人勇敢站出来道:陛下,为何让谢兄一个纨...来做咱们主监考官啊,那不是闹着玩吗? 虽然他纨绔二字并没完全说完,但是在场谁不懂,他就是想提醒皇上,谢锦流传在外的好名声。 慕脩看向那个学生,面色无波,但只有那个学生才知道,桌面下的腿控制不住在抖。 你是在质疑朕?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应寒以及段南以及两个司业还有谢锦都朝他看了过去。 学生吓得都开始结巴了,不不不,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只是想问个为什么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3) 慕脩道:因为他比你们在座每一个人都强。 满座哗然 开什么玩笑?一个草包比他们所有人都强? 段南站出来,笑眯眯却不容置疑道:那么,开始考试吧。 两个司业告退了,整个教舍就只剩下四个人。 秦应寒完全是为了伺候皇帝才留在这里的,主要负责今日堂试的是谢锦和段南两个主考官。 最开始是点名,然后秦应寒拿出了一沓折起的宣纸,打开挨个发了下去。 这些宣纸上是慕脩连夜亲笔一张一张手写出来的策题,学子要根据纸上的策文写出长篇策文,不得少于两千字。 谢锦看向慕脩,他容色略显疲惫,眼下淡淡的乌青。 不细看必然看不出来,但是谢锦却一眼看得无比清晰。 他也知道,不光是因为熬到快天亮才睡觉的缘故,还有他那古怪的病。 段南坐在窗边,一边赏院外的凤凰花,一边瞧几眼教舍里眉拧得跟蚯蚓似的学子们。 谢锦靠着门,瞄了一眼宣纸上的试题 【世局日变,任事需才,设汝为帝,皇权把控他手,权倾朝野,岌岌可危,何论?】 【外交政策,往往借保全土地之名,而收利益之实,例举近百年来历史以证明其事策。】 ..... 那正在答题的学子吓得手里的毛笔都在颤抖,索性谢锦也只是瞄了几眼,就靠回去了。 一双桃花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然是心中已有答案。 而且在场的考生之前想不通为什么皇上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做这么重要的堂试主考官。 直到... 诶,我说了,不要作弊,藏在鞋子袖子里都不可以,藏在发冠里更不可以,就算你藏在里裤里照样还是不行的。 谢锦的折扇啪的一声抽在一个学子捂住头的手背上 那学子当场险些没吓尿了,不过他还没伸手进去拿,于是他索性将手拿下来道:你怎么随便诬蔑人啊,我只不过头疼揉揉头罢了。 谢锦斜睨着他,笑道:是吗? 那学子摊开手掌,义愤填膺道:不然呢?你看我手里有吗?皇上面前,你不要觉得你如今官居侍郎就可以随便诬蔑人! 段南刚要站起来为他解围,就见谢锦伸出了一只手,往下压了压,仿佛头顶上长得几双眼睛 ...... 段南只得又坐了回去。 谢锦也不与他争执,伸手拽下他的发冠。 那学子慌了,但是其他学子看不下去了,纷纷起身怒道:干什么啊!祭酒大人!身为主监考官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秦应寒也不明白谢锦想做什么 可是他官位还没有谢锦现在的官位高,六部侍郎随便来一个,他也比不过,能干什么? 只能看向慕脩,想要个解决办法,却见慕脩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他就懒懒坐在椅子上,手肘杵在把手上,另一只手里反复把玩着一块带着浅紫色穗子的玉珏,双眼仿佛看破一切。 果然,形势立刻出现了反转 那发冠里藏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密密麻麻用很小的字抄写着《史论》 谢锦将字条打开,举起:若这也能叫诬蔑,你们今日这堂试都不要考了!如此不分是非!日后如何能为国家效力,如何能为陛下分忧?岂不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段南看着他,淡淡笑了。 宋离鸢,终于回来了。 一帮学子被骂得面红耳赤,却无言反驳。 那发冠中夹小抄的学子更是脸色发灰,在皇帝面前作弊,虽然是一场堂试,不算是真正的科举殿试,但... 慕脩冷眼看去,那学子面色犹如马上要滴出血来,赶紧垂下了头。 废黜其应试入学资格,终生不得再参与任何考试,太学不得收其入学。 学子跌倒在地,打翻了砚台,一身攒了许久买来的劣质华服都被墨水溅脏了,狼狈至极,下跪磕头:陛下饶命啊!草民再也不敢了!陛下! 秦应寒一愣:陛下..他是一寒门子弟,这责罚未免太... 寒门子弟,此生的出路只有一条,参加科举。 如今没了应试资格,还要被逐出太学,对这个寒门学子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慕脩眉目一冷,作为祭酒,拎不清这最基本的利害关系可是大错。 段南插言道:秦祭酒此言差矣,既是寒门子弟,经历了千辛万苦方能入太学,方更应珍惜来之不易的东西,他如今却心存侥幸,若以后咱们这太学全是这种沽名钓誉之辈,那日后前朝之上,还有谁能为陛下分忧? 谢锦也有意解围道:听说秦祭酒当年为陛下看重,本是榜眼却破格提升,与当年的科举状元并列第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当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秦应寒也醒悟过来了,顿时跪地道:是下官糊涂了,陛下恕罪。 慕脩收回视线,不置一词,总归还是失望的。 那位学子被带走,考试继续,后又陆续逮住了几个家里面塞钱,平日里才显得成绩极好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在场只有慕脩知道,想当年宋淮安和他一起在太傅手里念书的时候,即便是父皇坐在面前,他的花样儿照样层出不穷,甚至好几次连父皇都被他蒙过去了。 这里所有的作弊把戏都是宋淮安以前玩烂了的。 不仅他这样觉得,谢锦也这样觉得,眼中不免泄出几丝怀念。 日落西山,这场堂试才终于落下帷幕。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晚间, 谢锦在司音阁沐浴结束后就直接披了件紫色袍子, 腰带松松垮垮一系,绸缎光滑的面料如有银光在衣服上流转。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穿件内衬就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闷着热。 赵小贵道:小侯爷, 咱们是回偏殿还是? 去朝阳殿。 是。 赵小贵微微一惊, 马上调转了方向。 时间已经很晚了 朝阳殿中灯影错错,闭着殿门。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像是收到过某种指令, 没有对他的出现产生任何反应,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锦推开殿门 果然,慕脩还坐在龙案后面批阅白日里的策题,墨发披散着在身后, 明黄色的睡衣。 赵承德正站在他的身侧, 为他磨墨,看到谢锦进来,行礼道:小侯爷。 谢锦走到赵承德旁边:公公年纪大了,这手用力太久怕是酸得受不住了吧,去歇着, 我来吧。 赵承德暗暗感叹于他的观察力,调侃道:老奴还差些年头呢。 慕脩手中的笔顿住,看了过来:去歇着吧,可有大碍? 赵承德赶紧摆手:皇上不用担心老奴,是老毛病了,以前落下的。 慕脩颔首:手不舒服去太医院找陈清看看。 赵承德也不欲再打扰两人, 退下了。 慕脩抬眼看向谢锦,深邃的眼瞳中寒光一闪而逝,冷冷道:好好穿衣服。 谢锦低头一看,腰带本来就扎的松,随着走动胸口的衣领开了一些,露出单薄的胸膛。 都是男人,露个胸膛怎么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用手扯了扯敞开的领口。 慕脩抿了抿唇,不再看他,只道:你最好一直记得这句话。 大暑天的,谢锦莫名感觉脖颈一凉。 慕脩用手敲了敲案面:磨墨。 谢锦挑了挑眉,不管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不过是再被亲几口。 他垂下眼眸,开始磨墨,寂静的大殿里,只余毛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和有规律的磨墨声。 谢锦墨没磨多久,倒是被慕脩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吸引了。 他用手握了一把绸缎似的墨发,然后松开手,任由发丝从五指间滑落,像水流一样的触感。 头发不论是对男子还是女子来说,都是属于很私密的物什了。 传说,男女相恋,只要把他们两个头发剪一缕下来混在一起放在同一个红色锦囊内,那么这两个人就会永远相爱相知。 就像锦囊里的头发一样,你的混作我的,我的混作你的,永远缠绵,难分彼此。 他抓着玩,慕脩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放两个男子的头发,是否也会有相同的功效呢? 谢锦被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冒出来的想法惊得一个激灵。 慕脩道:你在想什么? 谢锦松了手,道:我只是在想,太学之中是否有陛下钟意之才? 慕脩淡淡点头:有几个可塑之才,有胸怀有抱负,胸有沟壑。 谢锦提醒道: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知根底,出身寒门是最好的,若是权贵之家,不得不多考虑些。 慕脩抬眼看了他半晌,搁下手中的笔,拽起谢锦的手就往龙榻的方向走。 谢锦一脸愣怔,像是被慕脩手上的温度灼伤了心,被动的被拽着走到了榻前,才道:陛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缘故,如今对于这个人的触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慕脩没有回答,手上微微用力,就将还未及弱冠的谢锦推到了床榻之上。 谢锦衣衫敞开得更大了,无奈道:陛下你这是干什么? 慕脩惜字如金:时辰不早了,睡觉。 谢锦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紧张,笑道:偏殿又不远,我回去睡就好了。 慕脩不仅没让开,还一屁股坐在了床外侧,静静看着他。 谢锦:......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显然已经用行动回答了。 谢锦又不好从堂堂天子的身上跨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保持笑容。 慕脩躺下,用手垫在脑后,淡淡道:不是你说的吗?都是男人,睡一张床怕什么? 谢锦一噎:...我是这么说的吗? 完全没想到陛下会在这儿等着他 慕脩挑起一根眉毛,明知故问道:不是吗? 恶趣味! 谢锦只得将里间折好的明黄色锦被打开,轻轻盖在两人身上,被子上的龙涎香比起慕脩身上要浓郁得多。 慕脩一直平躺着,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谢锦脸朝着床内,怎么也睡不着。 殿外安静得一丝风声也听不见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4)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起来 谢锦立马坐了起来 低头一看,慕脩也没睡着,正望着他:睡不着? 谢锦道:有人来了。 慕脩缓缓坐起身,淡淡道:朕听见了。 下一秒,赵小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小侯爷,歇下了吗?奴才有急事禀报。 慕脩道:什么事。 赵小贵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道:刚刚忠勇侯府里传来喜讯,说是侯府夫人临时被检查出有了几月身孕,侯爷的意思是让小侯爷择日回府一趟,为还未出世的三公子取个名字。 朕知道了。 慕脩与谢锦对视一眼,两人都着实有些惊讶,不曾想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侯府竟还会添三子。 看样子谢荣山也是十分看重,如若不然不至于这么晚还派人进宫。 赵小贵得了回应,就赶紧回去答复了。 谢锦笑道:这谢老侯爷,当真是有福之人。 慕脩敛眉道:过几日,北燕的和亲队伍约摸就要到了,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明日吧。谢锦说 慕脩点了点头:也罢,那就休息吧。 说完欲要躺下,谢锦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等等,还需陛下帮我个忙。 慕脩:何事? 谢锦指了指书案的位置,道:那边说。 慕脩便如了他的意,掀被起身 谢锦也赶紧跳下床 慕脩走至书案前:什么忙一定要连夜帮? 谢锦这才说出目的 不若,我这三弟的名字,由皇上帮我取吧? 慕脩看向他:抚玉的字便是你所取,为何这次要朕来取? 谢锦淡笑:皇上只消说帮不帮吧。 慕脩看他使劲卖关子的模样,无奈道:帮。 谢锦赶紧帮他铺开一张宣纸,摆好镇纸,又选了一支粗细适中的毛笔蘸上墨汁递过去道:快想想。 慕脩细细思索了下 随即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寻字。 谢锦鼓掌道:好字!不愧是陛下!可是为什么要叫寻? 慕脩道:虽然他生在王侯之家,但是朕希望他能够像寻常家的孩子一般,平安快乐长大,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盯着纸上的纸 谢锦愣了好一瞬间 这样一个君王,如果有孩子的话,必然也会是一个慈父吧 慕脩看他不说话,又审视了一遍纸上的字道:怎么了?不喜欢? 谢锦方才回过神来:怎么会,能得当今皇上亲自赐名,还这般用心,我本不想将此真相告知我那父亲,如今怕是不能了。 慕脩看向他,面露疑惑:此话何解? 谢锦摇头,溜到一旁罗汉榻坐着,懒懒道:没事,只是陛下,这名都取了,要不然这字也一块儿取了吧?免得十多年后,又要我来伤脑筋。 慕脩眼中颇为无奈:你还是从前的性子。 半晌后道:字就叫做锦书吧,有诗云:鸦鹊衔情至,鸿雁寄锦书。 谢锦斜倚在靠背上,仰头望着身后缕空窗外的月色,琢磨道:谢锦书?儒雅而不失气度,好名字,就它了。 慕脩搁下笔,凝望着他:你喜欢就好。 无人看到他眼中无尽的缱绻深情。 ...... 次日,谢锦带着皇上的圣旨回了侯府 奉命去剿匪的谢迟也赶了回来,因匪患平定得当,慕脩又赏了好些金银珠宝。 侯府夫人忽然怀孕,本就是大喜 她想着大儿子奉皇命出门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说,说不准还会遇上危险。 二儿子能回来取个字便好了 不曾想两人都赶回来,还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和赏赐。 谢荣山高兴得若不是赵承德扶着恐怕要三跪九叩了。 侯府迎来的是多喜临门 其他也住在铜雀街的官员看着就很堵心了。 无奈,同朝为官,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侯爷喜得三子,他们还得忍痛割爱送礼,顿时头顶一片阴云密布。 谢荣山跪在花厅前: 微臣叩谢陛下大恩大德,微臣真是无以回报啊! 侯爷实在不必如此,世子爷平定匪患有功,二公子如今也贵为礼部侍郎为朝效力,这都是您应得的,你这样可就是折煞老奴了,大喜日子莫要跪着了,快快起身吧。 赵承德扶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又一个头嗑下去了,嗑得脆响,听着都疼。 谢荣山这才缓缓起身:那微臣便却之不恭了。 赵承德笑眯眯点头,一甩拂尘,身后的宫人便将一箱又一箱的赏赐搬进花厅里。 侯府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在旁边坐下 谢荣山看得心惊肉跳:夫人,小心啊! 侯府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看向赵承德道:赵公公见笑,我家老爷他就这样,总觉得怀个孩子一个屁都能崩掉,也不是头一胎了,每胎都这样。 堂堂侯府夫人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大家也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赵承德表示理解,忠勇侯护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谢荣山倒从不介意自己夫人怎么说他,又看了会儿,忽然开口道:只是赵公公,这些箱子怎么都是涂了红色?还扎了红色绸花?像是娶亲时的聘礼一般。 咳咳咳。 正埋头喝茶的谢锦一呛 谢迟伸手替他顺背:喝那么急作甚。 赵承德笑道:今日贵府如此多的喜事,自然是要涂红漆,扎红绸,这可是咱们皇上专门吩咐内务府置办,整个天下独独一份,由此可见陛下对侯爷和三公子的看重啊。 是是是!府上已经备下酒席,不若赵公公一块儿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吧? 谢荣山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赵承德婉拒:陛下身边习惯了老奴,别人做事他不满意,老奴实在是不得空,恐要辜负侯爷一番美意了。 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明白 毕竟赵承德从当今皇上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就随侍身旁了 谢荣山也不好再留,只能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塞过去再送客。 说来也是喜事,赵承德推了半天推不掉索性也就收下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边关城池还未有暑气,最晚开的桃花都还盛放着。 一批身穿布衣的人护送着一顶精致软轿, 却个个身上都背着又宽又重的重剑, 软轿后面是几辆马车, 拖着被锦布盖着的东西, 数量很多。 软轿旁站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扎着双丫髻, 衣着不俗。 轿子里隐隐传来女子的声音 文杏,这南楚好多桃花啊。 小丫鬟道:是啊, 公主。 女子声音里似有些惆怅, 道:不知道我未来的夫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丫鬟看了一眼周围热闹的人群,有些羞怯道:南楚皇可是天下皆知的美男子呢,公主不要担心了。 还有多久到京城啊? 文杏道:王上让咱们到了襄平城驿馆就等着南楚皇派人来接咱们就是了, 再走半天就到襄平城了, 据说很是美丽, 公主您再忍忍。 轿子里没了声音。 襄平城, 犹如置身白雪纷飞的季节, 不过这些白雪都是梨花。 哇 文杏一进城门,就被城内的景象迷住了。 道路两旁栽种的全是数不清的梨花,一直绵延往前数里, 看不见终点。 正值花季, 花瓣纷纷而下,将道路上铺上了一层白,让人都不忍抬脚踩上去。 守城将领提示道:这边走, 驿馆就在前面,文书前段时间王爷就收到了。 文杏点头:有劳了。 送亲队伍被守城将领带到专门负责接待和亲公主亦或者是外国使臣的驿馆前 守城将领道:驿馆到了,请将公主请出来吧,京城来使昨夜就到了,现在就在咱们王爷府中,属下已经派人去传话,至多一炷香应当就会来拜见公主。 文杏颔首:好,多谢将领大哥。 语毕,她转身对轿子里轻声道:公主?驿馆到了,快出来吧。 轿子里半晌没有声音。 守城将领面露疑惑 文杏与他对视一眼,也是摇了摇头 文杏又叫了一声:公主?您睡着了吗?驿馆到了,咱们进屋子里去睡吧? 轿子里仍旧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文杏还以为她睡得太沉,伸手作势要去撩帘子:公主,您不答应,奴婢就要掀轿帘了? 因为往常公主顽皮,也时常跟她开这种玩笑。 正当她的手即将要碰到帘子的时候,街道另一侧有人高声喊道:别碰轿子! 只见几名男子骑在几匹不同颜色的骏马上面,从街道那头飞驰而来,溅起一地花瓣。 一左一右的男子身着一黑一白 中间的公子身着紫色。 文杏生性胆小,立马缩回了手,好奇的往那边看,问守城将领道:那是何人? 守城将领看了一眼,应道:那是咱们王爷...好像还有京城来的使者。 文杏一惊,赶紧垂头对轿子里道:公主!别玩了!快出来吧!南楚皇派来接您的使者到了! 然轿子里还是没人理她 而那几位公子也到了车队后面,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个个容貌不俗,之前文杏一直觉得这城中景色真是美到极致。 可看到这几个人之后才惊觉,他们自出现那一刻,就抓住了所有的吸引力,身后的街景彻底沦为没有颜色的背景板。 守城将领立马下跪道:属下见过王爷,两位大人。 见过王爷,见过两位大人,奴婢是公主的贴身侍婢,名唤文杏。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5) 文杏赶紧跟着行礼,心中十分纳闷,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时候可不是玩闹的时候啊 白衣男子道:起来吧。 临刑前,王上早有交代,她们所抵达的襄平城是南楚皇的胞弟襄平王的封地。 襄平王名唤慕然,字君安。 文杏缓缓起身,犹豫道:不知道王爷为何不让奴婢叫醒公主? 这时,中间的紫衣公子终于出声了 他淡扫了一眼文杏:你的公主已经叫不醒了,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文杏还没来得及感受被那双桃花眼扫过的刹那心动,便如遭雷劈,险些跌倒在地:您说...什、什么? 慕然皱了皱眉,看向旁侧的人道:谢小公子竟如此笃定?那皇...这位大人怎么看? 黑衣服的男子连个眼神也没施舍,冷冷道:八九不离十,发现得早可能还剩下一口气。 谢锦笑睨了他一眼,不曾想陛下也有这么毒舌的时候。 这次前来襄平城接和亲公主,本来是要带一大群禁军,没想到临出发之前,只等来了一个换了常服戴了斗笠的慕脩。 不过也并非完全意料之外。 他一人足以抵抗千军万马。 于是,他们两人便这样出发来襄平了。 襄平城是当年五皇子慕然的封地,离京城不远不近,慕脩也与他这个皇弟多年没见。 慕然朝守城将领道:你去看看,免得惊了文杏一个姑娘家。 守城将领应声上前 谢锦笑道:襄平王当真是怜香惜玉。 慕然道:比不得大人昔日在京中的美名。 谢锦面色一囧。 守城将领也在此时撩开了轿帘,只见一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子瘫坐在轿中,头歪在轿壁上。 大红色的头纱下露出的红唇唇角流出一缕嫣红的血。 文杏一见,吓得跌倒在地,手脚并用想要爬过去,嘴里道: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守城将领用剑柄挑开头纱 露出喜帕下女子的全貌,瓜子脸,杏仁眼,倒是个大大的美人坯子。 慕然叹息道:可惜了啊,这么一个大美人儿,要本王说,我这皇兄是真没福气。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一旁的慕脩 谢锦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轿中女子的身上,没搭腔,甚至伸手准备要去碰轿中女子 文杏失声惊叫,扑过去想要制止谢锦的动作,怒道:你!你要干什么! 不料手刚抬起来,就被身旁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黑衣男子攥住了手腕,要如实说相貌的话,这人的相貌是顶好的,甚至于比襄平王和身穿紫衣的公子都要好看几分。 只是此刻,他一双深得好像连日光也硬不进去的瞳孔,就这样盯着文杏,看得文杏双腿发软。 他手劲极大,捏得文杏脸都白了。 慕然道:大人,你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脸色都白了,快松手吧。 慕脩淡淡看了他一眼 慕然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嘴了 谢锦伸手探了探女子脸上的温度:七窍流血,是毒,死了有段时间了,温度都凉透了。 文杏一听,当时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但是因为一只手被攥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唇,还是挡不住眼泪决堤。 慕脩这才放开手,皱了皱眉。 谢锦笑了笑,伸手拿了根帕子出来递给他,用唇语道:擦擦手。 慕脩皱起的眉这才慢慢松开,接过一看,是他那日在凤凰山上借给谢锦擦手的锦帕,已经洗得洁净如新了。 公主...您说喜欢南楚的桃花呢?您还说要见南楚皇呢?您快醒醒啊... 文杏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慕然有些汗颜:周围的百姓都在看呢,要不然换个地方说话吧?不然别人以为咱们三个大男人在欺负一个弱女子就不好了。 谢锦抱臂,审视了会儿,道:反正本来也要欺负。 慕然傻眼了,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文杏一脸茫然的转过头来 谢锦笑眯眯看着她:毒是你下的吧,文杏姑娘。 他语出惊人,慕然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包括守城将领都惊了 这个叫做文杏的婢女,从进城起全身上下无任何不妥之处,为什么这位大人会问出这个问题。 慕脩倒一如既往的平静 文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冤枉啊!奴婢自幼服侍公主!怎么可能害她呢!求大人明鉴啊! 这下子,周围百姓一见有热闹,直接驻足观看了。 慕然有些顾忌 谢锦道:今日不当着百姓的面说清楚,改日咱们就真的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他这样一说,慕然才打消了心中疑虑。 文杏满脸泪痕,哀求道:大人,奴婢真的没有毒害我家公主!求大人明察啊! 此时,软轿后面送亲队伍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侍卫里终于走出了一个皮肤黢黑的男人 他的声音中气十分足,道:咱们虽然尊你们为京城使臣,可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公主是在你们境内才出的事,如今想反诬赖在我等头上?做梦。 慕然和稀泥道: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男人一把推开慕然道:好什么说!我等还未说要将此事传回呢,哪知你们南楚人如此狡诈,竟恶狗先咬人! 慕然扯了扯嘴角:那叫恶人先告状... 谢锦丝毫不为所动,将慕然拉到身后,自己独自迎上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大汉道:阁下的态度实在是很微妙,听到你们公主中毒身亡没有着急就罢了,如今还极力阻挠本官追查贵国公主死因,不知道贵国安的是什么心? 男人气得面色发黑,当下就要拔出腰间的重剑,不曾想,有人却比他快得多。 他手指刚刚碰到剑柄的时候,一把冰凉的剑刃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 慕脩握着剑柄,容色冷漠道:有什么答什么,若有半句虚言,杀。 话语中的杀气就连男人这种时常出入军营的人都觉得惊心。 身后的其他侍卫一见领头羊被人用剑抵在脖子上,也全部围了上来,纷纷拔出重剑 四周百姓一哄而散,生怕跑慢了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谢锦看向周围,字字诛心道:此处可是南楚境内,襄平王的封地,你们想要造反吗? 一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软肋,所有人的剑愣是没□□ 他们远离故土,护送公主前来和亲 不管怎样,毕竟担不起挑起战事意图造反的罪名 男人虽然被人用剑比着,但也没失去理智,扬手道:不准拔剑,都退下。 其他人这才缓缓退回原位 男人怒道:文杏姑娘可是咱们公主视作亲生姐妹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谢锦走到慕脩身侧,淡淡道:人心隔肚皮,她会不会,可不是你说了算。 男人道:那你想怎样?! 谢锦道:将这位叫文杏的婢女和这位仁兄带进驿馆,其他人一律收押衙门大牢,暂时关闭城门,不允许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如发现试图向外面传递消息的人,就地格杀。 短短几句话下来,慕然听得心惊肉跳。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纨绔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驿馆里早有他们提前安排的人,审问过后, 这个男人原是北燕骁骑营副将公孙寂, 此次负责护送前来和亲的端静公主。 下人检查了腰牌, 后道:王爷, 两位大人, 这块腰牌确实是骁骑营副将所有。 谢锦接过腰牌递给慕脩, 慕脩垂眼看过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谢锦表示了解, 转头吩咐道:去请城中最好的仵作过来, 事关重大,必要查个水落水出。 是。下人应声退下 谢锦又道:本官失敬了,副将军。 公孙寂面如黑炭,被押着跪在地上, 连个眼神也不想给他。 若不是顾忌他此时所站的是南楚的地盘上, 他早就发难了, 还轮得到这样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官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谢锦也不在意, 吩咐道:快给副将军和这位姑娘搬个凳子过来, 怎能让副将军跪着。 押着两人的下人会意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很快,其他人就搬来了两张椅子。 两位请坐。 谢锦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然后便不再管两人, 而端静公主的尸身也被移了进来, 就摆在房中。 谢锦道:大人你也坐,依仵作的腿脚,恐怕还得等一等。 慕脩嗯了一声, 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慕然凑近谢锦道:小侯爷怎知是那婢女下的毒? 谢锦疑惑道:本官不知啊。 慕然的脸上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你刚刚如此笃定? 谢锦笑道:试探一下罢了。 慕然:.... 一炷香的时间后,仵作终于姗姗来迟,肩上挎着只木箱,头发花白。 他跪地道:小人见过王爷,两位官老爷。 谢锦道:起来吧,尸体在那里,你去验,任何细微之处都不可放过。 仵作道:小人遵命。 然后仵作便挎着箱子走了过去 公主... 文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惊又是俱又是怒 很快,仵作就有了结果。 他撇着眉头:回大人的话,这具女尸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全身上下无任何伤痕,从七窍流血的症状上看是毒,而且是剧毒,即刻便可要人命的那种,可奇怪之处在于小人用银针刺了尸身喉管,食道以及胃部,都未曾发现有毒药的残留。 谢锦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王爷怎么看? 慕然也十分奇怪:本王觉得,做得如此隐秘,显然是早有预谋。 慕脩忽然开口道:若不是需要通过食用的毒药,那是否有可能是通过气味杀人的毒药? 谢锦眼睛一亮:有道理,立刻带仵作去检查公主乘坐的轿子。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6) 下人会意,立刻领着仵作匆匆前去。 慕然叹道:可惜,本王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说会是什么人如此不怀好意?意图损坏我南楚与北燕的和平邦交! 谢锦与慕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这件事,若真是有人意图损害两国邦交这么简单就好了。 随后,慕脩看向他,不咸不淡道:这些事掺和进去未必是好事,有何好可惜的。 谢锦也道:大人说的是,王爷没有卷进这些复杂的事情中,着实是有福之人。 慕然眼露茫然,不明其意。 谢锦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襄平王慕君安,其母妃在生他前,位份并不高,先帝几乎是几个月才去一次她宫里。 机缘巧合下怀了孩子,幸得皇后庇佑,才得以平安产下。 母凭子贵,一举封妃。 为了报恩,她从襁褓里就教育自己的儿子,无欲无求,绝对不能与恩人的儿子争夺皇位。 经年累月的熏陶 这位皇子长大之后,果然对皇位一丝兴趣也没有,最喜欢的便是太子皇兄和吟诗作赋。 不多时,仵作走了进来 王爷,两位大人,小人在公主的轿中并未察觉有何不妥,都是正常的熏香气味。 谢锦道:那可就奇怪了,这人总不能忽然就死了吧? 仵作道:大人说笑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谢锦起身走到尸身旁,将她腰上挂的香囊一个一个取下来,扔到仵作手里:这几个香囊呢,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仵作放到鼻尖仔细嗅了嗅,摇头道:里面都是普通的花香,和香料,并无不妥。 谢锦挑了挑眉尖 慕然也奇怪道:那这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死掉了? 谢锦转向文杏: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你们吃的食物和水在哪里? 文杏不住用手拭泪,抽噎道:干粮都在外面的箱子里,偶尔路过城镇,公主嘴馋会吃点街边摊贩卖的东西,不知问题是否会出现在这里? 谢锦敛眉沉思道:概率太小,首先没有人能未卜先知你们一定会买,再者,恐怕你们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随便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喂给你们公主吃? 文杏一愣,继而赶紧道:当然不会!公主吃过的东西,奴婢都是先尝过的。 谢锦看向仵作: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是还是不能漏掉,带仵作下去检查他们随行带的干粮和水。 还是一样的结果,干粮和水没有问题。 谢锦蹲在地上,显然是有些头疼,拨了拨端静公主华丽繁琐的衣衫。 忽然,他视线一凝 慕脩也知他发现东西了,下意识看向另一边坐着的公孙寂和婢女文杏,将他们那一瞬的表情悄无声息尽收眼底。 下一刻,谢锦抖了抖衣衫站了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现 他看了看驿馆二楼走廊前亮起的灯笼,懒懒道:看来今日是验不出什么了,已经给两位准备了房间,不若先好好休息一宿。 文杏和公孙寂分别被带往了安排的房间。 谢锦伸了伸懒腰:不知王爷可否有为我们准备上房? 慕然道:两位不回本王的府邸去住吗? 慕脩道:王府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若是晚上发生什么事,唯恐生变。 谢锦接上:所以,今晚啊,我们只能留宿驿馆了。 慕然思考了会儿,道:也罢,那你们想要几间房,本王这就去安排。 谢锦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慕脩一点压力也没有,答道:一间。 慕然一愣,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大男人...一间房? 谢锦脸有点热,道:今夜我与大人要轮番守夜,避免贼人有机可乘,故而才同住一间房,敌在暗咱们在明,彼此有个照应。 慕脩冷睨道:王爷觉得,有何不妥? 慕然仿佛嗅到了杀气,赶紧道:不不不,本王的意思是,这就去安排。 然后对身后木头一样的属下,低喝道:还不快走! 说完他步履匆匆往楼下走 心腹问:王爷,您怎么了?不就是京城来的两个官员吗,您可是王爷,何故要对他们如此低声下气。 慕然一边下楼,一边扭头道:你懂什么,勿要多嘴,本王只是觉得不太妙。 他能说这两位官员其中一位是当朝皇帝吗?不能! 偏偏身边这些个白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心腹道:敢问王爷,何处不妙? 慕然叹气,答非所问道:虹渊,你这眼力当真是不如从前了。 说完便下楼去安排去了。 虹渊无故被主子怼,有些莫名其妙。 谢锦整理了下床铺道:这驿馆里的床铺比不得宫里,陛下恐怕要委屈一下了。 慕脩坐在桌边,望着他的背影道:有你,谈何委屈。 谢锦动作一滞,没说话。 慕脩知他的想法,也不强求。 反正无论如何,哪怕是以生命作代价,他也不会再让他受半点伤了。 不多时,谢锦也坐到了桌旁 桌上的烛火晃动 灯光映得慕脩的脸愈发丰神俊朗,而映在谢锦的眼中,容纳了世间万般柔情。 谢锦道:陛下不想知道我今日在北燕那位公主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慕脩掀起眼皮:朕等你自己说。 谢锦哈哈一笑:不瞒陛下,是一片桃花瓣。 慕脩光看他白日那凝重的神情,本以为会是什么对于这桩案子有突破性的东西,不曾想却是这个东西。 你发现异样之时,公孙寂的表情有些疑惑,可能并不知情,但是婢女文杏...而且这桃花瓣有何不妥之处? 谢锦瞬间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陛下有所不知,这东西是关键线索。 慕脩疑惑:此话怎讲 谢锦道:这世间有一种奇毒,以气味做毒引,跟某些相斥的食物药物有异曲同工之处,只要没有毒引,那毒就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影响。 慕脩:你的意思是? 谢锦笑得淡然:这和亲公主来得蹊跷,我早担心会是计谋,不曾想,他竟这般肆无忌惮。 慕脩沉默 谢锦:他算无遗策,恐怕这个闷亏,咱们即便不吃,终究还是会有影响,毕竟和亲公主死在咱们南楚境内。 慕脩道:当年,你们交手数次,应当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且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再说。 谢锦颔首: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翌日清晨,文杏跟公孙寂两人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一看便知辗转难眠了一宿。 公孙寂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公主无故殒命,既然查不出就应该即刻报上贵国皇上,这么大的事情想要瞒着我们君上吗?恕我直言,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谢锦道:副将军说的是,不过阁下大可宽心,因为我们皇上早已经知道此事了。 公孙寂面露诧异 谢锦道:而且,公主的死因,马上就会水落石出。 公孙寂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谢锦走到端静公主尸身旁,在所有人疑惑的眼神里,翻开她的袖口 文杏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你又想对公主干什么!昨日连仵作都验过了!贵国这强烈想推脱责任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 谢锦没有抬头,轻笑一声:文杏姑娘说得好。 文杏没想到他不仅不反驳还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一愣。 紧接着所有人就看见,端静公主袖中躺了一片粉色的花瓣。 慕然不明所以:花瓣? 谢锦不紧不慢吩咐道:去采一枝桃花回来。 慕然对虹渊使了个眼色,虹渊转头就走了。 文杏面色大变,眼露惊恐,唇瓣咬得发白。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很快,虹渊就摘了一支还带露珠的桃花回来。 仵作道:大人是怀疑这桃花与公主身上的毒有什么关联? 谢锦瞥了一眼脸都吓白了的文杏, 似笑非笑道:本官已经不只是怀疑了, 文杏姑娘, 你觉得呢? 文杏眼珠心虚的乱转:奴婢..奴婢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谢锦扬眉:是吗?不着急, 待会儿就知道了。 公孙寂一介武夫, 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道:这桃花跟我们公主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南楚的桃花有毒? 慕然摇了摇扇子:公孙将军,这饭可以乱吃, 话不可以乱说啊。 谢锦接过桃花, 半晌,没有反应。 仵作道:尸体是不会呼吸的,只能将桃花喂她吃下,可能会有效用。 文杏怒道: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们王上最疼爱的公主! 谢锦不理她, 道:掰开她的嘴, 喂下。 终究还是喂了进去 片刻后, 端静公主的身体就出现了变化, 唇色发紫, 七窍原本已经干涸的鲜血重新涌出猩红有些发黑的血液。 谢锦果断起身道:仵作,验。 仵作这一验,诧异的瞪大了眼:毒!果然是毒!剧毒啊! 谢锦看向文杏:如今, 姑娘还有什么好说的? 公孙寂也看向文杏, 不可置信道:文杏,真的是你? 文杏慌乱摇头:不!不是我!将军,真的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谢锦:这一路上, 不知道将军是否看到过文杏姑娘摘桃花给贵国公主呢? 公孙寂思索片刻,道:有!就在进城前不久,文杏姑娘称公主喜爱桃花,专门让队伍停了会儿去摘了一支递给公主,亲眼所见。 文杏眼中含泪,疯狂摇头:将军,真的不是奴婢!一定是他们想要陷害奴婢!您不要听信他们的谗言啊!奴婢跟公主一块儿长大,亲如姐妹,奴婢怎么会害公主呢?!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7) 公孙寂犹豫了,喃喃道:是啊,公主那么疼你,你没道理会杀公主啊... 谢锦忽然笑了:你与端静公主自小一块儿长大,是没有什么理由要杀害她,但是如果...这是你主子的命令呢? 文杏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跌坐在地,将头埋在掌心失声痛哭起来。 公孙寂一看她的反应,也懵了。 慕然眼中浮出惊恐,诧异道:你说她的主子?难不成... 谢锦冷眼看着,难怪昨日他就觉得文杏对于这位端静公主确实是有真情的,哭得肝肠寸断不像是演戏。 房里很安静,只有文杏撕心裂肺的哭声格外清晰。 一个时辰后,驿馆留守的下人匆匆来报:王、王爷!二位大人!那个叫做文杏的婢女... 彼时,慕然正和谢锦两人在王府商量对策。 慕然闻言,抬起头来:她怎么了? 下人满面惊恐,道:自杀了! 谢锦和慕脩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慕然神色发直,折扇险些没拿稳:什么?自杀了 下人退下,恭敬地带上了房门。 谢锦有些无奈,宽慰道:王爷不必介怀,以命抵命,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慕然呆滞道:不是翟玉笙授意的吗?与那婢女何干? 谢锦道:是,但终归是她下的手,端静公主命不好生在帝王之家,若她还活着,即便不是嫁给陛下,恐怕也免不了要与其他国家联姻,对于女子来说,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过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看了一眼旁侧的慕脩,不,生在帝王之家,也不一定就是命不好。 例如靳安王,襄平王,以及嫁给了各自心爱之人的公主 同样是帝王之家,这个人一直将自己的亲人,保护得很好。 慕脩侧头:看什么? 谢锦笑了笑:没什么,咱们何时启程回京? 慕脩看了一眼大受打击的慕然,道:明日便启程。 慕然又怎么想不明白这个理儿呢,只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姑娘,说没就没了,终归心里还是有些异样感触的。 对了,皇兄,王兄他当真对您下手了? 慕脩颔首:嗯。 慕然:过往多年都是小打小闹,不曾想他这一次竟然...哎!王兄他怎的这般糊涂啊! 慕脩道:只是被有心人利用,并非故意。 慕然试探道:那皇兄...您会杀..了王兄吗? 尽管他的眼神隐含担忧惧怕已经藏得很深了,但仍然刺痛了谢锦的眼。 谢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还不待慕脩回答,便被谢锦一把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你... 慕脩眼露茫然看向他,被他阴沉的脸色将嘴里的话断在了喉头 谢锦二话不说,手下动作极快,解下了慕脩的腰带和衣带。 衣带滑落,衣襟半敞,露出被纱布缠得密不透风的腰部,隐隐有血色渗透出来。 慕然来不及惊讶谢锦居然能对自家皇兄这般动手动脚还没被一剑戳死,目光凝在慕脩腰部,道:皇兄你这伤是王兄造成的? 谢锦道:正如王爷所说,所以..陛下从来就不欠你们的! 说完拽起慕脩就走。 慕然腾的起身,没来得及开口挽留,门外的光照进来打在他脸上,陡然生出一丝愧疚。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 若皇兄要杀他们兄弟,当年登基之时就暗中处理了,又怎么会封王还赐封地,好吃好喝养这么多年。 总不会是生怕百姓不知道他们这些曾经的皇子还活着吧,所以要先昭告天下然后再杀?真是疯了。 一路上引起不少下人侧目 进了慕脩休息的房间,谢锦依然觉得胸腔中的那口气未曾平复。 就因为殿下做了皇帝,就活该欠所有人的吗? 可殿下他心里根本从来都不想做这个皇帝啊! . 昔年,东宫西苑 年轻时候的赵承德跟赵小贵有几分神似,皮肤都很白,像个小白脸。 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进西苑,一眼便瞧见了树枝上那个黑衣少年,垂下的衣摆在风中飘扬。 黑衣少年双手枕在脖颈之下,正悠闲的晃着腿。 赵承德叫道:宋小公子。 宋淮安侧头看过来,下一秒坐了起来,修长的双腿垂在半空中,道:有事? 他知道宫里的下人都怎么议论来历不明,出身寒酸的自己。 即便是太子殿下这个贴身太监,对自己也颇有微词。 不过,反正他也不在乎。 赵承德笑了笑:不知道太子殿下午睡可起来了?奴才送药进去,怕扰了殿下读书。 宋淮安看了一眼窗的位置,跳下树,道:似乎还没有,药给我,我送进去吧。 赵承德犹豫一瞬,还是递给了他。 那就麻烦宋小公子了。 嗯。 宋淮安对他没什么热情,转身朝屋内走去。 正值酷暑,屋内却凉丝丝的,冰鉴内乘着满满的冰块,旁侧摆放了一架装有扇叶的物件,一个丫鬟正站在后面手动驱动,风把寒气送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玩意儿看起来丑丑的,但据说是他国进贡,夏日用来扇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淮安摆了摆手:退下吧。 丫鬟拂身,无声退下。 宋淮安走至床榻之处,挂起两边床幔,轻声道:殿下,起来喝药了。 半晌后 床上的少年睁开了尚还迷蒙的双眸:淮安,什么时辰了。 宋淮安淡淡道:快要申时了。 慕脩一惊,倏然坐起身,丝被滑落。 他一边套外袍,道:居然这么晚了,父皇昨日说今天晚些会过来抽查功课,若是被他看到本宫如此倦怠必然痛心。 宋淮安也上手替他穿衣服,安抚道:殿下,何必如此慌张,昨夜您读书读到丑时才睡,早上下学过后又读书,未时才睡下,功课再重要也不及您千金贵体,皇上又何曾不懂这个道理。 慕脩任由他有条不紊的给自己穿上衣服,笑看他道:淮安,你不懂。 宋淮安敛着眉:草民是不懂,您已经是太子殿下了,何必还要如此拼命。 慕脩趁着宋淮安跪在地上为他穿鞋靴的时候,摸了摸宋淮安的头,语重心长道:淮安,皇族也有帝训,历来储君必须品行兼优,六艺俱佳,无德无能者即便身为嫡长子,也没有资格登大宝。 宋淮安半跪在地上,问了一句:殿下很想当皇帝吗? 慕脩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想。 宋淮安瞥起眉头:那殿下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慕脩看着他,眼神柔和:淮安,这宫中之事又岂非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本宫若不为难自己,待他日被废,母妃和你恐怕就只有被别人为难了。 宋淮安抓住慕脩的手,坚定道:殿下,我可以保护你。 慕脩笑而不语 可那时的慕脩又何尝把这样一句被他当做小孩子戏言的玩笑话当过真呢。 待沙场归来之时,已经容不得他选择了。 ... 回京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有些颠簸 谢锦与慕脩面对面坐着,面前一方小案几,案几上摆了一盘点心,一壶茶。 谢锦抬眼看了一眼慕脩,伸手替他倒了杯茶:陛下无需忧心,王爷会想通的。 慕脩回神,唇角微微扬起:他今年也二十有三了,不小了,朕没什么好忧心的。 谢锦笑道:原本看陛下隐有愁绪,还以为陛下放心不下,倒是我揣测错了。 慕脩淡淡道:你也会揣测错吗?你如今倒是学会点到为止了。 谢锦笑而不答话 待两人回宫之后,方才知晓,这段时间除了京城以外,周围又有诸多地方饱受假宋离鸢及其爪牙的骚扰。 引得百姓骂声连连,怨声载道。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京城郊外某处小楼 这是座竹制的两层小楼, 周围茂密竹林环绕, 青石小径纵横交错, 即便是走过十遍百遍的人一不小心也容易走岔了道。 林中面对面坐了两人,中间一方棋盘, 竹叶纷纷扬扬而下, 像一场雨, 也像一场落花。 他们的衣袍和墨发被竹林中的微风轻轻卷起,仿佛身处的不是这喧嚣尘世,自成另一片静谧天地。 一个不骄不躁, 一个不温不火。 不知过了多久,终有人开口叹息道: 看来这一局, 寡人又输了,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语气中有几分沮丧又夹杂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开口那人眼型狭长,形似狐狸,潋滟中夹杂几分遗憾的望着眼前黑白交错的棋盘, 秀挺的鼻, 丰满的唇瓣微微挑起。 一袭没有什么花纹的黑色缎袍, 光滑的面料, 颇有几分居家的闲适味道,广袖随着他撑下颔的动作滑落手肘, 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手腕,腕上戴着一串青玉手串。 那青玉莹润无丝毫瑕疵,青色中隐隐透着澄澈的绿,一看便知是极品好玉, 价值连城。 这种青玉也叫帝玉,四方诸国之中唯有北燕出产此玉,即便是作为第一大国的南楚,恐怕也只有每年御贡那点儿。 眼前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另一人闻言,应道:多年过去,你的棋艺当真是毫无进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相同的事 男子笑意愈深:论下棋,寡人怎么敢与皇叔相提并论。 另一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这种棋局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男子站起身,风掀起他的衣摆。 他负手而立道: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皇叔,宋离鸢若能得到,对我北燕必然有极大助力,必要之时出此下策,还望皇叔莫怪。 后者面上毫无波动,伸手从对面白棋的盒子里取了一子,施施然在棋局上落下。 原本已经被逼到绝境,已然成为一盘死局的棋盘却轻易被这一子逆转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8) 绝处逢生,俨然有了与黑子再战三百回合的余力。 男子眼神一亮,眸露叹服:皇叔果然精于棋艺之道,智谋世间恐再无第二人了。 对面的人垂着眼,并无应答的打算。 须臾后,终是独自结束了这局棋。 棋盘之上的黑子和白子势均力敌,最终玉石俱焚,谁也没赢。 男子遗憾道:可惜了,这样一局好棋。 没什么可惜的,这世上之事有因必有果,有时候有些事本就只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男子不解他话中深意,看着地上的棋盘就如同这天下局势一般,心中颇为苍凉。 当年若皇叔愿意坐这个位置,恐怕如今咱们北燕也不会屈居第二了。 不论他言语多么真挚,情感多么深厚,被他唤作皇叔的男子依旧毫无动容,就像一尊用冷玉雕琢而成的玉像。 声线冰冷而凉薄,没有一丝人气,他说:你既知我心意,又何必多言,多年前我如此,如今亦然。 男子不甘道:多年前,皇叔是因血海深仇在身,如今呢?还不够吗? 后者不语,薄得有几分刻薄的唇抿着,毫无颜色。 他已经用最直接的方式作出了回答。 男子的脸色缓缓沉下来:皇叔又何必要如此无情?寡人承认,慕沉央是难得的明君,但他太过心软,宋离鸢一死,难成大事。 另一个人沉默片刻,开口道:玉笙,我说过的。 翟玉笙回过头来,狐狸般的狭长眼眸里满是不甘,愤懑:说过什么?皇叔说不愿入世吗?皇叔分明是偏心! 天生帝王命,又岂非是你我以人力能够改变的? 那皇叔你不也... 闭嘴。 翟玉笙也知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缄默不言了。 男子也无意责怪他,只道:找我来所为何事? 因为翟玉笙不知道,他却很清楚。 篡改天命,无人不付出惨痛代价,这样的念头,萌生那一刻就必须掐灭。 翟玉笙犹豫片刻:皇叔觉得寡人这么做,是对是错? 男子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翟玉笙早已失了棋盘之上的淡然,咬牙道:皇叔不是说天生帝星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那么寡人为何不能抢过来?正好宋离鸢已经死了,这要是从前难免还会落天下人口舌,如今不正是正中寡人下怀。 男子早已猜到了他的目的:所以你牺牲了你的亲妹妹? 翟玉笙冷笑:亲妹妹算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有意义的,端静一向温婉大方,相信她一定能懂寡人的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男子没有再开口 想来,他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 宋离鸢活着的时候树敌颇多,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廷,想杀他的不计其数。 但因他被囚禁在皇宫三年,原本有意与他交好的官员或者依附于他的官员都各自寻了其他的靠山,仇人都没能寻到空子的同时他的势力也薄弱了不止一点半点。 后来他身死的消息传出来,大家都觉得是当今天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还曾感叹过这个十多年前便以宅心仁厚闻名的太子殿下也当真是心狠手辣,居然连膝下最忠心的狗都杀了。 时隔半年多,原本都以为投胎了的人竟然敢光明正大的跑出来,仿佛在彰显我还没死的信息。 整个南楚都如同一锅烧得滚烫的沸水,沸腾,无法抑制。 天下人都觉得自己被骗了 更有甚者觉得被戏耍了 前段时间因为谋反的事情,为了不牵扯靳安王,那些被处理的官员的缘由都是保密的,只有朝臣才知道内情,但是也只知道是谋反,并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而百姓对于朝廷有畏惧虽不敢多言,但是难免心里没有一堆一堆乱七八糟的猜测。 如今又是这件事爆出来。 当初是慕脩昭告天下离鸢丞相自尽于东宫,如今却活生生出现在人前,而且不止寥寥几个百姓见过,很大一部分人都看见了。 这下子就算是一开始极力维护慕脩的百姓如今也有些动摇了。 而且在谢锦和慕脩返京的途中,和亲公主无故身亡的消息就已经被有心之人走漏了,百姓愈发惶恐不安。 这一个一个大石砸进湖中,惊起巨浪,虽还没看到结果,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此时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水面。 树欲静而风不止。 宫里也不平静,这几日御史台快被朝臣的奏折淹没了。 各地都不宁静,都有自称是丞相爪牙的人现身,烧杀抢掠。 即便是小城镇,也不放过。 一群小官压不住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全部送到皇上手上。 赵承德短短数日,拂尘都快甩秃了:哎哟喂,快想想办法吧,这可怎么办!王爷如今是不闹腾了!可这朝臣和百姓又开始闹了!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段南坐在殿中,手肘边的小几上放着好几沓的折子,谢锦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他身后站着一脸忧色的方原。 龙案上也堆满了金灿灿的奏折,几乎要把坐在后面一本一本翻看的慕脩遮完全了。 慕脩墨眉拧起,看着折子上那些差不多的内容,下意识转着拇指上的镂空玉扳指。 段南道:恕臣直言,这其中必有蹊跷,如若不然,百姓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 谢锦合上一本折子,啪的拍在桌上,冷笑道:这些官员拿着月俸却丝毫起不到官员应该起的作用,连这点事都平不了,还敢送到御前,你们御史台的官员也不想做了? 若是当年他还在位之时,不论是拿着月俸不做事的还是尽不到自身职责的,早就罢免了。 陛下日理万机,若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送到御前,那还要这满朝官员有何用? 段南半点没推脱,站起身面朝龙案方向作了一辑道:这群小官平日里没什么主见,也不曾同时遇到过这么多事,牵扯太多太大,他们也是实在拿不定主意才会送到御前,此事令皇上烦忧,确实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慕脩本来挺生气,但是谢锦下意识的关心,让他反而气儿全消了。 他站起身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赵承德看了看殿里的气氛,道:陛下,老奴去沏些茶来。 慕脩点了点头。 赵承德缓缓退出朝阳殿,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行礼道:师傅。 赵承德转身就是一拂尘:让你平日在外面叫咱家赵公公,师傅师傅师什么傅!眼睛长在身上当灯笼使吗?没看到陛下和大人们都烦着呢!咱家不出来你就不知道沏点茶进去? 小太监瘪着嘴:奴才来侍奉之前,赵小公公专门嘱咐过奴才,让奴才不可擅闯大殿,否则、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赵承德瞪着他,半响还是道:行了,跟咱家去沏茶去!在御前伺候,一定要用脑子,教你们多少次了! 小太监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之前好奇往殿内瞅了一眼,惊道:师、赵公公,御史大人奴才认识,不过小侯爷怎么也能旁听政务? 赵承德道:陛下对那位有多特殊,你没有耳闻吗? 小太监道: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想不明白,就因为上次春狩救驾有功吗? 赵承德不愿多解释,只道:你只要记得从现在开始,那位便是咱们宫里的皇后娘娘就行了。 小太监吓得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什么?!皇后?!可小侯爷不是男人吗?皇上与小、小侯爷竟是这种关系吗?可小侯爷是个朝臣之子啊! 赵承德看了他一眼:朝臣之子怎么了?男子怎么了?只要咱们陛下喜欢,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小太监挠头,嘴角抽搐:说得也是,说来这小侯爷当真是长得极好看,即便是当初的月娘娘,也要逊色几分呢。 好像也见怪不怪了,这京中有权有势的官员谁还没养个男宠啥的。 过了须臾,小太监仿佛又惊醒了什么,开口道:莫不是陛下真打算封个男后? 赵承德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叹道:脑子不机灵问题还挺多,活腻了? 小太监一缩头,赶紧道:奴才不问了,多谢师傅提点!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谢锦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此事有蹊跷已经是必然。 段南下意识看了一眼谢锦沉静的侧脸, 也开口道:若离鸢丞相尚且还在世, 背后之人的目的倒也好猜测, 但是如今离鸢丞相确实已经不在,背后之人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依微臣之见, 咱们不宜动作, 一旦动作反倒像是做贼心虚,百姓不知其中关窍,极其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话只说了一半, 便看向谢锦 谢锦眉梢微动,从善如流接完下半句:倒不如静待背后之人下一步动作, 若要破解背后之人的阴谋, 首先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慕脩手指轻点桌面:那便由得他们去吧,正好朕想看看,这文武群臣中到底有多少不安分的。 私底下, 慕脩暗自拨了不少天子暗卫营的人出去潜伏在人群里, 打算下次假宋离鸢再次现身的时候, 一举拿下。 只要当着百姓的面, 揭下假宋离鸢脸上的□□,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但是, 一个月过去,假宋离鸢并未再出现。 只捉住了几个冒充宋离鸢心腹在城里继续为非作歹的人。 非常时期,慕脩不宜再出宫,便被迫留在宫中主持大局。 谢锦秘密出发, 第一个到的地方是凤麟城。 客栈的房间里 谢锦拿出一根很眼熟的玉箫,缓缓吹响。 夜间,才有暗卫循声而来,一起带来的是一个穿着平民百姓衣服的男人,穿着虽然简朴,身上的杀气却极重。 谢锦一眼便看出他不是普通百姓。 暗卫拱手道:小侯爷,这就是属下们在凤麟城抓到的冒充丞相大人手下的人。 天子暗卫营的存在,天下绝大多数不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宋离鸢手下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人,他还在世时就负责镇守丞相府,保卫得密不透风。 他死后,那群人也随之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有心之人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当今天子为了斩草除根一并铲除了,不曾想这群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还活在这世上,如今更是肆无忌惮的杀人。 只有谢锦自己最清楚 从他重生开始,不到万不得已之人,他没有想过要动用那群人。 那群人身上的杀业太重,一旦拾起,他便会向前世一样,毕生活在血雨腥风中。 那与前世有何区别?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99) 谢锦伸手抬起他的脸,侧眸看向身旁的林鸦道:你可识得此人? 那男人浑身是血,偏开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 林鸦当年可是那群人的统领,连统领也不认识,这是哪里来的山寨冒牌货。 谢锦挑了挑眉毛:哦?你是谁? 男子冷笑道:我可是当朝丞相的人。 谢锦故作害怕:当朝丞相?那个无恶不作的奸佞?他不是死了吗? 林鸦黑着脸,抱剑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人,恨不得飞起一脚。 大傻子,在本尊面前说什么胡话。 男子笑得愈发狰狞:蠢货,你真的以为当今圣上会杀我们丞相大人吗?他还要靠我家大人辅佐呢,没有我家大人,他的皇位如何能坐得稳?怎么可能自断羽翼? 这下谢锦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顶着自己手下的名头,不被抓就为非作歹,坏事做尽。 被抓了就搬出自己前世的身份和陛下,毫无压力的吸引仇恨。 谢锦伸手摆了摆,走到一旁坐下。 林鸦上前就是一脚:你是什么东西,满嘴胡说八道。 男人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无比狼狈,发丝散落,却仍旧嚷着:你是什么人,当真不怕我家大人找你麻烦吗! 谢锦端起茶盏,用杯盖在水面拂了拂,淡淡道:怎么找我麻烦?从棺材里爬起来找我麻烦吗?那我等着! 男人任务完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谢锦刹那抬眼:想死,没那么简单。 林鸦几乎是掐着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狠狠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脚。 男人藏在嘴里的毒药还没咬破就呛了一口。 就这空隙,林鸦蹲下身,抬手便卸了他的下巴。 暗卫看得心惊,小侯爷带着的这是什么人?这速度这反应,完全不比他们天子暗卫营里的人差啊。 林鸦道:主子,要怎么做? 谢锦缓缓走过来,蹲在男人面前,眼中血色倏然乍现 说,你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 林鸦知道他使用了瞳术,抬手就将下巴给他掰回去了。 暗卫很想开口,这个问题若他真的会说早就说了,又何必自尽。 但是不待他接着想,就见男人断断续续开口了 我...我我...受...啊啊啊啊 在最关键的时候,凄厉的惨叫从男人嘴里传出来。 谢锦眼中血色逐渐消退,猛地松开手 林鸦道:主子,怎么回事? 下一秒,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男人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令人寒毛倒竖的声音,类似骨头碎裂,双目暴凸,七窍流血。 就这样死在了几人面前。 须臾后,几条拇指粗的的虫子从他的眼眶中钻出来,那虫子颜色血红,圆滚滚的身子下面长满了脚。 谢锦不可置信道:蛊虫?! 饲主死亡,蛊虫失了方向。 林鸦拔剑刷刷两下,几只蛊虫就被拦腰斩断,在地板上扭了几下过后,失了气息,身体中流出一滩血。 这时候才看清,这些蛊虫原来是透明的表皮,只因在人体内吸满了血才会看起来像血红色。 林鸦没有忽略谢锦忽然难看的脸色,伸手扶住他:主子,您怎么了? 谢锦伸手探了探地上尸体的喉咙,站起身,面色便恢复如常了。 喉骨已碎,这种蛊虫以人的骨肉为食。 林鸦皱眉道:这么邪门的东西。 一旁的暗卫脸色也极为难看,蛊虫这种近乎于巫术的阴邪东西,早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 几乎每一任帝王都在打压这种不入流的阴邪手段,因为他们身份尊贵,没有人想要被这种手段缠上。 如今忽然现世,不得不令人深思。 暗卫道:小侯爷,据属下所知,这种蛊虫如果不杀的话,似乎能够通过子蛊找到母蛊。 谢锦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养蛊人有养蛊人的手段,普通人若是贸然动手去抓,恐怕就是这蛊的下一个容器,而且即便你抓住了,也需要找到懂蛊的人才有可能有办法循着子蛊找到母蛊,像这种几十年前就被诸国明令禁止的东西,你认为这个世上还有几个懂蛊的人?要去找,岂非大海捞针。 暗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属下受教了。 暗卫离开后,林鸦道:主子,属下看您似乎心神不宁,这蛊虫是有什么不妥吗? 谢锦揉了揉眉角,道: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局势不妙,幕后之人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智谋计策都是小聪明。 半晌后,谢锦忽然出声道:这人的来历尚且不清楚,但是现在城中发生的关于孤的事一定与北燕脱不了干系。 声线无比笃定。 翌日清早,林鸦匆匆送来一张字条。 林鸦道:主子,这是早上有人送来的,人已经抓住了,可要审? 谢锦边穿外衣,闻言淡淡道:有什么好审的,一个送信的能知道什么,既然对方敢让他过来送信,那么要么他什么也不知道,要么他跟昨晚的人一样,或许知道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 躲在暗处看别人心急如焚,看别人如临大敌,看别人草木皆兵。 真是恶趣味的人。 这行事风格有点熟悉。 不慌不忙穿好衣服后,还喝了一杯热茶才接过字条,粗略扫了一遍,冷笑: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了。 林鸦道:对方是上钩了? 谢锦道:他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林鸦茫然 换句话说,这或许就是他本来的目的。 林鸦道:目的是什么? 谢锦伸手将字条递给他:看了就知道了。 林鸦接过字条,小小的一张字条上,只有一行小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堂西侧香斋东。 这是对方约您见面? 林鸦震惊道 谢锦不置可否,嗤笑一声:玩弄风雅。 明明只是指个方向,却硬要编句诗,不是玩弄风雅就是卖弄文采。 林鸦:这人怎么知道您在这里? 谢锦淡笑反问:此处不就是他引我过来的吗? 林鸦道:主子的意思是,之前抓那人是故意被咱们抓住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咱们过来? 林鸦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谢锦倒是没觉得多诧异,对方连蛊虫这种东西都能寻到,如此神通广大,怎么都不为过。 林鸦焦急道:那主子当真要去?万一这是敌人的诡计!岂非送上门去? 谢锦微微弯唇:你在想什么?孤自然不会孤身前去。 林鸦这才放下心,拱手道:属下拼了命也会护好主子! 谢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这条命还是好好留着吧。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林鸦道:那这句诗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要见面, 那么时间地点呢? 谢锦看向窗外, 半晌后笑了:不是写得很明显了吗。 林鸦眉毛扭了扭:属下愚钝, 还望主子赐教。 入夜时分,画堂西侧香斋东面。 昨夜星辰昨夜风, 必然不是为了凑数才写上去的, 那只能是时间了。 林鸦心中拜服, 这也行,果然是读书人玩的游戏。 那是何处? 谢锦道:不知,趁天色还早, 你去瞧瞧那是什么地方,为了避免对方有诈, 咱们得先有个谱。 主子当真要去? 谢锦苦笑:我有得选吗?显然对方只给了咱们这唯一的一条线, 或许今晚去了,能解开很多谜题。 午后,林鸦去而复返。 谢锦刚把写好的字条绑上信鸽的腿, 看到他的出现, 后者松开了手。 信鸽扑腾着翅膀从窗口的方向飞走了。 林鸦跪地道:主子, 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 而是一条路。 谢锦挑眉:路?什么路?通往哪里的路? 林鸦:城外。 谢锦陷入沉思:竟然让我出城? 主子三思,此事属下觉得必有古怪, 城外这么偏僻,即便是出了什么事,咱们的人支援都来不及,若真是对方计策, 后果不堪设想! 谢锦毫不犹豫:孤心意已决,林鸦你不必再说。 林鸦砰的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到面前,头磕在地板上:主子!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请您...为陛下想想!你若出事陛下的处境将更加危险!若陛下知晓此事也定然不会让您这般贸然前去的!三思啊! 纵然林鸦心中对慕脩有再多怨念和不满,但他知道,这一刻只有这个人的名字有用。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主动提过陛下,如今却为了劝阻自己而提起。 谢锦又何尝不知他心思,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终于还是犹豫了 他当然不敢让慕脩知道,若是如今的慕脩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他去。 因此,他传回京城的字条上对于此事只字未提,只着重强调了蛊虫之事,让慕脩不要掉以轻心,即便是固若金汤的紫禁城也难免混入居心叵测之人。 林鸦,起来。谢锦说 林鸦低着头道:属下不敢置喙主子做事,只希望主子能够三思而后行。 若换作旁人,谢锦根本懒得回应 宋离鸢要做的事情有何人敢阻挠。 可面前的人却是他多年的身边人,他不得不多几分耐心,解释道:对方将我引到此处,必是冲着我来,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懈怠了,今夜我若是不去,不知道还要为这件事枉死多少人,不管是那个忽然出现的假丞相也好,还是这些冒充那些人的死士,目的都很明显,就是为了演给我看。 林鸦抬起头:所以主子你就要以身犯险吗?那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是,你若去了必然会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也会知道他们的目的,可对方的目的若是让你死呢?难道主子就真的用命去换?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0) 可孤若是不去,对方必会变本加厉向陛下施压,你放心,不会是我的命,对方若想要我的命,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主子!.... 最终林鸦也没劝得住 夜幕降临时分,谢锦还是出了城。 沿着香斋朝东的那条路一直走,约摸走一炷香的时间吗,有一片湖泊,湖边早有一人提着灯笼在等了。 周围树木笼罩在黑暗里,安静得令人有几分头皮发麻。 谢锦莫名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但是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一时间愣是没想起来。 只得开口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堂西侧香斋东,阁下真有雅兴,只是不知深夜相邀,所为何事呢。 直到那人开口回答 寡人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宋离鸢。 谢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那人的背影。 这片湖泊完全没有美感,水不清澈,湖底全是淤泥,此刻只倒映出了一只提着灯笼的手,腕间的青玉莹润泛着光泽,灯笼上用颜料绘着精致的图案。 谢锦不说话,那人也没恼,缓慢的转过身来。 一张玉铸般的容颜,纤瘦高挑,身上的衣袍和广袖被夜风吹得翻飞起来。 翟玉笙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寡人知道你是,就行了。 谢锦不动声色道:阁下是否认错人了? 翟玉笙抿唇一笑,道:认没认错,你心里不清楚吗?寡人听说,南楚的忠勇侯二子,从小到大不学无术,乃是草包一个,却在数月前忽然变聪明了,不仅不再流连于青楼还获得了南楚皇的青眼有加。 谢锦拧起眉:有何不妥? 翟玉笙摇了摇头:是并无不妥,只是此等匪夷所思之事,寡人觉得很凑巧罢了,你们南楚举国上下论智谋,当朝丞相当仁不让,可他刚死,就有一个草包忽然开了灵智,你这样听可觉得有古怪? 谢锦睁眼说瞎话:并无,阁下大概是思虑过多。 翟玉笙笑意更深:罢了,你要这么认为也无不可,听寡人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这种环境,说要给别人讲故事,挺瘆人的。 但是谢锦知道,他只能听。 于是他道:愿闻其详。 古书上曾记载百年前有一王朝,名为大殷皇朝,当时的掌权者为殷帝,殷帝是当时千百年来第一位废除后宫,独宠一妻的痴情帝王,大殷皇朝何等千秋霸业,其妻凤氏也被后人誉为一代贤后,但是不为人知的是那贤后曾经是举国闻名的傻子,一夜之间仿佛受了圣人指点变得聪明无比,但却言行无状,嘴里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词汇,她还说她来自未来,未来为何地,具体为何意后人也不得而知,但后人却从中了解到一个新鲜玩意儿。 大殷皇朝可以说是数千年来,延续最长的朝代,殷帝和贤后的英明统治打破了世俗观念,谁说帝王只能后宫佳丽三千,谁说后宫不能干政。 也正是殷帝不顾群臣反对,不顾天下悠悠众口,愿意与自己最爱的女人共同携手统治这个国家的英明决策,为这个皇朝后来的子孙后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同时也是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数后人津津乐道。 所以谢锦自然也知道,不过关于这个一代贤后,倒是没有过多去了解过。 却不知他此时提起这事是何意 谢锦道:阁下想说什么? 这位贤后非常崇信神佛,她认为世界上有起死回生之说,也有借、尸、还、魂一说,你认为呢? 谢锦现在还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吗,冷笑道:本公子又不是那贤后,我如何得知,你又如何得知?恕本公子直言,这臆想症是病,得治。 这是在骂他有病? 果然还是老样子,谁都敢骂。 翟玉笙笑了笑,开口道:既然你不承认,咱们便没什么好聊的了,寡人今日约在这里会面的是南楚丞相宋离鸢,若你不是,你又为何跑这一趟?寡人相信你来此的目的恐怕不止是为了看看我是谁吧? 谢锦皱起眉:你既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又何必非要问我。 他终于松口。 翟玉笙盯着他,眼中是饶有趣味的神色,道:寡人就要听你自己说。 谢锦眯了眯眸子:那你现在可以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吗? 翟玉笙挑了挑唇,道:你。 谢锦成功被他的回答说懵了,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我? 翟玉笙笑道:寡人为了你,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跑到慕沉央的地盘来,感动吗? 谢锦冷笑:确实是极大的风险,若是我以前,定然生擒了你让北燕改朝换代。 翟玉笙很久没听这人在他面前嚣张了 人眨眼便到了谢锦面前,垂眸望着他大笑道: 如今这般的境地还敢嚣张,不愧是你宋离鸢啊。 谢锦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暗自提起了警惕: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翟玉笙偏开头:当年战场之上,寡人还是皇子之时就曾说过,希望有朝一日咱们能并肩作战,看来你是忘了。 当初北燕伙同其他四方诸国入侵南楚 宋离鸢曾奉太子之命带一队精锐潜入敌人营地,防火焚烧敌方粮草。 彼时,这个北燕还未及束发之年的皇子因最不受宠被自己父皇无情的送到了战场,抵御外敌。 刚到营地安顿下来,便遇上了宋离鸢带人偷袭。 翟玉笙当时比宋离鸢也小不了几岁,且因为出身和复杂的生活环境,十分早慧。 即便他最先察觉到不妥下令保护粮草,可无奈他初来乍到没人愿意相信他,最后粮草在他眼皮底下烧成灰烬。 他站在营帐前,眼底映出一片盛大的火光,像血一样。 整个营地前被人用火油围了一个圈,在敌人想要踏出来那一刻窜起大腿那么高的火苗,不少侍兵被烧伤了大腿根,躺在地上哀嚎。 所有南楚的士兵都早在完成各自任务后按照宋离鸢的嘱咐,站到了营地前面不远处。 那个骑在马上的黑衣少年隔着火海与他对望,唇角翘起得逞的笑,让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变得生动了几分。 那是翟玉笙生平所见最好看的一张脸,美得雌雄难辨,让他记忆深刻,几乎是刻进了骨血里。 那几年,他们常常在战场上碰到。 两人都是有勇有谋类型,时常用旁人想象不到的方式过招,翟玉笙实战经验要比宋离鸢少,吃了不少暗亏,十回有八回都是棋差一招。 宋离鸢就像上天派来克他的一样。 最终战事渐平,北燕等四方诸国甘愿俯首称臣,每年缴纳朝贡,唯南楚马首是瞻。 城门前,双方军队相对而立,翟玉笙对他说了一句话。 宋离鸢,如果没有你,北燕未必会输,希望下次见面,咱们是站在同一阵营。 这句话一语双关,可以是翟玉笙站在南楚的阵营,也可以是宋离鸢立于北燕的阵营。 宋离鸢骑在马上,眺望着他逆着残阳远去的背影,从始至终不发一语。 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不可能。 若是北燕和南楚再起战事,翟玉笙不可能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而只要殿下在,他也永远不可能会站到北燕那边。 军队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了一排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谢锦声线冷淡:确实是忘了, 孤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你认为孤会记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翟玉笙微微一愣, 继而冷笑:还真是无情。 夜风轻拂,翟玉笙手中的灯笼轻轻晃了晃, 周围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场哑谜打得谢锦心底莫名烦躁, 他的耐心宣布告终。 想来定是近些年来天下太平, 北燕皇闲出病来了,你若再不说,孤便告辞了。 呵, 又讽刺人。 翟玉笙一步一步走向谢锦,笑道:宋离鸢, 以你的聪明猜不出寡人想要干什么吗?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翟玉笙狭长的眸子紧紧锁着谢锦,眼底的光具有浓浓侵略性。 看得谢锦十分不舒服,拢起眉头:无非不过想乘虚而入罢了。 翟玉笙动了动眉尖:对也不对, 寡人说了, 如今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你。 呵。 谢锦冷笑一声, 兀自退后了些。 翟玉笙耸肩:你看, 不说你要追问,说了你又不信, 那你要寡人如何是好? 谢锦盯着他,眼中满是一言难尽:麻烦阁下撒谎也选个稍稍能令人信服的,这对孤有何好处?即便百姓恨毒了我,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翟玉笙道:对寡人而言是没什么好处, 寡人也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些东西罢了,你认为你的死与慕沉央当真没有半分关系吗? 谢锦眼神瞬间变得不善:堂堂一国之君,竟也不耻于用挑拨离间这种下三滥手段吗? 翟玉笙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笑容逐渐消失,冷淡道:宋离鸢,到了今日你还不相信寡人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我说过你若一味愚忠,必然有一日会死在自己用命换来的这些愚民手中!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当年用命护下来的这些百姓是怎么对你的?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吗? 谢锦的眼眸危险的眯起:即便如此,又与你何干。 翟玉笙看着他,眼底是淡淡嘲弄,如此不识好歹。 空气诡异的寂静了片刻,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打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翟玉笙出声打破了这样的氛围,笑道:别这么如临大敌,寡人只是想说,只要你归顺寡人,慕沉央能给你的,寡人通通都能给你。 谢锦看着他,眼里带着浓浓审视。 都已经谈崩了居然也不动手?还真是为他而来?那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翟玉笙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但是此刻,他在尽力展现自己的平易近人。 他循序诱导道:如何?你考虑考虑?都已经替慕沉央死过一次了,你还要守着他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是平常人,说不准就被说动了。 可谢锦如今大致已经知道自己对于慕脩的感情,自然是不会被说动。 他淡淡道:承蒙阁下看得起,不过阁下有一点说错了。 翟玉笙反问:哦?哪一点? 孤护的,从来都不是世人。 他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响在翟玉笙耳畔。 翟玉笙的眼神阴郁下来,真是冥顽不灵。 他袖袍下的手霎时成爪,正欲要来强硬的,却感受到了不速之客的气息,唇畔的冷笑一寸一寸收敛,倏然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1) 他要的,你给不起。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上空 谢锦愣怔间,耳畔响起衣料摩擦音,接着右肩一热,他就被人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翟玉笙后退了两步:隔这么远还能察觉?你们还真是 慕脩身着黑色锦袍,衣摆和袖口都是金色的纹样,外罩了一件黑色披风,沾有几分尘土气息。 他冷漠道:朕本来可以无法察觉,可阁下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利用那张被修改过后的字条调虎离山? 如果说谈崩致使他原本的计划稍有改变的话,慕脩的到来,他的计划就彻底被打破了。 慕脩的实力,他自然是不怀疑的、 即便两人交手,他也没多少胜算,因此从慕脩出现那一刻,他就没有要出手的打算了。 翟玉笙放下手,好整以暇:是,此法有何不妥? 慕脩淡淡道:你太不了解宋离鸢了,他向来不喜依靠别人,你若不自作聪明,朕或许真的难以察觉。 谢锦敛眉,看来是翟玉笙的人自作聪明在它传回皇宫的字条上增加了些东西,企图转移慕脩注意力,再加上翟玉笙掏心掏肺亲自出手循循善诱,双管齐下。 估计从一开始翟玉笙就没觉得会无功而返吧。 一群蠢货。翟玉笙神情阴郁了一瞬,骂道。 谢锦侧头看向慕脩:陛下一个人来的吗?怎能孤身犯险? 慕脩没有低头,应道:不必担忧,叶里他们随后便到。 翟玉笙心知这次是没法聊了,有些玩味又掺有几丝遗憾道:半途有人搅局,这就不好玩了。 谢锦抬头直视着他:北燕皇还不叫你的人出来吗? 翟玉笙无辜摊手:这你可就冤枉寡人了,寡人可是只身前来,真心实意跟你谈话的。 谢锦冷笑:那还真是辛苦了。 翟玉笙不置可否:既然谈不拢,那咱们就后会无期吧。 语毕,他转过身双臂一展就往相反的方向飞走了 慕脩询问道:要追吗? 谢锦摇了摇头:他必然早有准备,还是别追了,算账的话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慕脩没有再出声。 很快,叶里等人就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陛下。 慕脩冷声道:传令下去,这几天严格排查各地城门,重点排查凤麟城以及周边城池,没有文书,绝不可放任何人出关... 谢锦听着慕脩井井有条吩咐下去 眼皮莫名跳了两下,他总觉得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必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落网。 天色已晚,进城之后,谢锦也没有回原本住的那个客栈了,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客栈大堂还有几桌客人,顺着声源看向门口,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门口两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不是哪里来的贵人,就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 店小二立刻扔下手中的桌子,迎上来:哎唷两位客官,住店? 谢锦率先迈进门槛:还有房吗? 慕脩脸上明明跟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他却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因为一路走过来,慕脩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即便他主动发问,慕脩也只是回答嗯好... 店小二赶紧应道:有!大把的房间!不知道公子要几间啊? 这个问题倒是让谢锦犯难了 他侧头看向慕脩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谁知慕脩却目不斜视,就像是完全没接到他的眼神询问。 气氛有些尴尬 店小二见他久久不说话,挠了挠头:客官??? 谢锦扭回头,梗着脖子道:一间! 慕脩抿了抿唇,眼睫垂下掩住了当中神色。 店小二立马喜笑颜开,手中帕子往肩上一搭,朝里喊道:好嘞!一间上房!两位! 说完转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位客官这边请,楼上右手边第三间就是了。 慕脩举步朝楼梯的位置走去,没走几步就又停了下来,因为谢锦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袍 慕脩视线在他手上晃了一圈,没有挣开,却神色冷漠道:何事? 谢锦微微一笑:殿...公子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想来还没用膳吧? 从京城到这里并不算近,快马加鞭定然赶不到那么快,所以定是用的轻功,中途也没有歇息的档口,别说用膳了,恐怕连水都未曾喝过一口。 想着,谢锦的视线便落在了慕脩的唇上,淡色的唇瓣肉眼可见的干燥,些许起皮。 可与此同时,也让他想起了这唇温软的触感。 咳咳。 谢锦的思维被咳嗽打断 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对面面前的殿下脸色有些异样,眼底有几分不可置信,但是更多的是复杂,举起的右手中攥着谢锦的手腕。 令谢锦更觉惊悚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拇指正放在慕脩的唇瓣之上,触感虽有些干燥却很软,周围传来食客们倒吸凉气和小声议论的声音。 一股脑涌进他耳朵 对于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男风尚未普及,因为并没有人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这两人行为有些奇怪罢了。 慕脩干巴巴开口:怎、怎么? 谢锦面色一囧,飞快松开手:公子您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您看您这嘴唇都干得起皮了,小二,给我们房间上一桌好菜再加几坛好酒! 店小二本来也觉得这两客官行为诡异 不过他这话一出,就觉得正常多了,众人也才释然,原来是这样 于是,店小二赶紧道:好嘞客官! 进了房间,两人的气氛愈加奇怪,不过幸好这间房是上房,窗户临后街,有一条长廊,站在廊上凭栏眺望便是街道,空气十分流通。 谢锦站在廊下被拂了一脸夜风,才冷静下来,脸上的温度渐渐消退。 心中直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在哪里鬼迷心窍不好,偏偏要在客栈大堂那种大庭广众之下! 他的手扣在栏杆上,力道极大,骨节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谢锦在廊下吹了多久的风,慕脩坐在屋内就这样望着他的背影望了多久。 他一直不确定谢锦对他是否有情,之前也一直是强迫性与他亲近 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 而这一次 不管结果是怎么样,他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谢锦对他有情而不自知,那他就等他察觉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他也不介意等他产生情意那一天。 就算此生也不能得到他的心,那他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可刚刚发生的事,却轻易打乱了他这么久以来强装的镇定,让他一时心乱如麻。 是不是代表,谢锦对他是有情的?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直到房门被敲响,谢锦才转身进了房间, 关上了廊上的门。 门口传来店小二的声音:两位公子?小的送酒菜来了, 还请开下门。 谢锦没敢去看慕脩, 快步走上前打开房门:有劳小二哥了。 店小二笑道:嗐!公子哪里的话! 两坛酒和四道小菜被摆放在圆桌上,店小二介绍道:不知公子们的口味, 小的就随擅做主张选了咱们南楚的特色佳酿, 桃花酿!这四道都是咱们客栈的招牌菜, 配这酒刚刚好!不知两位公子是否还有其他的吩咐? 谢锦笑了笑:没了,有劳。 店小二在肩上的帕子上擦了擦手,退到门口:那两位公子就慢用了,小的先去忙了, 有什么事就叫咱们! 唉, 这人跟人啊,就是没法比。 做跑堂的这么多年, 也可以说阅人无数了,像这种长得这么好看, 还这么有涵养的富家公子真是极其少见了。 店小二这样想着,带上了房门。 谢锦从里面上了木栓。 殿下,吃饭吧。 谢锦在桌旁坐下, 用帕子擦了擦筷子递给慕脩。 慕脩接过,没有说话。 谢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埋头吃了几口菜,果然不愧是招牌菜,色香味俱全。 他夹了一筷子送到慕脩的碗里:这道菜好吃, 殿下尝尝。 慕脩一愣,才缓缓用筷子夹起嚼了两口。 谢锦盯着他:如何?还喜欢吗? 慕脩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淡淡道:尚可。 谢锦这才喜笑颜开,还肯回他,说明殿下没生气,努努力一定能哄回来。 想罢,他取下酒坛上的红布,凑近嗅了嗅,感叹道:果然是好酒,殿下喝点吗? 慕脩淡声道:喝酒误事。 谢锦二话不说将自己面前的碗倒满 慕脩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皱眉:你本也不胜酒力,又何故要喝?宫里什么佳酿没有? 可他没想到,谢锦下一步的动作却是将那碗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慕脩看着面前倒得满满的一碗酒,抬眼道:何意? 谢锦重新拿了个碗放到自己面前,倒满道:殿下,宫中虽佳酿众多,却终究不如这民间的佳酿。 慕脩道:有何不同。 谢锦看着他,道:心境不同,紫禁城虽大,可终归是个牢笼。 慕脩眉头拧得更深,半晌后,笑得嘲弄:确实是牢笼,于你来说。 知道他误会了 谢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仰头喝了两口酒:殿下,能说说,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吗? 慕脩正要夹菜的手一僵,须臾后,他放下筷子。 却没有开口。 谢锦一边喝酒,一边等他开口。 他手中满满的一碗酒就在等待中被饮尽,谢锦又径自给自己满上了,仰头欲要再干了这碗,手腕就被慕脩伸手摁住了。 朕今日若真的未曾察觉没有赶过来,你准备如何? 谢锦一愣,脸颊有些泛红,眸子里漾着浅浅水光道:殿下是在为这个生气? 嗯。 慕脩指尖有些凉,耳尖不知何时早已悄悄红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2) 谢锦终于明白了,笑道:中午我便派林鸦探查过了,刚刚他就藏在不远处,且孤有瞳术傍身,若翟玉笙真要用强硬手段,孤未必怕了他。 他这样一说,慕脩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些,收回了手。 谢锦笑睨着他:殿下是如何想的? 慕脩垂着眼:朕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意外,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谢锦唇角缓缓翘起 烛火微晃,慕脩垂着眼睫,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浅色阴影,唇瓣湿润,五官在灯火之下,俊美的不似凡人。 谢锦慢慢起身,凑过去 仿佛春日扑蝶的人,生怕惊动了花上的蝴蝶。 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个羽毛拂过般的吻。 慕脩浑身一震,倏然抬眼 两人的睫毛好像扫到了对方的脸 谢锦温热的气息带着酒香扑在慕脩脸颊上,慕脩的呼吸扫在谢锦的耳畔,有些发痒。 酒永远是最好的助兴药。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了大雨 大雨打在屋檐和路面上溅起一个一个豆大的水泡 细密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脖颈上,触感温软,却残留下火辣辣的灼热,衣衫摩擦间发出细小的声响。 谢锦被无比轻柔放倒在床榻之上 这一刻,他看着眼前人随着衣物滑落而显露出的劲瘦腰身,终于意识到了。 当年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慕脩见他发愣,俯下身子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轻声哄道:别怕。 早年看惯了殿下黑脸的模样,后来又见惯了他生人勿近的样子。 如今再看他在床上这副唯恐把他弄疼了的模样 谢锦心底想笑,但这种气氛之下实在又笑不太出来。 这男欢女爱之事,他虽然没娶过妻妾,但前世好歹活了三十几年多多少少都懂点,可这男欢男爱,他就是个十足十的门外汉了。 不过后来谢锦方才明白,是真的挺疼的。 情到浓时,那双荡漾着春色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朦胧,比任何时候都要勾人。 自他重生归来后便再没有当面叫过的一句殿下伴随着细细的喘声与浅浅呓语泄在慕脩耳边 慕脩动作微微一滞,握住谢锦的手,温柔的亲吻他的手背,指骨再到指尖。 谢锦有一瞬的清醒,但是下一秒理智便立即被情丨欲冲刷殆尽。 这是漫长的一个夜晚 混着寒气的夜风熄灭了屋里的油灯,瓢泼的雨声夹杂模糊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若隐若现,听不真切,像午夜梦回间的一场春梦了无痕,只剩下手心残留的灼热触感还清晰。 (细节拉灯...) 事罢,慕脩躺在床榻之上,听着耳畔的浅浅呼吸声,唇角不自觉扬起些许弧度。 谢锦此刻暗自唾弃自己的体力。 重生一回虽然返老还童了吧,却变得这般柔弱,娘唧唧的。 不过身体上的难受却大于劳累。 慕脩侧过脸,伸手替他抹去了额上的薄汗,温和道:很疼吗? 谢锦有点尴尬,这种事怎么好说出口。 只能摇头:还好。 慕脩看着他,眸光微动,没有再说话。 倒是谢锦,拼命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 殿下,民间话本里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方才能修得共枕眠 慕脩:嗯? 宋离鸢书房里那些话本,慕脩年少的时候也没少翻,不过他自小对那些情情爱爱不是很感兴趣。 即便是话本上彩绘的妖娆女鬼,他看时,心中也毫无波动。 甚至于他幼时一度怀疑自己是否与常人不同,在那隐秘方面有什么问题。 直到... 谢锦道:这凡事呢都讲究缘分二字,两个人是否能够白头偕老,能否相识相知相守,都与缘分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这句话的意思大致就是十年的修行才能修得同船共渡的缘分,而百年的修行才能修得一次同床共枕的缘分吧。 慕脩轻笑一声:朕明白了,不过 谢锦看向他的侧脸:不过? 慕脩侧过脸,与之对视道:能遇见你是朕之幸,别说用百年,即便是千年万年俱不悔矣。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眼神太过深情,谢锦的脑袋空了一瞬。 这一刻他有些庆幸眼前的人性格外冷内热了。 否则,就凭这样的一张脸,但凡对哪家女子说上两句这样的话,谁能够不动心。 慕脩掀被起身,重新点起了烛火,披了件中衣:我去让人送桶水来,你得擦擦身子。 谢锦也坐起身,墨发从肩上滑落,少年光着上身,略显瘦弱。 他有些犹豫:可这被褥? 慕脩的视线落到被褥上面,凌乱的褶皱证明了在这上面发生过什么,耳尖微微发红。 明日一早,让赵承德换便是了。 好吧。 谢锦确实觉得体内很不舒服,因此也没推辞。 床幔被放下,慕脩又去合上了窗。 没过多久,一桶热水便被几个小二搬到房内。 店小二随口道:这么晚了公子还没睡啊? 慕脩冷淡道:半夜惊醒,出了汗。 店小二挠了挠头:原来是这样,一看公子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大半夜还洗澡,可真讲究!嘿嘿嘿,那小的们就先退下了,公子洗完早些休息。 慕脩:嗯。 听到闩门声,谢锦才捞开床幔,慢慢坐起来。 可刚一坐起来,谢锦脸色就狠狠一变,差点没当场蹦起来 疼疼疼疼!!! 慕脩快步上前,扶住他:....没事吧? 谢锦扶着腰,强行牵起唇角:没事才、怪 腰是不是断了? 屁股是不是裂了? 为什么会这么痛!! 慕脩垂下眼帘:朕的错,是朕太不知轻重了。 谢锦哪里舍得怪他,笑道:怎么能怪殿下,毕竟第一次,没经验!劳烦殿下扶我过去吧 慕脩看着他忍痛的脸,内疚不已道:你忍着点。 说完,不待谢锦反应,便将他打横抱起,往浴桶的方向走。 他动作很轻,力道却不容反抗。 谢锦也只是在合拢腿的瞬间疼了一刹那,比起一步一步走过去,确实减轻了很多痛苦。 将他抱到浴桶里,水的温度刚刚好,漫过肩颈,浑身的毛孔都在热气中被打开了。 谢锦道:殿下不洗洗吗? 慕脩:若是再让人送一桶水,会令人起疑。 大半夜洗澡本就很奇怪,更何况是两个大男人都要洗,刚才的理由也确实不适合再用。 谢锦笑道:这个浴桶挺大的,足够两个人一起洗,殿下不嫌弃的话,一块洗吧。 他皮肤很白,身上遍布的红色痕迹原本在烛火里光影交错并不明显,如今在水里倒格外明显,看得慕脩脸颊发烫。 谢锦没有忽略他的羞赫,故意打趣道:莫不是事到如今,殿下反而害羞了?方才在榻上,殿下可不是这样的,英武极了,孤这把老腰差点就折了。 慕脩恼羞成怒,伸手捂住他的嘴:休要胡说。 谢锦伸手扒下他的手,笑意不减:那殿下洗还是不洗啊? 慕脩:......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两人泡在水里,坦诚相待。 慕脩僵着身子, 闭着眼睛不看谢锦, 只是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窘迫。 谢锦笑了笑, 殿下还是这性子,自小就容易被撩拨, 生气的时候也红脸, 害羞的时候也是红脸。 他倒没觉得不适应, 毕竟他这未及弱冠的壳子里已经是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 倒是慕脩胸口的疤十分醒目 谢锦伸出手微微上移,抚上了他胸口那道寸长的疤:如今,殿下可能告诉孤,这伤口从何而来?你这病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脩的眉微微拧起, 没有回答。 谢锦慢慢抬眼看着他, 须臾后,忽然发觉不对劲。 因为慕脩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额头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头不知是热的还是怎样的汗水。 谢锦的脸色蓦然一变,伸手握住慕脩的手臂:殿下? 慕脩缓缓睁开眼, 嘴角动了动,气若游丝道:没事...别担心,老毛病... 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软绵绵朝谢锦栽过来。 谢锦搂住他,小心的让他靠在浴桶边缘,然后起身披上外袍。 穿衣服的空隙,他有些忧心的转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目眦欲裂。 慕脩的头枕在浴桶边缘, 脸色惨白,眉头紧撇。 他宽肩腿长的身体在水中愈发犹如羊脂玉,可就是这样恍如玉雕塑成的人,这样一尊完美无缺的身体,此刻却被胸口和腹部的疤硬生生的破坏了美感。 更加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道疤周围的皮肉下面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蠕动着,带起表面肌肤鼓起一块。 这一刻,谢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陛下这段时间消瘦得这么厉害,如今找到答案了。 因为他身体里一直住着一只蛊虫,他所吸收的营养都成了蛊虫的养分,身体吸收不到营养,如何能不消瘦。 可陛下自从登基之后,谨慎异常,寻常人如何能有机会在他身上下蛊? 看来这一切,只有慕脩醒来,才能解开谜题了。 谢锦伸手吹了个哨子,不多时,窗户被笃笃敲响。 进。谢锦替慕脩盖好被子,淡淡道。 窗户被推开,一身黑衣的林鸦翻身落在窗棂上:主子。 谢锦招了招手:你过来。 林鸦轻巧落在房内,重新合上窗户,身为钢筋直男的他并没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什么,走到床榻前:陛下这是? 谢锦掀开他上身的被子,那蛊虫还未消停。 不过比起慕脩刚昏迷那阵,活动范围已经很小了,速度也缓慢了下来。 林鸦脸色瞬变:这...是蛊虫?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3) 谢锦面有寒霜:嗯,京中你可知谁会养蛊虫? 林鸦拱手:玉京之中,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人存在,这巫蛊乃各国明令禁止的邪物,京中的大臣应该没谁如此胆大包天的自掘坟墓吧? 谢锦皱起眉,道:罢了,回京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逼出这只蛊虫,我如今的内力远远不如你,你帮我把陛□□内的蛊虫逼出来。 林鸦目露茫然:主子的意思是 谢锦朝他伸出手:随身匕首借我一用。 像林鸦这种贴身暗卫属性的人皆随身携带一把匕首,以备不时之需,可能是用来杀敌人,也可能是用来杀自己。 林鸦从怀里掏出被捂得温热的匕首递给谢锦。 谢锦拔出匕首,刀刃上倒映出他的面容以及眼底笃然的决绝。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挺大一道口子,看得出来半点没留情,鲜血转瞬潺潺而下。 林鸦立马跪地:主子! 谢锦牵了一下唇:我虽不知如何清除蛊虫,只能试试能不能把蛊虫从陛□□内引到我身上。 主子你这太冒险了!这蛊虫还不知道是什么蛊,你怎么能胡乱往身上引?陛下还有内功护身,您呢? 谢锦的唇已经白了:别磨蹭,你在陛下胸口的位置划道口子轻点,别弄疼他。 林鸦咬着后槽牙,怎么可能不疼!您自己划得这口子鲜血咕噜咕噜直冒,您怎么不知道轻点! 心中虽怒却不敢言,依言接过匕首在慕脩的胸膛处,轻轻划开一道口子。 虽然口子划得很浅,可终究还是划破了皮肤,要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慕脩疼得眉头微微皱起,谢锦立马就发现了。 不过划开道口子也就一个呼吸间的事,林鸦很快收了匕首:主子,好了,只是待会儿逼蛊虫过程必然痛苦难忍 谢锦指尖心疼的抚过慕脩眉眼:开始吧,有我。 林鸦原本没懂他这话的意思,可当真正开始逼蛊虫之时,看到谢锦直直吻上去的瞬间,他还是吓得差点没断了正在输送的内力。 !!!! 林鸦是他的人,谢锦并不怕在他面前暴露。 他吻住慕脩的唇瓣,慕脩中途被疼醒,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便看到了咫尺之间的桃花眸和唇瓣上的触感。 谢锦也察觉到了,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道:殿下,睡一觉吧,很快就会好了。 林鸦沉默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大概能猜到谢锦这样做的用意,也许他早就猜到途中陛下可能会醒来,而他不想让陛下看到自己血淋淋的手和做的事,不惜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吗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谢锦因失血过多而浑身乏力,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 林鸦急得汗水都下来了,道:主子这是什么情况? 谢锦眉头瞥得死紧:林鸦,收手吧,下蛊的人早有准备,这个蛊虫引不出来。 林鸦收了内力,调整了一下后立即伸手点了谢锦身上两处大穴,才得以让他流血的手停下来。 林鸦起身道:属下这就去请郎中! 谢锦摇了摇头:深更半夜的,哪家医馆还开着门,不用了,你去楼下大堂打盆水来,我给陛下擦擦身子。 林鸦:不如属下来吧?主子您都这样了... 可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当,现在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他这时候说这话,难免使人心生恼意。 索性,谢锦了解他,抬眼看来:其他什么事你来都行,但是唯独这事,只能孤亲力亲为。 林鸦:是。 不知昏睡了多久,慕脩只觉得耳边像是有只苍蝇,一直嗡嗡嗡的叫,吵得人心烦。 小侯爷,陛下他为何还没醒?这可如何是好!老奴敢拿项上人头担保,陛下的早中晚膳食都是经过专人之手,呈上御前奴才也会试吃,绝对没有让歹人下、毒的机会啊!是赵承德的声音 大人!草草草.. 林鸦瞪着他,杀气毕露:好好说话! 客栈掌柜跪在房里,看到林鸦腰间的剑不自觉咽了下唾沫,瑟瑟发抖道:草、民这客栈也是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用的,哪怕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毒害贵人啊! 他们这个小破客栈靠近郊外,平日里能来个县官就不得了了,哪里见过三品以上的官员。 如今好不容易峰回路转,天子下榻本是天大的荣耀,却不料天子在客栈里出了事,龙体有恙。 这可真是害死人了。 整个客栈的下人都跪在大堂,脑袋都战战兢兢吊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谢锦当然知道不是他们的问题,只是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也没第一时间让跪着的人起来。 这个蛊虫非寻常人能养,而且昨晚的酒菜他也吃了,可以排除。 慕脩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谢锦腾的起身,不料牵动伤口,脸色变了又变。 赵承德向来会察言观色,道:小侯爷,您..怎么了? 谢锦掐着自己的掌心,笑得十分勉强:我没事...殿下好像醒了。 他即便早已心急如焚,但还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床榻前,生怕走路的姿势让人看出来什么。 他握住慕脩的手,吩咐道:赵公公,去厨房熬点白粥来,其他人都出去。 掌柜的这才如蒙大赦,站起来拍了拍袍子:那...草民先告退,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说完便匆匆退下了。 赵承德也依言下楼去了厨房 谢锦眉间微瞥:陛下,醒了吗? 慕脩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离鸢。 陛下睡糊涂了,我是谢锦。 谢锦展颜笑了笑,笑意有些淡 慕脩微微一愣,重新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他愿意直视自己的感情,却仍旧不愿承认过去的身份。 谢锦垂眸看着他,叹了口气:陛下,时候到了,我自不会自欺欺人。 慕脩睁眼,黑眸深邃,声音还有些干涩嘶哑:好。 谢锦伸手到床榻旁的铜盆内拧了一把帕子,替慕脩擦了擦脸:陛下现在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慕脩撑起身子,谢锦立马扶住他,又给他将枕头换个方向给他当靠背。 慕脩皱眉看着他:朕无碍,你脸色怎这般难看? 谢锦摸了摸脸,想来定是昨夜失血过多再上他现在这副身子孱弱,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才让他看出来了。 大概是吓着了。 慕脩伸手替他理了理鬓发:朕昨夜察觉到身上旧疾隐隐有复发的趋势,本来以为只要告知你了,你便不会太过忧心,不曾想还是吓到你了。 当然吓到了,蛊虫这种阴邪之物,顷刻间可要人性命。 引不出,杀不掉。 他如何能不怕。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谢锦心事重重,脸上难得没带什么笑意。 他抿了抿唇, 紧紧盯着慕脩的脸, 询问道:陛下, 你这胸前的疤和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脩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朕并非得病, 只是旧伤未曾恢复好, 虽然结痂, 却时而心绞痛。 谢锦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陛下身上的蛊是类似于前几日捉到的冒牌货身上的,只用于不能吐露出与幕后之人有关的任何讯息,那黑衣人即将要说出口就暴毙当场,而谢锦担心慕脩身上的是, 只要提到相关讯息就会惊醒他体内的那只蛊虫。 可如今看来, 却又不是 那陛□□内的究竟是什么蛊? 谢锦却不信他只是旧伤没愈合好,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慕脩眼中划过一抹沉痛:当初你身死, 朕以为你是心灰意冷,责怪朕, 可朕却不忍放你独自去走那孤冷的黄泉路,是朕乞求国师,想要... 接下来的话, 他蓦然失了声,红了眼。 可谢锦却完完整整读出了他的唇形,想要什么?还能想要什么?无非就是想要逆天改命,活死人肉白骨! 所以,你找了师傅他老人家。谢锦出人意料的平静 国师此人当初硬是凭自己一手医术将必死无疑的绝症在身的慕脩从阎王殿拉回了人间, 自己一死,陛下铁定分寸大乱,能够想到的人也只有他了。 慕脩:嗯,不管怎样,他也是你师傅。 谢锦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不匀的呼吸,道:师傅他可是给了你一张药方?药引是帝王...心头血 . 国师大人,您能不能想想办法?都已经十天过去了,每日至多吃一顿,其余时间全是披折子!这样没日没夜熬下去,陛下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将来下了阴曹地府娘娘和陛下恐怕要问罪了! 赵承德臂弯拂尘,忧心忡忡 憋了数日,实在找不到人诉说,一见国师就将近日来的担忧吐露了个干净 这边丞相大人的遗体要安葬,无奈陛下不允许人碰,日日放在大殿里,若不是有四方国献上来的保尸身不腐的玉珠,按照这天色怕是要变了。 陛下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宫里下人都怎么说的,堂堂一国之君与一具死尸共处一室数日,同吃同住,老奴都觉得不堪入耳!陛下却半点不在乎,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说得含蓄,听的人却门儿清,□□凡胎,时间一长哪有不腐烂的。 终南道人一袭灰色道袍,黑发里夹杂了些许银丝,苍老的面颊上却有一双极为澄澈的双眸,仿佛能看进任何人的心底,仙风道骨。 他转头顺着敞开的殿门往殿内望去,慕脩正伏在龙案上,奋笔疾书,一摞一摞的折子堆得整整齐齐,他衣衫有些不整齐,墨发也有些凌乱,一看便是多日没用心整理过仪表了。 赵承德又道:老奴斗胆问一句丞相大人自戕那日,陛下冒雨前去求国师大人出手了吧?眼下这情况是大人拒绝了陛下的请求? 国师看向赵承德,语气一如既往的和蔼:赵公公这话实在不妥,身为人臣怎能又怎敢拒绝为君者的请求,只是老臣一介凡人,既不是什么神医也不是华佗在世,这死而复生之事也做不来啊。 赵承德想了想,深感认同道:国师大人心里也别怨怪陛下,丞相大人自小便在陛下身边,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野兽尚且有情,咱们陛下自小便是个重情义的,如今一时间自然走不出来。 国师摇了摇头:无妨。 复将手里端着的一个托盘递上前,不急不缓道:这是老臣为陛下熬的安神药,劳烦公公送进去给陛下吧。 赵承德接过托盘,笑着道:欸!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4) 然后便转身进了殿内,呈到御前。 国师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站在门口看着殿内 赵承德道:陛下,这是国师大人亲手熬制的安神药,您喝点吧?老奴先替您试试温度。 说是试试温度,只不过是宫里都心照不宣的试毒环节罢了,呈到御前的东西哪里能马虎。 慕脩笔尖一顿,抬头道:国师来了? 赵承德笑眯眯道:是啊,还是国师大人关心陛下龙体,自小便是,说起来陛下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整个宫中就只有国师大人是真的喜欢您。 慕脩着急道:他在哪里? 赵承德看了一眼门外,原本国师站的位置已经空了,想来是已经离开了。 回陛下的话,国师大人应该是已经走了。 慕脩眼中的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搁下手中的笔,喃喃道:离鸢是他的徒弟,他为什么不愿意救呢... 宋离鸢身死对他打击有多大,赵承德心知肚明,于是自然把这当做了慕脩救人心切说出的胡话。 他试了药,将药碗放到慕脩手肘旁:陛下,您就别为难国师大人了,人死如灯灭,国师大人又不是神仙,他如何能让已经逝去的人死而复生?您看你都累得说胡话了,这安神药陛下趁热喝了吧,喝完也甭批折子了,除了一些重大事件陛下就扔给御史台也是一样的,段大人如今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慕脩苦笑,视线落到那碗褐色的药汁之上,缓缓道:你说得也是。 不过这安神药撤了吧,朕不想喝。 赵承德面色微变,试探道:那陛下是否传午膳? 慕脩重新提笔蘸墨:不了,午膳晚膳都不必传,朕不饿。 还不饿! 这几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唇瓣一点颜色也没有,形销骨立。 赵承德与一旁默默磨墨的赵小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欲哭无泪。 难搞噢! 一盏茶后,赵承德又端着托盘,蔫蔫的退出来了。 陛下还是没什么胃口?不让传膳? 国师苍老的声音一下子把赵承德魂飞天外的思绪扯了回来,惊得赵承德差点没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赵承德迈过门槛,看向面前,才发现之前在殿里看到国师站的位置已经空了原来是他站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去了,因此殿中看不到。 赵承德微楞:国师大人,还没走? 国师道:老臣不放心陛下,便在这里多听了会儿。 赵承德叹气:陛下还是不愿意用膳,这几日好说歹说才肯吃点东西,这样下去肯定会垮的。 国师的目光冷而凉薄:老臣进去看看吧。 赵承德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已经负手走了进去,不过赵承德也没打算阻止,毕竟从陛下刚才的表现来看,他本来就是要找国师大人的。 这些年来,陛下除了和丞相大人形影不离之外,就数与国师最为亲近了,十分尊敬他。 丞相大人当年不爱读书,陛下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动国师收他为徒。 不求他腹有诗书,出口成章,才动天下 只希望他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将来能有一技傍身,免得无故被人看扁。 慕脩早知他对诗词歌赋没有兴趣,也知他不喜紫禁城这处囚笼,放他离开慕脩也是不放心的,便另辟蹊径,给他求到了国师这个师傅。 最终,国师也不负他期望,教的东西都是宋淮安很喜欢的。 例如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倒也替宋淮安挨过了在宫里漫长而无趣的日子。 慕脩听到脚步声,没抬头,皱起眉:赵承德,朕不是说了,朕不饿,不要再有事没事进来问朕饿不饿渴不渴。 国师站在龙案前,开口道:老臣见过陛下。 慕脩握笔的手狠狠颤了颤,毛笔在折子上勾了一笔,他抬首道:国师大人?!你此来可是为了... 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长榻,那里躺着一个人。 国师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垂了下眼,再抬眼时,眼中已经没了任何情绪。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泥土色的纸,看起来就是流传很久的东西了。 陛下请过目。 慕脩招了招手,赵小贵几步上前接过,双手呈到御前。 慕脩打开这张纸,粗略一扫,有些诧异道:这文字是...北燕? 国师看了一眼赵小贵 赵小贵呆萌的愣了愣:? 慕脩道:朕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下去吧。 赵小贵这才退了出去 此乃一个百年前的古方,经久失传,据说来自于一个隐世古族,这个族群毕生致力研究长生不老药,这药是顺手练出来的,传闻可以使人死而复生。 慕脩皱眉:隐世古族?为何朕从未听说过? 国师动了动唇角,道:这个隐世古族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覆灭,而且是秘密覆灭,陛下自然不曾听闻。 慕脩迟疑道:这药当真有此奇效? 国师十分笃定:有,只不过此药炼制成功的几率十分之小,且这药方的药引乃是帝王心头血,这心头血是一个人精血所在,若是强行取出,必然功力大损,身体会受极大影响可能会伴有不可估量的后遗症,也可能日渐消瘦,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臣希望陛下慎重考虑。 慕脩却仿佛没听见他说的后果,无比笃定道:朕愿意一试。 国师早已不意外这个答案,敛眉道:既如此,明日,便请陛下在朝阳殿等候。 翌日,国师果然如约而至。 炼制此药一共花了十二个时辰,而在此过程中,慕脩因被取了心头血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待他醒来,药已经熬成。 国师用扇子轻轻扇着炉子里的火,瞥了床榻的方向一眼:陛下醒了?慢点起,起得急了可能会头晕乏力,都是正常的。 赵承德赶紧过去扶起慕脩 他脸色极为惨白,唇瓣干燥得起皮,状态十分差。 赵承德心疼不已,扶他喝了口温水,又气又急道:陛下,您怎么这般傻啊!哪怕是丞相大人还活着,他定然不愿你这般作践自己身体! 慕脩十分虚弱,放下碗道:朕怎愿放他一人去走那荒无人烟的黄泉路,即便要走,也是朕陪着他走。 赵承德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私底下,陛下从未隐藏过他对丞相大人的心思,赵承德哪里还有看不出来的呢。 慕脩看向国师的方向,询问道:药可熬好了? 国师坐在小凳子上,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又摇了两下扇子:马上好了,这药请陛下喂离鸢喝下,明日若他能醒来,便是成功了,若他未曾醒来,便是失败。 慕脩一窒,道:朕知道了。 药熬好后,慕脩拖着即将油尽灯枯的身子说什么也不愿假代人手。 非要亲手喂宋离鸢服下,又守着他枯坐了一宿 慕脩累得不行,趴在塌边,握紧了他的手,半梦半醒间泄出呢喃细语:全天下都可以知道朕喜欢你...唯独你不可以。 但是你一定要醒过来啊,离鸢。 翌日,榻上的人没有醒。 国师声线平静无波道:老臣无能,果然还是...失败了。 慕脩愣愣的看着榻上人沉静而不失惊艳的眉眼 失败了... 是天意吗... 慕脩倏然捂唇咳了一声,鲜血从指缝滴落。 赵承德差点没吓得七窍离体,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 朝阳殿内,兵荒马乱。 国师叹了一口气,拿下放在慕脩脉门的手:陛下,老臣早已经提醒过您了,这是命数,无可逆。 慕脩握着宋离鸢早已凉透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也不再开口 就这样看着,仿佛要这样一直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一般。 赵承德来不及管他们说什么命数不命数的,焦急道:国师大人,陛下这是什么病?可有大碍? 国师道:悲痛过度,加上身体和元气损耗太大。 赵承德看着这般模样的慕脩,简直恨不得以身替之。 慕脩没有责问任何人,只是守着宋离鸢的尸身,不愿离开一步。 几天几夜,直到支撑不住昏睡过去,赵承德才有机会让人把尸身移走。 再醒来之时,宋离鸢的尸身已经入棺了。 慕脩没有再强行开棺扰他清净,只下旨全城斋戒三日,忍痛宣布三日后宋离鸢尸身下葬,宗正殿的宗老一个也不同意,闹得不可开交,个个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慕脩心情不好,直接让人关了。 慕脩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以温和仁厚闻名,此次以雷霆手段镇压,朝中怕触怒龙颜才稍微平静下来。 况且不论生前有多桀骜不驯,权势有多滔天,人死如灯灭,再追究也是枉然,便就此揭过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慕脩看似轻描淡写的说完这段他不知晓的故事 可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些日子,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哀莫大于心死, 悲莫大于无声。 谢锦眼睛微微发涩, 声音有些沙哑:殿下, 值得吗?如果我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 他却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慕脩唇角动了动:国师曾说那药隔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以再熬, 朕想着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若真是命该如此, 便熬到精血枯竭而死, 在那之前朕也会按时处理政务,也算全了朕在位这么多年的义务, 这么多年朕从未有过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左不过背负些骂名罢了。 谢锦嘴唇动了动, 没发出声音。 堂堂第一大国的国君, 被儿女情长所桎梏,因情而死。 这恐怕不只是背负些骂名而已,至少名垂青史,流芳千古是稳了。 只不过这名是褒是贬就有待商酌了。 没回来也没事,若不回朕就亲自下去找你。 朕只怕朕追下去了你走得太快。 谢锦垂着睫毛默默听着,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胸腔弥漫出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如潮水冲击着他的大脑。 对于当时身心俱损的陛下来说,出现在宫里宗正殿外的谢锦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一抹微弱的光。 可即便他的借口十分跛脚, 不用拆穿就已经十分牵强 可即便当时的谢锦五官与那人没有半分相似,只有那恍惚间一个眼神,却也足够让慕脩下不了手。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5) 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相似呢 他只剩下这些了 凡是与他有关的东西,他都想要搜集起来,然后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再窥见半分。 这个人只能是他的。 于是早已哀莫大于心死的慕脩冷眼看着他磕磕巴巴的撒谎,眼中闪着狡黠明亮的光,就好像当初宋离鸢初到东宫之时一般。 他不打算拆穿,也不想拆穿。 揪个错处也只是为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择手段又何妨。 他对谢锦之前一切的好与纵容,都是建立在宋淮安的基础上,他偏执的把前半生他不敢对宋淮安表现出来的一切加注在了谢锦身上。 不曾想,两个人就这样阴差阳错以截然不同的立场而以另一种方式纠缠在了一起。 一滴透明的液体悄无声息低落床褥,谢锦再抬眼时,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南楚历任君王都是颇有名望的,到了陛下这儿,是想做这个亡国昏君吗?若是先帝还在,必然要训斥你了。 说出了多年积压在心里的东西,慕脩神色释然了许多,勾唇道:做便做吧。 谢锦无奈:你说得对。 小侯爷,白粥好了,陛下是现在用吗?赵承德在门外问道 谢锦道:陛下,可是现在用?昏迷了这么久了,定然腹中空空 慕脩往身后软枕上一靠:用吧。 谢锦提高音量道:进。 赵承德轻轻推开门,端着托盘走进屋,停在谢锦身侧,忧心道:陛下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吓死老奴了 慕脩无力道:旧疾犯了,这次没带药,有些严重,不必担忧。 陛下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不然娘娘和陛下该责怪老奴了。 赵承德对于慕脩的病也只是一知半解,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心病所致,若不是后来发作那两回狠的,他到现在估计还以为陈太医每日送过来的是滋补药。 谢锦接过托盘上的粥,用白瓷勺轻轻搅了搅。 这客栈不是什么大客栈,自然用的也不是什么上等瓷器,而是用的最基本的青花瓷小碗,白瓷勺。 索性慕脩这个皇帝从来不矫情,不讲究这些。 谢锦舀了一勺白粥,吹了吹送到慕脩唇畔:小口尝着吃,这粥都是表皮吹凉了内里滚烫,你营养不足,我让他们专门在粥里蔬菜丁和肉丁。 慕脩喝了一口 谢锦才微微侧头道:赵公公,我让你遣人回宫把陈奚找来,如今到哪里了? 赵承德道:算算时辰,应当是快了。 慕脩又被投喂了几口,道:找陈奚来做什么? 谢锦没有多说,只道:以防再复发。 慕脩不疑有他,道:叶里可在? 赵承德赶紧道:陛下,叶统领正在楼下大堂坐着呢,客栈周围都已经被暗卫围住了。 慕脩:赵承德,你去叫他上来,朕有事要问。 赵承德领命离开 不多时,门外木质楼梯传来沉稳有致的脚步声 叶里进了屋子,跪在床前:属下参见陛下。 慕脩倚在床上看着他:周边城池可搜寻到关于翟玉笙的踪迹? 谢锦兀自坐在塌边搅着手里的粥,白瓷勺在碗沿磕碰出清脆的声音,耳中却也留意着正事的。 叶里道:回禀陛下,不曾。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谢锦意料,相反,如果他说抓到了,谢锦才会觉得出乎意料,并且会谨慎异常。 谢锦没抬眼,淡淡道:不必再找了。 慕脩看向他, 谢锦正视道:翟玉笙不是蠢人,他既然这般肆无忌惮,那么便一定有完美脱身的办法,若是陛下贸然通缉他,到时候起反心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北燕了,兴许二十多年前的历史还能重演。 慕脩的神色逐渐冷峻起来,谢锦分析得很对,翟玉笙敢露了面之后这样有恃无恐拍拍屁股走人,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吧。 叶里看向谢锦:那不知小侯爷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 谢锦冲他微微一笑:叶统领说笑,我一个草包能有什么办法。 语落,他舀起一勺白粥喂到慕脩嘴边:这粥还有一大半,陛下再努努力。 慕脩乖巧喝粥 叶里被秀了一脸,默默转开脸 谢锦心中却在抽丝剥茧分析慕脩口中复述的那段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国师,只有他有那个机会。 可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完全没有动机。 而且国师再怎么说也做了宋淮安那么多的师傅,为人和蔼慈祥。 宋淮安和慕脩都很小的时候便没有了长辈,让他们体会到长辈爱的便是国师了。 他前世有些调皮可内心却和慕脩一样,都是很尊敬他的。 因此他不愿意去怀疑他,也确实是没道理怀疑他,毕竟对慕脩下蛊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慕脩喝完了粥,叶里也退下了。 谢锦起身把粥碗放到桌面上,对慕脩道:国师此人,陛下了解多少? 慕脩道:了解很少,只知道他确实是活了许多年了,据说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南楚曾经遇到过一场极为严重的天灾,全靠国师最终才能化险为夷,可以说没有他恐怕现在的南楚便也不复存在了,因此我父皇母后十分尊敬他,从不让人顶撞,即便当年朕贵为太子,也不例外。 谢锦颔首,行至床榻前,帮他掖了掖被子,顺带在他眉间印下一吻: 我知道了,陛下若是累了,就在此处休息几日,待休息好了咱们回宫。 慕脩眼眸微睁,清心寡欲了半辈子,对于他如今这么自然的亲密行为,还是有些不适应。 放在被褥上的手攥了一下,又松开了来。 慕脩道:朕此行是秘密出宫,宫里此时不宜没人坐镇,要尽快回去,而且听你的意思,你还是怀疑国师? 好,不过一切还不好说,但他确实是唯一有机会下手的人。 下什么手? 没事,等回宫我去见见他,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陈奚的马车到了。 他穿了一身浅灰色常服,广袖窄腰,年轻俊逸,挎着一个药箱从马车上下来,路人只道是哪里请来的散医。 叶里朝他点了点头:陈太医。 陈奚朝他和他身边的人微微作辑:统领大人,赵公公。 赵承德道:陛下就在楼上天字号房间,陈太医你快去看看吧。 陈奚会意,紧了紧药箱的带子,提步上楼。 敲响房门过后,是谢锦来开的门。 陈奚走进房间,恭敬跪在榻前行了叩拜大礼:微臣参见陛下,此间之事是微臣失职了,回宫之后微臣愿自领责罚。 慕脩摆了摆手:起来吧,此事非你之过,无需自责。 本来这事也是他也是看了信笺过后,匆匆赶来,路上连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顾不上,且又是秘密出行,哪里顾得上临行前还去御药房吩咐他专门调配应急药物。 陈奚缓缓起身,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搁在床边,轻声道:陛下让微臣把把脉吧。 慕脩把手腕放在脉枕上,嗯。 陈奚凝神把了一会儿,脸色凝重,最后重新跪下道:回陛下,微臣无能,自陛下上次无故复发之后,微臣便一直在翻阅古籍,查阅医典,可到现在微臣也没找出引起复发的源头。 谢锦抱臂站在一旁,不冷不热道:你当然查不出来,因为陛下身体的是蛊,根本就不是什么旧疾复发。 他此言一出,陈奚和慕脩两人都惊了。 陈奚面露茫然,反问:蛊? 谢锦淡淡道:是,蛊。 蛊虫这种早已失传的东西,即便陈奚自小在医术方面过人,却也无从接触。 慕脩福至心灵,哪里还能不懂谢锦刚刚说的机会下手。 陈奚垂下眼皮:陛下明鉴,臣对此实在是不知。 他的微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如果不是真的不知,就是心思极其深沉之辈。 谢锦道:国师大人是否给过陈太医一张药方,或者我再说得清楚一点,药方的药引的帝王心头血?就在你书房的一本医书的夹层里? 陈奚微微睁大眼眸看着他 慕脩也看向谢锦: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锦没所谓道:我溜进去过。 慕脩无言以对:你...胆大包天。 谢锦朝他露齿一笑:我不仅胆大包天,我还...罢了一会儿与你说,陈太医起来说话吧,事关重大,还希望你如实相告,不要有什么隐瞒。 陈奚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眸光深处微微黯然。 唇瓣动了动而欲言又止,分明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古帝王都多疑, 若是身边伺候的人沾上谋害龙体等罪, 哪怕只是嫌疑, 第一反应绝对是暴怒, 一大部分是听不进去解释的。 因为他们不会允许自身身边有任何可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存在。 而慕脩却不着急定罪, 反倒道:你如实相告即可, 若真与此事无关, 朕不会牵连你的。 谢锦没说话,可他心里却很清楚, 是陈奚的可能性不大。 否则他也不会把那药方放在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而不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这说不通。 陈奚开口道:既然小侯爷翻到过微臣那张药方, 微臣也就不隐瞒了,说来惭愧, 那张药方微臣就只识得那味帝王心头血, 其他的包括字体, 微臣还在摸索。 可这中间明显还差了一环什么 而差的这一环.... 陈太医,你说你并不认识这张药方,那么这张药方又缘何在你手里?而且,你连药方都不知晓,这段时间如何为陛下配药调理身子? 陈奚道:实不相瞒,这张方子是微臣找国师大人求来的,这张药方古老且有奇效,据说出自一个隐世古族,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十分珍贵,微臣身为一介平凡医者又怎能不动心。 哦,说白了就是职业病,这些行医的都把前辈的手稿当无价之宝,更别说这种古老的药方了,效果还是起死回生,可怕不?当然可怕。 谢锦思索间,陈奚接着道:这些时日给陛下调理身子的药物都是按照微臣父亲开的方子来熬制的,父亲医术超群,微臣便去请教他的。 短短几句对话,牵扯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下子,太医令大人都牵扯进去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6) 慕脩脸色不是很好看,太医令陈清是先帝还在时就十分赏识的首席御医之一,当年先皇后产太子就是陈清接的生,慕脩登基后直接提拔他做了太医令,他的儿子也成了慕脩的御用御医,年纪轻轻就深蒙圣眷。 若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那这死老头真的太不厚道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 几辆雇佣的马车成群结队驶出凤麟城外,顺着官道快马加鞭赶回京。 很多东西,只要回了京,就什么都解开了。 慕脩乘坐的马车,叶里亲自坐在前面赶。 半路的山匪听见动静,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型商队,高兴得手舞足蹈以为有大油水捞,结果待马车走近一看就是硬茬。 山匪都是些什么眼力,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上去送死,趴在草坡上眼睁睁的看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过。 天子脚下的玉京是最为繁华的都城,权贵成群,什么马车软轿都自然没人会注意这样看起来平平无奇一队人马,从皇宫一处不起眼的偏门驶了进去。 昨日停了一日朝会 慕脩匆匆进了寝殿更换朝服,谢锦苦逼的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挂着礼部侍郎的虚衔,身为官员也得去上朝。 谢锦优哉游哉走到朝阳殿前,推开殿门悠悠道:陛下,我可以不去上朝吗? 慕脩的中衣正好脱到腰间,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背 跟着谢锦过来的小太监还没缓过神,便被谢锦关在了殿外,差点没把鼻子夹住 慕脩侧着脸,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说呢? 谢锦懒洋洋往榻上一靠:可我连朝服也没有,如何上朝? 慕脩立马道:赵承德,现在去内务府领一套新的朝服给他,今日朝会,你不可迟到。 赵承德应声前去内务府了,也带走了殿里伺候的人。 慕脩兀自整理着衣袍 谢锦剥了根香蕉,草草咬了两口,道:行行行,一定到。 慕脩戴好冠冕,一回头便看到他正坐在窗前啃着香蕉,侧颜在光线里踱了一层柔光。 不知为何,慕脩的耳尖蓦然红了。 谢锦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眼看去,有些茫然 随后他看了看慕脩,又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手里的香蕉,忽然懂了什么。 索性,手里的香蕉只剩一点了 谢锦一口咬掉,笑道:陛下,想什么呢,白日宣淫可不好。 慕脩恼羞成怒,几步上前将谢锦摁在榻上,狠狠亲了上去。 亲得谢锦目光迷离,几乎不知今夕何夕,双腿发软。 慕脩看了他一眼,道:今年的这美人蕉不错。 说完,唇角勾了勾,迈出了大殿。 谢锦:......好糟糕的男人,撩起了火便走人,拔diao无情! 小心引火烧身啊! 不久,赵承德回来了,看到罗汉榻上思考人生的人,恭敬道:小侯爷,更衣吧,陛下已经去了重华殿了。 语毕呈上深青色朝服,身侧的小太监们挨个呈上腰带,玉圭之内的饰品。 谢锦抹了抹嘴,起身道:嗯。 脸色不太好,因为欲、求、不、满 赵承德眼尖:小侯爷,你脖子上的红痕是?被蚊虫叮了吗? 谢锦摸了摸脖颈,不冷不热道:可不是,一只大蚊子,叮完就跑。 赵承德没听出他意有所指,只道:寝殿里有药膏,老奴去给您找找。 谢锦摆了摆手:不必了,多大点事,衣服给我吧,我换了好早点过去,免得一屋子老头等我。 赵承德赶紧递上衣物。 这次朝会,主题无他,全都是针对宋离鸢这事,以李忠清为首等一众官员共同谏言。 陛下,这幕后之人根本就是在挑衅皇权!若再如此放任下去,恐怕会让百姓寒心啊! 是啊陛下!我南楚第一大国,怎容发生这等事频频发生,传出去了岂不是让四方诸国耻笑! 依臣之见,这事若不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捣鬼,就是丞相... 段南打断道:大人慎言,死者为大,你这话要是说错了,小心遭天谴。 段御史你! 那名官员梗着脖子,未说完的半句话就这样断在喉咙里。 谢荣山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缓缓站了出来:臣附议,不管丞相大人生前有何功过,但如此人已经死了,诸位大人嘴下积点德吧,更何况当年丞相大人也为我们南楚立下赫赫战功,没有他如今有在座各位锦绣前程吗?诸位如今在这里动嘴皮子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本官是个粗人,不懂那些虚的,但是知恩图报还是懂的。 如果是前世的宋淮安,这老头在这种时候不顾群臣激愤站出来帮他说话,必然会觉得惊讶。 不过如今他却明白了。 谢荣山此人性情耿直,他只是看不惯宋淮安表面显露出来的散漫,因为每每见他都没好脸色。 而宋淮安恰恰是看见了他的没好脸色,觉得他讨厌自己,于是自然相看两相厌。 就造就了前世误会了那么多年。 慕脩如今心里明白是翟玉笙在背后搞鬼,但是又没有证据,只得先勉力安抚。 下了朝,叶里已经奉命请来了太医院如今的太医令陈清。 陈清原本准备上朝,因此穿得是朝服,余光看见殿外由远而近的那抹明黄,下跪叩首:臣太医院陈清,叩见陛下! 慕脩瞥了他一眼,没开口,而是慢慢走向首座。 陈清老老实实跪着,头也不敢抬,眼角瞥见一双明黄色的龙纹鞋履,脚步不疾不徐的从他身侧路过。 过了许久,慕脩才缓缓道:抬起头来。 陈清慢慢抬首,露出饱经风霜的一张面容。 慕脩盯着他,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道:朕为什么叫你来,想来你已经知道了陈卿,朕自问从小到大待你不薄。 慕脩的这句话,让陈清想起了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想起了寝殿里拼命生产的先皇后,若打乱了他原有的方寸。 若不是太子登基后看在过往情分上提拔,他哪里会有今日的地位与尊荣。 陈清面色一变,头磕在地板上陛下臣愧对九泉之下的太后娘娘,也愧对您!臣有罪! 慕脩登基之时,就追封了先皇后为太后,其他有子女的妃嫔也都一一追封为太妃太嫔。 慕脩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可是周身寒气却加重了。 他道:你何罪之有,说说看! 陈清抬起脸,面容上有难以遮掩的悔意那药其实不是出自太医院之手,那药一直都是国师大人暗中提供的,只是为了不让陛下起疑,只能经太医院的手,他只说是对陛下身体有好处的药,臣想问,可国师大人不让臣过问,臣曾分析过药里的药材,确认这是一方医术古籍上都未曾记载过的药房,只是这些药材没有任何有毒性的药材,臣才没有多加阻拦。 后来臣看着那药确实能压制陛下心绞痛时的痛苦,便也就将错就错了。 慕脩的手一根根攥紧,唇片白了些。 他身上的蛊当真是国师吗? 谢锦眉头一皱:陛下息怒,您体内的蛊臣粗略猜测应当与您的情绪有关,您动怒说不定会有影响。 慕脩抬首,谢锦拍了拍他的手背:交给我。 陈清疑惑抬头:蛊?什么蛊?蛊虫吗? 谢锦凉凉道:你们太医院可真是好得很,什么来历不明的方子都敢熬给陛下喝!太医令大人,从前先帝还在时,你可谓是细致入微,如若不然也不会被先帝和陛下都这么赏识,不像是这么不谨慎的人,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是你没告诉我们的。 陈清一愣,下意识看向谢锦,心知自己这一时心软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颓然垂头,懊悔不已道: 小侯爷敏锐,臣与国师大人确实有一段渊源,臣夫人当年生产时难产大出血,眼看就要一尸两命,是国师大人保住了奚儿,替我陈家保住了香火,臣实在是 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奚儿他对此一无所知,臣对不起娘娘也对不起陛下,无论陛下如何惩治都是臣罪有应得,只求陛下能够饶他一命。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慕脩撑着椅子, 揉了揉眉心。 谢锦蹲下, 望着他紧张道:陛下?可是头疼了? 他转头看向赵承德, 咬了咬牙:先...收押。 赵承德走向门口, 忽然被闯进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惊诧道:陈太医? 陈奚好不容易才挣脱押住他的两名宫人冲进来, 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表情, 刚刚他被押在门口,什么都听见了。 爹! 陈清倏然回首:奚儿!别过来! 陈奚充耳不闻, 径自在陈清身旁跪下:陛下!父亲他因一时疏忽驻下大错!微臣不敢多嘴!只是古书有云子不教父之过, 他有错,理所应当微臣子承父过!请陛下恩准! 陈清怒道:奚儿!你胡说八道什么!陛下 够了。 殿中陡然安静下来 陈奚抬眼, 出声的谢锦面容有些前所未有的冷漠。 这个长了一双不笑也带了三分魅惑的风流公子,在此刻竟然颇具威严与气势, 掷地有声。 谢锦只与陈奚的视线碰撞了一秒, 便错开来。 陈奚此刻着实有些狼狈, 面容憔悴,衣衫还是在去凤麟城前匆匆更换的那件常服,起了些许褶皱。 他的眼神里,带着恳求。 谢锦看向脸色沉郁的慕脩,道:陛下,太医令大人此举虽然是死罪,可若陈太医自愿替父分担的话,不若就流放吧。 慕脩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你决定便是, 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他便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赵承德看了谢锦一眼,抱着拂尘匆匆追了上去:陛下... 谢锦缓缓起身,陛下虽然嘴上只字不说。 可他也知道,陈奚是他的御用太医,多年的信任,陈奚对他的忠心也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陈清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终究是做下了错事,罪责难逃。 若他不站出来子承父过,慕脩自然是不会牵连他,可他要执意代父受过,那必然是留不得了。 陈清犹如被抽干了力气:奚儿,这是干什么啊! 陈奚扶住陈清,安抚道:爹,儿子不愿多活,无论陛下如此判决,儿子愿与父亲共同面对。 陈清轻轻抚上陈奚那与亡妻八分相似的面容:是爹对不起你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7) 边说边一把老泪纵横,明明是在哭,嘴角却又是高高扬起的,不知是喜是忧。 陈奚叩了叩首,唇畔浮现柔和的笑意:罪臣多谢小侯爷。 谢锦平静道:两位起来吧,一路走好,陈太医年纪轻轻医术过人,离京磨练磨练也好,陛下心底是不想你趟这趟浑水的。 陈奚心头沉重,出声道:草民心里明白,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份恩情是必须要还的,否则草民将寝食难安,只是不能再伴在陛下身边了,终归还是让他失望了,草民惭愧。 谢锦淡淡道:会再见的。 陈奚释然笑了笑,道:但愿吧,小侯爷,三日后,白虎门,草民有一物要归还于你。 谢锦沉默片刻:好,我一定到。 陈清父子被宫人带了下去,谢锦追出殿门道:陛下呢? 守门的小太监道:陛下没交代去向。 谢锦松开小太监的袖子,有些失神,这个时候,陛下会去哪里呢。 顷刻,他脑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二话不说往朝阳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小太监脸上浮出问号,这最近都怎么了,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陈清父子被宫人带到太医院收拾他们的东西 小药童早就急的团团转了,看到他们回来,没注意到他们身后面生的宫人,焦急道:公子!您怎么才回来,陛下早朝都开过了! 陈奚揉了揉他的头发:当归,我已被皇上贬为庶民,三日后便要流放淮西,日后不能带你了。 名为当归的小药童面上表情一空,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把抓住陈奚放在他头上的手:公子...您说...什么? 陈奚笑容不变,只是有些发苦:这太医院里都是你的师兄,你要好好学,日后好好替我效忠陛下。 当归眼睛霎时就红了,死死抓着陈奚的手,怒道:我不!我要公子您亲自教我!他们都没您好! 吼完他又觉得无力,软软跪了下去 陈清拍了拍陈奚的肩膀:爹先回去收拾东西了,你们谈谈吧。 陈奚的手还被当归紧紧握在手里,闻言点了点头。 陈清又看向身旁的赵小贵道:赵小公公,这小孩与奚儿一同长大,情谊深厚,还请您通融通融,让他们多聊片刻。 赵小贵看了一眼眼睛红得像兔子的当归,这副惨样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出声道:大人放心吧,小侯爷吩咐要照顾的人,奴才不会催。 他又对陈奚道:陈太医,奴才们就在门口等您,您说完了就去收拾吧,收拾好了就出来。 陈奚礼貌颔首:多谢赵小公公。 赵小贵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说完,他便领着护送的几个侍卫退出了太医院的大门。 他们一走,原本吓得不敢动的小医官们一窝蜂的涌上来。 一个个忧心忡忡,七嘴八舌 大师兄,你刚说的是怎么回事啊?陛下不是最疼你了吗,怎么会说流放就流放? 是啊,大师兄,这流放可是犯了大罪的人才有的罪名! 到底怎么回事啊!太医令大人他也... 这流放之刑,看似轻,实则一路奔波,如今这个年头匪盗猖獗,有几个人能活着抵达目的地!大部分都死在了途中! 毕竟这流放之地路途遥远,环境又艰苦 这离了京,天高皇帝远的,人心难测啊!我听我爹说过,即便是护送的士兵也嫌麻烦,自然巴不得护送的罪人半途死了,完成了任务好折返回京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准命大的,他们亲自动手! 什么,还有这等事!大师兄,这事真的没有转换余地了吗? 这事我爹可能帮得上忙,要不然我修书一封让我爹打点打点护送的士兵吧?大师兄? 被这些言语一刺激,当归直接哭了出来:陛下他怎么这样啊!您为了他的病点着油灯翻阅各种医药典籍,几天几夜没合眼从来不说一个苦字!他... 陈奚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不赞同道:当归,不能乱说,这话被外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况且我是犯了错,处置我...并非陛下本意。 当归扒下他微凉的手:那陛下他为什么还要处置你! 陈奚笑了:这天子也有天子难言的苦衷,那个位置也不好坐,若不加以惩治,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啊! 当归瞪着通红的双眸:他可是天子,他若隐瞒下来,百姓又岂能窥见一分! 陈奚看他执拗得像个孩子,无奈道:说得轻巧,这宫里成千上万张嘴,纸是包不住火的,前朝不知多少人盯着陛下呢,他又岂是这般轻松的? 说完,他复又看向面前围着的一群小医官,想来他父亲此时也定然在与他那些同僚告别。 这些人也都是京官地方官之子,很少有靠自己考进来的,当归当年就是误打误撞考了进来,可他哪里懂官员之间那些花花肠子,好几次险些没成了替死鬼,最后是自己偶然撞见他蹲在池塘边扔石子,才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保了他一命。 如今他也十五六岁了。 陈奚开口道:诸位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我今日承了你们的情,有朝一日被有心人往御史台一参,诸位的父母亲人包括诸位都要受到牵连,官场复杂,你们都还年纪不大,好好考试,力争上游,陛下龙体尊贵,切勿不可粗心大意。 众小医官面面相觑,最终颓然垂下头:师弟们谨遵大师兄的教诲。 有人道:那大师兄您还会回来吗? 是啊大师兄,咱们还能见面吗? 陈奚儒雅一笑:我听说,服刑之人若表现佳,有机会酌量减刑,服完型我自会想办法返京。 那大师兄,你一定要小心啊! 大师兄,我们在太医院等您回来!无论多久,只要您回来,这首席御医的位置定是您的! 对了大师兄,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也有!大师兄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我也有! 一群人争先恐后往住处跑。 陈奚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死死抱着他手臂的当归,柔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要去房里收拾东西了。 当归鼓着腮帮子,摇头:公子您别走!当归不让您走!当归去求陛下!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去求小侯爷!陛下那么疼他,一定会听他的! 猝不及防戳中了陈奚心底深处,陈奚仿佛被蜜蜂蜇了一下,手微微一僵。 当归握着他的手,因此感受格外明显,懵然看向陈奚道:公子...您怎么了? 陈奚掀起眼皮,眼底一痛道:不要胡闹。 当归忽然懂了什么,震惊道:公子我明白了!那日你问我小侯爷为什么没回侯府!你...是不是喜欢他? 忽然被一个半大的孩童道出了心事 陈奚眼底一慌,出声斥道:不要胡说! 当归在他身边已经许久了,他的每一个反应代表的意义都了然于心。 陈奚抽回手,站起身道:这些年来你跟在我身边,我鞭策着你,如今你的实力已然不低,下次太医院考核你要全力以赴,替我好好护住...陛下。 当归坐在地上,愣愣的望着他。 陈奚说完,再不停留,朝自己居住的水榭方向离开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多时, 一群小医官纷纷拿着自己收拾好的东西从住的地方冲了出来, 在院里没瞧见陈奚, 只看到呆坐在院子里的当归。 当归?大师兄呢? 当归?当归?!你发什么愣呢! 当归恍惚间被摇醒,呆呆道:公子他...不要我了。 一群小医官两两对视,各自抿了抿唇, 心中齐齐道,这孩子受刺激太大了, 疯了 一人环视一圈, 出声道:咱们这么多东西, 即便是交给大师兄, 他也是拿不下的吧?赵小公公他们不是在门口吗?不若交给他们帮大师兄和师父拿着吧! 有道理! 协商完毕, 一群人往太医院院门的方向涌过去。 赵小贵懵逼的看着一个小医官将一个包裹塞到他手里, 笑眯眯道:赵小公公,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送给大师兄和师父的饯别礼!就麻烦你了! 身后的侍卫都朝他投来了求救视线 赵小贵咳了一声, 梗着脖子道:都拿着吧。 小侯爷嘱咐过要照顾的人,除了拿着,还能怎么办? 多谢! 一群小医官喜笑颜开回了太医院, 边走边聊 你们给大师兄准备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 这一路多艰苦啊, 自然是银票! 师弟大气!我准备了些给大师兄和师父路上充饥的干粮! 我准备了些伞和我娘前段时间托人给我送进宫的新衣物,那边啊还不知道是什么天气呢, 淮西那边靠近边关,应当是黄沙满天的吧。 赵小贵叹了一声,心道这陈太医父子在这太医院还真是深受爱戴。 谢锦赶到国师的广福宫门口, 看到守在宫门外的赵承德那瞬间,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谢锦苦笑了下 果然,陛下从来就不是个会放任自己沉浸悲痛的人啊。 赵承德远远瞧见他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小侯爷,你怎么也来了? 陛下呢?谢锦问 刚刚进去不久。 谢锦皱了皱眉,望着宫殿里那高耸的八角阁楼,心底却一阵阵发凉。 如今看来,他这个师傅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担心慕脩吃亏,道:我进去看看。 赵承德哪里敢拦他 谢锦进了这座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宫殿,殿中一如既往的萧条,广福宫地处偏僻,国师身份又特殊,平日里只有几个固定打扫的宫人会隔几日前来打扫一下宫殿。 那座八角阁楼周围三里的范围,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栋阁楼都是交给国师身边的道童在打理。 这个点大概不是宫人打扫的点,殿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起来有几日没打扫过了。 宫殿里种了大颗大颗的银杏,落叶满地,枝头现在还是碧绿一片。 银杏四月开花,如今还有些花长在枝头没掉。 银杏树也称作公孙树,在民间是长寿的象征,也应征着多子多福。 谢锦匆匆走到阁楼前,白衣道童跪在阁楼前的地板上,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8) 谢锦垂眸看着他:怎么回事? 小道童看见他的脸,有些陌生,但鉴于他语气太正儿八经,小道童还是瑟缩着开口道:奴才..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陛、陛下他忽然就闯了进来。 国师呢? 小道童犹疑道:师傅他..他几日前就说闭关了。 谢锦反问:闭关? 小道童磕磕巴巴道:是、是 谢锦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慕脩总算出现在了门口 慕脩一看到他,也没多问,只摇了摇头道:无人。 小道童诧异道:无人?不可能啊陛下!几日前师傅亲口说要闭关一月的!让我没事不要去打扰他!奴才没有欺君啊,还请陛下明察! 这时赵承德匆匆进来,恭敬道:小侯爷,陛下,宫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一定要见陛下您。 谢锦刚欲问是什么身份。 叶里忽然从半空显露了身形,落地下跪道:启禀陛下,有急报。 慕脩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说。 叶里拱手道:咱们的人收到丐帮密报,在逐鹿城中发现了月上的踪迹。 谢锦倏然转头,震惊道:陛下你在查月上? 慕脩冷漠道:朕早就意识到东宫之事有古怪,你饮下的那杯毒酒,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还有这块玉。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背后刻着安字的紫穗玉珏。 谢锦瞳孔一缩:这不是...您归还给我的吗? 小道童因常年只在这宫殿里活动,平时又没有什么伺候的下人,因此对于外面的事情是一概不知,听得是云里雾里。 叶里错愕的看着谢锦 赵承德随侍君侧,因为慕脩的种种表现,其实早有猜测。 虽然此刻被落实,但是也不觉得太惊讶。 这是好事。 慕脩神色严肃:这块玉珏朕平时从不离身,朕后来发现被盗了,能盗走他还不让朕第一时间发现的,只能是近身伺候的人,正准备搜查,便传来了东宫自尽一事,平日能近身伺候的人不多,朕也被这虚晃一招迷惑了,以为是...怪朕所以收回了送给朕的生辰礼。 他说得隐秘,谢锦却明白了。 后来当慕脩察觉到古怪的时候,便知不可能是宋淮安拿了玉佩,所以自然而然怀疑到了月上身上。 那段时间,只有他往朝阳宫跑得最勤。 谢锦眯了眯眼:这样说起来,月上得时疫之时... 慕脩懂他的意思,接话道:朕和国师在场,他查看过了,朕便没有多加察看,而且朕也不会医术。 事已至此,要说这些事与国师没有关系都说不过去了。 因为,如果月上与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必要帮他打掩护,这些事连起来,指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国师。 可是唯一相斥的是 慕脩幼时确实是国师亲手所救,可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蛊?而且无法用血引出来的蛊虫必然有特殊之处。 谢锦还想不明白,前世宋淮安的瞳术乃国师亲手所教,他对他是有师徒之情的,为什么会杀他? 慕脩看向叶里:丐帮?可信吗? 不待叶里开口,谢锦道:可信,丐帮是我的人。 慕脩目露诧异:你何时... 谢锦笑了笑:陛下还记得兰妃吗?我让林鸦吩咐下去,动用各地丐帮的力量找月上,只要他出现在城内,就一定会被发现,离开凤麟城之时,林鸦并未随我回京,想来应当是林鸦让他们用这种方式把消息送进宫的。 苏菁兰慕脩当然是有印象的,道:竟然与她有关? 谢锦似是而非道:世间因果循环,对了,不知要见陛下的是何人? 赵承德想了想,最后说了个显著特征,道:回小侯爷的话,是一个白发的红衣公子,唇边有颗小痣。 他这样一说,谢锦当然知道是谁 无相楼楼主,容云鹤。 叶里:..... 总感觉这件事不仅复杂,牵扯的人还不少。 他开口道:陛下,属下有疑。 慕脩道:说。 叶里道:月上行踪之事,属下觉得有蹊跷,咱们明里暗里调查那么久,小侯爷刚刚也说了,他早就吩咐丐帮留意此人行踪,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月上就现身了。 总感觉这背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谢锦挑起一边嘴角:叶统领观察入微,确实如此。 慕脩道:你如何看? 谢锦随手摘了一片银杏叶叼在嘴里:这事有点好玩,咱们看似处于主动,实则是被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与他当初在重华殿中被逼动手和后来心灰意冷喝下毒酒的时候,不是一模一样的感觉吗?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就去见见楼主大人吧,我正好有事问他。 谢锦斜睨慕脩,唇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时隔多年,他终于有了久违的紧张感觉,血脉喷张的激动感。 总感觉这背后是一件尘封多年的大事。 难怪他重生后,数次于生死线上徘徊,这整件事一环扣一环,唯一的漏洞就是他重生了,很多事情才浮出水面。 若他没重生,即便慕脩事后有所怀疑,他也查不出什么。 当然要弄死他了。 可国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他就是宋淮安的呢。 想完,他对慕脩眨了眨眼,道:陛下可要保护我啊,如今的我可是个柔弱的公子呢,手无缚鸡之力。 慕脩心头一痒,眸色一深,十分认真道:朕说过了,不会让你再出事的。 叶里:.... 怎么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朝阳宫内,容云鹤喝着宫人呈上来的茶水,眉间隐有褶皱,心神不宁。 皇上驾到 容云鹤骤然起身,下跪道:草民参见陛下。 慕脩走到首位,虚扶了一把:平身,赐坐。 谢锦慢悠悠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楼主大人,许久不见。 宫人自动奉上茶点。 赵承德知道接下来他们谈的事情私密,对殿里的宫人道:都退下吧。 宫人们放下手中活计,挨个退了出去。 谢锦拂着茶水中浮在水面的茶叶道:我记得上次在宫里遇见楼主大人,楼主大人说来看自己的故人。 容云鹤面上隐有愁容,犹豫道:是。 谢锦道:让我猜猜,这个故人是谁?是国师吧?而且你还称呼我为丞相大人,你早就知道我身份了? 容云鹤道:略有猜测。 所以后来他故意在他手臂上纹了那个图腾,目的就是为了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锦来了兴趣,你后来说那不是说话的地方,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容云鹤点头:我师兄在周围。 慕脩终于出声:阁下的师兄是国师? 他根本不是国师。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语出惊人, 连已经猜出大概的谢锦都震惊了。 你说什么? 容云鹤拧眉:我说, 他不是南楚国师, 我师兄他如今应该活了快百个年头了,此间恩怨,说来话长。 谢锦面色一变, 若不是他经历过重生这种更为玄幻的事情,他估计会把容云鹤当疯子轰出去。 慕脩连死而复生都看过了, 已经忘记惊讶了。 容云鹤盯着他们: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令人难以相信, 但我... 谢锦放下茶盏道:不, 你说, 我与陛下都相信。 慕脩夫唱夫随的颔首。 容云鹤:??? 还能不能行了?听见这么玄幻的事不应该表达一下最基本的尊重吗?装个样子也好啊? 哦, 他忘了 面前还坐了一个借尸还魂的。 手里的茶水它忽然就不香了呢。 谢锦再次出声道:说来话长, 你就长话短说。 容云鹤点头, 道:总而言之, 他与陛下祖上有些恩怨。 谢锦面皮抽搐:???让你长话短说你还真这么短? 容云鹤:此事因一个人而起,我今日来,只求一个恩典。 他看向慕脩 慕脩微微皱眉:什么恩典。 草民斗胆, 恳请陛下饶我师兄一命。 慕脩冷冷道:你也知道是斗胆,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眉间浮出几丝戾气翻涌, 国师是害死宋淮安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容云鹤斩钉截铁道:草民知道, 可草民还是要说。 谢锦笑出声:何须如此,这个恩典咱们给了便是。 慕脩皱眉看向他,目露不赞同 谢锦向他抛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道:这个恩典给了。 容云鹤狐疑看向他:丞相大人的话作数吗?还希望陛下能拟一个圣旨。 慕脩即便不乐意,但终究还是如他愿拟下了旨意。 谢锦凑在他耳边,在手掌遮挡下,张唇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尖道:国师身份不简单,凭他的实力,即便咱们不给这个恩典,也不一定能杀他,不过是空口白牙给个不虚不实的承诺罢了,咱们不亏,又有何妨呢。 慕脩身子骤然一僵,耳尖迅速蹿红。 谢锦锲而不舍道:陛下觉得呢? 慕脩侧眸看他,眼底漾出一丝笑意:嗯。 容云鹤皱眉看着他们两,总觉得有一种吃亏的感觉。 拟好圣旨过后,谢锦摊开给他看了看后,道:现在可以说了。 成安帝在位时,曾经做过一件事。 慕脩疑惑:跟我皇祖父有关? 嗯。 可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桩沉重而又悲伤的往事在里面。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09) 成安帝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皇帝,好战,崇尚以戈止戈,以武力征服天下。 这位皇帝在位年间,天下并不太平,群雄争霸,烽烟四起。 京都百姓看似安居乐业,实则边关一直在打仗,从未停歇过。 晨露熹微,山间小径上,一个身穿布衣的五岁稚童拽着身旁人的袖子,童音带着天真与茫然。 爷爷,为什么咱们要背井离乡来这个地方啊?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白发老翁,不仅连头发雪白,就连眉毛和胡子都是全白,背上背着一个药篓,手里拿了把镰刀。 老翁闻言,咧开嘴笑了笑道:这个国家叫做南楚,气候适宜生长草药,咱们一族以药为生,云鹤还小,等你长大一点了,自然就懂了。 小云鹤澄澈小小的眼睛里浮现出大大的茫然,抿紧了双唇。 一大一小背着药篓逆着晨光步行上山,朝阳从东边升起给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踱上了神圣的光芒。 一路穿过茂密的树林和溪流,山里弥漫的净是草木花香,蝶绕鸟啼。 衣摆上沾了山路两侧植物身上带的露珠和草叶。 老翁最终停在山壁前,捞开厚厚的植物藤蔓,在石壁上按下什么 石壁内轰隆隆而动,面前景色倏然柳暗花明了起来。 古书有载,曾有一名为靖节先生的人写下一篇名为《桃花源记》的文言文,深受后世才子追捧。 只是想不到,这世间当真有这样与世隔绝的隐世桃源存在。 石桥蜿蜒而前,桥下溪流潺潺,溪水清澈见底。 两岸大块大块的药田茂盛,一片绿意盎然,房屋鳞次栉比,男耕女织,其乐融融。 有人招呼道:容老,采药回来了?云鹤也跟着去了? 老翁笑眯眯道:小孩子坐不住,就带着去了。 山路不好走吧,这可真是遭罪了。 没办法,谁让就差那两味药呢,咱们药田里才刚种下去。 云鹤,我家有刚刚烤好的甜饼,去拿两张吃吧? 老翁垂眸看了看小云鹤道:想吃吗? 小云鹤咬了咬手指,点头道:想。 老翁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那就去吧。 小云鹤霎时笑容满面,松开老翁的袖子就往石桥上奔过去,跑起来身后都带着风。 小云鹤还边跑边朝说话的女子道:谢谢十八婶儿。 女子正提了个桶拿着个瓜勺在给门口的药田浇水,闻言笑得眼睛都弯了:云鹤嘴真甜,打小就这么甜,长大了还得了!可不得把咱们族里那些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 旁边挑着一旦水的男子也道:是啊容老,你可得看好了,我替我家丫头先提一嘴啊!将来等他们长大了,可第一个要考虑我家丫头! 十九弟,你这就不对了啊,我家也有丫头!我还就住容老隔壁屋子,不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吗? 哈哈哈哈!行行行,先来后到就先来后到!那到时候就看云鹤喜欢谁家丫头了! 这邻里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非要聊够劲了 这就又有人搭茬道:说起来云鹤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比宫...咱们以前那地方的孩子都好看,还有天赋,容老日后有福啊! 差点说漏嘴吧,就你一天话多,若是被夫人和族长听见了,改明儿给你那俩大门牙撬了! 老翁缓缓往石桥上走去,笑得牙都看不见,可见是年纪很大了。 可是没多久,小云鹤就被人赶了出来 一个比他高一个头,长得有些壮的小男孩推搡着他:贼啊你!谁让你偷我家饼了!还不赶紧出去,再不走我揍你啊! 小云鹤委屈巴巴看着他道:我、我没偷,是十八婶让我拿的.. 小男孩道:你少拿我娘来压我!我管你!我自己家的东西我做主!让你滚就赶紧滚! 说完,他围着小云鹤转了一圈,嘲讽道:你这么想吃我家的饼?到底是想吃我家的饼还是想看我妹妹?我告诉你容云鹤!有我容彦在一天,你就别想靠近我妹妹!妹妹不可以,饼更不行! 十八婶站直身子,皱起柳眉斥道:容彦!你又在干什么! 容彦站在门口叉腰道:娘!我不允许这个穷酸鬼吃我们家的烤饼!他谁啊他!咱们家都不够吃呢! 你是猪吗?十几张烤饼都不够你吃!快给云鹤拿两张!你做哥哥的怎么能这么欺负弟弟!赶紧的! 十八婶简直快被他气死了 容彦被这样一骂,更不爽了,气得鼓起腮帮对着小云鹤就是狠狠一脚踹过去:我不! 嘶 小云鹤被踹得跌倒在地,白嫩的手肘在地上擦破了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十八婶差点没被气得撅过去,手中水瓢一撂就要冲过去教训儿子 周围人都怒了 容彦干什么呢!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毒辣! 哎哟喂小云鹤,摔着没?婶婶家也有烤饼,不吃他家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准备回屋 容老人老了腿脚慢,见小云鹤摔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软件跟上了,硬件跟不上。 这时,最中央的屋舍门被人从内打开了来。 一女子柔和的声音响起:都怎么了? 周围人瞬间噤声,看向了站在门口那人。 一件样式颜色再简单不过的衣裙,身形纤瘦,肚子却隆起老大,一头雪发在脑后挽起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了一根莲花状的玉簪。 她头发全白,皮肤却比发丝还要白,唇瓣粉红,长着一张精致小巧的美人脸,面色略显憔悴却难掩昳丽容颜。 最令人难忘的是她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像是民间话本里描绘的植物化成的精怪。 身上却又散发着一种亲和力,像是天女下凡。 爷爷说,夫人还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翟玉晚。 她轻轻走到小云鹤身旁,因为怀孕不好蹲下,便伸出了一只手道:起来吧,云鹤。 族长夫人。 小云鹤眼眶原本有些红,可是看到她,很快就消散了。 容彦之前嚣张的气焰早已像戳破了的皮球一般,消失无踪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等小云鹤爬起来,女子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眼中满是怜爱,就像一尊高高在上的女神像,用怜悯且慈爱的眼神凝视着众生。 女子拉着小云鹤的胳膊瞧了瞧,皱起了眉:破皮了,都流血了,疼吗云鹤? 小云鹤咧开嘴笑了,摇头道:云鹤不疼! 女子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心疼:待会儿去我那儿,我给你上点药。 小云鹤高兴得蹦了两下,猛地抱住女子的腰,脑袋抵在女子鼓起的肚子上,非常兴奋道:好! 容老方才姗姗来迟,出声道:云鹤,不要碰到夫人的肚子,那里面有咱们的小少主! 女子对容老微微一笑:没事的,离临盆还有些日子。 十八婶此时也赶了过来,有些惭愧道:云鹤没事吧?夫人,是容彦不好,我... 女子看向她,安抚道:不怪你,孩子还小,难免顽皮难教化。 说完她看向满脸不安的容彦:彦儿,你知道今日错在哪里了吗? 容彦垂下头扭捏了半天,最后脚一剁,抬头道:我没错!凭什么全都是我的错!他是贼!想偷我家的饼吃!还觊觎我妹妹! 十八婶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恨不得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竟然敢顶撞族长夫人,简直鬼迷心窍了。 十八婶赶紧朝女子道:夫人您、您千万别动气、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我马上教训这个混蛋! 女子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终于散了一些,皱起眉:彦儿。 容彦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帮他!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小云鹤被他吓得往女子身后又缩了一缩。 女子安抚的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对容彦道:所有人都帮他,那彦儿你有没有发现他做的事与你有什么不同呢?因为他做的是对的,所以族里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那彦儿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容彦看着族里所有人脸上的或气愤,或惊恐,或失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道:反正我不道歉!我没错!想让我给他道歉,做梦! 女子摇了摇头:彦儿... 欲言又止 十八婶噗通一声跪在女子面前:公主..是我没教好彦儿!您千万不要动气!身子重要。 女子看着她,叹了口气,拉过小云鹤的小手道: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我未曾动气,只是彦儿这样迟早会闯祸...罢了,我先带云鹤去擦药。 说完,女子领着一步三回头的小云鹤进了屋舍。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女子好奇道:云鹤在看什么? 小云鹤扭过头, 道:彦哥哥睡在地上不会凉吗? 女子一愣, 紧接着笑出了声:他打你, 还说你是贼,云鹤不生气吗? 小云鹤还不太明白,茫然的摇了摇头 真是太可爱了。 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知道自己与最爱的那个人的孩子会不会像云鹤这样呢。 拥有一颗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 她没想到上天竟然跟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这天夜里,忽然喧闹起来。 小云鹤躺在炕上, 被吵醒了, 迷糊道:爷爷,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应答 小云鹤花了好大功夫才睁着惺忪的睡眼, 挣扎着坐起来, 小小一只异常可爱。 一看房里, 油灯孤零零的点在窗边, 哪里有爷爷的影子。 门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的脚步声, 还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被门挡在了门外,听不真切。 小云鹤磨蹭着下炕, 拖上大了一号的鞋子, 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揉了揉眼睛, 四周屋舍的灯都亮了,照得这片地方亮堂堂的。 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赶去, 大多还穿着中衣,脸上的表情是急切且激动的。 小云鹤白天在那屋子里待了一下午,怎么能不认得。 他也随着人流往那边走, 站在了坝子里。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0) 屋子里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是族长夫人的声音。 小云鹤的瞌睡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仗着自己小死命往里挤去,众人一看是他也都让了。 屋舍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长身玉立,银白的发丝在周围点的火把光下踱了一层暖光。 那是他们的族长,容隐。 小云鹤挤出人群就要往屋里冲 转眼便被男子一把捞在了怀里:云鹤,这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去。 男子极为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像一块浸在月光里的美玉,莹润精致。 小云鹤皱了皱眉毛:可夫人她疼。 男子搂着他,偏头看向门扉紧闭的大门:她疼我也疼,她疼在身,我疼在这。 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小云鹤伸出小手摸了摸男子心口的位置,笑着说:揉揉就不疼了。 男子一愣,随即唇角便是一弯,将小云鹤搂得更紧了 小云鹤也看向大门的方向:夫人为什么会这么疼啊,不能不疼吗? 男子道:夫人在生小宝宝,像云鹤一样的小宝宝,以后你就有一个弟妹了。 说完,他像是有些不甘心,咬牙道:等我家那小混蛋生下来了,我一定要先揍哭他,哪怕他像云鹤这么可爱也不行。 小云鹤懵然:为什么要揍他? 男子抬手捏了捏小云鹤肉嘟嘟的脸颊,故意做的凶神恶煞道:因为他这样折腾他娘,他爹我心疼。 小云鹤脑袋里出现了几个圈 现在的他还不能理解大人口中的情爱,他也没有过爹娘。 折腾了大半夜,天刚破白,一声清亮的婴啼响彻山谷。 生了生了!恭喜族长!是个男孩! 这刚出母胎的婴孩五官都是皱巴巴的,小少主怎的这么水灵啊!长得真漂亮! 更神奇的是竟然这就睁眼了!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接生的人端出来 男子拉着小云鹤匆匆进屋,原本信誓旦旦要把亲生儿子打哭的他,在看到襁褓里那个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的碧瞳婴孩刹那,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了,那是他最爱的妻儿为了他拼命生下来的孩子。 男子握住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的手,浅浅亲了一口,诚恳道:辛苦了,夫人。 小云鹤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软软的小孩。 接生的老妇道:族长大人,给小少主取个名字吧。 男子逗着婴儿道:就叫容祈。 他看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际,唇畔微扬,心中带着祈愿:皇兄,望这盛世江山如你所愿。 光阴一晃便是十多年过去了。 容云鹤已经过了束发之年,他身姿挺拔,美如冠玉,下唇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俊美之余又带几分艳丽。 这么些年,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芳心遗落。 容彦眼看即将弱冠了,身形高大,皮肤因为晒多了太阳而呈现古铜色,相貌不可谓不俊,就是性格不讨喜。 他一把揪住自己妹妹的手:容芝!我警告你!不要成天追在那个穷酸鬼身后!等将来哥哥带你出去外面,嫁给大户人家! 容芝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她急着去追前面的容云鹤,才懒得听她哥多嘴呢,甩开容彦道:我就要云鹤哥哥!大户人家你要喜欢你去嫁吧! 容彦气得七窍生烟,捡起一块石头砸进溪流里,惊散了成群的小鱼。 容芝小跑着才追上走着的容云鹤,一把揪住他袖子道:云鹤哥哥,你去哪儿啊? 容云鹤顿住脚,道:我出去,有什么事吗?容芝妹妹 容芝有些扭捏的咬住下唇,摇了摇头:可以带我一块儿去吗?我好久没出去玩了!平时爹娘也不带我出去。 容云鹤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道:恐怕不行。 容芝的眉头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为什么?云鹤哥哥出去做什么?我也可以帮忙啊 容云鹤还是拒绝道:他不喜欢人多,我也不是去城里,我就是在山上,若我带你出去,你哥哥又该找我麻烦了,回去吧。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黝黑的隧道里。 他下了山,直直走到山脚下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踢了一脚树根:阿祈,回家了。 半天没有回应,只垂下来一条腿。 容云鹤挑了挑眉毛,伸手拽下他的鞋:还睡! 那条腿迅速收了上去,紧接着倒吊下来了一个人,舌头伸得老长,模仿上吊而死的人想吓人。 容云鹤将计就计,大叫一声,顺带把那个吊死鬼也从树上拽了下来 可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瘦,身上没几两肉却很重 一时没支撑住,两人摔在了一块儿。 容祈揉着自己被树下的碎石子磕得生疼的屁股,不满道:你叫就叫,拽我干什么啊! 容云鹤被他压在身下,背上在地上硌得生疼,龇牙咧嘴道:谁让你要吓人,自作孽不可活,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哎疼死我了,背上肯定青了。 容祈惦着一只脚爬起来:还脱我鞋子,你小孩子吗! 容云鹤反问道:是啊!你不就是小孩子吗! 容祈气得牙根痒痒,靠在容云鹤身上,把另一只脚的鞋穿上道:干什么,容爷爷他们还没回来呢。 容云鹤道:先回去吧,据说药练出来了。 容祈道:什么药? 容云鹤翻了个白眼:秘药!长生不老药啊! 容祈震惊得一双碧瞳都瞪圆了:真的假的?谁练出来的? 容云鹤答:大多数人都练出来了,不过嘛,跟往年差不多,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或者是延年益寿药,就是没人能练得出来不老不死药。 容祈撇了撇嘴:那有什么用?回去干什么? 容云鹤道:今年不一样,族长和族长夫人说了,咱们两也不小了,你和我还有容彦还有几个都要练。 容祈道:什么?我也要? 容云鹤很耐心道:是的,你爹亲口点的你的名字。 容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蔫嗒嗒的跟他回山里。 容芝还守着石桥那头,看到容祈踌躇半刻,愣是没敢上来扒拉容云鹤。 因为族长身为前巫医族的关门弟子,身上背负着巫医族的使命,他们族内每年在这一天都会集体进行炼药,就是为了练出巫医死前留下的那一张秘方上的药。 离开故土之时,这些人都是愿意跟他们放弃世间荣华富贵的人。 容隐为人至情至性,自然没有吝啬,一身医药才能,无不倾囊相授,只是这群人跟着他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早已错过了最佳年龄段,天赋也参差不齐的,也无法补救了。 倒是这群孩子,还能好好培育一下,将来必能造福天下。 回到谷内,整片山谷都萦绕着一股药香 容云鹤拽着容祈往屋舍走去,练好了药的人都集中在了族长家。 容祈迈进门槛,一群人赶紧道:小少主回来了。 容祈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族长夫人正坐在首位,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桌子的瓷瓶,她正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的嗅着。 不多时便分辨完了,放下最后一个瓶子道:今年又一如既往,这里面有五瓶延年益寿的药物,其他的要么是火候不到,要么是药材缺少,起不了作用。 族长适时的安抚道:大家也不要灰心,咱们明年还可以继续。 是是是。 族长说的是。 众人也应和道。 族长忽然看向容祈,俊朗的眉目里全是笑意,招了招手道:祈儿,过来。 族长夫人也含笑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又喊了一声:云鹤也过来。 容祈两人走到他们面前。 族长看向堂下坐着的众人道:今年我打算让这群孩子也试一试,挑选的都是几个大些的孩子,容老说过他们很有炼药天赋的,如今让他们来也是想征求一下大家意见,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道:族长用心良苦,自然是无不可。 让这群孩子试试也好。 族长夫人忽然出声道:相公。 族长看过去:怎么了? 族长夫人拉着容云鹤的手道:我觉得光挑选有天赋的孩子这种做法不妥。 族长挑起眉尾:夫人有何高见? 族长夫人道:我的意思是,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对炼药有兴趣的孩子不论天赋都可以参加,反正咱们的目的也不是一定要他们谁能练出来,只是想磨炼他们的耐力和心志罢了。 族长倏然笑了:夫人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办吧。 众人也觉得这样一视同仁的方式十分在理,纷纷表示赞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消息散出去后, 最后有十几个孩子主动参加,以一夜为时限,明日一早把药呈到族长面前进行评判。 一入夜,容云鹤便再也没出门了,就蹲在炉子边炼药。 容老坐在灯下挑拣白日采购上来的药草,道:云鹤, 不吃点东西吗? 容云鹤拿了个扇子,轻轻扇着,闻言摆手道:不了爷爷, 我不饿。 没多久,他又纳闷开口:爷爷,这药好复杂啊, 光是辅助药材就高达二十几种。 容老笑眯眯道:自然是复杂,这长生不老药啊,乃世人毕生所求啊, 练不成也好。 容云鹤偏头看了他一眼,道:爷爷,什么叫练不成也好啊,族长为了这药连驸马爷都不做了, 跑到这鬼地方蹉跎岁月 容老语气中带了几分叹息,几分忧心道:这药真的练成那一天,说不定会给我们迎来灭顶之灾。 容云鹤笑了笑:不会的,咱们这里的人都是亲人。 容老忽然道:云鹤,你怕鬼吗? 大晚上说这个, 容云鹤脊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抖了抖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道:爷爷,你干嘛啊,大晚上说这个!当然怕了!那可是鬼也 容老笑道:鹤儿啊,你还小,不懂,这鬼有什么好怕的,人心有时候比鬼要可怕十倍百倍。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1) 容云鹤从小在这里长大,即便容老这么说,他也难以理解。 因此他没当回事,专心致志于手中的药方上道:爷爷我求您别说了,我炼药了。 好。 容老笑看着他,不再说话。 翌日清早,容云鹤还没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听见外面吵起来,前所未有的吵嚷。 容云鹤被吵得头疼,坐起身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容祈跳了进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看我! 容云鹤愣在炕上,胸口一阵凉意袭来,他伸手扒拉了下衣带道:看你干嘛?你干什么了?挖着金子了? 容祈冷笑:满嘴金啊银的,一身铜臭味! 容云鹤眉尖一扬,打了个哈欠:欸我还就一身铜臭味了,怎么滴吧?不喜欢闻?你后退两步就出去了,麻烦带上门 容祈才不出去 真香! 几步冲过来跳上炕,两下蹬掉脚上的鞋子,就跟容云鹤滚在了一团 容云鹤被捂在被子里:喂!这是我的床!谁让你上来了!一大清早发什么疯啊 容祈放开他,伸出一根手指道:猜我干了什么惊天地的事儿才让他们这么激动 容云鹤没有第一时间思考问题,他的注意力被容祈手上的口子吸引了。 他捉住容祈的手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不小心切的? 容祈满不在乎道:对啊,昨晚切点甘草,结果注意着炉子里的火去了,就切着了。 容云鹤道:你瞎吗?那切甘草的铡刀这么大,怎么没把你手一块儿切了 容祈道:哎,你废话真多。 容云鹤冷静下来了,道:不知道。 容祈懵逼:什么不知道。 容云鹤跳下床: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啊!你自己问的问题你忘了?下来!我叠被子了! 容祈跟着跳下床:哦!我练出了长生不老药。 容云鹤叠着手里的被子,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嗯你练出了长生...不老药?! 后半句差点没把嗓子劈了 容祈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嗯,现在他们都在我家呢。 容云鹤反应了半天,才拍了拍他的背:嗯,不错,你完成了你爹终其一生没完成的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容祈翻白眼:我爹还没死呢!而且我爹也不会死!他们都吃了不老药,只要不受伤就不会死。 容云鹤难得的沉默了。 不得不说,昨晚容老的一席话还是对他或多或少产生了影响。 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爷爷的话都成了真,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容祈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没睡好?脸色好难看,好丑。 ......滚出去。 小少主制成了长生不老药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席卷了家家户户,一时间称赞声不断。 容芝路过时瞧见容云鹤家门开着,蹦蹦跳跳着进来了,就瞧见她温文尔雅的云鹤哥哥一把将小霸王少主从炕上掀了下来。 容芝:....云鹤哥哥? 容云鹤回头看见她,清了清嗓子道:什么事? 容芝看向容祈乖巧道:恭喜少主炼药成功,你真厉害。 容祈唇角勾了勾,看向容云鹤,一副邀功的模样。 容云鹤无语。 站在门口四处找妹妹的容彦看见自己的宝贝妹妹和两个少年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冲上去就要揍人。 容祈他不敢拿来开刀,一个容云鹤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容云鹤!你个王八蛋!说了别靠近我妹妹! 他一拳砸在容云鹤颧骨上 容云鹤挡在容芝前面,怕他误伤到容芝,也没能躲开,顿时脸上一痛。 容祈震惊看过去:容彦,你疯了? 容祈炼药天赋过人,可要真论武力值还真的不如人高马大的容彦,他欲要上去为容云鹤报仇,却被容云鹤死死拽住,说什么也不让他动手。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最后还是大人来才将几人分开。 容云鹤作为三人最大的,为了护住两个年龄小的,挨了不少打,这会儿脸上已经青了。 族长夫人头一次沉下了脸:怎么回事,芝儿,你来说。 不愧是当过公主的人,放下架子时,让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可一旦端起这个架子,那威势是一般人抵挡不住的。 容芝吞吞吐吐道:是..是哥哥。 族长夫人继续问道:容彦,你为什么打云鹤? 容彦脸上也被容祈挠了几道血印子,道:我说了让他不要靠近我妹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打他打谁! 放肆! 族长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堂上跪着的三个俱是一抖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除了受害者容云鹤和无辜的容芝以外,这两个动了手的,一个容祈一个容彦全都被罚蹲桩,美名其曰锻炼身体。 晌午日头正烈,容彦还算好,顶多满头大汗加汗流浃背,但是他身体壮实,也不是第一天在这样的太阳下暴晒了,汗珠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仿佛能反射出光芒。 容祈就不行了,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腿发颤。 容云鹤远远看着,皱紧了眉头。 容祈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往这边望的人。 他唇角几不可察的一勾,眼神里浮上几丝可怜兮兮,装模作样的虚弱。 正当他觉得差不多了,下一秒那傻子就应该过来帮自己擦汗了吧的时候,容云鹤却转身进了屋里。 容祈瞪大了浅碧色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门口看了半晌,也没见人出来。 这什么意思啊?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吗?! 他收回视线,整个人的动作都垮了下来,彻底无力了。 什么人啊。 容彦咬着后槽牙,此刻有多痛苦,就有多恨容祈。 不多时,一股食物的香味钻入两人鼻尖。 容祈抬眼望去,就看见容云鹤提着一个食盒往这边走过来。 虽然脸上有些青紫,却也不影响那张脸的秀色可餐。 容云鹤在他面前停下,放下食盒道:先停会儿吧,吃饭。 容祈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 容云鹤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跟夫人说过了。 容祈这才放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哀嚎道:痛死我了。 容云鹤瞥向容彦:你也歇会儿,夫人发话了。 说完他也没搭理容彦到底听不听他的话,而是对容祈道:知道痛下次就别乱动手,好好躲在我后面不好吗? 容祈道:好什么啊,就看不惯他那样子。 容云鹤帮他夹了菜,递上筷子:行了吃饭。 容祈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眼底亮晶晶的道:这是你做的吗? 容云鹤道:怎么了不好吃?我就会做这两道菜,还是跟爷爷学了好久才学来的 容祈点头道:好吃! 很快,容芝也给容彦送吃的了,是家里面的烤饼。 容彦坐在木桩子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她拿走。 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 容祈瞥了那边一眼,埋怨道:娘真不公平,明明是容彦的错,还非要罚我 容云鹤拿出帕子替他擦了额头的汗水,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所以让你别动手吧,你一旦动手了她就是不想罚你也不行了,夫人也很难做,她若不罚你,只罚了容彦,别人会觉得她有失偏簸。 容祈皱起鼻子:少教训我!我是你少主! 容云鹤无奈道:是少主,快吃吧,你这次制出长生不老药是个大功,功过相抵,等你爹回来了,你就能回屋了。 容祈傻了:功过相抵我现在为什么还要在这儿晒太阳? 大概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吧。 容云鹤这样安抚他,容祈也就信了他,吃了饭就乖乖继续蹲好,如果忽略满脸不情愿的话。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用过饭后, 他在树桩上蹲了多久,容云鹤也陪着他在树桩前立着晒了多久的太阳。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日落西山,像锦缎一样的云霞挤在天边,容祈猛地从树桩上跌落下来。 容云鹤想也没想,抬手接住了,重力使得他踉跄着退了两步。 他道:阿祈, 怎么了? 累了... 容祈已经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抬了抬手没抬动索性放弃了,浑身衣物如同在水里浸泡过一般, 湿哒哒的。 容云鹤二话不说转身蹲下将他驮在背上,背回他家里。 族长夫人早就坐在家里愁眉不展一整天了,碍于族民才硬生生忍住, 没敢出去看自己儿子受罚。 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怎能不心疼。 可是生在帝王之家的她,更懂得国有国法, 家有家规。 犯了错就要公平公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容云鹤背着人走进来,两鬓都被汗水打湿了,道:夫人。 族长夫人迅速起身迎上去, 指尖都在颤抖:祈儿?! 容云鹤道:没事,只是累了,睡过去了。 族长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容云鹤道:辛苦你了,云鹤。 容云鹤摇头道:夫人言重了, 且不说夫人对我与爷爷恩重如山,祈儿自小我陪着长大,此事也是因我而起,都是我应该做的。 族长夫人柔和一笑:云鹤还是与小时候一般讨人喜欢,难怪祈儿自小就爱黏着你。 容云鹤也对她笑了笑,道:夫人谬赞了,敢问夫人,少主的房间是哪间,我先把他放到床上去。 族长夫人指了中间那一间道:那间就是了。 容云鹤点了点头,背着长手长脚趴在他肩上睡得正香的容祈推开了那间房,将人放在床上,又打了水来替他擦了一遍身上。 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黑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2) 他走出房间就见族长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堂中的椅子上宽慰着一脸愁容的族长夫人。 夫人莫要自责,祈儿他会理解你的。 容云鹤倏然眸子一缩,因为他看到族长肩上正趴着一只黑得发亮的大蝎子,尾针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蛰下去的模样。 容云鹤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蝎子捏在手里,惊声道:族长!小心! 嘶 许是他捏痛了蝎子,那大蝎子二话不说在他指尖蜇了一下。 族长蓦然回首:云鹤? 容云鹤皱着眉头摊开掌心,蝎子蛰下的小点周围呈现浓厚的青紫色,显然是剧毒。 族长夫人腾的起身,在容云鹤脑袋混沌倒下去的那一刻搂住了他:傻孩子,那是夫君他养的毒蝎,你怎么这么傻,上手就抓。 ...... 容云鹤连嘴唇都开始发黑,眸光涣散间,嘴唇瓮动,气若游丝道:容祈...还小。 意思是,容祈还小,不能没有爹娘。 族长夫人双手一滞 族长也几步走过去,将食指放在容云鹤手掌中,蝎子顺着他的食指爬上手背,最后盘在他无名指上不动了,仿佛一个仿真的装饰品。 这样一个孩子,在这种危险时刻,不顾自己生命危险出手救人,就为了容祈。 这份勇气与情谊多么珍贵。 族长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背,对容云鹤道:云鹤睡吧,放心,族长会救你的。 容云鹤像是安心了,唇角牵了牵,歪头昏了过去。 族长夫人理了理他的白发,道:这孩子对祈儿倒也是真的上心,这么多年咱们看着长大,不如夫君... 族长却懂了她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 族长夫人点了点头。 族长思考了片刻,颔首道:也罢。 不知过了多久,容云鹤被冷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脑海中将昏迷前的事又过了一遍。 他猛地坐起身,才发现此刻他在的不是自己家,看摆设,是族长家。 而且□□着上身,下面就穿了条亵裤。 房门被人推开,容云鹤下意识伸手抓起床里侧叠好的被褥遮住了自己。 族长出现门口,端了一碗白粥,一碟小菜 他看见容云鹤的动作楞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的笑了:醒了?昨晚给你解了毒,但是因为余毒未清,病一场反而好得快些,便没给你盖被子。 族长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容祈的相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像族长,再加上天生的白发碧瞳,完全有惑乱人心的趋势。 村子里面都说他长得好看,可容云鹤打心底里觉得,在皎月一般的族长面前,他自惭形秽。 容云鹤道:多谢族长救命之恩。 族长将粥和小菜放在桌上,道:没事,起来吃饭吧。 说着将屏风上挂着的中衣扔到床上 容云鹤套上衣服爬了起来,坐到桌边。 族长递给他一杯茶:来,隔夜茶漱漱口。 容云鹤乖乖照做,随后埋头吃饭。 本以为松了饭族长就会离开,却没想到他不仅没走,反而在对面坐了下来。 容云鹤咬着调羹,茫然道:族长今日不下山悬壶济世吗? 族长笑了起来:今日不去,最近城门查的严。 容云鹤嚼了嚼嘴里的米饭,道:为什么? 族长道:似乎是当今天子病了,光贴布告,招揽天下名医。 容云鹤虽然不知道族长夫妇的真实身份,可也知道族长大概是不会想跟南楚的君王牵扯上的,因此也没问他为什么没去。 族长思索了半天如何开口,才道:云鹤可想学医?亦或者是学像族长一样,驾驭世间毒虫的能力? 容云鹤咬了一勺粥在唇边,连张嘴都忘了,眼眸睁得老大。 他长这么大,也只是跟着族长分发下来的医书和笔记盲学,懂大概医理,会识药,炼药。 族长见他愣住,挑起眉尖:不愿意? 容云鹤放下粥,坐得规规矩矩:云鹤愿意! 族长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才大笑开来,拍了拍他肩膀: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也是第一个,若是偷懒,惩罚可是很重的,为师不会手下留情的,同样,我会的一切都会教给你。 巫医族信天道,信轮回,后人绝对不可以用医术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容云鹤挺着身板,眼睛里发着光:徒儿谨遵师命! 族长没来得及说下一句,房门便被人踹开了来 容祈早已不复昨日那蔫嗒嗒的模样,容光焕发,换了一身白袍,跳了进来。 族长沉下脸:祈儿,有没有点礼貌了,踹门的习惯改改。 容祈调皮一笑抛诸脑后,兴冲冲道:爹!我要拜师!收下我吧! 族长无奈扶额:拜什么师,当初炼药都是逼着你学,你还想多学些东西吗? 容祈抱臂道:我不管,云鹤都拜师了,我也要拜师!反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已经是我爹了!相当于我生下来就已经拜师了,我才应该是大师兄! 族长斥道:胡闹,拜师可是正经事,岂容你说是师兄就是师兄? 容祈咆哮道:我本来就比他小,拜师还在他后头,岂不是要被他压一辈子! 族长揉了揉耳朵:行了,吵得你爹我头疼。 容云鹤笑出了声:噗。 容祈瞪大眼睛:容云鹤你嘲笑我? 族长道:祈儿,叫师兄! 容祈道:他该叫我叫师兄!我可是你亲生儿子 族长:...... 什么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的歪理,竟然还很有道理? 容云鹤吃着饭倒是没说什么。 几日后,在祠堂举办了拜师大礼,所有人都到齐了,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容云鹤和容祈两人站在祠堂里,跪拜祠堂里的牌位,拜完了又给族长夫妇敬拜师茶。 容祈抢在第一个递上了拜师茶。 容云鹤恍若未觉,让着他。 最后礼成,容祈朝他努了努嘴:师弟,快叫声师兄来听听。 容云鹤无言以对,淡淡瞥了他一眼。 容祈嘟囔着:不叫就不叫呗,凶什么凶。 自那以后,两人就在族长夫妇的鞭策下,挑灯夜读,每日在蛇虫鼠蚁中打滚。 容云鹤不知道被那只蝎子蛰了多少次,相爱相杀实锤了,后来次数多了,直接免疫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容祈不知道是血脉的问题还是怎么回事,天赋极高。 即便他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学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甚至有隐隐超越的迹象。 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们这位族长大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世人会的他会,世人不会的他也会。 从前他只是觉得族长夫妇在医术上都很强,世上没有两人救不过来的人,哪怕是将死之人。 但是具体有多强却从未感受过,如今近距离相处,他方才明白,夫妇两人却也是有区别的。 族长不愧是巫医传人,医毒双绝,其间差距天壤之别。 族长夫人也只是多年耳濡目染,才在医术上有所造诣。 而对于他们身上异于常人的白发碧瞳,族长后来也给他解了疑惑。 傻徒儿,白发碧瞳并非天生,而是药物所致。 原是巫医族的人自小便是以药为食,而且经常以身试药,几乎可以说是尝遍世间所有奇花异草,时间长了,身体和瞳孔就发生了改变,而他们的后代也遗传了这样的特征。 才会造就今日大家看到的样子。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没能坚持几年。 在一群身穿黑甲的士兵打开石门,出现在大家眼前那一刻,所有的平静顷刻间被打破,像镜面一样坍塌破碎。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群黑甲士兵押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领头人锋利还染着血的宝剑架在男人脖子上,剑只稍稍移动了下,一缕鬓发便掉落在地。 为首的道:此处已经被包围了,把你们族长叫出来!所有人都出来!本官要清点人数!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十八婶已经头发花白了,哭天抢地道:彦儿! 外面乱成一锅粥 一个村民匆匆冲进族长家,容祈正在屋里跟容云鹤打闹着, 非要让他叫师兄。 族长夫妇坐在堂上喝茶看着,笑着,其乐融融。 看到村民惨白的脸色, 容云鹤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拽了容祈一下,容祈停下动作望向门口。 族长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村民指着门口道:族长, 官..官..官兵!要求清点族内人数... 族长夫妇瞬间均脸色大变,容云鹤也是脸色一变,山外石壁上的门是族长亲自设计, 非本族人不能开。 而且那么隐蔽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忽然就被发现了? 族长当下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夫人, 你留在家中,看好孩子。 族长夫人一把拽住他的手:夫君... 族长回过头来,尽管眉心有抹不平的褶皱,却还是对妻子微微一笑:放心,我去去就回。 族长夫人却不肯放手, 反而抓得愈发紧,摇头道:这一次,让我陪你好不好? 她眼神中毫不加掩饰的深情与决绝将他已经挤到牙关的拒绝堵在了喉咙里 情意炙热如火,烧得他浑身都在疼。 族长握紧了妻子的手:好。 族长夫人回过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容祈,语气不容置疑道:祈儿,在这里等爹娘回来。 容祈下意识道:爹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族长夫妇看向容云鹤:云鹤,我们把他交给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可以出来。 容云鹤面色凝重:师傅,师母... 族长慈祥道:云鹤听话,该教的东西为师都交给你了,只要勤加练习,多多体悟,一定能超过师傅。 容云鹤沉重的点头道:好,还请师傅师母一定帮我照顾爷爷。 族长夫妇欣慰的颔首,很快带着那名来报信的村民赶了出去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3) 不多时,就站了乌泱泱一群人,大人小孩老人皆有之。 族长步履匆匆走上前,伸出手制止道:大人刀下留人。 为首的人看到他异于常人的瞳色和发色先是皱了皱眉,随后道:你就是他们的族长? 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异瞳都是不详的象征。 族长拱了拱手道:正是。 人都到齐了?确定一个没漏?男人的视线挨个扫过在场村民 还好没人露出破绽 为首的男人审视片刻,他便也没多追究,收了剑,将容彦一脚踹回了人群里。 族长接住他:没事吧? 容彦脸色一僵,移开视线道:我没事。 为首的黑甲侍卫拿出一封信笺当着众人展开,信纸下方赫然是一方血红的私印,是帝印。 他又招了招手,身后的黑甲侍卫抬上来几个大箱子。 为首的男人朝族长伸出手道:族长打开看看。 族长早在看到帝印那一刻就知大祸临头,刚准备动,手就被一双柔荑握住了。 族长夫人神色冷淡,上前一步道:我来吧。 为首的人的目光不由看向这个出声的女人,眼中有惊艳之色划过,这样的美人举世罕见啊。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这是? 族长道:乃是拙荆。 为首男人挑了挑眉:那么,请。 族长夫人掰开死死握住自己手的丈夫,上前挨个打开,白花花的银锭在阳光下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为首的男人道:诸位不要紧张,本官乃是朝中官员,今日只是来传达咱们陛下的意思。 族长忍辱负重道:不知陛下有何事需要我等效劳。 黑甲领头道:陛下听说尔等研制出了长生不老药,十分高兴,特让我等带来了赏赐,另外,咱们陛下要重金购买你们的长生不老药,陛下说了,族长大人乃是咱们南楚的功臣,怎能窝在这破山里,只要诸位愿意为咱们陛下效力,京中宅邸荣华富贵一样都少不了,而且这价格嘛,随便族长大人提。 若之前只是猜测,当猜测被落实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发黑。 容老拄着拐杖站在人群里,眼底异常清明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如此猝不及防,让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场面一片寂静,不知何处传来乌鸦的啼鸣,真不是个好兆头。 族长道:大人能否让我们考虑几日?这长生不老药乃我们巫医族镇族之宝,族规中说,这等大事族人需要焚香祷告通知祖先,能为陛下效力是我等凡夫俗子的福分,只是族规不可废,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扫了周围的人一圈,骂道:迷信! 族长依旧言笑吟吟,可见态度是毫不退让。 为首的男人只能道:那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会再来拿药,这个小子就借给我们做筹码吧! 语毕他伸手指向容彦 族长有些为难:这... 为首男人看向他,冷漠道:族长大人,不要得寸进尺。 容彦一反常态的走了出来:我愿意做这个人质。 彦儿! 十八婶哭得快要断气了,若不是有容芝在旁边拽着,就要冲出来了。 容彦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冷淡道:儿子走了,娘,妹妹。 黑甲士兵离开了。 众村民胆小的已经跌坐在地了 这可怎么办啊 族长抬眸看向天空的烈日,碧色的眼瞳像是琉璃珠子一般通透,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大家浑身血液发凉 士兵没有撤,周围全都是,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可谁也想不明白,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就暴露了。 最后只能猜测,大概是今日出去采药那几人谁一时吓着了,说漏了嘴。 不过看样子,那些人也回不来了,死无对证。 回到屋里的时候,容云鹤和容祈两人正坐立不安,窗户纸被戳了个洞。 族长无力坐下道:都看见了? 容云鹤点了点头 族长夫人把容祈重重拥在怀里,像是害怕以后再也抱不了了。 容祈脸快被挤扁了,含糊道:母、母亲怎么了?他们要长生不老药就给他们好了,反正他们给了那么多银子 族长夫妇两人直叹气:这等神药怎能入世,一旦入世天下大乱,炼制这药的你就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容祈年纪尚小,实在不是很懂这些,不明所以道:那怎么办?那就不卖吧! 夫妇两心道,要真能说不卖就不卖这么简单就好了。 容云鹤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傅师母,我先回家了,我去看看爷爷。 族长知他意识到了,挥了挥手:好孩子,去吧。 容云鹤二话不说冲出门,因为跑的太快,有些喘道:爷爷! 容老还是喜欢坐在床边摆弄药材,老得几乎看不见眼睛了。 他招手道:云鹤,回来了。 容云鹤走上前,握住他苍老的手:爷爷,从前你对我说的灭顶之灾是这个吗?您早就猜到了? 容老露出一个看不见牙的笑,道:是福不是祸,是劫躲不掉,云鹤,你听到山上鸦啼了吗? 容云鹤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灶:行了吃饭吧。 鸦啼?满山的乌鸦都在啼鸣,耳背才听不见 再说你个耳背都听见了,我能听不见吗。 这三日,根本没有什么焚香祷告。 第二日,族长请了全村的人到他家里吃饭,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全场只有容祈没有到场,在床上陷入昏睡。 当夜,族长夫妇一起朝所有村民鞠了三个深深的躬 长生不老药是我们镇族之宝,我师傅有训,绝不可让这等逆天神药流入世间,我族多年避世,却不曾想终究逃不过天命,是我们夫妇对不起大家,来生定给诸位做牛做马。 十八婶抹着眼泪道:族长您说什么呢,您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当年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是您救的,而且我们也是自愿跟您来这个地方避世的,这么多年,您待我们如亲人。 还有人道:十八婶说得对,族长,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我们。 长生不老药一旦涉世必将引起腥风血雨。 决不能交出长生不老药,小少主是咱们族中唯一能练出长生不老药的人,他不能死,巫医族的传承不能断在咱们手里!咱们一定要合力送他出去! 说的是!巫医血脉不能断! 这句话一时间竟然奇迹般的一呼百应。 可只有族长夫妇知道,什么血脉不能断,这些淳朴的人不过是害怕他们不接受,想方设法的想要替他们夫妇留下唯一的血脉罢了。 族长夫人捂唇,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可是...其他孩子也都是无辜的 容芝如今俨然长成了个可人的姑娘,第一个站出来道:夫人,我不怕死。 其他孩子也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不怕! 容老颤颤巍巍伸出手,拉住身旁坐着的容云鹤,出声道:云鹤,今夜就由你带小少主离开,他向来只亲近你,你要想办法阻止他,不要再踏入这个地方了。 容云鹤神色痛苦,摇头:爷爷... 容老拍了拍他的头:听话。 容芝走过来,对他微微一笑:云鹤哥哥,你要替芝儿好好活着呀。 在生死面前,儿女情长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容云鹤额头青筋暴凸,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他死死攥着拳头,咬牙道:好 众人崩了两天的弦儿 这一刻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都哭出了声 没有人是不惧怕死亡的。 ...... 酒席散尽,众人已经平静了,回屋该睡觉睡觉,比平时还要平静。 往常,还会有几个人蹲在坝子里闲聊话家常。 今晚犹如曲终人散尽 屋内,族长夫人拿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系在了沉睡中的容祈身上,笑道:云鹤,以后,祈儿就拜托你了。 容云鹤垂着眼眸,眼睫的泪水还没干,颔首:师父师母放心。 族长道:明日一早,你就带祈儿进入后面的山洞,待两日后没动静了才能出来,现在外面被围满了,你们出不去。 也不要想着报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你们之力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一定要谨记医者仁心, 不论经历过什么, 在何时何地何处, 遇到能帮助的人要伸手帮一把。 你师母是曾经的北燕长公主, 若遇险境, 可回到北燕求援, 但是绝对不可以暴露长生药的存在,哪怕死 族长夫妇两人的话在容云鹤脑子里响了一整夜,来来回回还带回音,导致他眼窝发青。 一大早秘密驮着仍然昏睡的容祈走到那道石门前, 容云鹤停住了 族长夫人早已窝在丈夫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容云鹤的双眸挨个扫过一张张村民笑中带泪的脸,又仔仔细细看了容老 最后他侧头对背上的人道:再看看你爹娘吧,以后...就再也看不着了。 族长轻声催促道:快进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来。 容云鹤心一横, 转身进了石窟。 千斤重的石门在眼前滑下,逐渐泯灭了最后一丝光亮。 容云鹤放下容祈, 呆呆的坐在石窟里, 手里握着那瓶长生不老药, 眼中尽是血丝。 没多久,仍然是三天前的那个男人,只是这次与之随行的多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色锦袍, 绣着不太明显的龙纹,容貌是锋利的英俊,戴着黑色冕旒,珠子相互碰撞打得噼里啪啦。 周围人连看他都不敢, 连腰杆也不敢挺直,饱含畏惧。 除了天子,不作二人之想。 众人没了后顾之忧,表现得比三天前平静多了,眼底是清晰的决绝。 成安帝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里所有人的眼神,这些人对他没有丝毫畏惧,全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4) 任何一个独、断、专、行的君王都不会喜欢这种神情。 他像一座大山一样,饱含威慑开口:都想好了吗? 族长不卑不亢道:草民焚香祷告已问过先辈,长生不老药不能卖,还请陛下恕罪。 他这话,成安帝手下的人倏然陷入一片死寂。 任谁也没想到,这群蜗居在山里的山野村夫竟然如此不要命,拒绝一国之君的要求。 成安帝眉宇间浮上戾气:你们当真要找死? 黑甲侍卫领头人也怒斥道:你们这群山野村夫,身为南楚子民受到陛下庇佑,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族长领着众人跪在地上,依旧道:请陛下恕罪。 成安帝怒极反笑:好,既然如此,那就给朕踏平这里,掘地三尺也要将长生不老药找出来。 被押在人群里的容彦急了:禀陛下!小人有话要说! 成安帝没回头:朕不想听。 容彦在士兵捂上他嘴前,大声道:有关长生不老药的去向! 成安帝扬手,士兵松开手。 十八婶没气得脑溢血,怒吼:容彦你胡说什么! 成安帝没搭理她,转过身,阴鸷的双眼看向容彦道:你若说不出有用的,朕就拿你先开刀。 容彦吓得脸色发白,还是坚持道:可、可以,但..但小人要给陛下求个恩典。 成安帝抬手:说。 容彦道:我说出长生不老药的下落,请陛下放了我娘跟妹妹! 成安帝眉毛动了下,唇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朕允了,你妹妹和娘是哪个? 容彦指向十八婶和容芝。 成安帝一个眼色,两个黑甲士兵上前将两人拽了出来。 族长眉目渐沉,一个不太妙的想法浮上心头,他缓缓道:容彦,长生不老药的消息...是你散出去的吗? 十八婶和容芝的脸色瞬变。 容芝不可思议道:哥哥? 容彦神色一僵,视线飘忽:我... 族长神色越来越确定,满眼都是失望,坚持不懈道:是你吗? 容彦也被他的眼神激起了多年来攒在心里的怨愤,怒道:是我!就是我!谁让你们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容云鹤和容祈那两个蠢货?我娘喜欢他们,我妹妹也喜欢容云鹤,好啊!你们全族人都喜欢他们两个!全天下就我没用!容祈练出了长生不老药!族长大人,你亲自收了容云鹤为徒弟!呵,明明是你们不仁如今却来怪我不义? 所有人都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的心声几乎都是,为什么在相同的环境下长大,这个孩子的心里会如此阴暗。 容彦恨得面目扭曲,道:你们无话可说了?那就赶紧将长生不老药献出来,你们要死别拖着我娘跟妹妹一块给你们陪葬! 成安帝轻轻抚掌,冷笑道:说得真对。 他转头又朝众人道:一个年轻人都懂的道理,你们就不懂吗?只要有人告诉朕长生不老药在哪里,他就可以不用死。 众人沉默,无一动摇 成安帝眼中闪过寒光,倏的看向容彦:朕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 容彦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抖,赶紧道:这地方缺了两个人!容云鹤和容祈都不在!容祈是族长的儿子,长生不老药也是他练出来的,药一定在他身上!陛下只要找到容祈就能得到药! 他又指着老得不成样子的容老道:容云鹤一向与容祈关系最好,这老头就是容云鹤他爷爷!你们杀他,容云鹤一定会出来的! 成安帝满含戾气的挥了挥手,两个士兵上前一把将容老扣住 容老! 族长脸色一变,正欲起身 容老出声了:族长大人,稍安勿躁...我人老了,贱命一条,不值得你如此。 一个士兵一脚踹在容老腿上,骂道:陛下面前也敢大放厥词!老东西! 离得近的人似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容老摔倒在地,嘴里吐出血沫,失了拐杖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在半空,声音犹如使用多年的老旧风箱一样 有君如此,南楚必亡 放肆。 成安帝怒不可嗟,士兵害怕君王发怒,反手就是一剑插入容老心窝,刀剑入肉,鲜血四溅。 此时石窟里闭目养神的容云鹤猛地睁开眼睛,他站起身,走到石壁前将耳朵贴近。 试图听到点什么,可是什么也听不见。 成安帝黑潭一般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冷漠得像一尊寒冰塑成的神像,俯视着这群卑贱的蝼蚁。 族长失声道:容老 族长夫人倏然起身:为君如此不仁,陛下不觉得愧对天下吗 族长攥住她的手:夫人。 成安帝上前两步,族长想要挡在妻子面前,却不料反而被妻子死死摁在了身后。 成安帝看着被女子保护在身后的男子,面色莫测道:你叫什么名字? 区区贱名,恐污了陛下的耳。她不卑不亢道 成安帝的手捏着女子的下颔,眼中划过一瞬惊艳,开口道:很有胆识,朕留你一个全尸。 语毕,他倏然收回手,主宰天下一般宣布道: 杀,一个不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洞中已不知过了多久 呃 容祈悠悠转醒,扶着剧烈疼痛的头坐起来,下意识骂道:狗爹,又拿毒药给我喝! 可当他意识身处的环境之时,心猛地一沉,昏暗的石窟里只有一盏烛火静静燃着。 他瞪着石桌上的长生药:这是哪儿? 容云鹤身心疲惫,一个字也不想说,盘腿坐在石头上。 容祈扑过来,抓住他的手:云鹤!这是哪儿?我爹娘呢? 容云鹤看着他,眼底是死气沉沉,一字一顿道:没了,都没了。 容祈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呐呐道:你说什么... 须臾,容祈再次扑过来,眼中带着乞求:我爹一定告诉过你怎么出去的法子!对不对?你告诉我!我不能没有爹娘! 容云鹤眼眸微动,握住他的手道:我答应了师父师母,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容祈摇着头:你... 容云鹤站起身,捞过长生药将他塞在容祈手里:但是你说得对,师父告诉过我怎么出去,只要你活着,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容祈不明白他的意思 容云鹤倏然笑了:阿祈,你一定带着我的份儿好好活着,带着我们大家所有人对你的期许,你要记住,你绝对不可以死,你的命是我们用几百条命换来的。 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就永远不要做我师兄,下了地狱也别来寻我,我不识得你。 说完,他起身跌跌撞撞朝石门的位置而去 容祈愣在原地 转眼间,石门开了又合 容祈匆匆爬起来跟上去,可是没来得及,只看见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逆光里。 容云鹤出了山洞,可是已经迟了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血色。 药田里被踩得七歪八倒,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曾经的亲人尸身,还有爷爷。 一把剑直插心窝,白发蓬乱如枯草,染上泥泞。 容云鹤的瞳孔一缩再缩,最终缩成针尖大小,他跌跌撞撞朝容老的尸身走去,嘴唇瓮动:爷爷... 族长身上遍布伤痕,显然是跟侍卫有过一场恶战,与族长夫人的尸身十指相扣,鲜血从腰腹间的伤口涌出汇到一起,染红了一片土地。 容云鹤跪在地上,捂住脑袋,爆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咆哮:啊 吼完他颓然垂下了头,俨然万念俱灰。 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心痛得像被活生生挖出来刀剐,他仿佛在忍受凌迟之刑。 不远处似乎传来微弱人声 容云鹤蓦的抬头,起身冲过去,容芝躺在血泊里,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她无比艰难吐出嘴里的话:云鹤哥..哥,我替..呃哥哥说说声对不、对..起 说完偏头再没了气息 容云鹤双目充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父,徒儿听您的话,可若不能报仇,还活在这世上有何用处? 他咬了咬牙,视线四周搜寻了下,最后停在一种草上 他踉跄着爬过去,薅了一把就着泥土直接往嘴里塞,这种草少用是药,多用是毒。 容云鹤最后看了一眼容祈藏身的石窟的位置,如释重负的倒在地上,唇角软软上翘,声若蚊蝇道:师兄.... 他没有想过自己没有死成,而再睁开眼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头顶天已经黑了,漆黑的天穹一颗星子也不见,沉闷得像要压下来,灼热的热浪让睡在远处的容云鹤都似有所觉。 容云鹤缓缓坐起身,迷茫的望了四周一眼 为什么他还活着? 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的声音响在这方静谧的天地里,容云鹤蓦然转头,火光映亮了他满是惊恐的双眸 屋舍在燃烧,火势很大 而原本躺在他身边的那些尸身都不在了,横七竖八躺在各家的门口。 一道清瘦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大火前,白衣上染了斑驳的鲜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拂起他披散在身后的白发。 灼热的气浪打在他脸颊,父母的容颜依稀晃在眼前,一滴晶亮的液体在火光中似乎泛下了光,最终无声滴落脚下的土壤。 那道背影对于容云鹤来说太熟悉了 他开口喊道:阿祈......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七十岁的老人,苍老嘶哑。 容祈回过头来:你服了毒草,我救的有些迟了,毒性虽解,声带受损,需要时间恢复。 容云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因为容祈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容云鹤沉默的走上前去在他身侧跪下,朝着火海重重磕了三个头,哑声道:爷爷,师父,师母...是我无能。 容祈忽然出声道:容云鹤,我后悔了。 随着屋舍被焚烧,儿时的痕迹被大火一点一点抹去,容云鹤站起身,心头沉重道:后悔什么?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5) 容祈唇角勾起,眼底却再无笑意。 他道:我给你服了长生不老药。 容云鹤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你疯了吗? 容祈道:你说我的命是几百条命换来的,你的命如今也是,你若死了,我就让全天下给你陪葬,如何? 他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少年,眼底是疯狂与血色,眼角眉梢都似带着无法融化的霜雪。 他的师兄,变了。 容祈最后看了一眼火海中,依偎在一起的父母,容隐和翟玉晚尸身至最后一刻,十指相扣的手也从未松开。 他转身离开 容云鹤心底一慌:你要去哪儿? 容祈没有回头,只道:报仇。 容云鹤嗓子撕裂般的疼,吼道:容祈!师父不会同意的! 容祈脚步一顿,冷笑了下:你当你的好徒儿,可我,除却徒弟的身份,我还是他儿子。 ...... 容云鹤哑口无言。 容祈接着道:既不是一路人,以后你我就分道扬镳吧,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容云鹤愣在原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万箭穿心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容祈脚步再无停留,看起来匀速行走,实则极快。 转眼便消失在了黑得看不见人影的甬道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殿内静悄悄的, 时隔多年, 可那种感受却仍然如跗骨之蛆, 记忆犹新, 不知道折磨了他多少个日夜。 滴滴哒哒的水声打破了几人的沉思,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何时, 突然变天了。 先是细小的雨珠打在朱红琉璃瓦上, 紧接着是倾盆大雨, 像也是在为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鸣不平。 容云鹤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手指下意识在杯盖上摩挲,眼底是难得的轻松。 谢锦面色难看, 下意识看了一眼慕脩, 后者面色沉沉, 面上看不出喜怒。 所以, 师傅出世是为了报仇?可他为什么...会出手救殿下? 这也是慕脩想不明白的地方, 明明可以不出手就轻易解决掉一个仇人的后人,结果偏偏出了手, 这不是在自找麻烦吗 容云鹤看向坐在那里的慕脩。 公子如冷玉, 贵气天成, 紧紧绷起的唇角显得有几分冷漠。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 但我知道他在哪。 在哪儿?谢锦问。 逐鹿城。 谢锦面色惊变:他和月上在一起? 难怪林鸦没有自己传信回来, 而是借丐帮的手传信给慕脩的人, 想来定是有什么牵制了他的行动。 而国师,是认识林鸦的。 容云鹤皱了皱眉,他没听过月上这个名字, 只问了一句:是数月前押送到护国寺准备焚毁的那具假尸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我做的。 谢锦哑口无言,确实,他有这个瞒天过海的实力。 容云鹤继续道:陛下多年不跟护国寺的方丈来往了,师兄身份特殊,不过是一具尸体,都焚成灰了死无对证,方丈自然也想保全自己不会傻乎乎给自己找麻烦。 不管是做官还是为民都有他们安身立命的方式,这点在座三个人都明白。 容云鹤看了低气压的两人一眼,非常识趣道:要不然,草民先告退? 谢锦脸色不太好,闻言朝外喊了一句:赵公公。 赵承德走进来躬身:陛下,小侯爷。 谢锦道:带这位老前....公子去住下。 他本来想根据年龄叫一声老前辈,可看着容云鹤那张停留在他弱冠之龄的妖娆的面孔,愣是没能喊出口。 容云鹤朝慕脩见了见礼就跟着赵承德退下了。 大殿里只剩下两人。 谢锦有些担忧,他走到慕脩跟前蹲下,握住慕脩一只手道:陛下...... 他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劝,还有一层顾虑就是,他心中隐隐有猜测,如果真如容云鹤所说,那么当初送到他手里有关于梁宏通敌叛国之事有关的那封信件的来源。 他刚刚没有当面问容云鹤也是害怕慕脩支撑不住,那封信件可能是伪造的,但是先帝和先皇后之死确实是有人背后通敌。 梁宏也确实不是枉死,信件可能是伪造的,但是信件上的事却未必不是真的。 慕脩反握住他手,目光深邃透着忧虑:手好凉,比起担心朕,朕更担心你。 谢锦笑了笑:陛下多虑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慕脩欲言又止,谢锦轻轻吻了下他的手指:比起这个,我觉得我的重生恐怕也是人为。 慕脩又何尝没有猜测 他冷冷道:若无所求,便没什么好说的,若有所求,他总会出现的。 可即便谢锦嘴上这么说 当天晚上,慕脩沐浴完回寝殿的时候,谢锦已经睡下了,殿里点着浓郁的安神香。 慕脩狠狠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赵承德道:小侯爷午膳没吃两口,晚膳也叫人撤下了,原封未动,老奴想着他必然心里不好受,就用了点安神香助小侯爷入眠。 慕脩知道,谢锦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么重的安神香味他不会闻不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默许如此。 明日叫御膳房早点备膳。 老奴遵命。 慕脩无声走进殿内,坐在榻沿,垂眸看着床上陷入深眠的人,眼下淡淡乌青挥之不去,眉宇间是睡着了也抹不平的浅浅折痕。 这个人,以往并不爱皱眉。 慕脩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床上的人眉头愈发紧了几分,呼吸平缓,仿佛在对他刚刚的话表达不赞同。 赵承德熄了殿里大半的灯烛,最后轻轻带上门。 慕脩轻轻掀被上丨床,即便知道这安神香虽然名为安神,实则催眠,但动作仍然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他。 他刚躺下,身旁的人似有所觉,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无意识的像哄孩子一般拍了拍。 昏暗的寝殿中,慕脩唇瓣微微上扬。 以往慕脩因为病常常难以入眠,谢锦跟他同榻而眠也不是第一次了,还记得第一次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笨拙的哄自己睡觉。 三日后,一队穿着黑色轻甲的侍兵运送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谢锦没带什么人,身边就带了一个赵小贵。 守门的侍卫齐齐行礼道:属下等参见侍郎大人。 他不喊,谢锦快忘了自己还有个礼部侍郎的虚衔挂在脑袋上了。 这个领头的还有点眼熟,谢锦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重生回宫之时,那晚夜探后宫遇到的巡逻队。 赵小贵疑惑的看了一眼谢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这群人跪这么久也没开口说免礼,又看到他一直盯着那侍卫,以为两人有什么过节。 宫里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宠他,可不管怎么受宠,谢锦平时都几乎没什么架子。 有时候碰上宫女太监吵架,还笑眯眯上去劝架,当和事佬。 跪在他面前的侍卫也是压力山大,汗水都要出来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祖宗了。 实际上,谢锦只是一时出神,忘了出声。 都起来吧。 等他终于想起来叫人起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擦了一把汗。 谢锦顶着眼前的人:我好像见过你,你之前是在内宫巡逻的吧? 男子对于谢锦的脸倒是没想起之前在内宫何处见过,没想到这位还记得他,于是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赵小贵瞧着也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了。 谢锦挑了挑眉毛:那怎么来守大门了? 紫禁城分为内围外围,虽然内外也不过是一扇宫门的差距,但是外围的侍卫和内围侍卫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 内宫很多侍卫都是皇亲国戚,特别是重华殿周围, 说起这事,侍卫的脸色就有些沉,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敢怒不敢言道:回大人的话,是属下无能,没能抓到擅闯皇宫的贼人,受罚过来的。 谢锦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他怎么也没想到,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面皮抽了抽:行吧,没事,不要担心,韬光养晦,有朝一日定能重回内宫。 男子一愣,没想到他会开口安抚自己,怒气散了几分道:多谢大人。 谢锦摆了摆手,出了宫门。 负责护送这辆马车的一行人大概有将近五十人,都骑着马,威风凛凛。 为首的看到谢锦,立即下马上前:大人。 谢锦颔首:想来,早就有人交代过你了,这一路上你知道怎么做。 那人道:属下定会尽全力护陈公子父子两人平安。 不是尽全力,是必须,管不住手下还是趁早退位让贤的好。 他话音十分平淡,不冷不热的,却令那名士兵听出了几分杀气。 他道:是! 谢锦招了招手,那人退回队伍中。 这是一群固定护送被流放的官员的队伍,一个个凶神恶煞,身形魁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那种人。 谢锦观察得十分细致,他们身上有很多不属于他们身份的东西。 前世的宋淮安对于下面这些人的把戏早有耳闻,他走这一趟也是为了让这群当惯了亡命之徒的人有所顾忌,常年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人。 即便陈奚不说,他也会来。 陈奚对他是什么印象,谢锦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一直对慕脩忠心耿耿,他看在眼里。 这一切都被后面被带过来的陈奚尽收眼底,微微出神。 谢锦转身看去,陈家两父子这两日呆在狱中,虽然有嘱咐,但想来也过得不太好。 两人都瘦了许多,面色有些憔悴。 陈奚平日里一个玉面公子都长了浅浅青色胡茬。 陈清拍了拍他的背:奚儿,为父先上车了。 说完他朝谢锦颔了颔首 谢锦还礼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6) 陈奚笑了笑:小侯爷怎来得这般早。 谢锦:起得早,便顺路过来了,不知道有何物要归还于我? 这几天他细细想了想,他好像除了最开始想从陈奚身上找关于慕脩隐疾的突破口接触过还说了一些混蛋话以外,后来就很少有过交集了。 也是那时候,他发现陈奚是真的为了陛下好,无论他怎么套,也绝不透露半个字。 天子身上有疾,传出去是会动摇江山的。 陈奚从怀中掏出一物,看不清是什么,包裹在浅灰色的锦帕中。 陈奚看着他,将眼底不该表露的情感压得很深,唇角微动:便是此物。 谢锦目露茫然 小侯爷...与陛下,望珍重。 陈奚也没多话,给完之后便走向了马车。 他的身形在男子中属于孱弱一挂的,腰身却极为挺拔,从未弯曲。 马车开始动了 谢锦慢慢打开手中的帕子,里面是一张信纸,打开后早已不复当初洁白无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原诗是: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是当初谢锦写给陈奚的,本来只是存着撩拨的心思,想要与他拉近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谢锦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念头 难道...... 但是看着信纸上这已经擦不掉的脚印,好像又不太确定,毕竟谁也不会把自己喜欢的人送给自己的情书扔在地上踩吧。 谢锦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答案也无处可寻了。 马车上,陈清看着儿子:你将那信还于小侯爷了? 陈奚望着车窗外,淡淡嗯了声。 陈清:何不留个念想?你以往不是最爱站在月下看这东西吗?当初丢了,还四处询问专门捡回来。 陈奚微微一愣,没回头:无妨,此去生死难测,能不能回去也难说。 陈清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心疼儿子。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结局章上) 你怎么来了? 慕信站在院子里,手上捏了个撒壶, 金色的壶身上绘着缠枝莲纹样, 细致的浇着花圃大簇大簇的牡丹。 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萧条, 没有任何宫人。 慕脩站在翠绿色的廊下,闻言道:你反省得如何了? 慕信扯了扯嘴角:里面坐。 说完,他转身进了殿内。 慕脩跟着走了进去, 大殿四周的窗户都紧闭着, 环境有些昏暗。 慕信兀自落坐:皇兄此来,不会只是为了问我反省得如何了吧?你知道的,即便是成王败寇,只要我有机会出去怕是仍然会给皇兄你找麻烦。 慕脩撩袍落坐,冷淡的瞟了他一眼:朕此来,是交代一件事。 慕信颔首:臣弟洗耳恭听。 慕脩道:朕拟了一道旨意交给赵承德, 晚上他会给你送过来,朕希望你, 不论何时都要谨记你身为南楚皇族的身份。 慕信准备摸茶盏的手一顿:?? 感情他这皇兄忽然来一趟就是为了教训他一顿? 慕信气笑了。 可慕脩却没再给他多问的机会, 起身离开了,就好像他只是顺路来一趟一般。 慕信也站起身, 愣了会儿神,但是没追上去。 .... 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疾速朝逐鹿城的方向行驶着, 车前挂了一盏照明用的灯笼,在马车走动中摇晃着,照亮了四周的密林。 外观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车厢内却很大, 坐了三个男人也丝毫不显狭隘。 谢锦看着容云鹤给慕脩把了脉,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出声道:你们是同门,你竟也解不了这蛊吗? 容云鹤道:师兄当年救下我之后就离开了,我们巫医族是不会蛊的,师父也并未传授过我们蛊,这东西大概是他后来不知在何处的奇遇。 我找了他,将近百年。 谢锦开口:那你为何此时来将这一切告知我们? 容云鹤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他的大仇早已经得报,我不明白他为何还要留在南楚,明明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仇已经得报... 谢锦敛眉,忽然愕然抬首:我忽然想起来,你说的这件事我好像知道。 容云鹤疑惑的看向他:知道什么? 谢锦道:这场灭族之祸我曾经在皇陵中的壁画上看到过,当初我还在想,墓主人是谁,如今明了了。 慕脩身躯微怔,显然他也曾见过。 容云鹤唇际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他这样的人,如何配长生?百条人命,他还能篆刻在墓室中,可真看得起我们一族。 对他来说,我们族人的鲜血不过用来洗涤他剑刃罢了。 慕脩心情沉重,并未发一语。 国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多年前的灭族之仇。 可慕脩确实是他亲手所救,宋淮安也师承于他,其间种种,非三言两语能够道明。 而晚间,赵承德果然如慕脩交代的那样,来了瑶华殿。 灯火明灭间,慕信眼皮跳了跳,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赵承德双手奉上一物,明黄色的颜色刺痛人眼:靳安王殿下,这是陛下临走之前留给你的。 这东西分明就是圣旨。 慕信撩袍跪下,释然一笑:念吧。 皇兄终于要杀他了吗?也好,早就该到头了。 赵承德道:陛下特意交代奴才说,此物只能由靳安王殿下您亲启。 慕信皱起眉,不明白自家皇兄在搞什么,不就是一个赐死的圣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过虽然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却也接过圣旨,随口问了一句道:皇兄去哪儿了? 赵承德笑而不语。 慕信明白了,这是不能说的意思。 他挑了挑眉,也没再问,打开圣旨浏览,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慕信眼底浮上阴霾,像一头濒临暴怒的狮子,将圣旨扔到赵承德怀里道:什么叫若他十日内回不了京就传位于本王?天子暗卫营会全力扶持本王登基?谁要当皇帝了?皇兄到底去哪儿了?! 吼完,他又觉得不对劲道:皇兄武功高强,苏昀卿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天下谁能把皇兄逼到这程度?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都觉得可能会有危险?这是什么?密诏还是....遗诏? 遗诏两个字吓到了赵承德,心尖尖狠狠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息怒,陛下洪福齐天,想来...这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朝中看似为陛下分忧解难,实则忠臣又有几何?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这个位置,襄平王一直对皇位无意,其他王爷又远在封地,先帝的江山不能葬送在陛下手里,如有万一,在宫里的王爷您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赵承德这一番解析必然是皇兄的意思 慕信也知道,若真有什么事,宫里若没人坐镇,一群妖魔鬼怪谁压得住。 等那些兄弟闻风从封地赶回,说不定歹人早就钻了空子谋朝篡位了,南楚就再也不姓慕了。 但是想通这一切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这皇位说让就让,真是岂有此理! 慕信愤怒但也没有办法,在殿里坐立不安,他太了解他皇兄了。 他既然都提前未雨绸缪了,甚至连诏书都写了,说明他早已预料到自己可能有危险。 而自己又被禁足,不能出门就算了,就算是能出宫,他也不知道皇兄的去向。 他急,此刻却有人比他更急。 大人,您前几日故意让我去城中晃了一圈是为了请君入瓮吗?如今定有人将我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宫里了,陛下若是知晓 月上奉上茶盏,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指尖有些抖 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接过茶盏,他的皮肤不是羊脂玉那种凝白,而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没有血色的白。 月上不敢抬眼去看他,视线便只落在他端着茶盏的手上。 这样一双只适合拨弄琴弦的手,却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只是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翟镜。 男子端着茶盏,微微拨弄茶水。 月上哪里敢直呼他的名讳,跟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出手,只不过是虚晃几招,敌人就丢盔弃甲,被牵着鼻子走。 他垂首道:大人折煞我了。 呵。 翟镜轻笑了声 月上一愣,下一秒他的下颔被人轻轻捏起,他的掌心还残留着茶盏上的微弱温度。 他就这样对上了那双碧色的眼瞳,雪发披散而下,如同月华,白衣如霜,衬得唇瓣殷红。 翟镜捏着他的下巴,端详片刻,神色变了变,启唇道:月公子,你知道你为何一进宫就比别人要多承三分恩宠吗? 月上一怔,不明所以摸着自己的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翟镜唇片掀了掀:你的眼睛,有几分像淮安。 月上脸色蓦然一变,他猛的起身:你胡说! 翟镜收回手,不咸不淡:月公子不曾照过镜子吗? 月上双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表情惊疑不定,还有些慌乱。 他呐呐道:不可能不会的 翟镜看着他,眼底没什么波动,自欺欺人的人可怜而又可恨。 月上好半晌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大人您说过会帮我杀了宋离鸢的吧? 听到这个名字,翟镜眼中终于有了一分属于人类的情感 不是帮你杀了?翟镜冷淡反问。 月上声音提高了一分:可可你亲口所说,他没死! 翟镜冷漠道:怎么?还想我帮你杀了他?当初动手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从那一刻开始,你就再不可能回到陛下身边了。 你!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7) 月上气急攻心,面色陡然一白,喉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 翟镜看着他,一只蝎子顺着月上衣物从背后攀爬而上,最终站在了他的肩头。 月上扭头一看,险些气绝身亡:为什么 若不是这几个月他跟在这个人身边早已见惯了这些毒虫鼠蚁,否则定会吓得厥过去。 翟镜站起身伸过手,蝎子顺着他的手指攀爬而上,停在了他手背上,蝎身上还有不明显的青黑色暗纹。 翟镜食指抚摸着蝎子的背,眼中难得带上了几丝柔情它还小不懂事,月公子多担待。 月上咬着嘴唇,血线从唇角泌出,颜色发黑:大人,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对您言听计从的,都到这一步了,你连死都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翟镜瞥了他一眼: 如果月公子不大动肝火,毒性是不会那么快入肺腑的。 他始终对为什么闭口不言,而月上也没有力气再问了,逐渐失去了力气,脸上的血色散尽,跌倒在地。 翟镜重新坐回原处,逗弄手中的毒蝎,微微出神。 月上就倒在他身边,眼中带着不甘心,手探进怀里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翟镜伸手将一把匕首扔在他面前:是在找这个吗? 这把匕首平平无奇,城镇里任意一个铁匠铺子都能低价买到。 他当初虽被翟境所救,心中却也是有所戒备的,于是买了这个东西揣在身上,救命之恩是一码事,谁也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 月上浑身发凉: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发现的?大概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吧。翟镜十分平静 月上咳出一口血,恨得牙痒痒,冷笑:既然如此还能留我那么久,真是受宠若惊。 他恨自己瞻前顾后,没有先下手为强。 翟镜手指一顿,看过来,唇角冷漠一挑:你还有利用价值,我怎么舍得杀你,但是现在没了。 剧毒在体内游走,霸道无比且横冲直撞,痛意从心窝处席卷开来,月上攥紧了自己的衣袍:你到底是谁!引陛下前来咳咳有什么、企图! 翟镜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根本没打算再回应他,冷眼旁观着他忍受剧毒的折磨,最终伏在地上抽搐。 一条生命的凋零,就在顷刻之间,脆弱得不堪一击。 待月上再没了气息 翟镜才缓缓站起身,抽出月上痛苦间揪在手心被黑血玷污的衣摆。 东边,朝霞的第一缕光芒撒在大地。 一只乌鸦掠过山涧,翟镜伸手接住下坠的锦囊,打开里面的纸条看过后,缓缓笑了 终究还是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完结章下) 逐鹿城离京城不远,叶里跳下马车:公子, 逐鹿城到了, 前方就是城门。 谢锦三人下了车, 这座城镇比不得京城,马车如流。 这地方若是一路赶着马车进去,必然会引起注意。 叶里十分想不明白:陛下, 属下有一事不明。 慕脩看向他:何事。 您明知此行危险, 如今看来,咱们南楚的国师大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陛下何不多带点人手以防不测?您贵为一国之君,天塌下来也没有您的安全重要。 谢锦看向慕脩,眉微微拧起。 慕脩摆了摆手:此事即便带千军万马也无用,国师对朕有救命之恩, 这么多年他对朕的好不是假的,朕想亲自去见他, 听他说清缘由。 可容云鹤和谢锦都知道, 根本不需要。 若慕脩无恙,凭他的武功, 难寻敌手。 而现在,他没得选。 他身体里有蛊虫,若轻举妄动, 先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慕脩正出神,忽然感觉手被一双微凉的手裹紧,谢锦眉眼含笑:殿下不必忧虑, 然淮安尚存,必护陛下百世无忧。 容云鹤:.....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几人没有多加耽搁,迅速进城,唯恐夜长梦多。 多年未回此地,抚今追昔,容云鹤眼中满是动容,比起百年前那个才如今一半大的破败小城镇,现在的逐鹿城要繁华热闹得多。 酒楼客栈胭脂铺面外面都挂着彩色的绸带,以紫色金色红色等艳丽喜庆的颜色为主。 街市上小贩担着糖人,抱着捆扎糖葫芦来来往往 路中央一辆马车驶过,行人纷纷避让,慕脩下意识伸手揽住谢锦的肩膀:看路。 谢锦唇角翘了翘:除了幼年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跟殿下这样逛过市井街市了,果然,平民百姓也有平民百姓的幸福啊。 慕脩面上寒意散了些许,紧绷的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痕,道:你若喜欢,日后想出来了便同朕说,朕定陪你。 谢锦垂下眼睫,轻笑道:怎的这逐鹿城看起来比玉京还热闹 慕脩看了他一眼,道:你忘了吗?民间七夕快到了。 他这样一提,谢锦就想起来了。 每年七夕各地都会准备庙会,或盛大,或冷清。 但是逐鹿城这架势一看便跟其他地界不一样,多年来慕脩虽不信神佛,可从不干涉百姓信仰。 像这种民间传统节日,地方大就热闹非凡,地方小就凄凉冷清。 对此他专门颁下一道圣旨,为了让百姓感受到京中节日氛围,每个辖区从大到小,都派有专门的官员督办此等事宜,这么些年来,各地的节日都很热闹。 南楚最为闻名遐迩的是七夕姻缘会,每年由各地官员共同商议最终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在哪座城池举办大会,大小城池均有机会,不厚此薄彼,这也是天子的意思。 这样每年的姻缘会逐渐被民间百姓口口相传增添上了些许神秘色彩,因为可遇不可求。 今年显然是轮到了逐鹿城。 谢锦有很多年没参加过姻缘会了,上一次在京城举办的时候,还是五六年前。 那还挺巧的。谢锦由衷道。 前世等了那么多年都没碰上,却在重生第一年就碰到了。 好不容易跟殿下总算坦明心意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谈儿女情长未免显得太过不合时宜,谢锦哭笑不得。 慕脩:待一切事了,还能赶得上。 谢锦叹了口气:但愿。 ...... 容云鹤站在门前,撩开茂密的藤蔓在山壁上四处摸索了一下,脸色严肃。 谢锦:怎么了? 容云鹤收回手:这扇门后的阵法...被改了,他一定在里面。 谢锦眉尖微动,走上前:让我试试看吧。 容云鹤看了他一会儿,让开了。 谢锦侧耳贴近山壁听了一会儿,果断咬开指尖用血在石门的位置画下一个古怪的图腾,抹了一把指腹上的口子道:好了,现在试试。 容云鹤上前转动石门。 谢锦的注意力还放在山壁上,慕脩两步上前,夺过他的手指,脸色阴沉:你做事一定要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谢锦一愣,回过头来 慕脩瞥着眉,用帕子仔细清理着他伤口周围在山壁上画图而沾上的泥灰,从谢锦的角度能看到他浓密的长睫和紧抿的唇瓣。 谢锦没法反驳,只能装傻淡笑。 容云鹤转开那块石头之后,石门后面传来轰隆声,他不放心的嘱咐道:你们两个小心点暗器。 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石门开了。 容云鹤看了一眼漆黑的甬道,看向谢锦,神色莫测:他对你还真是毫无保留。 谢锦没有开口,谁对他好,谁居心叵测,前世的宋淮安未必看不清。 而之所以在国师面前栽了跟头不过是他用来蒙蔽人心的毒物都是带着甜味的,使人乐在其中,虚虚实实才难分虚实。 或许最开始是真看不清,后来大概是不想看清。 容云鹤早就准备好了照明的东西,率先走在前面领路,三人穿过曲折幽深的通道。 当眼前出现景色那一刻,容云鹤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熟悉的溪流石桥,三五成排的屋舍高矮不一,碧绿的药田,山间鸟雀轻鸣,令人第一感觉仿佛是走错了次元。 若不是容云鹤亲眼看见过这里被一场大火焚毁,所有的亲人都长眠于此,他一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场噩梦。 一男子坐在屋舍前,沉默的与石桥这边的三人遥遥相望。 不知在看三人之中的哪一个。 他和容云鹤拥有着一头及腰长的白发,容貌保持在弱冠之龄的模样,罕有的俊美。 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冷白,和眼神一样冷漠,不沾一丝人气。 他缓缓站起身,衣袍被晨风拂起衣角。 我就知道你会带他们来。 容祈,收手吧。 容云鹤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师兄的真容了,即便是深夜潜入皇宫,见到的也是那张陌生且苍老的人皮面具和一个不近人情的人。 男子笑了,带着几分苍凉与讥讽:这个名字早就舍弃了,我现在的名字是翟镜。 容云鹤狠狠一怔,翟境?翟是北燕的皇姓,取得还真是贴切。 镜面破碎,即便拼回来也满是裂痕,无可弥补。 慕脩淡淡看着翟境,不喜也不怒:不知朕应该称呼阁下为什么?前辈还是...国师? 翟境:陛下愿意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说完,他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谢锦:淮安,能打开山门的阵法,看来为师教给你的东西,你没忘。 谢锦觉得很陌生,取下人皮面具的翟境却完全仿佛变了一个人。 谢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师傅,徒儿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师傅,还望指点迷津。 翟镜眸色微动:问。 三年前,伪造通敌信笺并且想方设法把它交到我眼前的是您吗? 是我,不过梁宏死得不冤枉,只不过他长了点脑子没留下证据罢了,信笺虽是伪造,罪名却是真的。 慕脩疑惑的看向谢锦,什么伪造的通敌信笺,为什么他一无所知? 后者没看他,脸上的表情难得带上了点年少时候的才有的执着,目不转睛的盯着翟镜。 慕脩在得知自己被救命恩人亲手种下毒蛊的时候没有什么波动,在得知国师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而留在宫里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多大起伏。 可这一刻,胸腔中却莫名升上一抹负面情绪。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8) 男宠月上那杯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酒来自于? 我。 谢锦略微自嘲,也是,除了那个百年前就已经灭亡的巫医族,这样全天下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毒药要去何处寻。 为什么要杀我?既然要杀我,当初又为什么要尽心教导我? 没有为什么。 谢锦盯着他,翟镜神色不变,显然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松口。 翟玉笙这个人不知师傅可识得?徒儿斗胆猜测,凤麟城中是你帮忙给他脱身的是吗 识得,是。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给陛下身上种下的蛊虫究竟是什么? 翟镜语气平静道:情蛊,不动情欲便不会对人体产生影响,一旦动了....只有死。 谢锦脸色骤变,此时也顾不得对面的人是他师傅了,道:解药呢? 没有解药,此蛊一旦种下除非死,否则绝不可能摆脱。 他这话一出,谢锦还没来得及开口。 慕脩脸色微微一变,脑海中有个毛骨悚然的猜测。 当年他的父皇和母后都是因为被歹人泄露军中机密而死,但两人却不是在同一处被害,一个是在军营,一个是在前往军营的路上。 若是卧底在军营,那么母妃的行踪按理来说便不会那么快被透露出去,可若是宫里的人,且不说能不能将消息送到敌军手上,就算是送到了,敌国多少会有防备,两国交战,这种人就是双面刃,握好了斩杀敌人,反之便是葬送自己。 要想同时达到这两个条件,除非这个人在宫里,还极其受敌军信任。 而巫医族族长夫人有北燕皇族血脉... 谢锦紧张的看着慕脩脸色忽明忽暗,慌乱道:殿下?你怎么了? 慕脩脸上的血色骤然被抽离,他一把握住了谢锦伸过来想要扶他的手:离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谢锦呼吸停顿了片刻,毫无说服力的摇了摇头:殿下 慕脩蓦然抬眼:国师我母妃和父皇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翟镜眉尖微不可察撇了撇:是。 慕脩愣怔片刻,倏然笑了,笑声悲戚:你在我身上种下的蛊就是为了...咳咳现在吗? 谢锦瞳孔扩张,抓着慕脩袖口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 慕脩呛出两口血,滴落在地颜色逐渐变黑。 翟境袖下紧紧攥起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唇角冷冷扬起:是啊,若是让你平安无事,即便是我,想要离开也要费一番功夫啊。 谢锦惊魂未定 容云鹤赶紧伸手捏住了他脉门,片刻后道:不太妙,他的情绪刺激了蛊虫。继而看向翟境道:容祈!你疯了吗? 翟镜冷眼看着他:我不是早就疯了吗?容云鹤,我早就说了,你阻止不了我。 容云鹤指着慕脩道:你若真疯了,那你为什么救他?!你不是要报仇吗?他死了不是正合你意还不用你动手,你偏偏救了他?为什么? 翟镜皱了皱眉:不关你的事,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 师兄,师父说过医者仁心,你忘了? 提到他父亲,翟镜瞳孔微微缩了缩,撇开头:早就忘了。 谢锦一字一顿道:母蛊在哪儿?没有解药找到母蛊杀死,子蛊自然活不了。 慕脩眼神赤红,谢锦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今日,我一定要为我母妃报仇。 语毕,他挣开谢锦的手 翟境寡薄的唇片微扬,即刻运功往山上掠去,慕脩紧随其后,一黑一白两道光影速度快得连周围树梢上的鸟雀都没惊动,因为没反应过来。 两人在空中过了几招,慕脩蛊虫复苏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勉强应对,暂时看不出谁落下风。 容云鹤望着两人消失在密林里的身影,心中蓦然升上一抹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问谢锦:小侯爷会轻功吗? 谢锦点了点头,两人足尖轻点,也朝两人刚刚消失的地方掠去,衣袂翻飞。 可是当他们真正落在山中,搜寻了几遍才发现不对劲。 谢锦摸着一棵树干上仿佛像一只眼睛的痕迹:情况有点不妙,我们好像又绕回来了。 容云鹤此时心中不详的预感也随着这种类似鬼打墙一般的诡异状况下到达了顶点。 他猛然醒悟了什么,伸手一拳捶在树干上:遭了,我们又中计了! 谢锦一颗心挂在慕脩身上,听到他这句话,醒过神来:他是故意的师父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也想知道!容云鹤咬牙:破阵!快!没时间了! 两人都是懂阵法的人,本来要找到阵眼并不难,但是因为阵覆盖的范围太大,花了许多不必要的时间。 找到阵眼之后,容云鹤手里捻了一颗石子,抬手朝阵眼掷去。 片刻后,阵破。 前方林间有鸟群被打斗惊动四散飞走,谢锦赶紧朝那方赶去,铺满落叶的土壤上滴落了一路的血迹斑斑。 谢锦脚下恨不得能瞬移过去。 可还没等他赶到,前方动静便消弭了下去,林间大棵大棵的树倒了一大片,呈现从中间的位置往外扩散开来的景象。 谢锦最后只看到翟镜合上唇,唇角带着笑意往后倒去,披散在胸前的雪发上沾了树叶和血污,在充斥着草叶清香的风里划出悲凉的弧度。 下一秒,他面前那道黑色身影也跪了下去,喉间不住翻滚的腥甜终究还是喷涌而出,撒了一地,染红了土壤。 阿祈! 谢锦的脚步微微一顿,压下了那声预要脱口而出的师傅。 他几步跨过去,抬起慕脩的脸,心疼无比:殿下是我没护好你,你看看我? 慕脩神情愣怔,双眼无神 阿祈?! 容云鹤濒临崩溃的声音呼唤回了片刻神智,谢锦下意识看过去 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被容云鹤搂在怀里的翟镜一瞬间苍老,露出的手和脸部肌肤顷刻间像是被吸走了所有水分,干枯得起了层层褶皱,脸部刹那干瘪下去,再没了活着的俊美,雪白色的发丝褪去光泽变为灰白。 容云鹤慌了:阿祈?你我马上救你!你坚持一会儿好不好?你犯的错,我帮你还!等你病好后我带你走 翟镜枯柴一样的手握住了容云鹤想要为他整理鬓发的手,力气奇大,缓慢道:你救不了我不,要再为别人活了 容云鹤总算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瞬属于容祈的不甘和执拗,明明已经快油尽灯枯了,面色却出奇的红润,眼睛里的光好像能照亮别人的心。 翟镜此刻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身上的痛楚好像也都消失了,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 这大概就是人死前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容云鹤也察觉到了,瞬间红了眼:别 翟镜没有再开口说话,奋力睁开眼皮看了容云鹤一眼,瞳孔里似乎还有薄弱的光,缓慢而又决然的闭上了眼 终于,可以见到爹娘了。 谢锦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了眼中的酸涩之意,半强制的背起不省人事的慕脩:师叔,陛下伤得不轻,我先带他下山治疗,你保重。 容云鹤一愣,师叔?他这是总算认了这个师傅? 谢锦背着慕脩,迈着沉重的步伐往下山的方向走 容云鹤忽然出声道:等等。 谢锦脚步顿住 容云鹤将一个小瓷瓶抛给他,声音难言的嘶哑:母蛊已死,子蛊也活不了,这药可以让他早点痊愈。 谢锦面色没什么波澜:师叔,我可以相信你吗。 容云鹤也已经无所谓了,哑声道:你可以找任何会医术的大夫查,用不用随你便吧。 谢锦沉默半晌,捏在了手里:谢了。 说完,脚步再不停留,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枯叶上。 天穹之上原本被云遮掩的太阳不知何时驱散了周围的浮云,显露出了来,炽热的光线照在地上带来浓烈的暑气。 慕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 窗外的天空是黑色的,房中烛火跳跃,看布置应当是城中的客栈。 昏迷前夕的场景一幕一幕划过眼前,慕脩深吸了口气闭了眼睛再睁开,已经什么情绪都没了。 慕脩动了动垂在床榻侧面的手臂,手倏然被一双滚烫的手下意识握紧了。 慕脩侧过脸看去,谢锦趴在床沿,唇瓣因为姿势的缘故看起来好像是微微撅起的,十分诱人。 只不过慕脩此刻没有那个兴致。 说起来,如今的谢锦连弱冠之龄都还未到,自己却已经而立之年的人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谢锦的头发道:是朕委屈你了。 可惜睡得正沉的谢锦什么也听不见,眼睫无意识颤了颤。 从眼下淡淡的乌青看,不知道有多久没睡了。 慕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没舍得将他叫醒,躺回枕头上喃喃自语道:即便如此,朕也舍不得放你走。 这一次,朕想亲手为你加冠。 待朕寿终正寝之时,便还你清风皓月,一世无忧。 睡梦中的谢锦眉头皱了皱,下意识探了一把手心里的温度,复才逐渐放松。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正文 番外一 太子殿下,这句话的释义就由你来解答给他们听吧。 上书房内, 太傅捏着书卷, 目光落在尚还年幼的慕脩身上, 伸手抚了一把稀疏的山羊胡。 小太子脸色如纸白,唇片也惨白,闻言还未站起身便先捂唇咳了两声 太傅微微瞥起了眉头, 心中暗叹身为一国储君, 靠这样的身子可不行啊。 小太子咳得撕心裂肺,听得其他几位皇子都皱起了眉,伴读满脸惶恐给他顺着气,生怕他一口气没咳上来撅过去了。 好半天才缓过来,随后在伴读的搀扶下站起身: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意思是...每日多反省自身,与人谋划是否做到忠诚, 与人交往是否做到诚信...老师教授的知识,是否温习。 这么一句话, 他一共断了三次才把它完整的说完。 太傅看着堂下那个如珠如玉的小殿下, 自入上书房以来,无论诗书礼仪, 无一不是最好的,唯有这病入膏肓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显得身形单薄而瘦小。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19) 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实则心底五味杂陈, 真可谓是天妒英才。 太傅没有暗自感伤太久,很快将注意力拉回到了授课中。 上书房放课后,太子伴读正在帮他收拾笔墨纸砚, 慕脩头撇在一边,捂唇轻声咳着,看起来十分难受。 再怎么受太傅喜爱终究也是个病秧子。 太子伴读动作一滞,抬头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小公子站在最后面,目光钉在慕脩身上,眼底嘲弄丝毫不加遮掩。 同在上书房也有一载有余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多多少少知道点。 安平王府世子。 伴读皱了皱眉,按理来说,即便对方是王府世子,一般不敢随意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造次,今儿是怎么了? 直到他看到了从平安王世子身后走出来的人,二皇子殿下 伴读一下子就明白了。 难怪,敢当面挑衅太子,原来是抱上了二皇子大腿,如今二皇子生母是除了皇后以外整个宫里最受宠的女人。 安平王世子注意到了小伴读的目光,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狗奴才,眼珠子不想要了? 小伴读还没有胆大到敢跟世子作对的地步,立刻埋头道:奴才罪该万死。 安平王世子哼笑一声:孬种,阿信,咱们走吧。 慕信自小长得跟自己几个兄弟不太一样,他遗传了他来自外藩的母亲,五官更为深邃,棱角更为冷硬。 他将桌上的课本塞进课桌,站起身,冷淡应了一声:嗯。 两人并肩往课舍外走了,即将跨出门那一刻,他装作不经意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沉默而挺直的背影,唇瓣抿得更紧了一分。 他们是最后两个人,离开后整个上书房都沉寂下来,余晖映在窗户上,织就一片锦绣霞色。 伴读深深颔首:太子殿下,奴才鲁莽了。 慕脩咬牙抑制住咳嗽,一手扣住课桌桌角站起身来,稳了稳身形揉了揉伴读的头,苦口婆心道:在本宫身边,他们尚且顾忌几分,以后本宫不在的地方,千万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伴读抬眸,有些感动:殿下... 慕脩苍白的唇瓣微弯:好了,走吧。 伴读重重点头,起身扶着慕脩蹦蹦跳跳往外走,心情非常好。 忽然,他撒开手,往前跑了几步回头望着慕脩喊道:太子殿下!快看天边的晚霞!像娘娘们涂抹的胭脂一般,真漂亮! 慕脩慢慢走着,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做跑这种激烈运动,闻言抬头往去,下颔与脖颈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天边的彩霞尽数落进他眼底。 那一刹那,美得惊心。 小伴读都看呆了,连跳都忘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慕脩已经收回了看彩霞的视线,正看着他:怎么了? 小伴读生怕脸上的表情暴露出什么,连忙转过身去,一边跳一边从喉咙里干巴巴挤出一句:没什么 他没有看到慕脩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深邃的黑眸中短暂流露出的羡慕之色。 途径宫中御莲池,小伴读孩子心性的伸手拨弄了下花叶长到石桥那么高的荷花,一边嘴巴也闲不下来:太子殿下,您快看,今年这莲花开的真好只是这荷花为何没有叶子啊? 慕脩走上石桥,望着黄昏下仿佛被踱上了一层金粉的莲花,轻声解释道:这并非普通的莲花,而是常种植在佛寺中的无叶莲,消灾解厄。 小伴读一惊,十分迷信的朝池中的莲花双手合十作了一辑:阿弥陀佛。 慕脩没有说话,垂着眼眸望着池底 前方不远处的宫道上走来一行身着轻薄宫装的婢女,排成整整齐齐的一列,每人手中托着一个托盘,有高有矮,托盘上用锦帕搭盖着,看不清底下的物件。 恰巧此时两人走下石桥,往凤仪宫的方向走 为首的宫婢见到慕脩明显一愣,随即赶紧垂首,从善如流拂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她身后排成一列的宫婢也赶紧跟着行礼 慕脩很好脾气的虚扶了一把:免礼。 语落,错开她们继续往前走 小伴读跟在慕脩身后的两步位置,听见身后传来最后两个宫婢轻声交谈的声音:那就是太子殿下啊?年纪这般小可长得真是俊俏,可惜早有钦定的太子妃。 别可惜了,再遗憾也没有咱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况且还是个孩子呢。 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身份再尊贵又怎么样,据我听闻,太子虽命贵却是早夭之相国师早已断言他活不过十岁。 慕脩的脚步几不可察的微微一顿 小伴读不爽的拧起眉,转头看去,那行宫婢已经慢慢走远了。 总不能撵上去把人叫住掌嘴吧,况且太子殿下还未表态,自己也没那个资格越俎代庖。 慕脩见他不走,侧头看向他道:怎么了? 小伴读斟酌片刻,没敢开口。 慕脩将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翘起温润的笑意:有话不妨直说,本宫面前不必顾虑太多。 算起来,小伴读从慕脩开始念书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了,于是稳了稳心思,开口道:殿下,您为何不将这一切告诉陛下? 慕脩袖中的手指微微一蜷缩,反问道:为何要告诉父皇? 小伴读不解:自然是求陛下为您做主,您身为一国储君,先不说那群皇亲贵胄对您不假辞色,连这群身份低微的婢女都敢在宫里嚼您的舌根,陛下若是知道,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慕脩回过头,一手负在身后,徐徐抬步,晚风卷起他的杏黄色的袖袍飞扬。 告诉父皇求他做主?这是无用的表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闲言碎语不过是卒了毒的箭,本身并无攻击性,只要你不在意则刀枪不入,但你若是过分在意,就是将落在地上的毒箭亲手捡起来刺入心窝。 更何况,若是连这些言语上的攻击本宫都受不住,日后谈何要当大任。 而且,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如今面临的这些流言蜚语和境况,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皇未必不知道,要做主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去说。 他的声音温润如暖玉,说出来的话却令年纪尚小的伴读有些晕头转向,但是道理小伴读粗略听懂了。 小伴读有些局促的上前两步,拽住了慕脩的袖角:殿下...... 慕脩看着比他矮一点的伴读,笑了:何事? 小伴读眼中有些可怜之色:殿下真的像她们说的一样......活不过十岁吗? 慕脩轻轻将袖袍从他手中抽出来,眼中如沼泽一般,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波澜,他淡淡道:我不会死的。 明明知道不可能,因为宫里上下都知道太子身上从娘胎里带下的顽疾,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小伴读在这一刻却莫名对他这句话产生了信服。 天黑尽了,宫道两侧的宫灯都亮了,两人去了凤仪宫 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停驻在慕脩身上的目光,茂密的树枝掩映间,那人的道袍在漆黑的夜里格外不显眼。 待前面两人走的都没影了,他才收回了视线,眼中神色微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尘封很久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在花园里,抬头望向点缀着星月的天幕,东方那颗帝星的光芒忽明忽黯,天象呈大凶之兆。 他薄薄的唇瓣勾起一个毫无人气的笑:连命数都在帮我,这可是天意。 不过,他想到刚刚那小孩稚气未脱的声音说出的那句:我不会死。 半晌后,缓缓颦起了眉头。 几天后,淮江以北一带出现干旱,一持续便是几年,死伤无数,粮食颗粒无收,随着干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南楚皇帝每逢上朝必龙颜大怒。 国师自上次露面后便是长达几年的闭关,这次出关,干旱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 童子迎接师傅出关,十分开心 国师脸色却有些许凝重,他走到露台的位置,掐指算了很久 倏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眼看向天边某处,瞳孔扩张了一瞬 童子站在他身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抬头瞧见他绷紧的下颔,疑惑道: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吗? 国师:无事。才怪,不仅是发生了事,还是大事。 东边那颗帝星正挂在天边褶褶生辉,光芒时而略有黯淡,另一方的那颗星,也高高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明亮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原本的帝星。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稀奇天象,他刚算了一卦,两败俱伤的卦象,极凶。 可是这极凶的卦象和天象,让国师觉得十分有趣,他手指摩挲着露台上的栏杆,出声道:小童,你可知紫微星? 童子脆生生应道:师傅,自然知晓,书上的紫微星也叫帝星,命主极贵,帝运加身,命星是帝星的人乃是天生的帝王。 国师欣慰的点了点头:解答的非常详细,看来为师闭关期间,你没有偷懒。 童子挠了挠头,笑了笑。 那你可知,若是修行之人对紫微星命主出手导致其死亡,篡改天命,又会如何? 童子吓了一大跳:师、师傅,这...这,世间万物因果循环,若是修行之人对天定紫微星明主出手,帝星有天道加身,若要凭人力毁灭,恐怕其结果最终兜兜转转会回到下手这人身上。 国师微楞,随后笑了,揉了揉童子的头发:别紧张,只是举个例子,凡人如何胜天道呢。 童子这才放心了,情绪放松下来,忽然想起一事,赶紧报告道:师傅,陛下前些日子派人来传信,若是您出关了,请务必前往御书房见陛下。 国师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知是为何事? 师傅有所不知,您闭关不久,天下就爆发了大旱,一直持续到现在,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从国库拨银子下去,可贪官污吏横行,层层递减,最终到达目的地时,银两所剩无几,陛下虽心中有数,但朝廷中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也十分为难,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件事。 知道了。 国师丝毫不为所动,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正是知道此事会爆发,才选择闭关的。 第二日,他独自前往御书房,进了御书房才发现,屋里除了南楚皇帝还有一人。 小孩眉目如画,眼瞳黑白分明,脸色苍白愈发显得唇瓣殷红,一身杏黄色的衣袍,跪在御书房中。 两年不见,这小孩比上一次看到他身姿拔高了不少,不过因为疾病缠身,还是很瘦 原本俊俏的五官张开了些,平添了几分昳丽。 南楚皇帝显然十分头疼,捏着眉心,气势不怒自威。 国师上前:臣参见陛下。 南楚皇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抬手:国师快快请起,赐座。 下人搬来了椅子,国师施施然坐下,他抚着下巴,缓缓开口道:陛下,不知太子殿下这是?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20) 南楚皇帝叹了口气:他想亲自去赈灾。 国师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病痛缠身的小太子竟然如此不怕死。 南楚皇帝看向地上跪着的七岁稚童:脩儿,不要胡闹,回东宫好好念你的书。 慕脩跪在地上,眼底却有一抹执拗:父皇,儿臣身为太子,这个时候若是毫无作为,会让百姓感到寒心。 南楚皇帝眉头拧得更深,声音微微提高些许:你身子这样,如何长途奔波?现在那边流民暴动,此事就算没有你这个太子,也还有你数位皇弟和朝中百官! 慕脩敛着眉眼:父皇,可...本宫是太子,这本就是本宫应该担的责任。 南楚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平时哪里被人这般忤逆过,即便是亲生儿子,此时也起了怒意,一掌拍在书案上:你这太子之位,朕随时可以撤了! 国师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脑中掠过昨夜忽然出现的另一颗的紫微星方位,思绪转了几个来回,眼中忽然浮现出了趣味 他不疾不徐出声道:陛下息怒。 南楚皇帝和地上跪着的慕脩同时看向他 国师笑了笑:太子殿下的病,经过臣两年多的闭关,我已经研究出了解法,此次淮北一行,太子殿下未必不能去。 南楚皇帝不可置信起身:国师你此言当真? 慕脩也有些发愣,耳中轰鸣一声,觉得有些不真实。 国师恭敬道:臣自然不敢欺瞒陛下,臣理解陛下爱子心切,可太子殿□□内的病根一除,就是名正言顺的南楚储君,若无作为,于理不合。 南楚皇帝还是有些顾虑,开口询问:国师觉得朕应该放脩儿去做? 国师轻点下颔:陛下不妨试试,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有了他作为辅助,南楚皇帝最后还是松了口 接下来几日,慕脩按时前往国师所居的宫殿拔除病根,后又调养了几天,终于还是上了路。 临走之前,慕脩对他十分郑重道了谢。 国师看着他眼底清晰的感激之色,心中某一处被戳中,有一瞬间的愣怔,但是很快,面上又变成了平时的和蔼之色,滴水不漏。 慕脩离去后,国师踉跄一步,跌坐回蒲团之上,闭眼打坐,唇畔一丝极细的血线顺着下巴淌下。 几个时辰后,他面色才稍缓,睁开了眼睛,瞳孔中碧色一闪而逝,望向高高的阁楼之外喃喃自语道:呵,代价?逆天而行之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晴空万里一道惊雷劈下,响彻天际,似乎在回应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正文 番外二 慕脩身上的顽疾能去除的消息一传出去, 朝廷中人百感交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拥立太子一脉,愁的是拥立其他皇子的人,更愁的是那些曾经觉得太子得不到的重用因而肆无忌惮明嘲暗讽的宫人。 这个太子虽然先天不足,可也是实实在在出自中宫的嫡皇子, 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七年前皇后产下太子就被确诊此子顽疾缠身, 活不过十岁,即便如此陛下也没有择其他人当太子, 由此可以看出对太子殿下,陛下是喜欢的。 如今他身上的病既然有救, 那陛下就更不会废太子了。 越想,众人越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众人各自准备了大礼想要去巴结巴结这个储君, 可被他们惦念的某人早就带着随从秘密出了宫, 让所有人都吃了闭门羹。 为了他的安全, 南楚皇帝封锁了所有消息, 只吩咐说太子病根刚刚拔除, 身子虚弱,这段时间在东宫养病,不见任何人。 一个月后, 慕脩回来了, 身边还带着一个瘦弱的黑衣少年。 小慕脩在赵承德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东宫门口的侍卫立即迎上来:太子殿下。 小慕脩下意识就要被簇拥着往里走了, 忽然想起马车里还有一人,挥散了下人。 他转身走到马车前撩开帘子,唇角微微一弯, 眼含无奈:抱歉,习惯了一人独来独往,差点忘了你。 车帘被掀开,周围的宫人自然也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满眼警惕与茫然的瘦弱少年,很俏的一个小孩,眼若孤星,眉若剑锋,薄唇紧抿。 少年盯着慕脩,眼神怯生生的,手指将身上的新衣服都抓出褶皱了。 慕脩朝他伸出另一只手,唇角带笑,语气仿佛和风煦日:别怕,下来吧。 半天,马车里的小孩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是谨慎的盯着他,缩在角落。 慕脩也不催他,十分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下来吧,走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 他话音刚落,小孩的肚子就像为了附和他的话一般,发出咕~的声响 慕脩忍俊不禁 黑衣少年面色微变,从耳垂开始慢慢红起来。 慕脩望着他,动了动眉梢,无声问了一句还不下来吗? 黑衣少年终于动了,缓缓从马车里走出来,握上慕脩莹白如玉的手。 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被叫做太子殿下的小孩比自己还小,小小的手掌还没自己的大,他却要一个小孩照顾自己,真是丢人。 慕脩把他接下马车,才吩咐赵承德:立刻布膳。 黑衣少年第一次看到只存在话本中的皇宫,恢弘殿宇,飞檐翘角,宽阔的宫道的地板,雕刻着涂抹了金漆莲花,步步生莲。 在外人眼里,他连眼球都没转动一下,一脸平淡。 这时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从殿内狂奔出来,边跑边嚷嚷着: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可让奴才好等。 慕脩远远看着他冲到面前,习惯性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你担心了 少年紧张兮兮道:怎么样?一路上可有遇上流民?听说那边流民暴动很厉害 提起那边的灾祸,慕脩微微颦眉,道:自然是遇到了。 小少年脸色一变,手抚上慕脩的胳膊:什么?!那殿下有没有受伤?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慕脩扒下他四处摸索的双手:本宫没事,有叶副统领的保护,没人能靠近。 小少年这才放下心来,退后一步:是奴才逾越了。 慕脩摇了摇头,牵过身旁少年的手:这是淮安。 随后对宋淮安道:这是本宫的伴读,名为三元。 结果下一句话,震惊全场。 慕脩道:日后你们都是东宫的人了,当互相扶持。 三元面色惊变,愣愣看着对面那个眼神清冷的黑衣少年 宋淮安先是微微皱眉,他什么时候说过日后要呆在这东宫了? 不过看着慕脩笑意盎然的脸庞,他还是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句话,点漆般的眸子在三元身上转了一圈,觉得有点怪异。 这个伴读的脸色有点怪异,疑惑而又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敌意。 慕脩对三元道:你回书房吧,本宫用完膳就回。 三元喏喏答道:是。 说是去用膳实际上他根本没动筷子,全程看着宋淮安吃饭,时而给他夹几道菜:尝尝这个沧海遗珠,味道挺不错的。 宋淮安握着筷子的手一滞,盯着自己碗里的菜,有些发愣。 沧海遗珠是一道用鱼肉做成珍珠一样的雪白丸子的菜,周围用辣椒和蜂蜜点缀,金红色,十分喜庆。 在慕脩的目光中,宋淮安夹了一个小丸子进嘴里,鱼肉入口即化。 对于经历了这场天灾人祸的宋淮安来说,别说这等美味佳肴了,就算是给他一个粗面馒头,他也会觉得是人间美味。 旁边的宫人为了引起太子殿下注意,赶紧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沧海遗珠中的鱼采用的是上好的珍珠鱼!肉质鲜美而细腻。 宋淮安嘴里嚼着美味的沧海遗珠,心里却想到最终也没能撑下来的母亲,蓦然红了眼圈。 只差一点儿.... 慕脩一直盯着宋淮安的脸,自然是最先发现他神色不对的人 他脸上温润如玉的笑容刹那消失,有些惊慌道:怎么了?吃到鱼刺了?还是不合口味? 旁边的宫人也懵逼了,怎么说着说着还给说哭了呢。 宋淮安使劲摇了摇头,垂下睫毛,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菜,含糊不清道:你不吃吗? 慕脩虽担忧,但是也看得出他不想说 他扯了扯唇角:我不饿,你吃,本宫陪你。 宋淮安睫毛颤了颤,不再说话了,怕泄出哽咽。 吃完这顿饭,慕脩给宋淮安安排到了东宫西苑,自己回了东苑书房念书。 他离开这段时间,书房依旧整洁干净,可见三元一直未曾懈怠。 他走进书房的时候,三元正在替他收拾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看到他进来,三元抬起头来,眼底有些愁思,行礼道:太子殿下。 慕脩摆了摆手:在自家宫里,不必多礼。 三元满脸心事:殿下,您不是去赈灾吗?为何带了个少年回来? 慕脩坐在书案后,闻言笑道:本宫半路捡到他,见他举目无亲就带回来了。 三元嘟了嘟嘴:殿下,这干旱持续了好几年,成千上万的难民流离失所,真要救,您救得过来吗? 慕脩取了一支笔,蘸上墨水,在宣纸上写了个世字热身 本宫终归不是神,力所能及能救一人便是一人吧。 三元欲言又止:可他....... 慕脩制止道:行了,你可是不喜欢他? 三元否认:奴才知道殿下至仁至善,奴才也并未对他有偏见,只是担心殿下识人不清。 不必担忧,日久方可知人心。 没过多久棘手的问题却发生了,宋淮安把寝殿的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去伺候,不吃不喝。 接到消息的慕脩皱紧了眉:可是口味不合? 宫人立即道:殿下明鉴!膳房为了小公子的膳食可是绞尽脑汁,南北四方的食物都做了,可他就是不吃。 三元站在慕脩手肘一侧磨墨,闻言有些不忿:他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慕脩瞥眉看他一眼,从椅子上跳下:本宫去看看。 三元再次被独自扔在了书房,拿着墨条的手紧紧攥起,骨节泛白。 晚间回到自己屋里,他唤来宫人:殿下去西苑干什么了? 身为太子伴读,又是皇后亲自点的,三元一直住在东宫东苑,与慕脩的寝殿仅有一墙之隔。 再加上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伴读一向宠爱有加,宫人也不敢悖他的意,便把白日西苑的事说了 太子殿下亲自去看了宋小公子,宋小公子还是不愿意吃饭,把食盒扔了出来。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21) 三元眉头瞥得更深:殿下怎么做的。 宫人回想了下:殿下什么也没做,让宫人撤了膳食,便没再管宋小公子了。 三元眉目倏然舒展开来,解气道:我还以为他多有手段,没想到某些人真以为太子殿下没脾气,这下踢到铁板了。 宫人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他记得好像殿下也没发火,似乎三元小公子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 此时窗外划过火光,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三元不耐烦看了那宫人一眼:去看看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太子殿下院子里打着灯笼晃,不要命了吗 宫人屁颠屁颠去看了看,脸色骤变,回过头来对三元压低声音用唇语道:是太子殿下。 三元骤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只捕捉到灯影绰绰下稍纵即逝的杏黄色身影。 你说太子殿下?他问宫人。 宫人答:确实是太子殿下,还有赵公公。 三元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向宫人从袖子里掏出几腚碎银子放在他手心:你去歇着吧。 宫人笑眯眯的接过:多谢三元小公子。 说罢便退下了。 三元犹豫片刻,熄灭了屋里的烛火,径自出了门。 这么晚了,殿下会去哪里呢? 明月高悬,撒下一层银纱笼罩着皇宫,就着月色,三元循着慕脩走过的路往前去 最终停在一处回廊的廊柱下 这条回廊再往那边走是东宫的小厨房,平日里负责为太子殿下做些糕点小吃,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用的。 但此刻里面亮着烛火,人影婆娑,这深更半夜的肯定不可能是下人在开小灶。 而且,让三元没有再往前走的原因,是窗口下的那个人。 宋淮安。 在某一瞬间,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挑在深更半夜出门的殿下,一般没人使用的小厨房却亮着灯。 没多久,宋淮安离开了。 三元藏在廊柱后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道:鬼鬼祟祟。 月亮一点一点升高,廊亭靠绿荫,多了不少蚊虫。 三元顶着满身蚊虫叮咬的包,跑到宋淮安之前站的窗口,顺着他戳出来的洞往里看去,眼眸深处怒意攒动。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为了一个小孩子亲自动手做糕点? 殿下,你疯了吗? 他算什么? 半个时辰后,小厨房的门打开,端着一碟糕点的慕脩走了出来 赵承德轻声道:殿下,你慢点,刚出锅的糕点小心烫。 慕脩应道:无碍,不烫。 打发了叽叽喳喳的赵承德回自己房里,慕脩才挑着灯笼,端着小碟走了。 三元望着慕脩离开的方向,咬牙道:果然是西苑! 正文 番外三 三元气冲冲回到自己屋子里, 一整夜噩梦连连, 光怪陆离,心情愈发烦躁。 三元小公子,您就别气了,宋小公子也是初来乍到, 不适应环境, 殿下怜惜他也是正常的。 负责伺候三元的小宫人劝慰道 三元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小宫人端来一碟桃花酥:公子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还要陪太子殿下去上书房不是吗?若是让殿下发现就不好了。 三元这个小孩现在看到桃花酥就膈应, 一挥手,碟子被打落掉在地上, 碎了满地。 粉白色的桃花酥滚得满地都是,满地碎屑。 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 房门被敲了两下, 然后打开了来。 赵承德出现在门口:三元小公子可准备好了....这是怎么了? 他的视线在滚落一地的桃花酥上面一顿, 唇角紧绷了几分。 三元动作生生一滞, 立马蹲下身扶起宫人, 脸上浮现软和的笑容:没事, 撒了也就撒了,左右不过是一盘点心罢了。 宫人早已习惯了背锅,只是看了看地上的点心, 又看了一眼赵承德退到了一边:是奴才笨拙。 三元扶起他后, 朝赵承德笑道:赵公公, 殿下呢?我马上就好了。 赵承德丝毫不动声色,应道:殿下在宫门口等你。 三元眉眼弯弯:哎,就来。 很快, 三元就到了宫门口,但是他没想到会看到另一个不太想看到的人。 身材瘦弱而颀长的黑衣少年,墨发高高扎起,倚在宫门上,精致的容貌在阳光下踱上一层金辉,远远望着他。 瞳孔颜色比世上最好的墨水还要黑,眼型狭长,唇瓣淡粉色。 三元目瞪口呆:殿下......他? 慕脩笑道:日后他跟你一样,便是我的伴读,与我一同上下学。 三元转头看向宋淮安,粗略点了个头,当作打了招呼了。 宋淮安眸光在三元身上打了个转,不语。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清晰能感觉到这个叫三元的小伴读并不喜欢他 不过正好,他也不喜欢这人 慕脩朝他招了招手,宋淮安才慢悠悠走过来,语气还有些别扭:作何? 慕脩抬手揉了揉他头发:三元也是我的伴读。 宋淮安瞪着他,面部肌肉隐隐作抽,半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形抗争着。 慕脩忽然唤了一声赵承德:赵公公,昨日的桃花酥还有吗?本宫饿了...... 宋淮安开始磨后槽牙 这分明是意有所指,这是绑架! 宋淮安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转向眼露茫然的三元那边,拱手道:请指教! 三元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但是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心底愤怒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笑了笑:不敢。 不敢拉倒。 宋淮安收回视线,再不多看他一眼,道:还上不上学了? 慕脩这才道:走吧。 一行人去了上书房,太傅早就收到了消息,给宋淮安安排到了慕脩右手边的位置。 宋淮安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上个学还拖家带口,不愧是咱们高贵的太子殿下。 阴阳怪气。 宋淮安冷着脸迅速在心中给这人下了结论 不过他有点纳闷,不是太子吗?为何这些人却敢公然说这种话,完全肆无忌惮的样子。 太傅讲的课犹如催眠曲,宋淮安好几次堪堪睡过去又被太傅摔书的声音吵醒了。 太傅出自内阁,德高望重。 何时遇到过这种把他当空气的学生,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位伴读!你起来解释第二句诗句的释义! 课堂上骤然一静,宋淮安正犯困,迷迷糊糊抬头看去,就看到慕脩一脸无奈和杵在他课桌前的太傅。 他抬手指向自己:我? 太傅更生气了:不是你还是我吗? 宋淮安慢吞吞的站起来,将周围以及后面的人的小声嘲笑尽收耳底,平静道:哪句? 太傅恨不得卷着手里的书朝他的头来一段BBOX,但为人师长,还是端着架子道: 第二句,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宋淮安翻了翻面前的书,没找到他说的这句,只能临场发挥了 他思索片刻:八个人在我家庭院跳舞,爹能忍,我不能忍也。 噗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课堂爆发一阵狂笑以及桌椅板凳在地上摩擦的声响 慕脩都气笑了,捂唇咳嗽了两声,刚拔除了病根他就长途跋涉,终归还是落下了点病根。 太傅阴沉着脸:为什么这么解释? 宋淮安一脸莫名,他又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今天讲的这里,指着书上那句道:太傅您看,这个不知道啥字... 太傅冷笑:这个字念yi,四声。 宋淮安点头,表示了解:这个佾字,虽然我不认识它,但是我认识这个人字旁,所以是八个人。 太傅气得脖子都粗了,卷起书敲在课桌上:一派胡言! 宋淮安看向慕脩耸肩,无声道:我是真不会。 慕脩无奈摇头,缓缓起身:太傅,让学生来吧。 太傅看着宋淮安,满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今日你就给我站着上课吧! 语毕,转身回到前面,书指向慕脩道: 你来! 慕脩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娓娓道来:原句出自《论语.八佾篇》这里的佾是指奏乐舞蹈的行列,一佾表一列八人,在礼中也表社会地位,分别为四佾、六佾... 宋淮安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吐字清楚,不自觉出了神。 放课时,太傅瞪着宋淮安:回去将今日叫你解释的那句抄一百遍,明日我检查。 宋淮安脸色惊变,还没开口反驳,太傅就一脸愤怒甩袖离去了。 宋淮安:...... 慕脩:...... 三元:......他此刻心里十分复杂,单从他的角度来讲,一点也不喜欢宋淮安这个人,狂妄,目中无人,性情乖张。 城府颇深,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作为上书房中第一个把太傅气成这样的人,作为学生的角度,他觉得他胆子挺大的,挺解气。 宋淮安身后坐的人站起身,指桑骂槐道:装模作样。 在场的人没有人不懂他的意思,三元怒不可嗟:你......! 那人看向三元,冷笑:怎么?一个小小的伴读想要对我不敬? 慕脩没什么表情,嘴角弧度都未变,仿佛真没听出来这人实际上骂的是他起来替宋淮安回答问题。 也多亏了他这句话,让宋淮安想起了,在上课前也是他出言嘲讽。 宋淮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踹了一脚后面的桌子 桌子应声而倒,砸到了说话那人的脚,十指连心。 那人脸色一下子就青了,痛得在原地跳脚,十根手指握着桌角都开始痉挛了:你......放肆!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22) 三元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连反驳的话都忘了说。 慕脩终于缓缓皱起了眉 宋淮安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后面有人,转过身去,情真意切道:对不住!没事吧?都怪我毛手毛脚! 那人咬着牙根:你...... 慕脩立即道:淮安他并非故意为之,本宫替他赔罪了。 那人瞪着宋淮安看了半响又转向慕脩脸上,阴沉道:好,既然...太子殿下都开口了,臣还能说什么呢。 伴读扶着他离开时,他凑近宋淮安,扯出一个隐忍的笑:我就不信太子能护你一辈子。 他声音压得极低,其他人都听不清。 宋淮安微微挑眉,随即看了一眼眼露担忧的慕脩,倏然笑了:无妨,同在上书房念书,误会解开就好了。 那人脸色又青了 神他妈的误会解开了,这是哪门子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慕信与安平王世子看了会儿戏,也离开了。 出了上书房,慕脩的脸就冷淡了下来,一句话也不与宋淮安讲。 三元赶紧道:殿下,要不然晚些时候去娘娘宫里用晚膳吧?娘娘宫里的嬷嬷前些日子就在喊了。 宋淮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弄得莫名其妙。 慕脩思索片刻,点头道:嗯,那就去看看母后吧。 又走了一段路 慕脩才看向宋淮安:淮安,你也跟本宫去见见母后。 三元面露难色道:殿下,娘娘向来喜静...... 宋淮安瞟了一眼三元,什么喜静,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他去。 慕脩道:无妨,母后迟早要见淮安。 三元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宋淮安试探道:殿下,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慕脩看着他 宋淮安立马投降:去!这就去! 慕脩这才软了脸色,招手道:淮安,你过来 宋淮安依言走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慕脩停下脚步,看了他半晌,伸出手 宋淮安:??? 脑子打结了一瞬,他微微低下脑袋 慕脩的手落在他发上,叹了口气:本宫也不想生你气,可你实在胆子太大了,这里是皇宫。 宋淮安垂头不语 慕脩也不忍心责怪他,毕竟他一心是为自己好。 他收回手,道:过些日子,本宫就让父皇找个武师,你与我一起学。 宋淮安装可怜的脸裂了:又要学? 慕脩道:自然,你这般喜欢惹事,若无法自保,本宫日后如何敢放你一人出去。 宋淮安生无可恋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慕脩转身看向来人,眼中微微一喜,拱手道: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的视线在慕脩和宋淮安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太子殿下近来身体可还有恙? 慕脩尊敬道:多亏国师大人妙手回春,本宫顽疾已除,没什么大碍了。 国师笑容愈发深了几分:那便是大喜。 宋淮安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可眼底好似有层蔽天大雾,将所有情绪隐藏得一丝不漏。 国师出声了:这位是? 慕脩道:这是我新的伴读,淮安,见过国师大人。 宋淮安抱拳:国师大人。 国师的目光落在宋淮安脸上,深邃得让人感觉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 小公子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 宋淮安皮笑肉不笑:多谢国师大人夸赞。 国师好似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防备,依然笑得和蔼。 慕脩望着国师,问道:国师大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国师似是而非道:看星星。 慕脩颔首道:辛苦国师大人了。 国师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臣的职责,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快回宫吧。 慕脩朝他拘了一礼,带着两个伴读离开了。 宋淮安无语道:殿下,看个星星有什么好辛苦的? 慕脩被他逗笑了,解释道:国师所谓的看星星可不是看着玩,而是占星,卜国运。 宋淮安震惊:那不是神棍? 三元讽刺道:无知!国师那等神奇的人物,连陛下都礼遇有加,什么神棍! 慕脩瞥眉:三元。 三元不服气:奴才说的是事实。 宋淮安倒是懒得与他计较:是是是,三元小公子说的是,我无知。 ...... 正文 番外四 凤仪宫多种植桃花, 一路走来, 桃花纷飞,香气馥郁。 毕竟是皇后住处,比起不喜多人伺候的太子东宫,这里伺候的宫人要多出几倍。 花园廊亭, 池塘假山, 红莲锦鲤,一片人间富贵色。 身着宫纱的美貌宫女随处可见, 发髻扎成扶摇髻,发钗上的流苏随着走动轻晃。 见到慕脩均拂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慕脩目不斜视, 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免礼。 一个老嬷嬷疾步而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太子殿下!总算是来了, 自从您病好一直没来看过娘娘, 娘娘思念得紧呢。 慕脩道:是本宫的错, 嬷嬷, 母后呢? 看到慕脩如今走一路不咳不喘的模样, 老嬷嬷激动得眼底都在闪泪花,道:回太子殿下,娘娘在殿里呢, 膳都布好了, 全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慕脩彬彬有礼道:这就去。 皇后是个极美的女人, 比宋淮安过往十年在市井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 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颇具母仪天下的威势,青丝梳成华美的发髻, 珠翠满头,眉心贴着金色的花钿。 火红凤袍加身,裙踞长及曳地,不笑时眉目间是极具张扬的美,笑时雪山崩裂,增添几分温婉。 她在看到慕脩的那一刻,没什么眼眸的情感被慈爱取代。 慕脩走进屋子,跪在地上深深拘了一个大礼:孩儿姗姗来迟,让母后久等了。 宋淮安和三元一人站左一人站右,朝皇后微微躬身。 皇后站起身亲自扶起慕脩,把他拽到坐榻上,摸了摸他的脸:皇儿这些日子定是颇为劳累,都瘦了。 慕脩非常懂事,安抚道:母后多虑了。 皇后这才看向两个伴读,三元是她亲自送去东宫,她自然认得。 这少年是?她看着宋淮安 慕脩道:孩儿此次前往淮北之时,他的亲人在这场旱灾中尽数丧命,只有他被孩儿所救,目前是孩儿的新伴读,名唤淮安。 皇后闻言,眼中出现怜爱之色,朝宋淮安招了招手:淮安,过来。 宋淮安看了慕脩一眼,这小孩也正看着他,眼含鼓励。 难道我会害怕吗? 宋淮安脸部肌肉抽了抽,上前几步。 皇后拉住了他的手: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吧?天灾人祸,即便是国君也难以预料,日后呆在宫里,便无需害怕了。 宋淮安眼眸微动,心中微微动容。 这两真不愧是母子,善良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话本里不都说,后宫斗争不比前朝官员尔虞我诈的浅吗?这样一个温柔的女人,是怎么坐上皇后位置的? 但是后来他知道了,对待孩子温柔,不代表对待对手也同样温柔。 皇后站起身,招呼三个孩子:行了,用膳吧。 三元道:娘娘,我等都是奴才,此行于理不合。 皇后笑起来与慕脩有三分相似,温婉道:无碍,不过一顿膳食。 用餐途中,皇后先给慕脩夹了一块儿肉,又给宋淮安和三元也夹了肉放在他们的碗里。 宋淮安受宠若惊道:谢娘娘。 皇后笑了笑,摇头道:淮安不必拘谨,既然是皇儿伴读,就把本宫宫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宋淮安垂头吃饭,不语。 三元故作呆萌,开口道:娘娘有所不知,淮安可厉害了,上上书房第一天就把太傅大人气得差点打人。 宋淮安眼皮一跳,慕脩显然没想到小伴读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挑起了一边眉毛:是这样吗?这是怎么回事? 三元一边吃饭,心中一边暗自盘算 身为太子伴读,当以身作则,学习就算比不上太子殿下,但学习态度一定要好。 如若不然,根本没资格当太子伴读。 皇后娘娘为人母,一定不会留一个隐患在太子殿下身边。 慕脩正在斟酌怎么开口解释,纵然他心智成熟,可终归只是个孩子,心眼还太少。 宋淮安抬眼,平静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不爱看圣贤书,百无一用是书生,奴才比较喜欢学武功。 用膳现场陡然寂静了一瞬间。 皇后眼眸落在他身上,摸不清在想什么。 就在三元以为这事要成了的时候 皇后蓦然笑了:也罢,你和三元一文一武,有你们陪在皇儿身边,本宫就放心了。 三元:...... 慕脩悬着的心倏然落地 宋淮安的视线在三元青白红交织的脸上晃了一圈 一顿饭吃得几人心思各异,临走前,皇后道:皇儿,你跟淮安先出去吧,三元留下,本宫有事要嘱咐。 慕脩看了三元一眼,眼底难掩忧虑,拘礼道:孩儿告退。 两人到了院里,弯月已经高悬,繁星点点。 很快,三元就出来了,只是眼睛有些发红。 没有人知道皇后对他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 三人回到东宫,慕脩将宋淮安领到了自己书房 就在这里抄写吧。 恋耽美 >重生后孤做了皇后——路拟(123) 宋淮安望着书案上那一大沓宣纸,眉角抽搐道:一定要抄吗? 慕脩道:一定要抄。 太傅此人严厉且古板,若是你不抄,这事儿恐怕要被捅到父皇那儿。 三元冷笑道:你有本事顶撞太傅,就一力承担,别牵连太子殿下。 这敌意可以说是丝毫不加掩饰了 宋淮安站在原地,连个余光都没有给他,不冷不热道:你如何知晓我定会牵连殿下? 三元气得脸红脖子粗:宋淮安!你这样迟早会给殿下带来危险的!市井之徒就是市井之徒!野性难驯 眼看更过分的词汇要从他嘴里脱口而出,宋淮安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拢越紧,眼底一团墨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浓得化不开。 寄人篱下就得忍受一切,他觉得没所谓,但是他无法忍受别人在骂他的同时,含沙射影冷嘲热讽他已经丧命的爹娘。 一路从淮北往京城的方向逃难,身上带的铜板和碎银很快就被拦路的山匪搜了个遍。 父亲身子本来就弱,很快就撑不住了。 最后一口干粮和水,娘也没有吃,留给了年纪最小的自己。 他至今午夜梦回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模样 一双凤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骨瘦如柴的手紧紧箍在他的手上,对他说 娘只有一个字留给你 善。 宋淮安泥泞不堪的面庞上唯有那一双与女人极其相似的眼里有光亮,泪光在眼眶中滚了一圈,他嘶哑着嗓子:娘 女人勉强笑了笑:娘留给你这个字是要你与人为善,天灾人祸是我们的命,娘要去找你爹了 两颗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手背上,宋淮安湿了眼睫,眼泪在脸上滑出两条白道子 他哽咽着:娘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五指攥得愈发紧,似要拼尽浑身的力气留下母亲 女人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力气,也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恐惧和无助,她想像往常一样将孩子拥入怀里,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她只能颤颤巍巍抬起另一只手臂,抚上少年柔软的鬓发:娘对不起你淮安不要害怕,终有一日,你也会遇到生命中除了爹娘以外最重要的人 娘 长时间没有进水的嗓子让他连嘶吼都做不到 泪水夺眶而出,直到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整个人严重脱水。 他用树枝做了一个简单的筏子,将母亲尸身放在上面拖着一起走。 一路走啊走,水粮早就尽了,就在他快渴死的时候。 上天像跟他开玩笑一样,那一夜下了倾盆大雨。 他跪在官道上望着天,眼底是猩红色,面前是母亲早已僵硬的尸身。 雨水从轻轻飘在脸上变成大颗大颗砸下来,顺着微张的唇缝流进嘴里,混着脸上的泥和泪。 没有人听得到,那夜的大雨里夹杂着的还有一个十岁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声。 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越远离淮北,官道上周围的树林越茂密,不像淮北过来那一带,随处可见无人收拾的尸骨,山匪拦路抢劫无人管束。 这一带官道上偶尔可见背着包裹或刀剑的行人. 但是母亲的尸身撑不住了,已经隐约发出腐臭了。 碰见的人还不等他靠近便绕开他匆匆离去,要么便是对他恶语相向,如避蛇蝎。 少年将尸身拖进了就近一片树林,找了一处草木茂盛的空地,徒手开始挖坑,指甲外翻,鲜血淋漓。 他却毫无所觉,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挖着坑。 待将人葬了,又找了一块木板插在土堆前,跪在地上苦笑道:娘......您也只能陪我到这儿了吗? 鲜血染红了木板,很快干涸,变成了褐色。 他双手垂在两侧,也染红了两边小块儿的泥土,土色变成一种奇怪的颜色。 远处隐隐传来马车车轮在官道上行驶的声音,林中微风轻拂,四方八面树叶轻轻晃动,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少年望向被树枝遮掩了的天空,感受着风温柔的拂过鬓角的发丝。 很像他娘临死前抚摸他鬓发的感觉。 温柔且慈爱。 娘......是你吗? 少年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引起的任何细微动静。 直到微风吹远了,一切静止下来,再也不动了。 恋耽美